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给皇上一个台阶
朱佑樘既然有兴趣听,柳乘风倒是不介意讲出来,从自己到北通州开始,沿途所见,沿路所闻,一点儿也不遗漏,其实朱佑樘的心情他倒是能理解,若是太子,只怕没有多大的兴趣听这些乏味的话,可是朱佑樘却不同,他能从乏味的故事中,听出不少有用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很是重要。奇无弹窗qi
朱佑樘一边听,一边陷入深思,又或者抚掌微笑,对柳乘风的见闻,生出些许的期待,最后不禁叹道:“只可惜朕日理万机,分身无术,否则非要和你去北通州走一趟不可。”
北通州柳乘风是不想再去了,不过这时候他也不禁笑起来,道:“陛下俯瞰夭下,又何必在乎北通州这一城一池之地。”
朱佑樘陷入深思,似乎觉得柳乘风也有点儿道理,不由哂然一笑,道:“这一趟去北通州,你倒是懂事了许多,今日居然教训起朕了。”
柳乘风道:“陛下恕罪。”
口里这么说,却没有一点请罪的意思。
不过柳乘风的性子,朱佑樘也多少知道一些,并没有见罪,继续道:“这一次你回京,可有什么安排?”
柳乘风心里大骂,有什么安排自然是你的事,我能怎么安排?这官儿也不是我想做就做的,还得有圣旨下来才成。
他正色道:“悉听陛下调遣。”
朱佑樘迟疑了一下,慢悠悠的道:“明教余孽虽然铲除了不少,可是还没有连根拔起,朕仍然觉得有些不安,不过这件事自然得慢慢来,徐徐图之,但愿他们有了这次教训,能幡然悔悟,如若不然,朕的夭兵一到,这北通州的乱党就是他们白勺下场。”
柳乘风没有做声,朱佑樘虽然说的豪气万丈,可是他却知道,明教不好对付,这些入神出鬼没,已经熟稔了对付官府的手段,现在圣旨已经出来,让各府各县时刻警惕,取消道门,可是成效应当不会太大,问题是这些入在暗,朝廷在明,更不知多少衙门被他们渗透,朝廷的一举一动,只怕都落在他们白勺眼里,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想将他们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朱佑樘随即微微一笑,道:“所以这明教余孽的事,你还要心,先安排着入暗访,不要着急。朕这一次召你入宫,倒是想让你任内东城千户所千户,只是不知道你肯愿意赴任吗?”
内东城千户所柳乘风是知道的,京师分为内城外城,外城有千户所六所,内城四所,其中柳乘风此前所在的烟花胡同,其实就属于内西城,若说内西城是京师的商业中心,那么内东城绝对算是内城的政治中心,那里靠近午门和东安门,驻扎着数十百个衙门,就连朝廷六部,都处在这个范围之内,因为衙门多,所以不少官员都就近安置宅子,因此,这内东城可以算是官员的聚集地,各色各样的官员,都在这里居住。
有了京官,那些时常要来京中打交道的外任官员少不得要经常来这儿打打交道,有些入就索性在这儿置办别院,这内东城不但衙门多,官邸也多,更别提那些朝廷勋贵了,毕竞内东城贵气盛,这宅子当然也要在这儿安家。
官员多,也少不得,这内东城的娱乐场所不少,而且比之烟花胡同更加高档,若说烟花胡同是衙内、公子们白勺去处,那这内东城则是老爷、官员的娱乐之所,这些入做事都很低调,就是行乐也都不要求铺张,可是里头的陈设却是一等一的高雅。
柳乘风对内东城的了解,大致也就是这些,基本,这内东城千户所在京师十个千户所里算是地位最高的,因为北镇府司衙门也处于这内东城,所以这千户所的千户地位有点儿超然,这区别大致像北通州知府衙门和顺夭府一样,顺夭府虽然也叫府,可是这个府级别却是比寻常的府规格要高得多。
朱佑樘愿意将内东城交给柳乘风,自然是出于信赖,可是柳乘风却沉默了,他淡淡的道:“陛下,我听说内东城千户所的千户刘世茂年纪不小了,确实有引退的意思,不过微臣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朱佑樘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
柳乘风点点头,道:“微臣想迟几个月赴任,趁着这个机会,去微臣的封地廉州走一趟,权当是放松一些,顺夭去廉州也好安排一下万户侯府邸的督造事宜。”
他这个要求,若是换做是别入,或者是其他的时间点,显得真有点儿怪异,皇给你官儿做,你还扭扭捏捏,说是要过几个月赴任,这还了得,实在太不识相了一些。
可是这时候,朱佑樘老脸不禁一红,这廉州二字,显然有点儿对柳乘风不住,廉州是什么地方朱佑樘当然知道,其实就是个山疙瘩,还夭夭有蛮子来捣乱,一个府几十万入,可是户籍只有一万,为何?无非是不服管教的蛮子多而已,就这么个地方,却拿给了柳乘风做封地,可以算是可有可无。
偏偏,柳乘风居然认真了,要兴冲冲的去建侯府,一副要巡视自己封地的意思。
这无疑是柳乘风向朱佑樘的表态,陛下的封地,微臣很满意,因此,想去封地走走看看,顺便儿,把自己的宅子建起来。
不过柳乘风还有另一层意思,以朱佑樘的智慧岂会猜测不出,现在整个京师已经议论纷纷,宫里的压力太大了,尤其是柳乘风入京之后,那些不甘心的文武官员抨击的已经越来越猛烈。
而柳乘风在这个节骨眼提出离京,多半只是一个借口,这个借口无非是减轻宫中的压力,为朱佑樘分忧。
既然留在京师让陛下为难,那么微臣索性暂时出走好了,这个官先给微臣留着,等风平浪静之后,微臣再回来,为陛下效力。
朱佑樘的眼中,既有欣喜,也有几分愤怒,喜的是柳乘风太识趣,十分体恤自己,而这大喜的同时,又不由变得愤怒起来,堂堂的大功臣,敕封了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居然还有入穷追猛打,那些清流,只知信口开河,有本事自己也去立个功来,现在却逼得朕的门生,朕的肱骨之臣不得不离京远走,实在可恨。
朱佑樘是个懂得取舍的入,他当然知道,柳乘风现在离开确实对大家都有好处,之所以急召柳乘风委任内东城的官职,不过是心怀愧疚,怕柳乘风不安而已,现在柳乘风既然自己提出来,在感动之余,朱佑樘却也有了让柳乘风暂时离京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见柳乘风一副真挚的样子,慢悠悠的道:“廉州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柳乘风想都不想:“微臣倒是打听过。”
朱佑樘老脸又是一红,但凡只要打听过,多半就能明白廉州有多破败了,他沉默片刻,道:“朕……”
柳乘风连忙打断他,正色道:“陛下的心意,微臣明白,陛下将廉州赐予微臣做封地,是希望让微臣历练一下。”
历练……朱佑樘原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廉州的事,现在柳乘风自己说出来,明显是要给他台阶下,自是大喜,连忙道:“你说的不错,朕……咳咳……确实是想让你历练一下,你这一次去廉州,也好,不过不只是要去建侯府,朕听说,那里的土蛮,前些时日又闹事了,你这一趟去,跋山涉水的,也很是辛苦,说不准还有危险,朕将来是要大用你的,又岂能让你置身险地,朕……”
朱佑樘犹豫了一下:“朕就暂时让你领着锦衣卫千户之职,不补实缺,让你去广西走一趟,朕照样给你一道密旨,处置这廉州大小事务。”
柳乘风既然说是历练,朱佑樘当然要把这个谎话编圆了,不是要历练吗?总不能让你做个廉州锦衣卫百户,那么索性还让你领个千户,至于其他的事务,当然也要管一管,否则还怎么历练,可是要管,单一个锦衣卫的职衔是不够的,那么就再加一道密旨,大家老规矩,一旦有事,可以让你节制武官员,做好应对准备,当然,也是为了保障你的入身安全。
说完了这些话,朱佑樘忍不住吁了口气,心里的愧疚之心反而减轻了一些,却忍不住又对柳乘风刮目相看,柳乘风这个家伙,说话做事都很得体,为君分忧四字,倒是很契合他的表现。
朱佑樘随即笑起来,这笑容和蔼可亲,道:“不过朕有言在先,在那边不要滞留太久,朕在京中,还要等你及早回来,这内东城的千户所之职,朕还要留给你的,去了那里之后,也要时常奏,让朕知道廉州的近况。”
柳乘风出京也好,‘历练’也罢,其实就是给朱佑樘一个台阶下,下了这个台阶,柳乘风几乎可以想见,自己的圣眷只怕还要再涨一涨。
柳乘风笑起来,道:“微臣明白。”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如日中天
寒暄了一会,朱佑樘显得兴致勃勃,又是提及了聚宝楼的事奇无弹窗qi
聚宝楼,宫里毕竞占了大头,表面上是太子入股最多,可是太子每月能领到的红利也不过五百两银子,大笔的银钱还是解送入宫的
朱佑樘不是傻子,太子什么德行,他岂会不知道?现在给他这么多银子花销,那也是有多少花多少,宫里头当然少不得要‘暂存’一下
前几日,聚宝楼已经解送了二十七万两白银入了内库
这个数字实在让入咋舌,朱佑樘显然想不到聚宝楼一个月的收入竞是比每年的盐铁税不遑多让
宫里为了在盐铁上做文章,不知派出了多少镇守太监,引起了多少民怨,谁又曾想到,世上有这么丰厚利润的生意?
这几个月,各地聚宝楼都已经开建,如今的主要分楼有六家,一家在辽东,一家在杭州,一家在北通州,一家在西安,另外一家则是在成都府,取得会员资格的商贾也已经过了两万之多,据说还有数万份申请,这么多入,单每月的会费就是二十万,还有吃茶、娱乐、询问律师的开销,一个月的利润就过了四十余万两银子,刨除开销,盈利还是过了三十余万,宫里拿了大头,就是二十七万两白银
朱佑樘原本以为,每年有十万两银子入库就已是非常难得,可是眼看内库的银子一下子堆积如山,若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一个月是二十七万两银子,一年就是过三百万,这已经过了大明的岁入了,可是朱佑樘心里明白,眼前这点儿银子还只是冰山一角,现在的会员不过两万,假以时日,会员只会越来越多,再加上聚宝楼钱庄带来的盈利和便利,也会极大地刺激到聚宝楼的扩张,甚至……柳乘风说到这里时,开始谈起了自己的想法:“陛下,聚宝楼已经接到了七十余份申请,不过这些申请有点儿麻烦”
“哦?”一说到聚宝楼,朱佑樘就显得眉飞色舞,大明朝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样,就是钱
有了钱,朱佑樘几乎可以想象,无论是做什么事,都有了许多的底气
比如战争,依着朱佑樘的心思,难道当真不想做开疆扩土的君主?错了,这个**,没有谁比朱佑樘加强烈,而他潜心文治,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必须忍耐而已,当年汉武帝继位的时候,府库丰盈,结果对匈奴持续几十年的战争下来,也都打得国库空空如也,不得不打上盐铁的主意,朱佑樘必须懂得克制,毕竞每年边军的军饷都不能足额发放,在这种情况之下,发动战争岂不是找不自在?
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一年是三百万,未来谁知道会有多少?柳乘风的聚宝楼给予了朱佑樘极大的鼓舞
现在柳乘风说起聚宝楼发生的怪异事件,朱佑樘不得不用心倾听,聚宝楼和柳乘风太过重要,这是恩泽子孙万代的事,比起一个圣君之名,朱佑樘拿捏得住轻重,可以说,聚宝楼在朱佑樘的心目中地位然聚宝楼的一举一动,他自然万分地关注:“有什么麻烦,尽管和朕说”朱佑樘的眉宇不禁皱起来,脸上布满了寒霜,几乎是冷笑着道:“谁敢给聚宝楼添麻烦,与谋反无异,朕绝不轻饶”
柳乘风笑了,这个皇帝也未免太紧张了一些,不过想一想也就明白,朱佑樘缺钱,极度地缺钱,现在聚宝楼带来的利益已经出了他的想象,朝廷这么大的架子,每年的赋税也不过折银两三百万两银子,而聚宝楼草创,才刚刚起步,就隐隐有过岁入的趋势,朱佑樘不紧张那才怪了
笑过之后,柳乘风道:“陛下,不是有入来找麻烦,而是有另外一桩麻烦,这七十多份申请都是国外的商贾,其中有大食、安南、朝鲜国、倭国等等,他们慕名而来,希望也申请加入聚宝楼的会员,不过要审核他们白勺会员身份,毕竞有一些麻烦”
朱佑樘明白了,想不到这才几个月功夫,连番外的商贾都来凑这热闹,一时之间,朱佑樘不禁道:“你怎么看?”
柳乘风正色道:“聚宝楼的会员讲究的是信用,所以外番的商贾也未必没有这个需求,微臣在想,对一些藩国是不是也可以让礼部去和他们交涉一下,将聚宝楼开到藩国去,不但要挣咱们大明商贾的银子,就是番外的商贾也不要放过,蚊子大小也是块肉嘛,何况有不少藩国本就是靠商贸立国,这利润却也不小的”
朱佑樘不由地松了口气,柳乘风的这个建议倒是不错,他偶尔会看些番外的奇闻异事,也知道不少藩国本就是靠商贸立国,商贾不少,有的甚至不远千里地在海上跑生意,这些入的船队据说规模不小,若是能……若说做生意,柳乘风确实是一把好手,每隔一段时日,总能有些突发奇想
不过这些主意,没有朱佑樘的支持却是不成的,毕竞是走出大明,若是不借用朝廷的影响力,去了外头,只怕连骨头都会被入啃个一千二净现在柳乘风的主意只能打在藩国头上,这就等于利用聚宝楼向藩国的商贾征税
为了说动朱佑樘,柳乘风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最后抛出了杀手锏,道:“陛下想想看,聚宝楼加入会员的商贾越多,才会越有利,以微臣的估计,大明朝能加入会员的商贾,大致也就在十万上下,可要是加上番外,若是努力经营,足以突破十万以上,甚至十五万的会员,就算聚宝楼不增添其他的业务,单这每月的盈利,只怕要在两百万两银子以上,而一旦聚宝楼推广开去,那聚宝钱庄的业务也将随之拓展,陛下可以想象,将来夭下所有的商入,无论是明入还是朝鲜入、倭入亦或者是安南入,都将拿着聚宝楼的银票与入交易,大明的钱钞将通行夭下”
朱佑樘听了不禁动容,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禁道:“这件事,朕会与户部商议一下,凡事不要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不过你的这个想法确实很不错”
朱佑樘被每年近两千万两白银的盈利震撼住了,柳乘风既然说得如此肯定,依着朱佑樘对柳乘风的了解,这个家伙从来不会把话说满,他说一个月盈利两百万两银子,那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这个数字已经过了朱佑樘的理解范畴,太多了……多得有些不像话,一年的盈利已经接近朝廷十年的岁入,也就是说,他辛辛苦苦操劳了十年,还没有聚宝楼一年挣得多
柳乘风却知道,所谓的农税岂能和聚宝楼的隐性商税相比?聚宝楼的出现定然会加快货物的流通,导致物价略微下降,甚至会打破不少地方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寻常的农户织一匹布要花费半个月的时间,材料费用也是不菲,可是货物的加快流通,导致工坊的增加,而工坊的增加,就会出现大规模的生产,大规模的生产就需要大量的入工,薄利多销将会成为未来的主流,一些还算富裕的农户只怕宁肯去买现成的布匹,也不愿意浪费这入工在家织布自给了毕竞有这入力,还不如去丝纺做工,有这做工的工钱,什么布匹买不到?
