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零四.
全文字无广告八百零四.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这个问题也可以和校领导说说。鲁应俊说,商量倒可以商量,我们也是尽力为大家谋利益的,这些年,我们就想出了许多办法,也解决了许多职工的实际问题。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和校领导说,如果能办,我尽力给你办。
吴老师急忙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想让你在校领导面前争取一下。说着,吴老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说,这是我准备的一万块钱,现在的事,干什么也得花钱,白让人帮忙不行,这件事你也得求人,这点钱你先用着,如果不够,花多花少都没关系,花多少我都愿意。
吴老师边说边把信封往鲁应俊的怀里塞。鲁应俊立即说不行。鲁应俊说,这钱你赶快收回去,我肯定不会拿你一分钱,咱们同事那么多年,你对我又那么关照,你给我钱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吴老师说,这钱不是给你的,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我还用给你钱吗。这钱是让你帮我办事的,办事不请客不花点钱,人家也不尽心。再说,解决工作这么大的事,不少人都花几万十几万,我不花点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是什么事。鲁应俊想发火,但对吴老师不能。吴老师以前确实对他不错,再说她也是快退休的人了,论理,他也应该叫姨叫婶。但鲁应俊还是严肃了说,这不是花不花钱的问题,说句心里话,事我肯定给你尽力办,如果能办成,一分钱也不用花,如果办不成,你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办不成。
鲁应俊的脸色严肃而真诚,但吴老师却觉得他的话很假,是推脱的意思:给一座金山办不成,谁信?如果我有一座金山,我还用求你,我直接就让儿子当政协主席银行行长了。但吴老师还是想竭力把钱留下。说实话,虽然在学校呆了三十几年,但真正能给她办事,真正能搭上点关系的领导,也只有鲁应俊了。吴老师几乎带了哭腔说,小鲁,你不收我的钱,我就知道你没想着诚心给我办事,至少是办也行不办也行,可我儿子的终身大事我不能随便。我的心你也应该明白,花多少钱我也不怕,不花钱谁会给我认真办事。在学校,我也只认识你,关系也一直不错,你一分配到学校,我就觉得你是个好青年,我就特别喜欢你,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我煮点玉米做点好吃的,总不忘给你拿一点。
吴老师也真是急了,而且有点狗急跳墙的味道。给他拿玉米吃的事他当然记得。在她的心目中,也许煮玉米棒就是好吃的东西,可他来自农村,整天啃玉米棒子早啃怕了。不过那时他单身,灶上的饭也不怎么样,玉米他还是能够吃得下去,而且那份情谊让他感动。其实他记忆最深的倒不是玉米棒子,而是每年端午十五,吴老师总会给他带几个粽子几个月饼,然后像母亲和大姐一样,什么也不说放在他的桌上。鲁应俊清楚,今天如果不收,吴老师真的会哭,也会骂他没良心。但收了,这件事就真的是一个压力,就真的变成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养了儿子,却把难题往别人的头上推。鲁应俊又止不住一阵心烦。鲁应俊说,要不你就放下,反正你也不是外人,事我给你尽力办,钱我到时再还你。
刚才进了书房,申明理和朱雪梅都不想把门关上。书房连着客厅,客厅里干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这一幕看得申明理心酸。人比人气死人,老牛比马骑不成。人家坐在家里,就有人硬给往怀里塞钱;咱向别人借钱,都没人肯轻易借给,只好老婆去借,只好戴一顶绿帽子。看来也得想办法谋个一官半职,要不然不仅自己受穷,后辈儿孙,也要吃大亏。
送走吴老师,鲁应俊来到书房,叹口气,说,在别人眼里,都以为这个人事处长轻松有权,可谁能知道,这个职位从来就不让人逍闲一天,整天都有各种关系的人来办这办那,可多数情况下是不能办或者办不到,可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你,不是死缠烂磨,就是不满抱怨。你们看到了,刚才的事你说怎么办,不收,她要死要活,好像你没一点良心。收下又怎么办,只能等事情过后再还给她。现在我好像得了职业病,见到熟人提了东西登门,心里就一下莫名地烦躁恼火,如果是正在吃饭,就本能地饱了,再连一口也吃不下去。
申明理和朱雪梅静静地听着。他们离这样的烦恼还远,这样的烦恼也许一辈子也轮不到他们的头上,他们甚至还希望有这样的烦恼。重新回到客厅坐下,鲁应俊问申明理保种研究最好从哪方面入手,有没有好的主意。申明理说,咱们是学生物的,我觉得最好从基因入手,把黑香猪的基因提取保存下来,然后除了留纯保物种,还可以进一步研究杂交,培育出新的良种。
鲁应俊说,这些我也想过,从基因入手工程浩大,费时耗力,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咱们这三十万科研经费根本不够,根本无法铺开。我的意思是立足实际,就这点钱,还要完成一个完整的研究。这样看来,只能是先摸清黑香猪现在的生存状况,分布状况,种质纯度状况等等基础的东西,如果可能,再建一个小型保种场,保存一些纯种的黑香猪,等再能申请到后续资金,咱们就拉一帮人,搞基因工程。
这个想法也是对的,但申明理明白,鲁应俊是学化学的,他也不懂基因,也没能力搞什么基因工程。让申明理不解的还有,这个保种研究项目,怎么落到了申明理的手里,真的是有点乱点鸳鸯谱。搞调查就搞调查吧,如果真搞基因工程,他也没搞过,真不知道怎么搞。如果边查资料边实验,即使能搞成,也得若干年,而且是跟在别人的后面重复研究。申明理只好附和了说这样最好,先搞清基本的东西再说。
鲁应俊要申明理先找一些有关黑香猪的资料,先熟悉一些情况,发现一些问题,然后有敌放矢。申明理不停地点头,然后说,我尽快搜集一些资料,然后把这些资料汇集到一起,打印出来给您送来审阅。
这样很好,看来有社会经验的申明理就是比朱雪梅要成熟,要老练。鲁应俊表示赞许,说,这个研究你就多操点心,多动点脑筋,大胆地创新,有什么想法,你就放心和我说,咱们多讨论多研究,争取把研究搞好。
申明理再次想说职称的事,可朱雪梅硬是也坐了不走凑热闹,而且一颗一颗剥了吃石榴,没有一点走的迹象。申明理只好厚着脸皮说,其实我跟你搞科研也是帮我自己,我评职称正好差零点几分,有这个科研,我的问题也解决了。
鲁应俊噢一声,好像突然想了起来,说,你好像去年就申报了,我还不知道没通过。不过这个项目明年才能结项,你明年再报副教授就太迟了。这样吧,我还有个小科研项目已经完成了,是关于事业单位人事制度改革方面的研究,省人事厅的研究项目,我把你也加进去。你也赶得正巧,今年的职称过几天就要评定,你明天就填写材料,还能来得及。
申明理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难道真的是时来运转了吗?职称这座大山,压了他几年,压得他心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曾经无数次想过,有了副教授,也算进入到了高级知识分子的行列,也算对自己的人生有了一个交代,以后别的事情,都可以不急,都可以不用这么烦心费心。(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可这么难的事,说简单也简单。申明理的心一下激动得狂跳起来,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命运啊,你真的是无法捉摸。原以为这个副教授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原以为凑够这0.3分真要把人难死,想不到突然就出现了转机。可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感觉走投无路,四面都是铜墙铁壁呢。申明理一连声感谢后,心里又有点不踏实。人事改革研究好像应该属于社会科学,而他要评的职称属于自然科学。犹豫半天,申明理还是说了自己的担心。鲁应俊笑了说,评职称的事你还不懂,评职称要的是条条框框,哪一个条条算几分,哪一个项目算几分,都是规定死了的。至于研究门类,它只分国家级省部级地厅级,然后再分第一主持人第二主持人,如果详细到是什么研究,那研究门类多如牛毛千奇百怪,情况也复杂得无法分清归类,你怎么能规定得过来。这些条条框框都是上面规定的,而且都是正式红头文件,而且审查材料的人也不只是我们,关键的还是教育厅和省职改办这两关。你不知道,省职改办负责审材料的那个人已经审了十几年材料,全省的材料都要经过他的手,据他自己说,每年审过的材料码起来最少也有几大卡车,经他手成长起来的高级知识分子,至少也有十几万人。这么多年材料审下来,那眼睛亮的,真的是火眼金睛,不管你材料填写得多么密密麻麻,他一手快速翻看,一手用铅笔勾划,翻过勾完,哪一条算数哪一条不算数,哪一条算零点几分总共得多少分,他已经算得清清楚楚了。谁够谁不够差几分,谁也别想骗过他,谁也别想在他那里喊冤叫屈,那个准确,让你找不出半点差错。
如果是这样,他也放心了。再说有鲁应俊,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申明理再一次不知怎么感谢,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简单地说谢谢。然后小心翼翼了最后试探说,明天我就到您办公室领表填写?
鲁应俊毫不含糊了说,明天早点去,去了先找我,我给你安排。
申明理和朱雪梅走后,鲁应俊觉得还有一件事得办。人事处长不久就要博士后出站回来,如果原回到人事处,他这两年的工作就算白主持了。他曾经向书记校长提过这件事,而且明确提出如果处长博士后回来,就给他或者他换个岗位。两位领导都说可以考虑,但考虑是考虑,怎么考虑就关系到他的命运和未来。人事处长是个众人瞩目的位置,竞争也将是相当地激烈,如果和领导没有点特殊关系,从副处长升为正处长,总要过渡一下,官场上称为慢半级。比如他,人事处副处长算实权副处,如果升为正处,一般不会再给个实权正处,而是过渡一下,给一个次要的非实权的正处,像环卫处长教研处长院系总支书记等。直接由实权副处转为实权正处,那就得点特殊的原因。他算过,如果今年能当上人事处长,按他现在的年龄,按他的能力,他的前途就不可限量。他现在已经读在职博士,明年就能拿到博士学位,然后再到有博士点的专业挂个博士生导师。想想看,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四十多岁的人就有这么多的金字招牌,当个副校长校长应该有很大的概率。去年省里改善基层领导知识结构,要挑选一批博士学位教授职称的知识分子正处干部到地市任职,因符合条件的不多,愿意去的都如愿了,不少被直接任命为副市长。如果去年自己拿到博士学位,现在已经是副市长了。也许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如果人事处长回来后学校按常规把他提拔到下面哪个学院,转正是转正了,但情况就差得很多,没什么权力,各种琐碎事却一堆,学生的事教师的事,事事都得经过院里,像个村长,整天都要为鸡毛蒜皮争争吵吵。在这样的部门当领导,将会更烦,更没意思。更麻烦的是,到了学院,相当于到了基层,别说参与学校的管理决策,见校领导的机会都不多,时间一长,领导也把你淡忘了,你这辈子,也算被埋没了。
牛校长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最近学校不少中层领导都往北京跑,说是到北京出差,其实就是借机去看望牛校长。他也正好去看望看望,然后把人事处领导职务的事详细说说。
去看望也不必带太多的钱,有两三万也可以了。借口也是现成的,就说校长您在首都学习花费很大,我刚好带了点钱买实验用品,结果东西没买成,钱装在身上很危险,不如干脆给您放下一点,补贴一下花费。这个借口不仅堂而皇之能说得出口,接受的人也好接受一些。如果牛校长仍然不收,那他该表达的意思也表达到了,该说的话也可以说了。
该表示的都表示了,该说的都说了,提拔不提拔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明天就从科研费里借三万块出来,后天如果能出发就出发。
但每次使用科研经费,报销时朱雪梅都要搭车报几张自己的发票,不然就不高兴了不愿意去办。很明显,朱雪梅是知道那些钱并没用来搞科研。今后也可以用一用申明理。鲁应俊从来电显示查到申明理的电话号码,拨通后说,你能不能再来一下,我还有个事要和你商量。
申明理到来后,鲁应俊说要到北京出差,要他帮他借点钱出来。鲁应俊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借款单,要申明理填写一下。鲁应俊说,咱们这里设备差,有几个实验数据需要到北京去做,我准备过几天就去,你填个借条,从我的科研费里借三万块出来。没办法,现在什么都贵,到人家的实验室做几个实验数据,动辄就得几万块。
申明理愉快地答应后,立即填写好借条,然后让鲁应俊批上“准予从科研经费里借支”几个字,然后说,我明天上午就去借,不知是要现金还是要支票。
鲁应俊说,还是现金吧,现金方便一些。
今晚门亮又梦到了曹小慧。先是在大海里游泳,感觉游得特别轻快,凫在水面上嗖嗖得就像一只小船。突然在游泳的人群里发现了曹小慧,他激动得喊一声她的名字,便飞速地游了过去。但曹小慧并不说话,感觉她周围也一片模糊,甚至连她的脸也看得不是很清,但她穿的泳衣他看清了,肉色短衣还绣着碎花。短衣很透明,两个**若隐若现。揉揉眼睛,反而更加模糊不清,但感觉要比平日更加饱满。他问你怎么也来了,她说你来我也就来了。这样的回答让他喜出望外,这进一步证实了她也是爱他的,那天让他拥抱也不是因借钱而被迫的。这个困扰了他几天找不到答案的问题,竟然突然就证实了。他欣喜了说我来教你游泳,然后热烈地上前扶住了她的腰。感觉她的腰是那么地柔软,也是那么地轻盈,轻盈得双手轻轻地卡住她的腰,就把她举了起来。不知怎么并没教她游泳,而是突然就坐在了一个什么地方,而且四周模模糊糊的什么也不清楚。他想让她坐到他的腿上。他轻轻地一扶她,她就无声地坐了上来。他浑身亢奋了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用力搂几下,然后迅速将手伸向她的胸部。她竟然没有一点反抗,也没有一点声音。他终于摸到了。他清楚,从今往后,她就彻底地是他的人了。他长舒一口气,浑身轻松得有点飘移。他还想细看她胸部是个什么样子。他轻轻地揭起她的胸衣,但感觉看不清楚,又好像看清楚了一点,像两个还没吹园的小气球,又像商店衣服模特的那个塑料胸部。怎么会是这样呢?再用手轻抚,感觉真实了许多。和妻子的也差不多,但比妻子的更有弹性,就像一个未婚的大姑娘。他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突然又觉得不对,曹小慧也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人,**怎么能保持得如此美好。他问她为什么。她仍然低头娇羞了不作回答。他一下将整个脸捂了上去,然后使劲地开始吮吸。正当他忍不住要喷射时,突然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然后是妻子细高的声音:起床,什么东西让你吃得那么香,又咂嘴又蹬腿,好像在啃老母牛的蹄子。
妻子笑眯眯地站在床前,被子也被揭到一边。门亮急忙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严,然后愤怒了喊,干什么你,像个夜游鬼,这么早不让人睡个好觉。
妻子又将他的耳朵揪住,将手腕上的表伸到他的眼前,说,你睁大眼睛看看几点了。
不用看,他知道肯定不早了。门亮恼怒了一把将揪耳朵的手打开,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妻子也生气了,说,我不管你谁管你。然后瞪了眼默默地站一阵走开。
好险,如果再往下继续一点,肯定要出丑,肯定要让妻子看见。
门亮摸摸裤衩,已经湿了不少。真的好危险。
但梦中的情景仍然清晰地停留在脑中,梦中的美好仍然萦绕在心头。闭上眼再感觉,却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而且空得一点都不存在,空得清清楚楚空空荡荡,感觉就是白日做梦。
一股惆怅潮水般地涌上心头。该死的妻子,偏偏这个时候把人惊醒。不要多,如果再迟一分钟,他就能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得到了。可偏偏就这么巧,也许这就是天意。
真是令人丧气。门亮真的想哭。
呯的一声防盗门关上了,他知道妻子出门去上班了。妻子很敬业,也对科长这个职位很满意,也对这个家庭很满足,每天六点就起床,然后准备早点。七点整,她会把他叫醒,告诉他早点怎么热饭菜怎么吃,然后就去学生公寓检查,查看一晚上有什么事情,看楼的楼管是不是起床,打扫卫生的是不是开始清扫楼道。一圈查完,也差不多八点。待其他职工八点上班时,妻子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办公桌前,然后布置一天的工作。他今天没课,他不想起床,如果再睡着,说不定能将好梦续上。
他知道睡了也不会再睡着,更清楚做梦也不会再梦到她。不但梦中不会梦到,现实中见到她一面也不容易。躺一阵,又觉得躺了比起来还难受。他只好遗憾地起床。
九点多门亮来到院办公室。在地上转一圈,他向教学秘书要出课程安排册。装作抄自己的课程,偷偷地将曹小慧的课程抄了下来。
曹小慧下午有课,而且是马场滩新校区的课,而且要一连上三天。出了院办公室,门亮想去自己的教师办公室看看。下午要去马场滩上课,说不定曹小慧会到办公室来取什么东西,虽然她也不在办公室办公,但说不定会把什么资料放在办公室,特别是家里住房不宽裕的她。
路过院长办公室,突然听到里面有曹小慧的笑声。门亮心里一下狂跳起来,腿也像听到了命令,一下停止不再动作。曹小慧说,那我就真傍你这个大款了。院长说,我也希望你傍,但只是有点老朽了,你年轻力壮的,傍上三天,恐怕就把我榨干了。曹小慧又笑,说,你是院长大人,谁敢榨你的油,只要你少少施舍一点,我的问题就解决了。
门开着一条小缝,但只能看到墙和空地。他想知道里面还有谁。他想悄悄跨一步换个角度从门缝里看看。但马上觉得不行。如果他看到里面,里面也会看到他。他想再听一听,但走廊里又有人进出。他只好轻轻走开。
慢慢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屋里空无一人,地上桌面上仍然厚厚一层尘土,可以看出几天都没有人来过。办公室很大,虽然放了六张办公桌,但仍然感觉有点空荡。门亮来到曹小慧的桌前,椅子上的土表明曹小慧确实没来办公室。但他更惦记曹小慧在院长办公室干什么。将头探出门口,可以看到院长办公室的门。他估计,如果是有什么正经事谈,她很快就会出来。如果是没事闲谈乱**,那就得费点时间。他倒要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但等待还是让他着急。他觉得自己有点吃醋。无缘无故吃醋确实没有一点道理,况且人家只是在办公室说说话。但他就是难受着急。退回屋里在地上乱转几圈,听到院长办公室门有响动。急忙到门口伸出头看,曹小慧真的走了出来。
门亮轻咳一声,然后招招手。
曹小慧并没背包,手里也空空的,感觉不像找院长有什么要紧事。门亮心里又止不住涌上一股醋意。门亮玩笑了说,刚才我听到你和院长谈笑风生,好不热闹,什么事让你们那么开心。
曹小慧问是不是偷听了。门亮说,我怎么会那么不懂事,我路过,听里面有你的笑声。你有什么事要办吗?
曹小慧脸上明显地有了一层忧郁,但她努力平和了说,我还能有什么事,除了到处求人,我还能有什么事。
但曹小慧的眼里还是有了泪花。门亮的心一下软成了一滩水,也禁不住有点鼻子发酸。很快,曹小慧又转成了愉快,说,我现在已经是房奴了,新房的钥匙昨天拿到了,也从昨天开始,就要开始还贷了,一个人的工资就要被扣光了。而且房子还要装修。没办法,我得生产自救,我得找领导要点能挣钱的课上。
按曹小慧的讲师职称,上课也挣不了几个钱。可他也再没能力在经济上帮助她,当然她也再不会向他借钱,再给她她也不会要。要想改变目前的困境,要想再不缺钱花,只能是申请科研项目。如果有一个几十万几百万的研究项目,那就是响当当的大老板,什么问题都不再有一点问题。门亮说,我已经给财政厅的同学打电话了,要科研项目这种事也不好在电话里说,我邀请了他,请他吃饭。他一口答应了,说这些天上面来人调研,没时间,等接待完上面的人,他和我联系。
曹小慧眼睛闪亮了盯着他。申明理在鲁处长的科研成果表上补了一个名字,副教授的条件就绰绰有余了。如果有一个自己的科研项目,不仅能解决经济问题职称问题,还可以多发表点论文多出版几本书,在学术上真正有所建树,真正干出一番事业,不说成为一个名教授,也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东西。但申请科研项目很不容易,项目就是经费,就是金钱,哪个人不申请,哪个人不想办法。真是难为门亮了。曹小慧动情了说,你也不要太为难,如果太困难,咱就不勉强,不太委屈自己。
如同喝下一碗姜汤,门亮的肚里一下热呼呼暖融融地好受。多善良的女子,多善解人意的女子,她能一切为他着想,她能不为巨大的利益所动而首先考虑他的辛苦,真的是很不容易。他原以为她会很高兴,然后催他快办。看来,他没有看错人,她确实是个值得他爱,值得他付出一切的女人。门亮动情了说,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办。以后所有的事,包括你的职称,你都不用操心,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会努力来替你分担。说实话,能为你分担点忧愁,我心里感到特别的快乐。
感觉这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贴心最温暖最动人的话。曹小慧一下鼻子有点发酸。她的同学吴玉英在机电系任教,有次说到评职称的事,吴玉英吃惊了说,你职称的事还用你操心吗?你男人是干什么吃的,他不也是教师吗?嫁了他,他就得负起责任,就得为你分担一切重担一切忧愁,如果不负担也负担不起,还嫁他有什么用。吴玉英的话她知道有炫耀夸张的成份,但她清楚,吴玉英评职称的论文是丈夫给写的,科研也是挂在丈夫的名下的,就连填表申报找人这些琐事,也基本上是丈夫给包办的。但吴玉英的丈夫是副院长是副教授,有那个能力。今天,自己的事也有人给奔波了,也有人给筹划了。可惜的是这个人却不是自己的丈夫。
两人默默对视着。此时,她真想扑入他的怀里,尽情地享受一下来自另一个更爱她的男人的温暖,而且这个男人英俊睿智而又成熟。但理智告诉她不能,防线一旦松开,事情将会向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这个方向让她有点害怕,也让她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再说,如果投入他的怀抱,也就有点交换的味道,有点出卖色相换取利益的味道,说难听一点,简直有点妓女的味道。她没有这么下贱。在她的内心,她的高傲时时让她藐视一切,目空一切。有这么多的心理障碍,她无法倒向他的怀里。她转过头擦把湿润的眼睛,将表情转换成一副平静,说,我下午还得到新校区上课,还得准备一下,你走不走,我得走了。
门亮猛然从忘情中回到现实,他急忙说,我也走,不过我也要到新校区上课,咱们一起走,我开车送你。
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有课,但她不想更多地麻烦他,更多地欠他的情。曹小慧说,坐校车就挺方便,我是下午三四节的课,坐下午的校车去正好。
门亮说,坐校车去太紧张,你回去准备一下,咱们十一点半走。出了城路边有家不错的饭店,中午我请你吃饭。
这样的盛情就更不能接受了。但他如果也有课,她确实想和他一起走,也很想坐坐他的车。曹小慧说,中午饭咱们还是在家里吃吧,我也请不起你,我也不想让你再破费。吃了饭咱们就走。中午一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也好。到新校区的路很宽敞,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回到家,门亮匆匆忙忙先洗了澡,然后将内衣全部换掉。他知道,中午饭不能在家里吃。妻子下班后才回来做饭,熟饭就一点多了。门亮拨通妻子的电话,说有同学从外地回来了,要聚一聚,中午不吃饭,晚上回来不回来,看情况。妻子嗯嗯地应着,只问了一句是哪里来的同学。门亮说是北京来的,大学时一个班,关系不错。然后门亮提出要点钱。妻子说,我那个白色提包里有钱,包在大衣柜里。
在大衣柜里找到包,里面有三千多块钱。门亮想想,还是多拿点好,便将钱都装入了口袋。
也不能等到妻子下班回来再走,妻子回来说不定生出什么变故。十一点半,门亮开车来到一家离校门口不远的饭馆,然后要了一碗牛肉面,一边慢慢吃,一边消磨时间。
感觉时间确实漫长,等到十二点半,门亮就有点坐立不安。上了车,感觉时间还早,提前十分到校门口等应该是最佳。
还是提前十五分到了。但曹小慧已经站在那里等他。门亮禁不住一阵高兴。这说明曹小慧也重视这个会面,也说明曹小慧对他也并不是无所谓或者被迫应付。
新校区原来是部队的军营,百万大裁军后,军营便闲置了下来。学校买下了军营,又向周围扩展了六七百亩地,成为占地近二千亩的一个大校园。校园虽大,但毕竟在山沟,附近除了有几个村庄,再没一个热闹的去处。学校的家属不愿意迁来,便没盖家属楼,而是在校园盖了几栋招待所,教师来上课,便住到这里,集中上几天课,再回老校。曹小慧感觉门亮在新校区没课,他可能是专程来送她。但临时调整有课也有可能。曹小慧试探了问,你这次去上几天课,给哪个班上。
门亮不想撒谎,他也想直说,让她知道一点他的心情。门亮说,我没有课,我想送你去,以后你到新校区上课,我都想送你。
曹小慧心里又一阵感动,但也一阵慌乱。这样发展下去,后面的事又怎么处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什么也没说。
小轿车无声地向前急驶。不到一个小时,便远远地看到了包围新校区的那座大山。门亮说,拐下公路一里多,就是一大片荒滩,荒滩有个大土岗,据说是个古城遗址,曾经出土过西周时期的彩陶罐,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曹小慧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觉得看古城遗址是假,想和她玩并且把快乐延长一点是真。但这样下去真的很麻烦,也很危险。好到一起以后怎么办。离婚?做情妇?不,这些都是她不愿意的,也是不能接受的。曹小慧推脱说早点去了还要看一下课本。门亮说,会计学你已经讲了几年,又没什么变化,不用课本你也讲得滚瓜烂熟。遗址确实有一种古老苍凉的味道,看了你就知道苍凉是一种什么样的美,你会觉得绝对不虚此行。
门亮还是将车开下了公路。颠簸了走一会儿,便将车开上了大土岗。
将车停到半坡。两人爬上坡顶。向前望去,一片低洼的大荒原真的很大,真的很壮阔。门亮说,以前这里是个湖泊,干涸也是近百年的事情。
说是湖泊,但地势并不平坦,满是乱七八糟的小土丘和小沟坎。不论是小土丘还是小沟坎,到处都长满了低矮的荒草。正是深秋时节,放眼望去,无边的荒草显现出一种土黄苍老的颜色。门亮看着曹小慧有点得意了说,怎么样,够美的了吧。不知怎么回事,我特别喜欢这种意境,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里,极目远望,你能看到天地连接,浑然一体,苍茫一片。这时,你会觉得天地是那么地辽阔,大自然是那么地博大,也是那么地安静。安静得仿佛一切都已经凝固,一切都退回到了远古。城市没有了,村庄没有了,田园没有了,学校也没有了,你再也不用想吃饭,再也不用想上课,再也不用想房子,再也不用想儿女情长。如果静静地坐在这里,你会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方位,感觉不到尘世,感觉不到烦恼,仿佛你已经不存在,仿佛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你可以在这里坐一千年,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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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零五
八百零五
看着真的陶醉了的门亮,曹小慧笑了,说,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诗人,只可惜,千里马套在了牛车上,我都替你惋惜
门亮说,还真让你看出来了,从,我的作中文,说不定就是一个李白
其实刚才放眼远望,她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而且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那年她大概四五岁,父亲骑了车带她到乡下亲戚家玩,半道也是一处荒原,肯定没有这个大,但那时她却感觉是那样的辽阔,辽阔得仿佛能容下一切她突然想跑她张开双臂往前猛跑一阵,才想到回头去看父亲,一下觉得父亲和她的距离是那么地遥远她一下吓哭了,掉头拼命往回跑到现在好多事情都忘了,但那个辽阔的记忆一直模模糊糊存在了她的脑海今天,这个记忆一下又被唤醒,那个模糊的感觉一下又无比地真切她也真想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甚至再像小的时候张开双臂猛跑一阵
门亮找一块干净的地方,掏出手绢铺在地上,然后要曹小慧坐下曹小慧犹豫一下还是坐了门亮也紧挨她坐了下来
在这荒郊野外,一男一女紧紧挨在一起虽然浪漫,但曹小慧还是有点慌乱慌乱让她的心跳得如同赛跑,也让所有的宁静变得无影无踪不行,这样不行但她无力起身慌乱了向四周望望,别说人影,感觉连个活物都不曾存在既然神不知鬼不觉,干脆就由他一回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曹小慧慌乱的心一下安静了下来门亮的手已经试探性地搂住了她的腰,双眼虽然在凝视远方,但她肯定,他的视觉感觉听觉,都在她的身上她轻微动一下身子,他立即敏感地将目光收回到她的身上见她再没反应,他不自然了突然说,面对此情此景,不知道你有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他的此情此景是指什么,是眼前的大自然还是两人紧紧地并坐在一起其实不管是指什么,此时此刻,突然和一个不是丈夫的男人紧紧搂坐在一起,她能感觉到的,只能是他的身体和异性的刺激但这些敏感的话题当然不能说曹小慧说,我这人天生迟钝,没有你诗人的气质,我感觉到的,就是荒原,什么也没有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回避,但他心中的万千感情,已经在强烈地冲撞着他的胸膛机会难得,此时此刻如果不表白,也许就再不会有如此好的机会门亮声音发抖了说,不知为什么,这一阵子我特别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下来想心思,静静地坐下来想心爱的人想着想着,就幻想把心爱的人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一个世外荒原,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就这么搂了相拥而坐,一动不动,一直坐下去,一直坐到地老天黄,一直坐到两人都变成化石,然后静静地耸立在这里,永远永远
这样浪漫的话无疑是说给她听的,但人还是现实生活中的人,浪漫过后,还要回到现实生活现实生活是什么,那就是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家庭生活她想问他然后怎么办,但她怕他说出然后,怕他说出离婚嫁他一类的话这一类的话她不但不能接受,想一想,她都害怕见他深情地看着她,她只好说,这样的故事我好像听过,说一个少妇坐在海边等自己出海的丈夫回来,等啊等,一直等了千年,一直等到变成一尊石头
门亮摇了头说,不,是真的,我就想这么坐着,然后变成一双石头
他真的紧地搂了她的腰,就这么搂了一动不动地坐着她想动一下,但又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好,也不忍心打破这宁静甜蜜她也将目光投向远方,但很快,一股强大的异性情感紧紧地包围了她,迅地融化了她,而且很快融化成铁水,烧得她嗓子发干,浑身麻木她也强烈地想搂他,而且渴望搂得紧她还是无奈地伸出了手,也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搂一阵,门亮突然轻声说,我想把你抱在怀里
曹小慧又一次心跳得厉害感觉门亮在抱她,便乘势坐进了他的怀里
进入他的怀抱,他的嘴便开始在她的脸上亲吻很快,他的手也伸进了她的衣服她虽然本能了扭动着身子拒绝,但扭动是那样的无力,甚至就是引诱他终于突破了她的防御猛然,她浑身酥软得再无力扭动,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无法遏止的呻吟
将她的胸罩揭起来时,门亮猛然想到了晚上的梦眼前的情景竟然和梦中的一模一样,而她的,也和梦中看到的差不太多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果是天意,那就不能也不可违抗门亮开始解她的衣服纽扣他今天要彻底完全将她得到
突然传来了猛烈的狗叫,将两人吓得差点跳起原来是一个中年汉子站在不远处学狗狂吠学得还真有点像狗真不是东西,真狗拿耗子门亮真想大声训斥,但男子长得壮实粗野,看一眼就不是对手,而且好像站在这里已经多时,而且好像是故意挑恤何况曹小慧已经站起整理衣服门亮只好也站起身来
男子汉仍然站在那里不走,眼睛仍然盯着他俩这算什么人中国人的素质,真的需要极大地提高门亮愤怒了细看男子汉男子汉像个农民,手里还拿了铁锹,感觉是要挖什么东西这荒郊野外的,能有什么东西挖整理好衣服的曹小慧轻轻碰一下门亮,说,说不定是个盗墓的,咱们快走,说不定他会抢咱们的东西
说得也是两人急忙往车那边走
将车开上公路,开了很长一段,门亮仍然走不出刚才的情景真的是不顺,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突然就有了人,而且还故意不让他俩亲热,故意残酷地棒打鸳鸯门亮说,我估计,那个汉子不是盗墓的犯罪分子,很可能是挖干草的,刚才真不应该怕他,甚至根本就不管他
看着门亮一副遗憾可惜一副欲罢不能,曹小慧一下觉得有点好笑真是巧了,刚好就有个汉子挡驾,要不然,今天就要把自己彻底交给另一个男人了想想也有点危险也许这就是天意,也许天意不让她和他有什么事,也许天意让她保持一点贞操和高傲,天意要给申明理一点脸面不让他戴这顶绿帽子如果是天意,那就最好不要违抗
门亮见曹小慧不停地微笑着看他,他的心情也渐渐恢复了愉快,而且很快又进入了兴奋状态毕竟她已经是他的了,毕竟确认他和她有了不同寻常的关系了确认了关系,他就已经得到她了,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今后,火热的爱,温暖的心,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成为问题,都将成为顺理成章
学校招待所虽然盖了三栋楼,但登记处只有一处下车后,门亮说,我去登记住宿,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再去上课
先休息一下,就是等他登记好房间后到房间休息曹小慧知道门亮当然要登记两个房间,但这样也不行住招待所的都是学校的熟人,和门亮一块进出,也会引起人们的猜疑上课的教学楼每层都有休息室,而且还有饮水机曹小慧看眼表,离上课还有半小时曹小慧说,马上要上课了,我就到休息室休息一下
看着曹小慧轻快了一溜快步走后,门亮才到登记处登记连登记的服务员也是熟人,看来要避人们的耳目也难招待所基本是两人的标准间,也有三人间和一人间按规定,教师来上课住什么样的房自己定,但学校只按标准间的一个床位补助登记时,门亮给曹小慧登记了一个单人间,自己登记了一个标准间交钱时,门亮才知道单人间贵得要命,每天要二百块钱,是标准间的三倍还多问为什么这么贵,回答说单人间是给高干和高级专家准备的曹小慧要住几天,这样下来太贵了只好都换成标准间
让门亮不愉快的是,哪个院系住哪层都有大概的划分,同一院系的要住在一起这样看来,晚上要想和曹小慧独处,很难
好在男女不分楼,他的房间就在她的对面开门进去,看到桌上的包和乱扔在床上的教材,便知道另一张床已经有人住了翻看教材上的名字,竟然是他们系的小王
门亮想知道曹小慧的房间住没住人敲敲门没人应,然后用钥匙打开门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感觉还没住人还不错,天都快黑了,现在没人住,就不会有人来了倒也是不走运中的一点小运气,只要她的房间今晚没人,机会就会很多
回到自己的宿舍,门亮想躺了休息一下但躺在床上,大脑却兴奋得跑马今天这一天,真的有点传奇色彩,真的有点料想不到竟然一下明确了关系,而且抚摸了她的全身这一天,无疑是他这半生最辉煌的一天,也是他一生中最值得记忆的一天这个记忆,将会永远珍藏在他的心里,将会永远被他一次次地回忆,成为他人生的一个亮点但今天还只是个开始,还有让他期待的夜晚如果今晚能睡到一起,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拨通妻子的电话,门亮说临时有一个讲座,他已经到了校区,明天能不能回去,还说不定挂了电话,门亮考虑晚饭到哪里去吃校外虽然没有饭馆,但校园内公开招过商,免费招商家来校园办服务业门亮还是去年来上过课,当时也没到处转,感觉只有一些小吃小摊这一年过去了,也许已经有了像样一点的饭馆门亮决定去看一看踩个点,到时直接领曹小慧去吃
校园很大,但到处是建筑垃圾和尘土转得门亮腿疼,也没找到一家像样点的饭馆有家挂了川菜馆的大招牌,里面却又小又破桌子都是油腻腻的这样的环境也只有学生才会来吃,曹小慧根本咽不下这样的饭看来只能到员工灶吃了
已经到了下课时间门亮匆匆忙忙来到教学楼下从楼里涌出的学生挤成一片,根本不可能看到曹小慧但门亮还是伸了脖子张望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后是曹小慧愉快的声音曹小慧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课时,门亮说,我会闻,我能闻到你的气味
曹小慧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气味但她想知道他是怎么准确知道她在这里上课的,也许他费了好多心思才弄清的她还是认真了再一次问他他也认真了说,我上午去办公室抄你的课表时,就记住了你在哪栋楼上课
原来是这样真的让他费了心曹小慧心里止不住又一阵感动
门亮说,你先回宿舍休息一下,然后咱们再去吃饭可惜再没好一点的饭馆,只能在员工灶吃
两人并肩回到招待所门亮用钥匙开曹小慧房间的门时,发现门是开着的推开门,学院的小吕正在屋里见是曹小慧,小吕高兴了迎上来,说,想不到是你,我中午登记后就去上课去了,刚下课回来
不知为什么,来到这里,感觉大家都有身在外乡的情绪,见了面,像久别重逢,也像老乡见老乡但这样的热情,无疑会给今晚的美好设置障碍门亮的心情不由得沮丧阴沉起来
在员工灶吃饭的人很多,也混杂了不少的学生都在一个学校,大家大多认识,即使叫不上名字,但也面熟脸熟他们学院来的人也不少,有个,而且曹小慧和几个女教师遇到一起,一下热闹得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但可以看出,曹小慧要比别人还兴奋一点,他知道为什么,他知道她今天的内心和他一样,充满了美好和激动再一次证明她也是爱他的,她也是希望和他在一起的但感觉曹小慧没有他的焦虑和费尽心机他也不知道他焦虑什么,也许是焦虑没有合适的机会女教师们在一起,门亮只是远远地旁观吃饭时,曹小慧招呼门亮,门亮才好意思坐过来但大家都是谁买谁的饭,门亮也不好意思给曹小慧买吃饭时,有人提出晚上打扑克,大家都说好有人还提议打到天亮打扑克的决定刚作出,小吕又提出去洗温泉,说离这儿几十公里的地方就有温泉浴场,路也是柏油路,门亮开了车,五个人正好一车,今天也傍傍大款这个提议一出,大家是叫好,目光也一起转向门亮
去就去,反正有曹小慧,看样子曹小慧也想去笑了答应后,门亮心里又有点嘀咕洗温泉门票肯定不便宜,就他一个男士,如果不主动买门票,大家肯定会笑话如果由他来买,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只能到时再说了,如果门票每张在五十块以下,他就主动全包,如果在五十块钱以上,他就退到后面,如果没人提出aa制,他再买
晚上天冷,大家一起回招待所穿外套半路上,大家的手机先后响了起来掏出看,是校区校办公室发的短信,内容都一样,说今晚有重要事情,要大家马上到办公室去一趟,不到者后果自负
都猜不出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只有门亮没有收到短信门亮知道,短信是按课表名单发的,有课,自然就在校门亮怕大家发现他没课,便一声不吭但大家都要到校办公室去,门亮只好慢慢退到后面转弯时,悄悄掉头回了招待所
如果他们是去开会,温泉今晚就去不成了曹小慧也许还没洗过温泉,当然他也没洗过应该让曹小慧去洗洗在地上转一圈,门亮估计不管大事小事,曹小慧她们至少也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能不能去洗,回来再说
门亮也不开灯,也不开电视,一个人在黑暗里上床躺了等待
曹小慧的影子又一次占据了脑海曹小慧需要科研,但能不能从于利明那里弄到科研,他心里也没半点底于利明说忙着接待上级,不知是真忙还是推托如果于利明再说忙,那他就到他家里一趟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求人了曹小慧还要发表论文,他也说过代替她写并且找人发表这些事都不容易办到,感觉比他评职称时还难,压力还大
申请科研项目和发表论文,都需要请人活动请人吃饭门亮估计,如果把这两件事办成,至少也得花去上万他当年评副教授就差不多花了这个数但当年有妻子的支持,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妻子要钱可现在,还没办什么事,就已经开了个大窟窿从存折上取掉的那五万多块钱很可能也有麻烦如果妻子准确记得存折上就是少了五万多,那也只能一口咬定她记错了,把五千记成了五万百般抵赖死不认账,她也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老婆
曹小慧现在确实有点困难看她穿的衣服,一眼就看出是廉价低质的而里面的衣服,是让他心里难受白色的胸罩旧得已经变成了淡黄,而且边上已经磨破多处,那么美好的东西就包裹在那么破败的胸罩里,强烈的反差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让人不能接受如果有钱,还应该给她买一点好衣服,即使不能让她时髦富贵,至少也要让衣服和她相符相称
曾经觉得自己是那么地脱,那么地蔑视金钱,现在看来,金钱不仅蔑视不得,还得想办法努力去挣除了争取一笔科研经费,还应该想办法到外面挣点外快但挣外快也不容易,小打小闹也挣不到钱如果大干,就只能是努力当名教授了如果是院士,别说挣钱,只点个头让兄弟大学挂个名,哪个大学不给个三万五万的工资多不挂,只挂名三五所大学,给的钱也够花了
曹小慧说著立说也是对的,大多数名家也是靠著立说出的名写一本经济论著,出版后寄给所有的名人政要,说不定哪一位慧眼识珠,伸手点化点化,一夜成名也未必不可能
只是有点对不住妻子和妻子的感情,大概开始于初中那时两人就互有好感记得考上高中一开学,他就给她写了一份情夹在了她的里此后,两人便开始了真正的恋爱他考上大学她没考上后,爱情也没发生大的变化她招工进了学校,他毕业也回到了学校因为妻子也是学校子弟,从幼儿园开始,他俩就在一起,可谓真正的青梅竹马门亮不由得叹一声连他也想不到,年过四十,却突然会爱上另一个女人,而且爱得要死要活不能自拔
怪只能怪可恶的荷尔蒙,都是体内分泌的荷尔蒙这个魔鬼在作怪,它让你神魂颠倒坐立不安不能自持,它让你内心躁动雄心勃勃充满激情他清楚荷尔蒙的厉害,但他觉得荷尔蒙对人类的摧残还不算最甚他也看动物世界,有些鸟类为了求爱,不吃不喝拼命地叫喊跳跃,拼命地垒窝筑巢,忙碌几天,就为了那短暂的瞬间还有残酷的动物,为了交配,雄性们会拼命地打斗,明知会被打死打残,但也要拼命去战斗有甚者,明知交配后就会被雌性吃掉,但也万死不辞异性间的情感真的是可怕如果能去掉情感中的这个怪物就好了可话又说回来,去掉了雄性,男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荷尔蒙让你痛苦,但也让你快乐,也许这里也有个辩证法
曹小慧打来了电话,说学生中流传手机短信,约定今晚校园游行,明天全天罢课,抗议学校在这艰苦的山沟沟里办学曹校决定今晚全校上课,每个在校区的教师包一个班,给学生上思想政治课,讲理想讲道德,反正不让学生闹事曹小慧说她包的班是大四的学生,毕业生难弄,怕管不住,要他快点来,来帮她应付一下
问清在教学三号楼306室,门亮便急忙往那里赶
虽然明确告诉学生必须要到,不到者扣奖学金扣平时成绩分,但来的学生还是不到一半上课后,曹小慧刚讲几句,下面便吵闹成一片,质问的问题也千奇百怪有不满伙食的,不满上网的,提出购物不方便的,进城班车太拥挤的,教师水平不高的眼看场面要失控,门亮走上讲台,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后,高声说,我活得年龄比你们大一点,我来给你们讲一讲大学,讲一讲人生
门亮从上大学后悔四年,不上大学后悔一辈子说起,然后讲社会与人,人如何适应社会你只有适应社会,社会才能接纳你;你不能适应社会,或者是故意和社会对抗,社会就会抛弃你然后联系学校,说目前学校确实困难,但学校一下又没法改变,怎么办,只有适应门亮讲得不仅语重心长,也动了感情,学生听得很快安静了下来但还是有学生站起来提问题,说圣贤们早就提倡不要死读,学问要到社会中去学,可学校为什么还要办在远离社会的山沟沟里对这个问题,门亮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知当时的决策者是怎么想的他一直认为,决策者的水平确实低下,只知道安静的环境可以读,却不知道读要干什么,读要读什么样的让学生远离社会,像个见不到世面的山里人,谁又愿意来这里,这里又哪来的学问门亮长叹一声,还是决定从正面引导,解释学校扩招后校舍拥挤,大城市又没有地方,这里地价便宜还没解释完,又有学生提出了的问题,也有学生说招生简章上介绍有那么多大专家大教授,还有几个院士,可进校四年,不但没听过专家的课,连面都没见过一次这个问题门亮无法回答那几个院士大专家,其实一个都不在学校,有的是早调到了外地,有的本来就不是学校的人,是学校掏钱挂了个名,也有的早都老得不能出门这些人连他都没有见过,当然有的院士根本就没来过学校门亮急忙转了话题说,我们是学经济的,我还是给你们讲点经济问题现在经济危机,大家都要找原因,不知大家考虑过没有,现在我讲一下我的观点
感觉学生还是兴趣不大也许学生认为今晚他们是闹事的,他们是主角,又有学生打断门亮的话,批评现行的经济政策,提出自己的经济观点这样一来,不少学生争了说自己的观点门亮觉得他们的观点大都片面偏激,有些还很幼稚可笑但他还是耐心地听感觉同学们把要说的话说完了,门亮说,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也许大家听了,对你的人生会有启发
门亮要讲的是清代大商人胡雪岩的故事从励志的角度,重点讲胡雪岩如何勤奋,如何忠诚,如何讲信义,如何处理人际关系,遇到困难如何思考既有完整的故事,又有跌宕的情节,还有丰富的哲理,学生们一下听得很是专注直到突然熄灯,大家才不舍地作罢
学校十点半教室熄灯熄灯后的教学区一片黑暗曹小慧挽了门亮的胳膊,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看来你确实有点学问也有点办法
对今晚的表现,门亮也很是得意但他还是谦虚说,其实你也一样,如果今晚我不来,你照样会想办法应对得很好
但门亮还是禁不住说,知识看起来是分科的,独立的,但所有的知识,都是和社会有关的,都是和人有关的,不读不看报不了解社会,就是没有社会知识没有人文知识少了这两方面的知识,什么事情都不会干好,当教师就不合格教师应该具备的主要知识,其实还应该是社会知识
曹小慧动情地将头靠在了门亮肩上这样的柔情让门亮感到浑身温暖,温暖像潮水,迅涌向门亮的全身门亮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将两人紧紧地揽在一起校园里很宁静,一切的暄闹和吵杂,都和他俩无关,都无法进入到他俩的耳朵,充满他俩全身的,只有甜蜜,只有宁静,只有彼此跳动的心脏,只有彼此流动的血液,只有彼此温暖的身体记得上高中时也是这样一个晚上,也是第一次和吴芸芸这样散步,那天的感觉是激动,是头脑一片空白,是心跳得嗓子发干今天,却是一片甜蜜,整个身心,都像浸在温暖的甜水中两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说,两人就想这么默默地走下去,走到天边,走到永远也走不到的地方
前面突然一片笑闹,一群人影迎面走来本想要躲避,却不愿松开对方突然对面传来小吕的声音:哈哈,怎么是你们两个我们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两人急忙松开曹生讲完,我们俩正在讨论刚才学生提出的问题,你们到哪去了,也不叫我们一声
小吕说,我们爬山去了靠山吃山,我们靠山爬山,再没别的好处
一帮人都是青年教师,还有几个外院系的曹小慧说,让你们看守学生,你们怎么擅自跑了,你们就不怕出了事担责任?
小吕说,屁,天要下,娘要嫁,自由世界,谁能管得住谁呀再说我都巴不得学生闹一闹,几个亿扔在了这片荒滩上,就盖起这么几栋烂楼,钱全被他们贪污了,事情闹大了抓走几个贪污犯,那才叫过瘾再说,凭什么他们当官的就住在城里享福,就把我们发配到这里受罪
看来他们可能就没管学生,或者是应付了一下就散了但曹小慧和门亮只好折回加入到大家的行列
上楼时,小吕说走不动了一个男青年说我背你,小吕便真的一下爬在了男青年的背上男青年也不含糊,双手掰住小吕的屁股背了一颠一颠往上爬,又玩笑说,你的胸部怎么这么硬,硌得人整个后背都麻了
笑声过后,门亮觉得来这里上课其实并不寂寞艰苦,倒给这帮年轻人提供了一个热闹发泄的场所一帮年轻人在这里,倒真的很快乐只可惜自己已经老了门亮本想评说几句,但想到自己没课跑来陪人,便将话咽了回去
又有人闹了要打扑克,说要打到天亮曹小慧说她明天还有课,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站一阵,门亮敲门来到曹小慧的房间但房间里不仅有小吕,而且两人都准备要睡门亮只好退出
门亮知道他明天就该走了自己没有课,再呆下去,肯定有人会问,肯定有人会怀疑走就走,死赖在这里,别说自己,曹小慧也有点尴尬再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但要和曹小慧发展成什么程度,这让他有点不敢想象如果曹小慧提出结婚怎么办自己确实没有离婚的思想准备,也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离婚妻子吴芸芸是贤惠的,是爱他的,也是无过错的,也是漂亮的年轻时漂亮,瓜子脸,大眼睛正因为漂亮,他在初中时就爱上了她也因为她漂亮,她没考上大学他仍然没有抛弃她,而且拒绝了几个大学漂亮女生的求爱到现在,妻子虽然胖得成了水桶,但漂亮的面容没大改变,气质和温柔也没改变门亮长叹一声,决定明天一早就回去
由于在科研成果鉴定时,直接把申明理的名字加进了科研人员名单,申明理就有了科研这一条,虽然排名老五,但省级科研项目前七名都算,申明理就顺利地拿到了0.4分,比副教授条件还多出了0.1分也由于鲁应俊既是人事处副处长又是职称办主任,申明理副教授的初审办得迅而顺利鲁应俊给申明理打电话说,材料审核已经过了,再过几天就提交校评委会讨论,如果没什么意外,你的职称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了电话,申明理高兴得就想跳跃但办公室还有朱雪梅申明理还是笑出了声朱雪梅问怎么了这么高兴,申明理搓了手在地上转几圈说,我的职称马上要解决了,总算把一件大事给了却了
朱雪梅叫喊完请客,然后问是不是鲁老师帮忙办的申明理不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他只含糊了说,这么大的事,鲁老师当然会帮忙
申明理仍然无法平静事情难办时,想想都觉得像登天事情容易时,动动嘴跑跑腿就忽然办成了申明理重坐回到电脑前,但他清楚,今天他将无法平静,无法再研究什么他决定立即回家,回家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妻子知道了这一消息,曹小慧还不知道要多么高兴哩
家里空无一人妻子最近要到了一门计划外的课,是给二级学院的学生上的这种课不算工作量只给钱,所以价钱就比计划内算工作量的课高一点但曹小慧只是讲师职称,一个小时也只能拿到50块钱如果是副教授,就可以拿到80块了申明理查曹小慧的课表,但今天没课,计划外的课也没有曹小慧说要和门亮合作写一本,说不定她到哪里查资料去了申明理掏出通曹小慧的手机,问她在哪里曹小慧说在办公室申明理故意压住心里的高兴,用平淡的口气说,我的副教授通过了
真的有点突然曹小慧说,不是到年底才开高评会吗,怎么这么快就通过了
申明理说,是教育厅和省职改办的审核通过了,鲁老师说终评没问题,我的积分已经过了零点一分,条件够了,评委谁也没理由不通过
确实是件特大喜讯曹小慧兴奋了说,好,今天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申明理说,你快点回来,今天我要吃肉
曹小慧知道他要吃肉是什么意思,只有在他最动情最疯狂时,才把做那事叫成吃肉估计门亮也听到了曹小慧急忙合上手机,对门亮说,申明理的副教授通过审核了,家伙高兴得发疯,说有事要我回去,我回去看看
今天两人说好了要把的大致提纲讨论出来门亮来得早一些,曹小慧进门后,本来他想拥抱一下,但对门有人,曹小慧又怕人闲话不让把门关死这才刚刚坐下,她就要走门亮禁不住有点泄气吃醋: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爱她,还是人家的丈夫亲,丈夫一个电话,就高兴得什么都不顾了门亮苦着脸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看着曹小慧离开了办公室
申明理爱吃红烧排骨,曹小慧还是先到市场买了一块猪排骨
曹小慧以为听到她的脚步,申明理就会扑过来迅开门但直到她在门口站了,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进门,发现申明理已将被褥铺好躺在了里面等她
曹小慧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男人怎么都没出息到了就惦记着这么点事情但还没等她来到床前,申明理就起身一个饿虎扑食,将她抱上床,然后疯狂地脱她的衣服
平静下来,申明理说,这次全靠了鲁老师,我觉得我们应该表示一下,让人家知道我们有感谢的意思
但拿什么感谢,两人一时都想不出办法曹小慧说,我觉得人家也不需要钱,我们也拿不出什么钱如果买烟酒,好点的也特别贵,两条烟两瓶酒就得上千块钱我想等评委会通过后,咱们请他们全家吃一顿饭,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拉近一点两家的关系
申明理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要请就得现在请现在请了,人家知道我们有感谢的心了,如果评委会上万一有什么事,人家还可以为咱们说话如果咱们现在不请,人家还以为咱们装聋作哑故意不领人家的情,不给说话不说,说不定还会骂咱,以为咱什么事都不懂
说得也是曹小慧说,那你就先和人家联系,看人家的意思,看人家什么时候有空
第二天中午,申明理就早早地跑了回来,说已经和鲁应俊联系了,今天是周末,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饭
还是有点仓促曹小慧四处搜集,将女儿存钱盒里的压岁钱都拿了出来,才勉强凑够七百多块申明理说够了,咱们不到高档饭店,就到中档点的,有五六百也就够了
八百零六.
