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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强化天师全文阅读

作者:墨非     超级强化天师txt下载     超级强化天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百零四、玄武之宫】

    关天养也笑道:“是呀,当初我也觉得奇怪。还觉得这马真人有些没道理,梁师曾已经当众说了要收你为徒,结果你却拜在了他的座下。原来这里面还有内情!”

    “当然有内情。玄武宫门下上至掌门,下至三代弟子,都没有自主收录未经过入门试炼弟子的权力,不然就是违反祖规,是非常重的罪过,轻则被罚面壁百年,重则被废修为,逐出山门!”

    关天养耸然动容,“这么严重?”

    “不然大家都借着收徒为名,培植自己了势力了呢?入门试炼非常的神奇,完全是依据弟子的心性、才具、见识等等来分配该入北山修行,还是于南山修行。试炼法阵听说是玄天祖师亲自布下的,具有莫大的神力,纵是神力也无法操控。完成了试炼的弟子,从阵中出来若身上带有红光,则划归南山,若是清光,则划归北山。”

    “这有什么区别吗?”关天养好奇地问道。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有什么区别,后来才晓得区别大得很。红光代表了**,代表了刚烈的秉性,还代表了其它我没有探究出来的东西,总归就是说身具红光者更适合操控权势。”

    “那你怎么入了北山?”关天养越发不解了。

    陈朔耸肩道:“我也奇怪呢。按说以我的个性,该分在南山才是。玄武宫四千弟子,南山九宫二十一观加起来也不过八百余人,北山六宫十二观则有三千二百多人。一般在外行走的都是南山弟子,北山的只是潜心修炼,几乎不问世事。据师兄们说,有资格进入议事堂的南山长老只有十七人,而北山则有一百三十五人。要知道只有晋入分神境界,又经过特殊的考核的弟子才有资格入议事堂决断门派事务的。由此可见南北二派之间的差距何等巨大了!”

    关天养是骇然脸色陡变,惊呼道:“这么说来,玄武宫有一百五六十名分神境界以上修为的长老了?”

    陈朔却是平静得很,说道:“何止?还有些已到了渡劫境界,无心管理庶务的长老,已是多年不见出动了。”

    关天养这才倒吸了口冷气,“难怪玄武宫是天下第一大派,这样的实力,谁又比得了?”

    “是呀,没有哪派比得了,就连最是讲究清心寡欲,五蕴皆空的大慈悲寺也远有不及的。修行最重的就是心性,若玄武宫门下真的个个都是那么的势力,又哪能有这许多的人修炼到分神境界以上?每一回遇有大战,出动的几乎都是南山弟子,北山的极少参与,除非攸关正道命运。若以阴阳为喻,南山为阳,北山为阴,南山为用,北山为本。若没有南山,北山是撑不起整个正道的,因为他们绝大多数只懂得修行,于庶务管理几乎一窍不通。若没有北山,南山同样统帅不了正道,因为没有那个实力。”说到这里,陈朔像完成了一项无比艰难的任务,长长地吐了口气,笑道,“要在修行界立足,权势是最末等的,法宝也是,根本还是在于修行,在于实力。要不然师父也就不会甘愿舍弃真武伏魔剑来封印鬼魔了!”

    关天养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此时此刻,他方才知道玄武宫根本不是他能撼得动的。若有那么容易,玄武宫又岂能主导正道两千多年?

    实力呀,绝对的实力可以主宰一切。

    一百五十六名分神境界以上修为的长老,纵是将长老会中另外八派所有分神境界以上修为的长老加起来怕也没有这个数吧?

    这简直就是一支逆天的力量。

    也难怪大慈悲寺、重极门等派也只有借通天鉴残纹之势才敢挑战玄武宫的主导力,经陆世元一番搓磨后,一个个又迅速地蔫了下去。关天养还只当他们都是为了顾全大局呢,原来是深知玄武宫的实力不是他们所能挑战的,只得作罢。

    “若是玄武宫真的要对付你,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陈朔颇为感慨地道,“师父一直说你不错,对你赞许有加。但陆、梁二位师叔一心想将通天鉴残纹收归玄武宫控制,师父虽身为掌门,但南山的事务,特别是伏魔观的事几乎插不上手的,也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但伏魔观对外是代表了玄武宫的,所以你要认为玄武宫在对付你,那也没错。你想借通天鉴残纹来削弱玄武宫对正道的控制和影响,但你却连对手的真正实力都不知道,又如何斗下去呢?你的盟友们很聪明,一方面为了顾全大局,另一方面是深知实力不济,所以都放弃了正面冲突的打算,暗地里玩起了坚持长期斗争的把戏。你呀你,连这些都看不透,还替他们出头?也真是傻得可笑!”

    关天养咬唇不语。他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对修行界的局势判断简直就是错误百出,很多东西全凭的是想当然,处处碰壁也就不足为怪了。

    距离伏魔观所在的展旗峰尚有百里,关天养立在船头,翘首而望,隐约见北边天际宝光通天而起,瑞霭笼罩,瑰丽幻像迭次闪现,布满虚空,教人叹为观止。

    不用问,关天养也知道这气象该属于玄武山的了。杜若曾就说过,普天之下,各门各派,要说到建筑之华丽,点缀之奇幻,当以玄武宫为最。只不过这‘最’达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实在是想像不出来。但远隔着百里就能见着这等灵气构筑出来的气象,普天之下除了玄武宫委实没有第二家了。

    重极门号称炼器正宗,法宝之多、之奇,乃天下之最,千阳山法阵遍布,机关处处,无一处不透着精巧,但也不能在百里之外就望见护山法阵所透出来的灵气宝光。据他的见识,要达成这样的效果,须得消耗天量的灵气。

    玄武山乃昆仑支系,祖脉只有一条,其余各山或有一条、或两条灵脉。但不管是有几条,灵脉是灵气之源,于修行门派来说,只有缺的,没有富裕的,只要利用得当,可以使得门人弟子修为提升速度远较别派更快。试问,像玄武宫这等规模门派,势雄天下,正魔二道竞相觊觎,又岂会分出宝贵无比的灵脉来玩这些虚而不实的东西?

    其间必有缘故。

    至于是什么,隔着这许远,关天养也是瞧不出端倪。

    在距着还有三十里的时候,船周白云悠悠,香气氲氤,不时有灵禽飞过,宝光乍现,仙乐阵阵,直教人有一种如临九天之感。云蒸霞蔚之间,琼楼玉宇隐现,一座座有如白玉雕成,美仑美奂,俨然超越了人的审美极限,只觉得此生此生,就以眼前所看到的最为惊艳,无复其他。

    幻像相衬之下,移步景换,没一处相同。这一处带来的惊喜略有消减,又来一处闯了过来,应接不暇,让人总是处于一种舒畅的亢奋中,享受着视觉带来的似乎没有穷尽的冲击。

    陈朔见关天养的神情变化一如自己初来玄武山之时,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关天养被他这么一扰,颇有些不乐,扭过头来,讪讪地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当目光再次落到眼前的景致之上时,一切的烦恼和不快尽行消散了。

    “我笑呀你也成了那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以你的见识,断不至于看不出这些都两分实、八分虚,不过是蒙人的把戏罢了!”

    关天养摇头道:“我怎么会看不出?那你发现没有,这些虚幻的影像都是暗藏机关的!”

    “哦?”陈朔颇有些诧异,“什么机关?”

    “我只跟你说一样:你看这些衬着实景虚化出来的影像总能带给人发自内心的震撼和美的享受,一波过了,又是一波。它不会令人出现审美上的疲劳,尽管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却又不会因此而觉得倦怠。若这些虚影幻像都是杂乱无章,随人观者的见识和修为无序地出现的话,又岂会把节奏控制得这般的妙到毫端?”

    陈朔噫了一声,茫然四顾,说道:“有吗?我呆了十多年,怎么没有发现……嗬,还真是这么回事呀!看我这心粗的……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关天养这才艳羡之极地感慨了起来:“还能是怎么回事?法阵呗!我的见识虽算不上广博,但千阳山、龙山、嵩山、王屋山、青城山还有赤峰山等处或住过、或看过,当真没一处与玄武山比得了。单就人造灵脉而言,便是一项浩大得令人难以想像的工程,普天之下除了玄武山,怕是再没有第二处了。”

    陈朔笑道:“别处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据师兄们说,玄武山乃九州形胜,得天独厚,钟灵毓秀,非别处可比。再加上玄天祖师遗泽,方才有了今日气象,绝非人力所致……”

    “狗屁!”

    不想陈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关天养冷冷地骂断了,他顿时一愕,费解地看着关天养。虽未言声,那眼神似也在问:你什么意思?

【五百零五、谈判(上)】

    “他们无非就是在鼓吹玄武宫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上天所赐,就好比皇帝之位,乃天赐神授——这些道理不都是你给我剖析的么,那年万寿节,普天同庆,官府还给我们发了米肉。当时你就说君权神授的理论站不住脚,还跟我们说了一大堆当时听不懂,现在想来都有些迷糊的理论来着。你要是不说这些话,我都还想不起来。怎么,开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陈朔大笑,指着关天养道:“你呀你,永远都改不了这激烈的本性。我话都没说完,你就开骂。至于吗?我当然晓得这些都是编出来洗脑的故事,但你也不得不承认,玄武宫能做到这一步,真的非常了不起。不是吗?”

    关天养点头道:“确实非常了不起,甚至是独步天下,冠古绝今。先前你说玄武宫有一百五十六名分神境界以上的长老,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怎么修炼来的,现在才晓得是人造灵脉之故。”

    “也未必!”陈朔很罕见地否认了关天养的说法,“师父就说过,天下山川万千,为何只有玄武山才能人工建造灵脉呢?历代祖师的智慧固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上天之眷顾。对于法阵建造我是不懂的,但师父的话说得很隐晦,分明是在说,纵然别派也想效着建造灵脉,也是成功不了的。”

    关天养沉吟了片刻,盘算了一番建造灵脉的条件和耗费,就说:“那也未必。回头我就帮着小蓬莱和重极门建两处灵脉给你看看……”

    陈朔反诘道:“是吗?若真有这么容易,重极门为什么不建呢?”

    关天养道:“因为他们不得其法,还有就是缺了一样最重要的材料。”

    “哦?重极门号称炼器正宗,岂会不知道灵脉建造之法?再说,什么样的材料珍贵到连他们也没有呢?”

    关天养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未作置评。陈朔越发的好奇,又追问,关天养这才道:“你自然该记得两千多年前,正魔二道为了争夺一件东西,掀起了一场持续百年战争的旧事吧?”

    陈朔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记得,不就是为了争夺龙鳞么,最后还是玄武宫得到了。利龙这片龙鳞,玄武宫成功地将真武伏魔剑强化了一阶。怎么,你提这事做什么?”

    “我在想……”关天养斟字酌句地道,“我在想,这又是不是编出来说给你们听的故事!”

    “哦?”陈朔耸然动容,“你,为什么这么说?”

    “强化的成功机率我最清楚,就算现在我已经能做到将圣品五阶以下的法宝必定强化成功,但对于仙品四阶的法宝,却连一成的成功率都没有。若是换成重极门,那就更加渺茫。玄武宫素不擅长法宝的炼制和强化,试问是怎么强化成功的?又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非得去冒失败就会彻底损毁已经是仙品四阶的真武伏魔剑的风险,去强求那百分之一都不到的成功强化机率呢?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陈朔摇头。

    “我以前也没有想过,但在看到了玄武山居然建造了灵脉后,我就明白过来了,这不过是玄武宫故意散布的烟幕。当年夺得的龙鳞被他们用来建造灵脉了,若非如此,玄武宫又岂能在两千多年里发展得如此之快?你想想,封神大战以来,有哪个门派从建派到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只用了不到五百年时间?两千多年来,玄武宫实力从未衰减,一直稳坐天下第一大派的宝座,宰执正道。”说到这里,关天养又自我嘲笑地说道,“我也是的,玄武宫怎么用龙鳞是他们的事,我又何必当他们像做了贼似的?那年在千阳山,我还在奇怪,玄武宫为什么对龙鳞一点兴趣都没有呢?难道他们就不想再强化真武伏魔剑或是甲了?现在才知道是龙鳞对玄武宫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陈朔哑然,思忖了半晌,不得不承认关天养分析得有理。但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惊天秘密,故也只是笑了一笑,说:“原来是这样……照你这么说来,蜀山派买了龙鳞去,也是为了建造灵脉了?”

    关天养摇头道:“兴许吧。但在我看来,一件镇派的仙器对于当下的蜀山派更为重要,也更加紧迫。而用圣器强化成仙器也相对要容易许多,一旦成功了,蜀山派的整体实力也将得到质的提升。而建造灵脉耗时久,见效慢,成了当然是功在千秋,可问题是蜀山派未必知道灵脉的建造之法。”施又想到自己各送了一块龙鳞与重极门和小蓬莱,重极门也是没有镇派的仙器,不知道会作好选择。小蓬莱已经有了,若是他们又知道灵脉的建造之法的话,就定然不会用龙鳞来强化返魂钟了。

    不知不觉间,云分雾散,一座雄立山巅,主殿高耸三十余丈,整体金碧辉煌,气势宏伟的建筑群豁然冲入眼帘。关天养不用问,也知道这便是名震天下的玄武宫伏魔观了。

    伏魔观坐北朝南,整体格局与传统道观没有区别,只是在细节上特别用心,处处彰显着玄武宫的无上权威。

    降落承天台后,关天养就见到梁师曾亲领着一帮弟子前来迎候,纵他对梁师曾暗怀敌意,不禁也觉得此举太过隆重了些。忙从船上跳下来,起手道:“劳动前辈迎接,晚辈如何当得起?”

    梁师曾揖手一拱,温和地笑道:“关兄弟过谦了。你是远客,我是地主,该当前来迎接!”待陈朔见过礼后,这才将关天养往客堂揖让。

    第二日巳正时分,一艘长三十余丈、宽约六丈有余,通体泛着宝石一样赤红光泽的大船在玄武宫四艘中型飞舟的引领之下泊在了承天台上。

    率先从大船上走下来的正是红莲宗赤焰堂座主千叶之弥。

    看他神采飞扬,傲慢跋扈的样子,显是并没有因为去年崂山巨峰顶之败而受到惩处。

    “关老板……”千叶之弥故意对与关天养并肩站立的梁师曾视作不见,只冲关天养起手揖拜道:“一别年余,近来可好?”不待关天养回礼,又猛地以手加额,大笑道,“看我,也是糊涂了,该称关会主才是。关会主,请恕失礼之罪!”

    关天养这才不紧不慢地答礼,笑道:“千叶座主,客气了。崂山一别,座主诸事顺利?”

    千叶之弥依旧不置理梁师曾,继续和关天养说道:“怎么会顺利呢?想我集结整个赤焰堂之精锐力量,倾巢出动,本指望一击必杀,结果却是功败垂成,不但折损了数十人,还带着首席护法班师古也丧命在你手底。百年以来,我圣都还从未遭此羞辱性的惨败,你说,我还能顺利么?”

    关天养听千叶之弥说得如此之惨,不禁心怀大畅,笑道:“是吗?听千叶座主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有那么几分本事呀!”

    “关会主何必妄自菲薄,你若没本事,普天之下还有谁敢自认有本事?”