消费的产生,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商入,也会出现不少的巨富,柳乘风现在要琢磨的是,怎么赚巨富的银子,只要各项的业务慢慢地铺展开,莫说是一年两千万两白银,就是五千万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有些话,他当然不能说得太满,否则将来若是没有达到预期,肯定会让皇上失望,何况两千万两银子的利润已经足够朱佑樘喜笑颜开了
柳乘风道:“陛下说得对,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聚宝楼暂时从大明开始做,慢慢再扩张出去,不过陛下既然首肯,微臣是不是该先培训一些入手,寻一些精通藩国语言的通译,努力培训一下,将来也省得临时抱佛脚?”
朱佑樘道:“未雨绸缪,这是好事,可以先筹备一下,朕也会尽量给予你方便”
朱佑樘看了柳乘风一眼,只觉得柳乘风就像是一座金山,越看越是可爱,随即又想到柳乘风即将要去廉州,心里又有些不舍,这个家伙如此体察圣意,这一趟去廉州只怕要吃不少的苦了,那里又是危险重重,若是出了闪失,聚宝楼还靠谁来打理?太子又靠谁来引导?不必提明教余孽了
朱佑樘淡淡地道:“聚宝楼的事,你暂时放一放,权且是代朕去廉州走走,朕打算抽调出一队禁卫随你一道去廉州,这途中也好有个照应”他抚着案牍,似乎在琢磨派什么入去比较合适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万户侯的威风
站在柳乘风跟前的,是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
柳乘风不动,他们也不动,柳乘风动了,他们还是不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你妹的!”
柳乘风瞪着这两个壮汉,心里暗暗腹诽一番。
临走的时候,朱佑樘说要派一队禁卫保护柳乘风的安全,一队人的概念,柳乘风的印象里好歹也应该和后世的一个加强排比拟,谁知道宫中的一队就等于是两个,而且这两个似乎有点呆呆的。
这两个人,一个身材高挑,一个矮小,最令人郁闷的是,这两个人一点儿高手范儿都没有,放在人堆里也是平淡无奇得很。
“你叫高强?你叫顾长东?”
回去的路上,柳乘风又不禁打量着他们两个。
身材硕长的高强颌首点头,道:“侯爷,卑下是叫高强。”
个子矮小的顾长东道:“卑下顾长东。”
柳乘风勒马闲庭散步,问:“你们在宫里都是任什么职务?”
高强和顾长东相顾一眼,眼里既是无奈,又是郁闷,高强道:“我们是随驾shì卫,专门负责跟随陛下行走。”
随驾shì卫,和寻常的shì卫是不同的,这些人的人数极少,满打满算也不过数百人而已,宫里的设置很多,有大汉将军,有随驾,还有护驾,其中随驾shì卫的地位最高,原因也简单,大汉将军是锦衣卫的分支,这些人多是勋贵子弟,说得好听些是将军,其实就是站班的,雄赳赳气昂昂地壮壮声势而已。而护驾则是专司门禁以及宫中的一些安排,这些人都是从军中选拔出的精锐,百里挑一也不为过,紫禁城的安全都由这些人掌握,本文字仅由贴吧友情提供。
至于随驾就不同了,他们每人都有职责,比如朱佑樘身边的随驾总共是三班七十二人,三班倒轮流地跟在朱佑樘的身侧,每次出入,身边除了大汉将军人等若干,还有二十四名随驾护卫,这些人可以算是皇帝的心腹,同时机缘也是最好,毕竟天天伴着皇帝,说不准儿就能挣来个前程了。
高强和顾长东都是随驾shì卫,能充选入宫,可是从上百万军中则选出来,层层遴选之后,最后才有这机会,二人武艺高强,在随驾shì卫中也是出众的,连皇上也曾夸奖过他们几句,否则皇上点将时,怎么会选上他们?
不过……
好端端的前程如今却出现了转折,居然被皇上一个念头就调给了万户侯,跟着皇帝和跟着一个侯爷,这里头的区别可真大了去了,二人嘴上不敢说什么,脸上也不敢有什么表示,可是心里却很是难受,沮丧无比。
柳乘风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思,却是故意当作不知道,问东问西,少不得要问一下他们的武艺,这二人说到身手也变得骄傲起来,柳乘风这才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几分高手的气质。
“高手……找个机会得试一试才成。”柳乘风心里琢磨着,打着马回到温府,原本这个时候,皇上赐的宅子已经修葺完毕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丰城伯一下子成了万户侯,大明的规矩很森严的,什么样的爵位住什么规格的住宅,所以还要再好好地修葺一下才能入住。
到了门房这边,门子见了柳乘风回来,喜笑颜开地道:“姑爷,老爷请您过去。”
柳乘风点点头,让人安排两个高手兄暂时住下,便去了温正的书房,温正显然一夜没有睡好,这个女婿本事是有,唯一的坏处就是太会折腾,不过生命本就在于折腾,有的人越是折腾越是凄凉,偏偏这个柳乘风是越折腾越潇洒。
柳乘风进了书房,说明了想去廉州的事,宫里也已经同意,温正居然没有反对,反而笑了起来,道:“廉州?那儿我倒是知道一些,早些年的时候我曾去过。广东、广西二省的锦衣卫千户也和我有些交情,你既然要去,我写一封书信给你,你若是有机会,也该去拜谒下。”
本来以柳乘风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必去‘拜谒”毕竟大家都是千户,柳乘风还是京里的,他们却是在山疙瘩里,广西且不说,就算是岭南,这地方虽然也开始热闹起来,可是在大明仍然不太起眼。
朝廷的焦点有很多,比如辽东,那儿毕竟有无数的军镇,比如苏杭江淮,那儿毕竟是粮赋大省,唯独岭南的地位有点儿尴尬,在那儿做千户的能有什么前程?
可是话是这么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恰好温正与这些人是旧识,柳乘风去拜谒一下倒是无可厚非,或许能有一些助益。
“不过……”温正皱起眉,淡淡地道:“廉州却不是什么好地方,想必你也打听清楚了,此去或许会有危险,要小心一些。”随即他又笑起来,道:“其实出去避避风头也好,对陛下好,对你也是好事,廉州……我会尽量与那边的人打好招呼。”
柳乘风道了谢,心里却在想,打招呼?那山疙瘩最大的害处不是衙门,而是蛮子,若是能跟蛮子打声招呼才好,至于衙门,打了招呼似乎用处也不大。不过温正这么做,自然也有几分体恤的成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拜别了温正,自是回去知会一下温晨曦,温晨曦lù出不舍,丈夫刚回来,却又要走,不过总体而言,她倒是支持的,男儿志在四方,现在自家丈夫是万户侯,肯定是日理万机的,柳乘风也没有告诉她有什么危险,只说是去封地看看,廉州在哪儿,温晨曦多半也不知道,所以立即去给柳乘风收拾行礼去了。
其实现在的形势不只是柳乘风尴尬,跟着柳乘风的陈泓宇、王韬这些人其实也尴尬得很,本来呢,按照柳乘风的设想,大家一起先去北通州,暂时只算是散职,北通州的事做完了就能回京师述职,到时候柳乘风肯定还能在京师站稳脚跟,一个千户所是肯定的,到时候再把这些老兄弟安排进去最好不过。
可惜形势比人强,柳乘风暂时得出走,陈泓宇这边就没有实缺了,就算暂时让他们安排去别的地方也没什么意思,柳乘风便把他们叫来,问他们愿意不愿意随自己去廉州一趟。
这一次,柳乘风是保举了陈泓宇做百户的,而且是实打实的世袭百户,陈泓宇倒也光棍,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前程在柳乘风身上,柳乘风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王韬反正也是闲着,他就算不想去,王司吏多半也要赶着他去的,这个儿子是个木讷的xìng子,不会溜须拍马,自然是跟着柳千户稳妥一些,刀山火海也认了。
其他的兄弟纷纷表示愿意一同过去,也有几个有些迟疑的,廉州是什么地方,大家在京师也有打听了一些,那是个山高皇帝远的鬼地方,据说遍地都是蛮子,随时要人xìng命的,不过犹豫再三,还是点了这个头,至少跟着柳乘风,大家心安一些,柳乘风的威信毕竟早已建立起来,在大家心里,他就是无所不能,这一年来带着兄弟们吃香喝辣的,这日子过得自在。
人数已经敲定了,总共是八十七人,这数字倒也不少,时间自然也已经选定,是王韬选的,王韬读过书,让他挑个黄道吉日信手捏来,说是三月十五,正宜出行,柳乘风不信这个,不过三月十五这日子倒也不错,紧接着便在家里闭门不出,对外说是读书,其实就是想耳根子清静一些。
好在大臣们都没兴致找他的麻烦,在他们看来,这件事的祸首是宫里,一个柳乘风算什么?大家自然去和皇上折腾去了。
到了三月十五这天,天空却是又下起了小雨,柳乘风不禁皱眉,却知道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不走也不成了,带上两个高手兄,直接到朝阳门那边与大家会合,众人都是清一sè的枣红马,显得很是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官要去外地赴任,众人原本是想在迎春坊那边坐船去的,不过想了想,还是去北通州坐船妥当。一路打马到了北通州,柳乘风毕竟在这儿认得不少人,听说柳千户途经此地,北通州上下的官员居然个个来迎接,本文字仅由贴吧友情提供。
开玩笑,柳千户的威名在北通州早已传开,再加上在京畿附近到处都是他的‘故吏”大家这点儿面子岂敢不给?
连新任的北通州兵备道按察使居然也来了,这按察使倒不是柳乘风的人,只是毕竟有了柳乘风剪除了黄震,才有他外放这紧缺职位的机会,总要给柳乘风一点儿面子。
陈泓宇、王韬等人倒是不觉得什么,可是那两个高手兄,高强和顾长东却不禁面面相觑,柳乘风是什么身份,他们是知道的,就算是万户侯,可是毕竟也只是个千户,这么一个千户居然劳动北通州上至三品下至七八品的官员一个个倒履相迎,这还真是一件稀罕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第二百五十六章: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四月初的广西,气候已经带了一种让人抑郁的闷热,或许是水土不服,竟是一下子病倒了,柳乘风一行人,只好寻了一个小镇暂时住下,请了大夫来给他看病,顺道儿歇歇脚。
这儿已经是思明的地界,从京师到这里,辗转水路、陆路,行程上千里,也好在一行人人数并不多,不过八十来人,再加上柳乘风毕竟有个官身,沿途有驿站伺候,遇陆走马,遇水登船,速度倒也快,只半个多月的功夫,廉州已经遥遥在望了。
思明府下有一个小镇,柳乘风在简陋的客栈里歇了脚,便带着两个高手随意转转,回到住处之后,便去探望病榻上的王韬,王韬的气sè恢复了一些,柳乘风已经给他把过脉,知道只是轻微的水土不服引发的寒热,所以直接请了个大夫来开了药,倒也没什么大碍。
在这镇上住了一晚上,第二日清早又继续启程了,过了这个镇十几里处,就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寻了渡口,登上船便走,不过过渡口的时候,柳乘风却遇到了一个麻烦。
他的随员不少,渡口只有一艘小船,原本运个三四趟就能过去,只是可惜,却有一个土财主打扮的人要加塞,这土财穿着夸张的绸缎圆领衣衫,带着几个随从,硬是要先过去,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掏出碎银子就往那船夫手里塞,非要先过去不可。
柳乘风不禁皱眉,若是让这家伙加了塞,自己这些人等于要多等一趟船,不知又要耽误多少功夫,脸sè不自觉的yīn沉下来。
两个大内‘高手’见柳乘风这个样子,倒是没有什么表示,陈泓宇却是怒了,平时只有他们加塞的份,现在居然还有人敢加塞到自己头上,这土财简直是瞎了眼,竟敢加塞到万户侯头上。
他二话不说,捋起袖子便将这土财的衣襟提起来,左右开弓,狠狠的扇了他两个耳刮子,恶声恶气的道:“瞎了眼吗?抢什么抢,慢慢等着去。”
土财身后的几个随从见了,正要动手,边上的校尉立即拥上去,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这土财见陈泓宇这边人多,他方才急着与船夫交涉,倒是没有注意到陈泓宇这么多人都是一伙的,一开始还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随即又变得萎顿起来,苦兮兮的又是掏银子,道:“大爷开恩,先放小人过去,这是酬谢……”他将这碎银往陈泓宇的手里塞,脸上还挤出几分笑容。
陈泓宇将他的银子打开,怒喝道:“谁要你的臭钱。”
“老陈……”柳乘风这时候发话了,慢慢走过去,制止陈泓宇的下一步动作,这土财主的动作,都在他的眼里,见这家伙如此心急火燎,柳乘风竟生出了几分同情,将陈泓宇拉开,随即温和的对这土财道:“这般心急火燎的,莫非是家里出了大事?你说个理由出来,若是有道理,我就让你先渡河。”
土财畏惧的看了柳乘风一眼,犹豫了片刻,才道:“小人是廉州人,所以……所以……”
听到廉州二字,柳乘风更来了兴趣,道:“廉州怎么了?”
土财主惊愕的看了柳乘风一眼,道:“公子竟是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儿……哦,是了,公子是外地人,想必是不知道的,实话和你说了吧,廉州如今已经被朝廷拿去给一个什么万户侯做了封地,从此以后,廉州府的赋税都要交给万户侯,而不是朝廷了。”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这又如何?”
“哎……”土财吁了口气,似乎想不到柳乘风竟是对这廉州的事一无所知,可是看到边上凶神恶煞的陈泓宇还是耐下心来解释道:“公子,小人在廉州略有些薄田,千来亩而已,原来呢,这些赋税只交给朝廷一些就是了,若是再能将这些田地挂到有功名的秀才名下,说不准一粒谷子都不必上缴。不过这一次,却有了麻烦,想想看,官府可以对田赋无所谓,反正收上来也是给朝廷的,可是现在这廉州成了万户侯的地头,人家还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说不准儿,到时候还要加赋也是未必,所以大家得了消息,现在都赶着回去把这田地都挂在别的名下,将来好应付那万户侯。”
柳乘风不禁道:“应付?怎么个应付法?”
土财道:“这个简单,靖江王你可知道?靖江王那边已经放出了风声,只要有人肯将田地挂在他们的名下,每年只需交一些份子钱,就可以保我们无忧。”
靖江王……
柳乘风倒是知道一些,这靖江王乃是广西的藩王,说起这个藩王世系,还得从洪武开国时说起,朱元璋的侄孙朱守谦被敕为靖江王,就藩桂林,如今已经在广西生根发芽,传了整整四代,不过这靖江王已经属于旁系宗室了,与宫里走的并不近,因此在北京城名声并不大,早就被人遗忘,可是在这广西,靖江王系却是枝繁叶茂,在这广西,从亲王、到郡王、公爵、侯爵却是不少。
大明施行的是世子袭爵,次子递减爵位的制度,这就是说,一个靖江王系,就足以弄出一群吃闲饭的贵族。
这靖江王如此做,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名下的土地越多,对他们越有利,广西和粤省毕竟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和其他的藩王比起来,靖江王确实有点儿不太起眼,可是不太起眼,不代表他们好招惹,所以许多贵族通常的做法是,将富户的土地挂到自己名下,让这些富户像自己缴纳粮食,这点钱,当然要比朝廷的赋税要低一些,以此来逃税。
前几年,皇上为了这个事,也曾特地委派了钦差去各省清理,毕竟下头的藩王兼并的土地实在太多,本来朝廷就给了他们藩地,他们还不知足,偏偏还要侵占朝廷本该有的税赋,朝廷可以向寻常的农户收税,可是总不能像藩王们收税,清理了几次之后,藩王们也确实收敛了许多,再不轻易做这勾当了。
而廉州就不同了,廉州这边,反正朝廷已经不管了,来的是柳乘风,柳乘风既不是亲王,又不是宗室,侥幸得了这么块封地,他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所以柳乘风人还没到廉州,廉州这边就已经有人造谣了,都说这柳乘风是刮地皮的狠角,只怕到时候就藩,少不得要狠狠的刮几层油水去,廉州的土财主们一听,也都吓住了,紧接着,靖江王府这边也放出风声,开始收容这些财主,办法很简单,让这些人的土地挂到王府的名下,如此一来,柳乘风胆子再大,难道还敢把手伸到靖江王府上头去?而地主们只需给予王府少量的钱财,就可以逃避柳乘风的税收,如此一算,却还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眼前这土财,原本在广州里走寓公,听了家里传来的消息,也是吓了一跳,心急火燎的往廉州跑,就是想将自己的土地,尽快转到靖江王府,以此来逃避税收。
这种事对廉州的地主来说,可以省下一大笔的开销,而对靖江王府也能得到许多的好处,偏偏亏本的就是柳乘风。
柳乘风傻眼了,老子还没到廉州,居然就有王八蛋把主意打到老子的头上,这……这算怎么回事?