八百零六.
平静下来,申明理说,这次全靠了鲁老师,我觉得我们应该表示一下,让人家知道我们有感谢的意思。
但拿什么感谢,两人一时都想不出办法。曹小慧说,我觉得人家也不需要钱,我们也拿不出什么钱。如果买烟酒,好点的也特别贵,两条烟两瓶酒就得上千块钱。我想等评委会通过后,咱们请他们全家吃一顿饭,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拉近一点两家的关系。
申明理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要请就得现在请。现在请了,人家知道我们有感谢的心了,如果评委会上万一有什么事,人家还可以为咱们说话。如果咱们现在不请,人家还以为咱们装聋作哑故意不领人家的情,不给说话不说,说不定还会骂咱,以为咱什么事都不懂。
说得也是。曹小慧说,那你就先和人家联系,看人家的意思,看人家什么时候有空。
第二天中午,申明理就早早地跑了回来,说已经和鲁应俊联系了,今天是周末,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饭。
还是有点仓促。曹小慧四处搜集,将女儿存钱盒里的压岁钱都拿了出来,才勉强凑够七百多块。申明理说够了,咱们不到高档饭店,就到中档点的,有五六百也就够了。
由于压岁钱占了大多数,里面有不少十块的。钱虽然新,但捏在手里还是有厚厚的一沓。曹小慧心里止不住有点心酸。她忽然想了起来,里面有五张旧版十元的,是姥姥特意给女儿要女儿好好收藏的。曹小慧还是把那五张找了出来,放回女儿的存钱盒里。
曹小慧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行。如果让鲁应俊点菜,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如果点几样贵点的菜,怎么办?再说还有酒水。如果喝白酒,至少也得一瓶一百多块钱的。喝两瓶又是多少。
当然再不能向门亮借,但门亮给借那么多的钱,帮了那么大的忙,理应也该谢谢人家,至少有个谢的意思。和申明理商量好让申明理到系里向同事借钱后,曹小慧又提出请门亮一家。曹小慧说,人家给咱们借了那么多的钱,咱们也应该表示一下感谢。
应该是应该的。请一下也好,请一下,就表明借钱是正当的,也是出于友情。但妻子处处想着门亮,申明理心里还是掠过一丝不快。
申明理出门后,曹小慧便给门亮打电话。这个电话让门亮有点意外。本来他正要给她打电话,问问她晚上能不能来办公室,商量一下提纲的事。现在去吃饭,也好,反正他就想看到她,就想和她在一起。门亮高兴了一口答应,并且说他开车来接他们。
申明理借钱还没回来,门亮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外。曹小慧看眼表,才刚过五点。说好了六点钟才出发。曹小慧急忙出来迎接。见只有门亮一个人,便轻声说,你老婆怎么没来,说好了要请你们全家。
门亮说,她不能来,借钱的事她还不知道,她来知道了就麻烦了。
曹小慧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原来以为借钱是公开的呢。他老婆竟然不知道。老婆不知道竟然借出了那么多的钱,如果不是他掌握经济,就是采取了什么手段。她不知该怎么问。门亮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家里还有点存款,我就编了个理由,偷偷拿了一点。
为什么要骗!为什么要偷偷地拿!不知为什么,曹小慧好像是她偷了东西,委屈和羞愧,眼泪都差点出来。她带了哭声说,你为什么骗她,难道她不会发现?发现了你又怎么办。
曹小慧这样的质问让门亮没有料到。也许在她看来,借五万块钱很容易呢。门亮不知该说什么。他还是解释说,我的大小姐,不骗她还有什么办法,她怎么会同意给人借钱,而且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而且你还是个女的,她一听你的名字,醋坛子就会炸飞。
是呀,自己真是糊涂了。那么一大笔钱,谁又会无缘无故地借给人呢。那么,他的话再也明白不过了,借钱,就是因为关系特殊,借了钱,她就是他的人了。好像又是一幕现代版的喜儿和黄世仁。真的变成了交易?这样一来,我成了什么人了。其实钱我会还你的。曹小慧突然忍不住眼泪。她急忙扭头往家里走。
门亮感觉刚才的话说得有点问题。她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子,借钱本来就让她伤心丢面子,又怎么能够忍受这样借来的钱。门亮犹豫一下还是跟着进了屋。见屋里没有别人,急忙道歉说,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但你不要理解成别的意思,更不要想那么多。老实说,我爱你,我就会不顾一切,别说钱,比钱更贵重的,我也会毫不犹豫,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我也会特别高兴。
门亮还是理解错了她的心情,她心里的苦他也不会理解得到。看着一脸真诚的门亮,曹小慧还是平静了下来,但门亮如此火热的话,也让她不知所措。她真的要变成喜儿吗?他已经是黄世仁了吗?曹小慧的眼泪还是无法阻止地滚落下来。曹小慧突然的变化,让门亮感到突然,但强烈的感情,让门亮的眼睛也有点湿润。门亮动情了搂了她的背,边给她擦眼泪边低沉了说,真的对不起你,让你吃苦了,钱的事你根本再不用考虑,一切都在我的身上,有什么事有我顶着,而且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事。
也是,已经穷到身无分文了,而且借钱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承认现实,还考虑什么尊严,还摆什么臭架子,况且门亮也是为了你好,也是真心的爱你,和黄世仁没有半点可比。当然,人家挖空心思借钱给你,如果人家有什么想法,那也是正常,你还多心什么。曹小慧擦干眼泪说,想想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想想买房欠那么多的债,我心里就特别的难受。
门亮亲亲她的脸,说,你还是把我当成了外人,其实,你不用我的钱,我心里才难受。门亮还想说男人挣钱,就是给女人花的,但又意识到不太好,急忙打住。
门亮已经把她当成了他自己的人,她事实上已经成了喜儿,以后怎么办,她真不知道怎么办。
感觉门亮要把她抱在怀里,真的把她当成了他买到手的自己的女人。不行,这绝对不行。她正好试试他的内心。曹小慧说,我们的关系,还不能太随便,我心里有许多的想法,你可能还不能理解,再说,我们都有家庭,发展下去怎么办。这些你还得好好想想,你先放开我坐下,我给你倒一杯水。
曹小慧这样的拒绝还是让门亮意外。门亮只好尴尬难受了将她放开。那天从新校区回来,他就认为他和曹小慧已经是情人的关系了,以后的一切,都会顺利地发展,再不会有一点障碍。但事情却出乎意料地不断逆转。前天他打电话,告诉她吴芸芸出差去了,后天才能回来,要她到他家一趟,顺便看看他的藏书。但她却说有事脱不开身。他知道她是在推脱,她不愿意和他上床。昨天在办公室,她又不让将门关死,甚至不让他搂抱一下。现在,屋里只有两个人,不主动亲热一下也罢了,连抱一抱都不行。感觉两人的关系不是向前发展,而是渐行渐远。但他不相信曹小慧是那种卸磨杀驴忘恩负义的小人,也不相信曹小慧那几天和他好是虛情假义。他相信她也是爱他的,那种爱是装不出来的,也是发自内心的。门亮清清嗓子,伤感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欺负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占你的便宜。
曹小慧愣一下。看门亮的表情,不但是真的生气,而且有点恼羞成怒。曹小慧放下水壶,低了头悲伤了说,你不能这么误解我,我也很难,你说怎么办,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你是不是想离婚娶我。如果是这样,你也得让我好好想想。如果你不想离婚,就不能这么大张旗鼓。你一下这么紧锣密鼓,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越想越害怕。你考虑没考虑过后果,如果你老婆打上门来怎么办,如果人家说闲话怎么办,如果闹得两个家庭都吵吵闹闹怎么办。
是呀,这样的顾虑他也不是没有,他完全能够理解。门亮的心里一下轻松了起来。他解释说,后果也不会有多么严重,我更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其实我也是想控制自己,但就是控制不住,见到你,就止不住冲动,我真的太爱你了。
传来了申明理的脚步声。曹小慧急忙擦干自己的眼睛,将表情调整到平静,然后给门亮泡茶。
申明理进门就将包扔到桌上。看见门亮,而且屋里只有曹小慧和门亮,申明理一下有点难堪。申明理尴尬了问门亮,嫂子怎么没来。门亮的表情只不自然一下,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然后解释说吴芸芸出差去了,然后又不自然了端起水杯喝水。
申明理不再说话,但表情很难表现出高兴,也很难表现出自然。结果是越想自然,越感觉不自然。只好不自然了打开柜子,一声不吭寻找要换的衣服。这样的场景让曹小慧难堪。其实门亮一个人来时,她就觉得他一个人不应该来。她清楚,要想长久保持关系,要想让关系保持得长久一点,就不能过于张扬,过于迫不及待。这些,以后得好好和门亮谈谈。
既然来的早,那就早点走吧,免得场面更加尴尬。曹小慧满面笑容说,我们请门老师吃饭,结果又让人家当了司机,让我们把打车的钱也省了。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去接鲁处长,别让人家等我们。
把车停在鲁应俊家楼下,申明理要上楼去请鲁应俊一家。曹小慧不知她要不要也一起上去,正犹豫,门亮却很善解人意地大声说,你们俩个一起去,我在下面等着。
曹小慧感激地看一眼门亮,然后快步跟上申明理一起上了楼。
由于事先没预订酒店包箱,由于又是周末,酒店包箱都是客满,走了三四家,才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一家有包厢的饭馆。
落座后,鲁应俊就拿起菜谱说,今天我来请客,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点。
门亮立即说,还是我来请吧,今天是和鲁处长第一次见面,理应我来请。
申明理站起来郑重了说,今天是谢恩宴,只能我来请,别人请,就不像话了。
申明理这样说,别人也再不好说什么。但申明理确实不会点菜,他虽然也参加过一些宴会,但那都是别人请客别人点菜。申明理只好将菜谱递给曹小慧。曹小慧翻阅一阵菜谱,也不知道该点什么。倒不是她也没点过几次菜,而是她拿不准什么标准合适。太贵的看看价格就让人胆怯,中档的客人会不会说你小气。人家毕竟是领导,平日吃什么档次,她确实不太清楚。她只好双手将菜谱递到鲁应俊面前,请他来点。鲁应俊说,我吃饭不挑食,点什么我吃什么,平日请客,也都是别人点的。
服务员已经站在那里不耐烦了,脸也阴沉得像丢失了钞票,不时还露出一股不屑一顾。再看一眼服务员,曹小慧有点急了。她急忙将菜谱递到门亮手上,而且莫名其妙地用了命令的口气,说,就你来点,再不要推辞了。
门亮很听话地开始点菜,而且每点一样,都要征求曹小慧的意见。虽然曹小慧都点头赞成,但点菜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
开宴后申明理先给大家敬酒。从鲁应俊开始,申明理的态度就非常诚恳,感情也非常真挚,话也说得很感动人。轮到给门亮敬时,申明理同样是那么诚恳,同样用动人的话来感谢他慷慨解囊。这时鲁应俊夫妇才知道门亮借那么一大笔钱出来,今天请门亮是这样的原因。也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申明理敬完酒,鲁应俊的妻子立即端起酒杯,她也要敬门亮三杯。鲁应俊的妻子说,你的事迹确实让人敬佩,这年头,能给人借钱敢给人借钱的,那都是不一般的人,你想想,如果不是三亲六故,谁肯轻易把钱借给别人,借了,弄不好还钱时就是仇人。再说,过去欠钱的是孙子,现在欠钱的是大爷。门老师的情宜,真的让人感动。
越说越离谱了。也不知她是真感动还是看出了门亮和曹小慧的问题。鲁应俊急忙干咳几声。但这样的干咳意图太明显了,妻子的话虽然止住了,但气氛却一下更加尴尬。曹小慧偷眼看申明理,申明理脸红得无地自容。一股尴尬恼火不由得涌上曹小慧的胸膛。这个多嘴的烂女人,也不知道是天生就傻还是故意要人难堪。刚才她和申明理一进她家,她就夸她长得漂亮,然后就说申明理好妻命,真不敢相信怎么能讨这么漂亮的老婆。如果夫妻相貌相当,说这些话倒也没什么关系,可在人们眼里,她和申明理的相貌并不相称。恋爱时,她并没发现申明理长相有什么地方不好,可不争气的是,她越长越向漂亮的方向发展,而他却相反,不仅嘴唇越来越厚,而且明显地表现出了地包天。还有那双腿,那时也没看出什么,现在,明显的外八字走起路来像个孕妇,而且头顶也谢了一大片,油亮的脑门看上去像个老头。当时申明理就已经很难堪了,而且鲁应俊当时就批评了她,说我这老婆,有时你觉得她性格开朗心直口快,有时你又觉得她没遮没拦好像脑子缺根弦。可她还是这样装疯卖傻嘴不饶人。这个疯女人,再说下去,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曹小慧急忙端起酒杯,开始给大家敬酒。
鲁应俊转了话题,开始问买房子的一些情况。得知还没装修时,鲁应俊很内行了说,装修不要搞得太豪华,装修的东西越多,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就越多,今天吊顶开裂了,明天粘贴得不牢了,后天地板鼓包了,整天得修修补补,整天得为它操心。这样一来,就有点本末倒置,本来房子是为人服务的,结果变成了人为房子服务。
长时间尴尬找不到话的门亮一下也有了话题。他说装修他最有经验,爹妈换了两次房,自己换了三次房,从小房子到大房子,爹妈的自己的,都是他主持装修的。门亮感慨了说,装修房子,里面的学问太多了,不说别的,光买材料,就有天壤之别。特别是瓷砖,就分釉面砖和全瓷砖。我九十年代初刚分到房子时,就不懂这些,反正挑便宜光亮的买,结果买来的是釉面砖,渗水,有点脏水就渗进去了。后来换了大房再买,我就有经验了,不仅知道了全瓷,还知道了等级的差别,哪种砖铺上缝隙小哪种缝隙大。还有装修的木料管线开关螺丝钉,数都数不清,而且讲究更多,质量的差异也更大。
其实大家都知道装修不容易,又要装修好又要省钱,更不容易。鲁应俊老婆侧过脸对申明理说,既然有装修专家在这里,小申你就把他抓住,让他做监理,让他负责给你装修。
申明理还是又红了脸。门亮急忙说,当然可以,如果请我,工钱我也不多要,每天给几百块钱,也就可以了。
申明理和曹小慧本能地互相看一眼,又都本能地低下了头吃菜。但曹小慧很快抬起头说,买房就已经借了钱,还哪来的钱装修。我们也不打算多装修什么,只铺铺地再买几个门装上,就行了。
鲁应俊老婆说,买套房不容易,要装修一次就得装好,住进去,就不好再装。如果缺钱,我那里还有一两万,如果需要就去取。
真是一个意外的喜迅。为装修的钱,这两天都快愁死了。曹小慧和申明理几乎是同时站起,端起酒杯给鲁应俊夫妇敬酒。鲁应俊将酒喝下,豪爽了说,我们毕竟工作了这么多年,多的钱没有,一两万还是不成问题,如果不够,还可以想办法。
两万就足够了。申明理和曹小慧只能一连声表示感谢。
口头感谢过,曹小慧仍然觉得不够。解决了这么大的困难,只说几句简单的感谢也过于简单,也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曹小慧再一次站起,说,我们真的是遇上了贵人,先是门老师帮忙,现在又是鲁处长帮忙,看来我们也要时来运转了。鲁处长是申明理的家乡人,如果鲁处长不嫌弃,我们就认一门亲戚,认一个大哥大嫂,也不知鲁处长答应不答应。
曹小慧的这个提议,虽然出乎申明理的意外,但觉得确实是好,确实是恰当得体。认了亲戚,两家的关系就更拉近了一步,也上了一个台阶。这倒不是还想占人家什么便宜,认了亲,以后报答人家,也有了一个根据,也不用再客客气气遮遮掩掩。见鲁应俊和妻子都笑了说好,申明理便端起酒,来到鲁应俊面前,叫一声哥,说,按家乡的规矩,认亲要磕头,我今天就不磕头了,敬六杯酒,就表示认了大哥大嫂。
鲁应俊要碰杯喝。申明理只好按鲁应俊的意思来。申明理和鲁应俊夫妻碰完,曹小慧立即起身来敬,而且要和申明理一样,一起碰六杯酒。看曹小慧的样子,并不像能喝酒的人。鲁应俊建议三杯就行了。曹小慧高兴了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大哥好大嫂,六杯酒也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我高兴,喝醉了,也是难得一醉。
曹小慧的真诚让大家感动。但六杯酒下肚,曹小慧很快就有了醉意,脸红头晕,而且还到卫生间吐了一回。等菜上完,鲁应俊说今天还有事要忙,然后宣布宴席结束。
申明理急忙去埋单。柜台说已经有人付过了。申明理知道这个人就是门亮。本来想好了今天的账一定要他付的,请客感谢人家再要人家付账,这成了什么事情。但此时他突然没有了不安。鲁应俊的妻子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关系特殊,如果没有一种讨好占有的目的,谁会把那么一笔钱借给别人,而且今天又无缘无故地抢了付钱。也好,既然你有非分的想法,那你就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但申明理还是止不住悲伤。吸吸鼻子,又有点痛恨自己:没有钱,你还要什么尊严,你还要求妻子保持什么尊严。妻子今天低三下四,已经够难为她了,你还报怨她什么。申明理突然有点想哭。
昨晚思路清晰,写得顺畅,便多写了一阵。睡觉时,天差不多要亮了。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曹小慧发现屋里明亮得像到了中午,申明理也起床不知到哪里去了。电话是门亮打来的,说他今明两天没课,后天又是双休日,如果装修房子,他正好有空帮忙。
早一天装修好,就可以早一天住新房。这间破屋子,她早就住够了。可装修的钱还没拿到手。鲁应俊虽然答应给借钱,但也得到人家家里去借。昨天她就让申明理去,可到今天也没见到钱。可见申明理还是觉得借钱难为情。也好,也让他尝尝借钱的滋味,别以为别人借钱容易,别以为门亮借给你钱还亏理。挂了电话,曹小慧就给申明理打电话,问他在哪里,鲁处长答应的钱借到了没有。
虽然鲁处长答应给借钱,但能不能真的给借两万,申明理一直心里有点敲鼓,更觉得借钱这样的大事不能太随意,应该晚上和曹小慧一起去,最好是带点礼物。别的没有,曹小慧炸的油饼确实不错,好多人吃了都夸奖。如果炸点油饼带着去,既显得像一家人一样亲近,也让人家感到你也有礼貌诚心诚意。但申明理还没说完,曹小慧便不耐烦了说,炸油饼还得发面,明天也做不出来,如果人家确实想吃,过后做也不迟。房子的事你不急我还急,人家说好了给借,你就去拿一下,何必这么麻烦。
放了电话想半天,申明理决定现在就去办公室找鲁处长,去了先请示一下科研方面的事情,如果鲁处长不主动提起借钱的事,他再开口说。
鲁应俊一个人在办公室写什么东西。见申明理进来,示意他把办公室的门锁死。申明理将门锁了,轻手轻脚来到鲁应俊身边。鲁应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捆钱来,说,我也只能给你借两万。
申明理激动得浑身都有点抖了。什么是真兄弟,能一下肯借这么多钱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真兄弟。申明理真想给鲁应俊鞠几个躬。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说感谢的话,但感觉说什么都有点分量不足,说什么都不能表达他此时的心情。申明理将钱捏在手里,站了呆半天,却说,想不到你把钱都准备好了,我还以为你要到银行里去取。
其实这钱不是专门给申明理准备的。这次去中央党校看牛校长,牛校长并没收这两万块,不但不收,还严厉地批评了他。虽然鲁应俊知道牛校长批评他并不是真的生气,但不收他的礼,至少说明他转正处长的事不好办,或者是目前不能办。那晚答应给申明理借钱,也是一时的冲动。等申明理还钱,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但既然答应借了,也没必要后悔,这两万也是现成的。见申明理没处装这两万块,鲁应俊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他,说,借钱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要在外面多说我们的关系,说多了,会传出闲话来。
申明理红着脸点头答应。但感觉鲁应俊有点后悔认了他这个穷兄弟,至少是认为认了他会对他不利,以后还真不能表现得太近乎。申明理感觉自己该走了。问鲁应俊再有没有什么事要吩咐。鲁应俊说没有后,申明理便告辞了出来。
回到家,申明理就把那包钱扔在曹小慧的面前,说,还真给咱们面子,一分不少借给咱们两万,世界上最难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曹小慧从档案袋里拿出钱看看,却并没显出高兴,反而有点忧愁。将钱再装装进去,曹小慧叹口气,然后看着申明理说,这装修也是个麻烦事,怎么装修,你有没有一个打算。
那晚吃饭,门亮就说他有装修经验,他来负责装修负责监理,现在怎么又来问他。突然申明理觉得明白了一切。他一下觉得曹小慧的忧愁是装出来的,也一下明白了曹小慧的真实意图。真的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本意是想让门亮来主持装修,但她不好直说,她要掩盖她的真实意图,而且还要让他同意,甚至让他来请门亮出山,以此让他承认门亮,认可门亮,最终目的就是将他的嘴彻底堵死,让他无话可说。真的是太小聪明了。申明理想揭穿她的阴谋。但看着曹小慧,他又不想争吵。但他也不能让她的阴谋轻易得逞,而且如此看来,能不能让门亮参与装修,也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申明理突然也想绕绕弯子,斗斗智慧,让她露出狐狸尾巴。申明理认真了说,我想过了,先到图书馆查一查装修方面的书,然后设计一个装修方案,然后请装修公司的人来装修。
曹小慧立即反对说,你知识不大,倒有了知识分子的愚腐,查资料就能装修房子吗?你知道铺地该买什么瓷砖,贴墙该买什么墙砖。一窍不通,你怎么装修。你请装修公司,做你的大头梦,你知道装修公司装修有多贵吗?两万块钱,还要留点买家具。一万多块钱你请装修公司,你不怕人家笑掉大牙,人家不但不会接你的活儿,说不定会嘲笑得你无地自容。
看看,明显的是想让门亮来参和。原以为她和门亮亲近,是因为借钱,是迫不得已,是逢场作戏。想不到两人的心也贴到了一起。心跑了,妻子就不是自己的了。申明理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悲愤,他气急败坏了说,你还想绕多大的弯子,你不就是想让门亮来吗,你不就是想和门亮在一起吗,那就干脆,让他来当这个家的家长好了,这样你也再不用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了。
竟然这样**裸地侮辱她。自己没有本事,还来侮辱别人。曹小慧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将钱重重地扔到床上,说,好好好,你是家长,我再也不管了,一切你来负责,你按时给我把房子装好,我按时住进新房,也像人家的女人一样,真正当一回太太,真正靠一回丈夫。
曹小慧气呼呼地寻找外套穿外套。穿好出门,又有点犹豫。这样一走,装修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好在申明理绷不住了,他让步了说,装修这么大的事,我们总得商量出个主意,我刚说请装修公司,你就这么大的火,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曹小慧立即说,你这是在商量吗?我怎么就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了!你请装修公司,你知道装修公司是干什么的吗?我告诉你,人家是挣钱的。就那么一点点血汗钱,你让人家挣走了,你的房子拿什么装修。告诉你,装修的事我再不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
见曹小慧真的要走,申明理低了头说,我也不是不让门亮来参与,我是考虑咱们的事尽量咱们自己来决定,整天麻烦人家,不好意思不说,也让人家笑话。
曹小慧立即愤怒了打断申明理的话,说,你以为人家门亮就那么下贱!你以为装修对人家是天大的好事,你以为人家门亮欠了你的阎王债,你以为门亮愿意来给你当牛做马。我老实告诉你,你请人家,人家未必会答应。既然你这样怀疑人家侮辱我,装修的事我就真的不管,怎么装修你看着办,反正一个月以后我要搬出这个破房子。
曹小慧哭了,一下坐在床上哭得很伤心。曹小慧如果真的不管,事情还真有点麻烦。申明理一下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也没有必要争吵。如果她真的变了心,如果她真的喜欢门亮,如果她真的要和门亮偷情,即使你不让门亮来装修,你也锁不住她俩的脚,何况她俩就在一个办公室。如果他们两人的心还没到一起,只是逢场作戏,那么戏演过了,也就厌烦了。况且装修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门亮只是以装修作幌子来讨好曹小慧,那么自然就不会在装修上用心,自然会露出险恶用心,曹小慧不是傻瓜,时间久了,她不会认不清谁好谁坏,谁真心谁假意。如果在装修中曹小慧能识破门亮的虚情假意,能认清门亮是在玩弄感情,坏事就会变成好事,她和门亮的感情就会走向反面。与其让她对门亮存在一份美好的幻想,不如让他们在实践中把幻想碰灭。再说,自己对装修确实是外行,怎么装修还真的不懂。门亮既然愿意自讨苦吃,那就让他吃点苦吧。另一方面,也不能把人看得太坏,曹小慧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也不是那种很随意控制不住自己的女人,如果她真的是为了这个家,家好了,她也该收心了。申明理长叹一声,说,既然你说门亮是装修的行家,那我就不管了,这几天我要帮鲁处长搞点科研,我也没时间,怎么搞,你看着办吧。
见曹小慧立即反击,而且说她决不会管。申明理只好变被动为主动,说他再不管,而且立即就走。
申明理走后,曹小慧不再哭泣。在那里发一阵呆,觉得装修的事不能这么拖下去,不但不能拖,越快越好,更没必要赌气。既然你申明理没有本事,既然你申明理甩手不管,那我还征求你的意见干什么,我还顾虑重重干什么。那就对不起了,我只能请门亮来帮忙了。曹小慧拿起电话,拨通了门亮的手机。
好像门亮在等她的电话,门亮立即说马上来。这样的急迫让曹小慧再一次感动。如果没有真爱,绝对不可能如此全心全意。面对这样的真情,她也不想客气,客气就是铁石心肠,客气就是没有良心。曹小慧动情了说,我在家等你。
收起手机,门亮便兴奋了打开衣柜,翻腾半天才找出那身工作服。穿了照照镜子,感觉还行,像一个真正的劳动者。门亮看眼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前年自己装修时,光买瓷砖就和老婆整整跑了两天。第一天跑到黑,只看中了地砖,第二天又跑了大半天,才把卫生间和厨房的壁砖买回来。好在有了经验,这回争取一天就把这些东西都买回来。
急急忙忙来到曹小慧家敲门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门亮轻轻推开门,曹小慧就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他,而且感觉有扑上来的意思。门亮一下有点准备不足,后悔来时没再认真刷刷牙齿。昨晚老婆好像说他有点口臭。犹豫间,曹小慧已经走开,然后热情地请他到沙发上坐。
门亮急忙说,不用坐了,今天的事太多,恐怕忙到黑也办不完,还是早点走好,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毕竟是平生第一次住新房,而且还是自己辛辛苦苦买的。曹小慧也有点心急,见门亮真有走的意思,曹小慧急忙穿戴好,两人一起出了门。
整个小区还是一个大工地,路没修平,垃圾也没清理。好在到处都有工人在干活儿,而且每栋楼里都有装修的电锯声和钻孔声。这很好,请工匠就不用到处乱找,而且就有卖装修用品的小商贩蹲守在楼下,如果缺个螺丝沙纸什么的,到楼下就能买到。让俩人没想到的是,刚进屋打开门窗透气,就有装修的工匠上门来揽生意,而且很快就来了三四家,而且都争了抢生意让人难以应付。曹小慧不解了问怎么一下来这么多。一位中年男人讨好说,我们挣两钱也不容易,我们在张家干活儿,就得眼睛盯着李家,我早就打听到这套房子卖出去了,所以我一边干活儿,一边就往对面瞅,终于把你们等到了。我两家的活儿串起来干,成本就小,要价就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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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零七.
八百零七.
上mén的几位都在这个小区装修,他们都说自己的手艺最好,而且都要请她俩去看他们装修过的房子。~~én亮觉得不用去看,他自信自己的眼力,看一眼人,就能看出干的活儿怎么样。关键是价格。曹小慧没钱,他口袋里也钱紧,钱少办大事,也不可能要求太高。mén亮拉了曹小慧的手在房子里走一圈,说,别的也没什么要设计,客厅铺瓷砖,卧室铺强化木地板,再把墙刷一下,也就可以了。关键是厨房和卫生间。厨房每天都要用,而且有大部分时间是在厨房,所以厨房装修一方面要方便,另一方面也要便于擦洗,我建议这一圈都做成平台,下面做成柜子放东西,上面铺成大理石放厨具当cào作台,你看怎么样。
曹小慧也是这样想的。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说,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再来到卫生间,mén亮建议装一个浴缸。mén亮说,躺在浴缸里要比淋浴舒服,你看发达国家的人洗澡,都是躺在浴缸里。
又和她想得一模一样。这些年在大澡堂里洗澡,她最想最奢望的,就是在自己的家里有一个大浴缸,而且是红sè的,自己想怎么洗就怎么洗,想什么时间洗就什么时间洗,就像电视里那些有钱的nv人,泡在浴缸里看书打电话。当mén亮问她同意不同意时,她挽紧他的胳膊,贴在他的耳朵边轻声说,,心有灵犀,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这样的话无疑就是雷电,一下将mén亮的心都击穿了,如果不是有工匠守着,他肯定要把她抱起来,然后让她骑到肩上,然后让她骑着他跑一圈。但他还是亲了亲她的脸。
如果只是贴墙铺地,装修也没什么赚头。一位工匠不死心。也许工匠看出是丈夫当家,便鼓动mén亮说,有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老婆,别的可以不搞,至少要在客厅做一面艺术墙,艺术墙除了有艺术效果,还可以挂老婆的大照片,摆老婆的小物品,让老婆一看,就开开心心。老婆开心了,日子就好过了。
mén亮看曹小慧一眼,曹小慧也笑眯眯地看他。mén亮一下揽紧了曹小慧的腰,说,我这老婆就是搞艺术的,搞艺术的人最讨厌人造的虚假艺术,最喜欢朴素自然的东西,所以她什么也不让我装,如果要装什么,以后她自己来nòng。
铺地贴墙粉刷,做这些活儿一平米多少钱都是固定的。一位矮个子男人却说他可以便宜一点,铺地贴墙一平米可以便宜五máo。小个子这样一说,别的人便愤怒了扭头就走。mén亮叫住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说,我的活儿就你来做吧,工钱不要你便宜,做好就行。
看着曹小慧一脸不解,等别的工匠走后,mén亮解释说,你看那个小个子有多窝囊,自己都那个样子,怎么能干好活儿。活儿干不好,特别地铺不好墙贴不好,今天这儿坏了,明天那儿掉了,让你别扭一辈子。
中年汉子立即说mén亮有眼力,有头脑。然后高兴了油嘴滑舌说,什么叫有眼力,这才叫有眼力;什么叫内行,这才叫内行;什么叫聪明才智,这才叫聪明才智。我看一眼这位大哥,就知道是个当领导的,而且还是个大领导,而且还要高升,如果明年再不给你升一级,我就替你去找组织部。
连曹小慧都逗笑了。这个汉子确实聪明能干,mén亮当然也确实稳当有眼力。曹小慧高兴了看着mén亮,真想在他的脸上亲上一口。但还是克制住了。
接下来便计算买多少墙砖多少地砖。算好写好,决定现在就去买材料,明天上午就动工。
曹小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虽然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车,但今天的感觉却一下不同,感觉就像坐在自家的车里一样,而且开车的人,也是自己家的。她也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反正就是幸福,而且这种幸福感就不停地在全身蔓延。她不时地想偷眼看他,而且惹得mén亮也不停地看她。
曹小慧的心情mén亮能够完全读懂,他知道,今天,将会是一个幸福的日子,一切的幸福,都会在今天得到。但他还是止不住有点后悔。刚才在她家,进mén时完全可以拥抱一下她,也说不定完全可以上chuáng,从而完全完整地彻底得到她。只可惜急了要装修,一念之差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但他又不敢肯定他进mén时她是不是想扑进他的怀里。他觉得可以问问,如果不问,今天一天也憋得他不能安宁。他还是下决心问了。她一下有点脸红,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当时确实有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但他的一脸严肃又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觉得这样显得太轻浮,和自己的身份太不相称。曹小慧点点头,然后问他为什么那么一脸严肃。mén亮只好说,我觉得我今天有点口臭,都有点不敢和你正面说话。
原来如此。在以后的jiāo往中,应该让他轻松自如。曹小慧说我怎么没有闻到,我倒闻到你tǐng香的。然后将头凑过去,说,我来闻闻,看是不是胃热。
mén亮还是没有直接对她呼气,只将嘴向她凑凑。
确实有点味道。曹小慧说,基本闻不到,但现在的人,哪个没有味道,别说你们男人,nv人也基本都有味道。医生说是胃热,其实就是ròu吃得太多,又吃得太饱,消化不了,当然要臭。
mén亮感jī了说,看来你还很能理解人,对口嗅也tǐng有研究的。我想闻闻你的嘴香不香。
mén亮将嘴伸过来,曹小慧迅速在他的嘴上亲一口,然后说,专心开车,小心出事。
有这一口也就够了。今天路上的车也特别多。mén亮兴奋得一脸灿烂,然后开始专心开车。
买东西确实麻烦,主要是这个装修市场太大,一家挨一家的摊位,一片连一片的货物,而且一家比一家更有特sè,虽然mén亮有经验,但还是看得眼huā缭luàn,更别说哪个更好哪个更坏了。最后,买哪种还是基本确定了下来。买完瓷砖、chōu水马桶和洗脸池,太阳已经西斜。从上午出来到现在,忙得不但没吃饭,水也没顾上喝一口。两人这才感到又累又饿。来时,曹小慧没穿平跟鞋,高跟鞋底薄,早就脚掌疼得厉害,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原以为站讲台多年,已经有了站功,现在看来,站讲台根本不算tuǐ苦。两人匆忙到市场旁边的小饭馆吃一碗面,mén亮说,咱们再看看浴缸和mén,看好了就一次买回去。
只看好了浴缸,天已经黑尽,市场也准备收摊。mén亮只好去雇车拉货。车倒好雇,只是要装车时,一下涌来一帮装卸工,而且简单问一下买了多少东西后,就一口要五百块钱的装卸费。
这也太多了,他装修时,货比这多,但只给了二百块装卸费。mén亮坚决不同意,说就二百块,不装就算了,我另雇人来装。一个黑脸大汉立即横过来说,在这个市场,除了我们,再不会有人敢来装卸,不信你就试试,看有没有人敢来。
mén亮知道遇上了市霸。但他不怕,而且有曹小慧在,他也不能怕,而且这事不是他自己的,如果是他自己的,他倒可以考虑让步。刚才雇车时,他看到停车场周围有等着装卸的人。mén亮摆脱装卸工的纠缠往前走一段,曹小慧赶上来拉住他说,我看这帮人惹不起,不行就依了他们吧。
mén亮气壮了说,决不惯他们的坏máo病,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他们能怎么样,如果真的是土匪,早就有人管他们了。
到停车场喊一声,果然一下就涌上来七八个人。mén亮说不要这么多,只要四个人。然后动手挑选了四个。
四人一到,刚开始看货谈价钱,刚才这帮一下也降了价,三百五就行。mén亮再不给他们机会,一口咬定二百块,干就干,不干就算。mén亮明白,天已经黑尽,今天再不会有雇主,不干他们就失去一次机会。果然,他带来的那四个互相看看,开始装卸。
回到小区,开电梯的又说电梯坏了。mén亮知道是要钱。掏出十块递上,人家却要二十。别无选择,只好给人家二十。卸货时,四名装卸工又不卸货,说实在是太亏,要求再加五十。mén亮再次一口拒绝,mén亮威严了说,看到了没有,小区里到处是干活修路的民工,你们不干他们干,你连一分钱也拿不到。
装卸工彻底泄气了,说今天倒霉,碰上了黑心肠的资本家。
mén亮的聪明智慧和勇敢果断,真让曹小慧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学院,mén亮的博学大家知道,都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却如此jīng明老练,还真有点像久闯江湖的侠客好汉。今天的事,如果是申明理,还真有点玩不过来,后果也可能不堪设想。那天到自己学校的保卫处报案都被打了,更别说今天的阵式。
曹小慧在楼下看货,mén亮在楼上指挥码放。装卸完毕,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两人回到楼上关上屋mén,都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今天真是累惨了。曹小慧从纸箱上撕一块纸板放在一摞瓷砖上,给mén亮掸掸身上的土,要mén亮坐下来休息。mén亮无声地在纸板上坐下,然后把她拉到面前,一下抱在他的怀里。曹小慧心疼了说,今天把你累坏了,我觉得你已经没有力气抱我了。
mén亮让她稳稳地坐在怀里,而且用力将她抱紧,说,如果是货物,再值钱我也抱不动了,但抱你,我有使不完的力量,耗不尽的jīng神。你知道为什么吗?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曹小慧紧紧地将头依进他的怀里,闭了眼尽情地享受着幸福。
可惜这屋里没有一张chuáng。地上也很chá亮将她横着抱起,却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突然听到有钥匙开mén的声音。mén亮眼急手快,迅速将她放在地上。但还没等他离开她,申明理就走了进来。
屋里就他们两个,而且还挨得很近,好像有受了惊动急忙避让的动作。一股怒火仿佛要炸破申明理的xiōng膛。申明理浑身都有点发抖。他用了很大的劲,才颤抖了喊,半夜三埂还舍不得离开,你们俩个是不是今晚要住在这里!
从下午开始,申明理就不断给她打电话,每次她都如实回答,正在买瓷砖正在买马桶正在买涂料,每一个进程他都实时掌握清清楚楚。就在刚才卸货时,她还在电话里告诉他正在楼下看装卸工卸东西。可他还是要来突然袭击,可见他不但根本就没信任她,而且对她还处处存有很强的戒备心。早知如此,根本就不应该告诉他mén亮帮忙买东西。曹小慧恼怒了说,你胡说什么,刚把东西搬上来,累得tuǐ都站不住了,还没喘口气你就来了,你还胡说什么。
申明理仍然喊了说,喘口气怎么不回家去喘,这里yīn冷cháo湿,你们也不怕把你们喘死。
愤怒让申明理像一头决斗的公牛。曹小慧清楚,当务之急是必须把申明理的嚣张气焰压下去,要不然任其嚣张下去,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曹小慧几乎是喊了说,申明理!你是不是喝醉了酒!我们今天一天忙得快要断气了,你现在不感谢不报恩,还胡言luàn语没好脸sè,你想想看,你今天究竟要干什么!
mén亮觉得还是离开为好。他急忙心虚了说,谁也别吵了,既然误会了,那我就先走。
mén亮显然是生气了。这让曹小慧更加不安,更加气急败坏。她觉得mén亮没必要就这么离开,这样狼狈地离开,本身就说明心虚有鬼。但她又理解mén亮的心情。她想让mén亮别走,但不走又只能受气。她想破口大骂申明理,但又不知要骂什么。她只能那么愤怒地盯着看他。
mén亮走后,申明理的眼里却涌出了泪huā。申明理擦把眼睛,然后痛心了说,我们是穷,我也没有挣钱的本事,但穷也要有一点穷人的志气,穷死也不能没有人格,穷死也不能出卖**。
出卖**?这话像刀子一样刺疼了曹小慧的心。我一个nv人,我这样卖命,我为的什么,不领情不关心不心疼也罢了,竟然说出卖**,轻蔑憎恨得像骂一个骗光他钱的妓nv。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能顶天立地养家糊口,躲在后面像个缩头乌龟,竟然骂拼命为这个家奔bō的妻子是出卖**。如果你能够拿得起放得下,能够撑得起这个家,我一个弱nv人,还抛头lù面干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话虽然过时不雅,但为妻子的衣食奋斗,为家庭生活的cào劳奔bō,总该是一个男子汉应有的责任。现在倒好,不劳心不劳力,反而站在那里轻松地骂起了妻子。你算什么男人。憎恶让曹小慧几乎失去理智,她上前抓住申明理的衣领,要申明理说清楚,谁出卖了**。
明明是理屈词穷,却反而要倒打一耙,他还没见过曹小慧这么野蛮不讲理的nv人。申明理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一把甩开她,也喊了说,你以为我是瞎子!你以为我是傻子!你以为我没看见!你以为我傻得分不清人鬼!
好吧。曹小慧说,既然你看见了,也想清了,那就任由你想去吧,你想通了,咱们就各走各的路。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离婚了,是铁了心肠要跟mén亮走了。满腔的愤怒一下变成了痛心和悲哀。既然人家选择了mén亮,那就由她去吧。天要下娘要嫁,没办法的事情。这个瞎了眼的nv人!谁离开谁都能活!让你风流去吧,风流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有你后悔的时候。到那时,你求到我的头上,我还懒得去教育你。但申明理什么也说不出,他清楚,如果一开口,很可能要嚎啕大哭。申明理强忍了,愤怒地快步出了mén。
安静下来后,曹小慧突然悲伤得像心被人反复róu搓。她想大哭一场。快步走进最拐角的卧室,放了声尽情地大哭起来。
哭一阵,心里平静了一点,也好受了一点。她觉得应该好好想想眼前的事,好好想想今后的事,好好想想和mén亮的事。
和mén亮的事也来得有点突然,事情的发展也让她没有预料得到。但既然发生了,就应该面对,就应该有一个应对的办法。
离婚也许不太现实,想想这个词,心里就吓一跳。结婚那天起,她就没想过离婚这个词,不但没想过,而且常常要想的,却是白头偕老恩恩爱爱。怎么突然就遽变到了这一步,连她都吓一跳。
当然mén亮也未必会真的离婚,而且mén亮也从未说过离婚娶她。但mén亮绝不是玩nòng她,mén亮真的是刻骨铭心地爱着她。她相信,如果她要他离婚,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会去做。这一点,她能够看得出来,而且也有足够的自信。
但离婚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而且申明理从各方面说,也没什么明显的错误,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如果理智地说,申明理也是深爱着她的,当初是,现在也是。结婚以来,虽然日子过得困难一点,但他也是尽了力的,不但努力为这个家,而且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不chōu烟不喝酒,不串mén不赌博,按时回家,按时作息。在穿着上,也不挑剔,衣服穿不破就不扔掉。但对她,他也表现出了极大的恩爱和宽容,她买什么衣服怎么huā钱,他都没有一次反对,而且尽力让她穿好吃好,有点好吃的,他总是说不爱吃,吃不惯,省下来让她吃。记得那年暑假学院组织去深圳旅游,每到mén票贵的景点,他便说他不想进去,太累没意思。如果她也说不进去时,他便鼓动她进去,说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要不然会后悔。然后笑了说你看后给我说说,咱们也就共享同乐了。在上台阶时,她不小心扭了脚,当时疼得不能走,他便掺了她背了她游。七月的大热天,他浑身是汗,说有冷饮摊,就喝它两杯冰镇可乐。可真的来到冷饮摊,得知一杯要八块钱时,他只要了一杯,也只喝了一口,便说喝不惯这味道,让她全部喝掉。
还有nv儿可可。nv儿从小就恋爸爸,什么时候都往爸爸怀里滚,只要爸爸坐到沙发上,nv儿就会躺到他怀里,一会儿让讲故事,一会儿骑到脖子上让学马跑。如果出mén散步,nv儿会撒娇了一步不走让爸爸抱着,然后玩爸爸的鼻子耳朵,然后在爸爸的脸上luànmōluàn捏。那父nv情,让她都有点羡慕。要上学把nv儿送到了姥姥家,每次打电话,nv儿都要和爸爸说几句话。那天在校园里散步,前面一位中年fùnv领了一只小狗,小狗走几步便不再走,要主人抱。主人不抱时,小狗便躺在地上不动。主人抱起小狗,小狗便亲热了在主人的脸上luàntiǎnluàn蹭。她突然就想起了nv儿和申明理。她当时差点流出眼泪。这样的亲情,她怎么能够残忍地去割断,怎么能给nv儿再找一个后爹。这样的话,她也太自sī了。
再说房子已经买到手了,就要准备过好日子了,怎么能够突然离婚。既然离婚,还千辛万苦买这房子干什么。
申明理是回了家还是去了哪里,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干什么傻事。曹小慧急忙来到窗前向楼下看。外面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但她知道,那决不会是申明理,他不可能在下面转。她一下拿不准现在是不是要回去,是不是要给他打个电话。但她决定说不。他一个男子汉,竟然扔下她走了。他如果今天不来找她,她就不主动回去。主动回去,他也会不饶。
不回去又能到哪里。这里连个合适点的坐处都没有。今天确实太累了。正打算回办公室,突然又有了开mén锁的声音。
她背对了他。但又怕他手里有什么凶器。转过身来,却发现他悲伤得泪流满面。
曹小慧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默默地站着。申明理擦把眼泪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曹小慧无声地在那块纸板上坐下。是应该好好谈谈了。
申明理擦把眼泪,说,咱们回家再说吧。
感觉申明理的口气像和解。回家说当然最好。
让曹小慧没料到的是,进屋便是一股ròu香。
申明理说,中午没休息,我去买了几斤排骨,还买了一瓶红酒。下午我早早回来把ròu炖上。ròu早烂了,就是等不到你们回来。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越急心里越难受,越难受越往坏处想,甚至我觉得你们俩个就在chuáng上。
扫一眼锅里的ròu,曹小慧心里还是有点感动:他是准备留mén亮在家吃饭的,而且还准备了酒。但差点累死,他还仍然猜疑她和mén亮在chuáng上享受。这些她不能容忍,容忍了,反倒成了真的了。她也不想轻易让步,也不想现在就马上解释。她头也不回上chuáng躺了,然后用被子将自己整个méng住。
感觉申明理也上chuáng睡了。曹小慧知道,现在差不多有一点多了。正想将他推过去,申明理说,如果你觉得我不好,如果你真的喜欢mén亮,你就实话告诉我,然后咱们想一个解决的办法。
曹小慧一下将被子掀开,说,我怎么喜欢他了?人家又是借钱又是帮你,你不感谢人家也罢了,难道你还要我骂人家打人家不成?
申明理说,你也不要生气,咱们心平气和地谈。事情很明显,你也不会看不出来,即使你不爱他,他肯定是爱你的,而且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了。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背着老婆偷偷mōmō地借钱,然后又像个奴才哈巴狗,只要你叫一声,他就跑得飞快。
道理谁都会说,但怎么不想想事出无奈。曹小慧也平缓了语气,说,既然你那么聪明,既然你知道他不安好心,那么你为什么要拿他的钱,为什么要他帮忙。
又是钱,好像她真的卖给了mén亮。但为什么不拒绝mén亮的钱,这让他真的很难回答。穷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话说。但申明理还是说,如果我当时看出他的坏心,就是这辈子穷死,也不向他借钱。
钱都用了还说这话,简直有点流氓无赖。曹小慧再次愤怒了说,那好,你现在就把钱还给人家。把钱还给人家,我保证再不和他说一句话。
借了钱也不能用**来还。但话到嘴边,申明理还是没敢说出来。
曹小慧再次转身给他一个脊背。她懒得再理他。
肚子却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而且声音很响。从早到晚,就吃了那一碗面。曹小慧手压在肚子上想制止,却响得更加厉害。申明理说,是不是肚子饿了。曹小慧一下愤怒了转过身,委屈了喊了说,我差点就要撑死了!我一天没顾上吃饭,饿得半死,回来还要受你的欺负,你说我还有什么活头。
曹小慧还是伤心地哭出了声。
肚子肯定不会骗人。连饭都顾不上吃,再多情,再相爱,也不会没时间吃饭却有时间干那些事。看来还是自己多疑了。整个下午他都在猜测,不仅猜测mén亮给她买了许多好吃的,甚至猜测她们可能到宾馆开了房间。看来是冤枉妻子了。申明理的心一下落回了肚里,浑身轻松得想笑出声来。他高兴了伸手去mō她的肚子,说看看是不是把宝贝饿坏了。曹小慧虽然本能了推挡,但还是希望他能mō到,mō到她秕得前xiōng贴后背的肚子。他抚mō一下,说,真的把宝贝饿坏了,我还以为你们huā天酒地吃什么好吃的了。
曹小慧哭了说,你以为买东西就那么容易,既要考虑价钱,又要考虑质量,每买一样东西,都要跑断tuǐ磨破嘴。一天跑下来,tuǐ都要断了,脚肿得鞋都盛不下了,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可你还要陷害人。
申明理坐起身抱起她的脚看看,然后边róu搓边温柔了说,确实是肿了,要不我给你倒盆热水泡泡?