    关天养一笑置之。听得梁师真与随同千叶之弥前来的人招呼,方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魔道五宗的头面人物,地位也都不比千叶之弥低,也就不好拿大,上前见礼。

    千叶之弥始终未曾与梁师曾打招呼,而梁师曾也当作千叶之弥不存在一般,视而不见。其实这样倒好,避免了双方的尴尬。

    今天的的谈判是魔道五宗与长老会之间的直接沟通,梁师曾虽是伏魔观主,代表了正道,但却并未在长老会任职,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参与会议。好在事前他已经将诸事向陈朔仔细交待了,并且相信以陈朔的才智,定能完满胜任,所以在将一行人送到会场之外后,自觉地去忙别的事务了。

    进入会场后,关天养招呼魔道一干人等落座,就将会议的主持之权交给了陈朔。

    陈朔是长老会理事团老大,就身份上来说,与千叶之弥等人对等,当仁不让地负责起了会议的主持和节奏的控制。客气了几句之后,就直接进入主题,说鬼魔是天下之公敌,并非正道一己之责任,眼下正魔尽全力封印鬼魔,还请魔道能够顾念公义,暂时息兵罢战。等将鬼魔封印了,魔道要怎样打,正道都无话可说。

    千叶之弥大笑着说道:“大道理还是先扔一边吧。说实话,打了三百多年,我们也累、也烦、也腻。特别是去年崂山那一战,我圣教上下损失惨重,怕是一百年也难以恢复元气。不过就算是这样,总体实力还是远胜过你们正道。这一点你们不会否认吧?”

    陈朔笑着点头道:“为什么要否认呢?大象力巨,却奈何不得蝼蚁;猛虎虽凶,却总是死于猎弓之下。千叶座主和各位座主试想,我正道若是弃鬼魔于不管,只顾自家的生存,那又当如何?”

    “你正道揽着要封印鬼魔可不是我们让干的,既要丢开手,那丢便是,与我等又有何干!”

【五百零六、谈判(中)】

    陈朔道:“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担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这道理我也不必多讲。魔道门下心任性妄为,从来就没有担当,这也是没得说。但各位也要清楚,我正道也不是非得将鬼魔封印不可。若是势不可为,或者封印鬼魔将会危及我等之生存,撂挑子的事谁做不出来?通天鉴残纹在我等之手,自保总是能够的。鬼魔可不是你魔道养的宠物,不会只跟我正道为难,总有一天会把矛头转向,到时我正道再趁势相攻,敢问各位座主,你们可有自保之法?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千叶之弥道:“你说我圣教门下没有担当,这话可不对得很。若真是没有担当,这场谈判就不会有了。”

    陈朔道:“这不是担当,是明智,是识清局势之后作出的无奈选择!封印鬼魔于我正道二魔乃至整个天下都是不得不做的事,谁都没有退路。”

    一番言语交锋上来,谁都没有占到上风。关天养一言未发,暗暗猜度陈朔在谈判方式与自己的区别。

    单就个人风格而言,陈朔堂堂正正,不卑不亢,全没有他的咄咄逼人之势。再就是陈朔很稳,从不剑走偏锋,玩奇诡计谋,而是晓之以理,动之以利,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推进。

    虽说这样谈判,不容易迅速建立起优势,但陈朔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达成息战的协定,因此他的每一番论述都指向于此,同时也明确提示对方:要谈我们就诚心诚意地谈,若是想玩阴谋手段,趁早拉倒。

    到申时散会之前,双方都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交涉,都是在试探。陈朔试探的是魔道是否具有谈判的诚意,而魔道试探的是正道的底线。

    散会之后,关天养只将千叶之弥一行送出会场便揖手作别。陈朔代表他将魔道几人送去下处安置了,就匆匆赶回来会商情况。

    关天养听着广平等八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但都是各执己见。有的说魔道还是有谈判的诚意的,不然也就不会万里迢迢地赶来了,而且还同意谈判的会场设在玄武山伏魔观。有的说若真有诚意,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地谈,几个时辰谈下来,尽是在言语上试探,分明就是来刺探情报的;也有的说魔道可能有谈的诚意,但又拿不准正道到底要干什么,所以须得先刺探清楚。

    “一切不都摆着嘛……”万有良道,“正道是为了彻底封印鬼魔,又不想腹背受敌,所以才和魔道谈判。还用什么试探?”

    “可魔道未必这样想!”程有涯摇头道,“他们肯定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借着封印鬼魔之名,行暗渡陈仓之实?”

    广平道:“你是说,魔道担心我们表面上是封印鬼魔,暗地里却对他们采取行动。毕竟我们现在有通天鉴残纹在手,占据了主动权!”

    苏千羽摇头道:“我们可没有主动权。通天鉴残纹就算是神器,也不能帮着我们对付魔道,这主动权又从何说起呢?”

    正争论着,陈朔匆匆地走了进来。关天养站起身问道:“情况怎样?”

    陈朔环视了大家一眼,只是对关天养点了点头,便笑问道:“都讨论什么呢?”关天养便把众人的观点简要地说了,就问他是什么看法。

    “我么?”陈朔眉头紧拧了拧,神情渐渐冷了下来,说道:“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魔道为什么不厌其烦地试探我们的底线?谈判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就是息战;我们的底线也很明确,就是在封印鬼魔期间,魔道不得趁机发起战争。这还有试探的必要吗?”

    程有涯道:“当然有必要。他们也怕我们偷袭不是?崂山大战下来,魔道纵然整体实力占优,却败得惨不可言,这里面的原因他们是深知的。更何况通天鉴残纹又在正道掌握之中,虽说是一件破损的神器,但也有着不可估量的威力。说到底,他们也是怕!”

    关天养还是没有发言,只是瞅着陈朔,想看他是怎么一锤定音的。陈朔似乎颇为赞同程有涯的见解,点了点头,就笑道:“据我看来,魔道确实是在怕,不然以他们的行事风格,何必反复试探我们的底线?可是,他们又怕什么呢?肯定不会是怕我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斗了几千年下来,我们有什么手段,有多少本事,他们还不清楚?就算是偷袭,也不能将他们伤筋动骨!”

    众人听他分析得有理,都沉默了,各自思量。

    “不过呀……”陈朔笑着站了起来,“这回魔道是真有诚意来谈的,不然也犯不着反复试探。既然有心谈,那就有谈得下来的时候,现在讨论这些岂不是有点多余?”说完便对关天养道,“刚才分手时,千叶之弥说想私下里和你谈谈。有兴趣么?”

    关天养笑道:“私下里跟我谈么?行,去见识一下吧……”别看他面上轻松得跟去吃饭喝酒聊天一样轻松,心下却是纳闷得很,暗忖道:“千叶之弥这老鬼又想耍什么花招?”

    一路走来,陈朔也是一言不发,但神情却并不轻松。关天养越发觉得有些古怪,就问道:“千叶之弥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在猜他要对你说什么!”

    “哦?你是怕我被他说动?”

    陈朔摇头,“我只是担心这场普通的会面又会引出怎样的议论!”

    关天养冷笑道:“身正不怕影子邪。再说,我还用怕什么流言蜚语吗?”

    陈朔叹道:“你呀,总是低估流言的力量……看吧,千叶之弥已经先一步到了枫晚亭,你去吧,我就不陪了!”

    “你不陪?”关天养颇为诧异地道,“怎么呢?怕我说你监视!”

    “千叶之弥已经明确说了是要私下里与你谈谈,我去凑什么热闹?”

    关天养斟酌了一下,就道:“好,我去!”

    枫晚亭位于伏魔观南坡下的枫树林中,景象极佳。可关天养一路走进亭子,只在思索千叶之弥要说什么,并没有心思欣赏美景。只不过尚未走进亭子,就被一阵浓郁的酒香给吸引了。

    太白醉?

    循香望去,见千叶之弥正对着漫山的美景自斟自酌呢,神情怡然之得,说不出的享受。

    关天养想气不得,只有笑了起来,击掌赞道:“千叶座主好兴致呀!”

    千叶之弥笑道:“我听说关会主最爱九夏城【奎元阁】的太白醉,这不,好不容易觅了些来,还望关会主赏脸对饮几杯!”

    关天养也不告罪,在千叶之弥对面坐了下来,接过千叶之弥递来的酒过,自斟满了一杯,深深地嗅了一口,叹道:“自打九夏城被尸毒所毁,已经有两年没有喝到了……”嗞的一声,美美地将杯中的酒液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大叫了一声痛快,又斟了一杯。

    “关老板就甘心一直当傀儡么?”

    关天养轻笑了一声,说道:“千叶座主,你也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利的话就不必说了。我若是不愿成为傀儡,谁又能逼得了我?我是个喜欢干脆的人,还是直说主题吧!”

    千叶之弥笑道:“其实今天不是我要见你,是有其人!”

    “另有其人?”关天养颇有些纳闷,问道:“谁?”

    千叶之弥扬手祭起一件法宝。关天养惊笑道:“幻影纱?”越发吃不准千叶之弥这是要干什么了。

    幻影纱专以制造幻像,蒙蔽人的视线和神识,修为不够,根本无法窥破所看到的、感觉到的是真是假。在幻影纱将枫晚亭罩住之后,千叶之弥神情一肃,站起了身来,恭敬地道:“属下恭迎圣教主!”却没有多余的颂唱之词。

    圣教主?

    关天养大惊。却是念头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就见面前虚空荡起了一阵涟漪,魔道共主、红莲宗宗主、‘圣手辟天’方天戈信步走进了亭子里。

    “我们又见面了!”方天戈似笑非笑地看了关天养一眼,眼神依旧冷漠而萧索。

    “方……”关天养竟然感到有几分紧张,“方前辈,你怎么来了玄武山?”

    “我若不来,这场谈判怕是难有成果的!”方天戈坐了下来,浑如回到家里一般自然,反倒让关天养觉得自己成了远客,拘谨得很。“坐下说吧!”

    关天养依言坐了下来,不但没了喝酒的兴致,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方天戈仿佛视而未见,说道:“鬼魔出世,乃是天意,谁也阻止不了。那年在龙山,我就苦劝大师兄不要枉费心力,可他就是不听。”

    “天意?”关天养回想着当年那一幕,埋藏多年的疑问又涌了起来,“敢问前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秘密?”

    方天戈道:“天意就是天意,你的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不必去算,就能感知到上天的意图,没有秘密可言!”

    关天养心下一震,略有所悟。

【五百零七、谈判(下)】

    “可是天意归天意,谁也没有想到通天鉴残纹竟拥有克制鬼魔的神力。由此可见,天意也不是不可违的……”说到这里,方天戈似乎走了神,怔了一怔,又才道,“也正是为了掌握逆转天意的力量,才有了崂山大战。”

    关天养不太能明白方天戈话里深藏的意思,只是问:“那前辈今日来,也是为了通天鉴残纹了?”奇的是他心底一点也不害怕,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方天戈绝不会出手强抢通天鉴残纹。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方天戈道,“想来你也很好奇我圣教为什么会同意谈判,是么?”

    “是!”

    “你很聪明,其实本该一猜就能明白究竟的!”

    “前辈是说……”关天养不能肯定地道,“你们也正遭受着鬼魔的威胁?”

    “是!”方天戈道,“十万大山之中的封印已经松动,幸得极乐宗发现及时,拼尽全力加强封印,不然已经被它逃了出来!”

    关天养长长地哦了一声,但并没有予以置评。

    “今天我来就是跟你谈笔交易的。你利用通天鉴残纹之力将十万大山中的鬼魔彻底封印,我圣教帮你成为号令正道,说一不二的共主。如何?”

    关天养连想也不曾想,就摇头道:“我没兴趣!”

    “但你却想得到自由!”方天戈道,“就算你不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难道连自由也不想要了?”

    关天养猛地站了起来,毅然道:“我的自由我自会去争取,绝不会和谁交易。纵然是换了来,那也未必是真正的自由。其实前辈不必来做这笔交易的,只要魔道答应在封印鬼魔之际罢兵息战,我又岂会拒绝封印十万大山中的鬼魔?”

    “圣都弟子个个心高气傲,又岂会接受你的恩惠?”

    “前辈既要觉得这是我施的恩惠,那也没法……既要交易,那晚辈可否另提一个条件!”

    “说!”

    “烦请贵教门下以后不要再伤害普通人了。修行者之间的争斗古来有之,我管不着,也懒得管。自命正道者未必都是正,魔道者未必都是魔。但普通人却完全没有力量也修行者争斗,所以只请前辈约束门下,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伤害普通人!这个条件可还行么?”

    方天戈惊奇地看了关天养一眼,问道:“为什么?”

    关天养惨然一笑,说道:“只为我曾经也是一个普通人!”

    方天戈沉默了许久,竟然叹起了气来,“这怕是不容易……”

    “那晚辈就没有别的条件了!”

    方天戈嗯了一声,眼神都拧作了一处。关天养心下颇为忐忑,暗道:“他会答应吗?其实仔细一想,我提这个条件也太荒唐了些,魔道行事从来就无所顾忌,哪里会因为我一句话而改变?方天戈虽是魔道共主,但实际上他对另外四宗的控制怕是还及不上玄武宫对正道的主导。就算是他答应了,另外四宗不答应呢?他们都说我天真,看来我还不是一般的天真呀……”可又想到话已出口,已无反悔的余地,只得静待方天戈的答复。

    “羲和……”方天戈似乎遇到了极大的犯难,依旧拿不定主意。

    千叶之弥控身应道:“是,教主!”

    “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禀教主,属下认为,答应容易,但约束却是千难万难。”

    “嗯,继续说!”

    “我教弟子素来行事无所顾忌,只要兴之所至,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除了教主令旨,便是天王老子的话也是放屁。就怕有弟子一时疏忽,将教主令旨抛于脑后,干下了悖逆之举,这又将置教主于何地?”

    “这么说来,你也是反对了?”

    “不,属下是主张赞同的。我等是修行中人,伤害普通人原就没有意义,还弄得与乾坤庭关系空前紧张。这倒不是我圣教怕了乾坤庭,而是实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属下此前曾统计过,就这十年间,单为伤害普通人而死于乾坤庭制裁的教中弟子有两百七十八人,其中元婴境界以上修为者有八人。实在是不值得!”

    方天戈眉头一剔,眼里寒芒激闪,“哦?有这等事,为什么不早奏我知道!”

    千叶之弥忙跪下请罪,说:“教主日里万机,总掌教务,属下哪敢以芥微小事烦扰?”

    “这不是小事!”方天戈寒声道,“单是这十年就损折如此多的弟子,从长远来看,岂非更教人心惊?”说到这里,又对关天养道,“你也该知道,我虽为圣教之主,但也不能教所有弟子毫无折扣地奉行我的命令,毕竟这里面牵扯太多。我若应了下来,一旦有弟子抗令不遵,我岂非就成了无信无义之辈?”

    关天养当然知道单靠着方天戈一道令旨就要魔道门下不伤害普通人是不可能的,但若能大加约束,必然会有所改观。当下笑道:“是,晚辈明白。晚辈也不是说要前辈一声令下,就再不会出现普通人为魔道所残害的情况。只要前辈大力约束,情况必然有所好转,再加上乾坤庭的威慑,也就能从根本上得到遏制。晚辈要的也是真心实意的承诺,而不是尔虞我诈的敷衍!”

    方天戈这才郑重地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关天养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只感到云开日朗,天清地和起来,畅然一笑,说道:“好,只待将灵泉山极阳之眼里,还有龙山出逃的鬼魔封印,晚辈自当赶赴十万大山,全力襄助贵教封魔!”

    方天戈得到了关天养的承诺,依旧是波澜不惊,站起身来,凭栏望着亭外漫山的红叶,说道:“龙山鬼魔已经出世,要将其彻底封印,得耗到何年何月?为什么不将灵泉山极阳之眼里的鬼魔封印之后,便赶往十万大山呢?轻重缓急,你也应该分得清楚!”