其实廉州这点儿田赋的收入,柳乘风压根就瞧不上眼,手里有聚宝楼,还在乎这么点儿小钱,可是不在乎是一回事,被靖江王府当傻子看又是一回事,柳乘风不是傻子,他生气了。
见柳乘风脸sèyīn沉,这土财也是张二的和尚mō不到头脑,心里好好的想了想自个儿方才的话,觉得没有哪一句刺jī到这公子才是,他生气个什么?
柳乘风淡淡的对这土财道:“你也不必这么急着回去了,回去了也没有用,逃税是违反大明律的,朝廷有明文的规定你知道不知道?”
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这土财多半要笑了,还明文规定,这事儿早就不新鲜了,这公子未免太迂腐了一些,可是这土财不敢笑,只好苦着脸道:“这个……这个……”
柳乘风淡淡的对他道:“记着,我叫柳乘风,若是你回了廉州,遇到亲朋好友,最好将我的话传达一下,告诉他们,他们的税我收定了。”
一开始的时候,柳乘风还琢磨着是不是该免税一下,好歹他手里有的是银子,真不在乎这些钱,可是现在,他的心思就不同了,免他们的税这叫恩赐,可是他们逃税就是另外一回事,想逃?有这么容易,万户侯若是对这种无动于衷,在这廉州还怎么混下去。
这土财听了柳乘风的话,一下子呆住了,柳乘风……万户侯……原来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新来的万户侯……第三章送到,明天开始,更新规律起来,分别是早上11点,下午六点,晚上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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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坑爹
渡过了河,柳乘风已经按捺不住了,加快了行程,到了傍晚,已经抵达了廉州驿站,柳乘风等入一边在驿站这边歇下,一边派入快马去通知当地衙门,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当地的官员终于来了奇无弹窗qi
为首的自然是廉州知府,这廉州知府一脸的疲惫之态,脸色黝黑,若是脱了官服倒像是个老农
这知府叫王筝,名字虽然风雅,时运却是不济,一副穷酸的样子,苦兮兮的给柳乘风行了礼
柳乘风的眉头又皱紧了,从对方迎接的入数就可以看出,这一次来的入实在不少,除了文武官员十几个,除此之外,还有数百个差役和兵丁
这么多入出城来相迎,看上去好像是很隆重,可是柳乘风却发现不太对劲,因为如果是单纯的迎接,这些入又何必要带武器?如此多的从入,又是携带刀枪,又是一副警戒的样子,多半是从城里到驿站的一段路并不太平,以至于连地方官员都觉得朝不保夕,不多带几个入总是觉得不太放心
除了这知府,还有不少的武官,有当地的锦衣卫百户所百户,有屯田的千户,还有奉命镇守与此的一个游击将军,令柳乘风有点儿吃惊的是,来的竞还有几个县令
一个是合辅县令,另一个文山县令
按道理,这儿多山,行走多有不便,县令各在自己的衙门里办公,就算接到了柳乘风抵达的消息前来拜谒,少不得也要走上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山路过来一趟,少说也要花费一夭的时间,可是显然,这两个县令恰好在府城,所以也跟着来了
堂堂县令,住在府城,这就有点儿奇怪了,柳乘风的脸色很不好看,和这些官员随口寒暄几句,就随着他们一道入城
知府衙门很破败,甚至有点儿不太像话,甚至这衙门还有几处兵灾的痕迹,门脸处有烈火烧过的炙痕
进了大堂,少不得要接风洗尘,柳乘风耐着性子吃过了酒,大家才各自散去,只留下廉州知府王筝在旁作陪
王筝和老霍是一个德行,或许是官场上磨砺的太久,让他早就失了菱角,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欠着身在柳乘风下座陪坐
柳乘风喝了口茶,驱了酒气,才慢悠悠的道:“王大入在廉州多少年了?”
王筝迟疑了一下,道:“回侯爷的话,下官在廉州已经呆了三年”
三年时间说不长也不长,要说不短也不算短了,这王筝其实也怪可怜的,混到廉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一辈子想出头,只怕没有这般容易,不过话说回来,王筝在这儿这么久,对柳乘风了解廉州的情况倒是颇为有利
事实上这廉州的府城,几乎连寻常的县城都不如,除了那城墙高耸了一些,里头却是一片破破败,乱七八糟,那城墙,据说是前年重修筑的,理由很简单,前两年土蛮子反了,城墙坍塌,巡抚衙门一看,总算还有点儿良心,掏出了点钱来,让这廉州好好修葺一下城墙
这么个局面,柳乘风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好,对王筝道:“既然王大入在这儿时间不短,我有些话倒是想问问,王大入肯据实回答吗?”
柳乘风现在是万户侯,封地就在这廉州,虽说知府算是朝廷委派,可是什么事都绕不过柳乘风,按道理,所以这知府听了柳乘风的话,连忙客客气气的道:“大入但问无妨,下官知无不答”
柳乘风颌首点头,微微笑道:“好说,好说,咱们慢慢的来,第一个问题,为何那合辅、文山两个县令一直留在府城,怎么?这廉州府就清闲到这个地步,县令们不需去县治去办公了吗?”
王筝的眼睛掠过一丝慌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这万户侯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居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沉默了片刻,期期艾艾的道:“大入,这事儿实在和咱们廉州无关,这……这……”
柳乘风脸色一变,以他在锦衣卫的经验,岂会看不出这知府想隐瞒什么,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表现出一点儿好商量的意思,多半就会被这老油条糊弄过去,他脸色一变,手狠狠的拍了拍桌案,勃然大怒道:“王筝,你好大的胆子,本侯是朝廷钦命的万户侯,廉州就是本侯的封地,你难道还敢对本侯有什么隐瞒吗?别以为你是知府,本侯就治不了你,若是你不老老实实,别怪本侯翻脸不认入”
王筝本就是胆小之入,见柳乘风发怒,霎时吓了一跳,连忙道:“侯爷息怒,这……这件事还得从正统年间说起,当时……当时土木堡之变,京师被鞑子围了,安南国就趁机,趁机发兵占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在王筝绘声绘色的陈说之下,柳乘风总算明白了,土木堡之变之后,京师震动,整个大明都是一团糟,而安南国早就野心勃勃,于是趁机发兵,占了廉州府合辅、文山、真定三县,等到大明缓过劲来,倒是对安南国兴师问罪了一番,安南国表现上唯唯诺诺,说是愿意交出私占的土地,可是实际上只交出了真定县,至于文山和合辅却一直狠狠攥在手里,当时的广西巡抚也是大怒,立即上,请朝廷出面,不过当时朝廷又有了麻烦,当时好不容易夺回了皇位的皇帝正统皇帝非但没有兴致管这狗屁倒灶的事,反而下了旨意呵斥广西巡抚都事
既然皇上都发话了,当时的广西巡抚当然不敢说什么,可是按照规矩,大明也没有将这两县割出去,所以朝廷也一直承认这两县属于廉州,至于安南国,见大明没有什么动作,自然心安理得的委派了官员,派驻了军队继续占着,朝廷每年都会委派县令下来,赴任的县令一看,也是傻眼,可是这事儿已经都这样了,你总不能不识趣的将这事儿披露出来,所以皇帝虽然换了一个又一个,大家渐渐的也不当这事儿是一回事了,反正是惯例,没有必要触这个霉头
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县令们到了廉州,索性就在这廉州安置下来,混个几年,大不了再调到别处去就是
其实这件事不但地方巡抚、知府衙门已经默认,其实在京师的部堂里,大家岂不是照样选择了沉默,倒是兵部尚刘大夏想管一管,不过交给内阁讨论之后,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南疆这边若是大动千戈,朝廷只怕就估计不上辽东了,当然是避重就轻好一些,再加上这两县已经被安南国经营了这么多年,就算想要要回来,也不太容易
最后的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柳乘风眯着眼,听着王筝的解释,心里却是愤怒了,他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可是平白无故的被入割了自己的封地,换做是谁也不太乐意
不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如何向安南讨要,还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成,他沉默片刻,决定先将这事儿搁置下来,随即又问这王筝:“除去这两县,整个廉州,总共有多少田亩,每年的田赋有多少?”
这是最关键的,没有地,还封个屁,柳乘风来了这儿,真有点儿光杆司令的感觉
王筝对这个倒是熟稔,看来他在廉州这么多年,也不全是混账,连忙道:“总共有田亩四十一万亩,不过……不过抛开军户的土地,还有一些不能征税的,只怕……只怕最多只有六万亩”
六万亩,柳乘风眼睛都瞪圆了,这廉州府的田地本就少的可怜,可是柳乘风想不到真正的田地竞只有这么丁点,他脸上露出怒色,随即道:“你去取宗卷来,本侯要亲自看看”
王筝也知道这万户侯听了这消息肯定要着急上火的,连忙去拿了一些资料,送到柳乘风跟前
柳乘风接过,一份份认真的看了之后,不禁冷笑连连,廉州毕竞是一个府,土地还真不少,可是真正能用的却是少的可怜,这里头交织着许多利益关系,比如军屯,就已占了五万亩,这还算是少的,过分的是不少的秀才,名下的土地也是不少,按照规矩,士入是不必征税的,而这些秀才名下的土地,多半也只是别入挂在他的名下,过分的是靖江王府那边,居然挂了十七万亩土地,整个廉州府一半的土地,都在他的名义之下,按照规矩,贵族的土地也是不能征收税赋的,这就意味着,柳乘风的封地虽然不小,可是真正用来养活柳家入的,却不过六万亩,这六万亩里抛去各种开销,夭知道会剩下多少
柳乘风将宗卷放下,脸色变得平淡起来,淡淡的道:“靖江王府一直有这么多土地吗?上一年的时候,王府里名下的土地有多少?”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冤大头
……第二百五十八章:冤大头
“三万亩。”
王筝倒是回答得老实,事实上他也没有必要为靖江王府遮掩,毕竟廉州不是靖江王的封地,王筝没必要为他们负责。
三万……
去年是三万,可现在却是十七万亩,也就是说,靖江王府在短短数月之间,就已经收纳了十几万亩土地,占了整个廉州土地的三成。
想必正是柳乘风的到来,使得无数的地主、乡绅们害怕柳乘风的盘剥,最后纷纷将土地挂名到靖江王府的名下,这么做也确实保险了一些。
不过靖江王府的行为实在无耻了一些,大家都是贵族,虽然他们是王爵,柳乘风只是个万户侯,可是靖江王府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一些。
柳乘风眯着眼,火气很大。
王筝小心翼翼地看了柳乘风一眼之后,胆战心惊地道:“侯爷……其实……靖江王府这么做,倒不是故意要针对侯爷,只是……只是……”
柳乘风淡淡地道:“只是什么?”
王筝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道:“靖江王世袭广西,自洪武到现在已传了四代,子孙数百人,可广西向来是穷地方,虽有封地,却养不起这么多人口,所以靖江王比别的藩王过得清苦得多,便是云南的沐家也比靖江王阔绰,靖江王多半也是穷疯了,从前朝廷在的时候,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现在廉州成了侯爷的封地,所以才……”
柳乘风撇了撇嘴,这是什么道理?他穷,所以就来打自己的秋风?而且听王筝的意思,靖江王是想捏软柿子,从前廉州的土地毕竟关系着朝廷的税赋,所以他们不敢这么大胆,可是廉州现在成了柳乘风的封地,性质就不一样了,合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专门就是来欺负自己的。
柳乘风道:“本侯知道了,知府衙门这边从今日开始要清丈土地,本侯既然就藩,田亩户籍都要重新厘清一下,有劳王大人了。”
柳乘风不容王筝拒绝,随即打量了这衙门,慢悠悠地道:“你们这衙门也要好好地修葺一下,像什么样子,跟叫花子一样!告诉知府衙门的书吏和差役,从今日起,按月到侯府去领一份口粮,每月三两银子抚恤吧,权当是本侯爷的赏钱,廉州府要变一变,不能再像从前那个样子了。”
王筝听到柳乘风说要清丈土地,重新清查户籍,心中不禁叫苦,暗暗咂舌不已,毕竟这事儿很繁琐,而且讨不到什么好,可是柳乘风后面的一句话却让他不禁呆了呆。
先说修葺衙门,知府衙门确实是年久失修,王筝在这儿过得还是很清苦的,现在柳乘风愿意掏钱把这衙门修一修,既然是衙门,当然也包括了内衙,内衙是王筝的住处,若是能修葺,当然是再好不过。
至于让整个廉州的衙役、差夫按月去侯府领一份赏,这就更让王筝狂喜了,大明朝的编制人员其实并不多,比如一个府衙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人,县衙就更少了,有五个就不错,至于其他的差役、轿夫人等,其实都是县令发薪饷的,不过这理由又不同,毕竟有的府富,有的府穷,搁在苏杭那边,这点儿钱还真不算什么,可是在廉州就不同了,廉州这地方,民风强悍,土蛮子又多,就算要刮是刮不出多少油水的,若是刮得狠了,说不准儿jī起民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筝胆子小,因此压力也是不小,比如这衙门里就有不少差役已经几个月没有给他们支饷,虽说这些差役能从其他门路弄点儿钱来,可是杯水车薪,老婆孩子养不活,谁还肯干活?
现在连内衙的几个老妈子和轿夫都有请辞的意思,为了这事儿,王筝没少被夫人破口大骂,人家当官,你也当官,人家鲜衣怒马,你倒是好,连抬轿的都嫌上了你,将来你这大老爷出门,莫非还要步行不成?
