第四百七十八章:发现
第四百七十八章:发现
柳乘风其实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将会影响到朱佑樘的决策,一个不慎,辛苦经营的聚宝楼极有可能毁于一旦。由网友上传==
他深吸了口气,突然在想,自己在这个时候只怕已经不是蝴蝶效应这么简单了,是继续因循守旧,还是开创一个新的格局,其实有时候只是在弹指之间,而现在,似乎已经到了这个转折点。
聚宝楼的出现迟早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的,在此之前,柳乘风就已经有了准备。
他沉声道:“陛下,方才微臣说过,大明朝的粮食并非是完全不够,关键在于不均,天下的土地近六成都归乡绅们所有,而拥有土地的百姓不会超过五成,大多数人租种的是别人的土地,更有一些,却是yù租种土地而不得,这些人没有土地,便没有生计,自然而然就成了流民。”
柳乘风用着真挚的目光看着朱佑樘,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天下的土地只有这么多,虽说近年朝廷鼓励开荒,可是陛下可曾想过,自太祖以来到现在,天下的人口增长了何止是十倍?人口越来越多,可是土地却从未增长,长此以往,到时流民只会越来越多,流民没有依靠,聚在一起就可能引发极大的问题。”
朱佑樘颌首点头,自古以来,流民问题都是土地兼并带来的,这一点,他也深知,其实任何一个王朝都会面临到一个问题,一方面,皇权的统治基础来自于贵族和乡绅,另一方面,这些贵族和乡绅却又不断的兼并土地为王朝的衰落埋下了伏笔,打击它们,遏制土地兼并就会让整个统治阶层离心离德,动摇皇权。可是不打击,问题也会越来越凸显,甚至到无力回天的地步。
这就好像一个患了慢xìng病的巨人,明知道这病迟早会让自己死亡,可是解决的办法只有吞服砒霜,这两个问题其实就是无解了。
柳乘风道:“微臣之前说过的那一句朱mén酒ròu臭,其实就是解决的办法,大户人家谷仓中有的是粮食,他们的粮食之所以囤积起来,用途各有不同,有的只是用来酿酒,有的只是单纯的囤地,许多乡绅是不卖粮的,其实道理也简单,无非是买主少而已,流民们需要粮食,可是无钱去买,而有钱卖粮之人需求也不多,乡绅们的粮食卖不出去,所以宁愿让它们烂在谷仓里。而陛下也可以看到,聚宝楼的出现能够收容大多数的流民,至少让流民有事可做,有工钱可拿,流民有了钱,也成了工人,工人们需要粮食,也有足够的钱去购买口粮,那朱mén酒ròu臭路有冻死骨的事就可以尽量地避免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内循环的问题,粮食从一种无人问津的物品,而采用内需的手段让它流通起来,进行第二次分配,虽然这种分配方式仍然不合理,可是至少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朱佑樘本就是极聪明之人,不由点头道:“道理是有,可是许多耕田改为了桑田,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柳乘风道:“一方面,朝廷需遏制这个势头,可以下一道旨意,规定拥有土地的乡绅至多只能拿出两成的土地来种桑,其余的土地必须用作耕地,官府进行监督。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鼓励进口的办法,让海贸的船队将粮食带到我大明来。”
“进口……”
柳乘风无语了,只好解释道:“船队将货物运出去叫出口,从各国运回来叫进口,咱们大明朝的丝绸和瓷器在番邦能售出高价,而在番邦,粮食的价格却并不高,廉州那边可以出一个规定,所有靠港的船只若是运回来的是犀皮、玛瑙之类的奢侈货物,需缴纳重税,而运回粮食则免征税赋,以此来鼓励商贾们将天下的粮食尽量输入我大明。”
其实柳乘风现在提出来的这个策略在这个时代货物有效,因为在这个时代,其实有相当多的地方是不缺粮的,毕竟许多地方还处在巫医治病,征战连年的状态,人口稀缺,土地却是féi沃,商贾们去了海外可以用低廉的价格向各国的贵族购买粮食再运回大明,和后世比起来,实在轻松了许多。
当然,柳乘风也知道,大明若是采取这个国策,那必将会有大量的商贾去番邦购买土地,雇人进行种植,再运回大明,任何事只要有利可图,自然会有人去做。
这个道理,朱佑樘自然听得懂,他的脸sè不禁好了一些,道:“若是当真有成效,朕也可以高枕无忧了,可以让廉州那边先试一试,且看看一年能运回多少粮食。”
柳乘风继续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微臣听说,在万里重洋之外有一种食物叫做番薯,其亩产能达到三四石左右,若是静心栽培,便是达到六石、七石也未尝没有可能,这种食物味道甘甜,可生食也可熟食,而且比起稻麦来更易耕种,若是能取来薯种,则可确保我大明永无缺粮之害。”
柳乘风的一番话让朱佑樘顿时膛目结舌,他这个皇帝可不是白痴,在大明朝,一亩田能收一石的粮食就已算不错了,若是能收获两石,那当地的官府肯定是要上书呈祥的,而柳乘风所说的这种粮食不需jīng心耕作就能收获三石、四石,这等于是说足够粮产翻倍,这就不得不让朱佑樘觉得触目惊心了。
其实历史上,番薯确实是在明末时期传入中国,只是当时并没有大力地进行推广,而且当时大明朝已经到了内忧外患的地步,因此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反而到了清朝,渐渐开始大规模地普及,以至于明朝末期人口不过一亿就出现了普遍缺粮的状态,而满清人四处跑马圈地,人口暴增三亿、四亿,却没有出现明朝久治不愈的流民问题,这和番薯的大规模种植其实分不开。
番薯这种东西不像是稻田,需要féi沃的土地,在许多原本不可以种植的区域也可以种植,而且产量是稻田的数倍之多,以至于到了后世,人们仍然习惯用良田去种植稻米,而用劣田去种植番薯,偏偏这东西根本不必悉心照顾,亩产却是极高,在柳乘风的记忆中,番薯的价格一直都是白菜不如,以至于后世不少农户宁愿拿去喂猪。
可是对柳乘风这医生来说,番薯的营养xìng却比稻米更高,又能够充饥,若是能求得番薯的种子进行推广,那王鳌奏书中所言之事都将成了空文。
柳乘风正sè道:“陛下何不发出悬赏,便说求这种番薯的种子,愿黄金十万求购,微臣再将番薯的产地大致说出,只说是在重洋极西之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迟早会有人寻到献上朝廷,向番邦购粮只是指标之法,却可以给朝廷充足的时间,唯有寻到这番薯才能治本,至少可以保证大明朝百年之内无缺粮之患。”
至于百年之后,柳乘风可是不管了,他又不是什么大罗金仙,一百年之后会不会大量应用化féi,或者是其他可行的办法,和他有个屁的关系。
朱佑樘不由动容,可是又有些狐疑,不过柳乘风既然说得这般有鼻子有眼,自然也要试一试,朱佑樘便道:“既然如此,朕不但赏赐黄金十万,若是当真能寻到此等神种,献上之人足可封侯,悬赏的圣旨,朕择rì就会发去廉州。”
朱佑樘吁了口气,随即又道:“至于王鳌所言之事,朕暂时不会理会,你的心思暂时也不要扑到这上头,朕还是那句话,剿灭明教势在必行,不可耽误,朕既然委托你去办,你定要上上心,切莫有什么疏忽。”
听了朱佑樘打算搁置这场争议,柳乘风像是吃了定心丸,他估mō着朱佑樘这时候也是在看成效,一方面是番邦购粮的问题,另一方面是那番薯种,若是这两样能够实现,宫里肯定是要铁了心将眼前这国策维持下去的,任何人都别想改弦更张,毕竟聚宝楼牵涉了太多宫中的利益,一旦废黜,朱佑樘这皇帝的rì子也不好过。
可是想到要去查luàn党,柳乘风又觉得头痛,他倒是不怕查,就是没有头绪,不知该怎么下手才好,此时朱佑樘又在敦促,让他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不过这事儿当然得应承下来,柳乘风只得拍着xiōng脯保证,道:“陛下放心,微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出了宫,长舒了一口气,外头的随扈已经久候多时了,柳乘风登上马车,道:“去丽人坊吧,想必夫人们也该出来了。”
一个护卫却道:“大人,佥事府那边,李先生叫人来传信,说是校尉那边有了发现,请大人尽快去看看。”
发现……
柳乘风顿时打起jīng神,道:“那便立即转道去佥事府,还有,派辆车去接诸位夫人,现在京师不是很太平,多带一些护卫去,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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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
第四百七十九章:乱
╯坐落于迎春坊的锦衣卫佥事府,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几个书吏频繁出入,校尉们已经纷纷出动前往事发地点了。
而李东栋却是急得有些团团转,柳佥事去了宫里,一时半刻也出不来,问题是又不能去宫里寻人,只能在这儿等着,偏偏最新的发现又实在是触目惊心,必须尽快告知,佥事府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下,虽然李东栋已经做出了安排,可是柳乘风不来,什么事也办不了。
不只是佥事府,就近的烟花胡同百户所也来了人,内东城千户几乎是冷着脸地出现在这里,一脸忧心忡忡。事情就出在他内东城,可是这么久,内东城居然一点端倪都没有看出,他这千户一条失职之罪却是免不了的。
乌纱眼看不保,换谁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老霍在这正堂外头与从聚宝商行千户所赶来的陈泓宇正在交头接耳,陈泓宇紧锁着眉头,老霍也是尽量压低声音。
李东栋突然从正堂里出来,看到了老霍和陈泓宇,不禁道:“佥事大人到了没有?”
老霍道:“连个影儿都没有看到,李先生,要不咱们现在就报知北镇府司吧。”
李东栋却是摇头道:“不可,得请佥事大人定夺再说。是了,陈千户,你再带一批人去那儿转一圈,尽量保护好那地方,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陈泓宇颌首点头,带着几个心腹召集了一队人马便飞快地去了。
老霍见李东栋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道:“李先生稍安勿躁,廉州侯马上就会到的。”
李东栋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再等等看。”
看了看天。此时已经日落黄昏,这时候的天黑得早。若是当真天黑。只怕就更不妙了。
而那内东城的千户赵如海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一脸讪讪地道:“要不,我再叫个人去午门那边看看?”
谁都知道,这位赵大人是向李东栋示好来着。堂堂锦衣卫千户却给一个佥事府的幕僚示好,看上去有点儿不可思议。更别提这内东城千户所可谓是千户所之首,相当于顺天府府尹一样,同样是千户。可是内东城的辖区包括了午门。包括了北镇府司衙门,历来是北镇府司中最要害的千户所,所以这锦衣卫内部也有个说法,谁能做这内东城的千户,这一只脚已经踏入北镇府司的核心了,距离佥事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只要中途不出差错,迟早是要高升的。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没有一定的背景,没有足够大的后台,那是绝不可能的。
当时北镇府司内部原本是想让柳乘风来主掌这内东城,只是后来宫里改了主意,新设了个聚宝商行千户所,才有了赵如海一番运作之后主掌内东城千户所的机会。
可是这屁股还没坐热,就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说得难听一些,只要有人恶心他一下,就可以让他万劫不复,谁也帮不了他。
现在天下人谁不知道彻查此案的是廉州侯柳乘风柳佥事?人家又与宫里有姻亲,深得圣眷,现在他赵如海又有把柄在人家的手上,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让他卷铺盖滚蛋。
在这种情况之下,赵如海便是后台再硬,靠山再强,此刻也得乖乖地巴结着柳乘风下头的这位李先生,更不必说李东栋的身份也是不一般,还有个族兄弟在内阁里公干,那也是高高在上的角色。
赵如海的心意,李东栋哪里不知道?不过他摇摇头,道:“佥事大人若是出宫,肯定会往这儿赶来,再去看也没什么用处,赵大人,咱们偷个闲说说话吧。”
赵如海见李东栋不肯承他的情,更是心如死灰,沮丧地道:“好,好,说话,这儿风大,李先生,咱们里头说。”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正堂,各自坐在两侧的椅子上,李东栋道:“大人喝茶吗?”
赵如海这时候哪里有心情喝茶,忙道:“不必,不必,李先生有什么话但问无妨。”
李东栋点点头,随即道:“在此之前,千户所那边可看出了什么端倪?赵大人,学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有什么蛛丝马迹,亦或者是赵大人的前任有过什么发现没有?”
一说到这个,赵如海泪流满面的心都有,却是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实不相瞒,当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李先生也是知道,内东城那边也是复杂,达官贵人这么多,又是各部衙门所在,千户所那边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敢乱得罪人的,因此例行的巡视,其实都只是……”赵如海越说越显得尴尬,这玩忽职守的罪名算是坐实了,后头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
其实也该他倒霉,这事儿什么时候不发生,偏偏在他的任上发现,这黑锅多半是自个儿来背了。
李东栋不由苦笑,只得继续道:“赵大人当真一点儿也不知道?”
赵如海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李先生,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赵某还敢隐瞒什么?哎……”
李东栋一下子无话可说了,碰到这种一问三不知的人,再问也是徒劳,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事儿当真怪不得赵如海,这些年锦衣卫不再受重视,从前的时候是天子亲军,宫里又经常用得着,所以一个个如狼似虎,可是弘治皇上继位之后,渐渐疏远厂卫,这就让厂卫办起事来都没了底气,不玩忽职守那才怪了。
想想看,十几年前,厂卫可是直接敢进六部去拿人的,可是现在,便是得罪了个御使,人家若是闹起来,宫里多半都是偏袒人家的,你这么拼命,最后还是自己倒霉,这厂卫的颓势自然而然的不可阻挡。
而内东城千户所,辖区里偏偏都是达官贵人的办公场所或是住宅,哪个都不太好惹,他们若是不玩忽职守,早被人一巴掌不知煽到哪里去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这赵如海只能算倒霉了,不过到底会有什么处分,那也不是李东栋能做得了主的,真正能做主的也只有宫里和北镇府司,当然,柳乘风也可以代为做主,毕竟柳乘风现在还奉着旨意。
李东栋想了想,便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赵大人稍后吧,等柳佥事到了之后再说。”
正说着,外头一个校尉兴匆匆地跑进来,道:“李先生,佥事大人的车驾已经进了迎春坊。”
李东栋精神一振,而赵如海不免打了个冷战,该来的总算来了,不知那位柳佥事是什么态度,会不会落井下石。
李东栋道:“走,去府前迎接。”
李东栋当先,赵如海畏畏缩缩地在后,出去先和老霍会合,再有几个留守在这里的校尉,整个佥事府居然是空空荡荡的,除了这几人,再无没有其他人了。
到了中门这边,外头是京师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行人如织,可是李东栋在人丛中便看到了一队车驾过来,廉州侯出入这儿都是带着一批护卫的,而且还有宫中侍卫保护,这也是宫里特别的优渥,毕竟这些年,柳乘风得罪的人实在不少,哪个人都想取这位侯爷的首级,若是无人保护,柳乘风极有可能死了十次八次了。
看到了柳乘风的车驾出现,李东栋的心不由轻松了一些,人总算到了,只要柳乘风到了,这佥事府就有了主心骨儿,至少不必让他这个幕僚来做什么决断。只是这街上行人太多,虽然已经看到了他们的队伍,可是足足等了一炷香,车队才抵达,柳乘风踩着高凳下了车,看到这府外的寥寥几人,脸上没有不安,反而有几分振奋。
终于有眉目了,柳乘风不怕出事,就怕明教那边一点儿眉目都没有,一旦他们蛰伏起来,自个儿上哪儿找去,出了事才能有线索,才能知道事情出自哪里。
柳乘风下车之后,先看了看李东栋,随即看到赵如海,似乎觉得赵如海有些面生,可是又有几分印象,不由向赵如海道:“你是?”