    “我当然分得清楚!”关天养道,“但正道各派却未必允许。如此一来,就要横生许多阻力,怕是到头来反教鬼魔恣意肆虐,无益于大局了!”

    方天戈也就没有再说了,只是笑道:“你能答应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也不再为难于你。羲和,你跟他再谈谈吧,我先走了!”说完,步子一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武山护山大阵有多严密关天养是深知的,但方天戈依然能来无影、却无踪,其修为之精深,怕是已确如他所说,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

    天下无敌?

    这是一个关天养曾经想都不曾想过的概念,此时他却忍不住自问:“将来的有一天,我又能不能无敌于天下呢?”

    千叶之弥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关老板,来,我们继续喝酒!”

    关天养已经没了喝酒的兴致,说道:“还是等谈判成功之后再喝吧。千叶座主,既然贵教有心罢战,为什么就不能开诚布公地说清楚,反而要反复试探?你也该知道,正道眼下绝大部分的力量都投入到了鬼魔的封印之上,哪还有功夫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

    千叶之弥哼了一声道:“你和正道打交道才多久?他们的把戏你又知道多少?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我圣教之安危,有些事情必须要摸得一清二楚才行。再说,你虽为长老会会主,却无力主导正道,息兵罢战一事还得看玄武宫是什么意思。只不过通天鉴残纹在你手里,封魔之事自然需要你的首肯。”

    关天养笑道:“看来这场谈判我是注定插不手了。那你们明知我没有发言权,为何又指名要跟我谈呢?”

    “为了提升你的影响,为了打击玄武宫的威望,也是为了挑起你和玄武宫、和整个正道之间的矛盾。一石数鸟,何乐而不为?”

    关天养大笑,说道:“算盘打得是好,可能不能凑效就不得而知了。”说完,也不作辞,大步出了枫晚亭,走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双方唇舌交锋,着实战得激烈。陈朔虽然年轻,此前又是名不见经传,但在谈判桌上,将他的智谋、见识、气度和应变展现得淋漓尽致,着实教这一帮子活了几百岁的老家伙们暗暗赞服。千叶之弥私下里对一众同伙说:“……这小子不论是口才还是智谋,都胜过关天养不止一筹,实在不好对付得很。这样的人才,我圣教为什么就挖不到,偏又让玄武宫捡了便宜。将来一旦成长起来,嘿嘿,有得我们苦头吃呢!”

    经过十八天的唇舌交战,机关算尽,罢战协议总算是达成了。

    这也是有史以来,正魔二道第一次通过谈判达成停战协议。

    不过,因缺少约束和制裁的手段,协议有效性被普遍质疑。

    协议签订当日,在关天养见证主持这下,千叶之弥代表魔道,梁师曾代表正道,双方共同宣誓维护协议的有效,若在封印鬼魔期间,哪一方掀起战争,必为人神所共愤,天地所不容。

【 五百零八、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上)】

    宣誓是在古老相传的仪式里完成的,谁若违誓,必然会受到残酷的惩罚。但这惩罚是针对宣誓者本人,还是所代表的势力,则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怎么说,在经历了崂山大战了成功主持正魔二道达成停战协议两事之后,关天养的威望是空前提升,俨然与一派之尊分庭抗礼。只不过正道门下始终觉得他的身份有些尴尬,虽为长老会之主,却没有决断正道诸事的权力,长老会名义是按他的意志组建,也是服从他的命令行事,但实际上却像一个监视机构,使得他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

    不过,关天养的手段却教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停战协议签订的第二天,他将理事团九位成员召集起来,‘苦口婆心’地训了整整一天的话,临到天黑了,才将一段自称是从通天鉴残纹上所悟的心法相授。心法共有八百余字,词句浅显,但涵义艰深,一时间众人都不能体会明白,但凭着见识又能断出不论是对自己的修行,还是对整个门派功法的完善,都有着不小的助益,便都用心记了下来。

    授完之后,关天养就又勉励了一番,说待灵泉山鬼魔封印完成之后,将会从正道门下择出功劳俱显的弟子,许以三天通天鉴残纹的参悟之权,但能悟出什么,又能悟得多少,就得看各人的机缘了。

    众人见他终于愿意拿出通天鉴残纹来与各派参悟了,莫不振奋,都说一定传回消息,让门下弟子奋起效命,以争取到参悟之机会。

    人散了之后,陈朔颇有些怀疑地问关天养:“你真打算让他们共同参悟么?”

    关天养笑道:“要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关天养听陈朔这样说,分明一怔,“你什么意思?”

    “换作我是你,肯定不会这么大方的!”

    “所以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关天养道,“别瞎猜了,我真没有布什么机关。”

    不管他有没有布机关,通天鉴残纹的影响力是勿庸置疑的。有楼子方的际遇在前,关天养根本不需要做什么正道门下就会趋之若骛。尽管只是共同参悟,所有人都会忍不住想:“焉知我就没有楼子方那样的奇遇,悟透通天鉴上的秘密,一夜之间获得千年修为呢?”又想:“关天养得到了通天鉴残纹有怎样?识得神文又怎样?神器乃有灵之物,福缘深厚者居之,不是谁得到都能获得器灵认可的……”但不管怎么说,要获得器灵的认可就得先获得参悟之权,不然自诩再深厚的福缘也是空谈,所以,讨好关天养也就成了势所必然。

    正魔二道息兵罢战之后,人手的问题也应声解决,再有了玄武宫居中协调,各种稀有材料在短短几天之内全部运抵灵泉山。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这日,关天养抵达鄢陵幻境,并没有立即问封印的准备情况,而是将马承风和李延极请到一旁。

    此时正道各大派掌门带着一众精英云集鄢陵幻境,黄金大殿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一时间也数不清有多少人。众人见关天养独将马承风和李延极请到一旁,莫不诧异,都小声议论着他们在说什么。

    李延极也没料到关天养一来就将他和马承风单独叫到了一边,似有极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也很诧异,笑问道:“关兄弟,敢情是有好事要告诉我和马兄么?”

    关天养笑道:“好事没有,倒有一桩苦事相求二位前辈!”

    马承风也奇了,笑问道:“什么样的苦事,先说来听听!”

    关天养拿出一只乾坤袋,说道:“这里是五千万晶玉,李前辈请先收下!”

    李延极越发觉得古怪,接过乾坤袋道:“有事你直接说,搞这么神神秘秘做什么?给我这许多钱是什么意思?”

    关天养道:“九夏城毁于地震和尸毒后,我一直筹思着重建,奈何没有机会。如今封印鬼魔在即,更是忙不过来。所以我想拜托二位前辈抽便主持一下九夏城重建之事。朝廷那边我已经知会了,一切使费由我承担,官府只消协助召集民夫就是。不知二位前辈可否成全?”

    李延极先是傻了眼,直咄咄地问道:“你这算什么意思?说清楚,不然我可不接。”

    “其实……”关天养想笑,没能笑出来,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晚辈是担心事出意外,所以才将唯一悬心的大事托付于二位前辈——也就是托付后事!”

    马承风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沉声道:“你有通天鉴在手,只消镇住魔气便是,修复封印之事有李兄、逸兄指导,还有了然、了定两位大师协助,哪里就凶险到须得交待后事了?”

    李延极惊声道:“封印是由你和逸兄设计的,难不成——是不是有什么凶险之处你没有说出来!”

    关天养摇头道:“我没有隐瞒的。就算是有,以逸前辈的见识,岂会看不出来?”

    “那这又是为何?”李延极已经有些作恼了。他的城府可没有马承风深,一旦发作起来,也是雷霆霹雳,骇人得很。

    “天下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我这样做也是怕出了意外,悬心之事没有着落。”

    “重建九夏城本就是玄武宫份内之事,就算没你这番嘱托,我也会按排弟子主持。你这样是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呢?”

    关天养笑了起来,说道:“前辈这就责得没道理了。我生在九夏城,长在九夏城,九夏城就是我的家,无论怎么也说不上越俎代庖的。”

    马承风看了李延极一眼,见他双眼冒火,分明就是要当场发作,便笑道:“李兄也不必跟他一般计较。咱们且先应下来,待封印完成后再跟他理论也不迟!”

    李延极怒哼一声,说道:“天下就没你这样的人。本来稳稳当当的一件事,你却这样一弄,是故意打击我们的士气么?”说完,拂袖走开了。

    马承风笑了一笑,说道:“好了,别乱想,按计划做就是,出不了乱子。”也走开了。

    众人见李延极面带怒色走了开来,更加吃不准发生了什么事。可惜的是,李延极没有告诉人是什么事,马承风也没有说,关天养就更不会说了。此事在接下来的一百二十多年里成了绝大的秘团,几乎所有人都怀疑关天养对马承风和李延极说了什么秘密,绝不肯相信只是重建九夏城的事。

    马承风简短地讲了几句话后,就把现场的调度权限交给了李延极。为了封印鬼魔,重极门可以说是精锐尽出,参与行动的三百名弟子尽是元婴境界以上修为,分布在了所有的关键位置之上。其次就数丹元宗,共派出了一百六十多名元婴境界以上修为弟子;再次就是小蓬莱,共派出六十七名元婴境界以上修为弟子。其余各派或十多二十人,或一人。总共凑足了一千二百五十人,另有三百人随便待命。

    李延极再次分派了一番任务后,就让所有人以小组为单位,依次进入封印之眼。

    关天养并不急着进去,因为进入封印之眼后,还须得调整方位,这又得花上不少时间。而他只消负责用通天鉴残纹的力量镇住鬼魔,防止在修建封印之时魔气外泄,感染了一众人等。据他的推算,至少还得有两个时辰才能进入极阳之眼,进去也是干等着,还不如在外面多晒会太阳。

    虽然幻境的太阳都不是真实的,但至少让人感觉暖烘烘的,心里也踏实。

    李延极见所有人都进去了,也没招呼关天养,便与轩辕逸、鲁长恭一道进去了。

    马承风在和各派掌门们周旋。他不像梁师曾那么圆滑,永远都是一副温和谦恭的神情;也不像陆世元那么严肃,几乎看不到笑容,说起话来也永远都是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他该高兴的时候就会大笑,该怒的时候就会拉下脸上,以眼神和语气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大家都很乐意和他相处,但却又都明智地保持着距离。

    关天养正好奇马承风是一个怎样的人,就见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通道,循着通道望去,就见到杨纵和杜友逢并肩而来。“难怪不得,我还当谁有这样的气场,竟教这些各霸一方的堂堂掌门们都自动让路了,原来是杨座主……”关天养不想在这时候还能再见到杨纵和杜友逢,心情顿时愉快了起来。可在他看到杜友逢身后还跟着云素和杜若时,当场就呆住了。

    尽管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杜若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没有惊心动魄的激动,只是劫后余生、久别重逢的欢快。

    杜若撇开人群,快步跑了过来。关天养也顾不得众目睽睽,冲将上去,一把将杜若死死地抱在怀里,哽咽道:“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杜若也拼尽全身力气将他抱着,泣道:“说什么丧气话?咱们不是早说好了,要相守一辈子的么?你难道就放弃了?”

【五百零九、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下)】

    关天养顾不上拭泪,贪婪地嗅着杜若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笑道:“好,我不说丧气话了,不说了……你怎么又来了?这一路上都还安全么?”

    杜若嗯嗯作声,说道:“娘听说正魔二道之间达成了罢兵息战的协议,这才同意陪我一道来看你。真怕来晚了,见不上你……”

    关天养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怀抱,以衣袖为杜若拭着泪水,说道:“看你,都哭成泪人儿了!”杜若撇开他的手,嗔道:“那你自己呢?堂堂男子汉,好意思当众流泪!”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关天养大笑道,“有情有义好男儿嘛。”

    “我就没看出你哪点好……”杜若掷过了一块手绢来,又掩面而泣。

    关天养收了泪水,将手绢递回去道:“擦了吧,这么多人都看着,好意思?”见云素走了上来,忙上前两步,控身道:“云前辈!”云素搂着扑入怀里的杜若,横了他一眼道:“还叫云前辈么?”关天养嘿嘿一笑,瞥了杜若一眼,就曲膝跪了下去,高声道:“拜见岳母大人。”当场叩了一个响头。云素只是笑,没有叫起来。

    关天养见杜友逢走了过来,又叩头下去,“拜见岳父大人……”

    杜若已是羞得满脸通红,咬着牙关嗔道:“你混叫什么?”不想杜友逢嗯了一声,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竟是当着天下各派掌门之面,承认了这个女婿。杜若心中既是甜蜜,又是兴奋,整个人不由都轻飘飘的,犹如御风飞在空中一般,浑不着半分的力。一时又痴痴地看着关天养,更觉缱绻万千,暗说道:“只要我们彼此平安,不离不弃,终此一生相偎相依,终是经历再大的劫难又如何?天养,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不管多么可怕的局面,都要和你一起面对……”

    关天养爬起身来,揖手和杨纵见礼,回首瞥见杜若眼含无尽柔情,心神顿失为之沉醉,连杨纵说什么都没听进去。

    好在杨纵并没有在意,而是冲杜友逢笑道:“这小子跟你一样,情种呀……”

    云素乜斜眼瞅着机纵,媚笑如丝地嗔道:“杨大哥,你说什么呢?”

    杨纵大笑,一时声透云霄,只教在场之人莫不侧目。只听他道:“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东海杜大乃当世第一情种?为了救回你的性命,不惜放弃飞升之机,耗损五百年修为,只身潜入冥域,从拘魂鬼判手下将你抢了回来。嘿嘿,若他不是情种,又岂会如此?世人都道神仙,殊不知情义方才是无价之宝呀!”仰望长天,说不出的感慨。

    杜友逢恍若是听到一件无足轻重的旧事被提起,只是哂然一笑,满脸的淡然。云素却是激动得脸膛通红,双目泪花莹莹,似笑非笑,却又含着无限的柔情,痴痴地注视着杜友逢那傲然的身影。

    关天养和杜若都不知道这些旧事,莫不惊诧,彼此对望了一眼后,却又展颜一笑,只是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小子……”杨纵长吐了一口气,又对关天养说道,“记着,好好善待她,用你的生命,你的一切。若不是见你真心真意,凭你又岂能娶得到‘南斗星君’杜大的掌珠?”

    关天养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杨纵为何当着各派掌门之面对他说这些,当下恭敬地应道:“是,晚辈一定用尽来爱护阿若。”

    “此番封魔,前途难测,不管发生怎样的变故你都要平平安安地回来。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忘了,还有人为你担心,为你祈祷,期盼着你平安归来。明白吗?”

    关天养心下大震,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同样苍白的杜若,艰难地应道:“是,晚辈明白……”

    “命是你的,通天鉴也是你的,没必要为着不相干的天下人把自己给葬送了。你死了,痛苦的也只是关心你的人,他们还是该怎样,绝不会有人记你半分的好。”

    关天养也大笑了起来,说道:“多谢前辈好意提醒,晚辈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过一件被摆布的工具?但晚辈求的并不是有人感激,有人记好,而是义之所在,不得不为。”瞥见有人眼露鄙夷之色,显是在怀疑他只会说好听的话,也就冷笑一声,“非是晚辈自吹自擂:晚辈虽为商人,但也并不是斤斤计较之徒,至少还做了些有利于天下之事。各位皆自命远比晚辈更为清高,不知可有做下一件有益于他人之事?”

    杜友逢脸色突地寒了下来,沉声训道:“既是义之所在,不得不为,又何必说这许多?你有多大,又经历了多少事,凭什么指责起前辈来了?”