王筝是真的穷怕了,若是这些差役杂役都能从柳乘风那边拿点儿银子,自己的压力骤轻,这对王筝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喜事。
王筝心里也清楚,这个万户侯这般大方,说穿了就是笼络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王筝还是懂的,王筝连忙道:“侯爷,清丈土地的事,下官一定加紧着办,侯爷放心。”
王筝做了保证,柳乘风也就不再说什么,和他寒暄了几句,随即又开始说起建造侯府的事宜,钱,柳乘风有的是,每个月聚宝楼和学而报就能给他七八万两银子的分红,对他来说,花钱造侯府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要造侯府,好歹也算是大工程,廉州府穷成这个样子,多半有点儿技艺的工匠都跑了,所以柳乘风少不得要吩咐王筝去寻一些工匠来,廉州没有就去省城,既是侯府,规格当然要高,柳乘风不怕别人说闲话,毕竟他每月有多少收入,宫里一清二楚,骄奢一些,宫里也能接受,反而是自己敛了这么多财却是一毛不拔,会让宫里起疑心。
当柳乘风把自己的规划大致说出来的时候,王筝的嘴巴张得有鸡蛋那么大,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么大的宅子,这得花多少银子哪,少说也要几千两银子吧。
几千两,这是乡巴佬的想法,毕竟王筝在这山窝窝里待得久了,对时下的奢侈品没有什么概念,比如云南上号的楠木,一根就是十几两银子,柳乘风的预算是纹银三万两,若是不够,再往上追加也不是什么难事,说穿了,他这一次就是来lù富的。
“钱的事,你不必担心,你只管办事,事做得好了,侯府这边自有打赏。”柳乘风交代一句,把王筝赶出去,他现在到了知府衙门,王筝少不得要挪挪窝,把内衙里的一个别院清理一下,让柳乘风和陈泓宇等人住下。
接下来几天,廉州府上下似乎都在看这个新来的万户侯有什么动作,毕竟人家好歹是侯爷,来了这么个山疙瘩地方,少不得要折腾一下,再者说,廉州里的许多事,一些知道内详的人心里也在期待,心里琢磨着这个侯爷到了廉州,若是知道廉州的情况,多半是要大怒一通的。
可是偏偏,柳乘风似乎很安静,不过说安静也谈不上,这几日上门来拜谒的人也多,当地的千户,锦衣卫的百户,这些武官似乎对万户侯的印象都不错,一个接一个地拜访,这个万户侯似乎有点儿像是冤大头,四处散银子,一副知道大家在这个山疙瘩里做事辛苦,体恤犒劳大家的意思,任何人来拜谒,回去的时候都能捏着一张银票走。
这银票是聚宝楼最大额的百两银票,一百两意味着什么?在廉州,一亩的水田也不过三四两银子,这儿的地价比苏杭那边贱了数倍,一张银票纸儿足够一个穷光蛋直接成为中等人家了。
大家一开始还没见过聚宝楼的银票,先是一个千户接了,随即便叫人去打听,好在这儿虽穷,却还是有商贾的,人家一看,立马就说了,有这么一张银票,去省城的聚宝楼钱庄分号,可以直接兑换足额的百两银子出来,一钱都不少。
一下子,整个廉州官场都沸腾了,这个万户侯简直就是人傻钱多的呆子啊,大家在这个山疙瘩里,城外是蛮子,城里也是破败,大商贾背后都有人,附近还有多如狗的亲王、郡王、公侯,这日子做得苦巴巴的,现在这个万户侯简直就是散财童子,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但凡有点儿官身的都来了,连学政衙门的,居然也厚着脸皮出现,这些教谕显然觉得有点儿局促不安,又觉得有点儿尴尬,来的时候提了几斤腊肉,走的时候却是百两银子,一钱都不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真是让人没有想到,谁曾想万户侯竟是这样的豪爽。
而且万户侯也放出话来,他这侯府即日就要开建,三万两银子都已准备好了,只要选好了地方,招募了工匠就可以开工,甚至还暗示,这工程浩大,少不得要请个人来监督一下工程的进展,这监督的人自然是在廉州府的文武官员里挑选。
三万两银子建侯府……
这里头的油水有多大,但凡稍微动动脑子都知道,这一下子,所有人都睡不着了,穷了这么多年,仕途也是无望,这些人现在最想的无非是弄点儿银子而已,现在柳乘风放出这种话,摆明了是要让大家占他便宜的,甚至有人算了帐,这么一个大宅子,就算是清廉一些,建成之后少不得也能捞到两三千两银子,两三千两换做是别人,或许真不算什么,可是在廉州就是一笔天大的财富了。
大家的眼睛都红了,都死死地盯着柳乘风这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都在等柳乘风做出选择……第二章,求点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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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藩王也弄死你
?外地的工匠已经招募好了,据说是知府衙门牵的头,都是外地来的能工巧匠,单工钱就令人乍舌不已,廉州并不是什么大地方,万户侯才来几天,就好像一下子成了廉州的huā魁一样,处处引人瞩目。
若是要给万户侯做一个总结,几乎所有人都只有字阔绰。
这个阔绰,莫说是在廉州这鬼地方,便是放到了苏杭,种种行径也绝对算是大手笔。
于是这万户侯的行辕,可谓门庭若市,人人都想在这万户侯身上沾点儿光,话又说回来,不少地主乡绅,此时也开始打起算盘了,原来万户侯没来之前,大家以为这万户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现在看来,自个儿这点家底人家还真瞧不上,不少人动了心思,想把挂在靖江王名下的地儿要回来,毕竟这挂名费也是不菲,总不能让靖江王府占了去。
有了这个想法,倒是有人去试了试,结果靖江王府那边压根不理会,地是你们要挂的,现在说拿就拿回去,当王府是吃素的吗?再者说,挂名的时候都签了契约的,想脱身没这么容易。
靖江王府这么做倒是无可厚非,毕竟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松口的,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候大家都要求把地拿回去,王府这么多口人,难道真的靠封地来养活?
王府不肯,一时之间便哗然了。
大家原以为靖江王府是很保险的,毕竟这靖江王世袭广西,信用也有一些,可是现在他们发现,自家的地契挂在了王府下头却不是想拿回来就拿回来的,于是恐慌的情绪不免在大家心里头蔓延,不少人捶xiōng跌足,可是契约也确实签了,真要去讨要,人家肯定不给,胳膊拧不过大tuǐ,只好不吱声了。
不过靖江王府那边,似乎也察觉有点儿不对劲,因为从前对他们热络的乡绅,一下子冷淡起来,可是靖江王府这时候也是有苦自知,田地是不能还的,还了就会有人效仿,一旦效仿,这事儿就会像滚雪球一样,王府怎么吃得消。
事情一下子僵住了。
知府衙门的清丈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万户侯的赏钱一发下来,府里、县里甚至是乡里的差役、里长纷纷行动起来,顶着烈日在田埂之间开始丈量土地,清查人口,在这种地方,官威是不顶用的,毕竟大家都是没什么前程的人,地位也是尴尬,对乌纱帽的yòuhuò力实在不大,你越是耍官威,说不准人家索性破罐子破摔,对你阳奉yīn违都是轻的。
可是钱却是出奇的好使,一张张银票如仙女散huā一样发出去,这廉州上下从一台老朽的机器一下子变得无比快捷起来,连那知府王筝都捋起了袖子,亲自带人去乡下清查。
其实大家都怀着各种心思,万户侯家财百万,再加上出手又阔绰,他安排下来的差事做的好了,将来论功行赏还会少了好处?谁的事儿都能怠慢,唯独这位侯爷的事儿是万万不能怠慢的。
过了半个月,大致的土地、户籍清查的结果总算出来,王筝兴匆匆的寻了柳乘风汇报。
柳乘风看了这最新清查出来的结果,发现土地确实比从前的资料多了不少,也更直观了一些,至于户籍,竟也增加了许多,毕竟地方上的清查十年八年都未必有一次,这么多年过去,这些所谓的资料早就不同了,这十几年来,人口居然还增加了三千余户,想必是弘治皇帝继位之后,减轻了徭役又修筑了几条河提使得这廉州也稍许沾了些光的结果。
柳乘风眯着眼,努力看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王筝勉励了几句:“做的很好,大家都辛苦了,清丈土地、人口的差役每人赏银十两,至于王大人,随便拿几百两银子去huā销吧。”
王筝一下子乐开了huā,这才几天功夫呢,柳乘风一口拿几百两银子去huā销,简直是将王筝的心都滋润的甜滋滋了不少,王筝笑嘻嘻的道:“谢大人恩赏。”
柳乘风抚着案牍,慢悠悠的道:“不过还有一件事,要请知府大人协作一下。”
王筝现在是巴不得柳乘风给自己差事,一下子功夫就是几百两银子,下头的差役是三十两,王筝自己得到的好处且不说,就说那些苦哈哈的差役,一年到头,薪傣就算全额发放,再加上油水,也未必能挣来这么多。
对大家来说,万户侯有差事吩咐,这可是一桩值得弹冠相庆的好事儿,怕就怕万户侯瞧不上大家,才教人惆怅。
王筝连忙道:“侯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柳乘风淡淡一边看着手里的宗卷,一边淡淡的道:“廉州的规矩要改一改了,本来嘛,按朝廷的说法,这贵族和读书人是不必纳粮的,可是现在不同了,不纳粮,本侯吃什么?难道教本侯去吃西北风,你看看,这么多土地,竟有将近一半在靖江王府的名下,这靖江王府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柳乘风说到这里,王筝的脸sè微微愕然,他这才发觉了柳乘风的意图,这万户侯似乎也不太好惹,摆明着,是要把算盘珠子打到靖江王府头上去。
王筝心里不禁打鼓了,这时候有点儿后悔,不该这么早答应下柳乘风,他肯为柳乘风效力是一回事,可是让他去得罪靖江王府又是另外一回事,靖江王府是什么?那可是王室宗亲,自个儿一个知府,怎么吃得消?
柳乘风看着王筝脸sè悄然的变化,却是哂然一笑,继续道:“所以呢,这规矩不但要改,而且还要大大的改一下,我朝敬重士人,士人不纳粮,本侯无话可说,可是在这廉州境内,除了士人之外,任何人都得纳粮,从即日起,知府衙门把差役放出去,征粮,若是有人敢不缴的,自然报到本侯这里来,这件事做的好了,本侯重重有赏。”
王筝呆住了,除了士人,这摆明着是奔靖江王去的,这侯爷的意思,难道是叫咱们知府衙门去做马前年。到人家靖江王的头上征粮,这和太岁头上动土已经差不多了,自个儿的乌纱帽还要不要。
他苦苦一笑期期艾艾的道:“侯爷……这……这……靖江王……………”
柳乘风语气开始变了,若说还是风淡云清,这时候却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正sè道:“本侯的封地在廉州,按照朝廷的规矩,知府衙门有权为本侯征纳田赋,怎么?王知府想推脱吗?你若是不肯,本侯一道奏书上去,便可以问你一个无能之罪。再者说了征粮是本侯的主意,靖江王那边,不会寻你的麻烦,本侯不怕,你怕个什么?实话和你说了吧,你这知府做的也没什么意思,若是肯效力本侯包你一个富家翁。”
柳乘风似乎觉得自己理由还不够充分,又补上了一句:“本侯既然敢动靖江王,自然有收拾他的办法,你只管去做,到时候问起来,把这事儿都推上本侯头上就是了。”
柳乘风一番话,可谓威逼利yòu这意思很明白,不听话你不但要丢乌纱,而且还一钱银子也别想要,好好听话,自然会保你平安,就算出了事,大不了致仕回乡到时候也少不得你的一场富贵。
王筝此时也是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给柳乘风一个〖答〗案,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觉得听万户侯的话更妥当一些,毕竟藩地和寻常的地方不同这儿的地方官,多少都要仰仗下万户侯的鼻息万户侯想弄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左右是死,倒不如寻个轻松些的死法。
他咬咬牙,道:“侯爷吩咐,下官明白了,下官自会安排。”
柳乘风见化首肯,立即又笑起来,炎慰他道:“放走去做,你的背后,还有本侯爷,靖江王算是什么东西,别看是个藩王,可是天高皇帝远,在京师里,他算是什么东西,他敢把主意弄到本侯头上来,本侯让他见识见识huā儿为什么这般红。”
huā儿为什么这般红,王筝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柳乘风的话,他却是不敢不听,胆战心惊的领了柳乘风的命令出去,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送走了王筝,柳乘风舒服的躺在椅上,冷冷一笑,将手里的卷宗随意抛在地上,眼眸中,掠过一丝杀机。
若是一年前的柳乘风,或许别人打到头上来,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正如所以普通人一样,逆来顺受本就是人的本能。可是现在,柳乘风不再是那摆字摊的书生,这一年多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让柳乘风焕然一新,柳乘风还是那个柳乘风,可是万户侯,却不再是那个迂腐可笑的书呆子。
藩王又如何,这件事的原委,是那靖江王先招惹来的,既然这靖江王敢来,柳乘风就敢奉陪,且要看看,在这广西,到底是万户侯还是靖江王的天下。
柳乘风这几日,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办法,此时,他已经走了第一步棋,结果,还要慢慢见分晓。
一旁的耳室,慢悠悠的走出一个人来,正是王韬。
方才柳乘风与这知府对话,王韬听的一清二楚,此时知府走了,他才慢悠悠的踱步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真挚的笑容,跟着柳乘风,确实让他成长了不少,他弯下腰,捡起一张从案牍上掉落下来的宗卷,小心翼翼的吹开了灰尘,随即细心的整理起来。
一边忙活,一边对柳乘风道:“大人当真相信那靖江王会落入圈套?”
柳乘风撇撇嘴,眯着眼躺在椅上没有动,良久之后才道:“这种藩王,我是见得多了,都是一群蠢不可及的东西,又贪婪又愚蠢,他们既然不识相,那就收拾了他们吧。”
随后,柳乘风的手搭在了案牍上,不断的敲打,道:“这些清查出来的账册,你好好收拢一下,仔细给我看着,到时候我还有用。”
王韬颌首点头,道:“大人,学生知道的,一定不会出差错。”
柳乘风随即笑了笑,他的笑很奇怪,有时冷,有时又热情奔放,时而带着戏渍,可是有时候又显得很真诚。此时的笑容是真诚的,柳乘风道:“王韬,你确实长大了,等将来我会保举你,你父亲虽然是老吏,可是终究年岁大了,只求安稳,不会有什么魄力,可是你不同,将来有一天,迟早会有出息的。”
王韬的脸骤然红了,柳乘风明明比他小几岁,可是这般如长者一样说出来的话,王韬倒是不觉得有问题,只是柳乘风那一句迟早有出息,却让他有点儿〖兴〗奋,〖兴〗奋的脸sè胀红。
男儿大丈夫,尤其是王韬这个年纪,多少都会有几分憧憬,柳乘风的话一向说话算数,他说有出息,这里头肯定有更深的意味。
“多亏了大人提携。”王韬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随即继续收拾起账目来。
柳乘风则是从椅上站起来,眼鼻瞥了这堂外的景sè,透着纸窗,天空yīn沉沉的,一副要下雨的模样。
柳乘风打了个哈欠,随即伸伸懒腰,道:“晌午了,去睡一睡,不要叫人叫醒我,只怕到了明天,就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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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这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廉州知府衙门,几个都头和书吏都被知府王筝招去商量了一个多时辰,随后,大家才把人召集齐了,把万户侯交代的事情说透。
征粮本就是衙门里的主要差事,可是这一次显然与从前不同,不过话又说回来,从知府衙门到县衙,甚至是下头的乡里长,哪一个都被万户侯喂得饱饱的,要说廉州虽然是山疙瘩地方,可是没有沾什么油子气,大家还是很实诚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
清早,知府衙门就四处出动开始忙活了。
其实主要的目的地,还是位于清河县的靖江王府田庄。
靖江王府也不全是空手套白狼,早在几年前就曾在这儿购下不少的土地,毕竟王府里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旁系的子弟也要生活,衣食住行总要置办一些东西。所以近年靖江王府四处购地,此后又趁着朝廷将廉州划给了柳乘风做封地,靖江王府一下子眼热起来,直接摆了柳呆子一道。
靖江王府的田庄落座于清河县,清河县位于廉州的东北,境内有一条河水蜿蜒而过,县治自然也就设落在河畔的东岸,田庄的宅子位于县治并不远,宅院高大,占地不小,处处显示着王府的威严和雄厚实力。
常年呆在这儿的是旁系子弟威宁侯朱善,到了朱善这一辈儿,莫说和宫里,就说和靖江王府都已经疏远了许多,否则朱善不会奉命来打理廉州的田庄,这儿比起桂林、靖江毕竟要偏僻了不少,一般的子弟是不愿意来这儿的。
其实朱善近来还是很得意的,这一次在廉州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划,可谓劳苦功高,先是放出消息,随后又是打着王府的名义四处空手套白狼,一下子为王府挂了十几万亩的田地,这些田按年要给王府一定的‘挂名’费,算起来也算是收入不菲。
虽然近来有几个乡绅想退田,不过这都是小事,想必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朱善已经将这事儿递消息去了桂林,桂林那边似乎很满意,好好地勉励了他一番,颇有点儿要大用的意思。
其实靖江王府这些年也是有苦自知,这一点,朱善心里最是明白,王府的规格就是这个样子,做什么事都要摆谱,可是广西就是这么个地方,和宁王那些藩王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毕竟人家的封地就算比你小,可实惠多了,家里都有金山银山,由着去折腾就是,可对靖江王府来说,却不是这么回事,他们的封地是在靖江,这个靖江和江浙的那个靖江是不同的,说穿了,就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正因如此,靖江王府才将王府设在了桂林,可是一切的用度毕竟是从封地中过来,所以每年都觉得有点儿吃力。
再加上靖江王府和皇家的血缘关系本来就远,第一代靖江王不过是洪武皇帝的侄孙,朝廷里头一向对他们不是很待见,在西南,靖江王一向和云南的沐家做比较,可是人家云南沐家好歹有不少子弟在军中做事,沐家世镇云南,这是朝廷定下来的规矩,多少还能多份口粮,靖江王一系就显得有点儿灰头土脸了,有点儿里外不是人的味道。
正因为是这样,朱善才打上了廉州的主意,蚊子大小是块肉,从前廉州是朝廷的府县,朱善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主意打到廉州头上。可是现在不同了,万户侯是谁,没听说过。在这桂省,靖江王的实力还是很雄厚的,至少巡抚等人见了他们,都得乖乖地赔笑行礼。
这样的便宜当然是不占白不占,朱善这几日的心情极好,桂林那边已经传出了风声,想必自己将来在族中的地位少不得要抬一抬。
每日清早的时候,他都习惯起来先喝茶,再去书房里读书,这书是要读的,倒不是他附庸风雅,只是在这种高门里头,越是血脉亲族,就越是不学无术,反而是一些旁系,若是也学着那些个世子们整日游手好闲,只怕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书房里点着桂林那边特有的檀香,油灯冉冉,朱善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这时候,外头却有人跌跌撞撞地敲门,大声道:“侯爷,侯爷……官府的差役来了。”
朱善皱眉,显出不悦之sè,官府……差役……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些个地方官员,哪个见了他不是一脸巴结?最差的那也是小心翼翼的,毕竟他的身后是靖江王府,而他自己好歹也是个侯爵。在廉州还是有点儿威慑力的。
只是来了差役,让朱善一头雾水。一般的情况,官府就算要和他打交道,至少也该委派个官员来,和和气气地把事情说了,再由他来拿捏,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差役直接找上门的。
朱善放下书,风淡云清地道:“放肆,这么毛毛躁躁的做什么!是什么差役?哪个衙门的?”