赵如海恭恭敬敬地给柳乘风行了个礼,道:“卑下内东城千户所千户赵如海,见过佥事大人。”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你,想不到赵千户也来了,来得正好,咱们里头说话吧。”柳乘风很是和蔼地朝赵如海笑了笑,心里却在想,你不蹦出来,鬼才认得你。
柳乘风本就是心细如发之人,此时隐隐感觉到,这事儿可能和内东城有关了。
内东城……
那里可是个紧要的地方,内东城出了事,确实不是玩的,想到这里,柳乘风收敛去那一股子窃喜,也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众人随着柳乘风一齐到了大堂,柳乘风直截了当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佥事府空荡荡的?”。
第四百八十章:丑闻
见柳乘风急着问明原由,李东栋自然不敢再隐瞒了。
他双眉微微拧起,眼角不由扫了边上的赵如海一样。
赵如海则是一脸死灰,神色黯然,仿佛接下来就有刽子手拉他去刑场上刑一样。
李东栋道:“大人,事情出在太常寺里头,金事府自从开始探查明教一案之后,开始派出密探,加强了各衙门的监视,只是不曾想到,在太常寺,居然发现了一个非同小可的密道。”
“密道……”柳乘风眼睛眯了起来。
太常寺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负责礼仪的地方,和礼部有许多相同的只能,而主要的只能就是筹备各项大殿,如会、宴享、上寿、封册、祀典、神祀、爵号与封袭、继嗣之类的礼仪都由他们负责。
大明朝以德治天下,而德便是体现在这礼上,虽说其实朝廷治国的方法一向是外儒内法,可是却礼字捧得高高的,因此这太常寺虽为九卿之一的设置,权利并不大,可是礼法上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一个衙门。
偏偏是这里出了事,而且还涉及到密道,涉及到了明教,这就有点儿匪夷所思,同时也十分严重了。
柳乘风的脸色顿时变得严峻起来,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多半又是一个笑柄,锦衣卫的职能是维护皇权,说穿了,其实就是维护皇权的威严,同时是维护皇室的脸面。
面子是很重要的东西,现在主持国家大典的太常寺,居然闹出这么一桩丑闻,而且还可能与乱党有染,问题就很严重了。
“可叫人探查过,密道是通向哪里的吗?”柳乘风淡淡的问。
李东栋神色沉重的道:“已经叫人进去探查过,可惜走到一半却被封死住了,可是瞧那方向,却走向宫中那边去的,这密道极深,似乎是有意要避开护城河,而且似乎还有条石加固,想必也是为了防备护城河了起坍塌准备。”
柳乘风不由呆住了,道:“太常寺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李看栋据实说了,柳乘风稍一琢磨,便立即明白了,太常寺位于东安门附近,背靠着的就是紫禁城,从那儿挖地道不是去宫里是做什么?
这么大的工程,而且居然是在衙门之内,当真是耸人听闻,要做出这么大的事,得收买多少人,又需要让多少人去充当劳力?更不必说,要惹出多大的动静。
若不是亲耳听见,若不是李东栋郑重其事的和自己说,只怕柳乘风绝不会相信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柳乘风的目光落在了赵如海的身上,一字一句的问道:“赵千户,太常寺也是在内东城吧,之前你们为何没有发现?”
很明显,密道绝不是一日生成的,而且挖出一条密道,肯定会有很大的动静,挖出的淤泥也需要处理,内东城怎么可能会一点儿动静都不知道?
赵如海连忙道:“之前当真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大人,这密道看上去应当是有些年头了,绝不是这几年所为,想必……想必……”
柳乘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就算不是近几年所为,你们内东城是做什么吃的,为何现在能发现,此前你们千户所这么多人,难道都是酒囊饭袋吗?宫里养你们这些人又有何用?”
以他金事的身份,呵斥一个千户却也是够了,赵如海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位廉州侯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连忙拜倒在地,道:“卑下知错,卑下不敢推诿,卑下有罪,请大人给卑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柳乘风眼睛眯了起来,似乎也在犹豫,随即脸色缓和了一些,淡淡的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一次你的事儿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现在砍了你的脑袋,你也是万死难辞其咎,可是话又说回来,大家都是亲军,真要把你往死里整,我也于心不忍,既然你说要戴罪立功,那我便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从现在开始,内东城千户所所有人都必须出去,各个衙门都给我翻一遍,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能传出去,就算外头亦了风言风语,在卫所里,谁也不许提这事儿,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做戏吗?”
赵如海先是听到柳乘风的前半截话,当真是万念俱焚,只道自个儿当真是万劫不复了。可是柳乘风那一句戴罪立功说出来,他像是鬼门关打了个转一样,不由吁了口气,连忙道:“卑下知道了,卑下这就去办,卑下亲自带人上街,内东城上下,管他是谁,卑下也要翻个底朝天,给大人一个交代。
说罢,连滚带爬的去了。
目送赵如海消失在和大堂里,李东栋道:“大人当真轻易放过了他?此人此前对大人可是多有不敬之词呢。”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背后嚼我舌根子的人京师里比狗还多,也不多他一个。现在若是处置了他,换来一个新的千户,且不说人家肯不肯任我们摆布,到时候若是不听话,这案子的事反而会遇到麻烦,毕竟这一次事儿出在内东城,往后我们查找的方向也是那里,没有当地千户的帮助,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咱们不知要绕多少个圈子。而给这姓赵的一条生路,还能换来他的感激,更不必说,现在这件事和他也有莫大的关系,他若是不尽心用命,也得仔细着自己的脑袋,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
李东栋颌首点头,柳乘风的道理没有错,换来一个新的千户,又不知背后是什么背景,人家能升上来,又不是柳乘风暗中运作,自然不会感激柳乘风,说不准还要悄悄使一点绊子,可是赵如海就不同了,这件事和他有关系,柳乘风放他一马,他能不感激?就算不感激,若是他敢再玩忽职守,到时候可有的是机会秋后算账,倒是比新换来的人好驾驭的多。
柳乘风道:“好了,休要在这里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们这便去太常寺,看看那密道吧。”……………………………………………………………………………………
太常寺这边突然之间出了无数的校尉,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里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出去,甚至连里头的诸位老爷们也都暂时‘请’到了一处耳房里软禁起来
锦衣卫居然敢闯入太常寺这般羞辱太常寺官员,自然惹来不少人的呵骂,这些老爷们可不是好欺的,不厌其烦的将看守他们的校尉威胁了一阵,见对方无动于衷,此刻也是勃然大怒。
没有任何理由软禁朝廷官员,莫说是是在弘治朝,就是在成化朝那也是绝无仅有,你就算要拿人,要整人,那至少也得捏个罪名,可是现在倒好,连罪名都不必问了,直接一大伙人冲进来,而后把里头的人全部驱到这小屋子里。
虽说这些锦衣卫还算客气的,至少请了这诸位大人到了这儿,总还算斟了茶,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只是说这太常寺里有乱党活动,为了保证诸位大人的安全,才请大家到这里暂歇一下,可是这种鬼话却是没有人相信。
可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了也讲不清,人家不肯你出来,你除了动动嘴皮子又能如何?
在这鸿胪寺外头,此时天色渐渐昏暗,陈泓宇正指挥着众人在四处点起灯火,无数的火把烧起来,照的半边天都红了,也将这太常寺内外照的通亮。
到了傍晚的时候,外头传出一个声音:“金事大人到,卑下见过金事大人。”
陈泓宇耳朵尖,听到之后飞快赶去大门那边,果然看到柳乘风快步进来,身后头跟着李东栋。
陈泓宇连忙要去见礼,柳乘风却是摇摇头:“少啰嗦那些没用的,带我去看密道。”
陈泓宇也不敢怠慢,其实他也知道柳乘风的性子,一遇到事,这位侯爷就会变得雷厉风行起来,他到边上的一个校尉手里接过一盏灯笼,一边为柳乘风在前照路,一边道:“大人请随卑下来。”
一行人转过了几个弯,到了这太常寺的后院,后院里的哨岗明显更加密集起来,这些人见到柳乘风来了,纷纷道:“大人……”
柳乘风冷峻着连,只是朝他们点点头,随着陈泓宇到了后院的小花园里。
任何衙门,都有前衙和后院之分,在这里其实也是一样,格局上并无二致,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太常寺,级别也只是比部堂略略低一些而已,所以占地不小,在这花园里,一处巨大的假山在昏暗中出现在柳乘风的眼帘。
几十个带刀的校尉分布在这假山四周,一副任何人不得靠近的意思,不过柳乘风自然能畅通无阻。
陈泓宇指着这假山,道:“侯爷,密道就在这里,请看。”
第四百八十一章:案情逆转
第四百八十一章:案情逆转
柳乘风凑近过去看,才发现假山已经被人搬动了,而在这假山下头,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穴,或许是年久的缘故,这洞穴里已积了一滩淤泥,几十个校尉正在进行清理。
柳乘风扇了扇鼻子,被这淤泥散发出来的恶臭熏得有些受不了,不禁开口问道:“是谁最先发觉这地道的?”
一个校尉站出来,道:“是卑下。”
柳乘风看着这个校尉,继续问道:“如何发现的?”
校尉道:“卑下奉命坐探太常寺,发现这假山里似有古怪,每次下了雨,就听到这假山下有流水的声音,当时听这里的差人说,这假山从前闹过鬼,于是越发觉得可疑,细细打探一番之后,才发现了这地道。”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你不怕鬼?”
校尉正sè道:“卑下不怕。”
柳乘风没有再说什么,又寻来人道:“点几盏灯,让几个人随我下去看看。”
陈泓宇连忙劝道:“大人不可,这里头虽然淤泥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可是洞壁很是湿滑,大人不可犯险。”
柳乘风撇撇嘴,道:“怕个什么。”
说罢,让人点了灯,带着几个人下去,这洞穴挖得很深,一步步下去,借着灯光,看到墙壁两边都是厚实的苔藓,一路往下走,几次脚下打滑,若是一个人进来还真觉得恐怖,洞穴有一人之高,工程量很是不小,还有不少腐烂木头和条石的痕迹,想必主持这次修筑洞穴之人应当是个熟悉工程的家伙,一直走了数百丈才走到了尽头,前面有条石封堵,想必是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却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些人突然选择了放弃。
柳乘风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会这洞穴,才从洞穴中出来,出来的时候,浑身已是湿漉漉的了,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腐臭,一个校尉给他了一件披风披上,柳乘风披上之后,道:“看里头的苔藓,想必这洞穴已挖了不少时候了,至少是在五六年前,或许更远也是未必。”
李东栋却是道:“大人,只怕五六年前却也未必,学生推荐,应当是在成化年间。”
柳乘风看了李东栋一眼,道:“你继续说。”
李东栋振作jīng神,道:“在弘治年间,在衙门里挖一条这么大的通道只怕并不容易,就说厂卫不查,这衙门里的人难道都是瞎子聋子?可是成化年间就不一样了,先帝素好黄老之术,于是满朝文武尽皆效仿,更有不少大臣亲自炼丹,贡入宫中,炼丹便需要丹室,而且越是炼制什么仙药,就越要隐秘,想必那个时候有人自称要为宫中炼制丹药,在这衙门里建丹房,打着这个名目让工匠来鱼目混珠,明面上是修一座密室,其实却暗藏祸心,而当时朝廷本就紊乱,泥塑的内阁,纸糊的尚书,满朝上下都在琢磨着如何讨取皇上和贵妃的欢心,谁有心情搭理这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家只当这在这里挖筑洞穴之人只是想变着花样逢迎宫中,想必也无人疑心有它。”
柳乘风觉得有理,事实上,他虽然知道成化朝时候的朝廷乱七八糟,可是却没有深刻的体会,而李东栋不同,他是经历过成化朝的,当然知道成化年间是什么样子,在这衙门里挖出一个地道来,却是连问都没人问一下,除了成化年间会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只怕从古至今也未必会有了。
柳乘风沉声道:“成化朝的太常寺卿都是什么人?立即派人给我查清楚。”
过了一会儿,陈泓宇便过来道:“成化朝有两任太常寺卿,一个叫王安,一个叫杨作,王安是在成化元年上任,到了成化九年便致仕了。接任的杨作素好黄老,确实曾给先帝进献过不少的丹药,只是先帝认为他的丹药没什么效用,因而弃而不用,惹得许多人笑话他是泥丹寺卿。”
柳乘风觉得好笑,成化一朝倒是有意思,又有棉花又有泥丹,纸糊和泥塑的也纷纷上场,这尼玛的也太让人无语了。
不过现在细细想来,这位泥丹寺卿的嫌疑最大,柳乘风道:“把这二人的底细都仔细探查清楚,立即报上,他们的同年,籍贯,好友,师生,一个都不要遗漏,还有他们的子嗣也需调查清楚,都去吧,不要耽误。”
柳乘风则是到了这后院的厢房里,喧宾夺主地坐下,这儿分明是鸿胪寺寺卿的休憩地方,不过柳乘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拘束,叫人斟了茶来,他甚至已经在想明天若是让人知道有人把鸿胪寺围了,肯定又要惹来清议哗然了。
可是哗然又怎么样?眼下宫里最在意的是明教,在这里发现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他们叫破了嗓子,也不能动柳乘风一根毫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锦衣卫这一次在自己的带领之下只怕要出一出风头了,经过这一次的事,锦衣卫的腰杆子多半要挺直了几分。
他坐着打了会盹儿,不知过去多少时候,陈泓宇等人总算回来,进来禀告道:“大人,有了消息。”
他先说了王安的底细,柳乘风仔细琢磨了片刻,发觉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杨作的底细倒是让柳乘风来了兴趣。
杨作,曾任工部主事,乃是大学士刘吉的门生,此后升入太常寺,为大理寺正卿,因xìng子jiān猾,谄媚迎上,也好炼制丹药,虽说炼丹的水平不咋样,可是先帝待他还算不错,多半是看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个人每rì当值,一向不理寺务,而是一心扑在炼丹上,搅得这衙门里乌七八糟,而且还特聘了几个丹士专心与他一道炼丹,当时确实有消息称杨作在这里修一个丹房,而且还特地命几个丹士盯着,不许人近前,理由是说怕有人污了仙气。
成化朝的时候,什么鸡飞狗跳的事儿都有,杨作乃是太常寺的正卿,因此大家也不以为奇,更不敢犯了人家的规矩,只是到了后来,这事儿不了了之,当时大家也没有在意,谁知道在这炼丹背后居然有这惊天的yīn谋。
柳乘风眯着眼,道:“杨作现在还在吗?”
陈泓宇道:“弘治元年的时候,陛下便命他致仕了,到了弘治五年,他便死了。”
柳乘风想了想,继续问道:“他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陈泓宇道:“有个独子,可是在他死后一年也相继去世,他的籍贯是在宣府,当时的仵作似乎发现是中毒而死,这事儿也闹得不小,连宣府锦衣卫也去探查过,只是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最后当地官府索判了个误食毒物。”
“误食?”柳乘风眯着眼,淡淡地道:“误食什么毒物?”
“丹药。”陈泓宇说出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柳乘风的脸sè却更加凝重:“这么说咱们的线索已经断了,还有那几个杨作请去的丹士,可曾打听出什么底细?”
“这个……”陈泓宇苦笑道:“卑下实在打探不出,只怕还要些时rì。”
柳乘风道:“去,把鸿胪寺的一些老吏叫来,本官要问话。”
陈泓宇去了,过了一会儿,便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吏进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任何衙门里,官儿虽然是经常轮替,可是各种杂吏却是不会更换的,这老吏想必也在太常寺呆了几十年,对官场里的规矩很是清楚,一进来便行礼道:“小人见过大人。”
柳乘风道:“杨作在的时候,你是否也在这里当差?”