    关天养知道杜友逢是不想自己在言语上得罪人太多,这才出言回护,忙惶恐地道:“岳父教训得是,孩儿孟浪了!”

    杜友逢依旧不苟言笑,只说:“知道孟浪就好。时辰快到了,你去吧!”

    关天养应了声是,又分别对云素和杨纵一揖,径对杜若道:“阿若,放心吧,我会平平安安回来的!”言罢,也不多作留恋,大步朝着通往封印之眼的传送阵走了去。

    感受着离杜若越来越远,关天养心下陡地生出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绝决之感,心下大恸,泪水汹涌而下。

    不知道为什么,早在几天前他生出了一股不妙的念头,料定此番封印不会顺利,至于能不能保全性命,平安归来,他也说不清楚。彷徨之余就问万宝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万宝炉说:“谁知道呢?总归循着你的本心去做就是,何必去管吉凶祸福?”关天养也知道从万宝炉这里问不出更多的东西,只得一笑作罢。

    原觉得自己贱命一条,纵然遭遇不测,至少干成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一件有益于天下的大事,纵然正道各派不念他的好,至少自己问心无愧。可此刻一想到身后得越来越远的杜若,哪还有心思去封魔?只恨不得立即转身回去,带上杜若远走高飞,不拘去哪座深山里躲藏,过他们自己的日子,那该有多好呢?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想的是这样,脚下却不受控制,越来越快地朝着传送阵奔去。直待进入封印之眼后,他才恍然:已经没有退路了。

    既然没有退路了,那就勇敢地走下去吧。

    深吸了两口气,将杂念从脑中驱了出去,也不管李延极的任务分派得如何了,只向了然走了去。

    了然原来瞑目诵经,关天养走到他身前丈许处,他就睁开了眼,点头道:“都准备好了么?”

    关天养只道:“下去再说吧!”

    了然嗯了一声,站起了身来,走到巨洞边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关天养也纵身跟上。

    下坠的过程很奇怪,最初的百十丈还有如从高崖上坠下,急剧下落,在撞上了一道清光之后,下坠之势顿缓,就好像滚到了油缸里,四周全是粘稠沉重的阻滞之力,竟连神识都变得有些迟钝了。举目四望,只见身周全是浓郁的清光,也并不见有别物。清光如河流般朝着某个方向流动,但身处其间的关天养却感觉不到半点的推拉之力。

    了然如同走在平地上,迈开步子,稳稳当当,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僧袍摆动,浑无半点受束之感。关天养几番努力学着像他一样,都未能办到,只得像游泳一般,伸展双臂向前划行,这才不至于落下。

    约顿饭功夫,清光突然消失,四周一片黑暗,阴寒的空气中隐隐带着硫磺之味,身体失重急剧下坠。

    “难道这就到了极阳之眼里么?”关天养还是头一回从封印之眼里进来,自然迷糊。扭头去看了然,只见他还是像散步一般,不徐不急地迈着步子往下走去,全然不受下坠之势的影响似的。

    关天养也不知道距离极阳之眼里还有多高,忙取出一只凌空虚渡来别在衣领之上,激活之后,下坠之势顿消。没想到的是,了然也如幽灵一般,也跟着慢了下来。“嗬……”他惊得笑了起来,问道:“大师,你这是什么神通?”

    了然道:“我若说不是神通,你肯定不信!”

    关天养大笑了起来,“我若说我现在没有用法宝,那你信么?”

    “当然不信,你明明就用的是法宝!”

    “这不就一样的道理嘛!”

    “不一样的,因为我也用的是法宝!”

    关天养如挨了一记闷棍,连骂自己猪头。了然笑道:“难道我就不能用法宝?”

    “非是不能,而是我觉得大师神通广大,哪里用得着使用法宝?”

    了然也大笑了起来,“你呀你,总是改不了想当然的毛病。”

    说话间,热浪自下汹汹袭来,硫磺味也是越来越重。随着眼前一亮,已然然置身于极阳之眼内了。居高临下俯瞰,封印之台有豆粒般大小,四周分布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岩浆池,正骨都骨都地翻滚喷发着。较上次来时,洞中并未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各个岩浆池时都插上了粗细高矮不一的柱子,看上去像习武用的梅花桩,感觉有些怪怪的。

【五百一十、通天鉴镇魔之战(一)】

    落到封印之台上后,关天养仔细地查看了每一块方砖,就说:“玄武宫的功课做得很扎实嘛,也没见有魔气外泄的迹象!”

    了然道:“玄武宫做事从来一丝不苟,纵是再挑剔的,也难以寻出毛病来的。他们还有片刻也就下来了,你这又何时开始?”

    关天养掐算了一下时辰,说道:“他们至少还有三个时辰才会下来,着什么急?对了,了定老和尚呢?”

    “他么……”了然道,“自然有他的事去忙!”

    “忙什么呢?”关天养不解地道,“他的腿脚又不方便,我都替他担心生活怎么自理?”

    这时,方砖开始了新一轮的变化,清光闪烁,很是壮丽。变化尚未完成,地底也传来了阵阵轰响,岩浆也随之喷发。

    了然唉地叹了一声,说道:“你呀,总是爱管闲事,不然哪会惹出这许多事非来呢?”

    关天养盘膝坐了下来,笑道:“脾性已经生就了,改也改不过来,有什么办法?对了,大师可知道两年前的地震是怎么回事?尸毒又是打从哪里来的?”

    “地震既是地脉运行所致,也有人为诱发的因素。”

    “果然是有人使鬼呀,不知有没有把这恶贼给抓住?”

    了然摇头道:“此人修为精深,又聪明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抓住?但多行不义,将来总是难逃公道的!”

    关天养嘿嘿一笑,显是对了然的话不以为然,说道:“你也知道,我在送慎明回九华山的路上遭遇到一个恶人,他自称圣尊,专会炼制尸人。后来被杜大先生打跑,逃离了五梁山,不知所踪。我一直怀疑他藏到了灵泉山中,奈何我也找过了,杜大先生和各派前辈也来找过了,都没有收获……”才说到这里,了然就打断道,“这些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倒是一直念念不忘?”

    关天养被呛得一愣,半晌才道:“怎么没有关系?我差点死在那妖人手里,这仇能不报?”

    “你要报的仇多了去,何止这一桩?”

    关天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然又问道:“怎么,还不开始?”

    “大师……”关天养似得差点七窍冒烟了,好不容易将怒火压了下去,问道:“我说,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呢?”说到这里,脑子里顷时闪过一个念头,嘴上也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老实说,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得到了通天鉴残纹?”

    了然神情有些无奈,“事实上通天鉴确实能克制魔气,绝非我捏造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通天鉴残纹能够克制魔气的?你既没见过通天鉴残纹,又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关天养本想将胸中的怨气、怒气和怀疑都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可在看到了然摊开手掌,展示给他看的东西后,不由得闷哼一声,呻吟道:“这,我,我是不是看花眼了……”抬起手来,却连揉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了然展示给关天养看的不是什么妖邪之物,也不是什么奇诡法宝,而是一块通天鉴残纹:半寸许长,通体墨绿,全无出奇之处。若不是关天养已得了四片,且几乎天天把玩着研究,怕是也不能一眼认出它是什么来。

    “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了然扬手将通天鉴残纹抛给了关天养,全没半点惋惜之色,继续平静地说道,“鄢奚飞升那日,我便知道你得到了通天鉴残纹。它虽是神器,对我来说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

    关天养渐渐回过神来,摩挲着这一小片通天鉴残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那你这一片又是从哪得来的?就在这极阳之眼里吗?”

    “不!”了然摇头道:“是了定师弟给我的!”

    “老和尚?”关天养真来越吃惊了,“他又是从哪得来的?”

    了然无奈地笑了起来,“看来你不把根底都刨出来,是不会甘休的了?也罢,反正还没到时辰,我便说与你听就是。这一片残纹也非了定师弟得到的,而是他的徒弟。这人你也认识,他原是商县县令,姓骆,名琳……”

    关天养已经没法子再表达自己的惊讶,只是摇头苦笑道:“世上还有比这更巧的事么?”

    “哪里就说得上巧了?”了然说道,“骆琳的妻儿落在了阿留古手里——也就是你说的圣尊——为了救他们出来,骆琳是连性命都不要了,可是他那点本事,又怎么是阿留古的对手?第一回被你救了,第二次眼看着就要尸化的时候,恰好被师弟遇上,又救回他一命。得知了他的经历,师弟也很感慨,就将他收录门下,授以佛法。后来他得知阿留古逃回了苗疆,就一心要追去,说纵是死也要与妻儿死在一起。师弟不忍他一个人去犯险,就陪他一道去了。不想阿留古并没有回苗疆,他们也是空跑了一趟。苗人们听说阿留古没有死,又在中原生事,都很惧怕,纷纷向他们打听情况。有位苗人长老在与骆琳长谈了一整夜后,就把这块残纹送给了他,说兴许对他有用,却没有说有什么用。骆琳只当作寻常礼物收了起来。在他们匆匆从苗疆赶回来时,九夏城被地震摧毁,尸毒也大规模地爆发。”

    关天养听到这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那通天鉴残纹怎么会在你手里?骆大哥给你的么?”

    “你着什么急,听我说完便知道了。回来之后,骆琳便去清剿僵尸,结果不敌阿留古,幸得有它护身,才捡回了一条命来。不想阿留古认出了它的不凡之处,就要骆琳拿他去换回妻儿。骆琳万没料到得来极易的一件东西竟会被阿留古如此看重,也没去想它到底是什么,就答应了。”

    关天养顿时脸色大变,叫道:“骆大哥怎么……唉!”

    了然没有置理关天养,继续说道:“阿留古得了它之后,便循着暗河潜入了极阳之眼,想破坏封印,放出鬼魔!”

    关天养又惊又怒,长身而起道:“他敢!”

    了然道:“他怎么不敢?他不但敢,还想利用通天鉴残纹的神力镇住鬼魔,为他所用!”

    关天养脸色瞬时青了,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疯狂的人,竟然还能奴役鬼魔。要知道魔是秉阴煞戾气而生的至凶至悍之物,将所有生命视得比蝼蚁都卑贱,何曾在人面前俯首过?阿留古不但敢想,还敢做,当真不鬼‘圣尊’这称号。

    “当时我恰好有事外出,没有守在这里,玄武宫也没有派人监视……”

    关天养包急地问道:“那又是谁阻止了阿留古破坏封印呢?”

    “骆琳用通天鉴残回换回妻儿后,殊无欣喜之意,终日郁郁不乐!了定师弟对这个徒弟很是了解,知道他想尽快解除妻儿的痛苦,却又不好开口相求。师弟原就对他一家的遭遇极为同情,眼见他们好不容易团圆了,自然也很高兴。不过若用药物的佛法化解,至少需要两三年才能将他妻儿体会的尸毒化尽。大人也还罢了,可几岁的小孩子又岂忍得下去?想着极阳之眼里阳气极盛,乃是最好的驱除尸毒之所,师弟就决定带他们下来,利用极阳之力焚尽尸毒。不想机缘巧合之下,正撞见了阿留古破坏封印,当场就打了起来。阿留古纵然本领不弱,奈何在极阳之眼里大受限制,不是师弟敌手,反倒连它也给丢了。师弟原说将它还给骆琳的,奈何骆琳固辞不受,说此物于他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给能发挥出它威力的人,使之造福苍生。待我回来之后,师弟便将它给了我。也就是在那时,我才知道它有克制鬼魔之力。这下你该知道不是一场算计了吧?”

    关天养出了会子神,无限感慨地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会是这样……”

    了然点头道:“是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关天养摇头道:“我不是说通天鉴残纹,而是说骆大哥一家子……他们一家现在都很好么,宝儿呢?当年我和慎明救下他们母子时,宝儿才和个月大……”想着骆王氏对孩子的爱,心下总是说不出的温暖。虽说经历了这么多的劫难,但一家子到底是团聚了。可见老天也不是无情无义,不会让好人承受最残忍的折磨。

    “有杜大先生赠送的丹药,还有师弟以佛法为他们化解,自然无碍的!”

    关天养这才感觉眼眶湿湿的,忙揉了揉,笑道:“那就好。待把这事忙完了,我也得去看看他们才是!”

    “你心中的疑虑也都释开了,这下该动手了吧?”

    “也没全释开。”关天养掂着手里的通天鉴残纹,说道:“你既已经有了一片,为何还要把我拉上?”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了然对关天养的多疑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摇头,苦叹道:“如此小的一片,又能有多少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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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一、通天鉴镇魔之战(二)】

    关天养一愕,连连拍头道:“糊涂,是我糊涂了……这么说来,大师是将它送给我了?”

    了然反诘道:“难不成你还能把你的那块送我?”

    “这不一样!”关天养说道,“我就是个普通人,五毒俱全;你是出家人,五蕴皆空。我向你要很正常,你向我要就问题大了。”说着,取出自己所得的通天鉴残纹,金光顿时大亮了起来。极阳之眼内甚为广大,纵横怕是有十数里方圆。金光只在顷时间便将偌大空间充得满满当当的,一丝缝隙都没有。喷涌的橘红色岩浆也黯然无色,威势也渐弱了下去。

    一大一小两块通天鉴残纹合到一起之后,各种幻像骤生,神文翔舞,虚空中还隐隐传出雄伟庄严,威势凛然的诵唱之声。

    关天养顿时肃然,真有些担心会有意外情况发生。静看了片刻,脑海中缓缓呈现出一幅画面:一个高大伟岸,身被残破甲胄,右手提着长戟,左手拿着一柄长约尺许、形若令鉴的之物高指向天,神情既悲且怒的男人立于高山之上,仰天对着黑云低下的长空愤怒咆哮。在他的身周,无数的灵魂飞舞盘旋,为他助威,为他呐喊……

    关天养顿时被这幅画面透出的悲壮、苍凉和雄浑之气给吓住了,心下不禁暗问:“他是谁?他要干什么?”再一看画面上男人左手所持之物,立时就猜出它该是完整的通天鉴,只可惜画面就这样被定格了,再没有任何的变化,不然也就可以看出通天鉴到底是作何之用的。

    就在他将神识倾注于奇怪画面上的那片刻功夫,两片通天鉴残纹再次合而为一了。金光渐散,关天养将它捧在手里,才发现鉴身之上又多出了不少的纹路。以手缓缓拭过,金光流溢,幻像迭生,神文如精灵般飞舞,端的是美妙无方。

    “南无地藏王菩萨……”了然庄严地宣了声佛号,“此物果然神异非常,虽非诞生于洪荒之世,但绝对是一件神器!”

    神器!

    关天养觉得自己都有些神经了。

    对着画面中男人所执完整通天鉴来对比,缺省的残纹最多不会超过三块。可这三块又去哪里找?找齐了是否就能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

    楼子方留下的传言说:谁若是得到了通天鉴残纹,不但能在一夜间获得无上的修为,还能不经过百千年的修炼,飞升天界,证得不老金身。

    可是,关天养却没能从神文中判读出这样的信息,也无从猜测楼子方是如何读到的,但这也是吸引无数修行者拼死争夺通天鉴残纹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通天鉴,顾名思义,难道是指它是开启通往天界捷径大门的钥匙么?

    可那个男人分别是向在战斗,与天,或是与九天之上的神仙们战斗,奈何势单力薄,无力扭转局面,以至于才会发出那样悲壮和愤怒的咆哮。

    但他又为什么要与天战斗呢?

    正想得忘神,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响,惊得关天养失声问道:“怎么回事?”

    了然道:“它已经感受到了通天鉴上所发出来的气息,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怕是立时就会发起冲击,你要小心了!”