外头的仆役隔着书房,语气总算平和了一些,道:“说是知府衙门的,不过清河县的差役也有几个,说是要咱们田庄纳粮……”
纳粮……
这个词对朱善很陌生,在他的概念里,是从来没有纳粮一说的,朱善呆了一呆,还没有回过神,外头的仆役又道:“衙门的公差说了,咱们在廉州总共有良田十七万亩,按照规矩该纳……”
“砰……”
这一句话被里头拍案的乒乓声打断了,朱善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有人要向王府征粮,而且征粮的还是知府衙门。
朱善立即勃然大怒,仿佛受了天大的羞辱,朱善觉得羞辱是肯定的,莫说是靖江王府,就是到了他这个地位的人,好歹也算是宗室,宗室这东西,谁敢小瞧?廉州知府衙门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朱善狠狠地一拍桌案,一时之间,书桌上的茶盏、笔架都给震得离桌砰砰地发出巨响,吓得外头的仆役大气不敢出。
“你……进来说话。”
仆役小心翼翼地跨槛进来,弓着身不敢去看朱善锋利的眼睛。
“说,到底怎么回事。”
仆役不敢怠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
其实这一次差役们来,倒不是当真要带粮去的,只是先来知会一声,让田庄这边做好准备,还说这是万户侯的意思,廉州境内,除了读书人都要纳粮。
朱善冷笑,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难怪知府衙门有这么大的胆子,敢mō老虎的屁股,原来是那个万户侯在捣鬼。
对柳乘风,朱善并不太在意,柳乘风是侯,他也是候,更别说站在他身后的是靖江王府这庞然大物,这里又是靖江王府的地头,那个柳乘风又能玩出什么花样?虽然听说这个万户侯在京中颇受宫中宠幸,仕途亨达,可是这东西对藩王来说屁都不是,宫里就是对他一个侯爷再宠幸,难道会因此与自己的宗室反目吗?真要闹,靖江王府底气十足,毕竟藩王们都是一体的,今天宫里可以收拾一个靖江王府,其他的藩王难道就不会兔死狐悲?到时候就是宫里和整个藩王体系闹了。
柳乘风就是胆子再大,藩王们若是联合起来,宫里也绝不会保他。
不管怎么说,朱善还是姓朱,靖江王府也是朱家的人。
朱善冷冷地对仆役到:“他一个万户侯,好大的口气,咱们大明立国这么多年,本侯还没有听说敢有人征粮征到藩王头上的,他是什么东西,难道以为靖江王府好欺吗?走,带本侯出去看看。”
本来几个小差役,以朱善的身份根本不必理会,毕竟朱善要自恃一下身份,跟这种小鱼小虾米纠缠,没的让人笑话,随便打发一个管事去收拾一下就是了。
不过朱善现在勃然大怒,也顾不得这么多,带着仆役如风似火一般走出田庄,果然看到这外头十几个差役正在等着消息。
为首的一个都头,年纪不过三旬,也不知是不是哪个衙门大人的亲戚,反正这么年轻的都头倒是少见,不过他当然清楚,眼前这田庄是谁家的,也知道这田庄里住着的是什么人,所以虽然来征粮,倒不如说是来求粮,平时那吆五喝六的气势一下子收敛了不少,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
身后的差役们见都头这样,自然更不敢胡来,都是乖乖地配着都头在外头候着。
朱善带着几十个庄丁出来,扫视了这些差役一眼,鼻尖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冷哼声,随即冷冷一笑,在距离都头一丈远的地方驻足,脸上的冷漠高贵姿态十足,淡淡地问:“怎么回事?你是哪个衙门的?奉了谁的命,竟敢在靖江王府的田庄门口撒野!”
这都头连忙堆出笑容,正要回话,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显然朱善一点儿也不想听他解释,快步上来,直接就扇了他一个耳刮子,恶狠狠地道:“混账东西,瞎了眼吗?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够阔绰
都头呆住了,他早预料到靖江王府不大好惹,可是不曾想到对方如此不客气奇无弹窗qi
朱善这一巴掌下手很重,都头的脸颊上火辣辣的,吓得大气不敢出,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才回过神,对方这一巴掌让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刚才还想着和和气气地说话,可是现在已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朱善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都头,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道:“还站着做什么,立即滚出去再敢来这里撒野,王府打死你这样的狗才也不过是点点头的事”
原以为这一句话会凑效
可是这都头挨了打,却还不肯走,害怕是一回事,逃之夭夭又是一回事,来之前,他就曾预杵到个各种可能,这一巴掌虽然挨得重,可是此前知府大人早就吩咐下来,只要事情办得漂亮,便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只是很笼统的概念,若只是知府大人许诺,这都头未必肯奋不顾身,因为对知府衙门来说,所谓的重重有赏,多半也就是几两银子而已,犯不着卖命但是这重重有赏的话是万户侯说的,以万户侯的身家,这四个字就不同寻常了,随便几百两银子还不是玩儿一样?
有了这笔赏钱,足够他这都头衣食无忧了,所以这都头咬了咬牙,虽然心里忐忑不安,却是连脚都没有挪一下,对朱善正色道:“侯爷要小人走,小人也得传达了万户侯和知府大人的意思再走不迟”
朱善不禁愕然,他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都头不知是仗了万户侯还是仗了知府的势,居然到现在还敢站在自己的每前
趁着朱善惊愕的功夫,这都头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如连珠炮一般地飞快道:“万户侯有命,廉州不比其他藩地,这里豪强太多若是姑息惘纵,万户侯这边拿什么花用?所以从即日起,除了读人可以不纳粮,无论是谁人,管他是豪强还是勋贵,都得按照规矩缴纳粮赋,这件事,万户侯已经上了朝廷内阁那边已经点了这个头侯爷,你们靖江王府在廉州有田地十七万亩,具体要缴纳多少粮,知府衙门正在计算,还请田庄这边及早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小人不过是代侯爷和知府大人传句话侯爷自己掂量”
都头说罢,抬起眸来,看到朱善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此外心里加虚了
事实上他所说的也都是实情柳乘风到了廉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地上了一道奏疏直陈内阁,内阁那边似乎也想不到廉州居然糜烂到这个地步,一个靖江王府居然侵吞了十七万亩田地
不过这种事,内阁不想管也没兴致管,毕竟廉州从此是姓柳的,跟朝廷没什么关系了,因此这份奏疏内阁没有表态,却是打到了宗令府
宗令府是专门管理宗室和皇亲国戚的万户侯和靖江王府的纠纷,确实和他们沾了点儿边
对于这件事,宗令府那边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奥妙,本来嘛,宗令府就不算什么正式的衙门,政治觉悟很低,没有察觉到这奏疏里隐藏着万户侯和靖江王府的明争暗斗,一看柳乘风的申诉,人家封地田地四十多万亩,结果真正能用到的却不过几万亩而已,看着也实在可怜,现在柳乘风圣眷这么浓,当然不能轻易得罪,于是索性顺水推舟做个好人,同意了柳乘风的意见
朱善听了都头的话,鼻子都要气歪了,好啊,一个小小的都头,竟然把内阁、万户侯都搬出来吓自己,内阁算什么,他们就是再位高权重,也管不到藩王的头上,而那个万户侯又算是什么东西?吓吓别人可以,拿来吓靖江王府,却实在可笑
朱善的眼睛如刀一般盯着这都头,这时候他反而没有动手了,朱善明白,这都头只是个马前卒,犯不着和他置气,没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朱善的脸色虽然不好看,可是整个人还是带着几分宗室子弟的倨傲,他的眼皮子抬了抬,将目光从都头身上移开,淡淡地道:“就算是内阁那边点了头,靖江王府自然会去申述,可是自太祖皇帝以降,藩王就没有纳粮的规矩,你现在回去告诉万户侯和你们王知府,想在广西和靖江王府玩这些把戏,本侯就怕他们玩不起,一个小小万户侯算个什么东西滚出去,粮食是没有的”
朱善没有再说什么,拂袖进了庄园,其余的庄户一干人也纷纷紧随进去,无人再理会这些什么知府衙门的差役
都头反倒是松了口气,其实他心底里明白,要靖江王府纳粮,简直就是开玩笑,对方一粒米也不会交的,自己来的这一趟只是传话,既然靖江王府表了态,自个儿回去交差就是
朱善回到厅里,气得脸都绿了,喝了口茶,好不容易顺了气,坐回椅上,道:“来人……来人……”
一个管事碎步进来,这件事,整个田庄都已经得知,居然有人惹到了靖江王府的头上,现在侯爷正在气头上,当然要小心翼翼一些
“侯爷”管事到了之后,立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生怕有触怒的地方
朱善抱着茶盏,只是微微颌首,随即道:“这个柳乘风,看来也不像原来想的那么简单,他这是摆明了不肯吃这个亏了”
管事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善抬抬眼皮子,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管事道:“侯爷,这事儿是不是该知会一下桂林那边?”
朱善却是笑了,随即道:“这就不必了,事儿还没到劳动王叔的地步,这几日叫人小心一些,多——些庄客做好准备,本侯觉得这个柳乘风像是在试探我们,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不得不堤防一些”
“啊……”,这管事吓了一跳,随即道:“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朱善摇摇头,冷着脸道:“反正小心一些的好,不会有什么坏失”
朱善这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件事只能他一个人来扛,毕竟自己在廉州做的事已经得了桂林那边的褒奖,总不能刚刚给了个甜枣下来,就告诉他们,事情出了麻烦
再者说,朱善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自恃着毕竟是个宗室,那个柳乘风未必敢过火,大不了和他扯皮就是
另一边的都头立即回到廉州府城,将事情的经过原原告知知府王筝,王筝则是立即求见柳乘风,将都头的话转述了一遍
柳乘风的心情似乎还算不错,都头的回话并没有苏响到他的心情,只是哂然一笑,对王筝道:“王大人,靖江王府就是这个意思,你来,本侯该怎么办?”
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等王筝的意见,其实王筝知道,这个万户侯早就有了主张,问自己不过是走个场面而已
何况,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王筝能说什么?只能笑呵呵地道:“侯爷,靖江王府那边确实不留情面了一些,不过话说回来,靖江王府毕竟是宗室,这事儿……”
王筝心里觉得,这万户侯别看满面春风的样子,可是隐隐有随时要暴起的迹象,与柳乘风相处了些日子,王筝大致摸清了柳乘风的脾气,这个人平时平易近人,可是一旦有人惹到他头上,这人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到底怎么个不罢休,王筝也不知道,不过他只是个知府,当然不希望事情闹大,少不得要劝柳乘风一下
柳乘风笑了,道:“本侯在宫里的时候时常听陛下说靖江王为人宽厚,有长者气,宗室之中,靖江王的秉性最好,本侯深以为然,所以杵来靖江王也不是个不知道事理的,可是现在靖江王府竟然如此无礼,依本侯看,一定是王府里头有人瞒着靖江王在外惹是生非,不过知府大人说的也对,看在靖江王的面子上,本侯当然不能计较,不如这样,三日之后,命府里的差役去收粮,且看看怎么说”
三日之后……
王筝的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柳乘风的口气似乎对靖江王他老人家并没有什么恶感,这样就好,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至于三日后去收粮,大不了到时候再慢慢交涉就是,王筝连忙道:“侯爷说的对,说的对,靖江王是出了名的贤王,大家还是讲道理的好”
二人计议已定,柳乘风也痛快,直接赏了五百两银子给那都头,带去的差役也都有三十两银子的辛苦费,这一下子当真让整个知府衙门目瞪口呆了,五百两银子啊,有这一笔钱,够这都头在这廉州置办一份偌大的家业了
这个万户侯,果然够阔绰
第二百六十二章:痛下杀手
三天的时间并不长,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动静,整个廉州异常的平静,除了在知府衙门,不少人摩拳擦掌跃跃y書網域名请大家熟知」
摩拳擦掌是肯定的,千金买骨给万户侯办事,赏钱极其丰厚,有了前车之鉴,莫说只是奉命征粮,便是让他们去剿匪、杀敌,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三天里,知府衙门里都在盯着知府大人,想看看这一次征粮,到底安排哪些人去,毕竟这是一次发财的机会,就算去挨了几巴掌,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日清早,王筝坐堂,点了一些都头、书吏、差役,开始动手。
清河县,靖江王府的田庄里头已经提早得到了消息,朱善已经彻底地被jī怒了,在他看来,自己占那个万户侯的便宜,这是理所应当,可是现在万户侯想叫自己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却是罪该万死。
田庄上百个庄客已经拿了棍bāng做好了准备,不过是一群知府衙门的差役,朱善还当真一点儿也不怕,这些人打了也就打了,又能如何?
到了正午,一个都头带队,数十个差役抵达,刚要拜谒,田庄大门一片静籁无声,紧接着,锣声响起,这一下子,整个庄园喧闹起来,庄门大张,紧接着无数的庄客提着棍bāng从庄门中出来,有人大——声:“侯爷有令,狠狠地打!”
差役们吓了一跳,连走都来不及了,紧接着便被无数庄客冲散,无数棍bāng起起落落,毫不留情,差役们被围在一起,抱头鼠窜,跑得慢的更是被人揪住死死地按在地上拳脚相加,整个田庄一片狼藉。
朱善负手站在庄子里的阁楼三层,靠窗眺望,将外头发生的事一览无余,他的脸上升起难以捉mō的笑容。
身后站着的管事抿了抿嘴,微微皱眉,似乎觉得这样做很是不妥,可是朱善的性子,他也知道,甚至是朱善的心思,他也明白了一些。
这位侯爷一直都是靖江王府核心之外的人物,在整个宗族里算是可有可无,这一次好不容易趁着这个机会得到了王爷的青睐,朱善怎么能错失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他也要用他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而朱善的如意算盘打得很清楚,廉州的功劳,他非要不可,现在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压下来,这些麻烦都必须快刀斩luàn麻地处理掉,在王府那边尽量做到干净漂亮。
否则惹得桂林那边来了人,功劳就少不得要一分为二了。
“侯爷……”
“唔……”,朱善的语气很平淡,道:“想说什么。”
“殴打官差,毕竟……毕竟……”,管事还是忍不住想要‘进言’几句,毕竟在他看来,以靖江王府的权势打几个官差还真算不得什么,可是话说回来,这种事还是有点儿忌讳的,若是有御史去弹劾,靖江王府的面子未必搁得住。
朱善笑了,淡淡地道:“打他们,是让他们长点儿记性,让他们知道靖江王府不是好惹的,否则今日和他们交涉,明日他们又来征粮,想想看,那些乡绅会怎么想?”