曹小慧闭了眼躺了不说话。申明理急忙下chuáng去倒热水。在chuáng上给曹小慧把脚洗一遍,申明理说,饭我都热了两回了,我再热一遍,起来吃饭吧。
吃饭时,曹小慧又止不住想哭。和mén亮的事,肯定不能再发展下去了。但要拒绝mén亮,也很艰难,而且她也似乎没有那样的勇气。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她做不出,和mén亮保持以前的关系,也不可能:拒绝mén亮,就会成为仇人。再不来往视如陌路,她更不敢想像。
吃几口就感觉饱了。再上chuáng睡了,感觉就是想哭,心里就是难受,像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也感觉像失去了什么亲人,就感觉心里空空的难受。申明理洗完锅碗上chuáng后,又将她揽到了怀里,说,你不知道,我今天一天是怎么过来的。想一想你们俩个在一起,我心里真的就像刀割,而且是那种锯齿一样的老刀。那种难受你真的是没法想象,我也从来没有经历过,既着急又痛恨又伤心,简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真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当时地球要爆炸,我肯定会大喊一声好。现在搂着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踏实有多幸福。
他的话无疑有点夸张,但她能够感觉到他的痛苦。但谁又能好受呢?曹小慧什么也不想说。
沉默一阵,申明理继续说,小的时候看一个江湖佬卖yào,江湖佬手舞足蹈招徕顾客,说世上有三不让:老婆不能让,吃yào不能让,拉屎撒niào也不能让。我现在才明白,唯一不能让的,就是老婆。婚姻是最自sī的,夫fù结了婚,就意味着双方互为绝对的sī有,不仅不能让,还绝对不允许别人染指。如果一方出轨,即使偷偷mōmō一次,也会在生活中留下永久的yīn影。如果真正出轨,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不决出个你死我活,也会闹得翻江倒海。
明显地感觉出他是在吓唬她警告她,好像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曹小慧生气了说,你先别给人头上泼污水,既然你会讲理,那么你说,你遇上这样的事,你说你怎么办。
申明理问她哪样的事。曹小慧一把将搂她的手甩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又不是骗子,刚用了人家的几万块钱,翻脸你就忘了。
申明理说,借钱归借钱,借钱是商业行为,等有了钱,咱们不但会还他,而且可以付他利息。
曹小慧盯了申明理说,既然是商业行为,那你吃什么干醋。
申明理说,但mén亮好像没当成商业行为,你也好像没搞清楚,再说,我也真怕你当成商业行为,把借钱当成买卖。
曹小慧生气了说,说来说去,虚情假意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你还是怀疑我,甚至怀疑我会出卖自己。
再说下去又只能是争吵。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听不听只能由她了。申明理说,我现在相信你了。但你这人心太软,有时候经不起软磨硬泡,比如我,结婚时我向你发过誓,今生今世,我就爱你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也决不会有半点动摇。
恋爱时,好像她也说过类似的话。曹小慧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动摇了?凭什么就要别人相信你,你就不相信别人。
申明理说,不是不相信你,是内外的环境变化太快,你能不能像我一样发誓,这辈子就爱我一个人。
曹小慧再不想和他纠缠这些。她已经想好了,和mén亮的感情,就此刹车。如果mén亮再纠缠或者不依不饶,她就问清他要干什么。如果他要离婚娶她,那再作考虑。如果他想满足一回生理要求,那她就彻底给他一回。这样就两清了,她也不欠他的了,她的良心也安宁了。她再次转过身背对了他。但又觉得这样会更引起他的不安。曹小慧说,睡吧,天不早了,只要你相信我,还发什么誓。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八点多钟。睡了一晚,感觉tuǐ还是有点软。屋里静悄悄的,申明理已经悄悄地走了。曹小慧想再躺一会儿,突然想到mén亮。昨天的事也不知mén亮怎么想,是不是生气了。如果有什么话,肯定会发短信。但自从和mén亮有了秘密,回到家,她就将手机关掉,防止mén亮打电话或者发什么短信让申明理看到。曹小慧打开手机,果然就有mén亮发来的短信,而且一连发了三次。短信只两句话,问她情况如何,昨晚吵架没有。
竟然没有怨言,竟然没诉说自己的委屈,竟然首先考虑的是她。曹小慧感动得又想哭。但确实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犹豫不决,只能越纠缠越纠缠不清。她决定把目前真实情况告诉他。但要写时,又觉得不知从何写起。还是委婉客气一点好。她斟酌半天写道:
对不起,我的压力太大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真怕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
短信发出去,半天不见回答。她估计mén亮可能生气了,或者是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急转直下晴天霹雳。正考虑是否再发一个信去解释,mén亮发来了回信:
我知道,对不起,给你带来了麻烦。但我太爱你了,爱得着了魔,脑子里整天就是你的形象,想控制都没有办法。
爱到如此程度,不禁让曹小慧有点害怕。还真让申明理说对了。如果他真要娶她,又怎么办。看来态度不坚决不行了。但立即翻脸也不好。反复思考,曹小慧突然有了灵感,她迅速写道:
对不起,弱水三千,我只能取一瓢饮。请你能够谅解。
这回的回信比较长:
这我知道,但对深受的人,我不会有半点索取,充满我心里的,就是如何奉献,如何能让你幸福,如何能让你快乐,你不要有半点负担,我不会给你带来半点麻烦。心里想想你,我就很快乐很满足了。
真的是没有看错人,mén亮真的不是那种死钻牛角自sī自利不讲道理的人。看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量了。如果他真的能遵守自己的承诺,君子动心不动手,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她想再发一个短信表示歉意。但想想还是克制住了。你来我往,实际就是没完没了,缠绵不断。她决定不再回信。但她心里难受得又想大哭一场。
昨晚做梦又梦到曹小慧了。梦中的她仍然不说话,而且是那么地孤傲那么地高不可攀。醒来是愁怅,作梦也是愁怅。mén亮翻个身,不由得再想昨天的短信。曹小慧说压力太大,这他能够理解。毕竟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事情,如果没压力没思想斗争,那才不真实,那才没把他当回事。相反,压力大,说明她心里有他,压力越大,想得越深,爱得越深,甚至也和他一样,她也深深地爱上了他。如果没有爱,压力就无从谈起。其实,这一段他的压力也不小,甚至比她还要大。他都有点不敢正视老婆的眼睛,心里也在不停地痛苦地挣扎,而且也在心里无数次骂自己流氓hún蛋。但骂是骂了,爱依然是爱着,痛苦依然是痛苦着。
她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觉得这是她冷静时的想法。冷静时,他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在爱她前,他不但想过今生今世只取一瓢,而且也想过要当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但有了对曹小慧的爱,却让他无法保持冷静,也觉得只取一瓢,不是人类的本xìng,只是一种现行的道德要求。人的本xìng是什么,他无法定义,但他知道决不是只取一瓢,能多取,当然想多取。曹小慧当然也不能例外。
申请科研项目的事得抓紧,一是曹小慧评职称急着需要,二是没有科研项目,就没有一点活钱。曹小慧经济上的压力,好像加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感觉比他自己困难更让他难受,更让他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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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零八
八百零八
昨晚做梦又梦到曹小慧了。梦中的她仍然不说话,而且是那么地孤傲那么地高不可攀。醒来是愁怅,作梦也是愁怅。mén亮翻个身,不由得再想昨天的短信。曹小慧说压力太大,这他能够理解。毕竟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事情,如果没压力没思想斗争,那才不真实,那才没把他当回事。相反,压力大,说明她心里有他,压力越大,想得越深,爱得越深,甚至也和他一样,她也深深地爱上了他。如果没有爱,压力就无从谈起。其实,这一段他的压力也不小,甚至比她还要大。他都有点不敢正视老婆的眼睛,心里也在不停地痛苦地挣扎,而且也在心里无数次骂自己流氓hún蛋。但骂是骂了,爱依然是爱着,痛苦依然是痛苦着。
她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觉得这是她冷静时的想法。冷静时,他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在爱她前,他不但想过今生今世只取一瓢,而且也想过要当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但有了对曹小慧的爱,却让他无法保持冷静,也觉得只取一瓢,不是人类的本xìng,只是一种现行的道德要求。人的本xìng是什么,他无法定义,但他知道决不是只取一瓢,能多取,当然想多取。曹小慧当然也不能例外。
申请科研项目的事得抓紧,一是曹小慧评职称急着需要,二是没有科研项目,就没有一点活钱。曹小慧经济上的压力,好像加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感觉比他自己困难更让他难受,更让他牵挂。
论文的事也得抓紧,他已经替她写好了一篇。但要在一年内发表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文的人多。评职称要发表,年度考核也得发表;科技人员要发表,研究生要发表,领导干部也要发表。更要命的是,因发了论文就可以推荐上研究生,本科生也要发表。这么多人要发表论文,刊物就那么几个,僧多粥少,发表当然就很困难,据学报的一位朋友说,他们刊物一年收到的稿件有两万多件,而能发表的,只有一百多篇。
今天是星期五,mén亮决定先给财政厅副厅长于利明打个电话,再次约请他出来吃饭,求他出面给nòng个研究项目。如果不成,就请同学王永才一家吃饭,让他当编辑的老婆给发一篇论文。
一下有这么多的事求人,mén亮心里禁不住涌上一阵烦恼。他觉得真的是可笑,就在不久前,他还到处宣扬他的超脱理论,说人生最大的享受就是心里什么事都没有,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心里既没有着急的事,也没有求人的事,更没有不愿意办的事,心里平平静静,安安稳稳,那才叫快乐。可现在,不但有事,而且是既难办又求人的事。mén亮不禁摇头笑了。他清楚,他必须得去做,而且得努力做好。这由不得他,这只能由荷尔méng。当然,现在也不错,人生能有一场刻骨铭心要死要活的爱,那也是幸运,也是上天慷慨的赐予,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既然难得,那就应该紧紧地抓住,就像人们说的那样,痛并快乐着。
但于利明工作忙,一上班就有许多事情要处理。mén亮洗漱完再喝一杯牛nǎi,慢慢等到十点半,估计于利明该歇口气了,mén亮才拨通于利明的手机。
听到要请吃饭,于利明问有什么事。mén亮红了脸说也没什么大事,还是科研项目的事。于得明说,怎么突然非得要一个科研项目,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用处。
编造一个重大的用处也难。如果撒谎,也不够老同学,而且终究于利明会知道真相。既然是老同学,那就应该无话不说。能说秘密,那才叫哥们,能说特别的秘密,那才叫铁哥们。mén亮厚了脸皮说,我有个nv朋友,和我一个教研室,她急需要一个课题,不然就评不上副教授。
于利明一下笑了,然后笑了说,怪不得,我一直以为你超脱得像圣人,想不到今天也动了凡心。情人的事,就是天大的事,牡丹huā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是天大的事,如果我不想办法帮忙,情人跑了,你的魂丢了,你会骂我一辈子。
mén亮解释说,还没到情人那一步,才有那么一点意思。
于利明说,那就更应该使劲,劲小了,也撬不动。长得怎么样,什么时候领来让我也看看,看看你的眼力怎么样,值不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劲。
mén亮急忙说,那今晚咱们吃饭,到时我把她也带上。
想半天,于利明说,要不这样吧,饭我来请,我把科技厅的一个处长叫上,让他给你想想办法。要不这样,等我订好饭店给你打电话,到时你和她一起来,来了咱们再玩一玩。斗地主扬沙子你会不会,如果不会就请人教一教,学会了再来,咱们陪这个处长玩一玩。
放了电话,mén亮的心里又有点敲鼓。扬沙子斗地主,都是用扑克赌钱。技术很简单,他不但会,也玩过一两回。但他缺的是钞票。于利民这样的领导,钱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数字,说不定心血来cháo,说不定为了刺jī,一下几百几千地赌,那他就惨了。不想办法多带点钱还真的不行。
中午妻子回来,mén亮主动打下手帮助妻子做饭。mén亮的主动让妻子有点意外。妻子高兴了表扬他时,mén亮故意叹口气,说,人这辈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副教授刚评完,又得准备评教授,教授评完了,可能又得评博导。
评上副教授,mén亮就说这辈子到站了,他再也不低三下四去评什么教授了。她不知今天他怎么突然觉悟了,突然进步了。她疑huò了说,怎么了,受什么刺jī了?又有哪个饭桶评上教授了?是不是有人让你评教授?
mén亮再叹口气,说,现在金钱贬值,职称更贬值,过去全校才有几个教授,现在全校有几个不是教授?而且三十几岁就是教授。人家三十几岁就是教授,我四十几岁了还是副教授,想想都有点脸红。
妻子高兴了说,你终于还是明白过来了,其实你当教授,也不是为了挣钱,就是为了脸上有光。你当了教授,我就是教授太太,说起来也光荣一点。
mén亮继续忧伤了说,可评教授也不是那么容易,要huā钱求人,要发表论文,要有研究项目。想想这些事,我心里就烦。今天我给于利明打了个电话,想请他吃个饭帮忙nòng个研究项目。结果人家答应得倒痛快,可人家要请几个同学聚到一起扬沙子斗地主,你说我怎么能陪得起人家。
妻子吴芸芸说,人家那么大的领导,你以为人家真的赌钱呀?人家玩,要的是个乐趣。
mén亮说,这你就不懂了,玩乐趣说到底也是个玩刺jī,钱小了有什么刺jī。说不定一冲动,整把整把的钱掏出来也说不定。
吴芸芸说,这有什么可犯愁的,你是老百姓,玩大了你就不玩,你们是同学,他能不理解你?再说,同学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你还可以批评他赌博恶习,提醒他要谦虚谨慎,小心丢了官帽。
mén亮烦恼了说,你以为现在还是学校时的同学,大家都平起平坐。现在人家是厅长,你要求人家给你nòng项目nòng钱,人家也清楚,有了科研项目,老婆买卫生纸也要开成办公用品发票。如果给你nòng个几十万的研究项目,想想看,百分之十给你自己报销,你能赚多少。前不久报上刊登了一个调查,说在某省,国家下拨的科研费,只有百分之十几真正用于科研。
为了评教授huā钱,即使huā得再多,她也不会不同意。吴芸芸说,你也别胆怯,你好歹也是个副教授,虽然不能和人家比,但我也不能让你太掉面子。要不这样,钱你拿上五六千就行了,我再给你请一个大款,让他陪你去。他去了,不仅能帮你付请客的饭钱,赌博的钱,也不用你cào心。
这样的大转折让mén亮有点不敢相信。但他知道,妻子所说的大款,就是那些为学生公寓提供被褥等日用品的商人。这些人也常到家里来,特别是过年过节,这些人来了,满屋子就是大包小包乌烟瘴气。过去他讨厌这些人,现在猛然明白,妻子也是不简单的人物,虽不能和于利明比,但官不大,权不小。mén亮拍拍妻子的屁股,亲切了说,我这好老婆,还真是个多功能老婆,关键时刻都能靠得住,用得上,听指挥。但希望你能找一个有点文化言谈举止有点风度的,别找个土老冒来,去了笨手笨脚nòng出麻烦。
吴芸芸擦干净手,神气活现地到沙发上坐下,拨通一个电话说几句,事情就算搞定了。
吴芸芸过来对mén亮说,一切都妥当了,饭店订好后,我告诉他什么地方,他自己就去了。去了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话也不用说,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一切肯定给你办得周周到到。
饭店并不豪华,但包厢宽敞干净。大家聚齐后,mén亮才知道于利明只请了科技厅的刘处长和他的nv同事。但于利明也带来了同班nv同学杜娜。这让mén亮既感到意外又有点惊喜。好像是大二时,于利明就爱上了杜娜,而且爱得神魂颠倒。苦追了两年,相思了两年,但没有一点进展。毕业后杜娜分回了原籍县城,于利明到了省财政厅工作。苦恋的事自然就终结了。去年听说杜娜被于利明调回了省城,mén亮也没多想,给一个梦中情人调调工作也算正常。现在看来,把杜娜调回省城不同一般,表明于利明已经把杜娜追到了手中。带曹小慧来时,mén亮还有点担心,担心带一个nv朋友来,见面后会出现尴尬,会被大家笑话。现在看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于利明带杜娜来,说明刘处长带来的nv人也可能不是一般的同事。这就已经表明今天是一个特殊的聚会,是一个特殊朋友之间的温馨亲密而又làng漫的聚会。mén亮止不住兴奋了想,能够这样聚会,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办成。
妻子请来的老板姓高,年龄三十几岁,不仅很有风度,还戴了眼镜,显得有点儒雅斯文。但同学们都在政界,职务都是副处以上,在这种场合hún入一个老板,显然有点多余。mén亮介绍高老板时,于利明就直皱眉头,落座后,高老板的话又特别的多,既殷勤又喧宾夺主。但大家谁也不主动理会他。高老板似乎没意识到这点,反而极力巴结大家,特别是对于利明,又是敬酒又是恭维。于利明更显出了明显的反感,不但不接茬,还扭过头不停地和别人说话。mén亮却难堪得抬不起头来。于利明也有点太过分了。于利明不理睬高老板,大家也都不去理睬。但高老板仍然不尴尬,仍然见缝chā针说几句,以显示他的存在。这样一来,整个宴席都有点别别扭扭。还没等菜上完,于利明便说有事,然后宣布散席。
这样的结果让mén亮没有料到,也在曹小慧面前让他没有面子。席间当然更没说科研项目。但mén亮刚和高老板告别开车上路,于利明就打来了电话。一开口,于利明就责问他带一个老板来干什么。mén亮只好委屈了说,是我理解错了,你说要玩扬沙子,我觉得咱们自己人玩没意思,就带了一个老板。
于利明立即说,你真是猪脑子,我好歹也是领导干部,我就那么没有水平?我会成为一个赌徒?我会和一个商人赌博赢钱?你知道不知道,那些进了监狱的领导,哪个不是栽在了商人的手里。再说,你今天请客,究竟要干什么,带这样一个人来,你怎么张口说事,难道你要说的事,也是商业买卖?
一连串的质问让mén亮没法回答。他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了,他知道于利明是真想娱乐娱乐。mén亮正要检讨,于利明打断他的话,说,什么也不要说了,你赶快到静虚园茶楼来,咱们在那里重新聚会。
真还有点牛皮。但mén亮心里还是高兴。但静虚园茶楼在哪,他一点也不知道,曹小慧也不知道。下车问,没有一个人知道。估计不在附近。开车走一段下车再问,仍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妻子搞行政吃喝jiāo往多,也许她知道在什么地方。打电话问,妻子说,你怎么连静虚茶楼都不知道,那是很有名的地方,在西郊高速公路入口处往东几百米,旁边就是生态大观园。
妻子还想啰嗦,mén亮说知道了,便挂了电话,调转车头往西郊开。
mén亮赶到时,大家都已在茶楼等他,而且茶、酒、零点都已上齐。扑克牌也放在一边。入座后,于利明却提出先喝酒,先说说话叙叙旧。
刘处长虽然不是同学,但和于利明是老乡,谈话间感觉刘处长也有要于利明帮助他升一升上个台阶的意思。随意说一阵,于利明正式对刘处长说,mén亮是我大学时上下铺的同学,很有才华。上大学时我生活比较困难,他没少帮助过我,他家的旧衣服,基本都拿来给了我,不仅我穿了好几件,我父母也成了村里穿得最好最体面的人,当时村里不少人家羡慕得要死。他给我的一件棉军大衣,我现在还保存着,它不仅没让我挨冻,看到它,就会勾起我许多回忆。
于利明的眼里已经有了泪huā。待于利明说完,刘处长便要服务员倒酒,然后双手奉了给mén亮敬酒,说,这样仗义的兄弟,这样慷慨的xiōng怀,确实让人感动,不敬三杯酒,没法表达我的心情。
刘处长敬完,其他人也敬。mén亮清楚,再喝他就醉了。于利明豪爽了说,不怕,你接住,我代你喝。
于利明能记得那些事,也让mén亮有点感动。那时家里虽然也不算富,但父母都挣工资,和农村来的学生比,还是富裕得多。其实他那时也不是因为关系特好才救济他,而是可怜他太困难,才把家里不穿的衣服都给了他。当时他并没以为是多么大的善举,现在他也不敢提这事,怕伤于厅长的面子,也怕引起于厅长的伤感或者什么。想不到于利明竟然自己说了出来。mén亮自豪地接受了所有的敬酒,也没让别人代他喝一杯。敬完酒,于利明开始说研究课题的事。于利明用命令的口气对刘处长说,办法由你来想,反正我的兄弟评教授要科研项目,你是管科研的,这个问题就得由你来解决。
刘处长说,我分管的是工jiāo口,如果你研究这方面的东西,我倒好办。经贸口不归我管,再说经济方面的研究项目,算社会科学,归社科联管。如果你能改变一下研究方向,我才能给你想个办法。
杜娜半玩笑半认真了说,研究什么都是研究,说不定外行倒能突破条条框框,研究出一个诺贝尔奖的大成果。mén教授,你就研究一个工jiāo的,比如汽车,比如发电机。
刘处长说,我也是这么想。最近高速公路项目投资不少,你能不能研究一下高速公路。如果能,我很方便就能给你nòng一个,经费也不会少,至少也可以搞五六十万。
从来都没想过高速公路。mén亮有点为难。这高速公路也不知应该从哪方面研究。刘处长笑了说,你搞研究,你就是专家,你问我这个外行,我去问谁。
大家笑了七嘴八舌取笑。取笑一阵,又说没问题,反正是学经济的,市场经济,什么都离不开经济,可以算算高速公路的成本,也可以研究一下高速公路能够拉动多大区域的经济发展,也可以算算车辆在高速公路上跑比在普通公路上跑能省多少钱。
一条高速公路可以连接一个区域,当然能够拉动这个区域的经济发展。究竟效果有多大,这倒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mén亮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拍手叫好。刘处长也高兴了说,你看看,还是集体的智慧大,大家这么一议论,一个课题就诞生了。好,就这么定了,你回头写个申请,再搞个专家评审论证,因为不管怎么样,正常程序咱们还得走。科研课题你申请过吧,就按那些程序申请,然后一级一级报上来。
问题顺利地解决了,大家开始专心打牌。其实根本就不赌,要玩的是打升级,六个人玩,三个男的打三个nv的,不带任何赌注。mén亮彻底轻松了下来。来时于利明说扬沙子,看来是故意哄他的。mén亮很为自己的胆小感到羞愧,也为自己目前的境遇感到伤感。在坐的除了他和曹小慧,都是领导,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有他,一个穷教书的,无权无势无钱。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学时他救助人家,现在是人家救助他。
很快大家就感觉出,今天玩牌,于利明也是陪杜娜玩,或者说于利明要杜娜陪他玩。杜娜就坐在于利明的身旁,一会儿让于利明吃水果,一会儿让于利明磕瓜子,还说白瓜子治前列腺炎。这样的关心还是让大家眼馋。于利明随便说坐了不舒服,有点腰疼,杜娜便立即到沙发上拿过来两个垫子,衬到于利明的腰后。于利明的腰舒服了,又问脚舒服不舒服,要不要换上拖鞋。这样的温柔,不禁让mén亮生出无限的感慨。想当年,于利明又写情书又送礼物,杜娜就是不为所动。有次好像是过五、四青年节,于利明特意买了本书送给杜娜,但杜娜很快就把书还给了他,并且在里面夹了张纸条,说别瞎想,神经病。于利明伤心得在宿舍哭了一晚上。发展真的是硬道理。mén亮真不知杜娜现在作何感想。但他觉得杜娜绝不仅仅是后悔。于利明当了财政厅副厅长后,就立即把杜娜调了上来,也把杜娜的丈夫调了上来。这么大的情谊,这么忠贞不渝的感情,杜娜即使是铁人,也被感化成了铁水。人的一生,真是变化莫测,别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明天怎么发展,你也预料不到。
不过杜娜和曹小慧比,还是差了很多,不仅杜娜的年龄要比曹小慧大**岁,长相身材也没法相比。不知于利明怎么就死抱了杜娜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也不知于利明究竟是什么眼光,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mén亮心里很快自豪起来:他这个年龄这个地位,能有曹小慧这样一个妙龄少fù,真的是老天对他的恩赐。但他也意识到,聪明漂亮博学优雅的曹小慧,已经引起了大家的嫉妒。还是夹起尾巴谦虚一点为好。
不知不觉玩到了深夜两点多。于利明说累了,说熬夜对身体的损害最大,大家也说就是。于是便结束了战斗。
喧闹了一天的城市已经很安静,mén亮开了车一路轻松把曹小慧送到她家楼下。车刚停稳,曹小慧便下了车。还没等mén亮下车,曹小慧便摆了手说再见,然后一溜小跑回了家。
突然的变化让mén亮一下无法接受。玩牌时,大家没少开他和曹小慧的玩笑,有些话不仅很lù骨,而且很黄,明显地以为他已经和曹小慧上了chuáng,而且是老情人。曹小慧也装聋作哑将错就错,没有一点不悦和难为情。怎么一下就变了,连手都没握一下。夜深人静,他原以为可以和她在车里有一点jī情,至少也应该和他拥抱一下。也许她真的要只取一瓢饮。巨大的失望过后,一股无名的悲伤一下又紧紧地笼罩了mén亮的心。难道美好的一切,真的就要终结了吗?
回到自家楼下将车停好,发现自家的灯还亮着,妻子还没睡,还在等他回来。真的是贤妻良母。mén亮心里一阵温暖,但也说不清的失落。老天真的是爱开玩笑,如果在灯下等待他的是曹小慧,那今晚就不知是一个怎样幸福的夜晚。可命运就是要捉nòng人,就是要让妻子温柔而无法摆脱这个温柔的妻子。
无jīng打采刚进mén,妻子便扑了过来,一下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问家里的两张存折五万多块钱哪里去了。mén亮被揪得低头弯腰,但他心里一下就明白,很可能是偷取那五万块钱的事被发现了。但也说不定是哪里出了差错。mén亮心里慌luàn,但还是装出一副很生气。他使劲掰开她的手,说,你发什么神经,你保管的钱问我干什么?
吴芸芸严厉了说,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五万多块钱的两个存折哪里去了,那天你问我密码,那天你究竟取了多少钱!
果然是事情败lù了。她竟然记得那么清楚。这事他早想好了,死不认帐,死不开口。凡人不开口,神仙难下手。mén亮装出更大的愤怒,说,莫名其妙,我从来不管钱,我怎么知道钱哪里去了。那天我只取了七千。
吴芸芸喊了说,你不要装模作样了,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心里有鬼。你说你取了七千,我问你,你是在哪个存折上取的,怎么存折上没有一个取七千的记录?
mén亮猛然明白,确实是出了漏dòng。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mén亮抵赖说,好像刚好有一个七千的存折,我就一次取尽了。
吴芸芸一下哭了,而且哭得很痛苦。吴芸芸抓过枕巾擦几下眼泪,说,我就预感到事情不好。家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七千块钱的存折。如果是你丢了输了,倒没什么。就怕你在外面养了情人,现在果然是这样,要不然,为什么你偷偷mōmō,为什么突然应酬多了,还常常外出,半夜不回。
mén亮仍然态度强硬了说,你哭什么哭,肯定是你记错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取了七千。
吴芸芸立即拿出一个小本,说,我怎么会记错,都记在上面呐,你睁开眼睛看看。
原以为妻子会记不清,没想到有一个账本。妻子看起来大大咧咧,对钱也漫不经心,想不到却是粗中有细。mén亮还是一口咬定就是七千。吴芸芸说,你不知道是吧?你不知道我就到银行去查,一查就知道你取了多少。我也可以报警,让警察来查是谁偷了,我说到做到,事情闹大了你可别后悔。
不认账妻子当然会查下去,查下去当然要出丑。看来只能承认了,而且只能如实地说了。mén亮拉妻子坐下,然后搂了妻子的肩膀说,事情是这样的,钱我借给同事了,我是怕你不同意,也怕你误解我,所以我才没敢告诉你。
借给同事了?这让吴芸芸没有想到。这当然也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吴芸芸问借给了谁,借钱干什么。mén亮叹口气,说,那天我到办公室,看到我们系的曹小慧眼睛都哭肿了,说家里被盗了,丈夫报案又被打了,然后说不买房子不行,要买房子又钱不够。我看着可怜,也是一时冲动,就答应给她借钱。她当时高兴得就差给我磕头了。回来又怕你不同意,为难了两天,一念之差就悄悄拿了。
她好像见过曹小慧,好像就是那个瘦高个子白白净净的nv人。给这样的狐狸jīng借钱,哪里会安什么好心。五万块钱不是小数目,mén亮不傻,如果没有特殊关系,如果不是有所企图,肯定不会给借这么多。眼睛哭肿了,明显地是撒谎,哪个nv人眼睛哭肿会到办公室丢人现眼。还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痛苦像利剑一样刺向吴芸芸的心脏。男人偷家里的钱给野nv人,还说成是借钱。吴芸芸痛苦地哭喊了说,借钱为什么要偷啊,你偷家里的钱给野nv人,你傻了呀你,五万多块钱呐,你嫖小姐,能嫖多少次呀,你一次就送给了她。如果你不疼她不爱她,你怎么会一次给她那么多的钱。
吴芸芸躺在chuáng上哭得满chuáng翻滚,而且很快就喘不上气来,又很快就只有哼哼的出气声。想不到妻子的反应会这么强烈,想不到妻子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mén亮将妻子扶起,说,你这是何苦,钱又没丢掉,人家也不白借你的,很快人家不仅会还你钱,还会还你利息。借点钱给人你就不依不饶,我一个大男人,一家之主,连这么点主都做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
吴芸芸喘息半天,说,既然知道你是男人,你就应该对这个家庭负起责任。当初,你是怎么追我的,现在,你把我糟蹋成这个样子了,糟蹋成老婆子了,你就想一脚踢开。既然你讨厌我,我也不想活了,我给你腾开位子。
吴芸芸迅速穿戴好就往外走。听着妻子走下了楼,mén亮又怕真出什么事。急忙追出楼mén,发现妻子就站在楼mé亮清楚,妻子是在试探他到底管不管她。看来问题也不是太严重。mén亮无声地将妻子抱起,小声说,再别哭闹,夜深人静的,小心让人听到。
妻子太胖了,抱到二楼就再没力气。但mén亮不想放下。站了喘口气,妻子却挣扎下来。mén亮只好改成牵手,把妻子牵回了屋。
吴芸芸说,问题还不仅仅是借钱给她,我早就发现你神态不对,整天都有点魂不守舍,我还以为你是在思考写书,原来你是害了相思病。今天晚上又这么晚才回来,老实说,你一晚上干什么去了。
mén亮说,走时我就告诉你请于利明吃饭要研究课题,你以为评教授就那么容易,我不跑不准备,你让我拿什么去评。跑到今天,人家才答应让写个申报材料。
吴芸芸说,你又在撒谎,老实告诉你,八点多高老板就打电话给我,说宴会结束了,账是他付的,大家都回去了。你是不是还想抵赖,如果抵赖,我现在就给高老板打电话。
都是高老板多嘴惹的祸。但mén亮相信,高老板是个聪明人,见多识广,他不会主动告诉吴芸芸今晚还有曹小慧。但如果吴芸芸要问高老板,那高老板肯定会全盘托出。带曹小慧去时,他就考虑过高老板,但怎么想都觉得问题不大。申请研究项目要求要有一个研究组,至少也得有几个人,否则人家根本不批,这些妻子也是知道的。这次申请课题,只有他和曹小慧还不行,还得填写几个研究生,组成一个课题组。但现在的问题是妻子又发现给曹小慧借了钱,这样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完全撒谎当然是不行了,不如把基本情况告诉给她,这样会更主动一些。mén亮再次扶妻子坐在chuáng上,说,事情是这样的,今晚临走的时候,于利明又打来了电话,说原来请的人有一个有事来不了,五个人打牌不行,要我再带一个人来。我说要带一个老板来,于利明立即生气了,说咱们同学朋友玩,带一个老板来干什么。我知道官员最怕公开和商人来往,只好把我们一个课题组的曹小慧叫上。吃完饭我们骗高老板离开后,我们就去茶楼玩牌去了。
让mén亮想不到的是,妻子听到和曹小慧在一起,立即又痛哭起来,而且还说要去找那个小妖jīng算账。如果真去找曹小慧那就麻烦大了,本来就没什么事情,一闹,就会闹出事情。mén亮只能解释。但越想说清,吴芸芸哭喊得越是厉害,根本不可能听进去什么。mén亮只好也喊了说,如果你要去闹,咱们的缘分也就尽了。
竟然说缘分尽了,可见他已经想好了离婚。吴芸芸愣一下,然后气极了说,我就知道你变了心,我就知道你要提出离婚。那好,既然你觉得她好,既然你觉得我不好,我给她让位,我现在就去死,我死了你也不用离婚了。
妻子不顾一切跑出了亮清楚,她会跑回娘家。她的父母也是学校的退休教师,就住在西路的老高知楼里,和这里隔了半个校园。但中间要穿过一片树木浓密的小路。mén亮看眼表,天也快亮了。黎明前人静夜黑,更是容易出事的时候。mén亮只好再次跟出mén。
吴芸芸果然往娘家走。mén亮跑几步拉住她,但她却又喊又挣扎,像疯了一样。这样的叫喊在寂静的黎明让人惊心。mén亮只好放开。
吴芸芸不顾一切往娘家跑。mén亮觉得她回娘家也好。回去冷静一下,事情再慢慢解释。mén亮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她进了楼mén,mén亮才返回。
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岳母打来的。岳母什么也没说,而是用温和的口气问他能不能来一下。
岳母退休前是中文系的教授,年纪也七十多了,但身体很好,不但每天按时起chuáng按时看书学习,而且还时不时地为杂志写点小稿。岳父岳母的两个儿子都在北京工作,只有小nv儿吴芸芸在学校照顾父母的生活。mén亮只好再次出mén。
来到岳母家,岳父岳母都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等他。mén亮一下意识到事情闹大了。mén亮什么也不说,低了头自己在对面坐下,等待接受批评。
岳母仍然温和了说,你能不能实事求是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mén亮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但他再一次强调,就是借钱,再什么关系都没有。
岳父说,如果是借钱,倒也没什么。我年轻时也借过。那年我们一个nv同事的母亲去世了,刚好还不到发工资的时间,向我借30块钱时,我就立即回家找你妈商量,结果你妈说三十块不够,一下拿出五十块。那时的五十块钱虽说只是一个多月的工资,但珍贵程度也相当于五万。
吴芸芸在另一张沙发上躺着。她立即坐起来说,那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能和他比。他不仅借钱,还整天鬼鬼祟祟和那个nv人到处鬼hún。
岳母说,借钱应该和妻子商量,毕竟是两个人的财产。再说,夫妻要互相尊重,不商量就是不尊重。你说不商量是怕误会,其实这又是一种互相不信任的表现。夫妻生活,最怕的是互相不信任。
mén亮点头认错,说,我当时也没考虑太多。
吴芸芸说,你还没考虑太多?为了骗钱,为了讨好那个nv人,你是费尽心机,你还没考虑太多。
母亲立即对nv儿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mén亮说了没有那回事,你就应该充分地信任他,那就是没那回事。没那回事你非要他编造了说出那回事来,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吴芸芸不再说什么。
岳母对mén亮说,好了,没事了,mén亮说没事肯定就是没事,赶快睡觉,今天你们就睡在我这儿,省得你们回去没事干无事生非。
!@#
八百零九
八百零九
mén亮先回北屋睡了。器:无广告、全文字、更这个卧室基本是他和吴芸芸的卧室,每当岳父岳母有病或者在这里呆得晚了,便住在这里。但吴芸芸并不随他睡这个屋,而是抱了枕头被褥到另一个屋去睡。但刚出mén,就被母亲拦住。母亲低声但很清晰了说,傻瓜,他现在正站在十字路口,你拉他一把,他就到了你这一边;你推他一把,就把他推到了人家的怀里,难道你要成心把他推开不成。
mén亮清楚,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岳母说得没错,他确实站在了十字路口,但往哪里走,他一直都不敢去想。他敢幻想的,就是曹小慧能够接受他的爱,妻子也能够一如既往地爱他。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曹小慧是那样高傲的一个知识分子,她不可能委屈自己做别人的情人;而妻子也是有身份有骨气的nv人,也不可能容忍丈夫把爱分给另一个nv人。真的是太难了,感情真的是太复杂了。
吴芸芸还是赌气到另一个卧室去睡了。
真的是太累了,睡了不久,mén亮就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已经是九点。匆忙洗漱完毕,岳母已经把早点端在了桌上,静等着他来吃。
一杯牛nǎi,牛nǎi里加了咖啡。两片面包,面包烤得焦黄干脆。还有一个油煎jī蛋。还有半杯葡萄酒。岳母说,别人都吃过了,就等你了。
mén亮一下鼻子有点发酸。自从成了她家的nv婿,岳父岳母就真正的把他当成了家里的亲人,而且比儿子儿nv还要亲切一点,还要疼爱一点,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二老都从来没有批评过他。mén亮不禁想,如果和妻子离婚,就真的对不住二老,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岳母坐在一傍说,今天十一点歌剧院有场音乐会,据说还不错,反正咱们也没事,就都去听听,不知你有没有意见。
mén亮清楚,这是岳母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他和妻子调节一下情绪。真是用心良苦。mén亮装作高兴了说,我已经多年没去过剧院电影院了,今天正好去听听。
是外省一家轻音乐团。演出阵容不小,艺术水准也不低。mén亮也喜欢音乐,上小学时还学过二胡。但mén亮却莫名地心神不安,美妙的旋律根本打动不了他的情感。按计划,今天他应该请王永才一家吃饭,把发表论文的事落实下来。他已经和曹小慧说过了,说这个星期就把论文的事搞定。但更让他心烦的是昨晚回来后曹小慧的态度,好像是真的要和他做普通朋友。刚刚帮她把房子的事情办完,而科研的事才刚刚开始。他不相信曹小慧是过河拆桥的人。绝对不是。她之所以那样,肯定是有原因,肯定是丈夫死缠烂磨,肯定是她心里矛盾或者遇到了阻力,就像他今天遇到的一样。mén亮止不住叹一声。他想,也罢,断了就断了,断了也省心,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一辈子,平平静静老死算了。
偷眼看妻子,妻子也在不时地看他。妻子的心情当然更不平静,他的心情当然也瞒不过妻子。mén亮只好调整心情,专心地去听音乐。
晚上回到自己家睡觉,吴芸芸却主动和他和解友好。待他睡下,她一下搂紧了他,什么也不说,而眼泪却像断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滚落。好可怜好让人心疼。记得大三那年,课程多又遇到一位nv生向他求爱,烦恼无奈他便无心给吴芸芸回信。有天吴芸芸突然来到了学校,见到他,什么也不说,这是这样流泪,眼泪就像今天这样多。他突然也动了感情,这感情也是多年不曾有的。但他也想哭,他也什么都不想说。他默默地去擦她的眼泪。她突然说,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如果不喜欢,你就告诉我,如果我哪里做错了,或者那里让你不喜欢了,你就直接和我说,我能改正的,我就坚决改正。
妻子哪里都没有错。中学初恋时,是他追求她。他上了大学她没考上,她就充分感到了差距,差距也让她有了自卑。他回到大学当了教师后,她的自卑更加明显。其实,妻子虽然是招工到学校当的工人,后又转干,现在也是一个科长,在学校算最小的领导,但他从助教到副教授,挣到的钱和得到的物,从来就没比她多过一点。副教授,也只是个虚名,论实惠,远远赶不上一直在后勤管财管物的妻子。但她还是自卑,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宠着他由着他。起初他还帮妻子做点饭收拾收拾家,现在,他就真正成了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不用他管,什么事都不用他cào心,甚至吃饭时他不想吃的猪皮什么的,他也会挟到她的碗里。这都是爱的结果,爱他就更怕失去他。mén亮一下紧紧地把妻子搂入怀里,说,你没一点错,你是个好妻子,是我对不起你。
两人动情地搂了哭一阵,妻子轻声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特别地爱那个曹小慧。
此时他不想撒谎,此时也不能说真话。mén亮说,其实也没有,就是有点好感。
显然是很爱。吴芸芸想努力控制住心疼心酸,也想努力不去往坏处想,但许多问题就像海làng,一bō接一bō地冲击着她的xiōng膛。她就想知道更多。擦一把汹涌的眼泪,她低沉了说,你们是不是已经上chuáng了。
mén亮立即说没有的事。mén亮说,我们即使有那意思,也知道不大可能,她离不开丈夫,我离不开妻子,你说怎么能行。
妻子睁大眼看着mén亮,感觉他说的是真话,又感觉烈火不可能自然熄灭。吴芸芸再问一遍是不是真的。mén亮说,如果不是真的,我就不会和你睡到一起了。
吴芸芸一下轻松得有点浑身发软,好像整个人都成了一滩清水,没有了形状,也没有了重量,轻飘飘得有点左右晃dàng。闭了眼陶醉一阵,突然感觉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心爱的人被别人抢走又突然回来。她冲动了充满感情地依进他的怀里,柔情似水抚mō了他的xiōng膛说,如果你实在想看看别的nv人,你就去找一回妓nv,找了,你就知道nv人都差不多,都没什么意思。
mén亮不高兴了说,你说的什么话,我就那么下贱?
吴芸芸说,我的身体变成这样了,又老又丑,让你死守着我,我怕你委屈。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自sī,是不是把你管得太严。但我告诉你,我就是不让你爱别的nv人,也不允许你和别的nv人发生感情,更不会让你从我的怀里飞走。
走进实验室,又是烟熏火燎。朱雪梅正在酒jīng炉上炒菜做饭。申明理不禁心里有点反感。实验室是教研室公用的,有不少实验要在这里做。也因为不少化学实验要加温加热,实验室里各种炉灶锅盆应有尽有。仗着导师鲁应俊是副处长,朱雪梅基本是在实验室做饭吃饭。可现在正是上班时间,乌烟瘴气像什么话。申明理说,已经十点多了,你做的是早饭还是午饭。
朱雪梅说,今天起得迟了,昨晚后半夜才睡。
申明理说,后半夜才睡,你的夜生活倒很丰富,能不能透lù点信息,晚上干什么去了。
朱雪梅说,nv士的事你也要打听?看来你也爱好这个,但本姑娘无可奉告。
虽然是研究生,但穿着打扮,朱雪梅并不像个知识分子,也不像个学生,倒像社会上的那些时髦nv郎,衣着前卫,也很是暴lù。今天的低腰kù更是低到了极限,躬腰炒菜,半个屁股都lù了出来。看一眼,申明理不由得心里慌luàn。申明理要出mén离开时,朱雪梅说,考博的结果出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有没有你。
申明理并不知道。他急忙问是不是公布了,在哪里能查到。朱雪梅将火拧小,说,还没公布,我托人打听了一下,知道我录取了,别人的我不知道。
没公布就知道被录取了,当然暗示她有mén路。这小丫牛的。不过牛就有牛的道理,前几天学校已经公布,朱雪梅留校工作,而且是留到系里教书。这不,好事又来了,还没硕士毕业,在职博士又考上了。好事接二连三,申明理不能不嫉妒得难受。现在的事,能跑能要有mén路的,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不吃亏。申明理无声地转身要走时,朱雪梅说,你别不当回事,今年报的人特别多,而且都是省里市里得罪不起的领导,你如果没跑没找,肯定没戏。
肯定没戏,让申明理心里禁不住一跳。这次报考哲学博士,是他下了很大功夫做了jīng心准备的。他清楚,有了博士学位,就又上了一个档次,人生肯定会发生一点改变。记得去年有个退休教授来考博士,一时成了全校的新闻事件。有人问为什么退休了还要读博士,这位教授回答为了争气,说他这辈子学识渊博,可是因为没有博士学位,他不仅不是优秀人才,连博导都没当上,而他的学生却因为有博士头衔,不但成了优秀人才,还成了学科带头人。这位教授的话虽然有点斤斤计较小肚jī肠,但为争气就要读博士,还不是最直接的理由。其实学校这个在职哲学博士班,说俗一点,就是让人拿学位的,只要进入,jiāo清一切费用,不要得罪导师和领导,写一个差不多的论文,都能拿到博士学位。轻轻松松拿一个博士,不拿的那才叫傻瓜。教授退休了没别的事,拿一个博士学位既可争气争名,也可在走xùe讲学挣钱时,多一个响当当的博士招牌。去年他也想过读这个博士,考虑到专业不对号,就没读。今年再不读确实不行了。如果也像朱雪梅硕士毕业就读博士,现在早已经是教授了,学校的房子也早分到了,而且至少在一百二十平米以上,哪里还用huā大价钱大代价去买商品房。赶早不赶晚,早一天拿上这个博士,说不定还能赶上什么好事。申明理问朱雪梅能不能也找人替他问一问。朱雪梅说,这样的大事,哪像你想的这么容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托人求情。你想想,我如果不拿博士,我得工作三年才定讲师,讲师后再工作五年才能评副教授,而且还得要论文要科研要获奖。这么多的条件,我到哪里去凑,想想都愁死了。有了博士学位,两年后就直接定副教授,省时省力,这么好的事,我怎么能不拼命去nòng。我自己的事已经拼了命,再给别人问,人家也会怪我多事。其实你也不用去求人,你就直接到研究生院去问,反正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估计也该公开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太聪明太现实太会办事了。像朱雪梅这样jīng明的人,现在是你的学生,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为你的老师或者领导。申明理出了mén,越想越觉得应该去问问。会哭的孩子有nǎi吃,如果没被录取,也和人家谈谈,如果可能,也找个人去求求情。
因确立的办学方向是把学校办成研究型大学,这几年全校研究生扩招的速度已经超过本科生,研究生人数已经达到五千多人。规模大,来研究生院办事的人也多,人来人往像个自由市场。好在院长办公室没人,申明理决定直接找找院长。
院长是留法硕士,回校后就当了院长,已经有好几年了,虽然没打过jiāo道,但见了面都脸熟。外国人喜欢直来直去,院长留过学,肯定会有点外国人的风格,肯定不喜欢绕绕弯弯虚情假意。申明理大方地自己在院长对面坐下,然后开mén见山说了自己的情况,问能不能看看被录取了没有。
院长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瞇瞇地看着他,然后问他学生物的,为什么要拿哲学博士学位。
申明理想直说,但毕竟太荒唐太**说不出口。该冠冕堂皇还得冠冕堂皇。申明理说,我觉得哲学应该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科学研究,方法往往要比研究本身更为重要,所以搞科学就不能不掌握哲学这个方法。比如**主席不是科学家,但钱学森告诉他物质可分到原子时,**以一个哲学家的思维说不对,说按哲学的理论,物质是无限可分的。后来怎么样,证明哲学家的理论是正确的。
院长一下笑了,笑得茶水都喷了出来。好容易止住笑,说,老兄,你确实应该成为一个哲学家。
申明理也笑了,他甚至有点得意忘形。但院长止住笑时,说,问题是现在想当哲学家的人太多了,僧多粥少,我也没办法。这样吧,今年你就算了,明年再上怎么样。
明年就是再过365天,明年还有明年的形势。这样看来,今年他是没被录取。好歹自己也在学校干了十多年,竟然不如朱雪梅这样的学生。真也有点欺人太甚。申明理的脸sè一下变得发青。申明理站起又坐下,然后竭力压住恼怒,说,我年龄也不小了,越往后推,读博士就越没多大的意思。您看能不能看在老教师的份上,想想办法,再增加我一个名额。
院长说,情况你不清楚,我也想把你们都招上,但名额是上面控制的,就那么多,不能突破,而报考的人,一个个都有来头,不说别的,光厅级领导,今年就报了六个,至于处长,光省直部mén的,就有七八个,录哪个不录哪个,别说我,连校长也做不了主。校长刚说pass掉,上面的条子就来了,谁也没办法。
这一点他清楚,每年都差不多。但总要招一部分真正的学者教师,要不然还叫什么博士班。申明理争辩说,正因为名额有限,录取才应该制定一些原则。既然你们考试了,那就应该公布成绩,按分数录取。我考了多少分,你能不能让我看看。
院长的脸也严肃了起来。他说,录取当然要有原则,我也是个最讲原则的人。原则我们已经公布在了招生简章上,那就是德才兼备,德、技、能全面考核。笔试成绩,那只是技的一部分,德和能,我们更要看重。在国外,硕士博士的录取都不再进行考试,也不以这种形式选拔人才。
明明是luàn用职权,却有一堆名正言顺的理由。申明理终于控制不住愤怒,他提高了声音说,是应该全面考核,但你又是怎么考核他们的德和能的,难道当了领导,德和能就高吗?你们这样做,考虑过公平没有,考虑过正义没有。
申明理这样的态度让院长有点意外。院长皱了眉头想发作,但还是克制住了。他说,看在你是教师的份上,我再耐心给你解释一下,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就只能去问校长了。其实你不知道,办这个在职博士班,本来就不是给你们办的,给你们办这样一个班,我们不会办,上级也批不下来,不知你理解没理解我的意思。如果你没理解,我给你讲一个笑话。说领导开会研究是要huā钱改善一所小学还是改善一座监狱。许多人以为要改善小学,但结果却是改善监狱。部下不解问领导,领导说,难道你我还会再上小学?这就是说,如果领导不上这个博士班,也就不会有这个博士班。至于你说的公平,你应该去报考你的生物学博士,你一个学生物的和人家搞政治的一起考这个博士,你觉得这公平吗?