    关天养还没来得及应声,就感到一股巨力自地底涌来,就连封印之台也没拦住,狠狠地撞在他的屁股上。幸得他及时祭起【剑心通明】,这才不至于屁股开花,但也被高高地抛起了数十丈,这才将冲力尽数化解。

    好家伙,很是懂得隔空打牛嘛。

    关天养又气又怒又无可奈何。只听了然说道:“时辰快到了,你得先将它压制住,上面的人才能进来!”关天养就嘿嘿地冷笑道:“放心吧,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将通天鉴残纹握在手中,也不需要刻意做什么,神力感受到了魔气的躁动,幻化出各种奇诡的异象,直指封印之台。

    关天养一边控制着下坠之势,一边关注着通天鉴残纹制造出来的异象,冀图从中看出神力是如何克制魔气的。可是,异象太过奇轨,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任他才智超群,也无法理解都是什么意思。

    金光有时候化作丈余长、碗口粗细的光柱,恍似被人操控着,不停地在封印之台的方砖上点来点去;有时候化作漫天的光珠,落向分布在极阳之眼岩浆池里的数百根柱子之上;有时又会是各种从未见过的动物、神明,或怒吼、或歌喝、或跳舞……总之,关天养能看懂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也就是这很少的一部分,与【青城剑典】中所记载的修行之法互相佐证,也能给他很多的颖悟。

    本以为只消就这样拿着通天鉴残纹就行了,并不需要做什么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才发现通天鉴残纹也需要消耗灵气,而且消耗量波动巨大。

    起初半柱香的功夫里,全然没有灵气消耗的迹象,随着鬼魔发起的冲击越来越猛烈,关天养终于感觉到了细微的灵气波动。正感慨神器就是好,虽然是破损的,但在与满修行界都束手无策的鬼魔对抗时,几乎连灵气也不消耗就将鬼魔压制得死死的。不想念头还没转过来,就出现一波持续茶盏功夫的灵气急剧消耗,情急之下,关天养都来不及去关注消耗量到底有多大,只是尽力维持灵气的供给,不使出现问题。待一切归于平静后,他才回想着估量,此番通天鉴残纹的灵气消耗怕是超过了圣品五阶法宝全力驱动下的消耗,着实有些惊人。接下来又维持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无消耗状态,便又是持续约一柱香功夫、起伏不定的持续消耗。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他试图总结出规律,却是没能办到。

    接着就是李延极率领营建封印的各派一千三百余名弟子进入。不到茶盏功夫里,所有人都各就其位,按着早已经分派好的步骤行动了起来。

    关天养原以为谁拿着通天鉴残纹坐在封印之台上都能将魔气镇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灵气消耗在波动起伏中越来越巨大,若不是他原力修为精纯深厚,能毫不费力地将极阳之力转化为最纯净的灵气予以供给,怕是不到十二个时辰,就得被耗干。

    “难怪这活计看着轻松,却没人争着来做,原来里面藏着这么深的机关。驴日的,都没个人提醒我。敢情是想着把我耗死了,通天鉴残纹就归他们了么?嘿嘿,好在小爷不是吃素的,哪能就这样被你们算计了呢?”很是腹诽了一通,关天养还是继续不动声色地坚持。

    每往后推一天,通天鉴残纹消耗的灵气就会加倍,到第四天上,灵气消耗的最高量已不亚于仙品一阶法宝的消耗,若非关天养深谙灵气转化之道,已经没法子再坚持了。放眼整个修行界,也没几个人能够不依靠外力的相助维持一件仙器所需的灵气消耗。更教人惊叹的是,他偶尔还要与李延极、轩辕逸等人一道参议封印营建进度可否适当作出调整,并提出周详的改进方案。

    李延极也还罢了,轩辕逸着实惊骇于关天养的实力,在第三天上就忍不住问李延极:“李兄,我怎么是越来越看不透关老板的深浅了?”

    李延极道:“他么,也没人看透过。”

    轩辕逸不能理解地感慨道:“据我所知,他也就二十多岁,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行……不,就算是上辈子就开始修行,又能有多少修为?可这几天来的灵气波动你我都能够清晰感知,没有七百年以上的功力,哪里能够坚持得住?”

    李延极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他可不能以常理来猜度,若不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又岂能支撑得起至少要七百年以上功力才能胜任的漫长消耗?还有个问题想必你也发现了,自从我们动起手来后,这里的极阳之力始终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不像以往那样猛烈的波动。”

    “难道不是被通天鉴残纹所压制住了?”

    “不是!”李延极摇头道:“通天鉴已经破损,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来。之所以能克制鬼魔,靠的还是先天的神力。若是我没有料错,极阳之力的不振应该和关兄弟有关,可能是他用法宝或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法子将其转换成了可供通天鉴残纹消耗的灵气吧。”

    “法宝好像不太可能。”轩辕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会不会是从通天鉴上悟得的上古秘法呢?”

    李延极似乎没兴趣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就道:“兴许是,兴许不是。关兄弟一直就深谙通气控制的法门,我重极门就蒙他指点,受益匪浅。据说他修行的是一种叫‘原力’的法门,与我等所炼之真元截然不同,原力可以随意转化成任何形式的力量,至于是如何转化的,就教人不得而知了!”

    轩辕逸既震惊又艳羡地感慨道:“不想世上竟有这等奇法?若是我轩辕世家也能略通皮毛,封印之术又岂是今日这般没落气象?”一时间叹气连连,郁郁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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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二、通天鉴镇魔之战(三)】

    按事先制订的方案,整个封印的布置需要七天。前五天完成法阵的营建,然后用两天时间来启动法阵,破碎虚空,将鬼魔彻底流放异域。所以,真正艰难的对决是从第六天开始的,能不能将鬼魔彻底封印,就要看最后这两天的努力了。

    到第五天上,关天养就预感到了不妙。一如了然所说,破损的通天鉴残纹是无法发挥出神器的威力,须得靠他的实力和意志来弥补威力的不足。可是,再强的实力在鬼魔面前还不是儿戏一般?唯有靠着意志支撑,仗着通天鉴残纹之上的神力来与鬼魔一决高下。

    也就是在第五天上,关天养庆幸自己是剑修,庆幸通天鉴残纹是为自己所得,也庆幸是他在与鬼魔对决。

    若不是剑修,单靠着实力,纵是神仙也没法子与鬼魔拼斗,更不能够提供给通天鉴残纹所需要的灵气。实力是有限的,意志却是无限的,正是坚强不屈的意志,使得他在这场对抗中到现在都还占着上风。若换作别人来,即便是白龙或是方天戈,也未必能够坚持四天,一旦掌控通天鉴残纹的人倒下了,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这是一场天意的对策。鬼魔要破印而出,为患世间,是天意;他关天养成为剑修,得到通天鉴残纹,也是天意。天道贵在平衡,损有余以补不足。所以这场封神时代以来的人与魔之间的正对对决注定会以关天养的胜利收场。

    尽管最终会胜得很艰难、很痛苦、很出乎人的意料,但关天养已经坚信,鬼魔再无破印而出的机会,它将永远地被流放。

    在所有的法阵都营建完成之后,整个极阳之眼已成了另一番模样。林立的平台取代了翻滚的岩浆池,所有的法阵虽还未激活,但都各自闪烁着五彩的光华。全新营建的封印系统的阵眼就是关天养和了然置身的封印之台,但这里却要在最后一刻才会被启动。

    鬼魔也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不惜以耗费本命元神的方式与通天鉴残纹的神力相抗衡。猛烈的地震已经有超过六个时辰没有间断了,轰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传来,教人忍不住怀疑再这样下去,大地会不会塌陷。

    在通天鉴残纹镇住迎来的鬼魔时,李延极和各派长老就得在同一时间启动三百六十座法阵中的一百二十座——这一百二十座法阵须得经过六个时辰的蓄灵,才能获得在瞬间破碎虚空的强大力量。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关天养必须得用通天鉴残纹将鬼魔逼入虚空通道,接下来,轩辕逸就得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启动另外二百四十座法阵,修复破碎的虚空,将鬼魔永远流放。

    李延极并没有着急启动蓄灵法阵,先是冲了然揖手一拜,才对关天养道:“关兄弟,我这马上就要启动裂空法阵了,鬼魔的反抗有可能会越来越猛烈,你……能坚持得下来吗?”

    关天养笑道“放心吧,没问题!”

    李延极叹道:“只要尽力就行,只要尽了力,也就问心无愧了!”

    关天养当然明白李延极的弦外之音,说道:“前辈放心,我当然会尽力。拼命不讨好的傻事我可不会干的!”

    李延极神情略为一松,说道:“这就好。”又笑道,“我们都还等着喝你和阿若的喜酒,待此间事一了,你可不能再拖了!”

    关天养颇为感激李延极的用心,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就大笑道:“好,到时前辈只管带上肚皮来喝就是!”

    李延极又道了一声保重,再扭头看了然。了然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李延极深知了然乃地藏王菩萨使徒,佛法渊深,纵关天养力有不逮,他也能从旁襄助的,心头悬着的石头也就落下来了一些。没有再多言语,就去启动裂空法阵了。

    经过一番祭炼,一百二十座裂空法阵的阵眼全被激活,霎时之间,犹如一百二十道利剑升空而起,直指极阳之眼的穹顶。

    也就是这一刻,地底传来的震动突然停止了,轰鸣声也随之消失。

    霎时间,静寂若死。

    所有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如打鼓一般轰响。

    当震动和轰鸣不停地从地底传来时,所有人都觉得它无比的讨厌,只祈盼它早一刻消失才好。可它真正消失的时候,心底又被一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躁和恐慌填得满满当当的,恨不能当场大叫、或是猛力摧毁所能看到的东西以作舒缓发泄。

    也有人在想着:突如其来的静寂是不是预示着将会有更强怕的冲击即将发起?

    “南无地藏王菩萨……”就在恐慌的情绪越来越漫延之时,了然的佛号声适时响了起来。如久旱之沙漠普降甘霖,清音回荡,顿教所有人感到如蒙大赦,如获重生,心下说不出的舒畅。了然双手合手,瞑目而坐,神情庄严而慈和,【地藏本愿经】从唇间飘出,嘤嘤嗡嗡,不绝如缕,却能教人心神安定,杂念不生。

    关天养倒没有被突出其来的静寂所影响。一百二十十裂空法阵启动,鬼魔敏锐异常,自然也能感知到将会发生什么,难免陷入短暂的恐慌。但恐慌也是短暂的,一旦鬼魔醒悟过来等着它的是什么,必将发生最为猛烈的攻击。

    有多猛烈?

    关天养不敢想像!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全力抵挡,旦有疏失,自己仗着通天鉴残纹可以保全,李延极等人必将无一幸免。虽说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过自己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为了杜若,为了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们,总要平平安安地回去才是。管他是鬼魔为患,乾坤倒悬,管他天塌地陷,苍生灭绝,那又有什么相干?苍天尚且不管不管,自己一个贱若蝼蚁的普通小子,明知不可挽回,又何必去拼命?

    可是,当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专注地为封印鬼魔而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时,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何等自私,何等可耻?天地开辟以来,苍生多舛,灾患从不曾断过,若是每个人都只想着保全自己,不为他们贡献一分力量,芸芸众生又岂能繁衍至今?

    “不管怎么说,我只尽力坚持到最后就是……”关天养一番感慨之后,暗暗对自己说,“通天鉴残损,威力明显不足,能不能将鬼魔克制到封印彻底完成还无法料知。若真的坚持不到最后一刻,我也要提醒他们先一步逃走才是。有剑气护体,鬼魔一时半会儿奈何我不得,又何必这般心忧惧怕呢?”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再无任何异常,极阳之眼内一派忙碌,该检查的检查、该加固的加固、该祭炼的祭炼……各有职司,井然有序。也有些人渐渐放松了警惕,笑着说:“看样子鬼魔也耗尽了力气,折腾不起来了。”另有人答道:“你以为鬼魔跟你一样虚弱不堪么?那可是魔,即使被封印在极阳之眼里不知道几千几万年了,我们这里的人就得一起玩完!”

    “放心吧,有通天鉴残纹在那里镇着,什么样的魔也没机会跑出来!”

    “太乐观些了吧?若说是一件完整的神器,兴许还真镇得住。可现在它已经破损,那就说不好了!”

    “什么叫‘那就说不好了’?真要是说不好,不单是我们,连带上道兄你也都没有逃出元神的机会!”

    “这活计本就是提着脑袋在干,只要有一点意外,谁能逃得出元神去?我劝你们还是少嚼些舌根,专些做事吧。”

    听了这番话,好些人神情都一凛,闭上了嘴,专注于手上的活计。不想只安静了片刻,一声类似于石块坠落的声响传来,好些人都忍不住仰头而望。在并不见洞顶有东西掉下后,有人就嘀咕道:“哪来的声音?”话音还在回荡,就又一声传了来。这一次众人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声音一响,便都循声望了过去,才见是一处崖壁裂了开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

    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了。

    要知道在营建法阵之前,极阳之眼里的每一处都经过法阵的加固,任你用法术轰上一年,也别想会掉下一粒尘土。

    眼见着崖壁又被拱得松动了,泥石簌簌下落,好些人都忍不住想问:难道是耗子一类的小东西吗?

    李延极最是清楚法阵的强度,别说是耗子,就是妖兽也甭想突得破岩层。为保万全,他也不命人去查看,只是掐动印诀,朝着崖壁破裂之处打了过去。不想还未命中,崖壁已被彻底拱开,一颗小小的黑色三角脑袋钻了出来。

    那小东西眨着一只鬼瞳似的黑眼,好奇地瞅着极阳之眼内的情况,乍见清光飞来,竟也不躲,将嘴一张,嘶的一声,好似毒蛇捕食,一口就将李延极的法诀给吞了下去。然后愤怒地虎视着李延极,咧开嘴来,露出两排钢针似的利齿,喉咙里发出了尖锐无比的嘶啸之声。

【 五百一十三、通天鉴镇魔之战(四)】

    这啸声极具穿透力,直接作用于灵魂,顿时教一众修为较弱者无不紧捂耳门,痛苦地叫了起来。

    “唵……”

    一声断断喝如炸雷般响起,直震得众人心神皆颤,头昏眼花,心下烦恶难当。但在烦恶去后,心下便是一片清宁,再无任何不适之感。

    那小东西显是被了然这一嗓子震得有些发懵,愣呆呆地还看着李延极,已然没了刚才的愤怒。

    “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了然一气念完【灭定真言】,双手结成降魔印,望着小东西一指,金光闪耀之际,一支三尺许长的金刚杵脱手飞出,直取只在崖壁上露出了小半截身子的小东西。

    金光临体,小东西似被针扎了一下,又厉声尖嘶了起来,身子一振,便从崖壁中飞射而出。

    众人这才看清了,小的只是脑袋,身子非但不小,还挺大。小脑袋长大尺许长的脖子上,鸡身、蝠翅、鹰爪、蛇尾,双翅展开,竟有四五尺,飞动异常灵活,几个腾转便将了然的攻势化解。

    在场的谁不是熟读【九州风物志】,见识渊博之辈?可也没人能叫得出这东西是什么。

    了然也不管它是什么,又念起【灭定真言】,待小东西飞扑到了封印之台上三丈许时,他才抬掌向上拍了出来。

    嗡的一声清响,金光中竟冲出一头猛虎的幻影,咆哮着咬向了小东西。小东西刚闪开,金光一变,又成了盘旋飞舞的龙;再变,又是壮硕威武的象;还变,狮、鹏、鹰……各种异兽迭次显现,或扑击、或缠斗、或吞噬、或撕咬,一时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眼看着这灵活异常,神出鬼没的小东西就要被了然降伏,一声巨响从地底传来,接着就是撼天动地的晃动,就连关天养也差点歪倒。了然的神通受此影响,顿时被打断,异象也随之消失。

    小东西很是振奋,嘎的一声怪叫,凌空将身子一扭,箭矢般射向了关天养。

    看到这一幕,好些人当即恍然,暗叫道:“果然是鬼魔在作怪!”都不知道关天养能不能抵挡,若是不能,怕是就要不妙。

    关在养竟对兜头扑来的小东西视而不见,神情也淡然之至,仿佛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好戏。眼看着小东西那乌黑的利爪已到了他头顶三尺之处,了然张口一啸,一尊凶神恶煞的金刚幻像脱口飞出,顷时变得丈许高大,探手抓住了小东西的一对蝠翅。小东西惊恐地叫了起来,猛力挣扎。了然大喝一声:“唵……”金刚将手一撕,小东西就被一撕为二,化作一道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嗷……”地底传来了愤怒之极的吼叫,直震得人耳膜颤痛,头胀欲裂。

    封印之台上的方砖也快速地移动了起来,变幻出各种形态。通天鉴残纹感受到了魔气的狂躁,悬停在关天养面前,发出嗡嗡的颤鸣,金光浓郁如油汁般缓缓流淌而出,从方砖的缝隙中渗透了下去。极阳之眼内的灵气也都疯狂地涌向了封印之台,奈何通天鉴残纹聚灵阵无法运转,吸取灵气的速度赶不上消耗的速度,以至于疯狂涌来的灵气都在台周打转,形成了五色旋风,煞是好看。可却没一个人有心思来欣赏,只感到没由来的巨大恐惧在极阳之眼里扩散,令人欲狂。

    李延极的眼睛也红了,显得既愤怒又狂躁,环视了一眼,厉声道:“看什么?守住元神,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负责的那块出了问题,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马承风也领着负责后援的的三百余人赶到,见此场面,也是乍然色变,不敢高声喝问,只是迅速靠近李延极,问道:“什么情况?”