管事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朱善大动干戈的真正目的,现在不少乡绅要退田,都被朱善强压下去,这个口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开,现在官府又要征粮,其实下头那些挂名的乡绅们都在看着呢,若是靖江王府退后一步,甚至表现不出一点儿杀伐果断,岂不是正好给乡绅们壮胆?
乡绅不是寻常百姓,这些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到时候若是连他们也闹起来,事情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所以这一次动手,不但是打知府衙门,是打那个万户侯的脸,更是威慑那些蠢蠢yù动的乡绅,让所有人明白靖江王府的权威不会动摇,谁敢闹出什么幺蛾子,靖江王府就敢打回去,让他们知道厉害。
管事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朱善也有自己的道理。
上午派出去的人到了正午就传回了消息,不过这消息却不是知府衙门的人传回来的,而是清河县县令亲自回的话,几十个差役,打死了一个重伤了十几个其余人等也都受了大小不同的皮外伤,现在全部在清河县县衙暂歇。
知府王筝听得直抽冷气儿,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清河县县令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毕竟死了人,还是被王府打死的,问题又出在清河县,他这个县令也逃不了关系,这事儿怎么定夺,无论如何也得和知府大人商议一下,否则要寝食不安了。
王筝哪里有什么主张?楞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这事儿得听万户侯的意思,既然靖江王府不肯交涉,又打死了人,肯定要万户侯出面的。
王筝和知县二人立即去见柳乘风,柳乘风在书房里见他们,这几天整日将自己关在房子里,柳乘风养得红润了许多,精神也是极好,一边摆nòng着案牍上的笔架,一边听那县令禀报,偶尔他会chā上几句话,问一些详细的细节,大多数时候他默不作声,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侯爷,事情就是这样……”,那县令说完了,王筝开口,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原以为靖江王府就算不肯缴粮,也不会闹得太僵,实在不曾想,他们竟霸道到这个地步,现在知府衙门死了人,又重伤了不少,侯爷,这事儿……”
柳乘风眯着眼睛,将陶瓷青huā的笔架放下,慢悠悠地道:“昨天本侯说什么来着?”
昨天……
王筝呆了一下,开始回忆柳乘风昨天说过的话,只是到底是哪一句,他却是一头雾水。
柳乘风继续道:“昨天本侯说,靖江王是好的,只是受了下头人的门g蔽,靖江王府出了小人,这些小人搬nòng是非,背着靖江王横行乡里,让他们得了好处,却让靖江王背了污名。现在这些狗才竟然越发了不得了,居然敢打死官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柳乘风的脸sè变得无比森然起来,扫视了王筝一眼,继续淡淡地道:“他们这是要陷靖江王爷到不臣的地步,用心何其狠毒,只是可惜靖江王受他们的门g骗,一时不能察觉,到时候便是靖江王爷难免也要被他们惹祸上身。”
柳乘风的口wěn变得郑重起来,道:“靖江王乃是宗室,素来为宫中敬重,实乃藩王楷模,可是就算是他也难免被人门g蔽,柳某人对靖江王倾慕已久,岂能任人这般的借着靖江王的名义杀戮官差……”
柳乘风的食指蜷起来,狠狠地磕在案牍上,冷笑连连,恶狠狠地道:“这件事不能罢休,就算是为了靖江王,我们也不能作壁上观,王知府,李知县,你们说,本侯说的对不对?”
王筝呆住了,眼眸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虽然在官场中hún得不太如意,可是再蠢也是个官儿,柳乘风的意思说得很明确,打人不是靖江王的本意,打人的也不是靖江王,这笔账要算,为了死了的官差,为了靖江王的声誉,不但要算,还要彻底地清算。
柳乘风若是不撇清,或许双方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这么一撇清,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说来说去,他是想清王侧。
简而言之,就是王府里冉了小人,身为万户侯,身为知府衙门,难道能不管?
要管,又怎么个管法,柳乘风多半已经打定了主意,摆明了要狗拿耗子。
王筝心里有点儿想哭了,这是神仙打架啊,自个儿只是个知府,闹起来或许对谁都不会有坏处,可是他这知府说不准就是替罪羊。
至于那知县,心里也在打着小九九,只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实在不太适合在这种场合说话,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柳乘风见二人都是沉默,似乎也不以为意,眼镜眯了起来,心里却在想:“这是你们靖江王府自己要找死可别忖我柳某人心狠手辣了。”
原本靖江王府只是来掠夺柳乘风的利益,其实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柳乘风原先想做的也只是想将自己的利益取回来而已,自己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想拿,没这么容易。
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已经是你死我活了,若是不下杀手,将来万户侯还怎么在这廉州府立足?
柳乘风慢悠悠地道:“你们不说话,本侯就来说,这一次奉命去征粮的差役,每人抚恤五十两银子,重伤的两百两,至于殉职的差役拿一千两银子抚恤,若是他有子侄,我保举他们进锦衣卫所。”
柳乘风说出抚恤的时候,脸sè仍是平淡,钱多好刃,事,柳呆子现在有的是银子,不在乎这么点儿小钱。
随即,柳乘风又是冷冷一笑,继续道:“可是这件事决不能干休!杀官,就是造反!”
第二百六十三章:杀
造反………
这种事说他是他就是,说他不是他也不是,最紧要的问题是,这句话是谁说的,说的人有没有分量。
柳乘风是锦衣卫千户,又是万户侯,按道理,他的话确实不容小
觑。
问题是人家也是侯爵,背后还是靖江王府,人家的庄丁就算打死了一个官差,也不是你一句造反就造反了的。
人家毕竟是宗室,想构再宗室,还真没有这么简单。
柳乘风从牙缝里蹦出造反两个字来,一下子讲王筝和那清河知县吓了一跳。
造反是谋逆大罪,诛九族、杀无赦的。
一般人碰到这种事都是尽量大事化小大事化了,可是这万户侯,却是不断的往大里去闹,生怕死了差役还不够严重,连造反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柳乘风脸sè森然,冷漠的笑了笑,手压着案牍,一字一句的道:“这件事不必你们去管,王知府,有一件事要你帮个忙。”
王筝先是听到不要他们管,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可是又听到要他帮忙,额头上的冷汗随即滴落下来。
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万户侯既然说了造反,肯定会有大事发生,自己掺杂进去,就不是丢官这么简单了,说不准儿人头不保。
柳乘风的忙,他怎么敢帮。
只听柳乘风笑呵呵的道:“今天夜里,本侯在府城最好的酒楼设宴,这廉州上下的所有官员都要到场,来捧场的就是给柳某人的面子,本侯绝不会亏待了大家,你叫人去通知一下,记着,所有人都要叫到,无论是谁,一个都不能少!”
王筝听了柳乘风的话,一下子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请客这事儿倒是好办。
“侯爷吩咐,下官这就去办。”柳乘风颌首点头不再理会王筝,打了个哈哈道:“本侯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王筝和那李县令告辞出去。
紧接着,万户侯请客的消息已经传播出来,几乎整个廉州,无论是什么衙门位居何职,只要是一个官儿,都接了贴子。
廉州府上下,都是议论纷纷,要说这位万户侯那是真慷慨,动辄几十几百两银子的赏赐,huā钱如流水似的,这样的人你给他面子,他给你银子在这廉州混的官儿,还真没几个福的,连知府大人都是如此,更何况下头的那些下官,倒是武职官员们还能吃点兵血,不过这兵血也有限,大家手头都不富裕。连那寻常的都头人家都几百两银子的打赏,想想看,若是将这万户侯服shì舒服了,还怕没钱嘛?
廉州府最好的酒楼,叫雅轩阁,这雅轩阁坐落于廉州城的东市,若是以京师的标准来看这门脸儿是在普通的很,可是这是廉州,在廉州人心里,这里实在当得天上人间四字,从苏州运来的美酒,福建运来的武夷茶,动人的歌女还有响当当的大厨。这样的优势,足够雅轩阁稳当当的做这廉州第一楼五个字。
以往廉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隔三差五也会来这儿走一遭,这廉州府上下的官儿,也都来过这里因此对这儿还算轻车熟路。
天sè一黑,这儿已是灯火如星一辆辆马车、轿子稳稳当当的停在这雅轩阁下头,盛况空前。
雅轩阁已经被万户侯包下,今日没有别的客人,都是柳乘风请来的官员,不少官员一下轿子,伙计便立即笑脸将他们迎进去,到了一处huā厅,里头已经有不少人落座了。
都在廉州做官,大家总算还都是老相识,因此每当有人进来,便传出一阵阵的吆喝打招呼的声音,知府、知县、千户、百户、教谕、县丞、主簿人等,坐了足足三张桌子,二十多号人济济一堂。
酒菜已经上了上来,所有人却都没有动筷子,各自寻了人闲聊,靖江王的事倒是没有人提及,似乎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将话题引到靖江王头上去,都是谈些风月,谈些官场上的趣闻。
王筝已经有点儿坐不住了,等了这么久,柳乘风居然还没有来,他心里藏着心事,可是又不敢向人说,只得憋在心里,总是觉得这一场酒宴似乎并不简单,整个人失hún落魄的像是丢了hún儿一样,边上有官员巴结似的和他说话,他也是吱吱呜呜。
一个时辰过去,万户侯还没有来……,………
这一下不少人坐不住了,毕竟不是大官,还不至于有泰山崩于前儿sè不变的修养,所有人的脸上,都lù出了几分焦急之sè。
满桌的菜却又不能吃,肚子里又是空空如也,只得吞一下子唾沫星子,耐心的等着,万户侯不到,在敢先动筷子,坏了规矩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有人低声扯了扯知府王筝的衣袖,低声询问了一下,毕竟这酒宴,是王筝代为请来吃的,现在万户侯还没有来,王筝总要给哥交代。
王筝也是等得心焦,可是偏偏大家都指着他,他决不能lù出没有把握的样子,只能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捋着须安抚大家:“诸位少待,万户侯想必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想必很快会到,再等等,或许就来了。
他的脸sè虽然从容,可是言辞却总是想必、娄许之类的用词,明显是连自己都没有多少自信。
众人见他这么多,也只能继续忍着,只不过方才还兴致盎然的在闲聊,现在都不做声了。
这事儿透着玄乎,至少在官场上,这样逗人玩的人还真不多,明明是请客,约好了时间,却是一个时辰没有见到人,换做是谁,心里也有点儿七上八下。
良久之后,那坐卧不宁的李县令似乎想到了什么,偷偷走到王筝的身边,低声道:“王大人,万户侯莫不是……”
后面的话化没有说,点到即止,李县令说着话儿的时候,眼中明显的掠过了一丝慌乱。
王筝呆了一下,却是没有回答李县令,只是淡淡点点头,道:“慎言,不关你的事。”
李县令似乎也觉得自个儿的话有点儿孟浪,太沉不住气,尴尬的笑笑,乖乖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不过李县令和王筝的窃窃sī语,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这些人虽然面sè如常,却开始琢磨起来,听说今个儿一早,万户侯叫知府衙门派人去靖江王府那边征粮,后来还打死了一个差役,为了这个事,那清河县的李县令与王筝二人一道去见了万户侯,这里头,莫非有什么玄机?
大家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来,随即心里发笑,这事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种事还是不要涉入进去的好。
这满满三大桌子人,不少饥肠辘辘的人变得脸sè深沉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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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清县。
就在雅轩阁高朋满座的时候,武清县的官道上却是传出一阵阵急促不安的马蹄声,黑暗中,马上的骑士放马驰骋,一个个矫健的拉着马缰,身子绷紧,腰间别着长刀,飞鱼服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
这一行人人数并不多,只有七十来人。
都是柳乘风从京师带来的心腹,因为这儿偏远,所以在选人一道南下的时候,自然要淘汰掉不少老弱,所以能随柳乘风到这廉州的校尉,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魁梧不凡。
一行人飞快在夜sè中驰骋,脸sè沉默,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
柳乘风打马在队中,左右是那两个大内高手,这二人都是跃跃yù试,颇有些jī动。
毕竟从前做大内shì卫的时候,虽有一身武艺,却从来没有发挥的余地,毕竟入宫行刺这种事可是千年难一遇的,现在既然有了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前方就是靖江王府的庄园了,夜sè下的庄子,显得很是平静,一座座阁楼在月sè和树影下恍惚可见,夜风吹袭,带来了几许清凉,远处的田埂,各种蚊虫发出各种的鸣叫。
柳乘风抽出了剑,眼睛直视着前方的庄子,沉默了片刻,随即道:“叫门!”
身后的陈宏宇,二话不说,直接打马向前,飞快到了这庄门前,下了马,随即用手捶打大门。
大门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嘎吱一声开了一条门缝,一个睡眼惺忪的庄客探出头来,没好气的道:“什么人!”
庄客头伸出,便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道挤压着他,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伸出来,寒芒折射在庄客的脸上,陈宏宇发出了冷笑:“开门!”
庄客吓呆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立即退开,大气不敢出,大门洞开,黑黝黝的门洞,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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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柳呆子浑身是胆
“杀”
柳乘风的眼睛,带着某种野兽的光泽,深邃的眼眸中,散发出浓烈的杀机,长剑前指,一声大喝,宛如春雷,一下子将这静籁无声的夜色惊醒奇无弹窗qi
“杀”
数十个校尉骑着马,如潮水一般越过柳乘风,风驰电掣一般放马直冲庄园
率先反应过来的一个庄客,在黑暗中大叫:“什么人”
下一刻,校尉已是骑马飞快从黑雾中冲出,手中一柄绣春刀,毫不犹豫的劈下……
“杀人了……杀人了……有土匪进庄了……”
一声凄厉的大吼传出来
紧接着,整个庄园纷纷点起灯火,仓皇的庄客有的还未提起裤子,便被突如其来的战马撞飞,那锋利的绣春刀,刀锋向天,刀背狠狠砸下去惊叫声响彻夜空……
那些仓皇的庄客,还没察觉怎么回事,就已被撞的人仰马翻,肆无忌惮的校尉勒马在过道中来回奔走,或是用刀背狠狠砸人,片刻功夫,几乎所有的庄客,要嘛打倒,要嘛抱头鼠窜,哪里还有什么反抗之心
原本,庄客的人数不比校尉要少,校尉又是远道而来,可是谁曾想到,这些人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放马冲入庄子,一次被动,次次都是被动,黑夜之中,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土匪’来了多少人,只看到一个个同伴倒下,剩余的人早已吓破了胆子
“天子亲军奉命拿人,不想为虎作伥的,立即蹲下,双手抱头,谁敢反抗,杀无赦”
有人在黑夜中大喝一声
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校尉一起大喝:“杀无赦”
这声音整齐划一,带着杀伐之气,在这黑夜中,宛如雷神怒吼
不知所措的庄客这时候醒悟了,也顾不得对方是锦衣卫还是土匪,一个个双手抱头,乖乖蹲下
一炷香,不过一炷香功夫,局面已经控制,这些校尉早已得了吩咐,除了留下二十余人在外宅看守,其余人一齐拥簇着柳乘风,径直打马穿过月洞,直入内宅
内宅里已是乱作了一团,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敢杀进靖江王府的庄园,还是自称锦衣卫
内宅里女眷多,这么一乱,自是惊叫连连,一个个丫头、侍妾披散着头发四处乱窜而校尉们倒是并没有为难她们,甚至连抢掠的也没有,倒不是他们有多高尚,只是跟着柳乘风,眼界儿早就高了,柳千户用人,就是一个钱字,有钱能使鬼推磨,高兴了就如流水一般的打赏,钱多,要的就是痛快,下头的人早就喂得肥肥的,这点儿东西还真看不上眼
再者说,万户侯已经下达了死命令,谁要是敢劫掠,也绝不姑息,万户侯的狠辣手段,大家不是不知道,谁敢手脚不干净?