“回大人,杨大人在的时候,小人确实在太常寺公干,当时主要是负责整理公文,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风问:“杨作在的时候,是否有几个炼丹的道士经常出入太常寺?”
“这个……确实有几个……”
“你和这几人可有什么接触吗?”
“他们一向不和人说话,小人身份低微,也不敢和他们说话。”
柳乘风眯着眼道:“他们的底细,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这老吏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似的,道:“小人是什么人,那几位是上仙,岂肯和小人这样的人说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又道:“是了,小人倒是想起来了,其中有个仙长似乎是这些道人的首领,杨大人对他言听计从,据说这仙长姓木,我听杨大人叫他木仙师,这个人倒是和小人说过几句话,不过都是寻常的吩咐,不过他的口音却像是江西那边的口音,是了,没有错的,大人是不知道,小人的母亲就是九江府人,有不少亲戚是南昌府那边的,口音一模一样,小人本来还想借着这层关系和那位木仙长搭搭话呢,谁知他听了我的话便不再理会小人了。”
南昌府……姓木……
柳乘风顿时头大。
“这些炼丹的道士后来都去了哪里?”
“后来……后来就不见踪影了,以前隔三差五都会来,可是突然有这么一天,像是凭空不见了一样,当时小人还觉得纳闷呢,杨大人当时也是什么都不说,似乎自那几位仙长走后,天天苦着个脸,有一次还对小人说,完了,完了,祸事要来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眉目
删……这老吏一开始还有些畏畏缩缩,可是慢慢地,心里也不紧张了,开始努力回忆起那十几年前的事儿来。
柳乘风显然也感觉寻到了一些东西,只是这东西时而很近,时而有很远,捉摸不定,不由道:“那你知不知道杨作为何愁眉苦脸?”
“这个,小人就当真不知了,大人。不过杨大人自此之后就再也不炼丹了,还把那些修道的书一并烧了。”
柳乘风颌首点头,既然地道的事已经因为某种原因而终止,那再打这个幌子也没什么用了。
杨作这个人,只怕是很难再查了,不过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仙长,似乎也没什么线索,只知道是南昌来的,带着的是南昌口音,难道是和宁王有什么关系?
可是又不对,这个仙长一定是明教重要的人物,因为这条密道干系之大可谓大明开国以来所未有的,柳乘风甚至相信,杨作只是这所谓道长的棋子,真正暗中主持这件事的,想必就是这个木道长了。
既然是明教的核心人物,绝不可能会与宁王同流合污,或许明教和宁王在某些利益上是一致,可是双方的根本利益却是不同,所以柳乘风绝不相信这是宁王指使。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木道士才是这个地道案最核心的人物,也是明教之中最核心的人物,这个人到底是谁?
柳乘风看着这老吏,见他仍然跪在地上,便道:“你起来坐下说话吧,你现在再想一想,你见的那个姓木的道士还有什么不同?”
老吏道了谢,微颤颤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欠身坐下努力回想了许久才道:“哦,是了,我听说说那个木道士在京师中结交过不少的大人物,据说他此前也是读书人出身,后来丧了妻,突然悟道,领悟了不少仙法,其余的就当真不知了。走了还有一次,木仙长还在的时候,左金吾卫指挥使大人突然带兵到了这里,说是要查什么东西,在这儿翻箱倒柜,是了,就是那一次之后,王仙长差点被那指挥使大人以反贼的名义拿了自此之后,杨大人便不再炼丹,王仙长也没了踪影。”
这么一说,柳乘风打起了精神莫非早在十几年前,就曾有人查出了那姓王的有问题?他不由道:“还有别的吗?”
老吏这时候是当真不知道了不由苦笑道:“大人,小人所知道的都说了。”
柳乘风道:“待会儿本官自有打赏,你先到外头候命,再想起什么,便立即知会本侯一声,去把陈千户叫来。”
老吏吁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出去,过了一会,陈泓宇快步进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风道:“成化年间,金吾左卫的指挥使是谁?”
陈泓宇想了想道:“十几年前,卑下还只是个小旗呢,哦,记得了,当时的金吾左卫指挥使就是现在的亲军都指挥使娄封。”
柳乘风不由大喜,想不到这案子转了个圈居然转到了这位都指挥使大人头上,十几年前,娄封在金吾左卫做指挥使的时候一定有什么发现此时若是能从他那里问出点什么,或许能寻出一些线索。
他连忙道:“立即备马,我要去拜谒都指挥使大人。”
此时天色已黑,柳乘风也顾不得什么了,眼看着这案子越来越大若是再拖沓下去,宫里那边不好交代。柳乘风带着一队人出了太常寺随即带着一拨人飞快去往娄封的府上走。
娄封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便是他的府邸也尽量低调,并没有坐落在内城城东,而是在城西那边,城西那边富户不少,要嘛就是一些京里的小官,柳乘风抵达娄府的时候,人家的大门关得紧紧的,想必里头的人大多都已经睡下了。
借着月色,柳乘风榻上台阶,用门环敲了敲门,里头才有了动静,随即,一个披着衣衫的门子开门探出头来,看了柳乘风的服色,倒是不敢呵骂,客客气气地道:“大人这么呢……”
柳乘风正色道:“锦衣卫金事柳乘风要拜见都指挥使大人,你去和都指挥使大人说,深夜拜谒,实在冒昧,只是事出突然,非要请大人出来相见不可。”
门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飞快地去报信了,过了片刻功夫,门子去而复返,道:“我家老爷在小厅中见大人,清大人随小人来。”
毕竟是都指挥使大人的宅子,别看坐落的地方低调,可是里头的占地却当真不小,门径幽深,随着这门子走了小片刻才到了一处小,厅,而此时娄封已经在这儿了,娄封见了柳乘风,倒也没有怪罪,反而是吟吟带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柳金事勤于王事,着实让老夫佩服,这夜半三更的,居然还没有歇下。
柳乘风行了个礼,道:“打扰了大人的清梦还请大人恕罪口……”
娄封笑道:“老夫年纪老迈,睡得自是早了一些,不过也无妨,反正起来了,来,给柳金事上茶吧。”
已经有仆役去上茶了,柳乘风却忍不住打量起这小厅来,发现这小厅里竟有不少的字画,柳乘风从前也是靠字谋生之人,仔细打量,竟是发现了不少前代名家的真迹,柳乘风忍不住道:“娄大人好雅兴,原来也是好行书作画之人。”
娄封不由哈哈一笑,道:“柳金事取笑,老夫只懂得舞刀弄枪,哪里知道什么行书作画?实不相瞒,这是装点门面用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天子优渥读书人,咱们这些大老粗若是不附庸一点儿风雅,怎么投其所好?实话实说,老夫这一辈子虽然认得几个大字,可是至于这行书……”哈哈……”他摸了摸脑袋,颇有几分大老粗的可爱。
柳乘风不禁芜尔,这位都指挥使大人乍是颇有几分可爱之处,不过往深里想,他向自己掏心窝子,多半也是想和自己打好关系,看来柳乘风这驸马似乎在亲军里头还算吃得开。
“不知柳金事来老夫的府上,可是有什么事吗?是不走出了什么变故?还是你们锦衣卫的人手不够用?若是不够,岩夫无论如何也得抽调一些出来。”
柳乘风摇摇头,道:“大人,卑下来这儿,是来向大人打听一些事的。”
见柳乘风满是肃然,娄刮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柳仓事但说无妨。”
柳乘风道:“大人可曾在金吾左卫任职?”
娄封道:“老夫未就任都指挥使的时候,确实是在金吾左卫做指挥使,那还是成化年间的事。”
柳乘风道:“那大人可记得,当时大人曾带人去搜过太常寺吗?”
娄封呆了一下,随即变得一头雾水起来,不由道:“太常寺?柳金事,难道太常寺和明教的案子有关?实不相瞒,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很久,老夫一时已经没了多少印象,请柳金事容老夫再想一想。”
娄封变得慎重起来,开始努力回想,柳乘风也不好劝,毕竟十几年前的事,便是他也未必能有什么清晰的记忆,总得给人家一点时间。
良久……
娄封突然有了些印象,随即道:“走了,老夫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桩事,柳金事也知道,金吾左卫奉命保护宫里的,本来这外朝的事和金吾卫没什么关系,只是当时老夫听说一个太监说在太常寺里有什么宝贝,说是什么仙丹被人私藏了,为了这个,先帝听了之后便命老夫去搜查了,可走到了那里却是没搜查出什么。当时先帝的脸色很不好看,老夫着实是捏了一把的汗。”
“太监……”
柳乘风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精光。
这个太监,怎么可能知道太常寺里有古怪?又故意引人去搜索,十有**,肯定是这太监知道点什么,更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太监本来就和他们是一伙的,娄封带人没有搜出什么,想必是这太监和太常寺里的人合谋,早就把那洞穴暂时封住,又用假山填堵,自然搜不出什么。
这个太监才是本案的关键。
柳乘风不由追问:“宫中可有档案?”
柳乘风所问的档案其实就是起居注,既然那太监曾说过太常寺有仙药,先帝又命金吾卫去搜索,按道理,起居注会详细记载的,以此来作为将来修史的资料。
“这个……”娄封却是苦笑起来,道:“这个老夫也是不知,不过劝柳金事不要报太大的期望,先帝在的时候,宫里头乱得很,很多事儿……”他的话点到为止,不便再继续说了。
柳乘风自然也明白娄封的意思,成化年间的时候,可以说整个宫里到朝野都是一片混乱,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有,起居注有没有记载,也只有天知道,说到底,什么事儿查到成化年间,就是一笔烂账。
第四百八十三章:凶险万分
越是往下查,牵涉的人就越来越多,柳乘风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困难。
明教的内部组织当真是严密无比,不只是如此,这明教只怕在成化年间更为猖獗,想要一网打尽,很不容易。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成化年间的太常寺卿这样的高官居然都和明教有关系,如今又过了十几年,只怕在京师里,像杨作这样的人不只是一个。
柳乘风喝了。茶,调整了心情,才向娄封道:“大人可还记得此前那个向先帝言说太常寺的人是谁?”
娄封倒是坦白,道:“老夫依稀记得,是御马监的一个小太监,姓刘,叫刘昌,哦,是了就是他,他现在如今已经贵为御马监提督太监,柳金事不问,老夫几是忘了。”
御马监提督太监。
在宫里,御马监地位仅在寻礼监之下,司礼监负责掌印玺,为皇帝负责奏书和旨意的传递甚至是批红,可是御马监则是掌握军马,负责向各镇派出监军,而且还掌握着京师腾骤四卫军马。
腾骤四卫,也是禁军之一,甚至比亲军更为精锐,在紫禁城里,亲军是专门负责装点门面的,说穿了,其实就是显摆威风,可是腾磙四卫作为宫中直属的军马,乃是守卫京师最重要的一支军马,真正保护皇帝的也是他们。
若说亲军只负责守卫紫禁城各处城门,也有一些负责随驾,可是在皇上左右真正保护皇帝安全的就是这腾骡四卫。
由于御马监职掌御马,自然有养马、驯马人员,由此产生了一支由御马监统领的禁兵。这支禁军最初的来源,是从各地卫所挑选的精壮之士,以及从蒙古地区逃回的青壮年男子:腾骤四卫不属亲军指挥使司所辖的上十二卫但地位显然高于上十二卫,是禁兵中的禁兵:这支禁兵的职责是“更番上直”,担任宿卫。
而掌握这支禁军的就是御马监,由御马监提督太监负责操练,并且安排当值。
也就是说,腾镶四卫也就是坊间常说的勇士营是一支完全控制在御马监提督太监手里的军马,他们的人数在三千人上下,分为四营轮番保护皇帝。
可是现在,提督太监刘昌居然极有可能和明教有染,这让柳乘风不禁呆了……
刘昌确实也姓刘,而且在京师之中,也有足够的能量暗中活动,若是这个人是明教的同党,那么……
柳乘风不禁打了个冷战,居然发现自己的衣襟都已经湿透了。
奂封见柳乘风脸色不好不禁道:“柳金事何故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乘风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娄封的脸色顿时苍白无比,不由期期艾艾的道:“这……这……怎么会这样,那陛下岂不是已经置身于万劫不复的境地那刘昌既是明教之人,定会在勇士营中培植亲信心腹若过……若是心怀不轨,那陛下的安危……柳金事,此事事关重大,我……我们速速入宫,告知陛下,否则……否则便是抄家灭族也难辞其咎啊。”
柳乘风咬着唇没有说话,此刻他的脑子居然是一片空明,并没有慌张。
或许这就是不平凡的人与平凡的人之间的区别,见多了大风大浪柳乘风若是首先慌乱起来,那么结果反而更为可怕。他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急,千万不要急,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决定,都对造成极大的影响,一个不好,就会阴沟里翻船。
他随即道:“不成。”
“不成……”娄封惊讶的看着柳乘风,随即不由大怒道:“你可知道,将陛下置身险地是什么后果,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就算是乱党们没有举动,陛下安然无恙你也万死难赎,柳金事事情紧迫,断不能再有丝毫犹豫了,无论刘昌是不是乱党,也要先把他控制住。”
柳乘风大声道道:“此时是深夜,现在入宫,不说宫里已经落了钥,就算你我能进去又能如何?进去之后,或许会打草惊蛇,让刘昌以为事情败露,到了那时候,提前发难,这个责任,大人承担的起吗?”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委封问住了。
娄封呆了呆,随即也明白,此时确实不是入宫的时机,按照朝廷的规矩,一旦宫里落了钥,任何人不得出入的,就算要传递消息,也只能由门缝中夹带进去,问题是,谁知道里头接了消息的太监是不是刘昌的党羽,这个险绝不能冒。
而且就算皇上肯让二人吊着宫墙入宫觐见,在探查明教余孽的风口浪尖上,负责追查此事的钦差深夜入宫,也足够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么做,也确实是打草惊蛇。若是那刘昌提前发动,指使自己的心腹做出什么对陛下不利的事,单凭他和柳乘风,又如何护驾?
娄封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椅上,苦笑道:“这么说,咱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明知陛下有危险,却只能无动于衷,柳金事……我们……我们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柳乘风锁着眉,不由变得焦躁起来,也顾不得再和娄封客气什么,从座椅上起身,负着手围着这小厅里团团转。
眼下的局势实在是凶险万分,若刘昌真是明教余孽,那么这个人不啻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炸开,说不准,这刘昌就在今夜里突然有什么动作也是未必。
可是现在是夜里,就算向布置也不成了,只能干着急。
左思右想,他突然抬眸,正色道:“刘昌固然可疑,可是还有一人,也有极大的嫌疑。既然现在查不了刘昌,暂时也不宜打草惊蛇,那么索性先从另一个人动手。况且这刘昌身居御马监提督太监多年,就算有所动作,忍耐了这么久都没有发作,想必也有顾虑,只要我们不惊动他,他暂时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倒不如先从另一个人身上查起。”
娄封惊诧的道:“怎么,不知此人是谁?”