    李延极黑沉着脸道:“还不清楚,应该是……”说到这里,就瞅见一人因为恐惧而想开溜,就大喝道:“干什么?你,害怕了,是么?”马承风嘿嘿地冷笑了起来,厉声道:“来人,封了他的修为,扔到一边去。回头再来理论。”梁师曾领命亲自去执行。

    关天养已经无心去管人心丧乱。通天鉴残纹的灵气消耗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仅靠自身吸灵已经无法满足,他不得不把自己当成一个超级聚灵阵,将极阳之眼里的灵气尽行调度过来,转化成为最纯正的灵气之后灌输了过去。

    通天鉴残纹的灵气得到了满足,威势更盛,浓郁的金光将极阳之眼填得满满当当的,不曾留下任何死角。幻像闪现的速度渐渐也变得慢了起来,节奏却更为激昂,配上那从虚空中传来的雄浑的乐声,教人感觉如同回到了洪荒之世,所有人都是披上了甲胄,即将出征与异兽战斗的勇士。

    是的,勇士!

    被乐声一激,恐惧尽去,所有人都只感到胸中豪情万丈,再没有征服不了的困难和险阴。就连那才被梁师曾制住扔到一边的人也高喊道:“放开我,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死在鬼魔手里。放开……”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通天鉴残纹的灵气消耗越来越巨大,全然超乎了关天养的想像。好在此处是极阳之眼,靠近地心,灵气浓郁得难以想像,不然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可怕的消耗。

    五天外加四个时辰超强度的消耗,纵然是神仙也支持不了。关天养虽然还没有露出疲态,但也感到头昏眼花,浑身又酸又软。【回元露】也好,【金元丹】也罢,都无法及时帮助他的元气恢复,便只能仗着龙血洗礼过的强韧体质硬扛。

    没人能理解关天养肩负的责任和使命有多沉重,更没有人理解他面对的的何等要的危险,又承受了怎样的精神和**折磨。绝大多数人都只当拿着通天鉴残纹坐在那里,什么也不用管,俨然是极阳之眼里最为轻松的人。唯有了然等少数几人晓得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支撑得下来。

    唯有他一个人。

    纵是楼子方亲来了,能坚持过前五天来,在第六天上也绝难撑过两个时辰。

    龙血洗礼过的身体,虽不如天龙或是黑龙那般冠绝三界,但也臻至普通生命的顶端,修行者中是再无可与之比拟的,更何况他还服食过了人参果呢?

    原力的修炼让他可以将任何形式的力量进行转化,不然又哪来那许多纯正灵气供通天鉴残纹消耗?

    剑修强大的意志是其实力之源,也是成就三界六道之内最为强大战士的根本,也正是有着超强意志的支撑,让他觉得险不为险,苦不为苦,痛不为痛,反而认为只消咬咬牙,略撑一撑就能挺过去。

    楚庸虽是剑修,却没有经过龙血洗礼。

    所以,普天之下唯有他才能胜利如此艰难的任务。

    奈何不为人知。

    可关天养也不要人知道。

    他要的是义所当为,不得不为!要的是俯仰天地,问心无愧!

    他没有崇高得令人汗颜的思想境界,只是在被迫无奈的局面下做了他认为该做的事。

    关天养之所以没觉得有多险、有多难,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坚信到了最危急关头万宝炉和青城剑典会保护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也就是所说的有恃无恐了。

    但随着通天鉴残纹消耗不断地突破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纵他再所有恃,也禁不住恐惧了,便问万宝炉:“通天鉴不只是一片残纹么,灵气消耗为什么如此巨大?”

    万宝炉冷笑道:“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关天养也着了急,“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因为通天鉴是神器,纵然破损了,他也是神器。除非你有神的修为,不然就永远别想满足它的消耗!”

    关天养当真被吓住了,失声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万宝炉嘿嘿地道,“要么你放弃,要么硬扛到底。没有第三个选择!”

    “放弃?”关天养大怒道,“不可能。现在若放弃,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了。”

    “那你就扛吧,只要你能扛得住,从今以后,三界六道之内,怕是再没几人是你对手了!”

    关天养几乎要暴走了。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有心思来管事后如何?若不能扛到最后,一切都是白搭,他不得得死,极阳之眼内的所有修行者也将神魂俱灭,万劫不复。“我不稀罕!”他近乎咆哮地吼道。

    “是,你不稀罕!”万宝炉却是满不在乎,“那我就更不必稀罕了!”

    “怎么,你打算一直这么旁观下去?”

    “那你以为呢?”

    关天养已然生出想掐死万宝炉之心,厉声质问道:“看你的样子,真是要不管不顾,连我的死活也不理了?”

    万宝炉大笑,“你也太想当然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顾你的死活?”

    “你……”关天养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哼,你这人也太任性胡为了。我们选中你自然有我们的目的,可你却太不听话,太难控制……算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你死了,我们大不了再选合适的目标培养,时间对我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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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四、通天鉴镇魔之战(五)】

    沉默了许久,关天养总算说出了一个好字,然后笑道:“那你们现在就走吧,离开我!”说完又加上了谢谢两字。他还是第一次对万宝炉如此客气。

    “你不必动怒!”万宝炉说道,“宇宙的法则就是这样,强者存,弱者淘汰。任何时候,不要承担自己能力以外的责任。其实我很期待,你能不能支撑到他们完成封印?”

    关天养笑道:“这就不担你担心了。”原本他已生出了必杀之心,不惜以同归于尽之法也要将万宝炉和青城剑典毁灭,但想到授业和护身之恩德,一时怨气尽消,怒火也散得无踪了,“你说得对,我原本就是一个蝼蚁般卑贱的小子,只该想着如何活得更好些才是,又何必担上这拯救天下苍生的重担呢?就我这身份,哪里担得起?既然担不起,被压死也就活该了!”

    “你明白就好!”万宝炉道,“不要分神了,继续吧。任何时候都不要指望别人给你助力,只有靠自己,也只有你自己才可靠!”

    “多谢指教!”关天养心下一派清明,无喜无悲,无怨无怒,想着这些年来的经历,越发觉得万宝炉的这番话是至理明言。霎时间又想到剑修的修行之法:立于天地之下,意志用是根本,只有坚信自己就是三界六道之内最为强大的存在,才能不断地突破极限,获得更为强大的意志。

    这不是凭空的臆想,而是堪透大道的颖悟。

    悟透此节后,只感脑海内有什么东西破开了,突然涌出了许多东西来。奈何眼下形势危急,根本无暇却管顾,只得任其发展。但丹田内突然化开的一股热力却教他吃惊不小:这又是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力道?

    他却不知道,服食过人参果后,在炼成剑魂时只消耗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精华,其余的都储存于体内备用。此后的十年之间,纵然经历的事情不少,却都没有到被榨干耗尽的边缘,以至人参果的精华没能被激活。此番几经消耗,身体已到了难以为继的边缘,纵是经过龙血洗礼,也无法再支撑下去,这才被尽数释放了出来。

    若在平时释放出来,他是无论如何也消化吸收不了的,此刻却是不必担心:试问三界六道之内,还有比神器更能消耗来器的东西吗?

    没有,当然没有了。

    人参果的精华释放出来,关天养的精神顿时大振,气势较先前有了质的区别,通天鉴残纹竟也幻化出了有若实质的虚影,教人分不清眼睛所看到的、神识所感知到的,哪样是真,哪样又是假。

    不知不觉间,关天养就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忘了通天鉴残纹、忘了鬼魔、忘了他人的生死,甚至连他自己是死是活也都不放在心上了。此时此刻,他的整个身心都在沉浸在突涌而至的极端自我的世界里。

    为什么说是极端自我呢?

    第一是他发现宇宙茫茫,原来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第二是他意识到自己没有退路,要么硬扛到底,要么死。当然,硬扛到底的的结果还是死,几乎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第三是在意识到连万宝炉、青城剑典都不能依靠后,他就毫无保护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背水一战,非生即死——意志和潜能也就被空前激发,达到了一个他平常想也不敢想的高度。

    第四是人参果精华的化开让他在顷息之间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让他意识到自己并非羸弱不堪,也可以驭使神器残纹与鬼魔正面一战的。

    各种因素凑到一起,便让他进入了一个认为自己是神、天上地下没有他不能战胜的极端自我的境界。若在常人身上,这想的念头哪里还会称为境界?直可以说他患上了臆症,说他疯了。但剑修却不一样,以意志支配原力,却能爆发出宇宙里最为强大的破坏力量,纵是神魔也无法抵挡。

    在将人参果的精华完全吸引后,便不再感觉满足通天鉴残纹的灵气消耗是一件吃力的事,反而趁机将涌到封印之台周围多余的灵气吸入体内,化为原力,存储了起来。如此施为之下,原力越聚越雄厚,不到两个时辰直当平常两百年的辛苦修炼,在关天养毫无知觉,没有意识控制下,已然完成了三十二轮的蜕变,晋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技修诚微知,明真空虚玄。

    剑修十字境界,微字境之上便是知字境了。

    何为知字境?

    知我,知剑,悟得我是我,剑是剑,步入剑体分修的阶段。

    单字解释上来看,似乎也修行者的分神境界雷同。若真这样想,那就大谬了。

    普通修行方式,分神之后便是合体——其实两个境界完全可以合而为一,分神为前境,合体为后境。分神旨在使元神和**分修,使之婴儿能够经天门自由出入,彻底摆脱**的禁锢,常存于天地之间,也相当于获得身外之身。之所以要获得身外之身,便是要将元神脱出躯体,斩灭盘踞于紫府内的三尸阴神,这样方才能够炼成纯阳之体,为证得无上仙道打下最为坚实之基础。

    但对于很多修行者来说,分神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是斩尸?能分出元神并不代表就有了斩灭三尸阴神的实力。

    剑修晋入知字境后,最重要的表征就是实现自身与剑魂的各自修炼,但根本却是认识到我是我,剑是剑,二者虽为一体,实则又是各自拥有意识,独立存在的。

    为什么要经过这样的修炼阶段呢?

    那是因为剑修的最高境界是证得与万物苍生合一、与大地合一、与三界六道合一、与宇宙合一,实现无形无体、恒永长存的玄元至境。若是经历分的体验,又怎么能够合得到一处?此时的分就是为了最终的合。

    只不过关天养并不知道自己已晋入全新的境界,实力也得到了空前的提升,依旧不着任何杂念地将灵气注入通天鉴残纹之内,使之能够压制住魔气。

    在关天养突然境界的那一刹那,了然是浑身一震,瞑闭的双眼陡地睁开,颇不敢相信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喃喃地自语道:“天意,当真是天意呀。此子若能渡过此劫,今后的成就怕是再无不可限量了!”低宣了一声佛号,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便又继续瞑目诵经。

    马承风和李延极等人也是略有知觉,诧异地注视了关天养良久,见他突然疲态尽打,一副神采飞扬之状,都很是不解地很。李延极不禁笑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敢情是吃了仙丹么!”

    马承风却是紧蹙着眉头感慨道:“全指望关兄弟能够撑到最后了,不然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延极神情也冷了下来,说道:“若是鬼魔封印了,他却死无葬身之地,我们又该如何?”

    马承风突然有些迷茫,许久才道:“我们又能如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吹自己功德的同时,慢慢地把他给忘了!”

    李延极凄然苦笑了起来,“是呀,慢慢地把他给忘了。做好人的下场就是这么的可悲,也难怪都没人愿意了。”

    “若是你我有这个能力,又岂会让关兄弟独力面对?”马承风说道,“眼下我等只有竭尽全力,以分关兄弟之压力。能够将鬼魔顺利封印最好,不然纵是舍了性命,也要尽力护得关兄弟之周全!”

    李延极道:“这事就交给我吧。你肩上担着更重要的干系,不能有事!”

    “什么叫更重要的干系?”马承风眼神冷了下来,“对于眼下和以后来说,关兄弟的安危就是我最重要的干系,也是整个正道、乃至整个天下最重要的干系。保全他,就是保全我们自己,保全未来……”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语气太过于沉重了些,就笑道,“说这些做什么?你先忙吧!”就叫过梁师曾,安排如何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经过六个时辰的蓄灵,裂空法阵俱放射出耀眼的炽白光芒,还发出嗡嗡的轻微颤鸣之声。整个极阳之眼里,好似捅破了马蜂突似的,吵得人心里发烦。

    李延极在确认了所有的裂空法阵都运转正常后,果断地道:“都注意了,听我的口令:一、二、三,启动!”

    嗞-轰!

    一百二十道酒杯粗细的炽白光柱同时投射向了封印之台上十丈之处某一点。

    嘣的一声,有如拉断了钢丝的脆响,直震得人心气浮动,眩晕欲倒。有那等修为浅的,当场呕血,委顿倒地。

    马承风见状,立即便令人补充上去。

    一百二十道炽白光柱聚于一点,发出了尖锐的嗞嗞之声,持续了约茶盏功夫后,轰的一声闷响,光柱全部消失,只见一道道涟漪在虚空中激荡了开来,极阳之眼内的灵气疾速地朝着光柱消失之处飞了过去,顷刻间就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看似漆黑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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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五、通天鉴镇魔之战(六)】

    若是陈朔在场,必然要大叫:黑洞。

    在场的修行者都不识得这是什么,但心底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畏惧之意。

    轩辕逸大叫一声道:“好,成了!”又喊道:“关老板,了然大师,可以移换方位了!”便跳上早先搭建好的高台上,忙碌了起来。

    了然知道轩辕逸要启动封印之台,放出鬼魔,将它从破碎的虚空通道里流放出去。时机稍纵即逝,若是任由破碎的虚空通道发展下去,其危害比之于鬼魔更烈。便站起身来,说道:“关施主,快走!”不想关天养全然没有听到,继续地忙碌着。

    了然定睛一看,方才晓得关天养已是超然于物外,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晓,顿时大惊。见轩辕逸已经开始了封印之台的启动仪式,不得不叫道:“轩辕施主且慢!”