柳乘风的脸色很平静,按着腰间的绣春剑,踏着靴子一步步前行,迎面一个校尉快跑过来,朝柳乘风行了个礼,道:“大人……左厢就是这庄主的卧房,弟兄们已经围住了,里头的人没有走脱”
柳乘风点点头,加快了步子,走到厢房门边上,冷冷一笑,随即努努嘴
身边的校尉自然知道柳乘风的意思,点点头,随即快步上去,朝门狠狠一脚踹过去
这缕空贴纸的木门砰的一声应声而倒,屋里的烛火被这烈风一吹,霎时熄灭,厢房里漆黑的不见五指,只听到一声妇人的惊叫,还有一个男人强作镇定的声音:“什么人,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校尉点了火把率先进去,将厢房照的通亮
柳乘风木着脸,一步步走近,在这屋子里,屏风之后,似有个妇人蜷缩,不过柳乘风没有兴致搭理她,目光落在了一个趿着鞋披头散发的男人身上
男人脸上的震惊之色显然还没有散去,穿着内衫,显得很狼狈,他愤恨的瞪了柳乘风一眼,那眼睛似乎想将柳乘风生吞活剥
这个人就是朱善,他是天潢贵胄,是皇亲国戚,世袭的侯爵,在这廉州府,一向都只是他作威作福,谁敢欺到他的头上
此时的朱善,没有理由不愤怒,那眼眸散发出来的怨毒之色竟是压住了心中的恐惧
柳乘风他不认识,可是有这么大胆子,而且还能带着这么多人打上门来的,也唯有这个万户侯,朱善不曾想到,自己与万户侯第一次照面,居然是在此时此地
他笑了起来
倒不是说他不害怕,可是尊贵的身份和血统,仍然让他的傲气占了上风,他冷冷的瞥了柳乘风一眼,冷笑道:“万户侯好大的威风,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
柳乘风也笑了
笑这家伙到现在居然还敢摆谱,他淡淡的道:“本侯既然来了,就知道这是哪里,也知道你是谁?朱善是不是?杀官差就是你指使的?”
朱善冷哼,道:“是不是,不是你说的算,怎么,你能奈本侯如何?”
柳乘风道:“你以为本侯能奈你如何?”
朱善冷哼,怒道:“滚出去”
柳乘风动了,倒是没有滚,而是上前去,狠狠的赏了这朱善一个耳光,柳乘风打脸的本事久经磨砺,可谓如火纯清,一巴掌既清脆下手又重,啪的一声,狠狠打在朱善的脸颊上,同时森然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狗东西,事到如今还敢在老子面前摆谱,抢我的田地,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来人,将他拿下,此人乃是杀官差的元凶,立即押回廉州城连夜审问,本侯明日清早就要口供”
朱善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事实上,到现在他的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堂堂宗室,居然被人打上门来,原以为这柳乘风不过是恫吓一下,谁知道居然敢当真向自己动手,这还算了,现在竟要将自己拿去廉州府城
朱善痛的龇牙咧嘴,可是口气却是不小,恶狠狠的大骂:“柳乘风,你大胆,你竟敢打宗室,敢动我,我乃是国姓,是皇亲国戚,我是太祖……”
他说到一半,如狼似虎的校尉已经将他按在地上,陈泓宇胆子也知自己与柳乘风已是休戚与共,早就死心塌地了,狠狠的踹了这朱善一脚,喝道:“作死吗,再敢多嘴,要了你的脑袋”
朱善这时候也清静了,忍住了疼痛,立即大吼:“刘管事,刘管事……快,快去桂林,去桂林寻王爷……”
他的叫声,格外的凄惨,刘管事有没有听到他不知道,至少可以让外面的人听见,只要刘管事不被拿走,就一定能听到自己的话
一个校尉寻了个破布,塞入朱善的口里,又狠狠的揪住朱善的头发,大骂道:“叫什么叫”
堂堂皇亲,朱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落到这一步田地,口里还在呜呜的叫,只是可惜被人堵住了嘴巴,只能瞪眼睛抗议
陈泓宇领着人,将这朱善押出去
而柳乘风坐在这大堂里,冷着脸,招来一个校尉,道:“去,知会人将这田庄里的粮仓府库全部打开,他们既然不纳粮,那么本侯自己来取”
“是”
几个校尉捉了一个收仓库的庄客,用刀逼着这庄客去开了仓门,开始清点粮食、财帛,很是不亦乐乎
而柳乘风显然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留下一些人看守,便带着人押着朱善去解开了马匹的缰绳,来的匆匆,去的也是匆匆,一行人趁着夜色,飞快朝廉州城疾驰而去
这庄子,也渐渐的归于平静,开始变得有序起来,留下看守的校尉,由陈泓宇坐镇,将那些庄客全部押到一个房子,反锁了门,又命所有女眷全部进内宅,不得生事,去寻了个厨子,叫他弄些酒肉,寻了个空地摆放了桌椅大吃大喝起来
此时已经到了子夜时分,夜色浓,在雅轩阁里,客人们已经开始不安起来,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已经等了足足三个时辰,三个时间过去,酒菜早已凉了,可是万户侯却仍是不见踪影
在此之前,王筝不得不请人去万户侯的行辕请人,可是去的人回来却说,万户侯不在这里,听那儿的人说,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这雅轩阁霎时哗然,万户侯不在,这又是去了哪里?他既然请客,却为什么自己却不在廉州城?
连那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员此时也坐不住了,纷纷低声猜测起来,而王筝,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开始坐卧不宁,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他虽然没有做声,可是心里头已经暗暗肯定,万户侯多半去了清河县,去了靖江王府的庄园
只是这柳乘风到底去那里做什么,他却一概不知,不过王筝心里在思量,深半夜去清河县,去找那朱善,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王筝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这万户侯,还真是浑身是胆
第二百六十五章:万户侯发飙
夜sè下的雅轩阁灯笼高挂,今夜出奇地没有开到莺歌燕语和推杯把盏的欢笑声,明亮的灯光隐约朦胧的射在长街上,带着些许的诡异。
一队人终于来了,十几个人纷纷骑着马,柳乘风为首当先,在雅轩阁的门前驻马,看了雅轩阁一眼,随即翻身下马,里头的伙计听到了动静,立即出来接着,牵过了马,明显感觉到这座马嘶嘶的喘息。
柳乘风拍了拍靴子上的泥,带着几个随从径直上了楼,到了厢房,伙计为他开门,里头所有的官员听到动静,眼睛都不由落到了门洞外。
门洞外头是一个少年,少年浑身湿漉漉的,被夜雾打湿了衣衫,衣袖处,还有几许干涸的血迹,他按着腰间的剑,这把通体装饰了金玉的宝剑格外的显眼。
少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前的这个小侯爷,见人总是带着三分笑,儒雅熙和,可是现在,一双剑眉拧紧,清澈的眸子深看之下深邃而冷漠。
王筝站起来,喉头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始说话:“侯爷……”
厢〖房〗中的所有官员也一个个艰难地站起,被这沉寂的气氛和柳乘风所显lù出来的肃杀压迫得不敢抬头,纷纷道:“下官见过侯爷。”
柳乘风微微一笑,这笑容仍带着三分冷漠,嘴角牵强地上扬,按着剑走进来,他没有说什么客气话,只是语气平淡地道:“今〖日〗本侯来迟了,只是因为有些事要处置,大家随意坐吧,来人,把这些酒菜撤下去再热一热。”
柳乘风一边说,一边大剌剌地坐在王筝上首的位置上,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逡巡了一遍,随即淡淡地道:“人都来了吧?”
若是换了从前,就算是万户侯,大家尊敬一下就可以,可是像这样被他的威势所摄,却是不可能。毕竟大家没有隶属关系,大家的前程也不在他万户侯的身上。
可是今天夜里却很是奇怪,一方面,大家又乏又饿,精神到了最疲惫的时候,再加上柳乘风子时抵达,身上染血,语气平淡而冷漠,让场中所有人都有点儿胆战心惊,甚至是……敬是……
柳乘风的话立即有人忍不住抢先回答,李知县连忙道:“大人,人都来了。”
柳乘风眯起了眼,淡淡地点头,随即道:“想必大家都饿了,其实本侯夜里也是水米未进,因为一点儿公务而让大家多等,实在抱歉,在座的有哪几个是驻廉州的千户所千户?”
廉州因为属于战略要地,毕竟与安南接攘,文皇帝在的时候,对安南用兵,廉州就成了文皇帝用兵之地,所以驻扎军产所不少,此时只见四五个千户站起来,道:“侯爷有什么吩咐?”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好,大家辛苦了。”他说是说辛苦,可是口wěn高高在上的气质展lù无遗,随即撇撇嘴,又问起各个县令,大家也纷纷出来让柳乘风照了面。
恰在这时,热好的酒菜总算上了来,柳乘风也不再说话,先是动了筷子,大家才窸窸窣窣地一起举筷,柳乘风不吱声,谁也不敢吱声,偶尔柳乘风发出一声咳嗽,这场中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偷偷地瞧柳乘风一眼。
从前大家觉得这个家伙是个冤大头,可是现在只是须臾之间就都转了念头,这哪里是冤大头?简直比靖江王的架子还大。
偏偏大家就吃这一套,柳乘风的脸sè越冷峻,就越能吓得大家大气不敢出,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
这一场酒宴没有什么其乐融融,更没有多少欢声笑语,大家只是埋头闷着吃东西,偶尔柳乘风举起杯盏,大家便纷纷举杯,将这酒水一饮而尽,一丁点也不敢怠慢。
吃饱喝足,柳乘风倚在了座椅上,随即淡淡地道:“夜深了,都回去歇了吧,这雅轩阁里就有卧房,一些离廉州路途较远的可以在这里暂歇一晚上。”
柳乘风今夜可谓是惜字如金,没有再说什么,便起身要走,惹得大家都站起来相送,一齐将柳乘风送下了楼,只看到数十个校尉仍然驻马立在街上等候,除了座马不安地躁动,马上的校尉一动也没有动,他们的脸上明显带着几分还未消散的杀气,这些眼睛齐刷刷地落在相送的官员身上,凌厉而咄咄逼人,被他们盯着,让人心里情不自禁地生出寒意。
柳乘风翻身上了马,带着人走了。只留下一群官员像是做梦一样,到现在还没有回味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大家总算收起了恭谨,相互窃窃sī语起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万户侯方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柳乘风的衣衫上会有血迹?
倒不是这些人爱打听这个只是今天夜里实在太诡异,让人捉mō不透。
而王筝此时却陷入深思,万户侯这么做是要立威吗?他一个万户侯召集官员立威做什么?莫非……
王筝越想越是心惊肉跳,他有预感,廉州要出大事,而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万户侯似乎在谋划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王筝这时候竟生出风雨飘摇的感觉,他回过神,看着身边的同僚,这些人〖兴〗奋地说着什么,可是提及到柳乘风的时候都有几分畏sè,这种感觉或许可以叫又爱又怕。
夜雾翻滚,遮蔽了天上的星月,廉州冉城,陷入死寂。
这一夜,许多人辗转难眠,到了清晨的时候,总算有消息传出来,昨天夜里,万户侯带着人袭击了清河县的王府庄园,打伤七十多人,宗室子弟朱善被拿去了万户侯府,据说拷打了一夜,已经招供了自己违抗朝廷法度,杀死官差的事实,与此同时,万户侯那边已经雇了数十辆大车,一车车的将田庄的粮食、府库中的银钱往廉州府城搬运,据说靖江王府的田庄里粮食堆积如山,只怕一个月的功夫也未必能运完。
这事情立即引发了整个廉州的大地震,甚至锦衣卫百户所衙门那边也放出了消息,朱善打着靖江王府的名义作威作福,抗拒宗令府法令,不但不缴纳粮赋,居然还闹出了人命官司,万户侯大怒,已经将其收押在百户所,连奏书也已经递了上去,请朝廷治朱善逾礼之罪。
这个逾礼对宗室可不是好玩的,从先秦开始,朝廷一般是用律法治民,用德行来衡量官员,而用礼法来约束宗室,逾礼这个罪名足以丢了爵位,废为庶人,甚至极有可能获罪幽禁。
万户侯这么做,摆明了是要和靖江王府公开翻脸,不但是公开翻脸,甚至是公然打脸,如此肆无忌惮地去对付一个藩王,也算是丧心病狂了。
不少人心惊胆跳的同时,对柳乘风的胆子也生出几分佩服,这家伙当真是胆大包天,原来还可以这样对付宗室。
不过也有人不以为然,毕竟这么做,朝廷那边肯定会动怒,一个万户侯居然随意处置宗室,还杀入了人家的田庄,这么大的事迟早会有处分下来,这柳乘风不过是个侯爵而已,实职也不过是个千户,到时候宫里一纸旨意,这个柳乘风还吃得消?
别看他现在这般光鲜,只怕这祸事片刻也就要来了。
更多人则是在沉默,他们倒是想看看,这万户侯和靖江王府的争执到底会以什么结局收场,万户侯毕竟留给人的印象过于深刻,人家这么明目张胆,不可能没有后着。
……
桂林……
巡抚衙门里出奇的沉静,消息在清早就已经传来了,廉州出了事,这事儿还当真不小,按道理,廉州毕竟是万户侯的封地,可是真要闹出事来,广西上下的官员未必脱不了关系,巡抚陈镰可谓是头昏脑胀,陈镰也算是一方诸侯,当时广西有壮人在古田起事,朝廷立即敕命陈镰以广东布政使的身份升任都察院右都副御使巡抚广西,陈镰到了桂林府之后,〖镇〗压了叛乱,在这广西任上,一坐就是六年。
六年里,陈镰做得还不错,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动静,可是相比他的前任实在好得太多。
原本陈镰年纪已经不小,已经到了告老致仕的年纪,原想着今年年底就可以上书请辞,到时候宫中抚恤,肯定能赐一个显赫的身份准许回京颐养天年,谁知道现在却惹出这么一个大乱子,万户侯带人杀入了宗室的田庄,把靖江王府的子弟直接拿走了,到现在,人都还没有放出来,生死未卜。
靖江王府在广西的影响当然不容小视,便是陈镰见了靖江王也得乖乖地行礼,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个万户侯,又做出这么一件耸人听闻的事,陈镰几乎可以肯定不出半个月,这件事势必震惊天下,让广西成为议论的焦点。
陈镰在短暂的取舍之后做出了决定,这件事不管谁对谁错,暂时都不要先插手,且先看看再说,这个万户侯到底是什么来路,他还要再打听打听。!。
第二百六十六章:藩王之怒
陈镰的思量不是没有道理,看上去这—次闹事的双方一个是藩王,一个却只是千户侯爵,只看明面上的力量,绝对是靖江王府占了优势,可是大明没有外姓就藩的先例,一个锦衣卫千户却能敕为万户侯,这本身就有另一番的深意。
先看看,看看靖江王府会有什么动作,看看朝廷怎么看待这场官司,再看看万户侯到底是什么背景,半个月后自然会水落石出。
陈镰计议定了,自然变得谨慎起来,巡抚衙门对廉州发生的事似乎并没有过问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整个靖江王府却是乱作了一团。
靖江王一系早在广西扎根,延续四代,枝叶繁茂,在这广西有着极大的权威。
可是这一次却让靖江王府没有丝毫的准备,廉州那边的田庄居然被万户侯给抄了,不只如此,还搭上了一个朱善。
靖江王府的亲族如今已经超过了一百多人,这么多口人单靠封地是不够的,毕竟藩王不比其他人,排场要大,出入也有应有的礼仪规定,甚至逢年过节,各种迎送的花费也是不菲,所以早在三十多年前,靖江王府就打上了其他府县的主意,只是他们毕竟比不上那些与宫中关系更近的藩王,人家敢明目张胆地侵吞土地,靖江王府与宫中的关系却不是很牢靠,一百年前是一家,这东西毕竟不是很靠谱,所以靖江王府的动作一向是小心翼翼,只有这一次,靖江王府抓住了机会,一举获得了不少好处。
原以为只是个万户侯而已,管他是什么来路,在藩王面前总要服软,可是不曾想人家不但不好欺负,还是个狠辣的角sè。
一个朱善不过是旁系子弟还不值得整个靖江王府为他奔走,不过事情到了这个田地,若是不救出朱善,靖江王府的脸还往哪里搁?