柳乘风道:“那个杨作,乃是大学士刘吉的门生,刘吉在成化年间的时候,又是内阁大学士,刘吉的嫌疑只怕也是不小,或许这件事根本就是刘吉在背后操纵也是未必。”
“啊……”
或者是今个儿儿夜里,听到骇人的消息实在太多,娄刮整个人不禁惊呆了,眼下最有嫌疑的两个人,一个此时掌握着皇上的生死,一个却是内阁大学士,任何一个,都是要命的。
娄封不由道:“那么柳金事打算怎么办?”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随即道:“最坏的打算,是那乱党是刘昌,若是此人是乱党,那么陛下和娘娘的性命就落入他手里了,更为可怕的是,就算明日我们进宫将他拿住,可是这宫里想必已有他不少同党,到时候又该如何甄别?一旦有错漏,那些同党们狗急跳墙可不是好玩的。”
“所以……无论刘吉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们都必须做出一个样子来,咬死了他就是乱党,这样,才能让宫里的刘昌放心。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好将事情查明,将这刘昌一网打尽。”
娄封瞪大眼睛,道:“你……你是说,我们要栽赃陷害,陷……陷害内阁大学士。”
柳乘风撇撇嘴,脸色很是平淡,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且不说刘吉也有诸多的嫌疑,你我又是天子亲军,只对皇上的安危负责,给皇上降低一分的危险,莫说是一个刘吉,就是首辅刘健,我柳乘风也不怕。”
娄封不由苦笑,道:“这事儿最好还是从长计议才好。”
娄封可不是傻子,他柳乘风有发疯的资本,他可没有,内阁大学士那可是宰相,且不论他的官职,任何一个内阁中任职的学士,哪个手底下没有一伙的门生故吏,到时候人家一人一口吐沫,也足够淹死他的。
到了弘治朝,什么锦衣卫,什么亲军都指挥使,其实都不值钱,敢拿内阁人开涮,那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呆腻歪了。
柳乘风见娄封如此,倒也没有为难他,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强迫也强迫不来,娄封能协助自己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很难得了,让他陪自己去发一回疯,人家不肯也没办法。
柳乘风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几上,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么卑下也不勉强,只是明日清早,还要请大人随卑下一道入宫,咱们就装作是寻常的拜谒,将此事告知陛下,请陛下圣裁,只不过今个儿夜里,卑下无论如何,也得做这么一次坏人了,夜深了,大人还是及早歇下吧,卑下告辞。”
他拱拱手,长揖而去,娄封苦笑,或许是有几分愧疚,不由道:“老夫送送你。”
二人出了小厅,趁着夜色娄封将柳乘风送出门去,外头守候的亲信护卫为柳乘风牵来了马,柳乘风翻身上去,坐在马上朝娄封行了个礼,道:“大人请回。”
第四百八十四章:谁比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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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
夜色暗如浓墨。
内城里头却是紧张无比,五个千户所的人手已经全部抽调了出来,不管是当值还是不当值,此刻全部召集起来,除了一部分上街维持之外,太常寺那边也聚了不少人。
柳乘风带着一批人出现在刘府。
刘吉此前便主持内阁十八年,可谓位高权重,他的府邸在京师里也是赫赫有名的,数百个校尉才勉强将这府邸围了起来,柳乘风翻身下马,朝身边的校尉努了努嘴,校尉会意,上前拍门。
门子刚刚将大门开了一丝缝隙,紧接着后头数十个校尉便一拥而上,将这门撞开,里头的门子打了个趔趄,忍不住怒骂:“是谁这么大胆,你们可知道……知道……”
后头半截话,夏然而止。
这睡眼惺忪的门子看到了一柄柄明晃晃的绣春刀抖了抖,出现在他的眼前。
柳乘风拾级而上,脸色平淡,走到这门子跟前,淡淡的道:“奉旨缉拿乱党,你立即去内府,请刘吉出来说话。就说柳某人已在厅中等他,他若是不来,本侯只好硬闯了。”
随即大喝一声:“所有人听令,守住宫中所有要害,有谁敢私逃、乱动的,杀无赦!”
“遵命!”
阖府上下传出一阵整齐的呼喝声。
这一下子,刘府里头的人终于惊动了,一间间屋子里点起了灯,有人趿鞋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是谁在呼喊,夜半三更的……”
谁也没有理会他们,而那门子已经飞快进了内府。
刘吉的内府里头更是金碧辉煌。
刘吉虽然老迈,可是精神却一向很好,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便是这个道理,为了寻乐,刘吉特别建了一座丝竹阁,其金碧辉煌的程度,绝对教人咋舌,这里头不但圈养着不少的歌姬,甚至还有不少相貌俊秀的男童,一到夜里,丝竹靡靡,莺歌燕舞。
此刻的刘吉,正端坐在琴案之后,双手抚弄着琴弦,数十个舞姬在这阁楼当中轻歌曼舞,刘吉的两侧,分别站着一对俊美的道童,琴音悠扬,妙曼的舞姿让人炫目。
刘吉乐在其中,却被黑夜中一阵大吼声惊扰了他的清梦,那琴音霎时夏然而止,发出很是难听的锵锵声。
刘吉皱眉,脸上很是不欢快。
舞姬们也都停止了舞动,一个个惊诧莫名,再见老爷这个样子,纷纷福身,寰首垂头,现出慌乱之色。
老爷的家法走出了名的,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现在莫名其妙府外头传出这么大的响动,老爷不高兴,肯定是要寻人来发泄。因此所有人都不敢做声,生怕触了霉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内阁大学士的宅子,是什么人,居然敢冲撞刘府,莫说是刘吉现在已经重新入阁,就算是致仕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这么大胆。
入阁十八年,刘吉虽然被人戏称为刘棉花,可是养成的威严却不是什么人都能亵渎。
他方才分明听到许多军士的遵命声,一双眸子掠过一丝冷锋寒芒,随即慢慢阖起来,依旧跪坐在琴案之后,淡淡的道:“人来。”
片刻功夫,便有一个武士模样的人飞快进来,不敢去直视刘吉,拜倒在地,保持着一个姿势纹丝不动。
“现在是什么时辰。”刘吉一副坏了兴致的样子,脸色很冷。
“回主上的话,子时三刻。”
“外头是什么动静,何故喧哗!”
“小人这就去查。”武士惜字如金,雷厉风行,飞快出去。
刘吉的眼眸中,却是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忧色,那双眸子里,同时也掠过了一丝杀机。
边上的两个道童见了,其中一个道:“老爷,快到进丹药的时辰了。”
刘吉摆摆手:“不急。且等等。”
再过片刻,那武士没有回来,倒是急匆匆的进来个门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吓得舞姬们发出一声惊叫,这门子带着哭腔,大声道:“老……老爷不好了,锦……锦衣卫来了人,廉州侯也来了,带着不少人,还拿了刀,冲进了府来,说……说是奉旨要拿乱党,还让老爷出去……”
听了这话,阁中所有人都不禁又发出一阵惊呼,舞姬们本就是女子,哪里受得了这些惊吓,个个魂不附体,娇弱的身躯有的已经彻底软了下去。
刘吉脸色平淡,可是眼眸中却是掠过了一丝冰凉,他慢悠悠的看着这门子,淡淡的道:“刘柱,你进府几年了。”
门子期期艾艾的道:“老爷,成化年间的时候,小人就伺候老爷了。”
“哦,都有十几年了,时间可过的真快。刘吉不由感叹了一下,随即道:“你根了我十几年,想不到这府里头的规矩你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记住,你—个门房,居然敢闯入内府来,你可知道惊动了家眷,尤其是在这夜深惶惶的时候,是什么罪吗?”
门子脸色惨白,忙道:“可是……老爷……他们……”
刘吉站起来,甩甩袖子,看都不看门子一眼,语气冰冷的道:“人来,将他拿下……”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气停顿了片刻,随即毫不犹豫的道:“打死!”
他一边说,一边甩袖而去。
在这阁楼外头,不知暗藏着多少心腹的武士,这些人从黑暗中冲入阁楼的同时,刘吉已经跨槛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丝竹阁里传出一阵惨呼和求饶声。
另有一标武士,呼啦啦的拥簇着刘吉,刘吉如闲庭散步一般,带着一大群人信步出了内府。
先前一个武士恰好迎面而来,在黑暗之中,对刘吉密语几句。
刘吉冷哼一声,道:“竖子安敢欺我。”他撇撇嘴,道:“随我去正气堂。”
刘府广大,单厅堂就有三个,各有用途,而柳乘风已在正堂里等候,刘吉却不去正堂,转而带着一队人,直接去相隔五十丈的正气堂。
这正气堂也是建于成化年间,先帝素爱丹药,满朝上下也渐渐对修仙炼丹之术风靡起来,刘吉身为内阁首辅,除了写的一手的好青词,更是在府内建丹药房,聘请许多道士,每日从值房里回来,便与道士们在这正气堂里谈玄。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吉虽然没有改掉吃丹药的习惯,可是因为弘治皇帝很厌恶修道这一类事,所以刘吉早就遣散了道人,这正气堂也不怎么来了,而现在,刘吉步入堂中,高高坐在首位,双眸微张,一列列武士护卫分列两边,外头更隐藏着不少武士,他随即淡淡的道:“廉州侯深夜来拜访,想必也是有大事相告,来,去把廉州侯请来说话。
一个武士飞快去了。
而在正堂那边,柳乘风事实上也坐在了首位,他这喧宾夺主的功夫早就练得如火纯清,侯了多时,不见刘吉过来,倒是有个校尉匆匆的来禀告,道:“大人,刘阁老已从内府出来了,不过没有往这边来,倒是往另一处厅堂去了。”
柳乘风刚要说话,外头便有个武士进来,打量了柳乘风一眼,朗声道:“阁老请廉州侯去正气堂说话。”
柳乘风顿时明白了。
自己是喧宾夺主,占据了事情的主动权。
而刘吉则是争锋相对,想把这主动权抢回去,他冷冷一笑,道:“你回去禀告,就说本官在这里久候多时,还是让李阁老来见本官吧。”
武士面无表情,道:“我家阁老说,柳金事深夜前来,便是府上的贵宾,阁老已在正气堂准备好了茶水,专侯大人前去。”
柳乘风却是笑了,道:“茶水就不必喝了,本官奉旨前来公干,可不是来做客也不是来喝茶水的,来人,去请刘阁老。”
那武士再没说什么,旋身便走。
紧接着一个校尉飞快去了正气堂,看到这两侧都是带刀的武士,再看刘吉倚在躺椅上默不作声,校尉行了个礼,道:“卑下见过大人,我家大人请大人去正堂说话。”
刘吉眯着眼,似是没有听到。
这校尉气势顿时不由一弱,只好继续重复道:“李大人,我家金事大人请大人前去正堂,有要紧的事要询问。”
刘吉嘲讽似得看了这校尉一眼,随即双眸又是阖上,慢悠悠的似在养神。
这么一来,倒是让这校尉手足无措起来,走又不是,继续再说下去,人家又不搭理,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这个时候,一个武士从列中站了出来,看着这校尉,狰狞一笑:“你是何人。”
校尉不禁道:“卑下锦衣校尉张实。”
武士毫不客气,踏前一步,抡起一巴掌狠狠摔在了这张实验上,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小小锦衣校尉,居然敢在我家老爷的府上大吼大叫,没有规矩的东西,还不跪下说话。”
这一巴掌是蓄意为之,打的这张实七荤八素,脸都肿的老高,可是他不敢痛叫,连忙拜倒在地,方才的气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跪在地上道:“卑下……卑下无状,还请李大人恕罪
第四百八十五章:隐情
刘吉的嘴角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地道:“先帝在的时候,朝野混乱不堪,再有万贵妃手持国器,任以私人,这上梁不正,下梁也就歪了,以至于这朝野上下,放眼看去都是阿谀迎上的小人,庙堂内外,人人都不思报效,到了最后礼崩乐坏,苍生涂炭。”
他的眼眸微微一张,冷冷地道:“到了陛下继位以来,驱逐那些奸邪的小人,远离那些方士,让君子和贤能的大臣来处置国家的大事,陛下更是亲自来做表率,废寝忘食,日夜勤恳,而有了今日的太平盛世。陛下继位,第一件事就是立下规矩,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各部有各部的规矩,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则职责分明,三教九流各司其职,因此才能迅速革除掉弊政,还天下一个清静。“老夫身为内阁大学士,位居六部之上,陛下托庇政事之人。你又是何人?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仗着有什么追查乱党的旨意,竟敢闯入老夫的府上出言不逊,桀骜无礼,你的心里可有规矩二字?小小一校尉,蜉蝣撼树,可笑,可笑!”
刘吉对着这魂不附体的校尉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天知道这话儿是给校尉说的,还是给那柳乘风说的,多半怀着的就是指桑骂槐的心思。
他的话若是对柳乘风说,那意思便是:你不过是个锦衣卫,老夫却是内阁大学士,别以为仗着有个什么查乱党的旨意就敢来老夫头上撒野,蜉蝣不可撼树,螳螂不可挡车,今个儿你敢来,可要承担后果。
校尉已被刘吉的气势吓得动弹不得了,长跪在地,一声不吭。
而在这时,外头却传出一阵掌声。
紧接着,柳乘风身穿钦赐飞鱼服,腰佩着宝剑漫步进来,一边鼓掌,一边道:“刘学士高见,让卑下听了受益匪浅。”
柳乘风一边说,一边进了这正气堂。
其实原本他是想和刘吉耗一耗的,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实在不太值当,左等右等,不见正气堂这边有回音,索性就来了。
柳乘风跨入槛中的时候,见乌压压的校尉自柳乘风的身后冲进来,如潮水一般拱卫住柳乘风,将刘府的武士推到了一边。
刘府的武士虽然人数没有校尉多,却都是彪悍的汉子,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不禁抽刀,将刀抽出半截,怒气冲冲地道:“谁敢在我家主上面前无礼!”
柳乘风不去理会他,柳乘风身后的卫士高强不甘示弱,冷哼一声,也是将刀抽出半截来
双方纷纷要拔出刀来,剑拔弩张。
刘吉却是笑了,伸出手道:“陈风不得无礼……”
那护卫头目才恶狠狠地瞪了柳乘风一眼,然后收刀入鞘。
柳乘风打量着这已被人挤满的小厅,不由笑道:“本来呢,卑下是想请大人到大堂那里去坐的,地方宽敞嘛,谁知大人竟是不肯,不得已,卑下只好来这儿了。
他皱皱眉,继续道:“这儿还真是拥挤,罢了,既然大人喜欢,那卑下也只好客随主便,有话就在这儿说吧。”
刘吉看着柳乘风,不由道:“廉州侯深夜来这儿,又带着这么多人,又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却是笑了笑,道:“方才听到刘大人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高论,让卑下茅塞顿开,怎么,大人难道不要给卑下一个椅子坐坐?”
他这句话也是绵里藏针,若是刘吉不肯给他座椅坐,那就是刘吉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不懂规矩,不管怎么说,他的职事虽然不好,不过是个锦衣卫全事,可是毕竟还是驸马,是万户侯,爵位的品级上,也不比刘吉低太多。
刘吉神色镇定自若,朝身边的武士使了个眼色,那武士会意,给柳乘风搬来张椅子,柳乘风不客气地坐下,刘吉已是有些不耐烦,他一宿没睡,又没有服食丹药,这个时候已经很是困乏了,淡淡地道:“现在柳金事可以说明来意了吗?”
柳乘风毫不客气地道:“捉拿乱党!”
刘吉神色一变,道:“谁是乱党?”
柳乘风盯着刘吉的脸色,一字一句地道:“现在可说不好。”
刘吉冷哼:“莫非柳金事是来消遣老夫的吗?”
柳乘风正色道:“消遣却是不敢,但有几句话要问一问刘大人。前太常寺寺卿杨作,可是大人的门生?”
“杨作……”刘吉眯起了眼,随即道:“是又如何?”