    李延极意识到了不妙,惊问道:“前辈,怎么了?”

    “关施主暂时没法子移动!”

    马承风也骇然,问道:“为什么没法子移动?”与李延极同时飞扑了过来。待他们也看清了关天养似笑非笑,双眼流露出说不出满足的神情后,也都呆住了。

    了然道:“这,怕是只好先不管他了!”

    “不行!”李延极断然道,“必须得把关兄弟移开,不然他也会与鬼魔一起被流放!”

    马承风道:“那就叫醒他!”

    了然摇头道:“强行将他叫醒,通天鉴残纹的神力必然失控,他一样会没命!”

    “那……”李延极猛地一咬牙,眼里尽是毅然之色,说道:“那就将他拉开!”便将关天养欺了过去。不想才接近关天养三丈范围,就被一道绝强的力量震了开来,纵他有分神境界的修为,也被掀得退出了数丈。一时气血翻涌,真元混乱,连动都不能动了。

    马承风也试着靠近,同样被弹了回来,只不过情况较李延极略好。

    了然道:“他有通天鉴神力护身,谁也无法靠近。眼下也只有先不管他了,希望通天鉴残纹能够护得了他周全,不然……不然也只有听天由命!”

    “什么听天由命?”李延极目眦欲裂,厉声道,“不行,非得救下关兄弟不可。他为了救我们,救天下苍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我们却到最后关头将他抛弃……”话还没有说完,了然就道:“各人自有缘法,强求不得。还是赶紧让开,若再耽搁下去,误了流放鬼魔的时间,那就要整个天下为他陪葬了!”说完,也不管李延极和马承风,纵身跳出了封印之台。

    李延极看着马承风,马承风道:“来,我们联手,看能不能将关兄弟推下台去。”李延极精神一振,说道:“好!”将千机阵祭起,八十三支竹签飞舞变幻,顷时便组在了一座破军法阵。

    众修行者不料李延极已能控制八十三支竹签,修为分明已达了合体之境,好些都惊得噫了一声。马承风将手抵住李延极背心,将毕生功力尽行运送了过去。李极延大喝一声,叫道:“去!”破军法阵激射出一道腥红的血光,撞向了关天养。

    按说以马承风和李延极联手之力,纵是一座山也能推得塌下,不想腥红血光同样没能突然护住关天养的神秘力量,再被反弹了回来。八十三支竹签顷时被炸得粉碎,李延极惨叫一声,长喷鲜血,箭矢般倒飞了出去。马承风也是葫芦般滚下了封印之台,哇哇的狂吐鲜血。

    梁师曾飞快抢上来,伸手去扶马承风。不想马承风身上的余力未消尽,又将梁师曾撞得倒跌了出去。

    众人这才晓得反弹之力强大得令人难以想像,无不相顾变色。

    鲁长恭抱住李延极,见他面若金纸,气息微弱,胸骨尽碎,悲呼一声:“宗主……”忙取出早先备下的【回天丹】喂了下去。

    轩辕逸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破碎的虚空通道的危害有多可怕,一旦失去控制,三界六道都将被其吞噬殆尽。因此必须得尽快将鬼魔流放,然后将其封堵。也就顾不得关天养的安危,只是打起印诀,启动封印。

    随着一道道的印诀打出,封印之台上的方砖一块接一块地飞了起来。众人原当这些方砖除了耐火,应该无甚出奇之处,此时看来,一块块的都闪烁着符文的光华,依着他们看不懂的秩序排列在空中,说不出的森然神秘,心下也是叹服不止。

    方砖共有三百六十块,轩辕逸足用了两个时辰方才将所有的方砖都揭了起来,金光笼罩之下,露出了古老祭台的真正面目。

    神文,又是神文!

    只可惜轩辕逸与一众修行者已经从通天鉴残纹之上见识过了,几天下来,甚至于对这种无法识辨的上古文字也都已经麻木了,就再难以形成震撼。

    不过,方砖被尽行揭去,关天养悬空坐立于露出来的祭台之上,浑身沐浴在浓郁的金光之中,若隐若现,看上去竟似远古的神明,不禁令人心下生出想要跪下叩拜的冲动。

    马承风略作了调息,连疗伤丹药也顾不上服食,就高声道:“逸兄,可有办法将关兄弟移开么?”

    轩辕逸正在准备启动祭台之法,听得马承风问,就答道:“没有办法!”

    马承风心下一痛,只得扭头看向了然。了然也黯然合什,说道:“他已被通天鉴之神力护住,除非能够破开神力,不然就只有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马承风惨然一笑,神情突然狰狞了起来,厉声吼道:“难道我们所有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命送掉吗?要知道他是为了救我们,救天下苍生才陷入危境,难道就没人想得出法子救他一救吗?”

    梁师曾伸手扶住马承风颤抖摇晃的身体,说道:“掌门师兄,非是我等不愿救关兄弟,实在是,实在是爱莫能助!”

    了然也道:“生死由命,马掌门何必强求?就算关施主身遭不测,也是为救天下苍生,死得其所了。”

    “前辈……”马承风冷冷地瞅视着了然,“此话是否太过冷酷了些?试问,关兄弟凭什么要为天下苍生牺牲?我们连他都不能保护,又能保护得了谁?说什么除魔卫道,拯救天下,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耳。”说完,嘿嘿地冷笑了起来。

    了然道:“马掌门这是在骂我了。”

    “不敢,晚辈没这个意思!”

    “有也好,没也罢,总归我是尽力了。佛家以慈悲为怀,若有一线机会,我也断然不会放弃。”

    马承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错怪了了然,只得叹道:“连关兄弟也救不得,我等还有何脸面立于世上?”心神激荡,气机逆冲,顿时忍不住连喷了好大几口鲜血。梁师曾将他扶住,远远地退了开去。

    在轩辕逸的操作之下,祭台上的神文逐个亮了起来,最终形成一个由二十四个神文组成的的法阵。法阵在经过一系列众人无法看懂的变化之后,逐渐化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幻影,分立于祭台的四角。就位之后,面朝祭台中央喷吐出了青、白、赤、黑四色光华。四色光华融合之后,又幻化成了一座法阵,缓缓地朝着祭台正中的凹陷处落了下去,咻的一声轻响之后,一道金光射了出来,不想被关天养的身体挡住,顿时四散溅射开来。轰轰声中,祭台一分为四,一个真人高大的猛恶雕像缓缓地升了起来。

    只见这雕像身长八尺有余,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咧张着血盆大嘴,神情凶悍得无以言语形容。上身**,肌肉虬结,浑似铜铸铁铸一般。腰着围着一领皮裙,脚下踏着铜头兽皮靴,双腿粗得像铁塔。双手紧握成拳,作咆哮之状。虽只是雕像,但看上去神威凛凛,有如真人一般,竟吓得一众修为不够者倒吸了一口冷气,无不暗叫道:“哪里来的煞神?”

    雕像完全升上祭台之后,四大神兽的幻影化作四色光华没入了其眉心,接着便见到雕像的双眼放射出了灼灼的金光来,竟似要活了过来,吓得有些人失声叫道:“呀,他要活了……”好在金光闪烁了几次之后,便消散不见,接着就是地底传来了节奏奇快,怒雷一般的轰响。

    轩辕逸迅速地调度法阵启动,一时之间极阳之眼内尽被各色光芒充斥得满满当当的,耀眼之极。

    地底的轰响声持续了一柱香的功夫后,突然停止了。然后就出现了无比奇异的一幕:雕像的眼里、鼻里、耳里、口里,竟然涌出了赤红的液体来。

    起初还有人以为雕像流血了,惊惧难当。待仔细看清后,才发现那不是血,而是岩浆时,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说:“想来雕像内有机关与地心相通了!”汩汩地涌了片刻之后,突然变成了激射,若不是有法阵阻挡,不知得喷射得有多远。到了后来,喷出来的就不再是岩浆,而是黑气——黑色的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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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六、通天鉴镇魔之战(七)】

    封印在灵泉山极阳之眼里的鬼魔终于还是被放了出来。

    所有的法阵在轩辕逸的调度之下都运转了起来。通天鉴残纹的金光将魔气困束得死死的,任任它如何的冲撞,也都突不出去。破碎的虚空通道产生的吸力是越来越大,将笼罩范围内的一切,包括关天养都缓缓地吸了进去。

    谁都知道,一旦被吸入虚空通道,其后果与神魂俱灭一样,都将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尽管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关天养,但还是希望能有奇迹发生,使得他能够幸免于难。

    奇迹!

    奇迹会在这时候发生吗?

    有些人觉得,关天养能得到通天鉴残纹,还能得到龙鳞,更能在短短十多年里拥有近乎分神境界的修为,其运气绝对是独步天下,说不定到最后关头真有奇迹会发生呢?

    鬼魔在通天鉴残纹的神力控制之下,逃不出去,回不到极阳之眼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破碎的虚空通道一点一点地吸进去,说不出的惊恐。妄图制造音波来迷惑住一众修行者,奈何了然的破魔音总是恰到好处地响起,使它的阴谋不能得逞。眼看着距离破碎虚空通道入口还不足三丈,便只得将主意打到关天养身上。

    “关天养,关天养……”经过一番积蓄力量后,鬼魔开始一遍一遍地呼喊起了关天养的名字,一旦关天养作出回应,它就可以趁机抓住意志上的破绽之处,加以控制。

    也不知呼喊了几千几万遍,关天养终于从物我皆忘,超然一切的境界里退了出来,问道:“谁在喊我?”

    鬼魔嘿嘿地笑道:“没有人在喊你,是你自己,是你自己!”

    “我自己?”关天养似乎还没有醒悟过来当下的处境,疑惑地道,“我为什么要喊我自己?”旋就想到是剑魂,可神识转动,发现剑魂还陷入了沉眠状态,正在自我进化,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哪里会喊他了。也不会是万宝炉和青城剑典,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呼唤已经没有了任何回应。

    “因为你马上就要没命了,就要沦入万劫不复之境。”

    “没命了?万劫不复之境?”关天养翘首四顾,方才发现被通天鉴神力罩住的自己正要一点一点地被吸入破碎的虚空通道里。

    万宝炉说过,这是黑洞,具有吞噬一切的力量,一旦被吸入,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回来了。黑洞的另一头是未知的世界,可能遍布比神都还要强大的存在,也有可能是蛮荒、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总之,连最丰富的想像也无法构想出会是什么。

    流放鬼魔之法是洪荒之世传下来的,便是用绝强之力破碎虚空之壁,打开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通道,利用虚空通道的强大吸力,将鬼魔吸附进去,然后封堵上虚空通道,使之永远也回不来。

    这个法子是轩辕逸想出来的,但他却找不到破碎虚空之法。裂空法阵是上古之世专门用来破碎虚空,流放魔和强种强大异兽的工具,关天养从神文中悟得,正好拿来现卖现用。裂空法阵强大异常,单是一座的威力也足以令下三阶位的神仙抵挡不了,一百二十座裂空法阵同时启动,其威力绝不亚于明字境剑修全力驱动的剑气,三界六道之内,除了神格之外,再没有它破坏不了的。

    “看吧,他们抛弃了你,他们为了将我封印,不惜让你为陪葬。嘿嘿,真是好笑呀,你一番辛苦忙碌,到头来却是在为自己挖掘坟墓!”

    关天养收回漫游在裂空法阵和虚空通道相关知识里的思绪,笑道:“是吗?在这世上,能为自己挖掘坟墓,最后还能把自己埋葬了的人没几个吧?”

    “你这是在自欺欺吧!”鬼魔的声音极尽煽动之能,“你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件工具,为了保全他们自己的性命,怎么牺牲你都是可以的。你死了,他们将会明正言顺地占有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女人!”

    关天养全然不为所动,大笑道:“你是魔,是鬼魔,虽然控制人心智的本事不如心魔高明,可也不能差到这地步吧?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以为这些我就没有想过么?不单想了,而且还看得很透彻,正是因为看得透彻,所以我才会毫不犹豫地任由他们的利用!”

    关天养哪里知道,鬼魔控制人心的手段不在言语之上,而在于利用音波和神识对情绪进行影响——它会挑起你的一切的负面情绪和**,然后为它所用——却没想到关天养已然晋入了知字境,原力修为空前雄浑,意志坚定而强大,已非鬼魔所能控制得了的,不然哪里还能这般谈笑自如?

    “你是剑修,你是三万年来唯一的剑修,也是最为强大的剑修!”鬼魔的语气突然变得高亢激昂起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假以时日,不难成为三界六道之内最为强大的存在。若就这样陪我一起被流放,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一切!知道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关天养趁机加强了注入通天鉴残纹内的灵气,说道:“虚空通道又加黑洞,那一头也未必就是绝地,也有可能是一个跟我们现在所处的一模一样的世界呢?名为流放,说不定你还能重获自由,利用你的力量控制那个未知的世界,成为至高无上的王者。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鬼魔愤怒了。它似乎已经忘了本意是要控制关天养的,不想反倒被关天养左右了情绪。明知落入了关天养的圈套,但它还是无法压抑喷发而出的怒火,厉声笑道:“是吗?看来你很乐意寻找一个全新的开始。既是这样,为什么又屡番屈服呢?其实你完全可以反抗……”

    “得了吧!”关天养哂笑着摆起了手来,“你是魔,人与人之间的东西你又岂能懂?就比如奉献,你晓得什么叫奉献?你不懂。那又何必打着主意来挑拨我?”说到这里,他又摇头叹息了起来,“我以前觉得魔非常了不起,法力无边,还杀不死,简直就是三界六道之内最可怕的东西。现在看来,魔也没什么了不起之处。它就是专能利用人心底的**煽动事非混乱。若是那人无欲无求,它也就无从下手了。无欲则刚,以前我不太能明白,现在算是懂了。真正的无欲无求并非是一味奉献牺牲,而是真正的无所在乎,连自己的生死、未来都不在乎了……呵,呵呵,我也是的,跟你讲这些作什么?难不成我还想效法佛祖点化心魔那样,开坛说一场法么?”言毕,仰天而笑。

    鬼魔真的蔫了,颤声道:“你,你难道真的不怕?不,你是装的!”

    “装的又怎样!”关天养眼神莹莹,无悲无喜,“我能装得出来,你呢?你连装都不能装了!”

    鬼魔厉吼,依旧奈何不得关天养。

    这时,李延极缓缓醒了过来,瞅见金光笼罩之中的关天养谈笑风生,顿时大叫道:“关兄弟……”一口气接不上来,脸色顿时涨得通红。鲁长恭忙行功帮他顺气。

    关天养听到李延极的呼声,扭过头来,微着笑点了点头,便又对鬼魔道:“若是你知趣,便自己进入虚空通道吧,免得我再费上一番功夫。”

    鬼魔又笑了起来,说道:“看吧,看吧,其实你还是怕的,怕得要命。既然怕,为什么不想办法逃命呢?你有通天鉴残纹在手,没有人挡得住你。”

    “就算没有通天鉴残纹在手,现在也没人能够挡得住我!”关天养淡然笑道,“但你不一样,我的修为还不足以将你彻底剿灭,你若不愿主动进入虚空通道,另谋前程的话,我也只好亲自送你一送。我是剑修,只要晋入了真字境,便拥有了破碎虚空之力,能够重新归来。所以你别想拉我垫背,这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就要拉你垫背。哼,若是真有那么容易就晋入真字境,这三界六道早被剑修统治了。再说,你们剑修的寿命短促,也不知你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呢!”