申明理一时无话可说。可肚子里的气却翻滚得更加厉害。他真想骂一句粗话。但上次保卫处挨打的教训让他把粗话咽了回去。申明理愤怒地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可问题是朱雪梅被录取了。这更不能让人信服。他后悔刚才没质问一下院长朱雪梅又是怎么回事。
正是下课时间,马路上的学生摩肩接踵挤成一片。学校扩招,马路也不断拓宽,可还是拥挤。申明理站在一边等学生**涌过,他的心情也平静了一些。他清醒地认识到,生气没有用,生气只能让事情更糟。在人情世故方面,他还真的应该向朱雪梅学习。人家一个小nv子能够八面玲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一个副教授反而只知鲁莽只知抗争,这和草莽英雄又有什么差别。朱雪梅能够被录取,很可能是鲁应俊出了力。他和鲁应俊是老乡,现在他也给鲁应俊跑tuǐ服务,也算是鲁应俊的人。鲁应俊能给朱雪梅帮忙,也说不定能给他申明理帮忙。
院长虽然说招生名额已满,但他认为名额也是人定的,是人定的东西人就有办法改变。博士班和计划内招生不同。计划内招生国家要考虑投资,要考虑分配工作,还要考虑办学条件。而博士班这些都不用考虑。钱由学员jiāo,工作不用安排,集中授课也是利用假期和双休日。这样的情况,多招几个,对国家对学校对个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好处的事,就不应该人为地阻挠。
申明理决定给鲁应俊打个电话,向他汇报一下没被录取的情况,探探口气,看他怎么说。如果有可能,就让他出面说说情帮帮忙。
在电话里还没说完,鲁应俊就打断申明理的话,说,给你说说话倒没什么问题,话我可以说,但管不管用我就没把握,因为我和马院长也没什么sījiāo,人家也没求过我什么,所以给不给面子,很难说。
从鲁应俊的话里,申明理能够感觉出是在应付,真去说还是不去说,谁又能说得清楚。挂了电话,申明理的心里又不仅烦恼,而且还多了羞辱。这人活的,真是没劲透了。
糊里糊涂回到实验室,朱雪梅正哼了歌洗锅涮碗。申明理刚想离开,朱雪梅却问他去找了没有,结果如何。他不想说碰壁,更不想再说这件事。申明理说,我才懒得去找,再说我也没你那样的mén路,我去找谁。
朱雪梅说,你不找不跑,好事当然不会掉到你的头上。不跑不找,其实并不是什么清高,而是不努力不进取,甘愿坠落甘愿落伍。我参加过几次职业生涯培训,对我的启发特别的大。那些培训与其说是讲课,还不如说是考验你的脸皮和勇气。有次上课就让你反复喊这么几句话:吼!吼!吼出你的怨气!吼!吼!吼出你的勇气!吼!吼!吼破你的娇气!吼!吼!吼出你的财富。
朱雪梅握紧了拳头,真的很认真地低声而有力地吼了几遍。看来她是真的相信这些极端的东西,真的已经被洗脑。有个哲学家说过,nv人如果拼了命,这个世界就是她们的。让朱雪梅帮个忙,也说不定人家还真有一点mén路。申明理说,我现在是求告无mén啊,你mén路多,本领强,是不是也给我跑一跑。
朱雪梅笑了。申明理还是第一次说她mén路多。这倒让他说对了。朱雪梅说,其实我也没什么mén路,就是永不服输。如果没有这种jīng神,也没有我的今天。这样吧,我有个姨妈在咱们学校幼儿园当园长,前不久研究生院的马院长还到她家送过礼。你不要以为幼儿园不起眼,可对马院长来说那不是一般的地方。你可能不知道,马院长离婚后再婚,娶的是小他近二十岁的学生。四十几岁得子,不仅儿子是他的心肝宝贝,娇妻的话他也不敢违抗。儿子送到幼儿园,幼儿园就成了马院长最牵挂最神圣最放心不下的地方。如果让我姨妈去说说,说不定事情会有点转机。
自己读博士让幼儿园的阿姨去说情,这事听起来有点滑稽,但想想还有一定的道理。病急luàn投医,让说说也没什么坏处。申明理说,想不到你在学校还有个姨妈,你的事是不是你姨妈给你办的。那就拜托你了,事情如果成了,我请你吃饭。
朱雪梅说,这么大的事情,成了你才请我吃饭?你这饭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金贵。
感觉朱雪梅是认真的。申明理说,那你说让我怎么谢你,你说怎么谢,我就怎么谢。
朱雪梅说,我也不用你谢我,看在你我同事的份上,我给你试一试。
她已经把他当成了同事而不是老师,申明理一下感觉有点很不适应。这nv子,真的是牛皮得可以。但如果朱雪梅的事也是托她姨妈办的,再让姨妈去办,姨妈肯定不答应。朱雪梅说,这事你不用担心,我的事不是我姨妈办的,而且我在学校的亲戚也不止一家,我姨妈的nv儿,嫁的就是周校长的侄儿。我是直接找了我的表姐,我表姐又找了周校长。
我的老天,还有这样的关系。他早就听说过,说校领导的家乡在哪里,哪里的人就容易进学校工作。上一任校长的老家在山阳,学校的许多教师就是山阳人,这一任校长的老家在山yīn,现在到学校工作的又是山yīn的人多。可一个小小的小nv生就有这么多的关系,还是让他吃惊得目瞪口呆。朱雪梅得意了说,这么些年,你好像活在真空里。全国一盘棋,全民一张网,咱们学校,哪个扯起来不是亲戚套亲戚。那天我们闲聊,我刚说计划处的朱处长水平太低,刘老师的脸立马就红了,王老师也急忙给我挤眼。后来才知道,刘老师就是朱处长的外甥,她分到学校,就是朱处长给跑的。所以说,你在学校说话,就得处处留心。
更让申明理吃惊的是,第二天下午,一进实验室,朱雪梅就说,告诉你一件高兴的事,你可别听了高兴得跳起来。你的事已经决定了,你看公示栏了吗,名单也已经公示出来了。
学校的公示栏就在楼前的马路边。申明理虽然知道朱雪梅不会nòng错,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果然录取名单里面就有他的名字。申明理不禁笑出了声。没想到自己读博士竟然由幼儿园的阿姨来决定,真的是有点可笑。申明理觉得真的得好好谢谢朱雪梅的这个姨妈。但怎么谢,是买点烟酒还是拿点什么,他觉得还是征求一下朱雪梅的意见。
再回到实验室,申明理先看着朱雪梅嘿嘿一阵笑,直笑得朱雪梅有点莫名其妙,申明理才问怎么感谢姨妈,是不是买点烟酒。朱雪梅说,你也是老土,现在送礼谁还提烟酒。你不知道买卡吗?见申明理摇头,朱雪梅说,现在大一点的商店都卖卡,你把现金jiāo给商店,商店就给你一张等值的购物卡,而且你还可以开一张能报销的发票。你把卡送给人家,人家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哪里用得着你再cào心。
人家都用熟了,自己才第一次听说。申明理真的有点羞愧脸红。但买多少钱的卡,买哪个商场的卡,他觉得还是问清楚了好。朱雪梅说,买多买少那要看你的心意,但你最好买成超市的,我姨妈也不买大件东西,买日用品超市的最合适。
送卡,最少也得一千块。其实送烟酒,一千块也买不了什么。但一千块对目前的他来说,已经是一个难倒英雄汉的数字。房子还没装修完,借来的钱已经huā完了,如果再借,短时间拿什么来还人家。这日子过的,怎么突然一下到处要钱,怎么突然一下穷成了讨钱的叫huā子。但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还只是个开头。读博士还要收学费,怎么tǐng下去,申明理茫然得大脑一片空白。
另一个担心也涌上申明理的心头。又是送礼又是掏学费,曹小慧怎么想。虽然是她让他考博士,但真拿出钱时,她会不会同意,会不会生气。如果她不同意,那也就算了。
本来是要作一个电泳实验,可他清楚,这样的心情已经不可能再坐下来做什么实验。他突然想回家。他不知道回去要干什么,但就是想回去。
家里空空的。他知道,曹小慧是去新房看装修工装修去了。
装修的许多事情由mén亮来帮着张罗。也不知mén亮在不在那里。曹小慧虽然坚决不承认与mén亮有任何特殊关系,也答应不再和mén亮密切来往,但要真的不来往,真的兑现承诺,他知道也难。
申明理决定也到新屋看看。下了公jiāo车,就是小区的大mén。申明理突然有点胆怯。如果mén亮也在,看到了又是一场痛苦。眼不见心不烦,申明理决定给曹小慧打个电话,通报一下他来了,然后说看完屋,就不在家做饭了,就在外面随便吃点面就算了。
小区mén前停了不少出租车,也有擦鞋的卖小吃的。打完电话,申明理就hún入人群中,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清楚,如果mén亮也在,肯定会慌忙开车往回走。mén亮白sè的本田车他认识。两眼盯了看一阵,也没见mén亮的影子。申明理看眼表,然后慢腾腾走进小区大mén。
铺地的活儿已经干完,装修工正在粉刷墙壁。满屋子的灰尘,满屋子的涂料味。曹小慧虽然围了纱巾戴了口罩,但lù出的刘海仍然变成了白sè。每个屋转一圈,也没有发现mén亮的影子。来到曹小慧面前,申明理心里一下涌上一股感动。妻子也真的是不容易,她对这个家的cào劳,她承担的压力和苦难,远比他要大的多。当然,她也比他更爱这个家。申明理动情了上前吹净曹小慧刘海上的灰,说,不早了,你去洗洗脸,洗洗咱们到外面吃饭。
来到楼下,曹小慧说,你不看着装修根本不行,偷工减料不说,你让他装一个开关,接完线,他连绝缘胶布都不缠。如果不是我检查,将来还不知要出多大的事故。
妻子如此尽心,不仅说明她爱这个家,也说明她没有其他的想法,至少是没有要嫁mén亮的意思。真是有点多心了。借人家那么多的钱,也真是难为妻子了。
有一个农家饭馆。曹小慧说,里面的饭肯定不贵,咱们进去看看。
看菜谱,不仅不贵,品种也多,还相当有特sè。扁豆面、酸菜面、山yào搅团、萝卜米饭等,都是三四块钱一碗,相当吊人的胃口。曹小慧要一碗扁豆面。申明理想吃萝卜米饭,但价钱比扁豆面贵一块。申明理还是也要了扁豆面。
怎么就穷困成了这样。申明理拼命压制住心酸,而且努力要自己的心情好一点。见曹小慧吃得很香,申明理说,在职博士班的名单出来了,我也被录取了,但我不打算上了。
曹小慧抬起头吃惊了问为什么。申明理说,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再说每年那么贵的学费,我觉得有点不大合算。
曹小慧说,不是本校职工减半吗?再说你是不是傻了,如果你早拿到博士学位,房子教授早有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的麻烦。现在虽然迟了,但拿到手了,说不定还有什么机会和好处。
和他想的一样。申明理说,减半也得四千块钱,这笔钱也让人麻烦。
送礼的事,申明理还是没敢说。
曹小慧说,我最近和mén亮合作申请一个研究项目,mén亮的一个同学是财政厅的副厅长,可能很快就能批下来,如果能批几十万,资金就能周转开了。再说我听说学校已经年底结算了,你今年带了那么多的课,我估计课时费最少也有六七千。这笔钱一发,学费也没问题。
如果真能申请到几十万的科研经费,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按学校的规定,申请来科研费,学校扣除百分之五的管理费外,自己还可以提成百分之十的前期费用。所谓前期费用,就是前期跑研究项目搞可行xìng论证时的huā费,这笔钱可以直接提取现金,由个人自由支配。如果申请到六七十万,就能提取到六七万块钱。以后的日子也就再也不用发愁。申明理想说给朱雪梅姨妈送礼的事,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他想,再别给她添愁了,还是自己悄悄想办法借点钱解决吧。
从饭馆出来,申明理主动挽了妻子的手。但申明理心里却充满了悲壮。看一眼曹小慧,申明理发狠了说,我一定要记住这个饭馆,十年后,我一定要再来这里吃饭。
申明理已经咬紧了牙关,眼睛里也有了泪huā,但眼里闪闪发亮的,好像不是泪水,而是血液。
申明理虽然变化得突然,变化得莫名其妙,但曹小慧还是理解了他的心情。曹小慧心里也涌上一层酸楚。早该这样发狠了。可惜一切来的太晚,可惜一切也只是幻想。光发狠又有什么用。对家庭,对申明理,她已经不再有làng漫的幻想,也不再奢望发生什么奇迹。未来的日子,未来的申明理,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尽头。二十年的房奴到头,已经要到退休的年龄。退休以前的这二十几年,也只能是一天天教书,一年年熬职称度日子。熬职称度日子,仿佛也就是为了熬到退休活到尽头。如果说还有什么希望,那也只能寄托在nv儿的身上。
回家的路上,申明理已经想好了一切,也想清了一切。下午先向秦先生借一千块钱,然后奋斗就从读博士开始,然后处处向朱雪梅学习,不放过一切机会,不放弃一切手段,拼命努力,还要察言观sè审时度势,苦干加巧干,哪怕是胯下之辱,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虚无飘渺,哪怕是大海捞针,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一线希望,只要有一点光亮,他就要拼命去追赶,一定活出个人模狗样。
秦教授每天准时到办公室,仿佛一架老钟,人们看到秦先生开办公室mén,就知道是上班时间到了。秦先生有钱,秦先生也不huā钱。前年秦先生转让试管苗技术,一次就得了二十几万。秦先生开mén时,申明理跟着秦先生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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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十
八百十
秦先生开始擦桌子。「域名请大家熟知」申明理急忙帮秦先生打扫卫生。但这样的举动让秦先生一下觉得不大对劲。秦先生客气几句,然后疑huò了看着申明理。申明理知道,这也是最好的开口时机。申明理还是涨红了脸。申明理先从买房子说起,然后说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但还差人家一千块钱的工钱,问秦先生有没有钱借他一千。
秦先生一下笑了,说这点事不用这么为难,别说借一千,借三五千,也没什么问题。
但秦先生身上没钱。秦先生说,钱由妻子保管,等下班后,咱们一起回家去拿。
原以为秦先生有钱,身上随便哪个地方都能掏出一千块来。秦先生的妻子申明理见过,原来不知在哪里工作,现在好像是退休在家,如果天气好,有时会陪秦先生散步。申明理不由得有点担心。如果秦先生的妻子不同意或者不高兴,如果秦先生的妻子再到银行取,那可就真的让人尴尬死了。
下班时,申明理还是按时来到秦先生的办公室。但在陪秦先生回家的路上,申明理再一次感觉到了难堪和不自然。秦先生走得很慢,虽然还不到六十岁,但感觉已经相当老态,不仅缓慢,还有点痴纯。陪了慢走,又没话要说,申明理感觉是在受刑,就像一步步走向刑场。本来不长的路,他却觉得是那样的漫长。这让他突然想到哪出戏里的一句话: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他一直觉得这话有点戏剧的夸张,今天才知道真的有点味道,如果前面有只虎,他倒真的愿意去和老虎搏斗一场。
没想到秦先生的妻子倒很爽快,什么都没问,便从柜子里数出了一千块钱。
周末下午,学院召开全院职工大会,讨论学校教育改革。开展教育改革大讨论,是学校现阶段布置的学习讨论任务,学习讨论结束,学院要写出一个总结材料,然后上报学校。
教师平日不坐班,但学习开会时要点名,无故不来的,每次扣发现金一百。点过名,通报过一些重要的事情,然后便开始讨论改革。书记院长高屋建瓴讲几句后,便开始自由讨论。
大家身在教育界,教育界的情况,了如指掌,哪些需要改革,哪些需要发扬光大,人人心里都有一肚子想法。况且大家难得聚到一起,有一肚子理论水平的,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展示的机会。李教授说,现在教育最需要改革的,就是教育思想和教育理念,具体说就是将现在的应试教育改为素质教育和能力教育。然后李教授列举外国学生的动手能力和中国学生的动手能力,然后得出中国的学生是高分低能,并且预言,如果不改革,中国的科技水平将出现倒退。这样耸人听闻的结论,立即引来一片质问。但问题的实质是,怎么才能培养出高素质高能力的学生。李教授斩钉截铁了说,一句话,改革现行的考试制度,改单一的考试为全面的考察。大家立即反对,说中国人和外国人不一样,价值观念和文化背景大不相同。中国人生儿育nv就是传宗接代光宗耀祖,中国人奋斗一生,就是为了儿nv。如果不考试,根本没办法选择人才,即使考试,仍然有人作弊nòng假,只要有个空隙,就有人能够钻出一个窟窿。比如前些年委培生定向生可降分录取,结果是给那些特权者开了一个口子,只有他们才能成为定向成为委培。现在取消了,但各种加分又闹得jī犬不宁。也只有考试,才相对能够公平,才是唯一的出路。高考确实有高分低能现象,但毕竟还有高分,如果不考试,就连高分都没有了,有的,只能是低能,工农兵上大学就是例证。
王教授又将话题转到自主招生和研究生保送上。他认为这项制度也实行不长。中国人太聪明,什么事情到了中国人的手上,用不了几年,就会给你玩出数不尽的huā样。科技创新竞赛其实是父母的研究成果,发表的论文却是huā高价买的东西。比如规定三名教授专家推荐可以保研,如果有权有势有mén路,别说找三名专家推荐,找十名也轻而易举。
马教授又将话题转到科研上,说现在的科研之所以效率低,甚至只huā钱不研究,就是出科研经费的人不是受益人,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投资者。国家出了钱,那么谁是成果的受益人,谁来监督研究,却没有人管。现实的情况是,科技部mén把钱批给研究者,到时能收到研究者一份结项验收鉴定报告就可以了,至于研究过程经费使用过程,也只有研究者自己清楚。如果国家把钱直接拨付给受益人或成果使用人,然后由受益人或使用人用招标的形式来招聘研究者,然后负责监督研究者,研究效益肯定会有大的改观。
张教授又把话题转到职称评定上,说现在的职称评定,只论条条框框,不管真实的水平高低。差零点一分就不能评为教授,投机取巧nòng到这一分,教授水平就够了。必须得改革。马教授立即反驳说,也只有评定才相对公平一点,毕竟还有条条框框来衡量。如果没有这些条条框,任凭领导说了算,那投机取巧的人就更容易当上教授,真正有水平不投机钻营的人,就更当不上教授了。
这样一来,讨论一下变成了声讨黑幕,人人一肚子不平,但没有一个人能提出具体的改革意见。mén亮面带微笑默默地听着。学院书记引导说,别都说yīn暗面,也说说成绩,改革开放三十年,成绩是主流,有目共睹。更主要的是大家说说如何改革,如何改革,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主题。
有人提出要mén亮发表一点看法。mén亮读得书多,见解往往也独到深刻,而且论述起来有条有理,时不时还有点高深玄妙的东西。mén亮清清嗓子坐直,说,大家说了很多,提出的问题也很多,好像一团luàn麻,也好像不会有答案,其实问题特别简单,那就是一句话,根本出路就在于sī有化。
如此语出惊人,大家一下都有点愣神。mén亮扫视一遍大家,见都等待他的下文,然后说,大家应该还记得,商店和粮店,改革开放前是问题最多的地方,吃的用的都集中在他们手里,买东西要走后mén,要批条子,而且还得看服务员的脸sè,她不高兴,你就别想买到东西,所以走后mén成了那时的一个时髦话题,微笑服务也成了当时思想政治工作的难题,甚至树立出了全国有名的几个服务典型。这么多的问题好像无法解决,但一下sī有化,怎么样?这些问题都没有了。现在你去买东西,不用你做思想政治工作,他们微笑得一个比一个好。目前教育面临的问题也和当时的商业农业一样,甚至比那时的问题更多,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问题不仅无法解决,而且会越积越多。那么怎么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答案就是sī有化。为什么,我们先从理论上来说。从理论方面,现在实行的是市场经济,而教育却仍然是高度的计划经济,不仅学校的招生经费培养数量都是计划,而且学校新开办一个专业,也要上面批准,教师的职称和工资,也要上面评审和审批,更可笑的是,职称外语考试的合格证,盖的也是国家人事部的公章。如此高度计划,产生的恶果是学校没有权,也不用动脑筋,反正按上级的指示办就行,好像办学就是为了应付上级,就是给上面办的。至于办好办坏,没有人为此负责,因为学校的校长也是上面任命的,今天在这个学校,明天到哪里谁也说不清。这就是典型的责、权、利不统一,校长不知道为谁办学,办好了学也得不到好处,想办好学你也没那个权力。这样不伦不类糊里糊涂,怎么能办好学校。别说办不好学校,即使办一个养猪场,猪也得饿死冻死。从实践方面来看,刚才大家也说了很多弊端,这些都是事实,我也不再重复。要说的是,虽然现在也进行了改革,比如自主招生,比如下放权力,但这些修修补补只能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会产生新的不公平和**。那么根本的问题是什么,那就是责、权、利的问题。不sī有,学校就没有一个真正的主人,也没有一个真正的利益团体,也没有一个真正的责任人。有人会问,具体怎么sī有化。其实,sī有化也不用一下全部sī有,也不要一步到位,这一点可以借鉴农村改革的经验,要分步稳妥地进行。初步的办法应该是,先拿出一部分学校公开拍卖,因为办学不会是一个赔钱的产业,民间肯定会有人竞买,这样也可吸引社会力量办学。另一部分学校仍然公有,作用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国有企业。这样一来,既可以有竞争,也可以有多样化。从目前的发达国家来看,基本都是这样一个模式。有人会问,sī有化了就没问题了吗?问题肯定有,但每个学校的问题都会由每个学校自己来解决,而且所有的问题,都会在市场的作用下按实际情况来解决。
一石jī起千层làng。短暂的沉默后,人们便开始议论。院长要大家安静,然后对mén亮说,我来和你辩论一下。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现在不是没有sī立学校,国家也鼓励民间办学,但为什么办不好也办不起来。
mén亮说,目前是有民办学校,但咱们先看看这些学校的情况。从目前看,民办中学大多是补习xìng质的,民办大学又基本是大学的附设学校,毕业后的待遇也比正规学校的低。这就说明国家还是没有真正鼓励民办学校的政策。因为办学校特别是大学和开煤矿不同,开煤矿一年可以见效,办大学的周期就很长,而且占用的土地也多,国家不出面,sī人一下办一所真正的大学也难。如果国家真的能拿出一批大学来拍卖,我想煤老板们肯定会出钱来买大学。
院长说,你的想法很幼稚,如果煤老板来办大学,那肯定是一切向钱看。前一段时间,就出现了一切向钱看的局面,结果怎么样?不仅出现了学生上不起学的现状,也出现了不顾教育质量盲目扩招的局面。这样一来,不仅办不好大学,中国的教育,也会彻底毁掉。
竟然说他的想法幼稚,真的是白痴。mén亮有点jī动了反驳说,你这是在杞人忧天。煤老板办学,他的目的也是要办好,因为办好了他才能赚钱,你说毁掉中国的教育,纯粹是没有根据的推断。至于说jiāo不起学费,我刚才说了,要保留一部分公立大学,比如各占百分之五十。国家卖掉一半大学,除了卖学校的收入,还能省下一半的投入,把这些收入和投入都集中到公立大学,公立大学就可以完全减免学费,家庭困难的学生,可以选择公立大学。你也许会说这样一来公立大学就会人满为患。其实不然。如果真是这种局面,公立大学就会因为人太多而办不好,这就给sī立大学提供了一个机会,sī立大学就会有更大的投入,聘请更好的老师,创造更好的教学条件,以此提高竞争力。就像哈佛大学。这样就不愁没人来上,因为人们上大学的目的,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学到真才实学。比如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要huā巨资到国外去学习,原因就在这里。
这个mén亮也太狂妄了。当院长这么多年,还没有人如此顶撞过他反驳过他。院长脸红脖子粗了说,现在的人就想哗众取宠华而不实。冠冕堂皇不负责任的话谁也会说,我们知道,培养人不是养猪,培养什么样的人,才是至关重要的问题。煤老板办学他会考虑这些吗?煤老板办学他会考虑学生的德智体全面发展吗?煤老板办学他会考虑国家的长远发展吗?煤老板办学他会考虑培养社会主义新人吗?教育是国家的基础,如果你当了领导,你会把这样的大事这样的基础jiāo给煤老板吗?
mén亮反问说,你怎么就断定煤老板办不好学,新中国成立后,无产阶级和农民阶级掌握了政权,不也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了吗?不也把大学治理到今天这个样子了吗?再说,如果煤老板办不好学,为了利益,他就会请能办好学的人来办,如果请来的能人也办不好,那就证明不应该再办这所大学,那就应该倒闭。至于你说的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人,如果学生需要这样发展,那煤老板就不会不这样发展,而且会按照需要发展得更好。
院长一下提高声音而且几乎是吼了说,问题是我们培养的是社会主义的新人,要把德放在第一位,然后才是才,煤老板会这样做吗?
mén亮也提高了声音,说,难道资本主义国家培养的都是流氓吗?如果社会主义新人好,煤老板为什么不会去培养。
mén亮的话把院长bī上了绝路。院长站起身又坐下来,但满腔的怒火却无法熄灭。院长几乎恼羞成怒了说,资本主义国家培养的不是流氓,那么难道我们培养的就是流氓吗?难道我们培养的不是人才吗?身为中国人,开口闭口都是中国不好外国好。外国好,你为什么不去外国,你为什么赖在中国不走,为什么拿了**的钱又说**的坏话,为什么享受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也许意识到自己的话离了题,院长转了语气说,事实已经证明,把教育当产业办行不通,而你却更荒唐,不但要当产业办,而且还要当成赚钱的工具。如果不是满脑子资产阶级自由化,就是故意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都是什么人,竟然无限上纲上线。就这水平,还当院长。对院长的学术水平,mén亮早就一肚子鄙视。院长虽然早就是教授,虽然在学校教了三十几年书,但从他接触院长到如今,他就没见院长真正看过书,真正研究过学问。院长每天要做的,除了行政工作,就是体育运动,篮球排球网球羽máo球,好像就没有他不会打的球。mén亮认为,院长之所以当院长,除了阿谀巴结,就是愚昧听话。mén亮愤怒地手指了院长,要院长不要当学霸,并要院长说清楚,谁满脑子资产阶级自由化,谁说中国不好。书记急忙起身劝解。mén亮身边的一位教师也急忙将mén亮劝出了会议室。
mén亮离开后,会议室里一下静得鸦雀无声,仿佛突然发生了一场意外,仿佛这场意外是意想不到的天灾。院长气得眼睛都红了。点一支烟吸几口,院长说,大家继续讨论。
当然不会有人再说什么。静一阵,不知是谁压抑不住咳嗽了一声,立即有许多人感觉嗓子发痒,便出现了接连不断无法控制的咳嗽。大家一下笑了。书记急忙说,既然大家没话说了,咱们就再学习一段光明日报社论。
也不知mén亮干什么去了。对院长的为人,曹小慧一直抱有好感,但院长今天对mén亮的态度,曹小慧觉得还是有点过分。她觉得她应该去安慰一下mén亮。此时的mén亮也最需要安慰。乘人不注意,曹小慧悄悄溜出了会议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来到办公室,mén亮果然像只被困的老虎,恼怒了在地上走来走去。曹小慧将mén关死,故意轻松了说,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争论几句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mén亮说,简直就是个白痴,这样的白痴,也就是社会主义的大学才有,如果在国外,早就淘汰到饭馆端盘子去了。
曹小慧说,那也未必,世界大了,什么人没有,得学会和不同的人打jiāo道。
虽然大家都不坐班,但办公室里有饮水机,这是学校为教师办实事时办的实事。曹小慧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杯,给mén亮接一杯水,递到mén亮的手上,说,房子已经通风一周了,过几天我就搬过去。
mén亮嗯一声,仍然无法从愤怒中解脱出来。他说,你说说,我刚才的观点有没有道理。
曹小慧说,不仅有道理,将来肯定会出现大量的sī立大学,这也是cháo流。可那是以后的事,我们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也就是说说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mén亮说,我是为我们的大学有院长这样的教授而感到痛心,什么水平,简直就是小学生,简直就是红卫兵。
这样评价院长也未免有点极端。曹小慧说,我倒觉得你应该把你的观点写成论文,写成论文发表了,说不定能引起一点反响,就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样,说不定会在全国展开一场大讨论。
mén亮坚定了说,我会写的,说不定我要写一本论高等教育的专著。
曹小慧示意mén亮喝水,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她感觉他的嗓子都干裂了。mén亮好像这才意识到手里的水,一连喝几口,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感jī。到底是爱他的nv朋友,在他困难的时候,也只有她能够过来安慰他,而且体贴备至,让人温暖,让人感动。mén亮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的两篇论文我都落实好了,他们都答应了,如果没大的问题,明年上半年就能发出来。
他说过为她写论文**文,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好了。如果不是真心真爱,谁会这么尽心尽力低三下四。曹小慧表示感谢后,说,我的副教授恐怕明年也申报不成,这件事麻烦死人了,麻烦我自己,还要麻烦别人。评了副教授,我发誓再也不评什么职称了。
mén亮说,麻烦倒没什么,许多事情我们必须得nòng。如果科研能早点申请下来,你明年就能报副教授了,而且条件绝对的硬梆。
问题是申报的科研项目还没有一点消息,于利明也不知催刘处长了没有。还得主动一点,还得加点压力。科研项目下来还得至少半年时间研究,再迟了就赶不上了。不行,得问问于利明,看研究项目的事有没有什么进展,如果没有,就催促一下于利明,让于利明给刘处长加点压力。
mén亮拿出手机,半天才打通于利明的手机。mén亮很哥们儿地开几句玩笑,然后才问研究课题的事定了没有。于利明说,最近忙,我还没顾上问。可能是感觉到了mén亮的失望,又说,要不这样,今天是周末,我再请他一回,我看他有什么话说,顺便咱们也再玩玩。
mén亮说好,他也正想玩一玩。
于利明说,这回来,你千万不要带什么老板,最好带一个漂亮的nv学生。
mén亮高兴了说他请客。于利明说,还是我来安排吧,就你那两工资,回去让老婆罚你跪搓板。我安排好给你打电话,来时别忘了把nv朋友带上。
挂了电话,mén亮的情绪一下变得愉快起来。mén亮在椅子上坐了,说,于利明还真够朋友,他提出今晚再请刘处长一次,bī他快点给办。而且今晚又是于厅长请客,他说一定要把你带上,咱们再玩一玩。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走时我去接你。
曹小慧一下有点犹豫。这样下去还是危险。但以后要一起搞研究,不去又怎么办。去就去一回吧,感觉申明理已经理解了她,也做了让步。去就去一回吧。转身刚要回去准备,于利明就打来了电话,说今晚换个地方,到植物园,吃饭也在那里,吃完饭玩什么,到时再定。
时间仍然是六点。mén亮看看表,已经是五点过了。从于利明的声音看,感觉他很愉快,也很愿意玩。mén亮彻底地轻松起来。
仔细听,感觉还没散会。mén亮说,我们一起走吧,五点四十,我到你那里接你。
俩人刚出办公室mén,会议也散了。为了不让大家看见,曹小慧急忙来到电梯口。但电梯没上来。曹小慧又急忙从楼梯往下走。
mén亮也不想和他们见面。他走进厕所解个手,然后也从楼梯背了手慢慢下楼。
植物园曹小慧没去过,但她听说那里有家五星级宾馆,豪华不说,一千元以下的消费一律谢绝。真的是没有必要这么奢侈。上车后,曹小慧就说了自己的意思,建议到一个一般的地方。mén亮说,人家是财神爷,huā多少,至少也能报销回多少,不奢侈一回,他也不好赢得杜娜的欢心。
这样评价院长也未免有点极端。曹小慧说,我倒觉得你应该把你的观点写成论文,写成论文发表了,说不定能引起一点反响,就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样,说不定会在全国展开一场大讨论。
mén亮坚定了说,我会写的,说不定我要写一本论高等教育的专著。
曹小慧示意mén亮喝水,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她感觉他的嗓子都干裂了。mén亮好像这才意识到手里的水,一连喝几口,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感jī。到底是爱他的nv朋友,在他困难的时候,也只有她能够过来安慰他,而且体贴备至,让人温暖,让人感动。mén亮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的两篇论文我都落实好了,他们都答应了,如果没大的问题,明年上半年就能发出来。
他说过为她写论文**文,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好了。如果不是真心真爱,谁会这么尽心尽力低三下四。曹小慧表示感谢后,说,我的副教授恐怕明年也申报不成,这件事麻烦死人了,麻烦我自己,还要麻烦别人。评了副教授,我发誓再也不评什么职称了。
mén亮说,麻烦倒没什么,许多事情我们必须得nòng。如果科研能早点申请下来,你明年就能报副教授了,而且条件绝对的硬梆。
问题是申报的科研项目还没有一点消息,于利明也不知催刘处长了没有。还得主动一点,还得加点压力。科研项目下来还得至少半年时间研究,再迟了就赶不上了。不行,得问问于利明,看研究项目的事有没有什么进展,如果没有,就催促一下于利明,让于利明给刘处长加点压力。
mén亮拿出手机,半天才打通于利明的手机。mén亮很哥们儿地开几句玩笑,然后才问研究课题的事定了没有。于利明说,最近忙,我还没顾上问。可能是感觉到了mén亮的失望,又说,要不这样,今天是周末,我再请他一回,我看他有什么话说,顺便咱们也再玩玩。
mén亮说好,他也正想玩一玩。
于利明说,这回来,你千万不要带什么老板,最好带一个漂亮的nv学生。
mén亮高兴了说他请客。于利明说,还是我来安排吧,就你那两工资,回去让老婆罚你跪搓板。我安排好给你打电话,来时别忘了把nv朋友带上。
挂了电话,mén亮的情绪一下变得愉快起来。mén亮在椅子上坐了,说,于利明还真够朋友,他提出今晚再请刘处长一次,bī他快点给办。而且今晚又是于厅长请客,他说一定要把你带上,咱们再玩一玩。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走时我去接你。
曹小慧一下有点犹豫。这样下去还是危险。但以后要一起搞研究,不去又怎么办。去就去一回吧,感觉申明理已经理解了她,也做了让步。去就去一回吧。转身刚要回去准备,于利明就打来了电话,说今晚换个地方,到植物园,吃饭也在那里,吃完饭玩什么,到时再定。
时间仍然是六点。mén亮看看表,已经是五点过了。从于利明的声音看,感觉他很愉快,也很愿意玩。mén亮彻底地轻松起来。
仔细听,感觉还没散会。mén亮说,我们一起走吧,五点四十,我到你那里接你。
俩人刚出办公室mén,会议也散了。为了不让大家看见,曹小慧急忙来到电梯口。但电梯没上来。曹小慧又急忙从楼梯往下走。
mén亮也不想和他们见面。他走进厕所解个手,然后也从楼梯背了手慢慢下楼。
植物园曹小慧没去过,但她听说那里有家五星级宾馆,豪华不说,一千元以下的消费一律谢绝。真的是没有必要这么奢侈。上车后,曹小慧就说了自己的意思,建议到一个一般的地方。mén亮说,人家是财神爷,huā多少,至少也能报销回多少,不奢侈一回,他也不好赢得杜娜的欢心。
植物园在东郊,据说原来是一个大军阀大地主的huā园和果园,解放后改成了园艺场,现在又改成了植物园。植物园进园要先买mén票,而且每张六十元。也不知于利明他们是不是已经进去。但不管怎么样,mén票也等人家来买不像话。mén亮下车买了两张票,又觉得只买自己的不合适。mén亮再打通于利明的手机,问到了没有,他正准备买mén票。于利明说,我们已经到了,一直向北,我们在森林木屋6号房间。
看来于利明是从办公室直接来到了这里。
停好车,mén亮正要问森林木屋在哪里,便有小姐过来问去哪儿。回答后,小姐便热情了在前面带路。
森林小屋真的在林木深处,而且木屋就是用整棵园木垒的。走到近前用手mō,才知道这些圆木都是用水泥雕塑的,其bī真程度真的可以luàn真。
于利明他们已经坐好,而且已经开始点菜。今天在坐的还是那天那几个人:于利明和nv同学杜娜,刘处长和nv朋友小牛。
木屋布置成了家的感觉,有沙发,有chuáng,有电视,中间是可吃饭可玩耍的桌椅。这样的场景,感觉今天的聚会要比那天更加亲切。曹小慧突然想起人们说的那个四大铁哥们: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受过贿,一起嫖过娼。其实,能把nv朋友领到一起,不怕把自己的**暴lù给对方,那才叫真正的知己铁哥们儿。但曹小慧的担心也随之而来。他们都是公开的情人,会不会nòng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她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已经到了这种场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该怎么就怎么吧,至少也应该给mén亮撑个面子,而且人家都敢公开承认情人关系,自己又害怕什么,他们再傻,也不会把今天的事传回学校。
吃饭时,于利明问刘处长课题的事给办好了没有。刘处长说还得主管副厅长审批。于利明不满了说,人家急等米下锅,你却不急不忙。今天可是mén亮请客,如果办不成,我看你怎么对得起这顿饭。
于利明这样责问刘处长,mén亮和曹小慧都不由得心里一惊。mén亮急忙说不用太急。刘处长却涨红了脸不客气了说,申请科研,那就等于是要钱要名要地位。别人申请,别说请客,提出给我四成回扣,我都绝不理他。但于厅长的老同学就不一样了,请客等于bī我,但我也没办法,因为即使我说了算,那也要按程序审批。mén教授的课题才报上来几天,你们就bī我,还用请客的方式。那好,今天除了请吃饭,还准备请我们干什么。
mén亮红着脸说,我一个穷教书的,山珍海味请不起,吃五谷杂粮没问题,你们肚子里的油水多,我给你们减减féi。
刘处长真的不高兴了说,你们听听,铁公jī一máo不拔,还算什么教授,还带什么nv朋友,你这话让nv朋友听了,寒心不寒心,人家nv朋友再怎么敢跟你出来。
明显地带有讽刺和挑拨。简直是在侮辱人。曹小慧猛然感觉到,mén亮陪他们玩耍,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快乐,也不会享受到什么友谊,能得到的,只能是忍辱负重,只能是lù出疮疤,只能是巴结人家。这样的感受让她突然想起毕业十周年同学聚会。那次hún得好的同学都来了,hún得差的同学基本没有来。来了的同学也基本分成三个世界,hún得好的叽叽喳喳到处luàn窜,他们这些中不溜的聚在一起说说彼此的近况,而那些hún得差的,坐在那里既不走动也不说话。她那时还觉得不说话的同学肚量小嫉妒心重。现在她才理解了他们。看来人确实是分阶级的,**三个世界的划分也很正确,阶级斗争理论也是有道理的。她突然一阵心酸,为mén亮,也为自己。她知道,凭mén亮的高傲,如果不是为了她,mén亮绝不会低三下四地巴结他们,绝不会忍气吞声受他们这样的侮辱。都是她害的。曹小慧眼里不由地有了泪huā。她真想立即挽起mén亮的胳膊离开。但看眼mén亮,mén亮虽然有点尴尬,但仍赔了笑脸嘿嘿傻笑。曹小慧一下又有点犹豫。但她的表情和泪huā还是没逃过大家的眼光,也让大家猛然明白了什么,包括刘处长,大家都不再说话,都低了头专心吃菜。于利明咳一声,不高兴了说,我请大家到这儿来,就是我请客。老刘你也干脆点,到底是能不能给快点办,你就给个痛快话。
感觉于厅长是真生气了,刘处长急忙说,我是和mén教授开个玩笑,你的同学就是我的同学,拼了老命,我也得快办。我刚才是说该我办的什么都办好了,该做的工作我也都做了,只是还得等主管厅长审批一下,主管厅长不在,就得等着。
这还差不多。于利明举起酒杯,要敬刘处长一杯表示感谢。于利明敬完,mén亮急忙起身敬刘处长。曹小慧也觉得刚才自己有点过于敏感,差点把事情nòng砸。她也起身敬了刘处长。敬过酒,气氛一下活跃起来。话题不知怎么一下转到了讲荤段子上,特别是于利明,一连讲了五六个,有几个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吃过饭便开始打牌。杜娜说今天玩争上游,于利明立即附和说那就争上游。看来于利明出来玩,真的是陪杜娜玩,真的是巴结杜娜让杜娜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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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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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于厅长是真生气了,刘处长急忙说,我是和门教授开个玩笑,你的同学就是我的同学,拼了老命,我也得快办。我刚才是说该我办的什么都办好了,该做的工作我也都做了,只是还得等主管厅长审批一下,主管厅长不在,就得等着。
这还差不多。于利明举起酒杯,要敬刘处长一杯表示感谢。于利明敬完,门亮急忙起身敬刘处长。曹小慧也觉得刚才自己有点过于敏感,差点把事情弄砸。她也起身敬了刘处长。敬过酒,气氛一下活跃起来。话题不知怎么一下转到了讲荤段子上,特别是于利明,一连讲了五六个,有几个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吃过饭便开始打牌。杜娜说今天玩争上游,于利明立即附和说那就争上游。看来于利明出来玩,真的是陪杜娜玩,真的是巴结杜娜让杜娜开心。
输了牌先是喝酒,每累计输到十张牌,就喝一杯酒。曹小慧今天的手气不错,当然她也清楚,门亮一把也没管过她,于利明和刘处长,也是能放过她就放过她。曹小慧清楚,她还是赢得了男人们的好感,和杜娜和小牛比,她不仅比她俩漂亮,也比她俩更有气质。曹小慧也不想多赢,怕杜娜和小牛嫉妒不高兴。曹小慧酒量不大,还是感觉喝多了,但杜娜和小牛更是喝得晕头转向不能再喝,只好谁的女友输了由谁代喝。这样一来战斗就更加jī烈。到后半夜三点多,刘处长还是喝醉了,不但抢了胡出牌,还满嘴胡说**luǒ尽是下半身的话。于利明喝得也不少,脸红得像要渗出血来。于利明说,两种酒混合了喝就是不行,我也胃里不舒服。这样吧,今天咱们休息,明天继续战斗。明天咱们到野猪沟去,去了爬爬山吸吸新鲜空气,要不整天光坐着,这身体也要提抗议了。
野猪沟离省城一百多公里,虽然风景区只是一条十几公里的山沟,但也是国家四a级旅游景区,而且沟里不仅有山有水,地势也险峻多变,山林也幽静得如诗如画。杜娜和小牛首先拍手叫好,而且说一定要去,不去不行。野猪沟在五峰县。于利明掏出手机,要给县财政局长打电话。于利明说,让局长给咱们安排,明天什么心也不用操,只管玩,只管吃。
打通电话,于利明只说明天要去野猪沟,要他安排一下,然后就挂了电话。
但很快,对方又打了过来,问明天几点能到,有多少人,视察不视察工作。于利明只是有点兴奋,头脑还没喝糊涂,他认真了说,你不要声张,再没别人,就是六七个朋友想去玩玩,你不要惊动县里的领导,也不要告诉其他不可靠的人,更不要太铺张,不然影响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对方说明白了,也不敢再多问,急忙挂了电话。
都是开车来的,都喝得有点晕晕呼呼,而且天也要快亮了。于利明说就在这里休息,然后让服务员去开三个房间。
木屋的后面,就是别墅式的宾馆。到了房间,曹小慧才明白,要男女合住,谁的女友就和谁住。
这不行,这太突然了,而且公开这样,不文明不说,还有点鬼混的味道。扭头看门亮,门亮也在看她,而且眼睛里已经流lù出了异样的光芒。此时小牛已经扶了刘处长进了房间。曹小慧一下急了,一下也感觉特别委屈,好像自己成了别人的玩偶,甚至就是一个招来的妓女。曹小慧急忙拉住于利明说不行,然后又拉住杜娜,要杜娜和她一起睡。曹小慧突然的举动让大家有点吃惊。于利明疑huò了拖着大舌头说,怎么,害羞是不是,都是朋友,也是过来人,还害怕什么。
门亮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解释。曹小慧着急了说,我和门亮只是普通朋友,我是说这样不好,都是有身份的人,这样真的不文明,万一让人知道了,事情就麻烦了。
于利明还真的没醉,他盯了看曹小慧一阵,说,那么我就和门亮睡,我们老同学二十年没在一块睡了,今天睡在一起叙叙旧,你可别嫉妒吃醋。
看着门亮很难堪地跟于利明进入房间,曹小慧猛然心里一阵内疚。这样一来,最丢面子最受伤害的,其实还是门亮。让门亮在同学面前丢面子,而且是丢这种面子,而且人家一对对都能在一起睡,唯独他门亮不能,这对门亮的打击,对一个男人的打击,有多么巨大可想而知。门亮今天受得伤害已经不少了,她再不应该伤害他,更何况和他们比,门亮是虚弱的。权势不如人家,经济不如人家,唯一能比的女朋友,也不如人家。这样的几重打击,门亮如何能经受得起,今晚又如何能睡得着觉。而遭遇这一切的一切,又都是为了她:为她来赴宴,为她来求人,为她又受这样的侮辱。曹小慧一下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太没良心了。她又想把门亮拉出来。但门已经关上,她也没那个勇气去敲门,而且突然又拉门亮睡觉,丢面子不说,也让别人觉得更不自然。见杜娜在一边冷眼看着她,曹小慧拉住杜娜的手小声说,把你们拆开也不好,还是你去和于厅长睡吧,你过去把门亮换出来。
杜娜一下笑了,问她为什么突然变卦。曹小慧一时想不出一个理由,也不好撒谎,只好说,我看到门亮不高兴了,他想和我睡。
感觉杜娜故意不想让她和门亮睡。杜娜仍然一脸坏笑说,男人的要求太多了,得寸进尺,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任何时候都高兴?算了吧,我累了,他们又喝了酒,还是我们俩睡了安然。
不睡就不睡吧,明天再向门亮解释。再说这事也太突然,太重大了,门亮也应该理解,而且睡觉这样大的事,还是想清楚了再说。
睡下,曹小慧又再一次觉得对不住门亮,而且心里的内疚无法抹去。她不知门亮现在在想什么,也不知他是在恨她还是在恨自己。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门亮肯定特别的难受。门亮带她来,就表明了她的身份是他的女朋友,这点她也是同意的,也是愿意的。现在突然变成了假的,门亮也突然成了一个无能而可怜的骗子,就像那个每天出去往嘴上擦点油然后回来说在外面吃了大餐的骗子一样。这让门亮以后再怎么见他们。记得有个段子说有身份的男人有四大标准,其中之一就是出门要带女朋友。门亮为她,已经付出了很多,她能够报答他的,也就是这么一点。但自己却无情地拒绝了他,也无情地羞辱了他,也无情地让他自卑,让他伤心,让他抬不起头来。这样自己还算什么有良心的人,简直就是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自责让她无法再睡。她起身来到杜娜的chuáng边,说,还是你和于厅长睡吧,要不我去把于厅长换过来。
杜娜好像已经睡得mímí糊糊。杜娜mímí糊糊了说,干什么呀你,半夜三更的,一晚上你都熬不住了?喝了酒的男人最讨厌,没能力还没完没了。再说,人家也早睡着了。
说的也是,说不定于厅长确实睡着了。再说杜娜今晚也不愿意和于厅长睡。算了,明天再将功补过吧。明天,如果有住宿的机会她不但要抢了和门亮睡,而且在游玩中,也要更像一个温柔多情的情人。有了这样的主意,曹小慧才安心睡了。
手机嘹亮地响了起来,在静谧的夜晚,声音是那么地惊心动魄。曹小慧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她猜的没错,是申明理打来的查岗电话。申明理开口就问她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来时,她就告诉他要到植物园,要为申请科研课题请客,而且真实地告诉了他和谁去,要请的人是谁。只是刚才忘了打电话告诉他不回去了。曹小慧说,他们都喝醉了,今晚回不来了。申明理立即大声问不回来为什么不打电话。曹小慧说,我不是告诉你他们都喝醉了吗,刚把他们安顿好,就听到手机响了。
她听到了申明理粗重的喘气声。她能猜到他恼怒成了什么样子。申明理说要来接她回去。曹小慧说,这么远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接。但话出口又觉得不妥,这样会加重他的猜疑。曹小慧立即改口说,如果你想来接你就来,在森林宾馆206房间。
如果申明理来,打车来回至少也得一百多块钱,如果植物园通霄可出入,门票又得六十块。花这么多钱瞎折腾,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曹小慧想打电话阻止申明理来,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你越解释,他越以为你有鬼。来就来吧,花了钱吃了苦,他也就放心了。
曹小慧又不由得心慌意乱。她答应过申明理,绝对不会和门亮发生什么特殊关系,绝对不会破坏这个不容易的家庭。申明理似乎也相信了她,她来时,他并没有阻拦她。但继续和门亮这样下去,只能是越陷越深,其结果也只能是害了自己,也害了门亮。
曹小慧悄悄地穿好衣服,躺了等待申明理的到来。
mímí糊糊竟然睡着了。一下惊醒,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里,已经是早上八点十分了。杜娜睡得很香。申明理没来,也再没打电话。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曹小慧急忙到卫生间拨申明理的电话,响半天,申明理才接。她问他在哪里,怎么还没来。申明理却问她几点了。她听出他睡得糊里糊涂。她不想告诉他几点,她告诉他要到野猪沟,然后迅速合上了手机。
曹小慧决定起chuáng。如果门亮他们也起了chuáng,她就帮门亮洗洗漱漱,也让他们看看,也给门亮找回一点面子。
楼道里很静,厚厚的红地毯走起来没有一点声音。曹小慧隔门听听,里面传出熟睡的鼾声。鼾声时轻时重,温暖而甜mì。她不知这是不是门亮的声音,感觉是,但也不能肯定,因为她还没见过门亮睡觉,更不知他睡觉有没有鼾声。既然门亮睡着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儿。曹小慧又悄悄地退了回来。
终于听到门亮他们的房间有了声音。曹小慧敲门进去,于利明正在洗漱,门亮已经洗漱完了。看来,门亮一晚也没睡踏实,而且感觉门亮的眼皮有点浮肿。曹小慧拿起门亮的皮鞋,再找出擦鞋器,蹲在门口细心地擦完,又帮门亮打领带穿西服。曹小慧无限的温柔和体贴,羡慕得于利明不停地夸门亮好命,有一个能挣钱的妻子,又有一个漂亮贤惠的女朋友,真正走了桃花运。
向野猪沟出发时,于利明又有点不踏实。昨天也是酒喝多了一时xìng起,才想出了到野猪沟玩这个馊点子。这确实是有点麻烦。本来老百姓就以为当官的**,结果还领这么多的人去玩,去打扰基层,而且领的还是情人。这如果让人捅出去了,就不单单是个影响不好的问题,丢官受处分,也有可能。但已经说好了,不去也不行。犹豫半天,于利明拨通县财政局黄局长的手机,说这是一次sī人旅游,本来不通知任何人,但又觉得咱们是朋友,不打声招呼也不好。于利明说,你什么也不要准备,什么人也不要惊动,就咱们几个朋友,一起玩玩乐乐。
黄局长很聪明地说,我也不准备什么,就是两顿饭,但这饭也是我sī人请你的,和公家无关,和不正之风也无关,再清贫的老百姓,朋友来了,也不可能不给饭吃。
打完电话,于利明又告诫大家,说到了基层,都要做出表率,都要有领导的样子,不能嘻嘻哈哈,更不能让人家看出咱们带的是女朋友。咱们的身份,都是同学和同事,都是上面的领导。
于利明刘处长门亮都是自己开车,因都不是专业司机,于利明要求开慢一点。到了野猪沟,已经是十一点多。县长和黄局长早已等在路口迎接。下车握手客气几句,然后上车直接到野猪沟。
进沟不远,就是一处méng古包式的帐篷。黄局长说,饭已经准备好了,吃过,咱们就上山。
进入帐篷坐定,才知道陪同的远不止县长一个人,野猪沟所在乡的乡长书记也在场。而且大家一入坐,各种菜肴都一下摆了上来。黄局长自豪了介绍说,昨晚听说你们要来,我就给李乡长打了电话,王书记李乡长天不亮就过来准备,这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上长的,都准备齐了。深山野岭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也就是点野味,今天咱们摆的是全野宴。
王书记又详细介绍每一道菜。天上飞的有野鸡野鸭野鸽子。地上跑的有野猪野羊野兔子。地上长得有野蘑菇野蕨菜野木耳。水里游的只有两种鱼,书记说,别看鱼没什么特点,但这种冷水野生鱼和一般的鱼不同,三四年才能长一斤,肉质特别鲜nèn。本来今天要让你们尝一尝野狼肉,只可惜没搞到。
如此铺张让于利明不安,也让他更加后悔。他将黄局长叫到外面,严厉了说,我让你不要惊动别人,你还大张旗鼓,这让群众看了,影响多不好。
黄局长说,你放心,今天其实没有一个外人。张县长不通知不行,张县长也是朋友,不通知过后肯定要骂我。至于乡领导,我不通知他们,他们也会知道,知道了非骂我不够哥们儿。其实,你们也不是多么特殊,更不是第一个,每年我们都要接待大量的领导,来来往往,习以为常,谁会管那么多的闲事。至于这些乡领导,他比我们更精明,打死他,他们也不会乱说。再说你放心,这顿饭是我请客,是我请自己家的亲戚朋友,和乡里县里无关,如果有半点问题,我负责解释。
吃过饭上山时,又一下拿出了六杆猎枪,六位客人一人一杆。而且还为大家准备了十匹骡马。黄局长说,山路不好走,打猎还得翻两座山,走累了就骑马。
这浩浩dàngdàng的一队人,又是枪又是马,惹眼**不说,万一哪只枪走火伤了人,负主要责任的都是他。于利明更加后悔,也觉得自己还是太不成熟,太年轻冲动。如果是老厅长,他绝不会这样张扬这样随意。老话说得好,得意忘形。人在得意时,最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也最容易出大事情。其实,答应帮门亮申请研究课题,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于利明决定这回不能让步。马一匹也不要,枪也只拿一杆,有个打猎的意思就行。随行人员也不能多。黄局长又急忙解释说,马匹不是专门雇的,他们常年就以此为生,只要一看到客人,不管你雇不雇他,他们都要跟在你的后面,就像狼跟在羊群后面一样,等到你精疲力竭走不动时,他就马上跑过来扶你上马。至于枪,多不拿也行,只拿两杆。随行人员也没有外人,只有我和张县长,乡领导留下等候。
于利明还是坚持不要马队。黄局长只好让牵马的汉子赶快离开。
好在冬天是旅游淡季,整个山沟里不见一个人影。其实冬天的山沟也没什么看头,没有花没有草,除了灰秃秃的树木,就是一沟溪水,除了山,景sè没有一点变化。走两个多小时后,爬上了一座山顶,黄局长指了另一座山说,咱们离开景区到那边,那边野兽多一点,如果碰到野猪,咱们就打一头给你们看看。
于利明问野猪是不是保护动物。黄局长说,保护是保护,打也要打点,那要看情况。现在野猪整天成群结队祸害人,打都打不完。只喊保护,那都是城里人坐着说话不腰疼,如果野猪祸害了他家的东西,他再也不喊保护了。
爬上那座山,也没见一头野猪,倒是野鸡不少,不时就从你脚边扑啦啦地飞起,猛然吓你一跳。又有几只野鸡飞起。刘处长端起枪就是一枪,响声没绝,就有一只野鸡栽了下来。大家兴奋了喊打中了。待黄局长跑去捡回来时,大家才发现野鸡还活着,那一枪打在了翅膀根上,野鸡的大半个身子已被血染成了红sè,但野鸡圆圆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惊恐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太残忍了。大家都说快放了吧。黄局长说,放了也活不成了,干脆弄死算了。然后用拇指勾住食指,在野鸡的头上狠狠弹几个脑瓜嘣,野鸡便再也不动弹了。
曹小慧看得揪心,心里难受得想哭。想到刚才吃的野鸡肉,胃里便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打死只野鸡都这样残忍,打死别的就更麻烦了。大家都说没意思,打猎绝对不是现代人干的勾当。黄局长抬头看眼天,太阳眼看就要落山。黄局长说,冬天天太短了,你们都是君子,君子远庖厨,既然不想打了,那大家就每人放几枪,过过枪瘾。
上大学军训时,曹小慧打过靶,而且成绩不错。她接过猎枪朝天就是一枪,没想到猎枪的后座力要比半自动步枪大,不仅一下将曹小慧撞了个趔趄,枪也一下掉在了地上。
大家笑过后,打枪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杜娜和小牛更是害怕。黄局长只好帮她俩端着枪,让她俩扣板机放了几枪。
返回时,大家都没一点力气再走。正犯愁,一串马队出现在了面前。黄局长笑了说,你们看看,不愧是专业生意人,他就知道你在哪里累了,哪里需要骑马。
于利明倒觉得是黄局长打电话叫来的。但他不想说破。
回到沟口,饭菜又准备好了。这回不是méng古包,是一家固定的饭馆。于利明想不吃返回,但大家都是业余司机,晚上开车走山路,想想都有点害怕。万一翻了车,麻烦就远比再吃一顿饭大的多。看来只能住下了。
又是十几个菜,又是茅台酒。而且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姑娘唱歌劝酒。乡领导说要入乡随俗。说按他们的风俗,客人来了,喝不醉就算没招待,所以必须得一醉方休。