柳乘风道:“卑下调查中得出,杨作曾是你的心腹,隔三差五地来拜羯你,对你言听计从是不是?”
刘吉很快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矢。否认道:“他中第的时候,恰好老夫是主考,算起来自是老夫的门生,可是要说他和老夫有什么亲密的关系,柳金事却是想岔了,成化年间的时候,老夫的门生没有数百也有上千,若是再算上故吏,那就更加了不得了,怎么?杨作不是已经去世了吗?莫非柳金事查到了他和乱党有什么关系?这个人看上去倒是蛮面善的,为人还算老实,若他是乱党,这倒是真让人不得不唏嘘了,果然是自古大奸大恶之人,往往貌似忠厚。”
一番言语,就把自己的关系瞥了个干干净净,不但如此,还故意以旁观者的口吻评论一番,洗清自己的嫌疑。
可是柳乘风分明感觉到,方才自己提起杨作对,刘吉的眼中掠过了一丝震惊,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了微微的颤动。
柳乘风冷笑道:“刘大人,到现在你还要隐瞒吗?”
刘吉脸上升起怒意,怒道“隐瞒什么?柳乘风,你深夜到老夫的府上,待老夫如阶下囚一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以为可以仗着宫中的宠幸,欺到老夫头上?你可记好了自己的身份!”
他明里走向柳乘风挑衅,可是给柳乘风的感觉却是故意要转移话题。
柳乘风眯着眼,淡淡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大人,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他慢吞吞地继续道:“成化二十年,京师地崩,有声如雷。天寿山、密云、居庸关、古北口一带,城垣墩台驿堡倒裂不可胜计,人有压死者,先帝命拨京营军士二千人修理居庸关楼,而朝廷有人上书,说是此次地崩,乃是上天警示,是太常寺祭天的礼仪出了错,先帝听了,要罢免杨作,是你站出来为杨作求情,奏书中还说,杨作与你交从甚密,你知道他的为人,一向敬天地鬼神,不敢有丝毫造次,也正因为如此,先帝才罢了这个念头,这份奏书,现在还留有存档。怎么?刘大人要抵赖?”
柳乘风既然来了,自然是做足了功课的,至少杨作的所有蛛丝马迹,都已经让人查过,锦衣卫里头,几乎所有的高官都有一份记录,可以随时取来看。
柳乘风的疑心已经越来越重,因为以刘吉的老奸巨猾,就算索性承认了他和杨作的关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也只是说识人不明罢了。可是现在却百般地推诿,明知道锦衣卫可能查出点什么,却咬死了不肯承认,这未免也太不寻常了一些。
难道他还怕一个小小的杨作能掰倒他一个大学士?就算杨作犯了天大的事,刘吉只要没有参与,就没有人动得了他,可是现在,刘吉却是这般遮掩,却又是为了什么?
柳乘风眯起了眼睛,正色道:“到了现在,刘大人还有什么说辞?”
刘吉显然已经恼羞成怒,狠狠地拍案而起,似是柳乘风触到了他的逆鳞,冷笑连连道:“柳乘风,你住。!那只是奏书里的一些说辞,不过是老夫见这杨作颇有几分干练,因此上书保他的乌纱,为了取信先帝才不得已说之,莫非就因为这只言片语,你就可以说老夫与他有什么勾结?”
柳乘风抓住了刘吉话中的一个弱点,道:“你说取信先帝而故意说谎?这不是欺君吗?”
刘吉淡然,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欺君,不是老夫说的算,也不是你一个金事说的算,只有皇上才说了算,你若是诚心要找老夫的茬,尽管去弹劾老夫就走了。”
柳乘风的心里不由在想,刘吉和杨作之间到底有什么?这刘吉宁愿被人说是欺君,也不肯承认和杨作有什么关系,看他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内阁大学士?
他心里更加起疑,只是单凭一份奏书就说刘吉是欺君,告到皇上那里,只怕也整不了刘吉,毕竟刘吉要欺的也是先帝,先帝虽说是当今皇上的父亲,耳是这父子二人的关系嘛。
第四百八十六章:真相浮出
刘吉的疑点,已经变得越来越多起来。
原本柳乘风认为堂堂内阁大学士,就算再如何吃了猪油蒙了心,要说他勾结乱党,难免都有点儿牵强。
毕竟凡事做任何事,都要有动机,说穿了就是理由,要做这种谋反的事,首先是有没有好处,任何事有了好处人家才肯做,而刘吉已经贵为大学士,虽然一度致仕,可是年纪也是不小,现在又重新入阁,在大明朝里位极人臣,这样的人,又何苦要去与反贼勾结,这样做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可要说刘棉花这种人有什么理想或者是宏愿,那就更加扯淡了,这种不要脸的人,贯穿整个大明朝,历任的内阁首辅、次辅也未必能有几个,就说那巨贪严崇,人家也是要脸的,虽说人品坏,可是也不至于到他这个地步。
若说刘棉花能有什么理想宏愿,柳乘风宁可把自己的头搬下来给人当球踢。
可是偏偏,此时的刘吉却让柳乘风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很明显,刘吉一直都在闪烁其词,含糊他和杨作的关系。其实他和杨作就算有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杨作这个太常寺卿,在朝中呆了这么多年,朋友和故旧肯定不少,他是乱党,别人也未必是乱党。
可是刘吉这般闪烁其词,分明是心中有鬼。
柳乘风冷冷的看了刘吉一眼,慢悠悠的道:“刘大人,实话和你说了吧,杨作涉嫌勾结乱党,他几次高升,都是你举荐的。况且又和你有师生之谊,大人可知道。乱党定弦和尚临死之前,曾说过,这乱党姓刘,你的门生与乱党有勾结,又姓刘,只这两点,卑下就敢现在软禁了大人,明教乱党之事,事关重大,任何人有嫌疑。莫说是大学士。便是郡王、藩王,朝廷也绝不会姑息,你再三隐瞒自己和杨作的关系,到底是何居心。”
听到杨作是乱党,刘吉眼眸掠过一丝冷色。反而让柳乘风有些看不透了,心里想,刘吉这时候莫不是在掩饰什么。
他没有再做声,知道从刘吉这里已经问不出了什么,既然如此,那么自己最重要的是查明刘吉和杨作的关系,等证据到了眼前,看他刘吉又该怎么说。
他冷冷一笑,长身而起。道:“来人,从现在开始,这刘府里头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事涉乱党,关系重大,也只能如此。若是刘大人当真是蒙冤,柳某人自会上门负荆请罪,可是凡事就怕万一,还请刘大人见谅,这件事,臣会请圣旨下来。”
柳乘风不再理会刘吉,带着一干校尉退了出去,随即对校尉们大喝一声:“所有人全部退到府外去,派一千人轮替在这刘府外头看着,任何人不得出入。”他又叫来个百户,低声吩咐道:“立即去查,无论如何,都要查出那杨作与刘吉之间的关系,杨作虽然死了,不可能他一点儿亲朋故旧都没有,按图索骥,全部筛选一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若是有发现,算你头功。”
百户颌首点头,作揖道:“卑下明白,卑下这便去,挖地三尺,也一定查出点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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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们如潮水一般散去,全部在府外头守着,这刘府里头,也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烛影之下。
刘吉的脸色很难看,他很是不安的背着手,来回在正气堂中走动,除了最心腹的一个武士,其余人全部屏退了出去,那武士默不作声,年约四旬上下,一双眼眸带着几分木讷,可是若是仔细去看,却又发现在这木讷之后,竟有几分深邃。
刘吉踱着步,良久,突然驻足,瞥了这武士一眼,淡淡的道:“依着柳乘风的性子,肯定会追根问底,继续查下去,老……老夫就彻底的完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竟是一下子苍老了不知多少岁,方才的咄咄逼人和气势竟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若老夫是柳乘风,一定会从杨作在京师的故旧那里着手,这些人,未必知道老夫和杨作的事,可是老夫听说,杨作死后,有个心腹管事却是不知所踪,若是被柳乘风顺藤摸瓜查出来,那可不妙。”
刘吉老脸抽搐,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杀机,随即道:“想办法,给外头的人通个消息,盯着锦衣卫那边的动作,若是当真让他们发现了什么,无论如何,也要杀人灭口,明白了吗?”
武士道:“外头现在围的水泄不通,只怕……”
刘吉眼睛又眯起来,竟是有了几分无奈,道:“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他突然又狰狞着咬牙切齿起来,道:“柳乘风,老夫和你势不两立!”
“来人……取丹药给老夫。”
外头有人端着清水和一颗丹丸进来,刘吉毫不犹豫的先吞了丹丸,随即喂了清水,坐在椅上,随即,他那苍老的脸竟是有了几分血色,双眸一张,浑浊的眼眸变得无比的清明,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度又恢复在他的身上,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刘吉道:“想尽任何办法,一定要阻止柳乘风继续查下去,但是行事一定要谨慎,切不可让人察觉什么。”
武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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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骑着马在这凉飕飕的长街上,柳乘风已是疲惫不堪了,忙活了一夜,整个人像是虚脱一般,身后一队校尉显然也已经体力消耗的差不多,脚步变得有些沉重。
“大人,现在去哪里。”身后的高强向柳乘风问。
柳乘风想了想:“弟兄们都乏了,随我回侯府都歇了吧,人又不是钢铁,怎么可能不眠不歇。”
众校尉如蒙大赦,纷纷随着柳乘风回到侯府,侯府这边,门子见侯爷没有回来,也不敢睡下,一听到外头有动静,立即探出头来,一见主人回来,那睡眼惺忪的样子顿时打起了几分精神,笑嘻嘻的提了灯笼去接了,一面还道:“两位夫人方才还打发人问,侯爷回来了没有,小人还不知怎么回话呢,侯爷总算回来了,是了,大夫人说为你熬了一碗参汤,叫侯爷一定要进用。”
柳乘风满是惭愧的道:“怎么,她们还没有睡。”
门子道:“半个时辰前打发人来过,现在却是不知,不过方才我还看到公主殿下身边的小婢碧儿来这里走了一遭,想必也是二夫人不放心,让她来看看。”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嗯,知道了。”高强等人,自然各自到外府里的房间里各自去歇息,柳乘风则是单独一人信步进了内府,远远看到温晨曦的阁楼的灯已经熄了,于是便转道往朱月洛那边去,朱月洛的阁楼里倒是灯火通明,柳乘风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温馨,快步过去,刚到阁楼外头,恰好碰到碧儿红着眼睛出来,见了柳乘风,碧儿惊喜的道:“啊……侯爷回来了。”
她惊喜的时候声音不小,柳乘风只得压低声音,道:“深更半夜,别扰人清梦,你这么晚还没睡吗?”
碧儿道:“殿下不睡我怎么敢睡,侯爷回来的这么迟,殿下一直说再等等,就等到了这个时候。”
柳乘风莞尔一笑,道:“这倒是我的罪过了,你快去睡吧,这里不必你伺候。”
碧儿嗯了一声,便到隔壁的卧房里去歇了,柳乘风进了房,朱月洛并未宽衣解带,一直候着柳乘风回来,方才听到了碧儿惊喜的声音,就知道柳乘风来了,正要来开门,柳乘风把门推开,二人正好隔着门槛四目相对。
柳乘风露出几分歉意,道:“有些公务要忙,回来的迟了一些,恕罪,恕罪。”
朱月洛微微一笑,道:“只要不是去烟花胡同,你便是一宿不回,也不碍事。”
柳乘风无语,这朱月洛对这京师的环境倒是融入的快,居然已经知道了烟花胡同,不过话说回来,自从过门之后,她和温晨曦一对姐妹整日在一起,温晨曦倒也罢了,晨若那个小妮子几乎是京师里的百事通,又素来喜欢叽叽喳喳,嘴巴从未闲过,朱月洛知道一些东西,那也没什么可惊诧的。
柳乘风疲惫的打了个哈哈,道:“烟花胡同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为夫都是第一次听说。”
朱月洛红了脸,道:“夫君从前在那儿做过百户,会不知道那儿是什么地方,好了,我知道你在外头辛苦,并不是疑心你,让月洛来猜一猜吧,夫君今夜这么迟回来,肯定是为了上次咱们大婚时定弦和尚的事,那定弦和尚说,京师里还有乱党,想必是夫君查到了什么眉目,而且夫君的脚上,并没有沾到泥,这么说,夫君一直都在内东城、内西城转悠,只有这两处地方,都是青石砖的道儿,每日都有人打扫,这么说,夫君现在要查的人,肯定是朝中的高官……”
第四百八十七章:黑锅总要有人背
柳乘风不禁无语,看着朱月洛道:“还有呢?”
朱月洛莞尔一笑,道:“夫君要查的是姓刘之人,一查到证据就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深夜追查,想必这涉案之人肯定走了不得的人物,否则也绝不可能这般紧张。”
她一边说,一边端来一盏茶送到柳乘风的手里,又道:“刘健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素来为天下士人敬仰,走出了名的君子大学士,依着我看,他应当不可能。至于刘大夏,他虽是兵部尚书,可是说他与乱党勾结,似乎也不对,因为这乱党在京师里潜伏了想必也有些时候,至少已经经营了十几年才有今日的声势,可是刘大夏前几年一直被派去治理张秋镇的水患,七八年没有回朝,而且坊间都说,他和王恕、马文升三人是弘治三君子,多半也不是他。至于其他人,若他们是乱党同谋,危害倒是不甚大,就算查出他们有什么嫌疑,夫君也不会彻夜侦查,我想来想去,夫君莫非是从刘吉那儿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她俏皮地笑了笑,继续道:“刘吉这个人素来喜欢与方士结交,明教本就以仙道之法约束信众,我在南昌府的时候经常看一些宁王书房〖〗中的书,其中有不少都是朝廷违禁的书籍,里头就有不少明教的一些介绍,所以依我看,刘吉的嫌疑是最大的,夫君这么迟回来,想必是去了刘府一趟。”
柳乘风不禁咋舌,不由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怎么?你很喜欢看书?”
朱月洛道:“在宁王府的时候,成日呆在阁中,做女红又嫌手笨,再加上……”她的神色有些黯然地道:“因此只能看看书消遣时间,宁王府的书房各色的书都有,我便经常借一些来看。”
柳乘风道:“你这么说,那下次我也寻些书来,把侯府里的书房填满,省得你寂寞。”
朱月洛笑呵呵地道:“这好极了,前日和晨曦姐姐去丽人坊,那儿倒是有卖书的,可都是些才子佳人,亦或是女四书之类,这样的书看一本就厌了,反而没有杂书好看。夫君可是答应了的,不许反悔。”
柳乘风净了脸,满是疲倦地道:“自然,自然,累死了,还是睡了吧,明个儿辰时记得叫我起来,我还要入宫一趟。”
朱月洛抿了抿嘴,也是看出了柳乘风的疲惫,忙帮柳乘风宽衣,柳乘风挡住她的手,道:“我自个儿来,让人脱衣服,总觉得有些不好,像是吃白饭的一样。”
朱月洛莞尔,随即二人睡下不提。
第二日清早,朱月洛辰时将柳乘风叫起来,碧儿给柳乘风端来了些茶点,柳乘风匆匆穿了衣,朱月洛道:“夫君今日又要很迟才回来吗?”