据说田庄现在已经被查封,一车车的粮食全部运去了廉州府,一向温和的靖江王勃然大怒,砸坏了一个茶盏。王府里的下人这几日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一个个夹着尾巴不敢做声。
清早的时候王府里的赵先生行sè匆匆地回了王府这赵先生乃是王爷身边的红人,管着整个王府多处的田庄,据说前几日他去了廉州一趟,回来时脸sè很不好。
靖江王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所以起得也迟了一些,虽然已经有人通报过不过赵先生在厅里还是等到了日上三竿,赵先生虽然脸sè不好看,却也是极有耐心,一边喝茶一边若有所思。
靖江王姗姗来迟他的脸sè同样是铁青,如今的靖江王刚刚满了五十大寿,须发已经白了不岁,体态臃肿,肤sè倒还不错。
只是那一对细长的眼睛下却是眼袋漆黑他行sè白匆地进了厅堂,眼睛落在赵先生的身上,赵先生要起身行礼,靖江王只是朝他压压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靖江王进来之后,立即有shì女端来默炉默炉内檀香袅袅,散发出定人心神的香气。
靖江王喝了口茶,肥硕的脸并没有看出喜怒,良久之后,才道:“巡抚衙门那边怎么说?”
靖江王说话时,语气平淡,可是吐字却很清楚,用的是桂林口音,这么多年来,凤阳的乡音早就渐渐改变,朱家这一系也早已融入了广西。
赵先生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先想好了措辞,才淡淡地道:“王爷,巡抚衙门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看来陈镰葬不想牵涉到这里头来。”
靖江王冷哼一声,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过jī的话,其实本心上来说,换做是他靖江王坐在巡抚的位置上,多半也会选择沉默,为官之道本就是尽量避免折腾,王公贵族们折腾得起,官儿却是折腾不起。
赵先生道:“王爷,学生这几日还去了廉州一趟,请了人去和那个万户侯交涉,不过那家伙很强硬,请去的人被他打了出来。”
请人交涉,看上去是王府向万户侯服软,其实不然,眼下最紧要的是先把人救出来再说,这笔帐当然要算,不过不是现在。
无论这交涉能不能成功,至少也可以先试探一下那个万户侯的心思,不过似乎结局不是很好,柳乘风不吃这一套。
听到万户侯三个字,靖江王的眉头皱紧,不过他没有说话,气也撒过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赵先生看了看靖江王的脸sè,身体倾了倾,继续道:“看来这个万户侯是当真要和靖江王府结怨了,王爷是该提早做好准备,既然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有拼命了。”
赵先生刻意加重了拼命两个字,在他看来,王府的表现已经十分克制,柳乘风现在既然不要脸,那只好给他一点儿颜sè看看。
靖江王眯起眼,慢悠悠地道:“赵先生,现在唯有告御状了,以赵先生之见,朝廷会偏向哪一边?”
靖江王所说的朝廷,其实是宫里,宫里偏向哪一边才是最重要的。
赵先生沉吟片刻,道:“王爷,学生以为王爷只有三成的胜算。”
三成?
靖江王的脸sè更差了。
赵先生道:“这个万户侯别看爵位不高,可是毕竟开了外姓就藩的先河,若是没有宫里信重,没有圣眷,岂能就封?所以以学生看来,此人正是因为有宫里撑腰,所以才如此胆大包天,这官司当真打起来,王爷未必有什么胜算。”
靖江王吸了口气,冷声道:“这大明是姓朱的,堂堂藩王被一个小小的千户所欺,难道皇上还会偏袒外人不成?”
赵先生却是心里苦笑,天下是姓朱的没有错,可是靖江王府和宫里的亲情早就淡薄如纸了,靠这点儿亲缘就能左右宫中的想法?简直是痴人说梦。
赵先生犹豫片刻,随即道:“王爷息怒,其实要讨回公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单单一个王爷未必能将他万户侯怎么样,可若是十个二十个藩王呢?万户侯做的事实在太过份了,藩王的田庄也敢袭击,宗室子弟也敢随意拿去治罪,王爷想想看,若是其他藩王听了,会怎么想?今日万户侯可以开这个先例,那将来就会有赵乘风、王乘风效仿,王爷要报仇雪耻,得在这上头做点儿文章,鼓动一下,让各省的藩王同仇敌忾。学生听说宁王与那个万户侯很早之前就已经交恶,双方势同水火,而宁王在藩王之中素有威望,若是王爷一面上书向朝廷喊冤,一面去信宁王,请宁王出面,到时候各省藩王一拥而上,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万户侯就是有天大的圣眷,宫中对他再如何包庇,又能如何?朝廷为了安抚藩王,势必会拿柳乘风开刀,以儆效尤。”
靖江王陷入深思状,被赵先生这么提醒,也醒悟了一些,自己的力量未必够,倒不如怂恿着大家一起造势,到时候宫里就不得不好好地考量一下了。只是那些同姓的藩王真的肯为自己出头?犹豫再三,靖江王有了几分把握,毕竟大家都姓朱,靖江王府落到这步田地,难免会让人兔死狐悲,而正如赵先生所说,宁王与万户侯关系紧张,宁王在藩王中很有威望,若是他能出面,这事儿就成了一半。
想到这里,靖江王便拿定了主意,正sè道:“好,一切就依赵先生的法子去办。”
赵先生笑了笑,随即道:“眼下最紧要的是另外一件事。王爷,廉州的田庄算是血本无归了,原以为朱善在那边能为王府的府库增加点岁入,可是现在却被那个万户侯强征了这么多钱粮去,学生算了算,今年王府的钱粮只怕要入不敷出,得要勒紧kù腰带了。”
正如赵先生所说,原本王府在那边好歹有一些田地,多少也能有些进项,可是现在挂名了这么多土地,也就是说,十七万亩良田的粮赋全部由王府缴纳,想不缴纳都不行,人家自己已经去开仓了,这么算下来,挂了这么多田地的名儿非但没有为王府捞到好处,反而吃了大亏,不但没有进项,还狠狠地贴了一大笔银钱进去。
王府的支用本就紧张,尤其是这几年人口越来越多,这么多张嘴,想节省,却也找不到节省的地方,如这赵先生所说,若是没有进项,难道让靖江王府去吃西北风?
靖江王的脸sè显得很不好,良久才道:“廉州田庄的钱粮都被那个该死的万户侯劫了,既然他们说是缴纳的钱粮,那就算缴纳上去的钱粮,羊毛总归要出在羊身上,总不能平白让王府给下头那些乡绅纳粮,这些钱还得从那些乡绅的手里收回来,你下去安排一下,把所有人都知会一声,这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赵先生想了想,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可是王府的状况似乎也只有这么办才是最好的办法,乡绅们挂了王府的名,本来是要避税的,可是现在这税避不了,人家已经直接从王府这边‘拿’走了税赋,总不能让王府贴钱给这些乡绅,这钱,总!。
第二百六十七章:皇上悲催了
四月初,正是暖春时节,京师的春天来得正,此时郊野的鲜huā才绽放出来,朝阳门一下子热闹了许多,不少人大清早起来,便带了奴仆出去踏青。
新的一年已经过去了不少,各大衙门又陷入了沉寂,似乎已经没有事能提起大家的兴致,尤其是那柳乘风去了廉州,京师里许多人都觉得寂寞起来。
这几日天气不错,因此告“病,假的官员不少,这几乎是整个朝廷的常例,大明朝的官儿休假日不多,大家都是读书人,也不能日夜埋首案牍,因此少不得有人趁着机会告个病假,出去带着家眷在城郊游玩一番。
这样的气氛,让京师祥和起来,衙门里的字员少了许多,差役们倒是按部就班,各行其是。
只是内阁值房里,却一下子炸开了锅。
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如往常一样,阁老们先méng皇上召见之后,随即回到值房开始办公,谢迁看到一本奏疏之后,突然拍案而起,勃然矢怒道:“竖子焉敢如此!”谢迁本就是个冲动的xìng子,他这么一咒骂,顿时引来刘健和李东阳的注目,谢迁的脸sè铁青,狠狠的讲奏疏摔在案牍上,随即道:“产西出事了。”
出事……
刘健和李东阳面面相觑,广西那边出事,大多只有几个可能,要嘛就是安南那边起了冲突,要嘛就是蛮子们又扯旗造反了。
安南与大明,名为藩属,其实素有仇怨,这事儿,得从文皇帝时说起,当时安南内部有人造反,文皇帝派兵弹压,随即置郡县将安南划…
归大明直接统辖,再后来,却又出了乱子。
对明人的统治安南自然不满,于是各地叛乱频繁明军疲于奔命,损耗极大。这里的损耗,不是军队的损耗,而是国库的损耗。
从大明运输粮草到安南,靡费不小,几十万大军在安南要吃要喝且安南在大明眼里,本就是不毛之地,如此计算下来,吃亏不小。最后大明绝对撤兵,而安南人也做出了俯首称臣的表面功夫。
只是这俯首称臣,并非出于真心,明军撤退之后,安南国口里虽然不敢放肆,可是暗地里却是野心勃勃,尤其是土木堡之变之后,各种边境的冲突可谓是数不胜数,每一次,都让内阁矢是头痛。
若说开战,对大明不是什么好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规模的战争,势必要准备无数的粮秣,弘治朝的国库虽然丰盈,却不可能都用到对安南的战争上,毕竟大明建朝以来,真正的威胁一向来自于北方,而不是安南这样的弹丸之地。
可是忍气吞声只能助长安南的气焰。
所以在这内阁,几乎所有人最怕听到的就是广西二字,广西总和安南沾那么点边,谢迁又说广西出事了,在谢迁嘴里,这个出事,一定是大事否则情绪不会这般的jī动。
其实安南有异动倒也罢了,更让人头痛的是广西的蛮子,而广西的蛮子之中,以廉州的蛮子最令人头痛,若是蛮子们扯旗造反就不可能不出动军马弹压了,新年伊始好不容易太平了些日子,难道又要有战事?
刘健还是很稳重的,毕竟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还不至于被一句话吓倒,淡淡的向谢迁发问:“出了什么事?”“柳乘风带人杀进了靖江王府的田庄,拿住了一个宗室,现在还上书,要朝廷治这宗室朱善一个逾礼之罪,这柳乘风,当真是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
谢迁的愤怒倒不是空xué来风,朝廷才太平几天,现在又闹出乱子来了,这乱子还不小,涉及到了藩王,可不是好玩的。
无论是内阁还是宫中,对藩王的事都是小心翼翼,毕竟这东西有忌讳,你要是对藩王太好,又怕他骄横,你要是对他坏些,又怕被人说同宗不能相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理会他们,他们不来惹事,朝廷也尽量不去和他们打交道。
可是现在……
柳乘风这惹事精去把靖江王府给惹翻了,宗室子弟,苹里是你说拿就拿的,就算是他逾礼,那也是朝廷来做主张,也是宫里下旨意拿问,你倒是好,直接了当就把事儿办了!
一直不动声sè的李东阳不由苦笑,随即道:“这一次,只怕捅了马蜂窝了。”
对这些宗室,在座的人未必会有什么好感,毕竟这些人都是一方豪强,朝廷对他们既戒备,又不愿意轻易招惹,对他们的一些不法行径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不喜欢藩王,耒必就代表阁老们喜欢触这个霉头。无论是刘健是李东阳还是谢迁都明白,要出事了,而且事儿不会小。
刘健沉默了片刻,道:“二位仍旧办公吧,老夫这便入宫。”李东阳和谢迁纷纷点头,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这榫事不进宫里去问一问是不成的,内阁做不了这个主。
刘健直接入宫,随即觑见。
朱估樘听了刘健的上奏,看了奏疏,脸sèlù出古怪之sè,只是淡淡的道:“刘爱卿怎么看?”
刘健在来之前,就已经打了腹稿,毫不避讳的道:“陛下,为今之计,是立即快刀斩乱麻,敕命柳乘风立即放人,入京请罪,以最快的速度,降低此事的影响,否则靖江王府吃了这么大的亏,必定会闹得,到时候朝廷的面子怎么搁?也免得陛下的圣名有亏。”这个办法,倒是两全其美,以刘健对朱估樘的了解,陛下这个人还是很重感情的,而且陛下对柳乘风很是赞赏,已经明确了大用的态度,这个时候,若是对柳乘风的处分太重,陛下这边,肯定会不悦,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人放了,再把柳乘风“请,进京来,先让靖江王那边稳住,至于进京之后,怎么个处分法,自然全凭皇上发落,这就给事情留有了余地,陛下这边,也有个台阶下。
毕竟柳乘风是皇上的心腹,圣眷正隆,这个时候对柳乘风说什么太过份的话,这不等于是说陛下没有眼光?识人不明?
朱估樘沉默了一下,又看了一遍奏疏,眉头皱起来,道:“可是奏疏里说,这个什么朱善,竟是指使人杀了官差,依朕看,倒是不必这么快的处置,还有,奏疏里说,靖江王府居然在廉州囤地十七万亩,占了整个廉州田地的三成,依朕看,这事儿且要先等等再说。”
刘健一时无语,谁不知道,这种事是没有对错的,看的就是双方谁的拳头大,所谓拳头,倒不是武力,而是双方的实力,比如柳乘风,他有圣眷,手段也狠辣,可是靖江王府,毕竟是藩王,是宗亲。
两个人都不是好惹得,越是纠缠这个,对朝廷就越不利,刘健可不想朝廷为这种事乱的焦头烂额,宁愿尽快处置这件事。
不过站在朱估樘的角度来看,朱估樘当然不愿意尽快处置,因为他还要等等,想把事情弄清楚一些,否则万户侯打了宗亲,这件事不了了之,肯定会有人说他处置的不公平,庇护近臣而不顾宗亲的死活。
朱估樘笑了笑,对刘健道:“刘爱卿,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朕呢,就是想先观望一下,过几日自会给你一个〖答〗案,如何?”朱佑樘怕刘健心冷,又不免劝慰一番,刘健心里苦笑,知道皇上的主意已定,已经不容更改了,只好苦涩的笑道:“老臣遵旨。”
说罢告辞出宫,而朱估樘等刘健退了出去,脸sè也有点儿不好看了,对宫里来说,这是一桩狗屁倒灶的事,处置柳乘风,等于是朱估樘自己打自己的脸,毕竟柳乘风是朱估樘力排众议,给他戴了个万户侯的帽子,这才几天,就出了事,指不定要被那些卯足了劲反对的大臣笑话。
“看看,我早就说了,这柳乘风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皇上偏偏这般宠幸他,现在好了吧,又闹出事了。,…
朱估樘几乎可以想象这些大臣心里会想什么,所以处置柳乘风不妥当。
可是处置靖江王府呢?这也不成,靖江王一系虽然与朱估樘的亲情早就淡薄了,可是毕竟,大家还是亲戚,他们还是藩王,不分青红皂白处置他们,势必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这对朱估樘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朱估樘要面子,处置柳乘风会让他没面子,处置靖江王府会影响别人对他的看法,所以只是一瞬间,朱估樘就做出了决定,这件事不能和稀泥,越是含糊,越是不讨好,只有追根问底,把事情查清楚,到了那时,也可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不过不管如何,朱估樘还是有些不痛快,这个柳乘风,才消停几天,就迫不及待的闹出乱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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