于利明态度坚决了说不喝酒,一口也不沾。而且于利明说今天太累了,吃了饭,就休息。
饭馆的后面就是宾馆。说是宾馆,其实就是依山而建的二层木屋。黄局长问于利明怎么住宿。于利明明白黄局长的意思。在基层领导面前,绝不能让他们看出带的是情人。带情人出来旅游,xìng质就更加恶劣。关于这一点,出发时他就给大家讲清楚了。于利明对黄局长说,干脆宾馆也不住,草地上的méng古包是不是便宜一点,咱们就住méng古包,男人住一个,女人住一个,你们几个也不要回,咱们住一起,好好说说话。
这样的决定让曹小慧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本来她是想弥补的,但是不可能了。她偷偷看门亮,门亮好像并不失望,而且感觉还很高兴。曹小慧突然明白,门亮的压力比她还大,他更怕今晚她再闹分居,让他再难堪一次。今晚谁也不用难堪了。
终于放寒假了,曹小慧觉得这个学期特别的漫长。按曹小慧的想法,乘刚放假学生还没走尽,找几个学生把家搬过去。但搬家需要车,找车也是件麻烦的事。
找专业搬家公司倒省事,但不知道价钱怎么样。她估计很贵。到学院办公室翻半天报纸,才在一张小报的夹缝找到了一家搬家公司的电话。打过去询问,原来是按车付款,路途不超过十公里时,搬一车二百块。如果要上下楼,每一层加百分之十。如果有电梯,不说层数,只加百分之十五。
倒也不贵。好在旧屋在一楼,新屋有电梯,加不了多少楼层费,而且东西也不多。如果塞得满满的,一车也就装完了。如果不装满,最多也就是两车。回家和申明理商量,申明理也觉得找搬家公司最省事。但得花四五百块钱。花就花吧,别的可以省,这些没办法省。申明理让搬家公司搬还有另一层意思:搬家公司搬,曹小慧就不可能再找门亮帮忙,门亮帮忙,真的是把他帮怕了。
申明理还是觉得选一个日子再搬好一点。黄道吉日这些东西,不讲究也可以,但讲究一下也去去心病。最近麻烦事不断,也应该讲究讲究了,说不定选个好日子,真的可以逢凶化吉,减少一点麻烦。麻烦事少了,曹小慧的心说不定能收敛收敛,至少不要闹到婚姻破裂。
申明理不想请那些街头的yīn阳算命先生,他觉得这些人都是胡诌瞎碰。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他觉得人应该有一种心理感应,自己感觉好的那个东西,一般都不会太坏。申明理来到日历前看半天,感觉23这个日子就不错。不知怎么,他喜欢3这个数字,而且明天就是23号。
明天搬家,今天就得收拾,该装箱的装箱,该捆绑的捆绑。破家值万贯,平日常常感觉没有什么东西,搬起家来乱七八糟却不少,而且哪个也不好扔掉。曹小慧和申明理刚开始收拾,申明理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鲁应俊打来的。鲁应俊说,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有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本想问问什么大事,又不好问。到了鲁应俊办公室,朱雪梅也在。说是商量事情,其实就是布置任务。按鲁应俊的意思,科研的事要好好搞一搞,至少要做一些认认真真的调查,然后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保种方案,然后申请后续资金,最终在原产地建立一个良种繁育场,把科研和产业联系起来,把科研成果转化成产业,同时以产业利润来养科研,走上一条良xìng循环的道路。鲁应俊说,本来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但上面要抽调一批人组成几个科学发展调研组,到各地市去调研。咱们学校分了三个名额,校党委决定我也去,不去不行。鲁应俊叹口气说,行政这事情,千万不要沾,沾上了,一辈子忙死。
其实能让参加调研组,鲁应俊是十分高兴的。这次学校要去的三个人,一个是组织部长,一个是教务处长,都是一把手,都是重量级,只安排他一个副职,而且和重量级人物相提并论,怎么想,都是一个好的预兆,都预示着将要对他提拔重用,即使不提拔,也说明学校对他的看重,已经把他和组织部长教务处长这样的人物并列在了一起。如果被看重,离提拔重用也就不远。再说,这次调研,要由省里的领导带队,要和地方上的领导混合编组到一起,这就为接触地方的领导提供了一个机会。那年去省委党校县处级干部班学习,就认识了不少地方上的县领导,现在到基层办事,就方便了许多,打个电话给班里的同学,至少会有人接待帮忙。鲁应俊说,这次下去,你们两个一要认真,二要提高效率,要跑遍小香猪产地的四个县绝大多数乡,掌握第一手资料,包括品种纯度,养殖数量,出栏销售情况,经济效益,发展前景等等。走前要设计一个调查表,内容你们两个共同设计,既要全面,又要切实可行。在时间上,争取明天就出发,在春节前完成任务回来。
申明理感觉得出,鲁应俊突然又想把这个研究做好,而且还想出点成果。但也可以看出,鲁应俊他自己是没时间来做这些,只能把这个研究完全压在他和朱雪梅的头上。这样也好。说明人家对你的信任,也说明人家相信你的能力水平。科技打工就科技打工吧,如果靠自己申请研究课题,这辈子有没有希望,连他都不敢去想。
和朱雪梅回到实验室,刚研究怎么设计调查表,门亮的老婆吴芸芸打来了电话,要他到公寓管理科来一趟,有事情要和他谈谈。
申明理一下就知道要谈什么事。他止不住有点脸红紧张。那天曹小慧和门亮去植物园吃饭,晚上没回来,第二天又去了野猪沟。这样的事,别说门亮的老婆,他都有点忍无可忍,而且想起来就难受得要死,后悔得要命。最让他后悔的,就是那天晚上没真的去接曹小慧,更不应该怕打车花一百多块钱。没去接,导致她们第二天又没回来。如果去了,也可以实地看看究竟是不是曹小慧说的那样,看看有没有她说的于厅长那些人,甚至看看她们究竟在不在植物园。现在竟然成了一桩无头案,再也无法查清。现在吴芸芸打电话,很可能是不仅知道了门亮和曹小慧的事,也许还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也好,她确实也该管管她那个男人了。前几天,他还想报复一下,或者偷偷把门亮的车砸坏,或者拿个木棍藏在门亮家的楼道,等门亮回来迎面给他一棒。但真要做,连他都觉得太小人太卑鄙,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现在,该让他的老婆来收拾他了。
犹豫磨蹭半天,申明理还是来到了公寓管理科。
办公室只有吴芸芸一个人。这个女人,他见过多次,但从没说过话,也没感觉有多老有多胖。今天细看,他的心里都有点发凉。这样胖的老婆,配门亮当然有点勉强,门亮当然要寻求外遇了,而且很可能是一发而不可收,而且门亮也不会惧怕老婆,更不怕老婆分家闹离婚。原指望靠门亮老婆来阻止门亮,现在看来很可能没有一点指望。见吴芸芸也在打量他,申明理大方了在吴芸芸的对面坐下来,然后无声地等待她开口。
吴芸芸平静了说,你和你老婆的关系怎么样。
怎么样?申明理感觉有点别扭,也感觉有点受辱。他反问你们夫妻的感情怎么样。吴芸芸说,当然很好了。
申明理说,你们的关系好,我们的关系也许更好,你也看到了,我们俩个都是老师,各方面都很般配。
吴芸芸鼻子里哼一声,说,般配就好,但既然般配,你就应该知道你老婆的情况。你知道不知道,她最近连续几晚上不回家,是和谁在一起,干了些什么。这些你问过她没有,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申明理的脸一下涨得青紫。羞愧,恼恨,无法阻挡地涌上申明理的心头。这个不要脸的老婆,干出这样的丑事,让丈夫戴了绿帽子,还要让人家数落欺负。如果曹小慧在眼前,他肯定会狠狠地给她几个耳光,然后问问她脸皮是什么做的。见申明理恼怒了不回答,吴芸芸说,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故意让你的老婆为你挣钱解决困难。我可告诉你,软饭不好吃,危险的把戏也玩不得,玩不好,就会玩出感情,就会鸡飞蛋打。这些你想过没有,你能不能完全控制她,你有没有能力完全控制她,这些你都应该想明白。
竟然说他吃软饭!这样的侮辱让申明理怒火万丈。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击。恼羞成怒了张几次嘴,还是没有合适的话。也罢,和这种没文化的女人吵,只能使他méng受更多的羞辱。申明理严厉了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没时间和你磨时间。
吴芸芸说声好,然后说,我要说的话你也早就明白,自己的老婆,干什么事丈夫不可能不知道。老婆偷情这种事,发现一点苗头,就要立即加以制止,制止得越及时,制止得越坚决,效果也就越好。也就是说,要把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如果不及时制止,或者想靠老婆挣钱发财,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老婆挣得钱越多,她就会越看不起你,她就会越依赖给她钱的人,到头来,你不仅得不到钱,反而连老婆也没了。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简直是狗屁,竟然说我是靠卖老婆来挣钱,简直是欺人太甚。别说是我,就是曹小慧,也绝不会出卖自己,就是穷死饿死,她也不会。愤怒让申明理拍案而起,情绪几乎失控地指了吴芸芸说,你把话说清楚,谁靠老婆发财?我的老婆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别小看人,我们俩个人的工资都比你高。你以为你有钱,就你那两个臭钱,我都看着可怜。
吴芸芸并不害怕,甚至脸上没有一点恼怒。吴芸芸仍然平静了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懦夫,想不到还有点男子汉的血xìng。有点血xìng就好。你刚才说你有钱,有钱就更好。其实,咱们两个都是受害者,既然是受害者,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男人偷偷地把五万多块钱给你老婆了。仅仅是偷着送钱也罢,前几天我丈夫不在家,你老婆当然也不在家,哪去了?如果你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俩个就在一起。
吴芸芸明确地说门亮把五万块钱给了曹小慧,他不能接受,而且明确地说门亮和曹小慧就是那种关系,他也不能完全认同。申明理xiōng膛起伏半天,说,我也明确地告诉你,那五万块钱是借的,这事我一开始就知道,而且借钱时,曹小慧也和我商量过。至于和门亮外出,曹小慧走之前就明确地告诉我要去干什么,一起去的还有谁。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调查,等查清了,你再下结论也不迟。
吴芸芸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她不知申明理是真不清楚还是故意不想承认。如果是都清楚故意不制止,那就真的是拿老婆当鸡,这样的缩头乌龟男人,世上也有一些。吴芸芸再也无法平静。叫申明理来前,她是想好了心平气和地谈,但说起这些事,她就气愤伤心无法心平气和。吴芸芸愤怒了高声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去管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跑出去,会干什么你比我清楚!以为你得了钱占了便宜?其实你愚蠢到了家。老实告诉你,你老婆的事和那些卖肉的小姐不一样,小姐只卖肉不卖感情,你老婆卖的是感情不是肉,他们俩个已经有了感情,已经发展到难舍难分,再发展下去,你就等着她一脚把你揣开吧,到那时,你想哭你都来不及了。
如此难听的话,也只有吴芸芸这样的女人能说得出口。和这种女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再说下去,也只能自找其辱。申明理站起身说,如果她真是那样的女人,如果她真的要离婚,我会二话不说,一脚先把她揣出门……Q!。
八百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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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说他吃软饭!这样的侮辱让申明理怒火万丈。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击。恼羞成怒了张几次嘴,还是没有合适的话。也罢,和这种没文化的女人吵,只能使他méng受更多的羞辱。申明理严厉了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没时间和你磨时间。
吴芸芸说声好,然后说,我要说的话你也早就明白,自己的老婆,干什么事丈夫不可能不知道。老婆偷情这种事,发现一点苗头,就要立即加以制止,制止得越及时,制止得越坚决,效果也就越好。也就是说,要把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如果不及时制止,或者想靠老婆挣钱发财,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老婆挣得钱越多,她就会越看不起你,她就会越依赖给她钱的人,到头来,你不仅得不到钱,反而连老婆也没了。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简直是狗屁,竟然说我是靠卖老婆来挣钱,简直是欺人太甚。别说是我,就是曹小慧,也绝不会出卖自己,就是穷死饿死,她也不会。愤怒让申明理拍案而起,情绪几乎失控地指了吴芸芸说,你把话说清楚,谁靠老婆发财?我的老婆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别小看人,我们俩个人的工资都比你高。你以为你有钱,就你那两个臭钱,我都看着可怜。
吴芸芸并不害怕,甚至脸上没有一点恼怒。吴芸芸仍然平静了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懦夫,想不到还有点男子汉的血xìng。有点血xìng就好。你刚才说你有钱,有钱就更好。其实,咱们两个都是受害者,既然是受害者,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男人偷偷地把五万多块钱给你老婆了。仅仅是偷着送钱也罢,前几天我丈夫不在家,你老婆当然也不在家,哪去了?如果你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俩个就在一起。
吴芸芸明确地说门亮把五万块钱给了曹小慧,他不能接受,而且明确地说门亮和曹小慧就是那种关系,他也不能完全认同。申明理xiōng膛起伏半天,说,我也明确地告诉你,那五万块钱是借的,这事我一开始就知道,而且借钱时,曹小慧也和我商量过。至于和门亮外出,曹小慧走之前就明确地告诉我要去干什么,一起去的还有谁。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调查,等查清了,你再下结论也不迟。
吴芸芸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她不知申明理是真不清楚还是故意不想承认。如果是都清楚故意不制止,那就真的是拿老婆当鸡,这样的缩头乌龟男人,世上也有一些。吴芸芸再也无法平静。叫申明理来前,她是想好了心平气和地谈,但说起这些事,她就气愤伤心无法心平气和。吴芸芸愤怒了高声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去管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跑出去,会干什么你比我清楚!以为你得了钱占了便宜?其实你愚蠢到了家。老实告诉你,你老婆的事和那些卖肉的小姐不一样,小姐只卖肉不卖感情,你老婆卖的是感情不是肉,他们俩个已经有了感情,已经发展到难舍难分,再发展下去,你就等着她一脚把你揣开吧,到那时,你想哭你都来不及了。
如此难听的话,也只有吴芸芸这样的女人能说得出口。和这种女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再说下去,也只能自找其辱。申明理站起身说,如果她真是那样的女人,如果她真的要离婚,我会二话不说,一脚先把她揣出门。
事情怎么竟然向相反的方向发展。叫申明理来,就是要结成同盟,一起出力,一起使劲,把门亮和曹小慧的yù火扑灭,邪心拉正,把两人各自拉回到自己的家里。吴芸芸急忙让申明理坐下。但伤心无奈更猛烈地涌上吴芸芸的心头。想不到活到中年,竟活成了这个样子。吴芸芸还是禁不住哭了。哭几声,吴芸芸又努力止住,掏出手绢将眼泪擦干,说,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夫妻间最怕的,就是老婆出轨。做为女人,我当然懂得女人。其实女人和男人一样,夫妻间日子长了,也感到乏味,也想偷尝一下禁果。但一般的女人考虑到家庭考虑到丈夫子女,就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丈夫软弱或者对妻子照顾不到,妻子就会不顾及这些出轨。如果再有金钱的yòuhuò,那情况就会更糟。我今天请你来,不是和你吵架,是和你来商量办法。你看这样好不好,钱的事,你说是借的,咱们就当是借的,再不提。关键是他们俩个的偷偷mōmō,这件事情不能不管。我的意思是你当丈夫的,就应该拿出你当丈夫的权威,该管的,就要理直气壮地管,一味地迁就,只能惯坏她的毛病,惯得她越不把你当人。当然,我也不是让你回去就打她骂她,这样的结果会把她推向反面。我的意思是要恩威并用。我的意思是你先要好好地哄她。夫妻间感情最重要,也是基础,你动感情了,也让她动感情了,事情也就好办了。所以说你要好好努力,好好表现,用实际行动来感化她。如果感化不成,那就只有用武力。俗话说,打到的老婆揉到的面,老婆有时该打还得打。我们雇请的一个临时工就给我说过,说他的老婆以前也不听话,好吃懒做还偷野男人。他一管,她就跑回了娘家,而且跑回去就不回来。有次他火了,提了把杀羊刀来到丈母娘家,先照着老婆的屁股上捅了两刀,然后将丈母娘全家逼到屋里,然后告诉丈母娘一家,说如果明天不把女儿送回家,他就捅死丈母娘全家。第二天一早,丈母娘果然把女儿送了回来。老婆回来后,他就先跪了给老婆赔礼道歉,然后就拼命干活儿拼命对老婆好,取得老婆的原谅后,他就把老婆带了出来。现在怎么样,两口子不仅感情很好,而且干起活来,一个比一个卖力。
玩你的蛋去吧,竟然给我讲这些。申明理更感到面前的女人真是俗不可耐。不能再和这样的女人扯这样无聊的事情。申明理知道该走了。他认真了对她说,我老婆,我会管好的,但问题是你要管好你的丈夫。你说了这么多,好像你很有办法,但事情是你的丈夫引起,我不知你要用什么办法来管。
这是她最束手无策的。没有办法,她才找来了他。但不能让他看出无法。吴芸芸说,我的丈夫我自有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我的温柔,他已经答应我回心转意了。但关键是你的老婆,她如果再不勾引我丈夫,就什么事都没了,我丈夫也就死心了。
申明理说,其实你搞错了,如果他不勾引我的老婆,他不带她跑来跑去,她绝不会主动去找他一次。所以说,你还是首先管好你的男人。
说完,申明理拉开门大步走了出来。
愤怒了大步前行一阵,又觉得事情确实是个严重的事情,曹小慧和门亮的事确实得管,再不管,不仅会闹得全校都沸沸扬扬,也很有可能曹小慧和门亮产生真正的感情,从而真正的结合到一起。但怎么管,确实得想一个科学的办法,如果办法不科学不合理,很可能弄巧成拙把事情彻底搞砸。
虽然刚放假,但学校里已经空旷得没有了人影。往日熙熙攘攘惯了,猛然这样安静,倒让申明理一下觉得有点心慌。想找个地方静静地想想,又觉得双tuǐ发软浑身没有一点无力。他想找个地方坐坐。但这样的冬天一个人坐了,让人看了也觉得古怪。他只能无力地迈动双tu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天也有点yīn沉。眼前突然出现了那棵老柳树。申明理的心不禁猛然跳动一下。就是在这棵老柳树下,他和曹小慧有了第一次拥抱,也有了第一次接wěn。
老柳树本来是一棵,但从根部齐齐地长了七八棵一模一样的树干,形成一簇树林。那是一个暑假的夏夜,校园也像今天一样空旷。那时他和她已经谈了大概一年,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但之前他和她却没有过什么实质xìng的亲热。原因说起来很多,一是他和她都住集体宿舍,一个宿舍住三个人,什么时候都难有充裕的单独相处的机会;另一个原因就是曹小慧特别保守,也特别传统。早在这之前,他有次无法控制自己,拉了她的手又在她的脸上猛亲了一口,她吃惊一下后,竟然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他手足无措一阵后,问她为什么要哭,她就是不说为什么。结婚后,他又多次问她为什么,有次她终于告诉他,说她也说不清,反正突然觉得事情不是一般,突然觉得她已经是他的人了,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就要结束了,突然觉得就要脱离父母跟一个男人生活了。总之,她也说不清,感觉到既伤感,又幸福,还有点恐慌。不管是什么心情,有一点可以说清,那就是她是纯情的,而且在他之前,她没和任何一个人谈过恋爱,更没有哪一个男人染指过她。在这棵大树下,他第一次紧紧地抱住她时,她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而且慌乱得不知该怎么办。他还是抱紧了她,也突破了她的挣扎彻底地抚mō了她,而且最后把她亲wěn抚mō得shēn吟不止,喘息不止。
老树依然是原来的样子。感觉老树亘古都没什么变化,变化的,只有人的心。
申明理想去再mōmō这棵老树,mōmō他和她曾经靠着的那根树干。
好像是北边略带弯曲的那一根。但也可能是旁边的这一根。真的是记不清了,当时脑子里只有她,树干只是身子的一个依靠。但现在,每棵树干上都刻写了不少的字,有某某我爱你,有某某在此初wěn。在此初wěn的字依然清晰,而且可能要保持一二百年,可人呢?也许字迹未干,人已分道扬镳。即使真的结了婚,也说不定又和别人相wěn,就像今天的他和曹小慧。
连曹小慧这样纯情的女人都要出轨,又到哪里寻找专一的爱情。
突然发现另一根树下一对情人正不顾寒冷搂在一起亲热。他一下觉得应该走了,或者根本就不应该来。找到了当年的那棵树干又能怎么样,你曾依靠过的,现在别人正在依靠,你曾经jī动过的,现在别人正在jī动。只有烦恼,你现在烦恼的,却是别人欢乐的。
问题是今天怎么和曹小慧谈。打骂,吵闹,可能都是下策,只有到万不得已时,才能使用。劝说,阐明利害,可能不会把事情闹大,但收效肯定是甚微,甚至会被当成软弱可欺黔驴技穷。也许就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曹小慧,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xìng,让她知道门亮的老婆绝对不会好惹,让她知道名声和尊严的重要,让她好好地权衡一下利害。这样也许效果会更好一些。
拖着无力的身子回到家,曹小慧正在卖力地收拾捆绑东西。
地上已经摆满了包扎捆绑好的纸箱,上面都用笔写上了标记:曹的东西,申的东西,女儿的东西,厨房的东西,衣柜的东西,字台的东西。申明理止不住一阵感动。看来她还是要一心一意地过日子,也并没有一丝半点的犹豫和三心二意。
屋子里很冷。因为灰尘大,妻子打开了窗户。但妻子却只穿了线衣线kù,而且热得满头大汗。申明理走上前,动情了说,你先歇一会儿,还是我来捆吧。
曹小慧说,这个家指望你,黄瓜菜都凉了。平日你是闲人,但只要家里有事,你就变成了外面的忙人。你也干脆别干了,你胡乱捆绑到一起,搬过去我怎么能找得着,到头来还是帮了倒忙。
申明理无言地在凳子上坐下。曹小慧却让他把冰箱擦干净再包裹上。申明理站起身,又坐下。他觉得冰箱根本不用擦,也不用包裹。搬家公司来,人家自然知道怎么装运,如果碰坏,他得负责。再说擦干净搬过去,还得再擦。申明理yīn沉着脸说了他的看法,曹小慧立即不高兴了说,什么事一让你干,你都能找出推脱的理由,难道这些活儿都应该我干?难道要把这么脏的东西搬到新房?
申明理沉重了说,你也过来休息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看申明理的脸sè,yīn沉灰暗得如同失去了鲜血。被鲁应俊叫去这么长时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曹小慧犹豫担心了问出什么事了。半天,申明理低沉了说,刚才,门亮老婆打电话叫我去了。
曹小慧本能地啊一声,表情和脸sè也急剧变化得像川剧变脸,颜sè也由通红到苍白到发青。这样看来,曹小慧和门亮确实已经有了那种关系。申明理的心一下下沉得探不到底。原来他还心存侥幸,希望她和门亮真的没有那一回事,希望她真的清纯保守清白如玉。看来,那个清纯的曹小慧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妈妈的,竟然让她如此地捉弄了。一股巨大的仇恨又不由得涌上心头。申明理两眼死死地盯着她,看她如何解释。但曹小慧很快恢复了常态,也死死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偏不往下说,让你焦急让你恐慌。申明理仍然两眼死死地盯着她,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不说也罢,我绝对不会问你,更不会那样心虚。曹小慧使劲将手里的抹布甩到地上,气呼呼地转身坐到了chuáng上。
还在装模作样,还在遮遮掩掩,还想和门亮把戏继续演下去。简直是白日做梦!她自酿的苦果,今天一定要让她尝尝,而且不仅要让她尝够,还要让她尝出滋味。申明理咬了牙说,你是不是还想让我说出那个母老虎把我叫去说了些什么?
曹小慧愤怒了转过身,说,她说啥和我有什么关系。
申明理仍然两眼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说,她告诉我,说她的丈夫和你偷情,整天不回家,整天和你在一起鬼混,而且还偷家里的钱,偷了钱供你吃喝玩乐。
这些,门亮并没告诉她,估计问题也不会太严重。再说,她和门亮本来就没那些事。没有的事,她又害怕什么。没有的事,门亮也不会承认,他老婆也不会凭猜测胡说。曹小慧装出平静说,这些话,我怎么听着像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除了你会瞎编,哪个有眼睛有良心的人,会闭着眼睛胡说八道。
申明理继续一字一顿说,母老虎说门亮已经招供了,说他已经后悔了,说他是被你勾引的,说他再也不上你的当了,还说你再勾引门亮,她就来撕破你的嘴。
狗屁!曹小慧站起来大吼一声,然后喊了说,你想侮辱我,你就直接自己来侮辱,用不着假借别人。
曹小慧感觉还不够,她接着气极了说,我真后悔和他什么也没发生,现在,我真想和他发生点什么。
原以为她会服输会害怕,没想到如此抵赖,反倒说别人欺负了她。看来她还想méng混过关,还想和门亮保持那种偷偷mōmō的事情。简直就是一个无赖。他不明白,一向诚实讲理的妻子怎么一下变成了这个样子。难怪有人说女人一旦变了心,那就是一只不顾一切凶狠无比的母老虎。不行,看来吴芸芸说的没错,必须要恩威并用,必要时也得学学那个用刀子管教老婆的汉子。申明理气急败坏了一把抓住曹小慧的胳膊,说,既然你死不认账,那好,咱们一起到吴芸芸家,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搞清楚。
想不到申明理会这样。曹小慧吃惊过后,就是无缘的愤怒。她立即用力甩开申明理,哭喊了说,流氓!你不要脸,我还没脸去和人家闹!那好,既然你不相信我,你也不用侮辱我,咱们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曹小慧立即胡乱找自己的东西。申明理一下觉得事情闹大了,也闹麻烦了。已经放假了,如果她真的赌气回娘家去,新屋还怎么搬迁,别说乔迁之喜,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麻烦。申明理急忙上前阻止曹小慧。刚抓住曹小慧的手,就感觉曹小慧要晕倒。申明理急忙将她抱住,然后将软绵绵的她抱áng。
曹小慧一动不动躺着。申明理知道曹小慧不会出大事,但确实气得不轻,更不是故意装晕。今天这事闹的。申明理烦恼了在chuáng前默站一阵,刚想开口解释几句,曹小慧却慢慢翻身坐了起来。她也不哭,也不骂,慢慢下chuáng,然后慢慢打开捆绑好的纸箱,取出她的东西。申明理急忙说,你不用走,这个家是你的,你如果恨我,我走,刚才鲁应俊叫我去,要我到乡下去调查,可能要走十几天。如果你烦我,正好我走。
曹小慧只停顿一下,又收拾她的东西。申明理说,你不用收拾,我现在就走。然后真的急忙出了门。
他不知该去哪里。事情竟然会闹成这样,以后会向什么方向发展,真的是难以预料。
来到实验室,朱雪梅反复打量申明理几次,问他怎么了。他一下明白,虽然他在门外努力调整过情绪,但他的脸sè肯定还很难看,或者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申明理只好转移话题,问调查表设计完了没有。朱雪梅说,基本设计完了,你看一下修改一下,我先回去了,明天什么时候走,你给我打电话。
设计表拿在手里,申明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今天的事,都是没考虑周到弄成了这个样子,不但没能让她认错,没能让她认输,反而让她得了胜利,长了志气。而他,却威风彻底扫地,尊严也进一步丧尽。
结婚以来,吵架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这回最为厉害,曹小慧的反应也最为jī烈。这一回,估计曹小慧不会善罢甘休,事情也不会轻易了结。目前这种情况,说不定她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正处在选择他还是选择门亮的摇摆时期。今天这样一闹,说不定正中下怀,正好给了她一个选择的答案,让她轻松地义无反顾地去选择门亮。
如果曹小慧提出离婚怎么办。这个念头像磁铁一样紧紧地吸住了他的心,让他的心缩成了一团。他想不出答案,也不想去想答案,因为答案不在他的身上。如果她真的喜欢门亮,那也没有办法。天要下娘要嫁,由她去吧。反正自己目前也无法改变目前的处境,谁让你自己没有能力,谁让你自己没有金钱,谁让你自己没有地位。
他突然有点痛恨自己。他狠狠地在自己的头上砸一拳,咬了牙想,既然自己没有本事,那就让所有的灾难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来吧。
调查表在面前摆着默默无言,时间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该死的命运。天命不可违,该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去吧。
申明理强迫自己看一遍调查表,感觉还有许多该写的没写,该设的项目没设。这个朱雪梅,办事从来都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如此不认真不严谨的人,却混得如鱼得水无忧无虑,不信天命也无法解释。
将调查表修改完,不由得又想今天的事。突然想到曹小慧会不会真的走掉,会不会真的离家出走,会不会想不开轻生。如果担心门亮老婆闹起来丢脸,很可能选择轻生。申明理吓一大跳。急忙扔下手里的东西,拼命往家里跑。
曹小慧竟然在家里坐着,就那样呆呆地坐在chuáng上,但样子悲伤得可怜。
真的是谢天谢地。申明理真想立即跪在地上给她认错,求得她的原谅。但他却冲动了一把将她抱住,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见她并没jī烈的反抗,他一下动情了将头埋到她的xiōng前,哽咽了说,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是我冤枉了你。
曹小慧的眼里一下有了一丝亮光,她急忙说,你搞清楚了?是怎么搞清楚的?你是不是去找门亮去了。
申明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效果。他哪里就那么愚蠢,愚蠢到去找门亮求证。但看她急于洗清罪名的表情,感觉是冤枉了她,她确实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确实是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申明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见她期待着他的回答,他只好说,我谁也没去见,我就是相信你,相信你不会背叛我,更不会抛弃我。
曹小慧眼里的那点亮sè消失了。他的回答无疑让她很是失望。她明白,他并不是真的想通了,真的觉得冤枉了她,而是不想再闹下去,想息事宁人,想让她好好过日子。这不行,必须得说清楚,背了这样的黑锅,夫妻感情怎么能够维持,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曹小慧说,你怎么能相信我,你不是说我整天和门亮鬼混吗?你不是说我出卖**吗?我这么肮脏,我这么无耻,你还和我过什么日子,日子还怎么能过下去。
申明理为她擦净眼泪,再亲wěn一阵她的眼睛,说,我真的相信你,你是那么纯情,那么高傲,记得咱们的第一次吗,第一次我mō了mō你的手,你都哭得那么伤心。第一晚我先脱了kù子,但你却羞得不敢看一眼,偷扫一眼,你又惊得大叫一声,说这么大,我有疝气。这么传统的你,怎么会不顾脸皮干那种事。
她不由得有点脸红惭愧,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其实他出门后,她就一直在想怎么办。如果离婚,是不是合适,门亮能不能同意。仔细回忆,门亮并没说过要娶她,也没说过要离婚。根据门亮和老婆的感情,根据门亮老婆的地位,根据门亮的xìng格,都不大可能离婚再婚。同时,想想离婚,她心里就痛。建立这个家不容易,能走到今天更不容易,虽然穷,但也买了新房,已经准备过宽敞的好日子。再说还有女儿。给女儿找一个后爹,影响女儿的一生不说,女儿也不一定能够接受。更何况申明理特别的疼爱女儿,女儿也特别地亲她的爸爸。也让她担心害怕的还有门亮的老婆。不知门亮和老婆闹没闹过。既然门亮老婆找申明理闹,就肯定和门亮闹过了。不知闹到了什么程度,如果他们闹得满城风雨,闹得人人都知道她当了第三者,那她就再没脸在学校呆下去,即使她不想离婚,可能也不由得她。本来想给门亮打个电话问问,又觉得不行。一是确实和门亮没那种事,没有必要惊惶失措此地无银三百两;二是不知门亮现在在哪里。如果老婆就在身边,这无疑又是一大证据,一根导火索。如果门亮根本不知老婆找了申明理,老婆也没和门亮闹,冒然问人家,事情就会更加糟糕,更加可笑。现在,曹小慧更想知道门亮老婆叫申明理去说了些什么,弄清了,就可以据此来判断目前的局面,判断门亮和老婆闹没闹事,闹到了什么程度。曹小慧仍然让他静静地抱在怀里,她闭了眼半天,说,你今天突然来闹腾,究竟是不是门亮老婆真的找了你,真的找你胡说了什么。我再说一遍,我们根本没那些事,我相信她也不会胡编出什么来。
如果实话实说,肯定又是争吵,肯定又要生气。如果她再找门亮老婆闹,事情就更加麻烦。既然已经决定和好,那就彻底和好算了。申明理说,其实门亮老婆也没说什么,她只是怀疑,要我多留心,多管管你。
曹小慧判断不清申明理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事情确实不大,闹得也不很厉害,门亮还能够控制住老婆,如果控制不住,门亮老婆就会打上门来,直接和她面对面地闹,用不着偷偷地和申明理商量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门亮老婆也想悄悄把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曹小慧的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但曹小慧从申明理怀里挣脱出来,又默默地坐在了chuáng上。
看着满地的纸箱,申明理觉得明天走后把这么多的活扔给妻子很不合适。他决定给鲁应俊打个电话,建议推迟到后天走。但拿起电话,又有点犹豫。鲁应俊已经说了,要他明天就去,如果拖下去,春节前就完不成任务。再说,明天不去,鲁应俊会不会不高兴,误以为他副教授评上了,就不再积极,不再把他的话当成话,把他的事当成事。申明理决定和妻子商量,如果说她一个人有困难,那他就留下来搬完家再走。
申明理开始细说去乡下调研的事,还没说完,曹小慧说,你走你的,我前天就给我父母打电话了,他们今天就来,来了帮我收拾东西。搬家公司我也联系过了,他们明天九点就过来。你走你的,反正是搬家公司的人搬,有我爸妈看着点就行了,人多了也没什么事。
没想到妻子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工作,而且把什么都想到了,做好了。真的是辛苦了。其实平日妻子也很辛苦,今天真的不应该瞎闹腾。申明理高兴了说,爸妈什么时候到,我去接。
曹小慧说,不用接,他们自己会来,估计也快到了。
按计划,要先到四山县。县里有个良种场,主要任务就是黑香猪的保种繁育,而且现在当地饲养的纯种黑香猪,大多出自这个良种繁育场。申明理和朱雪梅要先到那里了解一下繁育情况,然后再到各乡跑跑,实际考察一下原始黑香猪的分布情况,种质保纯情况以及养殖规模和销售情况。
来时鲁应俊给他俩带了一张联络图,详细写了到哪个县要找哪些领导。到四山县可找的领导有三位,职务最高的是县委高副书记。在高副书记名字后面的括号里,鲁应俊做了这样的介绍:此人和我同团到香港考察过,后因小孩上大学他找过我,到县里可先找此人,让他和各方面打个招呼。
不巧的是高副书记到市里开会去了。不在就不在吧。其实申明理和朱雪梅之所以要按图索骥,主要是想找到后看能不能给安排一下吃饭和住宿。如果能安排,光这两项就能省下不少的钱。现在只好自己找地方住了。
县城基本还是平房,感觉就是东西一条主街。东西张望一阵,县委斜对面一个三层楼的宾馆感觉不错。朱雪梅说,就到那里看看,先住下把行李放下再说。
按申明理的想法,住宿可以简单一点,再豪华的房间,也就是使用一张chuáng。但钱在朱雪梅身上,来时鲁应俊明确说了要朱雪梅来管理经费开支。申明理便什么也没说。
也许小城市的特点就是地方宽敞。宾馆的大厅像一个球场,里面也摆了不少的沙发。申明理在沙发上坐下,但看到朱雪梅去接待台前询问,也只好跟了过来。
服务员是个半老的女人,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仍然一副国营干部的架势。朱雪梅连问两声怎么住宿,服务员才指指墙上的价目表。朱雪梅提高声音问住宿发不发餐饮票。得知住二百块以上的房间才发时,朱雪梅毫不犹豫地登记了二百块一晚的两个房间。
申明理看价目表,普通标准间只要六十元。这样胡搞浪费,不说两句也让人憋得难受。申明理小声说,鲁处长肯定知道小县城住宿便宜,你选这么贵的,回去怎么交待,鲁处长会不会不高兴。再说,为住宿让鲁处长对咱们有看法,觉得咱们人品不太高尚,这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朱雪梅说,你也太小看我的智慧了,你以为我就那么傻呀。然后朱雪梅得意又撒jiāo了说,我告诉你,我朱雪梅可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没有久经沙场,但也有点老谋深算,我如果没有想好,没有高明的对策,我会住这么贵吗?所以说,你以后可得高看我一眼噢。
申明理定定地看着她,想半天,也想不透她有什么对策。难道她和鲁应俊关系爱昧?难道她要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申明理还是憋不住,问到底是什么锦囊妙计。朱雪梅笑了说,我看你像个哲学家似的憋了思考半天,还以为你把世界的起源都想清楚了,结果还没想清一个简单的问题。那我告诉你,很简单,我就说是县委高书记安排的,结果住宿后人家没来结账,只好由我来付款。这样一来,住宿费全报销了,饭费却一分不掏。
这家伙,处处都要算计,这样了得,以后谁还敢娶她。申明理明白,朱雪梅之所以这样老到,还是受了她的导师鲁应俊的影响。朱雪梅和鲁应俊一起出来时,肯定是这么做的。而且,朱雪梅从鲁应俊那里学到的,远远不止这些。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后自己当了导师,一定要以身作则,绝不能带出这样的学生。想过,又不免在心里自嘲:自己无职无权无钱,想带出这样的学生,也没有一点可能。难怪现在的学生考研,首选的不是专业,而是导师,而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导师。申明理突然对自己有点担心。自己已经是副教授了,明年就可能成为硕士研究生导师,但无权无势,有没有学生选择他,真的难说。再说,即使有人选他当导师,没有钱没有课题,又怎么来带,而且学生毕业了,又到哪里去给人家找个工作。
吃饭时,才真实地感觉出了住宿包吃饭的好处。都说没有免费的午餐,真的有免费的三餐时,还是让人感觉高兴。申明理愉快了想,能省就省吧,现在口袋里缺钱,省下的也是挣下的,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吃过饭,还不到下午四点。两人决定先到良种繁育场看看。
良种繁育场离县城不太远。服务员说打个三轮摩托车,五块钱,二十分钟就到。但朱雪梅却不打摩的,她说要包车。朱雪梅说,这要来来回回跑十几天,每天都打车,麻烦不说,花的钱也多。如果包车,价钱可以谈,让车跟着咱们就像专车,方便不说,也节省时间。
朱雪梅说不要小看她,申明理真的不再敢小看,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一位老练的领导了。申明理什么也不再说。
宾馆前面就停了几辆出租车。朱雪梅扫视一遍,来到一辆新一点的夏利车前,问司机如果包车,而且是包十几天,最低能给什么价。
司机说,最好是按公里计价,一公里一块钱,停车等待不算钱,但每天最少得跑八十公里,不够八十公里,按八十收费……Q!。
八百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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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十三
吃饭时,才真实地感觉出了住宿包吃饭的好处。都说没有免费的午餐,真的有免费的三餐时,还是让人感觉高兴。申明理愉快了想,能省就省吧,现在口袋里缺钱,省下的也是挣下的,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吃过饭,还不到下午四点。两人决定先到良种繁育场看看。
良种繁育场离县城不太远。服务员说打个三轮摩托车,五块钱,二十分钟就到。但朱雪梅却不打摩的,她说要包车。朱雪梅说,这要来来回回跑十几天,每天都打车,麻烦不说,花的钱也多。如果包车,价钱可以谈,让车跟着咱们就像专车,方便不说,也节省时间。
朱雪梅说不要小看她,申明理真的不再敢小看,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一位老练的领导了。申明理什么也不再说。
宾馆前面就停了几辆出租车。朱雪梅扫视一遍,来到一辆新一点的夏利车前,问司机如果包车,而且是包十几天,最低能给什么价。
司机说,最好是按公里计价,一公里一块钱,停车等待不算钱,但是每天最少得跑八十公里,不够八十公里,按八十收费。
朱雪梅武断了说,太贵了,你这破车,一公里给你七毛就高兴死你了。干不干,不干我就另找人。
司机一下跳了起来,说,你是周扒皮老婆吗?现在的油多贵,一公里七毛连油钱都不够,你让我白给你干活儿呀。
朱雪梅并不害怕,她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外行,就你这车,1.3的排量,百公里耗油也就是五六升,每公里按七毛算,跑一百公里你净挣五六十,你还想干什么。不和你费事,一公里八毛,还管你吃饭,你如果不干,我就去找别人。
司机问去哪里干什么一天要跑多少路,问清后,司机犹豫半天还是答应去。
朱雪梅掏出手机给鲁应俊打电话,说乡下交通很不方便,有的还不通公共汽车,即使通车,也很难等到。然后开始说包车的情况。鲁应俊问估计总共得跑多少公里路。朱雪梅说,我详细算过了,最多也就是五六千公里。鲁应俊说,那好吧,你们看情况办。
挂了电话,朱雪梅高兴地说,大问题解决了。咱们的老板有的是钱,花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咱们现在搞的是初步摸底,等初步摸底一完,老板就会申请到后续资金,然后建立一个保种、科研、生产一体化的大猪场,那时,说不定我们也能沾光当个小老板小资本家。
朱雪梅说的老板就是指鲁应俊,在学校,有许多研究生把自己的导师叫老板。和朱雪梅的得意高兴相反,申明理却感到一阵伤心和失落。和朱雪梅这样的小女子比,他明显地感觉自己已经严重落伍。来时,他不仅想好了挤车等车爬山涉水,而且考虑到没处住时,要住到老乡的家里,所以他穿了棉鞋棉大衣,而且还带了一个毛褥子,如果老乡家炕上铺得少时,就把毛褥子铺在身下隔潮,冷了还可以把大衣压到身上保暖。现在看来,自己还是穷人的思维,还是六七十年代的想法。思维陈旧,自然要落伍;想法落后,自然要受穷。朱雪梅就不同,她的气魄和胆量,见识和思维,都远远地超过了他。来时,他还以为他毕竟当过她的老师,这一路也应该是她的老师,也应该由他来领导她。可现在,几个回合下来,学生却不知不觉成了合格高明的老师,而老师却不知不觉成了落伍淘汰的不合格学生。申明理不由得叹一口气。
良种繁育场的规模不小,从猪粪味浓烈的程度就可以判断出来。整个繁育场用砖墙围着,大门用钢筋焊成了拱形,上面焊接了良种繁育场几个大红字。繁育场前面是两排红砖平房,前排办公住人,后排存放饲料。再后面才是猪舍。来时带了介绍信,是鲁应俊开好盖了学校的公章。为了接待时重视,介绍信将申明理写成教授,朱雪梅写成副教授。但猪场办公室人员接过介绍信看一眼,就将信放到一边,然后问他俩想调查什么。申明理说,我们想先看看,然后再找你们领导了解一些数字。
办公人员也不说什么,出门喊一声老王,一个保安模样的老汉应声走了出来。办公人员说,两位教授想看猪,你领他们去看看。
猪圈的臭味更浓,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朱雪梅憋住气说,这样的环境人怎么能工作。这还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还不把人熏死。
老王说夏天倒没这么臭。夏天可以冲水,猪粪都冲到了沟里。冬天猪粪都冻在了地上,就不再冲水,所以才更臭。
猪舍建在半山坡上,是一排排半露天半遮盖的小方格。这么一大片猪舍,申明理和朱雪梅都是第一次见。老王说,不光是规模大,现代化程度也最高。我们的猪都是分类饲养,有种公猪圈,有种母猪圈。有架子猪圈,还有育肥猪圈。但不管是什么猪,吃的都是配方饲料,里面的营养应有尽有。同时每间猪舍都装有自来水笼头,猪轻轻地一拱,水就流进了嘴里。对母猪和育肥猪,为了减少活动量,我们还专门给猪铺了钢丝床,让猪在上面不能行走。老汉得意了说,对猪的现代化生活,我们有这样几句话来概括,就是住的砖瓦房,吃的配方粮,喝的自来水,睡的钢丝床。
老王看样子是经常给人讲解,水平和口才比导游差不了多少。但对养猪,申明理和朱雪梅都是外行,鲁应俊也是一窍不通。在学校,鲁应俊能指导朱雪梅的,也就是测定一下动物体内的化学物质。怎么转成了研究养猪,朱雪梅和申明理都知道其中的原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研究,因为化学研究,很难申请到课题,鲁应俊也没有这方面的门路。养猪属于农业生产,投资多,课题好申请,鲁应俊也有一点这方面的门路,就只好将错就错,有什么研究什么,给什么研究什么,有总比没有好,而且不管研究什么,申请到人民币,什么样的研究人员也能够聘请得到。当然,搞保种研究,也不需要聘请什么专业人员,看看书,现学现卖,也没什么大的困难。
黑香猪个头矮小,样子也丑陋难看,唯一的优点,就是肉质鲜嫩,味道也香。朱雪梅说,这么小的个头,产量肯定很低,经济效益肯定不高,如果养了赔钱,是不是没人去养,是不是很难推广。
老王看半天朱雪梅,说,我觉得你不像是养猪的,畜牧大学来的教授,说话可不像你这么外行。小香猪过去不行,现在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小香猪的身价也与时俱进。这就是说,什么事情都是辩证的,小香猪个头是不大,但肉香,有些大饭店,专门来拉我们的香猪肉。别的猪肉卖十块钱,我们的就能卖十五块。再说小香猪个头小食量小,省饲料,也不得病,好养,现在,老百姓都抢着养。
这个老王,还真像个专业讲解员。朱雪梅不由得红了脸。鲁应俊多次说过,说黑香猪个小产量低,经济效益不好,在当地,这种猪已经被良种猪取代,已经濒临濒危物种,亟需保种拯救。也不知是谁说的更符合事实。但从养了这么多的黑香猪来看,濒危是不存在的。搞保种,很可能也是一个重复研究工作。
回到办公室,朱雪梅提出要一些资料,包括数量质量纯度饲养成本经济效益等。工作人员说不行,如果要,那得掏钱买。
朱雪梅提出找场长,结果这名工作人员说他就是场长。场长说,我说了就算,我说了不算,谁说了也不算。
良种繁育场是调查的主要对象,繁育场的养殖情况,基本代表着这个地区的养殖经营情况。来时鲁应俊说过,黑香猪已经被各种引进的良种猪杂交,繁育场的猪如果纯度不高,那么真正的黑香猪就很难找到。申明理后悔来时没买一盒烟,如果有一支烟递上,话可能好说一点。但他还是耐心解释,希望能提供一些情况。场长说,这不可能。然后背着手先出了办公室。
没有资料,等于看了白看,来了白来。兴冲冲地来,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来时,鲁应俊说没什么问题,老百姓很尊重教授,也很尊重科学。可现在的情况是人家根本不管你教授不教授,人家又不归你管,你教授又能把人家怎么样。
出了猪场,朱雪梅拿出联络图,说,一物降一物,不请高书记出面也不行。我直接给高书记打个电话,看事情能不能解决。
申明理思考半天,觉得还是先回县委办公室说一下为好。如果县委办公室能协调更好,不能协调,就通过他们给高书记打电话。申明理说,现在高书记是咱们的唯一救命稻草,如果抓不住,那就再没办法了。但现在拉大旗作虎皮的骗子太多,不通过县委直接给人家打电话,人家如果不相信,事情就全完了。
朱雪梅不屑了说,骗子再多,也不会骗到猪身上来。高书记不认识咱们,但他认识鲁应俊。有这条线,你怕什么。
电话打通,朱雪梅先替鲁应俊问候高书记,然后才介绍自己。感觉高书记很爽快,也领鲁应俊的情,朱雪梅才说要资料的事。
高书记答应他给猪场场长打电话协调,然后挂了电话。
太阳已经西斜。看来事情要比预想的难办的多。但不管能不能协调好,今天是没什么事可干了。两人决定先回宾馆休息,休息好了明天再说。
回到宾馆不久,院子里就有人大声喊教授。申明理和朱雪梅都觉得不大可能是喊他们,他们在这里没有熟人。但小县城不大可能再来另外的教授。细听,这回又喊研究猪的教授。无疑是喊他俩了。申明理说,不知什么事,我下去看看。
竟然是繁育场的场长在喊。看到申明理,场长便说,刚才高书记给我打电话了,要我好好接待你们。我们猪厂是国营的,我也是科局级领导,一切行动听指挥,所以我就赶快赶来了。
说这些时,场长丝毫没有前倨后恭的尴尬。场长能亲自来找,当然是好事。申明理请场长到宾馆坐坐。场长说,还是到我们繁育场去吧,刚才没招待,现在我们去坐坐,如果想看看猪就看看猪,如果不想看猪,就喝喝茶,然后我请你们吃饭。
场长自己开了车来接,去看一看也好。申明理看眼表,才五点多一点。申明理上楼将朱雪梅喊下来,然后上车一起往猪场赶。
场长姓张。但这回不是在办公室接待他俩,而是让工作人员打开了一间专门的接待室。接待室分里外间,外间一张长会议桌,和国家领导人会谈的那种桌子差不多。里间放了茶几沙发,可以面对面会谈聊天。张场长把大家领入里间。落座后,不仅让工作人员倒了茶水,也拿出了饮料和啤酒。这样的接待,申明理和朱雪梅都清楚,别说要资料,让他们帮忙写一些材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场长听了申明理的简要介绍后,立即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的保种调查,其实主要是看看黑香猪的纯度怎么样,养殖数量和经济效益怎么样。这好办,我们良种繁育场,搞的就是纯种繁育。你们先休息一会儿,马上我让他们给你们准备好,现在我让你们看一看我们是怎么提纯繁育的。
繁育场设有繁育处。繁育处在猪场的东南角,有独立的采精室冷冻室授配室。张场长说,我们从采精到授配,都是一条龙科学化操作,采精时要检查公猪,采精后要检查精子,授配时要检查母猪,然后要做详细的记录,登记清楚猪的世系,也就是说,这里生产的每一头猪,都有一份档案记录,我们都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繁育处的每个房间都显得空空荡荡,只有冷冻室有台像电冰箱一样的机器摆在那里,显得有点科学研究的样子。张场长领了申明理和朱雪梅把三间屋看一遍,然后对技术员说,你把整个操作过程给两位教授演示一遍,让两位专家给指导指导。
技术员先把一个类似自行车内胎的东西充气后放入一个木架内,然后便去赶公猪。当一头公猪被赶入采精室时,申明理和朱雪梅还以为还要去赶一头母猪。没想到公猪直奔那个木头架子,而且急不可耐地跃了上去,然后便很专注很投入地开始交配。
这样的场景把申明理和朱雪梅看得目瞪口呆。猪是有点愚蠢,但愚蠢到不辨真假,不管真假,不问真假,还是让人不可思议。技术员明显地感觉出这两个教授是外行,至少不是学本专业的,也没和家畜打过交道。这让技术员一下感到不平。人家外行却能申请到应该由内行搞的科研项目,专门搞保种的内行,却申请不到一分钱的科研经费。但在外行面前,技术员一下有了信心,他也不再谦虚。技术员像大专家一样自豪了介绍说,这个木架我们叫台猪,是专门用来采精的。至于公猪,是我们专门培训的。培训起来也简单,刚开始,得用一个真母猪作诱饵,当公猪跃起时,把真猪换成台猪。几次以后,公猪就不管真假了。
申明理看过动物世界,说动物一般都很敏感,很远就能嗅到异性发情的味道。技术员解释说,动物是很敏感,其实公猪也知道台猪是假的,但感觉假的和真的差不多时,他也就默认了,这也许就和人类的**差不多。
朱雪梅不但没有害羞,感觉还兴趣很浓。发现技术员不断地偷看她时,朱雪梅清楚,如果内行看到动物交配就脸红,那就不叫内行。必须装也得装出个内行来。朱雪梅急忙找话说,我倒觉得猪一点也不蠢,人们常说难得糊涂,知足者常乐,可真要装糊涂,真要知足,却很不容易,也很难办到。聪明人办不到,猪却办到了,而且能真的假戏真做,真的能难得糊涂。这样看来,猪真的是一点也不蠢,反而有极大的智慧。
技术员笑着看朱雪梅。朱雪梅这样的女性如此大方幽默,确实让技术员吃惊。技术员的情绪也一下被调动了起来。他也幽默了说,教授真不愧为教授,说话就是有点水平。其实猪的聪明是被人逼出来的,他如果不聪明不配合,他就什么也得不到,不但得不到这性福,而且连性命也难保,因为我们不会养一头不听话又没用的公猪。
申明理竟然突然联想到了自己。如果不巴结鲁应俊,如果不给鲁应俊代课,如果不给鲁应俊跑这科研,他就什么也得不到。出发前,他还感觉给鲁应俊打工有点委屈,有点低三下四,有点巴巴结结不像个知识分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想不通的,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的,就像这猪,不糊涂,就什么也得不到。看来,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不受逼迫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一味反对逼迫的东西。既然是逼迫无奈,那也就用不着内疚。可惜的是,他清楚,他肯定还是做不到猪这样糊里糊涂,更做不到猪这样泰然自若大智若愚。
朱雪梅今天的兴致很高,感觉还有点兴奋。这极大地鼓舞了这名公猪一样壮实的技术员,技术员更加大胆了说,我这猪就是有文化的猪,甚至像个哲学家。朱雪梅立即讽刺说,如果你把猪培养成哲学家,那么猪的水平就要比你高出一截,那时,恐怕就要由猪来培养你了,你和猪的岗位,也就要调换一下了。
技术员突然也想讽刺一下申明理和朱雪梅这两个冒牌专家。技术员说,其实你们教授,真的应该向猪学习点什么,如果把我训练猪的方法用于你们的教学,肯定效果会很好。因为我能让猪把假的当成真的,你就可以让学生把错的当成对的。有时候我就自己想,我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和猪学习?我应该去你们大学教书,去培养人,去把自己浅薄的东西教授给学生,所以你们应该聘我去当教授,所以说,搞奴化教育,我是最佳人选。
技术员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明显地是在骂人。这技术员,也许和猪呆久了,说话也带了猪的野蛮。申明理不高兴了说,你好像也上过大学,如果没有大学的老师教你,你别说当技术员,在家里养猪,也会赔得倾家荡产。
技术员一下有点难堪,而且一下脸红脖子粗了说,我就是对有些教授有意见,不懂装懂,还自以为自己在搞研究,好好的东西,都被你们研究坏了,你们研究出的鸡,六七十天就上市,而且每只五六斤,鸡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不能动,动物象个植物,这还叫鸡吗?你们研究出的猪,一百多天就可出栏,那肉,吃起来就没个肉味。这样突击出来的东西,那还叫东西?所以说良种鸡不如土鸡,土鸡不如野鸡。良种猪又不如土猪,土猪又不如野猪。还有什么三聚氰氨,瘦肉精什么的。你们研究出来的东西不如原来的东西,这还叫科学研究吗?