柳乘风点头道:“你们若是在府里呆得不自在就去丽人坊闲逛吧,年关越是临近,我反倒越忙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叹了口气,不知什么时候能查出真凶。
朱月洛安慰道:“夫君的难处,我和晨曦姐姐都能体谅,你快些去吧,不要耽误了。”
柳乘风点头,装束一新之后,提着御剑出了侯府,外头已经有车马准备好了,高强快步过来,道:“侯爷,方才衙门有人来禀告,说是刘吉府里头有动作。”
“动作……”柳乘风眯起了眼睛。
高强道:“昨天夜里,咱们把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是刘府里头却传出铜锣声,那铜锣声似乎有什么规律一样。像是专门给府外的人听的。”
柳乘风不由地想,这莫不是给刘吉在府外的心腹传达什么信息?想不到,这个刘吉居然会玩这种花招。
刘吉这个人已经是越来越可疑了,从他现在的种种动作可以看出,他和杨作之间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再结合杨作极有可能是明教中人,而现在事发,刘吉不但千般撇清与杨作的关系,似乎还想打乱锦衣卫继续调查,结合他的许多小动作,柳乘风不由自主地将这刘吉的嫌疑调高了几分。
“派个人去传令,无论用任何办法都要查出刘吉与杨作之间的关系,实在不行,可以下条子给东厂,想尽办法收集证据,再叫个人去请娄封娄大人,昨个儿我们一起约好了这个时候入宫,去觐见皇上。”
随即,柳乘风坐上了马车,直接道:“去午门。”
昨天夜里的事,早就在京师里传开了,先是太常寺被锦衣卫围了,接着又是刘吉被锦衣卫软禁,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子让所有人都不禁大惊失色。
锦衣卫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围了太常寺倒也罢了,可是刘吉是什么人?那可是堂堂内阁大学士!这样的人,锦衣卫居然说软禁就软禁,当真是胆大包天。
对坊间的百姓来说,他们不过是凑个热闹,碰到这种事,议论一番也就走了。可是对朝中的大臣们来说,却都不由暗藏了一肚子的火气,刘吉是不是混账那是另外一回事,他便是混账,那也是大臣们的混账,现在一个内阁大学士,锦衣卫居然说软禁就软禁,这还有没有王法,今日锦衣卫可以这般嚣张的围了大学士的私宅,让这大学士今个儿连朝议都没办法参加,那明日,这些锦衣卫岂不是要翻了天,可以任意骑到任何人的头上拉屎?
锦衣卫的举动触动的几乎是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个规矩在太祖的时候虽然是个笑话,可是在弘治朝却是金科玉律。锦衣卫是什么东西,一群狗腿子而已,他们当真以为现在是在太祖年间,是成化年间?
清早朝议的时候,整个朝殿几乎混乱不堪,雪花般的弹劾飞到了朱佑樘的案头,连李东阳此时都不得不站出来说话,抨击锦衣卫没有规矩,要求宫中一定要严惩。
朱佑樘见到事情闹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也是勃然大怒,当场就在朝殿中拍了御案,声言定要彻查到底。随即,便召牟斌觐见。
在正心殿里。
牟斌算是遭了鱼池之殃,他这一次算是真正的倒了霉,本来在他的带领之下,锦衣卫一向是很低调的,因此朝中的衮衮诸公们对锦衣卫也没有多大的敌意,可是今日,锦衣卫突然做出了这么大的动作,他这个指挥使却是不知情,现在是人是鬼都要踩这锦衣卫一脚,他这指挥使就首当其冲,成了所有人发泄的对象
牟斌跪在这殿下,而朱佑樘已经大发了一通火气,把牟斌骂了个狗血淋头,牟斌很是冤枉,偏偏不敢辩解一句,只是不断地请皇上恕罪。
其实牟斌还可以把这事儿推卸到柳乘风的身上,毕竟这件事还真是柳乘风做的,更不必说,柳乘风现在奉命查案,本来就是柳乘风惹下来的祸。可是牟斌却不敢推卸,其实他早就知道皇上之所以对他大发雷霆,是他担负着主要的责任,非但如此,以皇上的圣明,自然瞧出这是柳乘风的部署,可是柳乘风现在在查钦案,而且这案子之大,也是前所未有,在这种情况之下,若是把柳乘风大骂一通,这案子还要不要查?可是满朝文武那边总得有个交代,现在全京师对锦衣卫都带着敌意,没办法,只能寻他牟斌来背这黑锅了。
牟斌被骂得昏天暗地,魂不附体,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辩,只是不断磕头,良久,朱佑樘的火气显然也已经渐渐地消了,才阴沉着脸道:“从此以后,要好好约束下头的亲军校尉,不要以为联姑息你,你就可以胡来,若是太常寺那边真有什么案子要查,可也不能拘禁官员,至于大学士刘吉,那也是朝廷栋梁,没有证据,没有宫中的旨意,胡乱地围了人家的府邸,这还了得?”
牟斌连忙道:“是,是,微臣一定好好约束,再不敢发生这样的事。”
朱佑樘于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道:“你退下去吧。”
牟斌却不敢退,事实上,皇上只是笼统地说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却没有具体地说现在是不是该把所有的校尉撤了。方才皇上的口吻里还说案子要查呢,既要查案子,又要撤校尉,自己又该怎么拿捏,这事儿一定要问清楚,若是问不清楚,到时候还是自个儿倒霉。
只是现在皇上在气头上,现在去问,多半又会惹来龙颜大怒,说实在的,他伺候皇上这么久,还真没见过皇上发过几次这么大的火气。以他牟斌的猜测,估摸着皇上这也是发给文武百官们看的,这是要和文武百官们站在一个立场,可是皇上心里怎么想,那就说不定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帝心难测
“怎么还不走?”
朱佑樘见牟斌不肯走,显得有些愕然,随即不由注视了牟斌一眼,似乎觉得这位一向唯唯诺诺的锦衣卫指挥使今个儿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其实牟斌心里也是叫苦,正犹豫着该不该问,最后咬咬牙,忍不住道:“陛下,那刘府外的校尉要不要撤下去?”
他这么一问,倒是让朱佑樘不禁莞尔了。
对朱佑樘来说,他既要维护大臣的体面,尤其是对内阁大学士,那更是不能让人诟病出什么来。
对一个皇上来说,刻薄寡恩四个字可不太好承认,更不必说朱佑樘这样的皇帝,对朱佑樘来说,千秋史笔极为重要。偏偏这笔杆子是握在别人的手里,若是自己无动于衷,肯定是要遭人诟病。
可是另一方面,明教所展现出来的可怖实力已经让朱佑樘无比忌惮起来,他们胆大包天,居然敢行刺皇帝,而且在京师之中的实力不俗,要人手有人手,朝中要人有人,呼风唤雨,若是这一次不将他们一网打尽,谁知他们下一步又会有什么打算。
另外,南昌有个宁王,至少在对宁王平叛之前,一定要将明教连根拔起,否则对朝廷很是不利。
所以这个案子还得查,而真正信得过又有担当的亲军,柳乘风是最好的人选,这个人虽然做事不计后果,可是有忠心,与明教打过几次交道,几次破坏明教的行动,对明教已经有了了解,更不必说,他的手段雷厉风行,若是换了其他人主持彻查明教之事,朱佑樘就不太放心了。
现在柳乘风正在查案子不管让锦衣卫包围刘吉的府邸到底出于什么本意,只要对内阁大学士毫发无损,朱佑樘从本心上是不肯干涉的,因为他知道,只有放开手,才能让柳乘风好好地发挥,把明教之人抠出来,若是今日插手一下明日又过问一次,反而会给那个家伙掣肘,对侦办此案很是不利。
朱佑樘想了想,看了牟斌一眼,给牟斌的回答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牟斌起先还满是希翼朱佑樘的回答,只要皇上有了圣裁,他按着皇上的意思去做,总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是朱佑樘一句你看着办让他差点儿泪流满面。
这话儿的意思是说,这是他自己拿主意的事,锦衣卫继续围着刘吉的府邸,这是他指挥使胆大包天敢和刘大学士对着干,不但会被言官们的吐沫星子淹死那刘大学士也不是好惹的,迟早要找他算账。
可要是他敢撤了那些校尉,到时候查办明教的案子有了什么差错,这就是他身为指挥使放纵乱党,这个大帽子戴上去是要死人的。
所自锦衣卫不能撤,可是这黑锅,他还得背着,不是皇上不肯把锦衣卫撤下来,是他牟斌领会‘错’了圣意胆大妄为,敢欺到大学士的头上。
这……
只是皇上要他来背这黑锅,他又能如何?宫里有宫里的打算,既然皇上不肯把校尉撤下来,总不能让皇上被大臣们指责,要不然,要牟斌这些亲军做什么?亲军不就是为皇上分忧的?
再者说了,柳乘风既是天家的女婿,又担负着侦办乱党眼下这个时候也不能去寻他晦气,算来算去,他牟斌活该倒霉了。
牟斌见状,心里苦笑,却也不敢说什么躬身行礼,道:“微臣知道了微臣告退。”
“唔……”朱佑樘对牟斌的反应迟钝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宫里的意思猜都能猜得出,偏偏这家伙居然还要多嘴一问,若是柳乘风,肯定不问就会明白自个儿想要做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让柳乘风那家伙去背黑锅,他会肯吗?
朱佑樘居然忍不住失笑了,方才的怒容一扫而空,可是又看到牟斌一副惨兮兮的样子,突然心头一软,不管怎么说,牟斌毕竟是自个儿的老臣,这么多年矜矜业业,这一次确实为难了他,他忍不住道:“且慢着走,你任锦衣卫指挥使已有多少年了?”
牟斌道:“陛下继承大统到现在,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不容易啊。”朱佑樘感叹了一句,良久才道:“好好地做吧,联不会亏待你,走了,你有个儿子,是在龙骤卫里做事吗?联前几日还见过他在值守,这个家伙稍稍磨砺一下,倒是可以用一用。”
牟斌心中一暖,自然明白了朱佑樘的意思,忙道:“臣出身卑微,蒙陛下不弃才有今日,陛下恩德,微臣永生难报。”
牟斌小心翼翼地退出宫去,不由长出了一口气,不得不说,陛下待他还是不错的,虽然方才确实有让他背黑锅的心思,可是现在想来,却也知道宫中现在无可奈何,这个坏人只能让他来做了。
牟斌快步出了午门,却正好撞到了柳乘风,见了这个家伙,牟斌一阵苦笑,柳乘风连忙过来给他见礼,牟斌不禁指了指他,叹道:“你呀你……只听说过部下给上司分忧的……””后头的话说不下去了,只是叹口气:“来这宫门外头盘桓做什么?要进就进,难道还未通报吗?”
柳乘风道:“卑下在这儿等娄封娄大人,禀报一下案情。”
牟斌立即严肃起来:“现在案子有了眉目?”
柳乘风倒是不隐瞒牟斌,点头道:“若是没有眉目,卑下岂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牟斌觉得有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莫非当真是刘吉?”
柳乘风道:“这个,卑下就不敢武断了,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嫌疑也是不小。”
牟斌并没有继续追问平去,只是淡淡地道:“你自管去查,不必有什么顾虑。有天大的干系,老夫替你兜着。”说到这天大干系的时候,牟斌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说实在的,这干系,他是真不想兜,可是没法儿啊,他不兜,谁兜?索性卖个好。
柳乘风说了几句感激的话,牟斌已经飞快地上了外头候着他的轿子,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北镇府司,牟斌立即召集京师中的同知、金事、千户人等,一般的情况之下,北镇府司是极少召集这么多人的,可是指挥使大人刚刚从宫里出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作,肯定是非同寻常的事儿。
再联系昨天夜里闹得惊天动地的事,这些锦衣卫的高级武官们倒是不敢怠慢,纷纷聚集起来。
大家都在大堂里就坐,因为地方不大,人又多,所以除了温正和几个同知、金事,其余的人都是乖乖站着。
温正坐在椅上,看着众人,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昨天的事,他也知道,柳乘风做得还是太过了,内阁大学士是什么?这可是大明朝最数一数二的人物,莫说是柳乘风,就是亲军都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都不敢冒犯的人物,虽说柳乘风是奉旨查案,可是连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家软禁了,这不但把人家彻底得罪死了,而且还惹来了众怒。
这事儿肯定没这么容易收场,反倒自己这做岳父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下手来帮他,只能干瞪着眼。
其实柳乘风在锦衣卫内部的迅速蹿升,也确实让温正脸上有光,毕竟是自己的半个儿子,从一个校尉,两三年是功夫,一下子就进入了锦衣卫的核心,在锦衣卫里头,升迁虽然没有朝廷那么多规矩,既要看资历,又要看科举的出身,可是也没有这般容易,当年锦衣卫里头也有一些一飞冲天之人,可是比起柳乘风来还是逊色了许多。
其实理由也是很简单,柳乘风和那些宠臣还是有分别的,虽说都有圣眷,可是柳乘风虽然有宫中的信任,可毕竟还有实打实的功劳,这两三年立下的大功不少,自然而然的更耀眼一些。
可是温正心里头还是不免有几分隐忧,柳乘风虽然升迁极快,但为人太过咄咄逼人了,这样的性子似乎不是长久之道,他倒是属意牟斌这样的性子,胜在稳健。
他正胡思乱想着,牟斌已经快步到了,牟斌一出现,所有人纷纷站起来向指挥使大人行礼,牟斌抿着嘴,脸色严肃,什么话也没有说,先是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即在首位上落座。
良久,牟斌冷冷地道:“现在朝野上下有许多流言放出来,说什么锦衣卫胆大包天、胆大妄为,想必大家也知道,今个儿皇上将老夫诌入宫中,也是讠斥了一顿,让咱们锦衣卫立即撤掉刘吉在府外的校尉,向刘大人负荆请罪,太常寺那边的人也要撤孙……”
众人听了牟斌的话,心里直冒凉气,想不到连皇上也插手了,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温正的心情也降到了谷底,瞧这话的意思,宫里似乎也是不满锦衣卫了,当然,更确切的说,是不满意杵乘风现在的举动。
第四百八十九章:泄漏天机
就当所有人还在暗中猜测的时候,牟斌的眼眸变得更为严厉起来,而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就让人大惑不解了。
牟斌正色道:“可是天子亲军,最紧要的是追查乱党,乱党未靖,案子查到了一半,怎么能突然终止,陛下仁德,可是咱们亲军不能讲仁义,对乱党绝不能姑息。所以本指挥使今日在这里先放个话,太常寺和刘府的校尉一个都不能撤,非但不能撤,还要加派一些,无论别人说什么,咱们都不必理会,话儿就说到这份上,大家自己斟酌吧。”
众人都不由大惊失色,一向稳健的牟斌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实在让人接受不了,若这话是柳乘风说出来的倒也罢了,毕竟柳乘风那个家伙不太靠谱,可是牟指挥使却是极为稳重的人,现在牟指挥使说出这么番话,这意思岂不是说,皇上的话暂时可以不听,别人的议论也可以不理会,钦案非但要查,而且还要查到底。
这可不太像是牟斌的为人,说出这番话,且不说宫里怎么想,这朝野上下,也绝不会放过他。
牟斌冷冷的看着大惑不解的众人一眼,冷哼一声:“谁有异议,现在就说出来!”
无人发言。
倒不是没人反对,毕竟这里头也有内阁的人,尤其是那同知刘明显,更是与刘吉休戚相关,可是以牟斌的性子,突然做出这个举动,在没有猜测出他意图之前,倒是谁也不敢站出来声言反对。
“既然如此,那么这事儿就定了,诸位都散了吧。”
牟斌挥挥手,做出了他平生最大胆的举动,他当然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从现在开始,他会承受到极大的压力,会惹到许多不该惹的人,只是现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
在这一点上,牟斌是聪明的,他的身份是亲军,作为一个亲军任何人都可以不理会,甚至都可以反目,可是有一个人的话却必须要听,为皇上分忧是他的本分,若是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他指挥使的位置也就做到头了,便是有多少人保他也避免不了这个下场。
这一场会议很是短促,甚至连会议都不是前前后后都是牟斌一个人说话,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牟斌一人冷着脸坐在这空旷的大堂里,他一直在掩饰自己的锋芒可是现在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自此之后京师里会出现一个全然不同的锦衣卫指挥使。
一个书吏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传令……”牟斌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道:“坊间再有妄议锦衣卫的,都要拿起来问罪,把校尉们都派出去,天子亲军是他们随便议论的吗?”