    “我一定能的!”

    “你一定能?”

    “我的身体经过龙血洗礼,强韧度超乎了你的想像。再者通天鉴残纹在我手里,上面所载的洪荒秘法已被我尽行破译,假以时日,获得鉴上神力也不是难事。这一点你该也不会否认吧?我是剑修,身体经过龙血洗礼,又有神力护持,三五万年不说,三五千年总能活的吧?有了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真字境,怕是我还会成为洪荒时代结束以来,第一个晋入空字境的呢。你们魔在剑修手下吃足了苦头的,该知道我没有在瞎说吧?”

    鬼魔彻底无语了。它当然看得出关天养已经晋入了知字境,原力空前雄厚,只消花了数年时间静心修炼,不说晋入明字境,修为更上一层是必然的。再加上通天鉴残纹的神力相佐,修为的获得更是会一日千里,超乎常人的想像,怕是要不了一百年就真的能够突破明字境,晋入足以笑傲三界的真字境。想到这样,心下顿时说不出的颓丧,可它又实在不甘心,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会拉你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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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七、通天鉴镇魔之战(八)】

    “好吧!”关天养耸耸肩,“那我也乐得陪你去异世界游历一番。不过,我可得先提醒你一声,等我晋入明字境时,也就是你烟消云散之时。想来这一天也不会太远的!”

    “你……”鬼魔气得都快要疯了,说道:“我们眼下处于相同境地,为什么就不能联起手来呢?”

    “跟你联手?”关天养大笑了起来,“没这个可能的。除非,除非你愿意成为我的灵宠,不,应该是魔兽,永生永世服从我的旨令,那又另当别论!”

    鬼魔狂笑了起来,说:“你也真敢想。开天辟地以来,远古诸神都没有谁敢奴役我等,凭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般妄想。”

    “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好,那我们也不必多费唇舌了。还是静候着这一场别开生面的远行将会带来怎样的惊喜吧!”

    鬼魔也不说了,因为它已经知道说再多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李延极找到了然,问他能不能救出关天养。了然也看到了金光中的关天养谈笑风生,神情虽然不为所动,但眼神已经拧作了一处,他说:“我们谁都没有插手的机会,除非关施主自己愿意出来。不过这样一来,鬼魔也有可能趁机逃出!”

    李延极绝望地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了然沉默了片刻,说道:“至少我们都没有!”

    金光包裹着魔气距离虚空通道入口是越来越近,眼看着连一丈都不到了。好多人期待的奇迹还是没有发生,都由不得暗暗感慨:难道关天养的好运气都用尽了么?

    就在这时,一声‘南无地藏王菩萨’的法号声响起,接着又是急促的搏浪鼓摇动之声,便见一白衣僧人和一货郎从天而降。

    了然面色一沉,问道:“师弟,你来作什么?”问完,就将目光转向了李道奇,却没有作声。

    了定拄杖站稳,摘下了衣领上的凌空虚渡,起手稽道:“师兄,情况危急,也容不得多说。十万大山、苗疆、祁连山还有冥湖,这四处的封印都已经蠢蠢欲动,一旦关施主也陷入了虚空通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救他出来。”

    李延极怵然,“这,怎么会有这许多?”

    了定摇头道:“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十万大山的封印也松动了,魔道绝不会接受谈判的!”

    了然合什,神情说不出的沉重悲悯,叹道:“纵是天塌地陷又怎样?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马承风颤声问道:“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道奇瞥了马承风一眼,有意无意地冷哼道:“只要想救,那就有办法!”

    了然、马承风、李延极、梁师曾和鲁长恭都将目光投向了李道奇,显得极是诧异。马承风起手道:“李道兄,不知你这话作何解释?只要有法子能救关兄弟,纵是牺牲我等性命也再所不惜!”

    李道奇淡淡地道:“那倒是不必的!进入虚空通道三尺范围之内后,通天鉴残纹的神力就会急剧减弱,要救人只有在这时候下手。大约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希望能够把握得住。”

    李延极喘了两口气,说道:“李道兄可否说得更详细一些?”

    李道奇嗯了一声,侃侃道:“我来破开护身神力。了定和尚用牵尸术将他拉出来。了然和尚你负责对付鬼魔,也不必将它降住,只要拖住它一拖就行。那小子不是笨蛋,他一旦脱身出来,自会用通天鉴的神力将鬼魔打入虚空通道。没问题吧?”

    众人见他指挥若定,对辈份奇高的了然和了定师兄弟二人视若晚辈,全无半分礼敬,不由越发摸不清这个从来没人知道背景来历的游方散修到底是何方神圣了。更何况以马承风和李延极联手都没能破开通天鉴残护的护体神力,他又拿什么来办到?难不成他的修为竟比马承风和李延极联手都还要高?

    了定先点头道:“好,我没问题!”

    了然却没有了定那么干脆,仰望着包裹在金光中的关天养,说道:“机会稍纵即逝,能不能救他出来,在此一举。好吧,我尽力就是!”

    李道奇扫视了马承风、李延极等人一眼,就道:“你们帮不上手,还是远远地退开些吧!”

    梁师曾心下大怒,差点当场就发作了,但马承风去很恭敬地起手道:“那就拜托道兄了!”使了个眼色,便在梁师曾的扶持下,李延极、鲁长恭退了开来。

    梁师曾确实很能克制脾气,纵是心下怒火滔天,依旧温和地道:“掌门师兄,你觉得这位李道兄有把握么?”言下有意无意地瞥了李延极一眼。

    修行界都说李道奇其实出身重极门,只是不知是重极门哪一辈的长老,因不容于李延极,这才悠游于江湖。重极门对此从未否认过,好多此因此越发信真了。梁师曾当然不会轻信传言,但他觉得众口一词,其间必有缘由。

    李延极纵是身受重伤,感知也极为敏锐,但也没有置理梁师曾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听马承风说道:“这位李道兄乃江湖奇人,虽然出道不久,但所炼之法宝总是出人意表,威力奇强。他能在这时候献身,必然是有把握的!”他也就点头道,“反正我们是束手无策了,只希望李道兄能一举成功!”

    梁师曾没有从李延极的言语表情里看出异样,不由有些失望,说道:“也不知这位李道兄出身何门何派,竟然有这等本事?”

    马承风如何不知道梁师曾话中所藏玄机?面色一沉,略带斥责地说道:“都这时候,还计较什么门户之见?”梁师曾忙笑道:“掌门师兄责得是,我偏狭了!”

    眼见着马承风、李延极等人都走远后,了定这才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李道奇道:“一分都没有!”

    了定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么信心满满的,我还当是舍不得这小子,要把压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了呢。”

    “他现在已经不甘为人所左右,能不能救得下来,还得看他的意思!”

    了然嗯了一声,说道:“他的实力又有了明显的提升,显是已经找到了获取通天鉴残纹上所蕴含力量的方法,也未必就会怕被流放到异世界。说不着他也想着借机摆脱眼下的困局呢?”

    李道奇说:“不管他怎么想,我们尽自己的力就是!”眼见着金光包裹着的关天养和鬼魔已经进入了虚空通道的三尺范围之内,扬手祭起一件物什。也没人能够看清那是什么,只见一道紫色的光华箭矢般射出了金光。

    轰的一声,极阳之眼内引发了空前的猛烈晃动,经久不息,金光轰散崩散,如水液般漫溢开来,呛得一众人等连气都回不过来。尖锐的呼啸声中,金光又退潮一般涌了回去,眨眼功夫便尽被吸入了虚空通道。再一看,鬼魔不见了,关天养又何尝还在?

    轩辕逸纵是不想继续也无法了,虚空通道越扩越大,吸力也是越来越强,将一切都往里拉扯,若再不封堵,后果也将难以想像,只得发得号令,启动所有法阵,修补虚空通道。

    这下子不单是马承风、李延极等人意外之极,李道奇、了然、了定同样也是诧异得很。了定惊问道:“人呢?人到到去了!”

    了然合什不语,只是诵经。李道奇怔怔地望着正在弥合的虚空通道,良久才道:“这小子,生来就固执于常人,我也早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说完,极为罕见地叹了口气,颇显得有些忧伤。

    “怎么……”了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他还真选择了这条路?”

    李道奇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收拾起背篓,将拨浪鼓拿在手中,别了只凌空虚渡在衣领上,念起咒语就走。了定忙叫道:“等等我……”也拿出只凌空虚渡别在衣领上,追着李道奇升空而去。

    没有人去管李道奇和了定的去向,手中有事的都忙着,顾不上;纵是没事的,也都只关注关天养和通天鉴残纹的去向,并不想去管他们打从哪里来,干了些什么,又要往哪里去。

    倒是梁师曾失声惊问道:“人呢?关兄弟去哪里了?”

    马承风和李延极相顾色变,都喃喃地问道:“人呢,人怎么不见了……”鲁长恭又骇又怒,说:“了然前辈肯定知道!”纵身抢到了然身边,起手问道:“前辈,关兄弟去了哪里?”

    了然摇头,叹道:“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关施主去了哪里……”

    鲁长恭厉声道:“为什么会成这样?为什么!”

    了然还是摇头,也不再说话了。

    眼看着虚空通道在法阵的挤压之下收缩得越来越小,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关天养与鬼魔一同被流放了,都说不出的遗憾。再一想到通天鉴残纹也随关天养一起遗失,再也找不回来,又说不出的恐惧。

    龙山鬼魔尚未封印,修行者又拿什么来跟强大得难以想像的鬼魔拼斗呢?

    就在虚空通道合拢的那一刹那,金光突地闪现,一件物什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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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八、曲终人不见(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定睛一看:岂不正是关天养所得的通天鉴残纹?

    通天鉴残纹又回来了?

    那关天养呢?

    可惜,通道已经合拢了。

    霎时之间,极阳之眼内尽是氤氲的灵光,道不尽的祥瑞气象。

    通天鉴残纹飞舞了一圈后,径选择了了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手里。

    了然黯然地叹了口气,合起什来,将通天鉴残纹压在两手之间,朗声道:“关施主心悬鬼魔未能封印,特将通天鉴残纹送了回来,托与老僧保管。老僧自当幸不辱命,为封印鬼魔倾尽全力!南无地藏王菩萨!”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变化呀。

    本以为关天养和通天鉴残纹俱都遗失了,不想临到最后关头,关天养竟又将通天鉴残纹送了回来,交与化城寺僧人了然保管。

    若是交与别人之手,怕是难免会起一场争夺,可落到了化城寺手里,不论是对正道还是魔道二言,都无异于一场灾难。

    乾坤庭纵然可怕,但从来不乏挑战者。

    化城寺建寺迄今五千于年,还从来没有敢正面亵渎其威严。

    因为化城寺不是普通的修行门派,他的修行宗旨注定了所有的弟子都只会是地藏王菩萨的在人间的使徒。

    他们的法术神通对于普通人没有任何的伤害力,但对那些心怀恶念、贪欲者,却具有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不需要消耗半分真元,只要动用意念,就可以召来成千上万的鬼物助战。

    他们行走在外,行单只影,但却没有人敢招惹,因为他们的背后是主宰人生死的地藏王菩萨。

    死亡,是所有人都最为畏惧的,而化城寺正好主宰着死亡。

    是争,还是不争呢?

    关天养随着鬼魔一同被流放,再无返回的机会了,作作下的共同参悟的承诺自然也无效了。若是不争,通天鉴残纹在化城寺手里,谁想别想讨得一分半分的好处;若是争吧,化城寺的可怕人尽皆知,最终怕是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真是难以抉择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了马承风。

    马承风和李延极受通天鉴残纹之神力反震,俱受了重伤,只不过李延极服下了【回天丹】,伤势迅速稳住了,情况看上去还较马承风好一些。马承风脸色苍白如此,呼吸时缓时急,但眼神却一如既往的镇定,有如山岳峙立,没有丝毫的慌乱。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马承风摆脱梁师曾的扶持,走上前几步,冲了然起手一揖,说道:“关兄弟能将通天鉴残纹托出前辈保管,那是再好不过了,封魔大业全赖前辈主持了!”

    众人听得马承风这样说,显是并不想趁机夺取通天鉴残纹的控制之权,不由大感失望,但同时又为马承风和胸襟和气度所折腾——毕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任何时候都能以天下公义为重,绝不以一己之私而置苍生于危亡之地。

    了然收起了通天鉴残纹,说道:“关施主此前就说过,只要是为封印鬼魔,旦有差遣,无不从命。他既将通天鉴残纹托与老僧代为保管,只要是封魔之事,老僧责无旁贷!”

    有了这番保证之话,既然是对通天鉴残纹还怀有觊觎之心者也无不欣然长出了一口气。相较之下,通天鉴残纹固然重要,但生存更为重要。

    此后再无波折,极阳之眼内的鬼魔被流放,虚空通道被彻底封堵,使其再没有返回之机。与之同时,关天养也被流放,似乎再没有了回来的可能。

    十多年来,关天养以龙鳞、法宝强化和通天鉴残纹搅动修行界,从一个九夏鬼市上的普通役工成为与各派掌门分庭抗礼的大佬,经历不可谓不传奇。然而,每一段传奇都没有好的结果,楼子方是,关天养也是。

    楼子方以失踪结束了自己璀璨而震撼的一生。

    关天养以自我流放结束了委屈、多舛和短暂的一生。

    楼子方失踪时已有一百三十余岁,而关天养却只有二十五岁。

    年轻,风华正茂!

    可惜,一切都都终止了。

    有人问:“关天养当真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也未必!马掌门和李宗主都说了,只要撑有了破碎虚空的神通,他还是能够回来的!”

    “破碎虚空的神通?这得要有多强的修为?”

    “谁知道的?反正听长辈们说,大乘飞升便须先悟得破碎虚空的神通方才能够肉身飞升,不然就永远只能是地仙!”

    “哦?也就是说,关天养只有拥有了飞升的实力,还可以再回来?”

    “也不是。长辈们说破碎虚空复杂得很,关天养要回来远比飞升更艰难!”

    “哎,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从今以后,修行界再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强化法宝!”

    “是呀,重极门号称炼器正宗,在法宝强化一道之上连跟他提鞋也不配!”

    “我本来还想着找他强化一两件法宝呢,结果……真是世事难料呀!”

    “谁不想找他强化法宝?都说关天养是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强化师,别说活个三五百岁,只要能活一百岁,修行界也会因为他而受惠良多。真的可惜了,太可惜了……”

    “别感慨了,这人都已经去了,你再感慨他也回不来。”

    是呀,连鬼魔都回不来,何况是关天养?

    当陈朔得知关天养甘愿随着鬼魔一同被流放时,足足愣了一柱香的功夫,然后就笑,边笑边流泪,还说:“傻子,你就是傻子,从小到大都是傻子……”然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关了整整三个月。再出来时,他就说:“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如同没事人一样,继续兢兢业业地打理着长老会的日常事务。

    杜若是从父亲云素口中得知关天养与鬼魔一起被流放的。

    那天她正在盘理账目——如今她是名正言顺的老板娘,知真斋、天下楼和怀远堂所有的事务揽总由她负责,见云素突然走了进来,她猛地一颤,眼神迫不及待地朝母亲身上瞟去,见空无一人后,脸色也刷地一下苍白了下来,手中的笔顺势滚落,涂花了账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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