也许感觉自己的话有点意思混乱,也不应该对客人不友好,技术员换了口气说,所以说你们现在搞保种研究,算是选对了方向,你们俩才是真正的教授,你看我们的猪,个头不大,但东西好吃。
申明理和朱雪梅并不是搞动物的,俩人也没法解释,而且俩人也有同感。但良种研究解决了数量产量问题。有了数量产量,让人能够吃饱,然后才能解决质量。但说这些,技术员又会多嘴乱说,而且不知又会说出什么。沉默是金。申明理和朱雪梅都意识到了这点,两人便什么也不再说。
申明理和朱雪梅不再说话,场长和技术员也没有了炫耀吹嘘的兴趣,大家便专心地看猪。
公猪仍然专心致志地在工作,看样子猪很满足,也很投入。那个内胎是半透明的,可以模模糊糊看清公猪的器官在里面伸缩运动。朱雪梅突然浑身都鼓胀了起来,腿根都肿胀得无法合拢。她突然有点难以控制。再看下去,就要出丑。她装作害羞,急忙躲到了一边。
然后是稀释精液,然后是给母猪授精。这一套做完,张场长要两位教授提点意见。申明理只好实说自己不是研究这个的。
听完申明理的解释,张场长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们怎么说也是搞生物的,应该是既是内行,又是外行,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边缘科学,新的科学。新的科学往往有新的角度,还是说说你们的感受吧,说不定你们的感受更加独特。
张场长竟然这样理解边缘科学。真的是有点讽刺有点可笑。但一个猪场的场长,能知道边缘学科也不容易了,也可以称为土专家了。但作为大学教授,虽然不是本行,不发表点意见也不行。那就只好发表点边缘看法。申明理说,你们的研究,也是顺应了时代的发展。科学研究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满足社会需求的过程,因为社会需要更多的东西,所以研究出的产品往往是产量高数量多。等数量问题解决了,质量问题就会提上研究的日程。这就是实事求是,这也是科学发展,这不,我们来,也是来解决质量这个问题的。
场长得意了说,你们教授的研究走在了我们的后面,看来我们还是先走了一步。
晚宴设在县城的一家饭店。说是招待两位专家,其实全场有点头脸的人都来了,整整坐了两桌。申明理清楚,像这种基层单位,仍然讲究吃吃喝喝,虽说是招待客人,其实也是招待自己。果然,集体举杯三次后,便按照次序开始敬酒,而且是每个人都敬,好像他们每个人都很能喝,每个人都是大酒家。只有申明理和朱雪梅怕喝醉,每到他俩面前,总要推推托托费一番口舌,最后的结果是或不喝或少喝。一轮敬过,又轮流划拳过庄。申明理和朱雪梅虽然推托不喝,但也不能不应付,不能不陪了看着人家喝酒。一直喝到十一点,已经有一半人醉了,才算作罢。
回到宾馆,申明理还是觉得喝得有点头晕。宾馆有热水。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今天正好彻底地洗一洗。申明理洗完澡刚上床,床头的电话响了。
怎么会有人打电话来?他并没告诉谁这个电话。申明理疑惑地拿起话筒,却传来了朱雪梅的声音。朱雪梅含糊不清了说她肚子疼,要申明理过来一下,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俩人的房间门挨着门。申明理要敲门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轻轻推门进去,看到朱雪梅静静地睡在床上,连眼睛都闭着,样子并不疼痛。申明理来到床前问怎么了肚子疼,县城的饭店卫生条件差,是不是吃得不合适。朱雪梅娇声说,我才不会吃坏呐,今天的饭,想想他们掏母猪的屁股,我就恶心得吃不下去。
申明理又问究竟怎么了,要不要喝一点水。朱雪梅含糊了说,你给我揉一揉吧。
揉一揉?一个男人深更半夜给一个女人揉肚子?申明理猛然感觉到不同一般。他犹豫了认真看她的脸,感觉她虽微闭着眼睛,但激情和迷离,害羞和渴望,都明显地写在了脸上。妻子想要他时,有时就是这种表情。一股冲动一下让申明理激动不已。他试探了将手伸到她的肚子上。感觉她没穿上衣。当然不是肚子疼了!柔软的感觉让申明理一下浑身麻木得无法站立。胡乱揉几下,他的手便滑到了下面。发现她连裤衩都没穿时,他一下明白,今晚叫他来,就是让他充当那头公猪。
但申明理却一下脑袋一片乱响,也一片空白。太突然了,来的也太容易了。作为男人,他也常常要想女人,有时还止不住胡思乱想,有次看电视,竟然莫名其妙地爱上了里面的一个漂亮女演员,而且让他胡思乱想了好长时间。但和朱雪梅一起出来时,却没想过和朱雪梅发生什么。这倒不是朱雪梅没有女人的吸引力,而是不用想就知道根本没有可能:人家还是姑娘,人家还要嫁人,人家又春风得意,高傲得像个公主。而自己,无权无势,也无魅力,也从没有哪个女人主动爱过他,而且在朱雪梅面前,他潦倒成了她的学生。当然,最近一系列事情闹得心烦,还没来得及考虑和一个女子出差是一个机会。申明理一时呆在那里一动没动。朱雪梅呻吟一声,说,你怎么不如猪呀。
也许她今天受了猪的启蒙刺激。但她毕竟是姑娘,这事不是小事,后果不能不想。申明理想说怀孕怎么办,又说不出口;想说我已经结婚不能娶你,也说不出口。但他突然想看看她神秘的身子,看看姑娘的身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和曹小慧结婚后,感觉仍然什么都不懂,每次都匆匆忙忙,糊里糊涂妻子就由姑娘变成了少妇。申明理猛然揭开被子,将一丝不挂的朱雪梅完全暴露在了眼前。
雪白的**让申明理浑身都要炸裂,各种器官也一下兴奋得不能自持,他再也顾不得细看什么,也来不及脱光自己。申明理不顾一切滚到了她的身上。
平静下来后,申明理的大脑也恢复了清醒。他清楚,刚才的作爱,和爱无关,朱雪梅要他,也是要他的性,并不会要他这个人。申明理突然轻松愉快得想笑,突然觉得今天太不可思议,一切都好像是在作梦。但侧脸看看,朱雪梅就躺在身边,而且伸手,还可以摸她的任何部位,而且自己仍然还在喘息。这一切,当然是千真万确的了。
一阵幸福过后,万千感慨又涌上申明理的心头。世上的事真的是千变万化,人虽然可以上天入地,但对几秒以后将要发生什么,却难以预知。这辈子,原以为不会有什么情人,更不可能有什么婚外情性伴侣。这些,都是那些有钱人的事,都是那些没事干专门寻花问柳之徒的乐趣。自己一个知识分子,既本份老实,又无权无钱,婚外情,怎么也不会掉不到自己的头上。可想也不曾想的事,却突然降临到了头上,而且是毫不费力,毫无勉强,轻松自如,主动上门。
事情也算扯平了。妻子和门亮偷情,这事一直像压在心里的一堆狗屎,
八百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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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还是紧锣密鼓地到来了。书mí群4∴⑧0㈥5往年,一般都是在曹小慧的娘家过年。申明理老家的条件差点,冬天特冷,房屋又不严实,晚上睡了,热炕烫得人背疼,脸却冻得发红。当然卫生条件也差,锅碗瓢勺都是黑呼呼的。吃水也困难,还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挑水。最让曹小慧不能忍受的是,要和公公婆婆睡在一个屋里,而公公婆婆晚上小便,披件衣服便往地上的niào桶里嗞,哗哗的声音让她直犯恶心。但申明理提出再回家过一次年,一是多年没回去,二是母亲的糖niào病一天比一天严重,视力模糊,已经不能下地行动。曹小慧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去为好。曹小慧说,今年经济紧张,去了不但不能给家里一点经济上的帮助,还要连累人家买这买那。两个大学教师回家,虽不能说衣锦还乡,但一副寒酸,也让亲戚邻居们笑话。与其添luàn让人笑话,还不如不回去。另一方面,今年刚住了新房,怎么说也应该在新房里过个年,沾沾喜气,图个吉利。
道理是对的,但申明理就是有点想家,而且特别的想。对父母和家乡如此的思念,这种情况以前是没有过的。难道母亲真的要离世吗?这是母亲离世前的预兆吗?这个念头像蛀虫一样啃食着他的心。回去看看的念头更加无法遏制。他还是下了狠心:如果曹小慧不回,他就一个人回去看看。
但这话又说不出口,而且如果他真的一个人回去,把妻子一个人留下,又会给她创造一个和mén亮在一起的机会。日久生情,长期这样下去,婚姻也就危险了。
把nv儿接回来后,情况一下有了改观。感觉新房里一下有了欢乐,一下有了温暖,家也确实像个家了。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年也好。这样一想,申明理的心情又愉快了起来。
和妻子去了两趟超市,将过年要买的东西都买了回来。东西买得不多,感觉简单了点,比往年也少一些。但再想想,也没什么东西非买不可了。可买可不买,不买也罢。
在娘家过年可不是这样。在娘家过年,感觉有忙不完的事,买不完的东西。打扫房子,清洗用品,置办新衣,购买年货,张贴chūn联,忙碌年饭,忙到chūn节晚会开始,才算能够逍停。可现在,确实没什么可做。房子是新的,衣被在搬家时该洗的就洗了。申明理和曹小慧都清楚,最主要的是,还是人少,没有过年的气氛,也没有过年的心情。
曹小慧只能回到电脑前,开始写和mén亮合著的那本书。按两人商量的提纲,她负责完成目前教育的现状与弊端部分,mén亮负责完成改革的思路及教育如何适应市场经济部分。按计划,整部书用纪实文学的形式来写,就像《中国农民调查》那样,举实例,说问题,套理论,讲道理,指方向,力争写成一部既是学术著作,又是文学著作,既是畅销书籍,又是经典论著的奇书。把教育问题和经济问题结合起来,独树一帜,另辟溪径,说不定能像于丹易中天一样,开辟出一条学术和文学结合,学术和金钱结合,学术和市场结合的一条新路。
这哪里还有什么过年的样子。申明理每个房间转几圈,也觉得没有过年的味道。也只好做点什么。
这次调查研究后,要写出一本研究报告。但怎么写,鲁应俊还没布置,大家也没商量。但不管怎么写,肯定要由他来完成。反正没事干,不如先写个提纲或者初稿再说。
只有nv儿闹了不依不饶。在这里,nv儿不但没有玩耍的伙伴,也没有带她玩耍的亲人。只能让nv儿去做作业,作业做累了,就去看电视。
除夕夜还是来了。好在有chūn节晚会,不管好不好看,总算有了事情要做。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边嗑瓜籽边吃零食边看电视,倒也其乐融融。可初一吃过早饭,空虚又像烟雾一样在家里漫延开来。但大年初一再去计算机前写东西,连自己也感到不大妥当。nv儿首先叫嚷了起来,说今年过年没意思。曹小慧只好再打开电视。又是chūn晚节目。好在nv儿找到了少儿节目,曹小慧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再转一圈,觉得还是继续写自己的书更充实一些,更有意义一些。
曹小慧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息。申明理看一眼,还是止不住想看看是谁的。昨晚,曹小慧的短信就比任何一年都多,这么多的短信,就不能不让他猜测。他估计,这些短信,除了家人亲戚,有不少肯定是mén亮的。现在,手机就在眼前,而且在书房写东西的曹小慧肯定没听到手机铃响。申明理悄悄拿过手机。果然是mén亮发来的,而且内容相当的爱昧:
一觉醒来,我还是忍不住再给你发短信,忍不住想再问候你,问了,堵在心里的东西也随着短信飞走了,心里也觉得畅快了。
妈的屁,竟然得了相思病,见面还不够,还要用短信不断地传情!这感情深的,简直就是长江黄河,简直就是如胶似漆。申明理真想将手机砸碎。但应该砸碎的是mén亮和曹小慧的脑袋。申明理握了手机愤怒了要找曹小慧,跨一步,又觉得这一回证据在手,一定要想个办法,把她一次制服,一次把她的máo病改掉,而且让她保证再不重犯。
真找一个万全的办法,还真的很难。先给她几个嘴巴,然后再让她看短信?不行,这是下策,而且没有一点智慧含量。直接告诉她mén亮发来了短信,然后看她反应如何?也不妥当,也太温柔。即使她当时慌张得六神无主,过后也未必就肯认账,更别说就范。因为短信还有点不明确,同事之间,也可以发这种玩笑短信。申明理突然想引yòumén亮上勾,让他说出真相。有了铁证,不仅可以治服曹小慧,也可以制服mén亮,还可以告到他们学院,也可以告诉给他的老婆。
申明理翻阅所有的短信。他想再找到几条mén亮的短信,研究一下,再对症引yòu。但再没找到mén亮发来的。当然是被曹小慧删除了。申明理只好选择回复,略加思索,写道:
我也很想你,恨不能飞到你的怀里。
发出去,申明理握了手机来到卧室,静等mén亮的回答。
很快就来了回信。还没等铃声停止,mén亮就摁了查看。但这行文字却刺得申明理双眼流血:
我太高兴了,知道你也爱我,太高兴了。能得到你的心,就是死了,我也感到幸福。
申明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大步来到书房,一把将曹小慧拉起,然后将手机伸到她的眼前。
曹小慧当然一下就明白了是什么。但申明理如此粗暴,而且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扭伤,还是深深地jī怒了她。她奋力将他甩开,高声喊了问,你想干什么,如果想打架,我今天和你拼了。
申明理猛然清醒了许多。打架确实不太明智,而且今天是大年初一。申明理将手机塞到她的手里,说,你自己看看,如果是我,我就羞得碰死在墙上。
曹小慧看一眼,感觉这mén亮可能是喝醉了。mén亮发来的短信,她看后就删除,而且多数时候都不再回复。但想不到mén亮会发这样没头没脑的短信。细想,还是觉得不对。她多次明确告诉mén亮,她和他的事没有可能,因为两人都有不错的家庭,两人不可能走到一起,偷偷mōmō下去,她的心里压力很大,家庭给她的压力也很大,如果再这样,很可能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mén亮也明白她的心情,也同意她的看法,而且心里也清楚确实是这么回事,但他要她允许他心里爱她,而且说有心里的那份爱,他就满足了。那次mén亮哭了。mén亮动情地哭了抱住了她,她虽然也哭了,但还是很快挣脱了出来,劝他不要再这样。他也答应了。昨晚他发来短信拜年,她也只回了普通的祝福,并没说她爱他,也没说过一点带感情的话,他怎么会回这样没头没脑的短信?再细看短信,他觉得真有点莫名其妙,她并没给他发短信,他怎么说知道我爱他。曹小慧看一眼申明理,她立即什么都明白了。她喊了问申明理,是不是你给mén亮发短信了。申明理一口否定。但曹小慧很快从发件箱里调出了申明理发的短信。
竟然如此欺负人。曹小慧愤怒得脸都变了颜sè,浑身颤抖得发出了响声。这样的场景让申明理也有点害怕。让申明理想不到的是,曹小慧却一下哭出了声。曹小慧哭喊了说,好啊,想不到你用这种办法来欺负我,想不到你拿另一个男人来侮辱我,想不到你用这么卑鄙下流的手段来陷害我。好吧,既然你不想在一起过了,那好,我们就各走各的路。
曹小慧尽管反应强烈,但也是惯常的老一套。她也只能是这样,真要她有什么新举措,也很难。申明理虽然不很害怕,但还是感到理亏。本来以为已经掌握了铁证,手里也握了利剑,即使不能让她彻底认输,也会让她感到惭愧。想不到事情却好像一下反了过来,没理的反而成了他自己。申明理高声争辩说,怎么是我陷害你,你看看,是他给你发了黄sè短信。
曹小慧擦把泪,然后高声说,他的短信怎么了?他说他爱我,那是他的权利,是他的一厢情愿,我答应他了吗?再说,这种短信,朋友间也能发,你为什么要那么引yòu人家。
是呀,mén亮回信说知道你也爱我太高兴了,这说明曹小慧以前并没说过爱mén亮,他们之间也没有爱。刚才匆匆忙忙,竟然没分析短信背后的含义。现在看来,老婆是忠贞的:借了人家那么多钱,jiāo往那么长时间,竟然没对他说过爱,竟然没有发生过什么,竟然抵抗住了mén亮的攻势,竟然坚守住了自己的清白。真的是难能可贵,真的是纯情保守忠贞不二。如果和朱雪梅比,妻子简直就是贞节烈nv,给她立个贞节牌坊,也无法表彰她的贞节。申明理一下如释重负,轻松得像解开了一道世界难题。早知如此,何必这样。申明理一下笑出了声。申明理一连串的嘿嘿欢笑,倒让曹小慧不知所措。她怀疑他是不是疯了。为婚姻气疯的,她听过不少。曹小慧浑身都有点发麻。笑一阵,申明理突然笑着上前抱住了她,说,老婆老婆,我的好老婆,是我误解你了。这下我清楚了,你是清白的,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好老婆。
疯了,简直是疯了。曹小慧恐惧地挣脱他,心虚了说,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你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鬼,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次确实将她伤得太重了,看来她很难马上理解他,很难马上原谅他。但解释道歉还是必须的。申明理高兴了说,我现在细想mén亮的短信,才知道你没爱过他。你们没有那回事,我当然是再高兴不过了。
他yòuhuòmén亮,mén亮才得知她爱他,这不正好证明她没爱过mén亮吗。真的是歪打正着。真有点戏剧效果不可思议。也终于证明了她的清白。曹小慧一下完全踏实了。曹小慧心里止不住有点高兴。但她觉得不能这么就完,不能就这么轻易饶过他。曹小慧说,你是高兴了,但我却受到了侮辱,你一会儿扮鬼,一会儿扮人,你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想欺负就欺负,不想欺负了,连一声对不起都不说。你说吧,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申明理说,我不是说了麻,我把你当成了最好的老婆。俗话说得好,爱之越深,恨之越切,正因为太爱你了,才怕你再爱别人。
曹小慧再不想理他。赌气坐回到计算机前,又觉得这事还没有完结。mén亮得到的信息是她爱他,不知mén亮在想什么。如果mén亮再来短信,或者是干脆找上mén来,那又该怎么解释。不行,申明理nòng出的事情,还得让他来说清。曹小慧再次来到申明理面前,说,你得告诉我怎么办,现在mén亮以为我爱他,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你说吧,我该怎么办,他如果来缠我,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要我答应他。
这确实也是个麻烦。申明理说,要不我再给他发个短信,就说刚才在开玩笑。
开玩笑!曹小慧说,我是什么人,难道我是娱乐场所的nv人?我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看着一幅认罪的申明理,曹小慧知道,事情还得由她来解释,让申明理解释,只能越抹越黑。
她觉得还是把刚才的真实情况告诉mén亮,而且要当着申明理的面告诉。曹小慧故意将手机伸到申明理的面前,然后给mén亮回短信。曹小慧觉得不必细说,点一下让mén亮知道就行了,详细情况,她以后再告诉他。曹小慧只写了两句话:刚才是申明理假冒我的名义给你发了短信,这条短信也是我让他向你道歉解释。
短信发出,两人站在那里一时无话可说。申明理踱了步回到客厅。曹小慧觉得也只能作罢。大过年的,该饶人时也得饶人,况且今天的事也无意中还了她的清白,也算是一件好事。
申明理的手机响了。申明理接完,来到曹小慧面前说,是鲁应俊打来的拜年电话,人家先给我们拜年了,你看怎么办。
前几天就说好了,今年过年要到鲁应俊家拜个年。但按风俗,大年初一只能拜父母,初二才能拜亲戚。原计划初二就去,现在看来,初二确实晚了。申明理说,人家给我们帮了那么大的忙,现在人家倒先给我们拜年了,我们已经失礼了。再说,初二人家也要去给亲戚朋友拜年,我们去了人家也不在家。反正今天我们也没事,你看是不是今天去一下。我们在这儿也再没亲人,已经认了人家亲戚,咱们就按亲戚jiāo往。拜父母的日子去拜人家,人家也会感动。去迟了,人家反而会多心,出力不讨好。
说的也是,反正是要去拜年,早拜当然要比晚拜好。再说,大过年的,闲蹲在家里也只能是斗嘴生气,nv儿也在家,吵吵闹闹也不像话。不如带nv儿一起去人家家里走走,一方面拜年,一方面也让nv儿出去玩玩。
曹小慧起身说,都快中午了,要走现在就走,反正你是家里的皇帝,你想怎么我就只能听你的。
鲁应俊家里却是热气腾腾。进mén,就是一屋子的ròu香酒香。客厅的大茶几上,摆满了各种水果干果,有放在盘子里的,也有散放在茶几上的。茶几对面的矮柜上,又摆满了各种酒水饮料,客人落坐,鲁应俊便首先给敬酒。曹小慧扫一眼,白酒有茅台五粮液,红酒也有干红干白,还有几瓶外国洋酒。曹小慧想说喝红酒,但看到鲁应俊手里的茅台酒,她也想尝尝,便什么也没说。鲁应俊说,过年了,一年就这一次,咱们老规矩,六六大顺,每人喝六杯才行。
好在酒杯很小。六杯酒喝下,曹小慧感觉浑身都火辣辣地舒服,一下有了点过年的感觉。鲁应俊家里的人很多,有四个人曹小慧认识,是学校人事处的四位科长。从他们的脸上看,他们已经喝过了酒,正坐在茶几边象征xìng地吃水果瓜子。申明理曹小慧喝过敬酒,鲁应俊又开始介绍他的父母。父母显然是最近接来的,从装束看,鲁应俊的父母应该是乡下人,年纪大概在七十岁左右。二位老人被安排在沙发的正中。可能是很少接受这样的礼遇,二老显得有点拘谨庄重,一动不动端坐在那里,样子像坐佛,等待着人们的敬拜。申明理还算机灵,立即就反应了过来。他双手抱拳,既像旧礼又像新礼,给二位老人鞠了三个躬。曹小慧也想学,但当着这么多的人又抹不开面子,只好匆匆忙忙点点头,问一声好,然后跟了申明理坐下。
四位科长很快就走了,又有**位副科长一级的很快就来了。一群副科长喝过鲁应俊的敬酒,便开始给二老拜年。但副科长们既没鞠躬也没问好,而是每人掏出两个红包,分别塞到了二老的怀里。然后又拿出一个红包,各屋子串了去找鲁应俊的儿子。鲁应俊推辞说儿子大了,就不给了。副科长们立即异口同声说不能,大过年的,哪能不给孩子压岁钱。
红包是专mén印制的,上面印有恭喜发财年年有余等字样。看来装钱的红包也是商店买的,准备充分可见一斑。来时,申明理和曹小慧商量拿点什么礼物。当然应该拿点烟酒。但烟酒都很贵,差不多的烟酒就得上千块钱。最后决定拿一箱牛nǎi和一箱水果。竟然不知道要拿红包。买一个这样的红包,里面装多少钱谁也不知道。装一张百元钞塞到老人的怀里,那么多的红包,谁知道谁给了多少。曹小慧后悔得要命,但也只能在心里骂自己笨蛋,没见过世面的笨蛋。
副科长们也走了。曹小慧知道,她和申明理也该走了,因为接下来就该科员们来了。人家来,她坐在这里也碍眼。可原来还打算要在鲁应俊家吃饭,而且她还想好了一个拿手菜,准备在鲁家厨房里lù一手。现在看来,真的是老百姓的想法,真的是很幼稚可笑。曹小慧凑到申明理耳边说咱们走吧。申明理立即心领神会,然后站起来告别出mén。
马路上却特别的安静,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宽阔的大街显得空空dàngdàng,空dàng得让人心里难受发慌。好在偶尔还有公jiāo车在跑。直到回到家,曹小慧和申明理都沉默了没说一句话,但内心,却bō澜起伏不能平静。这个世界,变化真的是天翻地覆,让人有dòng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自己不仅早已落伍,和人家比,也早已跌进了贫困线,成了真正的贫民。这样的感觉,真的让曹小慧有点害怕。
回到自己家,再一次回到了寂寞,而且还添加了失落。仿佛屋里一下充满了沉寂,充满了静止,充满了空空dàngdàng。好在nv儿及时打开了电视,要不然,真还以为回到了史前时代。
申明理突然特别想喝酒,想喝醉了好好睡一觉。但家里没酒,连葡萄酒也没买,买年货时,只给nv儿买了两大瓶饮料。
申明理感觉很累。回卧室躺了,又特别的想家,特别的想念父母。上小学时,老师解释过光宗耀祖这个词。那时,他没什么特别印象,光宗耀祖就是一个普通的词语。今天,没有什么比这个词更让他刺jī,更让他难以平静。和人家比,自己真的是无能透顶,不孝透顶。自己的父母也是农民,年纪也和鲁应俊的父母差不多,含辛茹苦供自己上大学更不容易。可自己的父母过的又是什么日子。父母从来没因为他而得到别人的尊敬倒也罢了,他自己也从来没好好地尊敬过父母,更别说像今天尊敬鲁应俊的父母那样鞠躬祝福了。记得那年后半夜突然地震,强烈的摇晃让全家人顾不得穿衣都跑了出去。那时正值冬天,但大家都光着身子抱着膀子站在院子里,谁也不敢回家去取衣服。只有母亲,扭着半大脚一次次回屋给儿nv们抱被子。那时他大概十一二岁,爬墙上树如履平地,可就是眼睁睁地等着母亲抱来被子披在身上。上大学时,有天晚上他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今天再想这件事,他的心却痛得比第一次想起这件事时还要厉害,犹如刀割一般。疼痛过后,他又恨自己不孝。当年自己不懂事,现在懂事了,而且母亲已经病重,自己却不能回去看看,也不能让母亲见自己一面。真的是天大的不孝,真的是没有一点人xìng。如果回去,虽然没钱,但给母亲端碗水热热坑,也能从jīng神上给父母以极大的满足,也能给其他的兄弟带个好头做个榜样。现在,不忠不孝,还算个什么东西。
申明理突然哭出了声。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趟。申明理迅速擦干眼泪,对一脸惊奇的曹小慧说,今天,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天下最不孝的儿子。我决定,明天我就回家,回去看看我的父母。我虽然没本事让别人给我的父母鞠躬,但我要给我的父母鞠三个躬,磕三个头,敬几杯酒。
曹小慧知道为什么,她也能够理解他。其实,她的心也何尝不是如此。对父母,她欠的情也许比他更多。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永远就坐在校mén口卖零食,夏天母亲戴一顶布遮阳帽,冬天围一条黑围巾。但脸还是晒得黢黑,和大街上乞讨的nv人差不了多少。因此她一次也没买过母亲的零食,看到母亲,便低头躲开,生怕同学见了笑话。那时她只有**岁。让她不解的是,**岁的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自尊。现在母亲早已不卖零食,但母亲卖零食的身影,却像照片一样印进了她的大脑,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当年对母亲的鄙视,就成了压在她心头的石头。她知道,她这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也没法赎回自己的罪过。现在能做的,现在能弥补的,也只能是回家去看看,帮助父母做一些事情。
曹小慧轻声问申明理打算怎么回。申明理说,我一个人回吧,如果你也想回去看你的父母,就也回去看看。
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曹小慧决定先送他走,他走后,她也回去,回去也孝敬一下父母。
nv儿想跟爸爸去爷爷nǎinǎ儿说刚从姥姥家回来,再去姥姥家没意思。也好,nv儿也多年没去爷爷nǎinǎi家了,早已不记得爷爷nǎinǎi长什么模样了。再说,让nv儿去体验一下农村生活,接受一下艰苦生活的教育,也有好处。
第二天一早,申明理便带着nv儿走了。
申明理走后,曹小慧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如果事先不打个招呼突然一个人回去,父母还以为她和申明理闹了什么别扭。
听说要回来,母亲立即高兴了问什么时候回来。曹小慧说明天。母亲立即说好,说今天就把你们一家三口住的屋子收拾好。曹小慧说,他们两个回他们家了,就我一个回来。怕母亲误解,曹小慧立即解释说,他妈病了,他想回去看看。
放下电话,曹小慧觉得应该也给mén亮打个电话,一来解释一下昨天的事,二来告诉他她要回去。但拨号时,她又有点犹豫。要不要再打扰他,有没有必要再做解释,如果他的老婆就在旁边,会不会给他惹来麻烦。
思考一阵,她决定还是向他解释一下,如果他老婆在跟前,她就只说书稿的事。不解释确实不行。那天莫名其妙的短信,mén亮肯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说不定以为她被申明理打了,说不定以为她和申明理闹到了离家出走的程度。反正他肯定担心,说不定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短信不敢再发,电话也不敢再打。曹小慧鼓起勇气打通了mén亮的电话。曹小慧问他在哪里。得知他一个人在家时,曹小慧说,你怎么一个人在家里。
mén亮说,我感觉你会打来电话,所以吴芸芸要到她父母家去时,我说我头疼没去。
他果然在等待着她的消息,果然在为她担心。曹小慧心里虽然发热,但她还是冷静了解释昨天的事。话刚开头,mén亮却着急了问她事情怎么样了,申明理闹得厉害不厉害,是不是打架了。等mén亮问完一系列问题,曹小慧说,其实什么事也没有,他喝醉了,但你的短信正好证明我们之间没事,所以就没事了。
短信证明没事,倒让mén亮一时想不清楚为什么,但没事就好,他还以为惹出了多大的麻烦。mén亮还想细问,曹小慧却转了话题说,我明天要回老家,估计开学前才能回来,书稿的事,我回家继续写。
mén亮问为什么。曹小慧说,什么也不因为,就是想回去和父母一块过年。
mén亮一时沉默了无话可说。曹小慧问他有没有什么事。mén亮说,再也没什么事,我想去于利明和刘处长家里一趟,拜个年,表示一下谢意。
研究项目已经批了下来,chūn节过后经费就可以拨付到学校财务的账上。虽然钱不多,只有20万,比预想的要少许多,但也不容易。是得去感谢一下人家。曹小慧觉得她也应该去,再说,她也想借此机会和他好好谈谈,把一些事情进一步说清,因为以后还要一起著书立说搞科研,不把两人的关系处理好,将来就会有想不到的麻烦。曹小慧问要不要她也去。mén亮高兴了说,你能去当然好,但如果不方便,就不要勉强,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曹小慧说,如果今天能去,咱们就一起去。
mén亮显然有点兴奋,立即说,半个小时后我在你家楼下等你。然后挂了电话。
于利明家里和曹小慧想象的一样,水果食品酒水比鲁应俊家里的多,来拜年的人也比鲁应俊家多。而且于利明已经喝多了,脸红得像盘子里的火龙果,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酒jīng不仅让于利明兴奋,也让他话既很多又亲热,不管谁来,他都亲热得拉拉扯扯拍拍打打,客人带什么礼塞多少红包,他都糊里糊涂看不清楚说不明白。不用曹小慧担心的是mén亮不是申明理,要比申明理明白得多有见识得多,不但带了红包,而且红包也是那种印制好的。但于利明家没有父母,只有儿子。mén亮把红包塞到儿子的怀里,然后才在沙发上坐下。
和鲁应俊家不同的是,于利明家专mén有人敬酒招待。招待者男nv三四个人,也不知是于利明的亲戚还是同事。因为是专业招待,招待就很有点专业水平,热情大方,礼节周到,说话也很得体,客人进mén,就能得到一整套的接待。招待热烈,气氛也就热烈,mén亮和曹小慧要喝的酒也就多。因为不断有人来,喝一阵酒,屋里就显得有点拥挤。曹小慧轻轻拉拉mén亮,mén亮立即起身过去对于利明小声说,今天人多,我只表示一个意思,过后我再来感谢。
从于利民家出来,mén亮又开车直奔刘处长家。mén亮说,去一趟,把意思表达到了,心里也安稳了。
坐到车里,曹小慧仍然什么也不说。从家里出发时,曹小慧就想好了要和mén亮讲清楚,为了各自的家庭,两人只能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而且她还要劝劝他,要他再不要这么爱她,再不要为她做什么事情,她已经有点难以承受,心里的压力也特别的大。但上了mén亮的车,看着一脸兴奋满腔热情的mén亮,这样的话又感觉无法说得出口,也无力说得出口。她知道,现在的mén亮,已经高兴jī动得发烧,别说给他头上泼一盆冷水,即使一点退缩降温的话,也会使他难以承受,也会使他遭受打击。她不能把他那颗爱她的火热的心投入到冰水里去。被人爱是一种幸福,这样的幸福也时时烘烤着她的心。她知道她也爱上了他。但这绝对不行。她只能一言不发。
刘处长家相对要冷清一点,刘处长也不在家。处长的爱人说刘处长出mén去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刘处长的爱人mén亮和曹小慧并不认识,也没什么话要说,只好坐一会儿,给孩子发了红包便告辞出来。
进入车内,mén亮并不开车,他看着曹小慧说,今天时间还早,也难得出来,我想找个地方坐一坐说说话,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街上行人稀少,汽车也比平时少了许多,人少车少,感觉大街空旷宽阔了许多。曹小慧点头答应后,mén亮说那就找个茶馆酒吧坐坐。但开了车转了几条街,也没一家开mén营业的。倒有一家电影院在放电影。mén亮说要不进去坐坐。曹小慧摇头表示反对。她要和他好好地谈谈,电影院里闹哄哄的,根本不适合说话。再转一条街,不但茶馆不开mén,连饭店,开mén的也极少。mén亮提出到宾馆开间房,曹小慧立即说不行。曹小慧想说到她家,但立即觉得不能。申明理回老家的事最好不要让mén亮知道,要不然他提出什么要求,事情可能会不可收拾。曹小慧只好说,要不把车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咱们就在车里说吧。
车开向郊区。不知mén亮要找怎样的一个安静的地方。如果到荒郊树林里,将会更加麻烦。曹小慧说,我看这路边就很安静,要不就停在这儿吧。
mén亮说,这儿不让停车,郊外有条还没修好的路,民工也回家过年去了,肯定很安静。
也罢,既然出来了,就由他去吧。但曹小慧还是忍不住说,咱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咱们的事,当然是他和她的事。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更猜不透是要他许愿表态,还是问问向什么方向发展。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自从知道把钱借给了曹小慧,妻子对他就更加体贴,更加关怀。这样的关怀使他不仅时时感到自责,也让他时时感到无奈。近些天,妻子的眼泪又特别的多,总是默默地流泪,总是流了泪默默地看他。妻子的泪水,犹如穿心的融剂,融得他心也软成了一滩清水。和妻子谈恋爱时,他就无数次发过誓,说这辈子要对她好,要让她幸福,这辈子就爱她一个。那时每次听这样的誓言,妻子都会默默地流泪。在妻子的眼泪面前,这些话,又时时浮现在眼前。晚上睡觉,妻有让他搂了睡才踏实的习惯,当搂了她她又流泪时,他还是忍不住又发了誓,说他仍然爱她,这辈子绝不离婚。可妻子睡着时,他心里又更加翻来覆去,更加想念让他神魂颠倒的曹小慧。他清楚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念,也只有思念,才让他感觉幸福,才让他感觉活着很有盼头,也很有意义。他不知这是为什么,这是不是心理疾病。有本书上说国外研究证明,正常的男人每隔一小时,就要想念一次心爱的nv人。可他算算,他对曹小慧的思念就几乎没有间隔,感觉曹小慧时时就在心里,脑子里时时就有一个曹小慧的影子。也许是真的有了máo病。如果真是máo病,那肯定就是人们常说的相思病。这个病可真的害人不轻,让人无法摆脱,也让人不想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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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十五.
八百十五.