“还有,派个人,给东厂下条子,让东厂也派出人手,这事儿不能让锦衣卫来他们东厂也别想瞧热闹。”
书吏不禁道:“东厂那边未必肯和……”
牟斌眯着眼,却是冷冷一笑:“他们会来的,你等着瞧吧。”
“是,卑下这就去办。”
…………………………………………………………………………………………娄封姗姗来迟,他的轿子很是低调,稳稳停在午门外头,轿夫掀开轿帘子,他弯着腰钻出身子来,看到了柳乘风笑吟吟的朝柳乘风打了个招呼。
柳乘风等的有些不耐烦,这娄封是个武人,居然这般不守时间,让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柳乘风心里头不禁有点儿火气可是看到娄封笑吟吟的,又不好发泄只得乖乖先给他行了礼。
娄封下了轿子,含笑道:“抱歉,抱歉,昨夜睡的不好,竟是耽误了时辰,亲军衙门那边也有些紧急的事要处置,柳金事,话不多说,我们立即觐见吧。”
柳乘风颌首点头,让午门这边当值的太监去通报去了,二人一边在外头等候一边闲聊,娄封问道:“柳金事,昨夜你去了刘吉那里,可有什么眉目。听说昨天夜里,你闹得风声很大,老夫在衙门的时候,可是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柳乘风心里想,娄封故意姗姗来迟,莫不是因为昨天夜里自己的事儿闹得大的缘故?他害怕被人认为与自己是一伙的,惹祸上身,所以才这个样子。
柳乘风心里不禁有些火气了,看了娄封一眼,语气平淡的道:“若是没有什么眉目,怎么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娄封眼中闪露出骇然,道:“哦?难道当真是内阁大学士?这可大大不妙,堂堂内阁大学十,勾结乱党做什么?柳佥事是不是查错了?”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御马监的提督太监都有可能,内阁大学士为何不可能,真相没出来之前,谁都说不好,可是现在,卑下倒是觉得刘吉的嫌疑最大了。”
娄封颌首点头,一副震惊的样子,良久才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柳乘风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先从刘吉查起吧,刘吉虽然是大学士,可是他毕竟好控制一些。至于那个刘昌,如果他是乱党,只要我们在查刘吉,他肯定能放下心来,至少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举动。”
娄封道:“柳金事说的不错,先查刘吉,能安抚住刘昌,这样未尝不是好办法。”
二人正说着,有太监快步到了午门外头,道:“二位大人,陛下在正心殿见你们,让你们速速觐见。”
柳乘风和娄封都停止了说话,肃容入宫,飞快到了正心殿,进去之后见到朱佑樘纳头便拜,这一次,朱佑樘没有说免礼,而是阴沉着脸看着二人,等到二人口呼万岁之后,朱佑樘才不客气的道:“你们两个,朕让你们去查案,你们就是这样查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嫌这朝廷不够乱的吗?真是岂有此理!”
娄封吓得脸都白了,立即道:“陛下恕罪。微臣……微臣……”他看了柳乘风一眼,心里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柳乘风当然知道娄封想说什么,这老东西看来不是很靠谱,多半是想把事儿推到自己身上,不过似乎又打消了念头。
柳乘风倒是没有慌张,而是道:“陛下,案情已经有了眉目。”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朱佑樘的怒容收敛起来,对朱佑樘来说,他最关心的还是这桩案子,明教的余孽一日不查出,他就食不甘味,听到柳乘风说有了眉目,便不由道:“你说。”
这个时候,柳乘风正要出口,谁知娄封却抢了话,竟是滔滔不绝的将案情说了一遍,这些案情,自然都是柳乘风告诉他的,柳乘风此前对娄封的印象一向颇好,可是今个儿他的表现,却让柳乘风感觉到了人心险恶,查案的时候,这家伙做甩手掌柜,这倒也罢了,出了事他差点就想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出去,可是现在邀功的时候,他居然口舌如簧了。
不过柳乘风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抢功,这天下还真没有几个抢得过他的。
朱佑樘显然也没有想到下头二人的勾心斗角,只是认真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等到委封说完,朱佑樘不由深吸口气,道:“这么多,现在两个嫌疑之人,一个是御马监的提督太监刘昌,另一个是大学士刘吉了?”
娄封道:“陛下,正是如此。”
朱佑樘沉默片刻,随即看向柳乘风,道:“柳爱卿,你怎么看?”
娄封脸色一下子有些不太自然了,原以为这一次是表现的机会,谁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这陛下居然还是看向柳乘风,问柳乘风怎么看。
柳乘风却只是微微一笑,道:“陛下,这两个人,任何一个若是明教乱党,都会引发朝野震动,微臣以为,大学士刘吉虽然位高权重,可是假若他是乱党,事情倒是简单一些,对付他,只需一纸诌令宣布他的罪行,缉拿查问就是。微臣担心的是御马监提督太监刘昌,提督太监领宫中勇士营,而刘昌在这任上做了这么多年,难保没有收买一些心腹,勇士营日夜拱卫陛下安全,若是有人图谋不轨,则陛下和娘娘就危险了,所以微臣以为,假若刘昌是乱党,就必须小心处置,不可草率。”
朱佑樘颌首点头,其实他哪里会不明白提督太监意味着什么,说句难听点的话,一个提督太监在宫里头连个屁都不是,提督太监上头有掌印太监,掌印太监下头还有监督太监,这第三把交椅才轮得到提督太监,更不必说,御马监只是十二监之一,像这样的太监,紫禁城里不下三四十人,偏偏是提督太监的所处的位置却是不容小视,几乎每个提督太监都是宫里最信得过的人,因为提督太监掌握的是保卫紫禁城的最后一道坊间,若是这里出了差错,甚至比宁王造反更严重。
第四百九十章:有担当的男人
朱佑樘深吸口气,这一份密报,让他不禁jǐng觉起来,天子之所以住在紫禁城,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安全。
为了拱卫宫中安全,紫禁城的安全措施极为严密,最核心的是由太监们率领的勇士营,外围则是亲军,几乎每个人,都是jīng挑细选,而勇士营更是冠绝三军的jīng锐。
但是这个安全体系不是完全没有漏洞,若是勇士营里出现了乱党,那么后果将会是致命的,莫说这种人有十个二十个,便是只有一个,一个匹夫就足以引发天下大乱。
提督太监刘昌,是宫中的老人,据说在成化年间,就已经在御马监里做事,而他的发迹得益于张敏,张敏乃是朱佑樘的救命恩人,为了在万贵妃眼皮子底下保护朱佑樘,最后服毒自杀,在宫里与张敏关系最好的人就是这个刘昌。
因此朱佑樘对刘昌也极为信任,继位之后,直接提携他为提督太监,掌握勇士营,可是现在刘昌却被疑是乱党,那么后果就极为严重了。
因为要处理他,还要顾忌一个问题,刘昌在任这么多年,肯定会收买不少心腹,就算拿下了刘昌,谁能保证勇士营里不会有他的心腹狗急跳墙?问题是,短时间要查出他的心腹之人断无可能,若是大张旗鼓的去严查,刘昌和勇士营里的乱党,风声鹤唳之下,也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朱佑樘的脸sè有些不太自然了,他可是堂堂天子,现在却置身于这么危险的境地,便算他再如何果决,如何圣明。此时第一次有这种xìng命之忧,还是不知如何是好?
“柳乘风。你继续说。”
治理国家,朱佑樘擅长。可是对付乱党,再没有人选比柳乘风更合适了。
柳乘风正sè道:“刘昌只是有了些怀疑而已,并非一定是乱党,而且就算他是乱党,潜伏了这么久,也未必就会立即动手。以微臣之见,无论他是不是乱党,为以防万一,都要采取措施。首先。锦衣卫应大张旗鼓彻查刘吉。这样既可以看看这刘吉是否与乱党有关,另一方面,也可以麻痹住刘昌,让他以为锦衣卫并未怀疑到他头,暂时先稳住他。&&另一方面。陛下不是要组建新军吗?不过现在朝中,也有人抨击新军未必足够,何不如让陛下下一道旨意,让新军与勇士营一齐出城cāo演,至于这防务,暂时交给亲军负责,只要勇士营出了紫禁城,微臣便立即控制住刘昌,待查明甄别之后。再行处置。”
柳乘风的办法确实是稳妥,宫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勇士营还在,对付刘昌太过冒险,那么索xìng先查刘吉,让刘吉麻痹刘昌。再借着cāo演的机会,调虎离山,而那刘昌自然而然的便成了光杆司令,只需一道圣旨就可以将他拿下,至于出了紫禁城的勇士营,也可以仔细的甄别,革掉一批刘昌的心腹之后,再重新担起卫戍的责任。
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朱佑樘不禁连连点头称是。
娄封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这个时候忍不住道:“陛下,只是要剪除刘昌尚需要时间,陛下的安危在这段时间内如何办?”
朱佑樘眯着眼,显然也是在犹豫,他居然又一次看向了柳乘风。
这个举动,或许只是条件反shè,就像他从前一想起有什么疑难的政事就忍不住看向刘健一样,这让娄封很是丧气,原本是想表现一下,结果人家压根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直视着朱佑樘,一字一句的道:“陛下,宫中出了乱党,万分危急,微臣恳请陛下果断处置。”
这是一句很笼统的话,可是朱佑樘却听明白了。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整个人焕然一新,如盘龙虎踞一般坐在御榻,朗声道:“朕乃天子,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岂会惧怕区区几个反贼,朕倒是要和他们周旋周旋,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勾结乱党,yù图不轨。朕的安危,你们不必惧怕,朕在宫中自有安排,至于你们,只管尽力彻查就是。”
朱佑樘毕竟是个有担当之人,此时已经明白,不只是柳乘风等人别无选择,就是他也是别无选择,与其懦弱,倒不如显示出天家的威严,更不必说,至少在随行保护的几个勇士营侍卫高手之中,都是朱佑樘最信得过的人,就算有人要行刺,也没有这般容易。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随即又道:“龙亭公主出嫁,皇后身为其母后,对她很是钟爱,在宫中rì夜思念,朕念她们母女情深,岂可令她们骨肉相别,放旨意下去,皇后贤德,久居宫中,敕命她出宫去侯府探望龙亭公主,百姓家都可以省亲,天家非是无情,也非草木,这一次权当是省亲,旨意下达之后,让皇后即rì出宫,让太康公主也随着去,柳乘风,朕就将皇后和太康公主交给你了,如何?”
柳乘风想不到朱佑樘竟是打起这个主意,可是话说回来,朱佑樘的这个安排实在有些不太合规矩,历来没有皇后去驸马、公主那省亲的道理,若是当真喜欢,把人诏入宫里就是,可是这事儿虽然不合规矩,却是势在必行。他不由看了朱佑樘一眼,顿时觉得朱佑樘地形象高大了许多。
天家无情,这是经过历朝历代总结出来的经验,所谓的情,对皇帝来说就是个笑话,皇帝拥有四海,嫔妃如云,就算有情,分到每一个人的头那也比纸还要稀薄了,而柳乘风相信,朱佑樘是个有情的人,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却绝不肯自己的妻女受丝毫的伤害,无论千秋史笔如何评价,至少在柳乘风心里,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只是……
侯府里突然多出一个皇后一个公主,这也够添乱的,三个女人一台戏,柳乘风扳指头算算,自个儿的府里已有两个夫人,还有一个几乎每rì都要来走动的小姨子,再凑两个,那就是五个女人了,这个……
柳乘风硬着头皮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随即脸sè又是温和起来:“还有太子,柳乘风,你去和太子打声招呼,就算朕这几rì政务繁忙,让他这些时rì不必进宫为难了,身为儿臣的,应多承欢母后膝下,让他往后多去侯府走动,伴在皇后膝下。事儿就这么定了,年关就要到了,年关之前,朕一定要听到好消息,下去。”
柳乘风和娄封二人一道拜辞出去,到了现在,娄封算是明白了,自个儿虽是都指挥使,可是在宫里,其实还真只是个协办的角sè,至始至终,他虽然插了那么几句话,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
柳乘风与娄封一道出了宫,显然这娄封暴露出来的嘴脸,让柳乘风有些不太高兴了,因此一路过去,也没怎么搭理他,倒是娄封笑呵呵的和他说了几句话,柳乘风也只是随意附和了几声。
眼下事情已经清理清楚,刘吉那边还在继续彻查,刘昌现在的办法只能将他稳住,等圣旨出来,只怕也就这几rì找个由头让新军和勇士营协同cāo演,柳乘风反倒闲了下来。
不过旨意马就会出来,皇后娘娘协同太康公主出宫省亲,自个儿自然还得好好的准备一下,这事儿肯定会遭人诟病,说什么皇后出宫去看公主,实在是坏了规矩,柳乘风对这些言论不会在意,他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让皇后和那太康公主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才好。
等柳乘风要去坐自己的马车,娄封笑呵呵的道:“怎么,柳佥事准备到哪里去?”
柳乘风淡淡的道:“自然是回府,准备迎接娘娘和殿下的事宜。”
娄封不由笑呵呵的道:“这也好,不过案子那边,是不是要再做些安排。”
柳乘风道:“刘吉那边,已经有了安排,先从他那儿查起,若他是乱党,那么就可以洗清刘昌的怀疑了。若是刘吉不是乱党,那么刘昌的嫌疑更大,不过眼下咱们也动他不了分毫,先调虎离山之后,再行处置。说来说去,也没什么好安排的。”
娄封不由笑了起来,道:“柳佥事说的也有道理,案子查到现在,你我反倒成了闲人了,只是刘吉那边,能尽快清查出是否与乱党有关吗?”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这个可做不得准,不过一个大学士被锦衣卫软禁起来,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现在锦衣卫已经全力追查,总能有点眉目,最关键的,只是要查清杨作和刘吉之间的关系,想必也不是太难,多半也就是这几rì的事儿,娄大人也是辛苦,待会儿还要去衙门吗?”
娄封不由笑了笑:“柳佥事要去躲懒,可是老夫却躲不得懒,少不得还是要去亲军衙门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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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可以托付
原创目送着柳乘风的马车越行越远,娄封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狡黠,随即冷冷一笑,坐上自己的轿子。⑸
那轿夫并没有急于抬轿,而是躬身用耳朵贴着轿帘子,低声道:“老爷,现在去哪里?”
“回府!”娄封十分简单的说了一句。
柳乘风回到侯府,门子从来未见过侯爷回来的这么早,尤其是这几天,现在午时都没到呢,一时间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赶快过来迎了,笑呵呵的帮柳乘风扶着高凳,伺候着柳乘风下了车,一面道:“侯爷今个儿难得清静,想不到回来的这么早。”
柳乘风嗯了一声,进了府。
里头的家眷们听说柳乘风回来,也都迎出来,一一与柳乘风相见,这些时rì,柳乘风总是半夜回来,平时大家竟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柳乘风与她们都说了话,随即到内堂里去说话。
温晨曦和朱月洛左右各坐一边,柳乘风喝了口茶,才道:“待会儿皇后娘娘和太康公主就要到了,是来咱们家省亲的,只怕要盘桓几rì,这府里头也不要张罗什么,不过该守的规矩还要守。不要让别人家说闲话,说我们不懂礼数。”
柳乘风这一句话,让温晨曦和朱月洛都不禁花容失sè,温晨曦道:“怎么皇后娘娘要来,先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再说到侯府来省亲,还要盘桓数rì,只怕也没有这样的规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朱月洛却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姐姐,瞧夫君这急匆匆来报信的样子,估摸着皇后娘娘转瞬间就要到了,现在问这些也是无益,是了,我们是不是要换了吉服,再叫人张罗一下,开了中门。准备香案?”
朱月洛对这些规矩,倒也懂一些,温晨曦毕竟见的世面少。这时候自然全凭朱月洛拿主意,不由点头道:“这事儿让月洛做主,咱们呢萧规曹随。”
朱月洛掩嘴一笑,道:“我也只是上看到的。做不做得准却是不知,想必就算有什么怠慢,母后也不会见怪。”
柳乘风对这什么礼,其实也是懵懂不知,既然朱月洛知道一些。也只能听她安排,他心里估计,这皇后的凤辇也就这一两个时辰到,皇上的xìng子就是如此,打定了主意,再加上宫里有危险,是不愿意让皇后娘娘和太康公主在宫中久留的
整个侯府,开始张罗起来。过了一炷香。宫里果然来了人,却是一个太监带着数十个小太监到了,算是皇后的先遣军,帮着做好准备工作的,如此一来,倒是让侯府的人不禁吁了口气。无论如何,有个‘专业人士’提点。事情就好办的多,需要什么贡品。要焚几柱香,还有各人穿什么衣衫,都任这太监安排。
柳乘风倒是躲了一下懒,这种琐碎的事实在不是他的长处,跟着去凑合只是帮倒忙,索xìng到房里躲个清闲。
自从进了亲军,柳乘风在房里待得时间已经越来越少,此时抛去所有的心事坐在这里,让柳乘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豆大的油灯,闪耀着昏黄,让柳乘风的眼睛感觉到一丝不适,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捡起了一本看,只是没有到一刻工夫,外头就有人来禀告了:“侯爷,皇后娘娘到了。”
“来了……”柳乘风长身而起,快出了房,到了中门这边,一家子百口人都穿着礼服守候在这里,柳乘风传的是飞鱼服,站在最的位置,身后左右两侧分别是夫人和府里一些地位较高的人,再后头就是一些杂役和婢女了,随着爆竹声响起,中门大开,张皇后欠着太康公主跨槛进来,柳乘风带着诸人一起问了安,张皇后道了一声免礼。
张皇后的脸sè明显不是很好,板着个脸,看了柳乘风一眼,再顾不得什么规矩,只留下了一句话:“这些装腔作势的就免了,统统撤了,去大堂里,朵儿,你和姐姐和温夫人随意到这侯府走走,柳乘风,随本宫到堂中去回话。”
张皇后懿旨下来,谁也不敢说什么,人群各自散了,柳乘风亦步亦趋的跟着张皇后,到了侯府大堂,张皇后刚一落座,就已是忍耐不住,冷冷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一副神魂不属的,你说,别以为你们君臣能瞒得住本宫。”
柳乘风当然知道,宫里有危险的事皇上肯定不会说,而张皇后突然收到旨意,说是要出宫省亲,心里肯定也会起疑,皇上那边问不出什么,当然要寻自己兴师问罪了。
毕竟这事儿太匪夷所思,张皇后当然觉得不正常。
她虽是顺着皇上的意出了宫,可是心里不免担心,自然问到柳乘风头上。
柳乘风连忙道:“陛下不过是因为娘娘思念……”
张皇后绷着脸拍着边上的茶几,娇斥一声打断道:“本宫叫你来,不是要听你这些昏话,柳乘风,本宫待你不薄,平时也对你多有回护,你就是这样对本宫的?哼,你倒是好了,合着皇上来欺瞒起本宫来,你实话实话,到底是什么事!”
柳乘风心里苦笑,要糊弄张皇后,似乎难度有点儿高,今个儿是不说实话是不成了。
他沉吟片刻,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道:“宫里出了些反贼乱党,陛下为了安全起见,才……”
“啊……”张皇后吓得花容失sè,不禁道:“反贼……可是皇上还在宫里……这……这可不成,就是出了反贼,岂有陛下一人独守宫中的道理,本……本宫……”她长身而起,冷若寒霜的还要说话。
柳乘风瞧她的样子,连忙拦住,道:“娘娘,陛下正是因为担心娘娘的安全,才下了这道旨意,若是娘娘入宫,一旦有什么危险……”
张皇后冷笑:“危险?哼,万贵妃在的时候,东宫里也是处处杀机,活了今rì不知明rì,本宫和皇上一样熬过来了,难道还怕这个,你休要多言,本宫这便入宫,太康公主就托付给你了,就算反贼们当真不轨,皇上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可怎么了得。”她举步要走。
柳乘风只得拦住,苦苦劝道:“娘娘差矣,娘娘若是在宫里,皇上便忍不住会分心,不能一心一意剪除反贼,更何况,微臣和皇上早有了除反贼的办法,娘娘去了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有所妨碍,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保护陛下周全,断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娘娘若是相信微臣,就请在这里小住几rì,一切由微臣安排,若是陛下有丝毫损伤,微臣愿以死谢罪……”
他这一句话,也算是情真意切,张皇后不由迟疑,看了柳乘风一眼,淡淡的道:“本宫当真能相信你吗?”
柳乘风拜倒在地,正sè道:“微臣起先不过是个摆字摊的无用生,蒙陛下青睐,才有今rì,微臣与陛下休戚相关,本就连为一体,陛下的安危对微臣来说是头等大事,微臣赴汤蹈火,保护陛下也万死不辞,请娘娘放心,只要微臣一息尚存,陛下就可无恙。”
张皇后叹了口气,将柳乘风扶起来,慈目打量柳乘风一眼,道:“这些乱党的事,本宫也是一点儿也不知,你说的不错,本宫就是入宫,那也帮不上什么,只是陛下一人在宫中,总是叫人放不下。你跟随陛下时rì虽然不长,可是忠心和本事本宫却是信的,今rì,本宫便将陛下托付于你,请你无论如何保护陛下,知道了吗?”
她的话语中多了一个请字,意义非凡。
柳乘风郑重其事的道:“娘娘放心便是。”
张皇后叹了口气,道:“在这里小住,本来是件好事,有空闲呢,散散心也好。只是这个节骨眼上,真是没什么心情,本宫乏了,收拾了屋子,让本宫去小憩一会儿,还有,这事儿不要对太康公主说,对太子也不要说,能瞒着就瞒着。”
柳乘风应下,叫人安排张皇后歇下,到了府中的花厅,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子都在叽叽喳喳,一副不知愁滋味的样子,那晨若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倡议大家一道儿去丽人坊,温晨曦只是莞尔一笑,并不反对,朵朵好不容易放出来,自是拼命点头,唯有朱月洛,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中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见了柳乘风,晨若飞快过来,一点儿也不顾忌身份,拉着柳乘风道:“姐夫,我们都去丽人坊,你去不去?”
柳乘风笑了笑,道:“那是女人家去的地方,我去做什么,你们去,好好招待公主殿下,知道了吗?还有,不要和殿下产生口角。”
晨若咋舌,道:“我哪里敢。”
柳乘风道:“好了,你们都去玩,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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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二章:巨大进展
虽然暂时无事,可是柳乘风还是决心出去一趟,留在侯府里让张皇后知道,肯定是以为自己躲懒,难免更加担心,反而出去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才让这位担心丈夫安全的皇后娘娘能定下心来。
他刚刚出了门,一个校尉恰好骑着快马来,气喘吁吁的下了马,禀告道:“侯爷,李先生让卑下来禀告,说是刘吉刘学士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了,请大人速去。”
柳乘风精神一振,这才多久功夫居然就有了眉目,颇有些让他始料不及。他连忙道:“快,去金事府。”
马车飞快驶向迎春坊,这一路上,柳乘风心里却生出疑惑,事情的进展,似乎有点儿出乎寻常的顺利,颠簸的车厢里,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现在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先看看再说。
到了金事府柳乘风直接进去,门口的校尉一齐挺了胸,直入大堂,便看到陈泓宇和李东栋二人都在了。
柳乘风这时候,反而不急躁了,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坐下,一边叫人去斟茶,目光落在陈泓宇身上,问道:“查到了什么?”
陈泓宇道:“杨作在京耳的时候,曾有个心腹的管事,后来他致仕之后回了原籍,这管事却是请辞了,一直隐居在京师里,卑下这也是叫人四处打听到的。”
柳乘风皱起眉:“从哪儿打听来的?”
陈泓宇呆了一下,回答道:“杨作在京师的旧宅,附近也有些官宦人家居住,卑下叫人到那边去问问,附近是个礼部官员的宅子,他家的一个帐房说是和那管事从前颇为相熟,经常一起下棋对弈来着,也多少知道一些那管事的事,那管事请辞之后,还向他告别,说是就在京郊那边买了宅子,置了几亩薄田住下。
卑下顺着这个线索,清早的时候派出许多校尉到京畿附近的乡里去,按着那帐房的描述,再根据这管事的性子……”
柳乘风追问道:“这管事的有什么性子?”
陈泓宇微微一笑,道:“说是这管事素来好作画,尤好山水,小人就在想,这管事的既然要隐居,肯定会挑选些有山有水的地方,再根据这管事之人大致的身家,琢磨着他跟了杨作这么久想必也攒了不少银钱,又在乡下置业,应该能买下几百亩薄田,还有一样,就是乡里之间,往往一姓人家为一村,如杨家庄、李家村,村中大多数人都是同姓,而管事去置地,便是外来人,卑下便寻些有山有水的地方,让人打听一下村中是否有异姓的外来人,又有几百亩田的,谁曾想一下子就把人寻到了。”
柳乘风听了陈泓宇的分析,不由赞赏的看了陈泓宇一眼,说到查人,还是这老江湖厉害,颌首点头道:“做的好,现在他的人在哪里?”
陈泓宇道:“正在让大夫治伤,不过大人放心,都是些皮外伤,待包扎好了,上了药就会送来。”
棒乘风皱眉:“还受了伤?”
陈泓宇苦笑道:“本来押这管事回来的时候,原以为能平安无事,可是回城之前,也遭了一伙贼寇的袭击,这些人有数十个之多,以卑下的估计,想必早就盯上了我们,咱们的弟兄低档不住,差点儿让这管事的出事,可是后来又不知怎的,又出了一伙人,竟是将袭击校尉之人赶跑了。”
柳乘风深吸口气,两伙人……
有一伙事先就已经盯梢着出去寻人校尉,目标肯定是那管事,多半是要杀人灭口,这伙人会不会是刘吉的人?走了,昨夜围了刘吉的府邸,刘吉却让人在府中敲起铜锣,难保不是给外头的人传达什么信息,而这个信息,会不会是杀人灭。?
若当真是刘吉的所作所为,那么这刘吉到底是在隐瞒着什么?
只是这另一伙人又是哪里来的,他们为何会出现,目的又是什么?
没想到人是寻到了,事情非但没有变得简单,反而越来越复杂。
柳乘风不由道:“难道就没有拿到一个贼人?押回来审问?”
陈泓宇一脸惭愧,道:“大人,这些贼人训……练有素,彪悍无比,校尉们……”
柳乘风不禁苦笑,这就是锦衣卫的最大软肋,这些家伙仗着是亲军的身份,到哪里去拿人也没人敢阻拦,让他们耀武扬威可以,吓唬吓唬人也可以,打探消息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一遇到什么悍匪,多半就得歇菜,真要让他们面对悍匪,不哭爹叫娘就好了,更别提去拿人。
不过柳乘风暂时只能将这事儿搁置到一边,现在他最感兴趣的是那管事口里能问出什么来。
陈泓宇想来也是觉得人提来的太慢,亲自去催了催,随即便有人押着一个受了伤须发皆白的老看来,这老者满脸皱纹,干瘪的嘴唇不安的舔动,看了看坐在椅上的柳乘风,又看到两边凶神恶煞的校尉,锦衣卫的凶名早已深入人心,已吓得他大气不敢出了。
“小……小人周文斌见过大人,小人……小人……”周文斌趴在地上,浑身颤栗。
柳乘风眯着眼,打量着周文斌,周文斌给他的印象几乎是个胆小怕事的乡下乡绅,可是柳乘风心里清楚,一个在杨作边上呆了这么多年的管事,不可能只是乡绅这么简单,他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文斌。
其实这就是给周文斌一种压力,锦衣卫的凶名可不是玩儿的,越是不说话,给予周文斌的精神压力越大。
周文斌咽了。吐沫,不敢做声,时不时抬眼去看柳乘风,畏畏缩缩的样子。
柳乘风心里不禁在想,这个家伙,莫非当真只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或许是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早就磨砺掉了他身上的锐气,若是这样,就好办了。
沉默了良久,柳乘风终于开口了,淡淡的道:“说吧,到了这个地方,你自个儿想必也清楚,本官让你来说什么,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能给你一条活路。”
柳乘风没有提到杨行,不过周文斌这种人,除了说杨作的事还真没有其他可能,毕竟锦衣卫老爷们是很忙的,一个乡下土财主玷污了哪家的佃户的妻女,又或者是克扣了谁的工钱,谁会关心,又有谁在意?
周文斌哭丧着脸,道:“大人要小人说什么,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饶小人一命……”他观察着柳乘风的脸色,继续道:“大人莫不是想问杨作杨大人?”
柳乘风冷哼一声:“你既是知道,还问我做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周文斌道:“小人从前确实是在杨大人身边差遣,杨大人身为太常寺卿,每日炼丹,与方士们厮混在一起,这些事小人是知道的。”
“那些方士是谁?从哪里来?”
“这个……小人不知。”
“砰!”柳乘风不由拍案,怒道:“你会不知道?”
周文斌哭丧着脸道:“小人当真不知道,这些方士都很奇怪,行踪飘忽不定,可是隔三差五总会去寻老爷一趟,老爷对他们很是敬重,可是老爷对这些方士的来历身份却是只字未提,而那些方士也从不和我们打交道。”
“有个姓木的道士你知道吗?”
“哦,走了,这个人有些印象,他似乎是方士们的首领,不但是那些方士便是老爷也对他马首是瞻,这个人脾气很古怪,说着一口古怪的官话……”
柳乘风眯着眼,插口道:“是不是南昌府的口音?”
周文斌苦笑:“小人并不知是哪里口音,不过有时进府里,有一次老爷请吃斋菜,特意提点过,要厨子们想办法弄点儿藕片来,说是木仙长喜爱吃,小人估摸着,江南、江西那边威产莲藕,这方士应当是那边的人。”
柳乘风点点头,他倒是知道,莲藕也算是江西的一大特产,在这个时代,寻常的北人是极少吃莲藕的。他继续道“还有呢?”
“没……没有了,在外人看来,老爷对小人一向信得过,什么事儿都吩咐着小人去做,可是大人是不知道,自从那些方士们出现之后,老爷就像有什么心事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肯说,有些时候,脾气也变得乖张了不少,小人见了,也曾想去安慰几句,可是老爷突然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还说再敢多言,就要把我赶出府去。”
柳乘风眼中如一泓秋水,其实周文斌所说的,倒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杨作和道士们的事,肯定是不会随意透露,这些东西只能憋在杨作的心里。
他注视着周文斌,淡淡的道:“那么,刘吉和你家老爷是什么关系,你想必知道本官要问的是什么,本官不想听你在这儿编故事,你老实回答,若是说错了一句,那么咱们就不是在这里问话了,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