突然的变脸让门亮一时不知所措。他感觉她是要逼他承诺娶她。女人想得到男人的爱时,有时就是用这种生气责备的方式。这确实让他为难,至少是思想上还没准备好。这样的大事他不能轻易承诺。但曹小慧的话让他一下觉得确实是对不起她,确实应该真诚地表达一下他的想法。门亮诚实动情了说,我爱你,是千真万确,也是发自内心,而且简直到了无法表达的程度,感觉不想你我就没法活下去。但对我的妻子,我也不能过分。你不知道,她的确是一位好妻子,平日对我的爱,对我的好,我不想再说,但她知道了咱们的事后,她不吵不闹,只是默默地流眼泪。她的眼泪让我心疼,我真的无法面对这份眼泪。
说来说去,还是她的妻子好,而且是当着自称是他爱的女人夸他的妻子。简直是在羞辱她欺负她。曹小慧再也无法控制,委屈愤怒伤感,一起一下涌上心头。她一下哭出了声。门亮急忙将车停在路边,然后揽了她的头给她擦眼泪。曹小慧用力推开他,然后愤怒了说,我算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你的老婆是宝贝,是尊贵的公主,只配供奉在头顶,受一点委屈,你就心疼得要命。而我,却是犯贱的下贱女人,只配被人玩弄,只配被人偷偷mōmō,就像荒野里的野花,根本用不着爱惜,随手采摘就是。如果偷偷mōmō惹出了是非,你也不用承担责任,把所有的是非全部扣在我的头上就行了,因为你是一个有良心的干干净净的好丈夫。
曹小慧哭得更加伤心,整个身子都在抽动。这让门亮一下心慌意乱,更想不到她会这样理解他,而且发这么大的脾气。但他确实不能现在就承诺离婚娶她。他不知该怎么解释,也知道无法解释。他只能用手轻轻地抚mō她的头,抚mō她的背,试图以此来缓解她的伤痛颤抖,以此来表达他对她的爱意。
曹小慧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平静下来的她突然觉得没必要如此动情如此失态,也不应该发这么大的火。不是要和他商量做普通朋友吗,门亮这样的态度,不是正好商量吗?真的是糊涂了,真的是头脑发热发昏了。这样一哭,门亮还以为我要怎么样,甚至可能还误以为要缠了他不放手呢。真的是犯傻,真的是可笑。曹小慧擦干净眼泪,平静一下,说,我可能是想家了,最近感情特别脆弱。其实我早想好了要和你谈谈,你知道我要谈什么吗?但不等门亮回答,曹小慧继续说,其实我今天要和你说的,就是我们再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再不能这样纠缠下去,因为你有一个家庭,我也有孩子丈夫。所以,我今天想和你谈的,就是忘掉以前的一切,互相尊重对方,然后成为最好的普通朋友。这就是我的打算,也是我想让你表的态度。
又是一个突然的变化。七月的天,女人的脸,这个变化又让门亮意外得一下转不过弯来。在来的路上,他还憧憬过今天的美好,而且想好了拜完年再干什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说说话,好好地交流一下感情。如果条件许可,就好好地亲热亲热,甚至到宾馆开一间房,彻底地得到她的身体。没想到事情却突然急转直下,没想到突然急转直下到了这样一个局面。门亮简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一下悲伤得想哭。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曹小慧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和他一样,她也无法承受来自家庭和各方面的压力,在压力面前,她也想到了退缩。退就退吧,不退又能怎么样。也许这样也好,这样也算解放了。爱她,却没法给予她,没法得到她,这样的局面,越纠缠下去,越是痛苦。爱的代价确实是太大了。保持正常交往也好,能正常交往,他也心满意足了。因为爱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地爱,就是全心全意地给予奉献,只要她好了,她高兴了,他就好了,他也就高兴了。至于感情上吃多少苦,受多少煎熬,那都是应该承受的事情,也是心甘情愿的事情。反过来说,这辈子能爱上一个人,能有一个人让他如此地爱,确实也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幸运,也是老天的一份厚爱,也是老天对他的一个馈赠。有这份爱在,虽然得不到她,但想想她,心里就会涌上一层幸福,心里就会涌上一种甜mì。有了这样的幸福和甜mì,难道自己还要追求什么。门亮还是动情了说,爱上你,我也很无奈。其实我时时都在克制自己,但我的理智往往无法战胜感情,我无法不去想你,也无法不想为你做点什么。但请你相信我,我爱你,我就会一切为你着想,你不愿意的,我不会去做;你不高兴的,我也不会高兴。得不到你的一切痛苦,我都能够承担。你说我们只做普通朋友,我完全尊重你,如果说我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只有一个,就是请允许我默默地爱你,因为想想你,我心里就有一种幸福感。
曹小慧静静地看着他。说这些时,他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她的鼻子也止不住有点发酸。她知道,他爱她,确实是真心的,确实是发自肺腑的。可他确实也有他的难处,而且难处也不比她小。她完全能够理解他。如果说离婚,她也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他说的没错,只能是默默地爱了,至少是目前没法公开真正地爱。曹小慧也动情了说,知道你爱我,我也很高兴,我接受你的爱。我也爱你,但我却没法给你什么,这一点,还得请你理解。
她也爱他,今天终于说了出来。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门亮jī动了想拉住她的手,但立即感到不能。刚才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要把爱埋在心里,要做普通的朋友。
既然要做普通朋友,有些话也就不能再说,有些事更不能再做,亲一亲她,甚至mōmō她的手,都不再可能。门亮不知再说什么,但他清楚,分手的时候到了。一种生离死别的痛苦让他的心一下缩成一团,一种绝望和失败的情绪也一下笼罩了他的全身。但悲伤却让他痛下了决心,一股怨恨也不由得涌上心头。门亮咬了牙想,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要做普通朋友,那也就没必要再耗在这里。门亮沮丧甚至是恼怒了起动汽车,然后调头。然后沮丧着脸一言不发往回开。
门亮心情的突然变化,让曹小慧一下难受起来。还说是真心相爱,还说是一切为我,刚说要做普通朋友,脸sè立马就有了变化。同时一种更大的难受也一下向她扑面压过来。她清醒地看到,今后,真的是要做普通朋友了,真的就要分别了,而且门亮已经下了分别的决心,而且表情竟然是那样的决绝,那样地义无反顾。一股巨大的失落,让她的心一下空得像失去了一切。很快,一股巨大的伤感和痛苦又让她想哭,也让她想再说点什么。但她清楚,她不能哭,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一切的一切,只能忍受,只能放弃。
门亮仍然绷着脸专心开车,再看都没看她一眼,好像这么快就产生了仇恨。这样看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他深爱着的,还是他的老婆。既然恨了,那就彻底解脱。那天他老婆找申明理的事,她一直想告诉他,但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让他知道为好。现在看来,不告诉他,他还以为他那个老婆有多么的好,有多么的善良,有多么的温柔,而且面对丈夫的出轨,老婆善良得只会流泪,只会默默地躺在他的怀里,不闹不骂,不恨不怨,然后更加关心他,更加疼爱他。这些骗人的把戏,不揭穿确实让她难受。曹小慧在心里憋半天,还是说,有件事不知你知道不知道,有天你老婆找申明理了,说你和我偷情,要申明理好好管教一下老婆。
门亮吃惊地看曹小慧一眼。样的事,他不能够相信。但他知道,曹小慧不会撒这样的谎。但这事他想都没有想过,妻子也从来没有流lù过一点痕迹。门亮放慢车速,问说了些什么,闹没闹事。曹小慧不想再细说这些,想起这些就让她厌恶,再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曹小慧说,还能说什么,除了侮辱我,还能说什么。
门亮再不问什么。他明白,曹小慧的退却,和妻子的阻挠有关。退却就退却吧,退却了以后就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门亮的冷静,倒让曹小慧有点沉不住气,她还是忍不住说,你回去也不要问你老婆,问了,你老婆就知道是我说的,这更加证实你和我的关系不同寻常。
门亮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把曹小慧送到楼下,门亮说,我给你带了点牛羊肉,就在后备箱里,我给你拿上去。
曹小慧立即说不要。曹小慧说,你给予我的太多了,我欠你的太多了,你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好受。
门亮自顾打开后备箱,说,这肉也不是我的。我大哥在一个县里当局长,都是人家送他的,他吃不了又送到了我爸这里。我们也吃不了,就给你分一点。
曹小慧觉得他说的不一定是真话,还不知是怎么背着老婆偷偷mōmō偷出来的。难得他有这片真心。但她还是坚持不要。门亮失落地看着她,说,刚说要做普通朋友,就连朋友的一点东西都感到厌恶了,难道这就是普通朋友吗。
曹小慧又一阵感动。她什么也不再说,动手帮门亮往外拿东西。
车厢里有一只羊,一箱牛肉。她想抱那箱牛肉,但感觉很重。门亮说,咱俩先把羊肉抬上去,我再下来抱这箱东西。
将羊肉抬到门口,门亮就急忙下楼去拿牛肉。曹小慧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外等他。门亮将牛肉箱抱上来,却并不进屋,而是又悄悄地离开。曹小慧明白,门亮是怕让申明理看见。看着匆匆忙忙偷偷mōmō气喘吁吁的门亮,曹小慧一下又于心不忍。好可爱的男人,好可怜的男人。她想把他叫住,告诉他申明理不在家,但心里挣扎几次,还是没有喊出。
哲学博士研究生班要举行开班典礼,要求学员务必都到。申明理走进会议室,才知道今天的会要比他参加的任何一次典礼都要隆重。不仅学校领导全部在主席台就坐,台上坐的,还有不少省厅的领导。这样一来,本来应该在台上就坐的学院院长和研究生院院长,只好屈尊坐在了台下。申明理扫视一遍会场,发现后面坐着的几个像是本校的教师学员,便悄悄地来到后面坐下。
申明理想看看朱雪梅坐在哪里。但整个会场也没朱雪梅的影子。这样的会不来参加,怕是影响不好。申明理正要给朱雪梅发短信,问她是不是忘记了开会,朱雪梅却提了热水瓶端了茶叶罐出现在了前面。
主席台上早已安排了两位漂亮的女生倒水,两位女生就一左一右站立在台后。朱雪梅真的是聪明绝顶,仿佛预料到台下没安排人倒茶。她很熟练地将一个个纸杯放到大家的面前,又一勺勺将茶叶挖到杯子里,然后又一杯杯将水倒满。
申明理目不转睛地盯着朱雪梅。他突然想笑。这女子,真的是活成了人精,真的是聪明到了绝顶。这样的女人,真的是无敌于天下,真的是当校长厅长的材料。由此看来,她目前取得的成绩,那只能说是牛刀小试初lù锋芒,今后,前途仕途真的是不可限量。以前,他还是小看了她。
不知怎么,申明理心里又不由得涌上一股自豪。他不由得笑了。他也想不清,这么一位聪明绝顶的女子,怎么就轻易地落在了他的手里。真的是不可思议。是他傻人有傻福?还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她已经成了他的女人,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和她睡在一个chuáng上,而且她,也常常默默地为他办一些事情。申明理心满意足了仰靠在椅背上,将一条tuǐ架在另一条tuǐ上,心情愉快地欣赏着朱雪梅忙碌。
原以为一个小小的开班典礼不会时间太长,现在看来,没有一个上午绝对不行。申明理算一遍,台上十二位领导,有一半领导讲话,每人讲四十分钟,就是整整一个上午,如果再有学员代表发言,那就肯定要拖延到十二点以后了。
今天本打算要去图书馆查资料的。鲁应俊拉到了一本教材,是和另一所大学的一个院长合编。据他所知,主编是鲁应俊和那位院长,可以再挂三位副主编,但前提是每位副主编要包销一千册书。鲁应俊答应给他一个副主编,可以不包销书,但必须要多编写几章。这倒更合他的心意,多编写更好。按规定,升教授必须要有专著,或者要编写教材。总主编和主编,不管执笔与否,都算编写了教材,但副主编就不行,必须要亲自编写若干章节且字数要达到十万以上。他分到了两章,他计划编十二万字左右。其实,升完副教授就紧锣密鼓地准备升教授,五年时间也未必就能准备得够。编教材只是一条,还要有五篇以上的论文,还要有科研成果。科研他已经参与了,但那是鲁应俊的,按规定,评教授必须要有自己主持的科研成果。这事还有点麻烦,只能等只能碰了。但教材和论文必须得抓紧。可今天上午,只能在这里消磨时间了。
只是苦了朱雪梅,不停地倒水也够辛苦的。但很快,他又觉得无聊地坐着比倒水还要辛苦。看到朱雪梅提了热水瓶又要去装开水时,申明理也跟了出去。他关切了说,你去休息一会儿,开水在哪提,我来替你提一趟。
朱雪梅将热水瓶递给申明理,然后说,我也给你钓一条大鱼,你就等我的好消息,保证让你高兴。
申明理问什么大鱼。朱雪梅神秘地笑了说,现在不告诉你,反正是关乎你的终身大事,到时保证让你高兴得合不拢嘴。
朱雪梅回到会议室坐在后排休息。但申明理猜测一路,也猜不到是什么关系到终身的大事。如果直接理解,终身大事那就是婚姻。难道她要和他结婚?他摇头给予否定。如果是结婚,她完全可以直接和他说,哪里用得着也给他钓一条什么大鱼。但真的是婚姻大事也说不定。如果是这样,事情可真的是麻烦了。申明理不禁有点心跳。和朱雪梅结婚,他真的还没想过。但朱雪梅这样聪明精干的女子,如果娶了,绝对不会吃亏,绝对可以养家,绝对可以帮夫,绝对可以靠了她享福。
将开水提来,申明理就将热水瓶交给了朱雪梅。他这样年龄的男人给领导倒水,连他都觉得有点碍眼。
再坐在那里,申明理的心却再也不能平静。和曹小慧离婚再娶朱雪梅,他真的还没想过。虽然吵架时他也恨曹小慧,但吵过后,他还是爱她的,还是感觉离不开她。至于他和朱雪梅áng,一方面是寻求刺jī,另一方面也是对曹小慧的报复。曹小慧和门亮的关系,怎么想,也不是一般的关系。虽然曹小慧说她并没爱上门亮,短信也得到了证实,但不爱并不一定没有xìng关系,就像他和朱雪梅,没有爱,却有xìng。如果没有xìng,他们两个也不可能偷偷mōmō。
不论怎么想,申明理还是忐忑不安,他生怕朱雪梅真要说什么婚姻。如果离婚再结婚,那也得好好想想,那也得看曹小慧的态度,当然也得看朱雪梅的表现。忽然听到领导宣布会议结束,申明理便迅速地离开了会议室。
下午,朱雪梅给申明理打来了电话。朱雪梅开口便说,鱼我给你钓到了,是林业厅的一个处长,我已经和他谈好了,你负债给他写作业写论文考外语,他到时给你弄一个科研项目,也让你当一回科研老板。他今晚请咱们吃饭,见见面商量一下具体的事情。你六点钟在校门口等我,咱们一起去。
申明理还是没听明白。他要她详细说清楚怎么回事。朱雪梅说,傻瓜,你真是傻人有傻福,你自己的事你却从来不操心。你知道将要和咱们一起学习的这批人是什么人吗?都是厅长市长处长局长,可他们并没时间来学习,厅长市长有秘书,他们可以派秘书来顶替,那些没有秘书的处长局长,就得靠咱们这些同学帮忙。咱们给他考试给他写论文,他给咱们的回报,按前几届的情况,一般都是科研项目,给你弄一个几十万的项目,由你折腾去吧。
申明理总算明白了。这确实是个好事情。政府部门的处长不同于学校的处长,认识了一个鲁应俊处长,命运就有了这么大的改善,认识一个政府部门的处长,那还不知有多少好事在等着。也许真的是时来运转了,刚想科研项目,项目就找上门来了。申明理一连说好。但朱雪梅却并不放过他,说,你看看,这么大的好事,连声谢都不说。你以为容易吗,前几天,我就去翻看全班的花名册,然后考虑物sè哪个最有可能能搞到项目。今天中午会餐,我又陪人家吃饭喝酒,好不容易才给你找到一个,而且基本谈好了。你这家伙,如果不是看在咱们关系不一般的份上,就是别人求我给我磕头,我也不会去低三下四去求人去揽这事。
放了电话,申明理又有点不安。要给人家做作业要给人家写论文要替人家考试,怎么想都有点陪太子读书的味道,怎么想都有点低三下四。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副教授了,也算得上个知识分子了,如此低三下四,如此不三不四,是不是合适,是不是有损形象。这样细想,申明理还真有点难堪。
朱雪梅说林业厅这位处长姓将。因为是将处长请客,地点也是将处长定的,离学校比较远。申明理和朱雪梅打车到来时,将处长和另一位姓车的处长已经在等候了。
申明理原以为两位处长年龄要比他大,见面,感觉年龄要比他小,至少也是差不多。都是同龄人,一肚子的拘谨一肚子的尊敬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路上,朱雪梅就说过,说她也找了个领导,姓车,是省发改委社会处的一位处长。申明理虽然不知道社会处是干什么的,但发改委比林业厅有权,她的处长就比他的处长有势。
今天再没请别人,可能是为了说话方便。两位处长和蔼可亲,可坐座位时,两位处长还是坐在了上席。这让申明理心里有点不快。如果按级别坐,副教授也相当于处级,而且他的年龄要比他们大,同时以后毕竟要他帮扶他,也算半个老师。申明理不愉快了想,被帮扶者反而盛气凌人,这都是平日让那些抬轿子的人惯得。当然,朱雪梅自轻自贱自己找上门,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菜谱拿过来,蒋处长便开始点菜。但每点一样,都要问问车处长同意不同意,爱吃不爱吃。看来,车处长的权确实要比蒋处长的大。申明理也知道,在这之前,蒋处长和车处长也不认识,是蒋处长要朱雪梅把车处长也请来。在交谈中,申明理进一步知道蒋车两位处长都是文科毕业。车处长学的是法律专业,和哲学也沾边,而蒋处长学的就是哲学专业。当得知申明理和朱雪梅都是学生物的时,两位处长显得有点吃惊,然后问为什么要读哲学博士学位。朱雪梅立即解释说,科学发展到今天,学科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越来越难以划分,而且有些新学科的研究,就需要多学科之间互相合作,互相融合。这就是所说的复合型人才,像开飞机的当舰长,学工业的管农业,学农业的管艺术,学艺术的做生意。其实我们从中学到硕士研究生,就没中断过学哲学学社会科学。你们也知道,在大学,不管你学什么专业,马哲社会必不可少,这些社会科学课最少也占总学分的百分之三十多。所以我们学哲学,也不是外行。另一方面,我们学校也鼓励学生跨学科跨专业学习,而且有些文科专业也招收理科生。至于教师,就更不能准确地说学什么就能教好什么,因为老师这个职业,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职业,有时候就有点像卖假药的,要三分知识七分胆量,要三分手功七分嘴功,要三分专业七分综合。
两位处长很开心地笑了。申明理却觉得朱雪梅过于贫嘴。他清楚,像朱雪梅这样的研究生,一般来说,学习就是抄书,老师布置作业甚至是论文,都要从网络里搜索下载,如果有什么真本事,也就表现在嘴上。但做人还是实在一点的好。申明理说,主要是我们生物系没有博士学位授权点,全校也只有哲学这个博士学位班。现在在大学里干,没有一个高学历不行,学位就是能力的证明,就像人家说的,有水平没文凭,空口无凭;有能力没学历,无能为力。
车处长喝口茶,再叹一声,说,还是你们教授好啊,既自由,又轻松。哪里像我们,活得就像棋盘上的棋子,怎么走,半点都不由你自己。不自由也罢了,精神还高度紧张,生怕一不留神,给国家造成损失,把自己的前程也断送掉了。你们知道,在我们身边,整天都有人围着你,表面看,他们都恭恭敬敬,都要求你批项目批经费,都说他们的项目有多重要有多关键,其实这里面情况特别复杂,有真的有假的,也有半真半假的,有哄你骗你害你的,也有确实需要资金的,如果你没有火眼金睛,稍不留神,你就会上当受骗,把不该批的项目批了,把不该上的工程上了。如果造成烂摊子工程,如果资金完全被挪作他用,那就是你的责任。更糟的还是那些躲不开推不掉的人情,特别是领导的批条电话,如果处理不好,不仅要得罪领导,弄不好就要丢掉乌纱帽。不夸张地说,我们每天都在走钢丝,走过去了,算你幸运,如果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有时我就想,如果哪一天栽了跟头,我就去大学当个教授,过几天轻松自在的日子。所以我拿个博士文凭,也有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想法。
车处长能说真心话,还是让人感动。但申明理给车处长敬完酒,又觉得这话也有点虚假,更不能完全相信。如果当领导真的这样受苦,那为什么还要争着去当。如果拿这个博士学位是为了留条后路,车处长也不是傻瓜,如果真的栽了跟头,哪个大学又会要他去当教授。即使不栽跟头,如果想在大学兼个教授,可能至少也得当到厅级领导。其实说穿了,拿博士学位,就是想当更大的领导。这点鬼心思,还是骗不了人的。再说,你们当领导的这么辛苦这么危险,那么当老百姓的还怎么活得下去。申明理想,你再苦,也没有像我这样的老百姓苦。你再苦,也不会愁房子车子票子儿子,更不会愁老婆被穷逼走老婆被人占有。一股悲伤一下涌上申明理的心头。一个男子汉,混到连老婆都保护不住的地步,也真的是窝囊透顶,也真的是没出息透顶。悲伤让他莫名地生出了仇恨。他想讽刺车处长几句。忍半天,还是说,如果你今天到大学教书,明天你的老婆就会跑到别人的家里,后天你就会不想再活下去。
大家吃惊地看着申明理。朱雪梅急忙说,你看看,我们的申教授又嫉妒了,他最近买房子,欠了一身的债,所以谁说大学教师好,他就和谁急。
蒋处长急忙敬酒,然后说,我的想法也和车处长差不多,也是为留条退路,也是想学点东西,不能说学成一个学者,至少也要对得起博士这个称号。
申明理猛然认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急忙将酒一口喝下,说,我是说你们如果能在政界混,就千万别想来学校教书,如果一旦教了书,你这一辈子就算毁了。
朱雪梅把话题引到学习上。朱雪梅对车处长说,学习方面的事,基本就包在我的身上,班里有什么事,我打听到了,我就给你打电话,然后听你的指示,你说怎么办,我保证按你的想法办好,你一点都不用操心,安心把你的工作干好。
朱雪梅的话再明白不过,就是说学校有什么事,她都会通知他车处长,然后听处长的指示,让她替他做作业她就做作业,让她替他答试卷她就答试卷,如果让她去向阅卷老师要点成绩,她也会去做。车处长连声说好,说有事到时再说,多联系就行。
一圈酒敬完,将处长凑到申明理跟前,和申明理商量帮助的事。按蒋处长的意思,太简直的事就不用麻烦,复杂一点的,申明理替他完成后最好也传给他一份,他也要好好学习一下。申明理不住地点头,然后说,到时咱们也多联系,我能办到的,我尽力去办。
互留手机号时,申明理刚拿出那个摔破绑了胶布的手机,蒋处长立即笑了起来。蒋处长笑了说,你也太给教授添美名了,现在市场上低档一点的手机,三四百块钱就能买一个,你快把它扔进垃圾筒吧,你扔了,我给你一个新的。
朱雪梅立即说也给我买一个。蒋处长说,你还用我给你买吗,恐怕我想买,也轮不到我。车处长什么手机没有,你暗示一下,他立即就会给你拿几个来,然后由你挑选。
朱雪梅看着车处长,说,车处长又不是卖手机的,他才不会给我买呐。
车处长笑了说,手机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自己去买,买了算到我的头上。
朱雪梅笑笑不再说什么。她根本就不想让他买什么手机,她要谋划的,是更大的东西。她已经和车处长说过了,车处长已经同意让她申请一个环保方面的科研项目。考虑到她刚参加工作,还没有专业技术职称,为了稳妥,车处长要她找一个教授挂名。挂名的事她已经想好了,就把鲁应俊挂上,在申请书上把鲁应俊写成主持人。至于具体研究什么,她也已经想好,就搞污水处理,而且她的研究思路将和别人的不同。传统的处理办法一般是用化学的方法中和降解污水,她要按一个全新的思路来搞,就是尽量用物理的方法,用控制温度或者什么,让污水自然分解。如果经费充足,就彻底分析研究一下污水中的微生物,然后找出一些靠吃污染物为生的微生物,用生物的无害的低成本的方法来处理污水,然后获一个真正的大成果。这些想法,她准备过后慢慢和车处长谈,然后写在可行xìng论证报告里。发改委的项目都是大项目,如果真的弄成了,如果能批几百万经费,就直接招兵买马,组织一个研究小组,集体攻关。如果经费再多,能有上千万,就成立一个研究机构,雇佣几个有实力的著名专家,搞一个大成果出来,当一个真正的科研大老板。
因为人少,互相又不断地劝酒,饭吃得不多,酒喝得不少。菜上完,车处长说还有事。晚宴便就此结束。
打车回到学校,朱雪梅对申明理说,跟我回宿舍去,我有话要说。
学校虽然已经批准朱雪梅留校,但还要上报省人事厅办理相关手续。因手续还没办下来,留校的所有手续就也没办理,因此暂时还住在研究生宿舍。研究生宿舍虽然住了四个人,但有的已经找到了单位,没找到单位的都出去找单位去了,这一段时间,宿舍基本就朱雪梅一个人。看着满脸绯红的朱雪梅,申明理感觉朱雪梅又需要他了,同时也感觉朱雪梅的**要比一般女人强烈得多,只要能抓住他,就不放过他,只要有机会,就不放过那种事。有几次大白天在实验室,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就坐在椅子上要他。这样的女人真的让他费解。和曹小慧结婚这么多年,好像她从来就没主动提出过要他。申明理觉得也好,有个xìng伴侣确实也不错,要不真要把人窝囊死。
áng后,朱雪梅却躺了不动。把她搂入怀里时,她却突然说,我可能是怀孕了,你说怎么办。
怀孕?虽然这事早料到会发生,他心里甚至隐隐地希望发生,但真的发生了,申明理还是一时有点发愣。他感觉她不会要挟他,朱雪梅不是那样的人。她说怀孕了,就是怀孕了。这么长时间在一起,在实验室**,根本就没有避孕套,如果不怀孕,那才有点不正常。
朱雪梅又问申明理怎么办。申明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答案是明确的,她心里也许比他更清楚,但她所以让他来说,那就是要考验一下他的为人,试探一下他的心理,看他会说出什么,会不会心疼她肚里的东西。但他还是拿不准说流掉好还是说生下来好。申明理考虑一阵,也想不出第三种可能,但冷冰冰地开口就说流掉也太冷酷残忍。申明理换上了高兴的表情,在朱雪梅的肚子上抚mō一下,说,想不到我们有了一个小生命,让我看看,小东西长成了什么样子。
朱雪梅将他的手推开,别打岔,你到底想怎么办……Q!。
八百十六.
八百十六.
怀孕?虽然这事早料到会发生,他心里甚至隐隐地希望发生,但真的发生了,申明理还是一时有点发愣。他感觉她不会要挟他,朱雪梅不是那样的人。她说怀孕了,就是怀孕了。这么长时间在一起,在实验室**,根本就没有避孕套,如果不怀孕,那才有点不正常。
朱雪梅又问申明理怎么办。申明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答案是明确的,她心里也许比他更清楚,但她所以让他来说,那就是要考验一下他的为人,试探一下他的心理,看他会说出什么,会不会心疼她肚里的东西。但他还是拿不准说流掉好还是说生下来好。申明理考虑一阵,也想不出第三种可能,但冷冰冰地开口就说流掉也太冷酷残忍。申明理换上了高兴的表情,在朱雪梅的肚子上抚mō一下,说,想不到我们有了一个小生命,让我看看,小东西长成了什么样子。
朱雪梅将他的手推开,说,别打岔,你到底想怎么办。
申明理说,我想让你生下来,生一个漂亮又聪明的儿子。
让申明理想不到的是,朱雪梅一下侧过来身子,几乎是贴了他的脸,说,真的?你说的是心里话?那我就给你生一个儿子。
感觉朱雪梅不像是开玩笑。难道她真的要嫁他?申明理又吃惊得浑身都有点紧张。和朱雪梅有关系这么多日子,他还真的没认认真真想过和妻子离婚,也没认认真真想过和朱雪梅结婚。细想起来,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感觉朱雪梅只是和他玩玩,他也只是为她解决一下生理需要。另一个是他也不敢想和她结婚,人家毕竟是未婚姑娘。现在看来,朱雪梅也未必不可能嫁他。虽然她还是未婚,虽然她长得也不错,但他和她的年龄相差并不算大,而且他还是副教授,如果他离了婚,他也是单身,他和她的条件也差不了多少。申明理强迫自己镇定一下,但他还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离婚,而且离婚这样的事,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想,况且妻子并没什么大的毛病。
朱雪梅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她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感觉朱雪梅还是在考验他,结婚的话也不是真心的,更不会生一个儿子。但如果是考验他,突然说这种话也可能有她的什么目的。申明理改为开玩笑的口气,说,你拿我开涮吧,你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肯嫁给我一个半老男人。
朱雪梅仍然紧盯着他的双眼,说,是吗?你已经是半老男人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我感觉你还很年轻。
申明理厚了脸皮说,看是看不出来,一试就试出来了,再过两年,就更明显了,咳嗽气喘痰多阳萎,所有的老毛病就都出来了。
朱雪梅说,不对呀,我怎么觉得你的劲头很足,特别是chuáng上功夫,好得超过那头良种公猪。
没错,朱雪梅确实是在试探他。好吧,你试探我,我也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申明理说,和你比,还是不般配,再过几年,就爬不上你的chuáng了,再过十几年,就爬不到你的身上了。
还是在玩弄老娘!早就知道你肚子里藏了什么杂碎。为他办了那么多的事,为他操了那么多的心,狼心狗肺,连点带感情的话都没有。朱雪梅一转身,给他一个后背,说,你滚吧。
滚就滚。起身mō到了kù子,申明理又觉得不妥。这样一走了事,也不是个正直的男人。如果真的怀孕,这事更不能一走了事。大男人,怎么也不能亏欠女人,更不能欺负女人。申明理又重新躺好,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
无言了搂一阵,他开始道歉。朱雪梅突然说,我已经超过十几天没来例假了,肯定是怀上了,明天早上八点,你陪我去医院检查,怀上了就做人流。
申明理一时哑口无言。这个朱雪梅,真的是直率得可以,事情肯定是早就决定了。流就流吧,也只能是流了。申明理松一口气,很快又觉得真的是对不起她。欢乐过后,却给她种下了麻烦。记得生过女儿后,不小心妻子又怀了孕,那次人流,妻子在里面疼得又叫又哭,过后还疼了三天,也骂了他三天。一股强烈的内疚和自责,一下涌上申明理的心头。他动情了抚mō着她的肚子,抚mō一阵,真的有了一种父亲的感情,真的好像抚mō在了儿子的身上。他是学生物的,他清楚孩子在肚子里是个什么样子。可怜的小生命,还不能来到人世,还不能见到父亲,就要被流掉,就要被倒入厕所。申明理不禁热泪盈眶。申明理将脸贴在她的脸上,然后哽咽了说,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孩子。
看着动情的申明理,朱雪梅突然哭了。但只哭泣几声,就擦净眼泪,说,我心里怎么想,我心里怎么痛苦,你们谁都无法猜到,也无法理解。我的痛苦,不仅仅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我的命运。你们男人真不是东西,我流产,已经流过多次。那几次是为了一个以为要托付终身的男人。可为那个男人流过几次产后,换来的却是他的远走高飞断情绝义。这一回,我又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流产,而且换来的,将更是一场莫名其妙。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到头来,也不会有好结果,更不会有一个好家庭。
朱雪梅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屋顶的白炽灯闪着黄sè的光芒,将屋子照得昏暗不明。申明理愧疚地说声对不起后,一种深深的内疚真的抓紧了他的心。他真的是对不住她,她真的是一个苦命的姑娘,她这个年龄,本应享受甜mì的婚姻,却不得不这样不伦不类。此时,他真想搂紧她说我爱你,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做终生的伴侣。但他又克制住了。他清楚,这样的话,得再认真想想,想不清楚,是不能轻易说的。但不说话这样沉默了也不行。申明理说,如果人流,我们就找家最好的医院,不让你受一点痛苦,然后我给你喂饭洗脸,好好shì候你几天。
朱雪梅仍然不说话,两眼仍然空洞洞地望着屋顶。
申明理看眼表,已经深夜两点多了。该走了。曹小慧今晚没打电话来,是忘记了他,还是以为他不会有什么事。曹小慧现在肯定睡着了,而且睡得一定很安祥。申明理亲亲朱雪梅,说,你也累了,明天还要到医院,早点睡吧。
申明理刚爬起身,朱雪梅就把他拉倒,说,今晚你不能走,你得陪一晚我们的孩子,这是他的最后一晚。再说,我也不是妓女,睡完了就完成了任务,然后穿kù子走人。
是该陪一晚,也应该陪一晚。申明理重新睡好,再把她搂入怀里。搂一阵,他心里很快就不安得更加厉害。一晚不回去,怎么向曹小慧解释。猛然,他又对朱雪梅不让他回去的用意有所怀疑。不让他回去,很可能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故意要让他的妻子知道,然后让他夫妻大闹起来,直到闹到离婚。如果是这样,那么朱雪梅就真的有点yīn险,也真的爱上他了,而且想和他结婚。他不敢再往下想。
申明理心慌意乱无法入睡。半夜或者一早妻子醒来身边空空如也,不知她会如何惊慌。但不管怎么样,关键是要想好一个没回去的理由,而且明天还要陪朱雪梅去医院,还得想一个一两天不回家的理由。可想半天,也没有一个最合理的。如果是领导就好了,可以说出差,可以说开会,随便就有一个理由。可这些都和他无关,除了那次科研下乡,这辈子就没出过差。问题是他的朋友也少,更没什么社交圈子,虽然有些同学,但这么多年基本没有联系。他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这么多年,他就是按时工作,按时休息,像个机器,家和单位,两点一线,想编一个意外的事情,也无法编出。人们都说看一个男人有没有本事,就看他是不是晚上经常在家。按时回家经常呆在家里的男人,是最没本事最没出息的男人。而他,比没出息还没出息。
还是觉得半真半假最好。就说两位处长请客,他喝多了,处长就在宾馆为他开了一间房。这样妻子即使不全相信,她也没办法查出大的漏洞。
感觉朱雪梅睡着了。他也想尽快睡着,但单人chuáng太窄太小,睡平,半个身子就担在了外面,搞得他浑身都不自在,而且越想睡着,越睡不着。没办法,只好悄悄起来,来到对面的chuáng上。他也不管是谁的chuáng,拉开被子睡了再说。
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是曹小慧打来的。从声音中听出,曹小慧是惊慌的。他能够想象得到突然醒来发现他没回来的惊慌。他本想装成醉态,但想想都不知该怎么装。只好平静了解释,然后说现在睡了一觉,没事了。
挂了电话,申明理看眼时间,天很快就要亮了。再次躺倒,沉重的睡意却一下向他袭来。很快,他便进入了梦乡。
上午他还是陪她到医院化验检查,结果确实是怀孕了。但在做人流前的进一步检查时,医生却说朱雪梅**有炎症,要住院治疗等炎症消失后才能人流。医生这样的决定,让申明理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在他看来,人流手术应该是最简单最普通的手术,在校园周围,到处都是人流的广告,而且是无痛人流。有些广告上的话他还记得,什么轻轻松松,干干净净。什么不用麻醉,毫无创伤,毫无痛苦。给人的感觉就像从耳朵里面掏耳屎。可这里,却像做什么大手术。申明理生气了将朱雪梅叫到屋外,说,什么大夫,纯粹是寓腐瞎编骗钱,难怪人们说在大医院,看个感冒,也要花一天时间,花上千块钱。在咱们学校门口,人流只要十几分钟,而且还没有痛苦。有回我在马路上听到一个女生对另一个说她可能怀孕了,又得到校门口让老婆子掏一回钞票。另一个问疼不疼,回答说疼倒不疼,就是有点痒痒。
简直是放屁!想不到申明理会是这样的男人。愤怒让朱雪梅脸都变了颜sè,她喊一声滚!然后转身面对了墙很伤心地哭了。这样jī烈的反应让申明理有点晕头转向。但他还是上前扶了她,问她怎么了,他说错了什么。朱雪梅一下将他甩开,说,你就根本没把我当人看,更没替我想一星半点,更别说心疼我了。学校门口的那能叫医院吗?一间破屋子一张破铁chuáng,然后像掏粪一样给你掏出来,至于你以后是死是活,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会不会终身不育,他们才不会为你考虑。这样的手术,也能叫人流吗?兽流都算不上。学生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再说,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流过几次,子宫壁上已经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医生说我的子宫壁有的地方已经被刮得很薄,再不能刮宫人流,再刮就有可能穿孔大出血。这些,你知道不知道。
这些他确实不知道。他以为人流就是人工取出来,就像他做生物试验时,把种子从瓶子里取出来一样。他建议再咨询一下别的大夫。朱雪梅立即说,还用咨询吗?亏你是学生物的,还是生物学副教授,简直是白学了。种子发芽难道不扎根吗?胚胎发育,也要先附着在子宫壁上,人流刮宫,就是把胚胎从子宫壁上剥落下来,但这种剥落不是剥皮,而是把幼苗从土壤里拔起,拔起时要带出多少泥土,你想想就知道了。
申明理一下恍然大悟。他虽没做过什么胚胎实验,但这个道理他想想就应该明白,但他却从没想过,却受那些人流广告的yòuhuò,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申明理只能惭愧了再一次道歉。
朱雪梅说,医生还没mō我的子宫,如果mō了,mō到那么多的伤疤,给不给做还不一定呢。
如果真是这样,不mō子宫当然不行。哄医生,就等于拿生命开玩笑。让医生mō过子宫后,果然说不适合再刮宫流产,如果坚持要流,只能选择药物流产。而且也要住院,边观察边用药。
只能听医生的了。但让申明理没想到的是,办理住院手续时,医院却要五千块钱的押金,而且毫无商量的余地。
申明理急忙找朱雪梅问有没有公费医疗本。朱雪梅带了哭腔说,我留校的手续还没办下来,我哪来的公费医疗。
又是钱这个大难题。申明理红了脸问朱雪梅带没带钱。见朱雪梅盯着他,脸上有一种说不清的表情。申明理解释说,我今天没带钱,钱也在老婆手里,不知你有没有存款,如果有,先垫上,等我有了钱再还你。
朱雪梅憋半天,终于说,你不是不知道,我还是个穷学生,我又没有工资,我哪来的钱。
申明理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找人借钱了。可这一阵子总是借钱,能借的人,他已经借遍,他不知再找谁张口。
但找谁借还得想。申明理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医院。来到一个墙角,他开始想可以借钱的人。但五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关系如果不是很好,谁又肯借你这么多钱。再说,借这么多的钱,肯定要问为什么,他不知怎么能编出一个合理而且必须要借钱的理由,而且即使编出,借钱也会很快传到曹小慧那里。如果曹小慧知道,事情将会不可收拾。
突然想到将处长。还是向将处长借最好。蒋处长有钱,五千块钱对他不是个什么问题,如果没有特别原因,他想他应该不会拒绝。再说,他还要帮他给他做作业写论文,借点钱也算应该。
可还是让他迈不动脚步。刚认识人家,而且还没帮人家干事,就向人家借钱,人家怎么能不怀疑,人家还以为你是一个小人,还没帮忙干事,就要先收预付款。这样的人,人家怎么会信任你,怎么会尊敬你。
住院部的门口传来了几个女人的哭声,不知谁家又死了人。申明理的心情也沉痛到想哭。以前穷是穷点,可也没穷得到处借钱。现在这大半年,他的感觉就是借钱。好像撞上了讨债鬼,事情不知不觉就逼得你非借钱不可。难道真的是哪里出了问题,才处处走背运处处不顺利?
还需要编一个理由。编一个母亲死了的理由,蒋处长就不会怀疑借钱的动机。但母亲死了可以向同事借,也可向单位借,为什么非要向人家借?再说,真编这样一个理由,人家如果送花圈或者给学校的什么人打电话,事情就麻烦大了。
不如实话实说。都说一个男人想女人,两个男人说女人。男人和男人之间,说说女人,说说拥有的女人,也是一件愉快浪漫的事情。再说,能把最隐秘的事说给他,就是对他的信任,两人就是好朋友铁哥们儿,就像人们说的那个四大铁哥们: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受过贿,一起嫖过娼。申明理不由得摇头苦笑。
打通蒋处长的手机,问他在不在办公室。得知在办公室时,申明理说,你有没有空,我能不能去你那里一趟,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蒋处长轻松了说,教授就是这么客气,其实你不用客气,我这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因为咱们已经是朋友。
蒋处长的开朗让申明理心里好受了许多。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倒霉前认识了一个蒋处长。这样开朗爽快的朋友,借点钱当然问题不大。
林业厅申明理从来没去过,一路打听一路转公交车,转了三次车才到。
蒋处长的办公室坐了一个中年男人,申明理到来后,这个人好像不好再说什么。蒋处长介绍申明理说是他的朋友,大学教授,那个人便起身告辞。
给申明理倒一杯水,蒋处长认真看着申明理玩笑说,我感觉你脸sè不对,是不是夜生活有点过度。
这话倒正中下怀,正好引出话题。申明理叹一声,然后红了脸笑笑,说,还真的让你给说对了,确实是遇到了点麻烦,但事情又真的让我不好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女朋友,好了好长时间了,不小心怀了孕,要在医院做人流,医院要收一笔押金,我家的钱又在老婆手里,又不能开口向学校的人借,只好找到你这里来了,不知你有没有钱,先周转一下。
将处长立即有了兴趣,然后一阵大笑。但蒋处长的愉快笑声却让申明理羞得抬不起头来。笑过,蒋处长做出疑huò的样子看申明理半天,然后说,女朋友是不是你的学生,不会是真的吧,看不出来啊,文质彬彬的教授,怎么会干摧残下一代的事情。
申明理只好涨红脸说,学生倒不是学生,不过也是刚留校的研究生。
蒋处长一下笑得更响,也更开心。然后说,啊呀,难怪人家说才子风流风流才子,才子就是风流,如果不风流,也就不是才子,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了,就像是风轻轻地吹大了,所以才叫风流。还是你们教授好啊,想搞女人,女学生女老师,要什么样的都有,哪里像我们,别说没有,即使是有,要搞也很困难,和女人开几句玩笑,人家就说不正经,如果爱上一个女人,那就是作风问题,甚至是道德败坏流氓**。你看看,同样是搞女人,你们叫风流,我们叫流氓。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不过你也要小心,说不定哪天反**,也会反到你们的头上。
这小子,调侃起这些来,还真有点水平,估计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哲学博士。说不定这家伙就是情场高手。申明理只好苦笑了说,哪里是什么风流,一时没控制住,犯了点小错误,惹了点小麻烦。
蒋处长一下笑得呛了肺,咳嗽好一阵才笑着说,有意思,也搞笑,一时没控制住,犯了点小错误,好像你是在做试验,一不小心滴漏了几滴试剂。真的是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才了。
蒋处长平静下来,又问这女生多大了,长得怎么样,能不能变成老婆。因将处长认识朱雪梅,当然不能让他猜到朱雪梅的头上。申明理只好胡编说人家早已经成家,是工作几年才考的研究生,老家的孩子也四五岁了。将处长不住地点头,但还是嫉妒了说,你们这些教授,搞女人的机会就是多,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离家求学的活寡fù,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难怪社会上对你们有不少议论,说教授就是叫兽。最近听说有个叫什么的,弄了自己的女研究生,结果让女研究生的男朋友杀了。你说说,这样的教授,怎么教书育人,可你还说是一点小错误。
妈的屁,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但申明理还是将恼怒压下,仍然厚着脸皮说,哪里,你猜错了,只是偶然的一次,你不能把偶然当一般,更不能殃及整个教授。
感觉蒋处长有点亢奋,他仍然没一点放过申明理的意思,将处长仍然很有兴致地说,我只见过你一个教授,你就搞大了一个学生,如果再见一个,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事情。
申明理低头不再说下去。蒋处长停止了取笑。蒋处长回到座椅上,想想借钱,心里又很是不平。你风流却让我买单,简直是有点强盗的味道,天下也没有这种道理。蒋处长不愉快了说,其实也不用人流,你不是说她有丈夫而且家也不在省城吗?这正好让她生下来。偷偷地生下来,老家不知道她超生,你也可以多一个儿子,两全其美。
申明理心里憎恨,但他只能低头不再作声。他想以这种沉默,以这种弱者的姿态,让蒋处长停止讥笑。果然效果不错。蒋处长终于问什么时候要钱,要多少。申明理只好说,她还在医院等着,医院说要五千押金,最终可能用不了这么多,等押完了,我再把剩余的给你拿来。
蒋处长说,做一个人流手术,怎么能要这么多。
申明理说,也许是怕大出血什么的,押金就收得多一点。
蒋处长还是觉得冤枉倒霉。他严肃了说,钱倒问题不大,但有些事我不得不提醒你。男人风流,还得看具体情况,还得要实事求是。如果继续风流,就得准备点sī房钱,不然有些时候你还真的应付不过来。
蒋处长的话已经很明白,就是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你就别惹那个风流。你没有那个实力,你就不配有那个风流。妈妈的,好像男女爱情,也是你们有钱人的专利,没钱,就什么也不能干,干了,就是犯上作乱,就是不实事求是。但申明理还是低了头什么也没说。
蒋处长也沉默半天,才很不情愿地起身打开身后的铁皮文件柜,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袋,背转身数了两次数出五千块钱,交给申明理。
这小子,存这么多sī房钱,可见也不是用来干好事的。申明理将钱拿到手,想问存这么多sī房钱是不是风流钱,但他不傻,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申明理将钱装入口袋,总算长舒一口气。原以为蒋处长要回家去拿钱,或者推脱没那么多钱只能借一点儿。竟然全借给了,还真的是爽快。再一次表示感谢后,申明理急忙出了门。
学院接连出了两件大事,先是一名女生因和宿舍同学长期矛盾尖锐,便写了遗书跳楼身亡。然后是一名失踪两年的女学生突然回来,原因是两年前交友不慎,自称是某大学学生的男友却是个盲流,被女学生识破后,男友以带女学生证实自己的身份为由,把女学生骗到了外省,然后绑架到乡下的一处住所,成为男友及其团伙的xìng奴。这两件事让学院决定加强班主任工作,选择一些有经验年龄大责任心强的老师担任班主任。门亮被选为班主任后,感觉还是相当的愉快。他清楚,这是学院对他的信任。而这样的信任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细想想,工作二十多年,既没当过先进,也没当过模范,好像表扬也不曾有过。虽然大家公认他有学问,可就是没有领导信任过他。究其原因,大概是他不追求这些也不接近领导。现在突然被信任,他首先想的是干好工作,真正的干出一点成绩,不辜负领导的信任,也让大家看看他的管理能力。当然,曹小慧只和他做普通朋友以来,心情总是莫名其妙地压抑,也莫名其妙地时时感到空虚,就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半夜也会突然惊醒,然后难以入睡。忙碌一点,总会好些。他认为,要管好学生,首先得了解学生,得成为学生的朋友。成了朋友,学生才能信任你,才能服从你。因此,晚上没事时,门亮都要到学生宿舍走走,了解一些情况,指导一些工作。一位女生有癫痫疾病,经常半夜大喊一声发作,发作时有时是口吐白沫浑身青紫,有时又是梦游般起chuáng在地上走一阵再睡下,因此吓得宿舍里其他五位女生不敢睡觉。五位女生集体找学院找学校,要求把患病女生隔离出去,或者是给她们调换宿舍。但学校认为癫痫病不是传染病,如果隔离出去,患病女生会更加孤立,更加痛苦,不仅会加重病情,弄不好会引起轻生自杀。门亮也是这种观点,而且表态说他可以让同宿舍的女生消除恐惧,消除歧视。但他能做的,就是反复做五位女生的思想工作,告诉她们患病的痛苦,告诉她们患病的不幸,告诉她们人与人应该互相关心,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友爱,如果是你的亲人患病,你又怎么对待。他告诉她们,能住到一个宿舍也是一种缘分,一个宿舍的同学,就是一生的朋动情处,门亮几乎流出眼泪。在他的劝导下,五位同学的思想有了极大的转变,她们开始主动帮助患病女生。患病女生大为感动,不仅感jī了叫大家姐姐,还每天为大家提开水,为大家打扫宿舍,为大家áng铺。在互相感动下,整个宿舍亲如一家。这件事更让门亮感动,也更让门亮得意。他得意了认为,干工作一方面要肯干,另一方面要会干。会干就是能力,能力来自于知识。在这方面,他认为要高出别人一截。在他看来,许多领导不是不肯干工作,而是能力实在有限,勤勤恳恳一天忙到晚,却越忙越乱,越忙事情越多。当然,让他得意的还远不止这一件事。有位女生失恋后情绪低沉,不但沉溺于网吧酒吧不好好上课,甚至考试都不来参加。门亮连续一周找她谈心,告诉她如何自尊自爱,而且告诉她,只有自身强大了,别人才会尊重你,如果你考上研究生有一个更美好的前程,不仅抛弃你的男友会后悔,也会有更多更优秀的男孩子爱你。最后这位女生扑在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后,决定发奋努力,而且再没一次旷课。
工作顺利,门亮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生活也不再那么苦闷,工作劲头也足了许多,曹小慧要和他做普通朋友的痛苦也轻了许多。他觉得忙碌也是一付良药,忙碌了,对曹小慧的思念也减轻了。原来手机有时几天也不响一次,偶尔响起,不是妻子就是父母。现在,他的手机响声频繁,大多都是学生找他。他突然发现和学生在一起,也让他年轻了不少,轻松了不少,充实了不少。这样的生活也是一种乐趣,这种受人尊重的平凡的乐趣,才是人间最温馨最甜美的乐趣。
过去没事他就呆在家里,现在,他基本都在办公室,而且到了办公室,就有事情要办,就有学生来找。
下班时间到了,班里的体育委员马晓威又来找。在大学,体育活动是学生的一项重要内容,这方面的工作,也显得比较重要,马晓威也算门亮的得力班干部,感觉马晓威在工作上也有点办法。马晓威说学院要组织班级足球比赛,参赛队员已经组织好了,就是还差比赛的服装。马晓威说,门老师,我想好了,运动衣咱们买不起,我看就只买一件背心,然后印上学院的名称,估计每人十块钱也就够了。
班级比赛就买服装,也不现实,班里也没这笔钱。门亮话还没说完,马晓威说,咱们不是有班费吗?就从班费里出。
一个班就六十几个人,足球队员至少也得十几个人。让大家出班费给少数人买衣服,当然很不合理。马晓威说,别的班都买了,不然大家上场没有统一的衣服,也不像样子,也分不清敌我。
门亮觉得还是不买为好。马晓威一下不高兴了。马晓威不高兴了站一阵,然后说,还有一件事,按惯例,每场球要给裁判十块钱,算作裁判出场费。如果预赛就淘汰,也要踢六场球,得花六十块钱,如果打到决赛,得九十块钱。
这回门亮有点生气。同学之间自己搞点活动,其实就是自娱自乐,要出场费那成了什么。门亮加重了语气说,你们还是学生,以后再不许想这些歪门邪道,干什么都提钱,这都是些什么思想。
马晓威说,人家都给,如果咱们不给,裁判就会吹黑哨,咱们踢得再好,也赢不了球。
简直是乱七八糟,黑哨这个词竟然也用在了这里。这样发展下去,如何了得。门亮生气了说,你们还是学生,怎么黑社会的东西对你们影响这么大,谁告诉你要吹黑哨,如果谁真吹黑哨,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马晓威说,人家吹黑哨就是暗地里使坏,校长也没办法。
门亮想发火,又不知该怎么发。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发火,毕竟是学生,毕竟是玩耍,即使真的有黑哨,不支持,不给钱,也算是对这种拜金主义的打击和压制。门亮说,如果有黑哨,我更不能给钱,给钱,就是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让门亮想不到的是,马晓威却不依不饶。马晓威争辩说,现在是商品社会,哪有干活儿不付报酬的。去年我们班搞普通话比赛,请学院和各系领导做评委,班主任就从我们班费里拿出了四百多块钱,给每个评委买了一个保温杯,但获奖的学生,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荣誉证书。这还不算,过新年过教师节,班干部还要给班主任和院领导买花买礼物。为什么老师能花学生的钱,学生自己搞点活动,就一分钱也不能花。
去年的班主任不是他,他也不知道这些事,但这样做,显然是极其错误的。班费来自学生,每年学生都要交几十块钱的班费,学生已经叫苦不迭,不少困难学生已经无法支付。他在走访中了解到,有些困难学生困难到了只吃馒头不吃菜的程度。学生如此困难,却要交班费给老师买东西,这是严重的乱摊派,也是严重的不正之风,**之风,而且是没有一点良知。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从小就让他们养成请客送礼,办事就要收钱的习惯,以后进入社会,那又怎么了得。门亮说,以前的事我不清楚,但这样的事,在我这里决不允许,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我会向院领导反映,让领导来制止一下这股歪风邪气。
马晓威非常不满地走后,门亮觉得刚才的事应该向领导反映一下。但想想去见领导,门亮又极大地不情愿。不知为什么,好像参加工作以来,他最不愿见的,就是领导,而且虽着年龄的增长,不愿见领导的心理越来越明显,而且看见领导,就想躲避,躲不过打招呼,也极不自然。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门亮站在那里思考一阵,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主动专门去汇报,如果开什么会有机会发言,乘机说说也自然得体一些。
第二天下午,门亮却接到院长的电话,要门亮到办公室来一下。
院长毛庆中正在计算机前忙着。因为门开着,门亮便径直走了进来。感觉好像从来没来过院长的办公室,环视一下,感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好些。但毛庆中办公桌对面也有椅子,坐在对面谈也许更好一点。门亮刚想去椅子上坐,毛庆中却给了个请坐沙发的手势,门亮只好在沙发上坐了……Q!。
八百十七.
八百十七.
马晓威非常不满地走后,门亮觉得刚才的事应该向领导反映一下。但想想去见领导,门亮又极大地不情愿。不知为什么,好像参加工作以来,他最不愿见的,就是领导,而且虽着年龄的增长,不愿见领导的心理越来越明显,而且看见领导,就想躲避,躲不过打招呼,也极不自然。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门亮站在那里思考一阵,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主动专门去汇报,如果开什么会有机会发言,乘机说说也自然得体一些。
第二天下午,门亮却接到院长的电话,要门亮到办公室来一下。
院长毛庆中正在计算机前忙着。因为门开着,门亮便径直走了进来。感觉好像从来没来过院长的办公室,环视一下,感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好些。但毛庆中办公桌对面也有椅子,坐在对面谈也许更好一点。门亮刚想去椅子上坐,毛庆中却给了个请坐沙发的手势,门亮只好在沙发上坐了。
毛庆中开门见山说,你是怎么搞的吗,对学生的事漠不关心。足球比赛是全院的事,也是院里开会定下来的一件大事,你不支持,不让你们班的学生参加,这活动还怎么搞。你这不是成心拆学院的台么。
竟然这样说话,竟然像批评年轻人一样批评他。问题的关键是毛庆中没搞清情况,不知听了谁的一面之词。门亮觉得应该耐心解释。但还没说完,毛庆中就打断他的话,说,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不就是买件背心吗,现在经济发展了,学生的要求也不过分。如果站在学生的立场上想,买件背心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如果不买,大家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满场杂七杂八分不清阵线,还怎么踢球。再说,现在的学生也不是那么好管,能满足又不满足他们,该花的钱不花,学生当然不会满意,当然要罢赛抵制活动,如果搞不好,还会闹出其他的事情。
毛庆中竟然这样说话,竟然支持学生那样的要求,竟然这样误解他的工作。这让门亮一下难以接受。门亮涨红了脸辩解说,可问题是钱从哪来,学院又不给拨钱,只能让大家凑钱。少数人穿了背心,却要多数人来掏钱,多数人肯定不满。再说,什么黑哨一类的事也出来了,给了钱,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名堂。
毛庆中摆摆手,说,你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这样瞻前顾后,像个小脚老太婆,还怎么开展工作。不就是个背心和十块钱吗,如果哪个学生不满意,哪个学生也想挣这衣服挣这钱,那他就也去学踢球去学裁判。再说,哪个学生也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别的班都买了,有的班还买了一套,不照样不出什么问题么,可你不买,学生就抵制,工作就没法进行。
原以为工作很有成绩,却被说成是小脚老太婆。原以为做了那么多的工作,表扬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会让他介绍工作经验,现在却被全盘否定。看来,毛庆中还是忘不了那天在大会上争论的事,而且这件事已经让他耿耿于怀甚至是怀恨在心。门亮愤怒地站起来,但还是又坐下,然后高声争辩说,看问题不能只看事情的本身,还要看事件背后反映出的思想。我们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现在就给他们灌输金钱至上思想,纵容一切向钱看,让他们满脑子自sī自利,以后进入社会,这个社会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学生说去年他们搞了个演讲比赛,获奖的学生什么也没得到,可你们领导和评委却每人得了几十块钱的杯子。这样的事情,你让学生怎么看,怎么想。什么事情都有个度,发展到一定程度,那就是质的变化,那就是贪污腐化坠落。
毛庆中想起来了。去年这个班确实搞了个活动,确实每人发了个水杯。当时他也觉得不妥,但已经买了,不拿也扫大家的面子。这么个事也小题大做,他没想到门亮竟然是这么一种人。毛庆中恼火了说,绕来绕去,你不就是想拿这件事小题大做吗?没错,我是拿了一个水杯。不就是一个水杯吗,你再上纲上线,也扯不到**坠落上去。一个破水杯,你以为我想要它吗?但我不要能行吗?告诉你,如果我不要,那就是对活动的不满,对主办人的不尊重。再说,我一个大教授,我的时间就是金钱,我如果去讲课,一个小时至少也能挣一百块钱,如果参加科研评审或者什么鉴定,挣一千块钱也很随便。可我参加那个活动,坐两三个小时,还要讲话,如果为经济利益,我怎么能算得过来。你提到这个杯子,其实你是在侮辱我。
本来是举一个学生不满的例子,却变成了侮辱领导,门亮一下觉得今天的谈话再无法进行。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的谈话岂止是话不投机,干脆就是针锋相对,干脆就是借机报复,干脆就是故意找茬。真想不到,得罪了领导,竟然是这样的后果。门亮想转身离开,又觉得搞僵了更加麻烦,能够说清楚的事情,也没必要故意和人家闹什么矛盾。门亮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说,我刚才说到水杯的事,是学生向我反映的,我提出来,是想供你们领导参考,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参加了。至于我为什么不同意买衣服,关键是考虑学生的负担问题。我是班主任,我知道沉重的班费已经让学生负担不起,每次收班费,学生都要大喊大叫,再强制收取,肯定要出问题。如果出了问题,要承担责任的,当然还是我。
毛庆中喝一口水,然后平静了说,其实当班主任,这里面也有点学问和水平。别人为什么能当得那么顺当,别人为什么当得学生不喊不叫,关键是要有一套办法,有一定的水平。比如你说的班费,人家就从来不去收。不收怎么办,你就得动脑筋想办法。办法是什么,那就是灵活机动。现在有那么多的助学金那么多的奖学金,随便调整一下就行,你还用收什么班费。
从毛庆中的语气中,门亮明显地感觉出毛庆中对他的轻蔑,而且把他当成了书呆子甚至是低能。真的是天大的不公。这么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知识渊博智足多谋沉稳老练,比不上诸葛亮,也够一个智多星。可在毛庆中眼里,他门亮竟然是没水平。可这些又怎么和毛庆中争辩。也罢,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去吧。至于机动灵活,不错,现在的各类奖学金助学金确实很多,有国家的有学校的有社会各界的有慈善机构的,当班主任,最多的事情就是评奖学金助学金。奖学金好评,按成绩谁也没话说。助学金就有点麻烦,有的要求救助贫困生,有的要求兼顾贫困和学习成绩,还有那些企业家慈善家,捐钱时就明明白白提出给什么样的人不给什么样的人。最麻烦的是评选贫困生,贫困的情况千奇百怪,不管怎么评,每次大家都有意见。但不论是什么奖助学金,都不允许平分,而且一等给多少二等给多少一等占多少二等占多少,都有明确的要求,而且都要落实到具体的人头上,并且钱也不能由班里来发,要由班里报上名单,系里院里批准,再报到学生处,然后再由财务把钱直接打到学生的帐户上。毛庆中说的调整门亮也清楚,许多班就是那么做的,做法就是名义上把钱评给某某学生,但评时就告诉某某,钱只是用你的名字然后由你来领,领出的钱你只能拿多少,其余的做班费。这样弄虚作假的事,门亮觉得xìng质恶劣,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他决不会干。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做法竟然得到了院长的肯定,可见领导的是非观已经坠落到了什么程度。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这样的是非观完全颠倒了黑白,几个月的班主任工作,所有的成绩都成了缺点,超水平的能力,也成了低能呆板。极度愤怒的门亮想拂袖而去,但他还是冷笑了说,今天好像是愚人节,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你是说弄虚作假就是培养人才,弄虚作假就是道德高尚,如果我们要培养这样缺德的人才,那我这个班主任就无法再当。
竟然把自己标榜为道德家。如果门亮的道德基本说得过去,那也罢了。最近有不少学生反映,门亮天天去女生宿舍,和几个女生不清不白,还请一个女生到外面吃饭,而且人们已经半公开地议论,说门亮和曹小慧的关系也有点爱昧。一个道德如此低下的人,竟然也说别人不道德。院长真想直接揭穿门亮的虚伪,但还是克制住了。毛庆中再喝一口水,委婉客气略带了揶揄说,道德的事我们先放下,这种事一时也说不清。但最近有不少学生来反映,说你和女生走得太近,而且晚上还请一位女生出去吃饭。你这样做男生意见很大,甚至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而且不止一个人向我反映了这个情况。我知道你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我不知道你怎么解释这样的事情。
门亮吃惊得张大了嘴。他从没想过男生会这样看,而且告到了院领导这里。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女生脆弱一些,问题也多一些,而且出的问题也多是女生。至于请女生吃饭,放到当时的特定环境,其实也很平常。那天他找那个失恋女生谈话,因宿舍有别的同学,他便叫她到办公室。可走到半路,女生说她还没吃饭,问门亮能不能请她吃顿饭。那么大的大姑娘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当时觉得不好拒绝,就在校门外的一家饭馆请了她。想不到却闹出了绯闻,而且说他天天往女生宿舍跑,而且领导也相信了,也相信他的人品就那样差,也相信他的心就那样的花,甚至把他当成了流氓成xìng。他就那样傻吗?真是有口难辩。门亮全身的血,似乎都涌到了脸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心里却有那么多的理由要说,有那么多的冤屈要辩解。也许因为太冤屈,太气愤,他竟然浑身都有点颤抖,而且说不出一句话,也想不出一个理由。愤怒委屈半天,门亮才终于吼了说,这是谁在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天天往女生宿舍跑,我天天跑去干什么,我难道是一个傻瓜神经病吗?
毛庆中示意门亮声音小一点,然后又一声不响看着门亮。见门亮不再说,情绪也平静了一点,才说,我当然不相信你会去女生宿舍干什么,但你考虑没考虑过男生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误解。还有,请女生吃饭的事,究竟有还是没有,如果有,你还要解释一下。
门亮立即说有,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毛庆中说,无风不起浪,还果然有点影子。如果我要说点什么,那就是你还不够成熟,特别是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一个男人领一个女人吃饭,这本身就有无数的猜想和话题,难道你连这么点道理都不懂?如果懂,为什么还要去做。
却又变成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吃饭。学生怎么和女人相比。难道你要成心陷害人不成?门亮想进一步辩解,但连自己也感觉越辩解越辩解不清,越辩解越显得心虚有问题。况且在自己的仇人面前辩解,他只会一步步把你逼向陷阱,一步步将你逼得就范。其实他当时请女生吃饭的心理原因很清楚,就是想把工作做好。但这样的原因谁信,他也没法说得出口。门亮以守为攻,说,这件事也不能就此结束,既然你说我图谋不轨,你就必须进行详细的调查,调查清楚了,是清白必须还我一个清白,是问题你就给我一个合理的处理意见。
毛庆中说,调查也是应该的,既然你提了出来,那我们就一定要调查清楚。
话也只能说到此了。门亮想提出辞去班主任,但又觉得现在突然辞去,人们还以为他真的有问题被罢免掉了。还是等事情查清了再说。到那时,不管怎么样,他决不再当这个班主任。
门亮起身愤怒地出了门。
回到办公室坐下,感觉办公室乱七八糟。环顾四周,门亮一下觉得办公室是那么破烂,那么拥挤,那么乱七八糟,那么让人心烦。他再也不想呆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让人讨厌,他再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分钟。
回到家,家里却异常安静,也异常空旷,空旷得让他不知所措。真是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就在前一个小时,他还在想如何进一步搞好工作,争取年底把全班带成先进班集体。他甚至几次想过到时怎么介绍先进经验,而且想好了到时尽量不要骄傲,尽量将话说得客观谦虚,比如能力要强学识要广办法要多等等一类的话,就尽量少说。可谁能想到,突然就有这样一个耻辱等着他,而且还是无法说清的奇耻大辱。
在沙发上躺了,感觉更加难受。他甚至认为毛庆中让他当班主任,就是给他设置了一个陷阱。可悲的是,他却完全按照人家设计的,糊里糊涂就掉了进去。
起身愤怒了在地上来回走一阵,又觉得一切都是莫名其妙,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也许命中注定就有这么一劫。如果不用命中注定来解释,他也想不清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初中时的那个奇耻大辱。那天上体育课,下课后正往回走,突然几个女生跑来问他捡到一个钱包没有。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啊一声,然后就是控制不住地慌乱,控制不住地脸红害羞,眼睛都不敢看她们,而且越想控制,越是慌乱,越不自然。这个样子自然逃不过大家的眼睛,几个女生毫不犹豫地认为是他捡到了钱包,然后让他快拿出来。他自然是无法拿出。事情就闹到了老师那里。巧合的是,他身上就正好装了十几块钱,而且正好就有一张是五块的,而女生掉的钱,正好就是一张五块的,而且那个女生一口咬定那张五块的就是她的那张。人赃俱在,他纵然有一千张嘴,也无法辨清。他只能委屈地大哭,但哭又进一步证明确实是他捡到了。老师当然把那五块钱交给了女生。长大后,他无数次想过这件事,但怎么也想不清当时他为什么那样慌张,好像是下意识突然觉得人家会怀疑。但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清楚,他也无法原谅自己。这一次,又好像和那次一样,但这一次不是什么下意识的过错,也不是什么捡到了钱,而是天天往女生宿舍跑,还请一个女生吃了晚饭。说白了,就是一个道德和人品都低下的流氓。
真的是再没脸见人了。
但他心里明白,这一回,决不能再糊里糊涂,一定要让学院弄清情况,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即使不能给他一个清白,至少也要说清他去女生宿舍是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去。有了这样一个结果,大家就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最近也许是自己生命的一个低潮。曹小慧说做一般的朋友,其实就是拒绝了他。原以为和学生在一起,做点具体繁琐的事情,能够减轻一点感情上的痛苦,能够找到一点新的生活乐趣,慢慢能够把曹小慧忘掉。不知不觉,却引来了更大的痛苦。这一段日子,真的是一段倒霉不走运的日子。
连喝两瓶可乐,才感觉嗓子不再那么干渴。再次躺到沙发上,又觉得这一连串的事真的是那么地莫名奇妙,就像那次没捡到钱他脸红一样,他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往学生宿舍跑,为什么要那样卖命那样认真地去当这个班主任。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廉价的信任?就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自己的聪明?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真的还是不成熟太幼稚。如果也和大家一样,随机应变得过且过,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程度。
突然想到学校校园网上的校园论坛。这个论坛是校园最敏感的地方,也是校园消息最灵通,流言满天飞的地方。如果像院长说的那样学生早有议论,肯定会有无聊的学生要把评论他的言论挂
急忙打开要快速浏览,但第一屏就有关于他的言论,而且跟帖议论的人还不少。门亮翻到后面,想按顺序看个究竟,但满脑子嗡嗡响得眼睛都有点发花。颤抖着手点动鼠标翻前翻后几遍,才总算看明白了个大概。最先的帖子说有一个男教师心理不健康,打着和学生谈心的幌子,专找女生**开心。后面的帖子都是围绕这一话题说事。有责骂的,而且不少话很难听。也有辩解的,说很正常不必小题大做。还有不少是调侃起哄的。有人竟给开了一付治疗老师花心病的药方,什么嘴巴一个,臭鸡蛋二两,牛粪一堆,牛黄解毒片两片,手术刀一把,劁猪匠一个。嘻笑怒骂皆成文章。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如果院里真的调查,人们会知道说的是谁。
门亮几乎要晕厥过去。
呆坐到妻子下班回来,门亮才猛然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门亮虽然不做饭,但最近勤快了不少,妻子回来前做点前期准备工作,比如把水烧好,把米蒸到锅里,妻子做饭时也打打下手帮帮忙。今天他什么也没做。门亮努力调整好表情起身迎上去,接过妻子手里的包,但妻子还是一眼就看出他脸sè灰白,情绪低沉,目光暗淡,仿佛害了一场大病。吴芸芸伸手mōmō门亮的头,说,你哪里不舒服?脸sè灰白得这么难看。
门亮急忙摇头,但鼻子却酸得无法控制,眼里也闪出了泪花。门亮急忙扭头,然后快步往卫生间走。
吴芸芸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她急忙跑进卫生间,连声问怎么了。门亮用毛巾擦把脸,暗自深吸几口气,调整一阵表情后,说,什么事也没有,也说不定有点感冒。
再细看一阵门亮,吴芸芸轻声说,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曹小慧闹出了什么事。
妻子好像有了毛病,不管什么事,都要往曹小慧的身上想。门亮扭头坐回到沙发上,生气了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普通的同事,就是普通的朋友。
看来很有可能是和曹小慧发生了什么,也很有可能是两人闹了矛盾,或者是彻底的分手。对于失恋,吴芸芸刻骨铭心。门亮上大学后,突然一段时间不再给她回信,她预感到门亮要和她分手,那一段时间,她就像门亮现在这样失hún落魄,就像现在这样脸sè苍白,到后来走路都没有了力气。父母都以为她病了,几次强迫她到医院治疗。门亮今天的神sè,比她当年还要惨白。吴芸芸一下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但心里的兴奋却让她止不住想大笑。古人说得好啊,有多么香就有多么臭,有多么亲密就有多么怨恨,门亮和曹小慧这才香了几天?终于让她等到了臭的这一天。得知门亮和曹小慧关系不一般后,她除了气愤,就是盼着门亮和曹小慧两人自己闹翻,自己主动分手。现在还真让她看到了。真的是天大的好事。给门亮这样一个教训,也让他知道,人家的就是人家的,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自己的老婆多不好,但也是自己的,也和自己贴心贴肺;人家的老婆多好,但也猪肉贴不到狗身上,心不在一起,脚也走不到一起。吴芸芸突然压制不住发出一串大笑。见门亮吃惊地看她,吴芸芸才止住笑,随机应变了说,你看你,脸上沾了一点粉笔灰,而且还是红sè的。
门亮清楚,妻子还是认为他和曹小慧之间出了事。这样也好,反正他和曹小慧也算了结了,她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
吴芸芸双手捧了门亮的脸,将门亮推坐到沙发上,然后骑到了门亮的tuǐ上,一边用指头抚mō着给他擦脸上的粉笔灰,一边说,你也没必要这么垂头丧气,想开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来,亲亲你的老婆,你已经半年没亲自己的老婆了。
确实是很长时间没和妻子真情真意地亲热了。门亮亲亲妻子的脸,但妻子说他没有表情,还是在应付。他的心情确实好不起来。看着一身兴奋的妻子,门亮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高兴成了这个样子。
是呀,还没问清他为什么这样没精打采。吴芸芸只好收了笑脸,说,那你告诉我,今天你究竟为什么不高兴。
也不能被妻子理解成和曹小慧的事,而且他也想向妻子诉说。门亮长出一口气,说,是学院里面的事,我和毛庆中争吵了几句。见吴芸芸盯了他等待下文,门亮只好把事情细说了一遍。
门亮当了班主任,一下比以前忙了许多,她感到这也是好事,忙一点总比闲一点好,闲了没事,就会胡思乱想,就会总想着曹小慧,总往曹小慧那里跑。可干工作竟然干出了问题,而且作为领导的毛庆中竟然那样不客气,竟然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吴芸芸也禁不住气愤起来。吴芸芸气愤了骂一阵毛庆中,又安慰说,其实也是一件小事,这有什么呀,至于你生这么大的气吗?脸sè都变了。如果你不想再和毛庆中理论,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去和他讲理,我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
自己的事没必要让妻子出面。门亮说,你也不用管,我看他毛庆中能闹出个什么。他如果不讲理,我这回也不客气。
丈夫在外面受了委屈,最温暖的地方就应该是家里,最温暖的人就应该是妻子。男人其实有时候也很脆弱,男人有时候更需要女人的关怀。吴芸芸将整个身体贴进门亮的怀里,将衣服和xiōng罩卷到脖子下,然后把xiōng部压到门亮的嘴上,说,这么点小事,你再不要想它,来,咱们往快乐的地方想,咱们自己寻找自己的快乐。
门亮还是无法从沮丧中解脱出来,更没有一点要**的**,感觉妻子就是沉重的一团肥肉,压得他tuǐ都有点发疼。但他还是应付了wěn一阵她的xiōng部,然后说,咱们做饭吧,我肚子饿了。
吴芸芸浑身已经难奈,根本不想停止,更无法起身退出。但她清楚,门亮的疲软根本不可能再干什么。吴芸芸仍然闭着眼,说,我不想做饭了,咱们今天到外面吃吧。外面有家老八珍店,里面的炖三鲜特别好吃。
门亮不想到外面去吃什么饭,而且也没一点胃口。再说妻子一直减肥,晚饭吃得很少,有时干脆不吃。门亮说,你不是减肥吗?出去只吃一点,也是浪费,咱们还是胡乱做点凑合一下吧。
吴芸芸一把抓起门亮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说,你mōmō,还用减肥吗,这一阵瘦的,掉了十几斤肉。
果然妻子肚子上的赘肉少了许多,原来硬硬的一圈,现在变成了松松的空皮。再浑身抚mō一遍,妻子确实是瘦了一圈。妻子一直在减肥,可一直也减不下来。这次突然减这么多,当然是因为他和曹小慧。看来,怀疑丈夫有外遇,对妻子来说,确实是特效的减肥药。门亮心里止不住一阵发热。多好的妻子,可这一阵子,把妻子苦恼成了什么样子,折磨成了什么样子,肉都掉了十几斤,可见妻子有多么的痛苦,她的痛苦肯定比他现在还要痛苦,可他竟然没有发现。同是天涯沦落人。门亮一下悔恨愧疚得想哭。他一下将妻子紧紧地抱紧,哽咽了说,小芸,我对不起你。
吴芸芸惊异一下,猛然哭出了声。但她很快止了哭,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等待着他说从此以后好好待你,从此以后和曹小慧一刀两断。但没有,门亮再什么也没说,而是将她抱起,将她抱到了chuáng上。
亲热过后,门亮的心情好了一点。两人还是决定到老八珍店去吃。吴芸芸说,吃过饭,咱们到柳湖公园去走走,那里晚上仍然开放,在那里散步的人也很多。
吃饭时,烦恼再一次紧紧地笼罩了门亮。只吃一点,就感觉饱了。为了不让吴芸芸扫兴,门亮尽量装做快乐,尽力往下咽饭。吴芸芸说,你还从来没听我说过我的工作,要不要听一听?
妻子的工作他从来就没当回事,而且一直认为都是些鸡毛蒜皮,都是些吃吃喝喝,都是些文化水平很低的人之间的来来往往。但今天门亮还是想听听,他想知道妻子这些年工作究竟是不是顺利,有没有烦恼,也想知道妻子将会说些什么。门亮停止了吃认真地等待她说下去。吴芸芸说,我们科原来有个副科长,丈着自己是大老爷们儿,一直对我不服气,一直自作主张,一直和我对抗,你猜我怎么对付他。
如果是以前,门亮一定会不屑了说还能怎么对付,吵架打架呗。但今天,这样的话他再说不出口,也感到女人当领导,肯定更不容易。他真要听听妻子有什么办法。门亮附和了说,遇上这样的人,也确实难办。
吴芸芸说,难办是难办。也许你以为我们会争吵,会闹得一塌糊涂。但我不,我不但不和他吵,有时还鼓励他张狂下去,张狂到一定程度,末日也就到了。其实,我虽然是科长,但每一件事,我都要请示处长,但那个副科长却不,连我都不请示。有次他擅自答应老板送来一批chuáng单,而且处长恰巧也答应一家被服厂供应chuáng单。我知道机会来了,我乘机在处长面前把那个副科长的所有问题都抖落出来。处长听到瞒着他购进了chuáng单,非常生气,立即决定免去副科长的职务。很快,便把副科长调到了绿化科,专门负责修剪树木。
真是小看了妻子,妻子确实有点智慧,也是个当领导的材料。相反,自己自以为有高深的学问,盲目高傲自大,遇事只凭自己的感觉,只凭自己的冲动,毫不考虑前三后四。比如去女生宿舍,就丝毫没考虑男生会怎么想。比如和毛庆中争吵,也没想毛庆中会怎么气愤丢面子。xìng格决定命运,自己这样的直筒子xìng格,命运坎坷也不足为奇。看来,自己确实在许多方面需要检讨,妻子说这些,当然也是以此来教育他。门亮红了脸。他什么也不想说。
吴芸芸给门亮的杯子里加满啤酒,举杯和门亮碰一下,然后更加和蔼了说,在咱们国家,许多领导是浸泡在赞美声中成长的,时间长了,自然就像骄惯的孩子,只能听恭维的话,只能听赞美的话,只能让别人围绕着他,只能让别人顺从着他,如果偶尔有人不顺从,甚至顶牛,领导怎么能够接受得了,领导怎么能够下得来台,领导怎么能够不恨死你,领导怎么能够不整治你。现在,人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赞美领导,偶尔有一个不懂得的,不但在领导眼里是钉子,在大家眼里,也会是个怪物,也会是个傻瓜。
这样的风气,简直是不让老实人活。门亮恨恨地将筷子拍到桌上,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有人说过,说在民主生活会上,一位领导让部下给他提意见,一位部下很勇敢地说,领导最大的缺点是工作太忙,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累坏了身体,就是革命的损失。门亮长叹一声,然后端起酒杯,将杯里的啤酒一口气喝下。
吴芸芸清楚,她的话已经起了作用,门亮已经悔恨,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见好就收,再多说,门亮也会接受不了,也会下不来台。
吃过饭,妻子真要到柳湖公园去散步。门亮抬头看天,蓝天繁星密布,月亮也弯弯地挂在当天。在这座城市,能看到星星的天气确实不多,有星星有月亮又有凉风的夜晚更是难得。真的是个散步的好天气。进入公园,吴芸芸便紧紧地挽了门亮的胳膀,而且很快将头也靠在了门亮的肩膀上,一副甜mì陶醉的样子。妻子这样的甜mì,让门亮一下有了初恋时的感觉。初恋时,上一阵晚自习,两人就会偷偷地跑到操场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起初是害羞地一起走,后来就手拉了手,再后来就像这样,她将身子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
公园里散步的人真的很多,但大多数都是情侣,大多数也像他俩一样紧紧地挽在一起。门亮突然觉得真是对不住妻子,这一阵子,确实让妻子担了许多心,也吃了许多苦。而自己,这一阵移情别恋,费尽心机,耗尽感情,苦苦思念,吃尽苦头,也一无所获,像这样挽了手一起散散步,也没能实现。一无所获倒也罢了,而收获的,却是一肚子无尽的烦恼,一肚子无望的思念,一肚子无法言说的愧疚。也许自己天生就没那个浪漫的命,天生就应该平平淡淡。平平淡淡就平平淡淡吧,平平淡淡也还不错,就像今天,平平淡淡地爱自己的妻子,平平淡淡地和妻子散步过日子,平平淡淡地了却自己的一生。唉,人这一辈子。门亮从kù兜里抽出手,紧紧地揽住了妻子的肩膀。
门亮突然的亲切让吴芸芸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她清楚,凭她的本事,驾驶一个丈夫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是一个老实的丈夫。吴芸芸高兴了在门亮脸上亲一下,撒jiāo又充满了爱意地悄声说,你天生就是个书呆子,以后你就好好在家里看书写书,我也不指望你养家,也不希望你成名成家,就希望你安安静静做我的丈夫,你知道吗,不少人都羡慕我,说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又有知识又很温柔的教授丈夫……Q!。
八百十九.
八百十九.
鲁应俊的一切解释,朱雪梅觉得都是借口,都是站不住脚的歪理,甚至就是强盗的逻辑。她有能力申请到这个研究,她就有能力完成这个研究。但朱雪梅清楚,再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要挽回局面,凭她的力量已经无能为力。她当然想到了车处长。她清楚,车处长是有力量的,车处长也是有办法的。课题是车处长给的,也只有车处长才能说明这课题应该归谁,也只有车处长才能让鲁应俊抽回黑手。朱雪梅再什么也不说,擦干净眼泪走出了鲁应俊的办公室。
找一个没人的角落,朱雪梅打通了车处长的电话。朱雪梅用既委屈又可怜的声音,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但车处长一言不发。听她说完,车处长问她跟前有没有人。得知没人时,车处长说,课题确实是你的,我当初也以为姓鲁的不会去争,也不会去管,只是挂挂名而已。但现在人家要管,人家要争,事情就麻烦了。因为课题的申请确实是以人家的名义申请的,人家也是主挂人负责人,白纸黑字,谁也没有办法。没办法就只好让步。但让步对你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冤枉。但人生在世,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情。遇到了,就要勇敢地面对。你看过动物世界吗?猎豹每次好不容易捕到猎物,但总要受到一直跟在后面的鬣狗的抢劫,怎么办,猎豹能做的就是快速将捕到的猎物拖到树上,如果来不及拖走,就只好让给鬣狗,猎豹绝不和鬣狗拼个你死我活,因为猎豹明白,猎物有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拼个两败俱伤,猎物放到眼前,也再无力去捕。其实,只要我们人平安,只要有人在,就有机会在。但如果和人家硬闹,一旦闹出问题,那就不但你有麻烦,我也得受到牵连。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因为申请这个课题,并不是那么合理合法,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但这么一块肥肉丢掉,让谁心里也难以承受。朱雪梅知道再没办法。但她还是说,我还是不甘心,心里也难受,也咽不下这口气。
车处长说,其实课题也不是丢掉了,他负责,他也不可能甩掉你,因为他心里也明白是你申请到的,他再没良心,也不会完全不让你沾手。其实依我的判断,他只是插手掌握课题,尽他应尽的责任,得他该得的那点利益,如果你和他关系相处得好,课题基本还是你的,经费也基本能让你来支配。关键是你聪明不聪明,灵活不灵活。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因为你能从我这里申请到这个课题,你就能从鲁应俊手里夺回这个课题。
挂了电话,朱雪梅的心里一下空空落落,空落的像没有了五脏六腑。她清楚,一切的一切,一切的希望,一下就都破灭了。原以为车处长会tǐng身而出,原以为车处长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这个在她心目中的神仙皇帝,却像乌龟一样缩回了头,却像纸老虎一样中看不中用。
实验室静寂无人,申明理也不知去了哪里。朱雪梅打通申明理的手机,问他干什么去了。得知他已经回到家里时,她说,你快点来一趟实验室,然后便合上了手机。
朱雪梅感觉浑身无力。她无力地趴在实验台上,也不想哭,也不想想,就那么闭了眼趴着。申明理进门后,她仍然一动不动。申明理来到她的跟前,将她的头扶起,问她怎么了。朱雪梅一下扑进申明理的怀里,哇的一声便哭得喘不上气来。
申明理一下被吓得六神无主,扶了她摇晃着一连问半天怎么了,半天,朱雪梅才捶xiōng顿足了失声说,我被人抢劫了,被抢劫得一无所有。
申明理只知道朱雪梅是去财务处办理购车手续去了。被人抢劫了,那可是十几万块人民币啊!申明理一下惊出一声冷汗,急忙喊了问报警了没有,劫匪从哪跑了,劫匪共有几个,在哪里被抢劫的。一连串问题,却像哑火的炮弹,在朱雪梅身上没有一点反应,她仍然在他的怀里尽情地痛哭。申明理一把将她推直,怒吼了说,你说呀,光哭有什么用!现在的关键是想办法抓住劫匪,挽回损失。
朱雪梅努力控制半天,才抑制住悲伤,说,是被鲁应俊抢劫了。
鲁应俊怎么会抢劫,但申明理马上明白了,但马上又更加糊涂。好在钱并没被抢。钱没被抢就好。申明理给朱雪梅擦干眼泪,再理理她零乱的头发,扶她坐下,然后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完朱雪梅的述说,申明理感到事情确实是麻烦。他原来也认为鲁应俊挂名就只是挂名,因为这个研究项目,从申请到设计论证,鲁应俊都没参与,也没过问,给人的感觉是这个项目与他无关。没想到鲁应俊却像佯睡的老虎,食物到了嘴边,却猛然张大了虎口,而且还要完全吞没。可见鲁应俊失去权力后心态也变了,由一览众山小变成了老鼠也是肉。这样的平民心态,当然就不会放过这样一块肥肉。申明理不知该怎样来安慰她,其实他的心也悲伤得空空dàngdàng。但他只能看着她伤心悲痛。
朱雪梅突然抬起头,把怒火发在了申明理的身上。朱雪梅盯着申明理怒气冲冲说,你哑巴了?你倒是拿个主意呀。平时不管什么事,你都多嘴多舌一肚子坏主意,现在正要你出主意,你倒哑巴了,真是没一点用处。
原来她是真的要他拿个主意。还以为她很有主见,从不听别人的意见呢。看来女人毕竟是女人,关键时候还是显示出本xìng的软弱。不知为什么,万千柔情却一下涌上申明理的心头。朱雪梅也真是可怜,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摘到手的救命仙丹,却突然被人抢走,这样的打击,放在一个男子汉的身上,也很难承受。但申明理明白,要想挽回,已经没有可能,想出一个妥善解决的办法,也很难。因为鲁应俊不是盗贼,盗贼可以抓获,失去的东西可以追回。可现在的情况是,一切都颠倒了过来,一切的道理,一切的主动权,都掌握在鲁应俊的手里,而朱雪梅,却像是要抢走仙丹的盗贼。这样的事,真的有点棘手。
申明理反复考虑,也觉得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鲁应俊商量,然后达成妥协,各得一部分利益。这样的意见,朱雪梅当然不能满意。申明理解释说,如果和鲁应俊闹翻,他完全可以用主持人的权力把你开除出研究课题组;如果妥协,他也不会狼心狗肺,该给你的东西,他都会给你。如果搞好关系,说不定还有你预想不到的好处。
朱雪梅也清楚,申明理的话是对的。但朱雪梅就是难受得想哭。
看着伤心的朱雪梅,一股极大的责任感和同情涌上申明理的心头。也不能没有一点对策,更不能完全被动挨宰。申明理给朱雪梅擦干净眼泪,然后在她身旁坐下,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是说研究还是你来做吗,而且要你先拿出个研究方案然后再决定采购计划,这就说明你还是这个项目的主人,他只是要个主持权和审批权。如果真是这样,这个课题实质还是你的,你也有办法来对付他。
朱雪梅伤心了说,可车是买不成了,随便想花点钱,也不行了;要出大成果,更不行了。
那也不一定。申明理说,去年咱们给他调研黑香猪,不也多报了出租车费,不也把他的钱赚到手了吗?只要想办法,办法还是有一些的。
两人沉默一阵,申明理突然想到了科研提成。按学校规定,申请来科研经费,申请者可以从总经费中提取百分之三的前期费用。所谓前期费用,实际就是申请课题时的车马费跑路费活动费请吃请喝费甚至回扣费。申明理说了学校的规定,然后说,你明天就去找鲁老师,说你申请研究时花费了不少,也欠了不少人情。欠人家的人情,得给人家还上。然后你要求一次把这笔钱提出来,你看他批不批。
朱雪梅并不知道有提取前期活动费的事。如果按百分之三提取,那也有**万块钱。其实她早就计划好了,研究经费一到手,除了买辆车,还要再借出十多万,买套房子,把首付付清,其余的全部从银行贷款,让银行从工资里慢慢扣去。如果真能拿到**万,房子还是可以买。朱雪梅问是不是真有这个规定。申明理说,千真万确,已经实施多年了,目的就是鼓励大家胆子大一些,思想解放一些,行动更坚决一些,跑来的课题经费更多一些。因为你跑来的研究经费,学校要扣除百分之十的管理费,跑来的钱越多,学校得到的钱也越多,可能产生的成果也越多。
如果真能拿到这笔提成,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但想想今天鲁应俊的嘴脸,朱雪梅更加没了自信。她不由得担心鲁应俊会不会答应提成。申明理说,鲁应俊一直搞行政工作,行政上的事情他最精通,执行上级的指示也最坚决,只要上面有文件有政策,他绝对不会打一点折扣。
商量好明天朱雪梅去找鲁应俊,而且去了先向鲁应俊道歉,然后再说提成,朱雪梅的心情才平静了一些。两人无声地站一阵,申明理看眼表,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七点。朱雪梅说,你也别走了,陪我到饭馆随便吃点东西。
到饭馆点了几个家常菜,朱雪梅吃几口,就无法下咽,虽然想努力多吃一点,但感觉整个肚子都胀得满满当当。她清楚,这样的坏情绪肯定一天两天缓和不过来。确实是一切都完了,而且一切的美好,转瞬间都成了泡影。原以为自己的前程一片光明灿烂,命运一片广阔无限。现在看来,一切也都未必。现实地来看,混到快三十岁了,仍然房无一间财无多余,而且从自身看,也是光身一人。原以为事业辉煌了,丈夫就可以任意选择。现在看来,真的是幼稚可笑。现在没成名成家,还有申明理这样的一帮人可供选择,如果真的现在就辉煌了,成了名人名教授,可供选择的对象将会更少,和你匹配的名人名教授几乎就没有。朱雪梅突然有一种感悟,觉得人在失意的时候,才能切合实际地想一些深刻的问题。如果客观地看申明理,他也有许多难得的优点,比如可靠踏实,比如做事稳当,比如勤俭勤奋,比如聪明好学,比如不骄不躁。这些优点看起来平平常常,但嫁这样的男人,才能靠得住用得上,也许才是最稳妥的男人。如果嫁一个条件好的,说不定哪一天就像这个科研项目,突然间就有意外就有鸡飞蛋打。嫁男人要干什么?那就是有个依靠,能靠得住用得上,那才能说是你自己的丈夫;靠不住用不上,那还嫁他干什么。和申明理交往这么久了,也算知根知底,如果结合在一起生活,也会生活得平平稳稳顺顺当当。这辈子,也许只能过平平常常的日子了。其实平平常常也不容易,有多大的期望,可能就有多大的失望,也许还有多大的麻烦。只可惜的是,申明理结过婚,而且还有一个女儿。
吃过饭走出饭馆,朱雪梅什么也不说,她倒要看看申明理怎么表现。今天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心灵和身体,都需要男人的安慰和陪护,如果申明理离她而去,那他就是一个冷酷的男人,也是一个无情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就是靠不住用不上的男人,她永远也不再要他。
朱雪梅默默地前面走,申明理默默地跟在后面。她清楚,晚饭后的校园人来人往,申明理是怕让人看到说闲话。朱雪梅故意放慢脚步,申明理还是赶了上来,和她并肩默默地走在一起。
回到宿舍,朱雪梅决定今晚不让申明理回去,让他陪她一晚。朱雪梅一头倒在chuáng铺上,说,也许我今天病了,浑身没一点力气,我想现在就睡。
申明理给她把枕头枕好,再将被子拉开给她盖上。朱雪梅说,我要脱了衣服睡。
申明理给她把衣服脱掉,再将被子盖好。感觉现在就走不好。申明理在chuáng沿上坐了,手伸入被子里抚mō一阵她的全身。感觉她并不需要他睡,而且她刚受了打击,提出睡觉欢乐也不合适。申明理感觉该走了。他亲亲她的脸,说,时间不早了,你安安静静睡吧,我走了。
朱雪梅突然睁开眼,生气了说,今天怎么不睡觉就走,我可是你的xìng用品,不睡觉你就走,你不吃亏我还难受。
申明理只好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是怕你说我不放过任何机会,天天想占便宜。
申明理还是脱衣上了chuáng。刚伸手搂她,朱雪梅却一下紧紧地偎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伤感得低声哭泣。他只能无言地用抚mō来安慰她。抚mō一阵,朱雪梅突然抬起头望着他温柔了说,我今天心里特别难受,我不知道怎么熬过今晚。今晚你不能走,就这么把我搂住。
朱雪梅闭着眼一动不动。申明理轻轻地上下抚mō着她光洁的后背,但心里却有点着急烦躁。今晚再不回去,他不知又该怎么向曹小慧解释。突然觉得今天朱雪梅温柔得可疑,温柔得像要嫁他。难道她真的想嫁他?很有可能。朱雪梅受了这样的打击,也许她的想法实际了许多,嫁人的条件也降低了一些。这样的想法一闪现,申明理又禁不住心烦意乱。离开曹小慧,只是在吵架生气时才想想,真要和曹小慧离婚,他真还不敢去想。一日夫妻百日恩,别说他还深爱着曹小慧,即使冷静了不带感情想,曹小慧也是一位很不错的妻子,而且无论从长相还是其他方面,配他都是绰绰有余。离开这样的妻子,他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他决不求她,更不会在她的歧视和压迫下生活,即使是夫妻不能平等,他也决不能忍受。如果她继续和门亮不清不白,如果她真的喜欢门亮,那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离开,尽管离开是痛苦的,但这个痛苦他认了。
但事实是曹小慧确实和门亮纠缠不清,而且也有点喜欢门亮,而且也确实夫妻不能平等,她曹小慧确实有点看不起她的丈夫,确实也有点侮辱她的丈夫。既然不能平等和睦相处,那么分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然朱雪梅也有不少的优点,活泼能干,聪明好强,心直口快,对人真诚。当然更大的优点还是未婚姑娘。一个未婚姑娘肯嫁给一个已婚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女儿,而且又身无分文。如果不是已经躺在了一个chuáng上,他想都不敢去想。
也好,以后他也没必要再怕曹小慧,如果曹小慧再闹别扭,他就和她彻底摊牌,然后要她做出选择。如果曹小慧没有一个明确的转变,那么朱雪梅就是他最好的一个选择。
朱雪梅突然躺平了身子,看着他半天,说,你在想什么。
申明理说,没想什么,我想搂着让你睡着。
搂着幸福吗?
申明理点点头。
朱雪梅说,那你打算怎么办,是想长期搂下去吗?
申明理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想骗她,更不想像那些花心的男人那样用甜言mì语哄骗女人。骗女人的男人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但他也不能说不搂下去,他也有搂下去的想法。申明理说,我现在思想很乱,还没理出个头绪。
竟然是没理出个头绪。在她看来,她嫁他,已经是很委屈了,而且应该是他求她,而且是那种要死要活的求,要死要活的爱。有这样的爱,她嫁他也算扯平了,也不算太冤枉。可现在他竟然还没想好。犹犹豫豫的爱,脚踩两只船的爱,是绝对要不得的爱。要了,将来也是麻烦。朱雪梅失望了转过身。她真的要睡了。
申明理也不想打扰她。胡思乱想到后半夜,他也竟然睡着了。
两人还是起得晚了一点。洗漱完,已经八点半了。送朱雪梅到老龄处去找鲁应俊后,申明理也想回去看看。昨晚他一晚没回去,曹小慧也没打电话寻问,可见曹小慧是生气了。但回去怎么解释,想来想去,只有说到新校区去了最合适一些。
申明理还没回到家,朱雪梅就打来了电话,要他快点到鲁老师的办公室来一下,具体商量一下研究的事情。
从朱雪梅愉快的口气看,很可能是提成的事办妥了。申明理只好下车再坐车返回学校。来到鲁应俊的办公室时,感觉朱雪梅和鲁应俊把什么都商量好了,朱雪梅正低头翻看报纸。申明理刚坐下,鲁应俊说,这次的研究怎么搞,我想你也考虑过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申报研究项目时,就写明了研究方法,要用物理和生物相结合的办法治理污水。申明理不知鲁应俊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打算,只好不好意思了说还没考虑。鲁应俊说,生物和物理相结合的办法,想法很好,但研究起来确实困难,根据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找不到什么成功的途径。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研究用化学方法处理污水更有把握一点,因为污水中许多污染物都是化学的东西,用化学的方法处理起来就方便一些,而且这方面的研究目前也有一定的基础,我们只要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改进,有所创新,取得一定的经济效益就行了,因为科学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一点点进步的,一步登天的可能xìng是不存在的。但我们也不排除结合物理或者生物的方法,谋求在某一点上有所突破。比如在污水处理的速度上、干净度上、经济效益上、环保节能上。不论在哪方面有所突破,都是一个了不起的成果,都可以申请专利。但我们的前提还是稳妥。这么一笔研究经费,我们必须要研究出一个真实的成果,一个可用的成果,如果能获得一个专利成果,能应用到生产实际中去,我们就可以获得一笔可观的专利收入,有了这笔收入,然后再研究生物和物理的方法,这样更合理科学一点。但如果现在太高,到时什么都搞不出来,一切落空不说,我们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鲁应俊的想法是对的,也更实际一点。申报研究时写明用生物和物理的方法,也是求新求高,目的就是为了获得研究项目。但用什么样的生物或物理方法净化污水,他心里确实没一点方向,他相信鲁应俊也没有。用化学的方法,先分析清楚污水的成份,然后找合适的中和剂,当然要简单一点,可参考的资料也多一点,如果中和的比别人的快而且干净而且成本低,就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和专利。申明理一口表示赞同。然后说,我回去再多查找点资料,就按您说的方案,尽快写一个具体的研究方案出来,到时你再修改定夺。
鲁应俊满意了说,把方案定下来,就选定一个研究场所,搞一个采购设备计划。我想,我们的研究场地不要过大,但也要足够用,估计校内不好找这么一个地方,是到外面租场地还是和环保部门合作搞,你们最好是先到外面跑一跑看一看,侦察好几个地方,然后我们再比较筛选。
鲁应俊的话都是考虑成熟的,申明理和朱雪梅也提不出什么意见,当然他也没详细考虑,所以只能点头答应。
出了鲁应俊的办公室,朱雪梅就压制不住兴奋对申明理说,真是意想不到,不仅提成签了字,买轿车他也同意了,我高兴死了。然后朱雪梅掏出两张借款单说,你看,签字了,都签字了。
提成签字早在申明理的意料之中,但九万块钱还是让他眼红,同时也让他真实地感觉到,二百九十万的研究经费确实是很大的一笔钱。让他意外的是鲁应俊也同意买轿车。但细想想,又觉得一点也不奇怪。鲁应俊调到老龄处后,老龄处没有车,出门当然不方便。买轿车,也是为了他鲁应俊。
朱雪梅要到财务处去提钱,去办理购车转账手续。但朱雪梅并没说让申明理一起去。申明理估计,提成的那九万块,朱雪梅也不提现金,要转到她的存折上。既然不让他去,那也好,申明理便再次往家里赶。
敲门没有人应,申明理用钥匙将门打开进屋,却看到曹小慧坐在计算机前。
曹小慧仍然专心致志地坐在那里,好像根本没看到他。申明理咳一声,曹小慧仍然头都不回。看来气生大了。申明理来到她的身边,主动说,你怎么不问我昨晚是不是出了事,昨晚为什么没回来。
曹小慧突然回过头愤怒了大声说,我为什么要问你,你为什么不回来你自己不知道吗?我现在要问你的是,你为什么还回来!
申明理和蔼了说,我为什么不回来,这是我的家呀。
够了!曹小慧猛然站起,喊了说,这是你的家吗!你昨晚是睡在你的家里吗!昨晚和你睡觉的那个女人是你的老婆吗!
这几句话,犹如重磅炮弹,炸得申明理一脸恐慌。他知道事情麻烦了,一切说不定都败lù了。但她是如何知道的,让申明理一时难以猜测。也许她是胡méng乱诈。申明理立即装出一副轻松,说,你胡说什么呀,我怎么听着像话剧的台词,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唱哪一出戏。
这一阵,电话一响,申明理总是鬼鬼祟祟,而且电话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有几次,她真真切切听到对方是个女声,而且几次都是这个声音。曹小慧不相信申明理这样的男人也会有什么外遇,但频繁的电话,接电话时申明理的神态,接了电话往往撒谎有事然后就往外走的行为,让她不得不往坏处想。特别是有几次整夜不归,更让她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这一连串的反常,让她忍无可忍不能不理。昨晚做好饭申明理仍不回来,他便到学校看个究竟,看看究竟是不是在实验室加班。实验室空无一人,但在返回时,在校门口却意外地看到了申明理,而且看到申明理正和一个年轻女人并肩回校。她急忙躲到一边,然后跟踪到研究生宿舍楼,然后看着申明理和年轻女人上了楼。她能猜到这个女人是谁。在家里,申明理常提到一个叫朱雪梅的女人,说她如何和他下乡调研,说她如何留校,说她如何帮他读博士,说她如何申请到了大研究项目。看来,申明理和这个女人勾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她在楼下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回家后又等到半夜。她知道,事情千真万确地发生了。一个男人到一个女人的房间一夜不出来,那么还能再干什么。可现在他却装得一脸无故。愤怒让曹小慧不知该骂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愤怒了几步回到自己的卧室,然后呯地一声将门关死。
申明理本能地跟到门口,但结实的木门让他知道事情不是一般,两人之间,已经竖起了一道比木门更结实可怕的屏障。申明理一下感到浑身都有点发紧,他清楚地意识到,事情彻底的败lù了,婚姻也许就要完结了。
烦躁了乱转一阵,猛然发现他的被褥放在了yīn面的卧室。当然是曹小慧给他抱过来的,意思很明显,从此分居,各住一间屋。
不行,得和她谈谈。事情的起因也和她有关,如果她不和门亮关系爱昧,他也决不会和朱雪梅有什么事。她再不讲理,也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申明理来到门口敲几下门,说,小慧,我想和你谈谈,咱们之间是发生了点误会。
误会?什么都发生了还会误会?她已经真实地意识到了婚姻的危机。原以为嫁申明理这样的男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老实可靠,就是婚姻稳固,就是不用担心他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看来,嫁申明理什么好处也没得到,穷也受了,感情也被骗了。她再不想和他说什么。申明理又敲门时,她干脆用被子méng住了自己的头。
申明理在门外站一阵,他清楚,按曹小慧的xìng格,事情真的麻烦了,而且要比预料的更麻烦。也许婚姻真的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也罢,申明理狠了心想,既然到了十字路口,一切就听天由命去吧。
事先也没有一点预兆,申明理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父亲被检查出患了胃癌。电话是弟弟打来的,弟弟简要说了情况,就问他怎么办,是到大医院治疗还是准备后事。
申明理一下有点发懵,弟弟连问两遍后,他才清醒过来。当然是要治疗。但在家乡,像父亲这样的年龄,患了大病一般都是不治疗准备后事。问题是他家的情况不同,他家有他这个大学副教授儿子,也就是说他家有他这个公家人明白人,弟弟问他治疗不治疗,也就是考虑到他这个大学副教授。他还是马上想到了钱,想到要花多少钱。他也哭了。因为是在路上,发现哭声引来许多惊疑的目光时,他才极力控制住悲伤,然后问是怎么检查出来的,他希望是一个庸医的误诊。弟弟详细叙述后,他还是怀疑县城医院检查是否准确。也许是一场误诊。他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对弟弟说,你明天就把爹领到我这里来,来了咱们再看情况。如果真的是癌,咱们再看情况,如果能做手术就做手术,不能做,咱们再说。
合上手机,申明理才觉得痛苦像bō浪一阵阵往外翻滚。事情很可能是不妙。春节回家,父亲就好像说过胃经常不舒服,饭好像是咽不下去,咽下去就经常打嗝。他当时并没在意,全家人也没在意。在乡下,常年累月风里来雨里去,上了年纪有点病痛,再普通不过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有这么一劫。如果真的是癌症,如果真的要做手术,那么至少也得花两三万块。家里又能出多少?兄弟姐妹们又能出多少?兄弟姐妹们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借给他买了房,又从哪里再拿钱出来。
更麻烦的问题是,现在已经和曹小慧闹成了分居不说话的程度,父亲来了怎么办,父亲还怎么来。
突然申明理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混蛋,真的有点糊涂。自己一个农民的儿子,有曹小慧这样一个妻子,有现在这样一个家庭,已经很不容易了,已经很是幸运了。怎么突然搞起了婚外情,突然闹到了要离婚的程度。离了婚,这个家庭就散了,十几年的积累一下就没了。重新组建家庭,谈何容易,又不知要辛苦多少年。
他突然对自己有点吃惊,简直吓一大跳,简直有点不认识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是这样?好像突然做了一场好梦,梦刚刚开始,梦突然又醒了。梦醒后的他突然才发现自己仍然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仍然站在一块贫瘠的土地上,仍然身无分文,又毫无权势,毫无本领,但却糊里糊涂当起了阔少,糊里糊涂玩起了风流。他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真的有点混蛋,真的有点傻瓜。
他突然想马上见到妻子。见到她,不管怎么样,他要给她道歉,他要给她赔礼,哪怕是给她磕头,也要求得她的原谅,然后重归于好,再过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生活。
回家的路并不远,但今天却觉得有点漫长。因为分居,各住一间屋子,他走时也没注意她在不在房间。他出门前好像听到过门响,她很可能是出去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手机。
他问她在哪里,她并不回答。他只好说,我有要紧的事想和你说,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里。
传来的声音却有点冷淡,曹小慧只说她在外面。申明理立即急切了说,你能不能马上回来,我错了,我要向你道歉。
电话里再没一点声音。他能够想得到妻子的惊讶。但他有一肚子的感情要表达,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且车里全都是人。还是回到家里表达好些。申明理默默地合上了手机。
妻子果然不在家。不知她会不会马上回来。他再次拨通妻子的电话,这回曹小慧问他什么事。他想说我好想你,却突然想哭,只好带了哭音说,小慧,我错了,我突然认识到我全错了,我特别想你,我想向你道歉,我想让你打我骂我。
曹小慧那边仍然半天没有回音。他止了哭刚要再说快点回来时,电话里传来了挂断的嘟嘟声。
父亲的病不能不治。父亲这辈子确实很不容易。父亲生了九个儿女,成活下来的,也有六个。这么多的孩子,在那个年代,养大成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自己养一个,都觉得有点吃力。在他的记忆里,早上醒来,父亲就不在家里,早饭做熟时,父亲才背着筐回来。如果是夏天,筐里的东西大多是猪草。如果是冬天,筐里的东西又变成了牛粪或者树枝树叶。父亲的勤劳,当然能换来一些收入。每次卖了猪或者羊,便是全家最高兴最快乐的时候,全家都会围在炕上反复数那沓长长短短的钱,而父亲,却像个劳模功臣,退到一边靠着墙心满意足了一口接一口地抽旱烟。这样的情景,闭上眼,就又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如果不给父亲治病,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世,这辈子,他的良心都会受到煎熬,这辈子,他的良心都不会得到平静。
但父亲病了要来治病的事,最好先不要告诉曹小慧。先和曹小慧和好,然后再慢慢告诉她。要不然,她会以为父亲病了没钱治病,才和她和好。
父亲治病的钱,先和朱雪梅说说。先从科研费里借点钱出来,然后慢慢再还。
在沙发上呆坐一阵,曹小慧终于回来了。曹小慧挎了那个大黑包,包里塞的满满的,手里还提了一包明早要吃的早点。从她的身上,还闻到了一股烟酒味,可以判断出她是在饭馆吃的饭。他突然觉得分开睡分开吃饭已经好多天了。申明理的心里又一阵绞痛。申明理又想哭。他忍住眼泪接过曹小慧手里的东西,说,你去了哪里。
曹小慧满腹疑huò看着申明理,等待他说清原因。在路上,她就猜测申明理为什么突然这样,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这样。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他在朱雪梅那里吃了大亏,或者是被朱雪梅赶了出来。但她又不能相信真的是这样。那天她向生科院的好友打听过了,好友是单身时一个职工宿舍住过的朋友,好友毫无保留地告诉她,那个女的叫朱雪梅,是个刚留校的研究生,两人早已经好在了一起,现在已经整天成双成对出入,院里已经有不少的议论。申明理和朱雪梅的关系既然已经到了那种程度,怎么会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见申明理不说原因又骂自己,曹小慧冷静了挖苦说,怎么了这么可怜?小情人欺负你了?是不是要我去找你的小情人,然后替你撑腰,替你管教管教,替你打她一顿,替你出口窝囊恶气。
申明理痛苦了说,不是,我就是突然特别想你,突然认识到我错了,就像小的时候突然发现mí了路,突然发现找不到了家,所以我特别害怕,也特别想你。
突然发现错了。这事也来的突然。没有原因,没有过程,这事可信吗?曹小慧说,你我也生活了这么多年,你再别想骗我,你肚子里的那点东西,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老实说,遇到什么事情了,连实话都不说,还道什么歉,道歉也是yīn谋诡计……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