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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全文阅读

作者:皇家爬虫     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txt下载     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百零一

    中国西北最大的中心城市,魅力无限的历史名城。【叶*子】【悠*悠】陆乘风俯视着那些随着飞机快速滑降,在眼前越发显得清晰的高楼大厦和瓦房城垛,一层浅浅笑纹抑制不住地从心底浮现到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别已经有二年多了,看似一切依旧,一切安然,可对他来说却已是物是人非,风华不再了。

    他对这里总是牵肠挂肚的,多少次回忆中有友情,激情、欣喜,痛苦,伤感,刺激着他不时在黑夜里辗转反侧。

    飞机刚刚靠上栈桥,陆乘风赶紧打开手机,一条短信约会一般“嘀,嘀……”地冒了上来,“我在老地方等你。——飞儿”

    陆乘风看了,心里一热,加快脚步,挤过密集的人流,匆匆忙忙向机场贵宾候机楼奔去。

    穿过大厅,旅客逐渐稀少起来,转过一个弯,就看见长长的走廊中间,一个穿着猩猩红制服,扎着彩条小围巾的空姐,婀娜的身体微微前倾,正搓着手不停地向自己这边张望。

    见陆乘风气定神闲走过来的样子,飞儿微微皱了皱眉头,弯腰伸手抽出航空箱的拉杆,忽闪着一双凤目,踮起脚跟,一动不动等着陆乘风过来。

    飞儿一脸疲惫,躲开面前陆乘风关切的眼神,勉强浮出一弘微笑,淡淡地说:“我刚落地,特累,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我只有一点时间,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走进不远处一家咖啡厅坐下,陆乘风点手叫来了服务员,“一杯开普其诺,加二份奶,一片柠檬,还要一杯红茶,不加糖。”

    对面的飞儿单手支在桌面上,托着腮,歪着脑袋,弯弯的眉毛一挑一挑地说:“你记错了,不是二份奶,是三份。”

    “少喝点高蛋白吧,别不高兴啊,我看你好像比以前胖了不少。”陆乘风一边说,一边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服务员,“就这样吧。”

    飞儿狠狠地瞪了陆乘风一眼,“你们呀,你们呀”她清亮的声音忽然有些黯淡,白皙的纤手捏着餐巾纸,漫无目地在洁净的桌面上画圈擦抹着,“都是个性太强,要不然她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陆乘风沉默着,手指上卷着袋红茶上的细绳,貌似专心地一上一下在深红色杯中搅动着。对面的飞儿也不说话,双手齐在嘴边环抱着咖啡杯,细长的凤睛眯缝着盯着陆乘风的手,不住游移。

    最后还是飞儿忍不住了,愤愤地大声说:“陆先生,你是不是找本小姐有事?如果没事,我可要走了。要是只想请我喝咖啡,那么就请排队,等排上了我会通知你。”

    陆乘风好像并不生气,抿起嘴角,偏是不紧不慢地说,“甚么时候脾气像你姐似的不早就嫁出去了,多大了,还那么拽,到处骗吃骗喝的生意还那么好?”

    “噗哧”飞儿被气乐了,“你还记得我姐呀,我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呢。”

    “当然记得,刻骨铭心……。”陆乘风低沉的声音说。

    “两年多,你就那么狠心呀”飞儿触动了心事,一下就翻了脸,“她善良单纯一个人,竟被你一个有妇之夫害成这样,良民还到罢了,原来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都替我姐不值……”

    陆乘风低着头,面部僵硬,一语皆无,象被公诉一般。

    “最可恨的是,你始乱终弃,丧尽天良……。”飞儿越说声音越低,越来越激动,“你别以为今天来求我,我就会帮你说好话让我姐原谅你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三条腿的,追求未遂自废武功的有好几个了,哪个不比你优秀,哪个不比你有钱?哪个不比你有……。”

    飞儿本来后面想说“有才”,可是没想到低头无语的陆乘风此时一下抬起头来,眼睛里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顿时吓得舌头一下子僵住了,不禁把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此时陆乘风慢悠悠地开口了,语气沉稳,“你看啊,你发飙半天了,我到现在可一句话也没说吧?”

    飞儿转着眼睛想了想,从鼻子眼里不服气地“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今天找你就是要你帮忙,请你姐原谅我?进步不小啊,都学会抢答了。”陆乘风貌似庄重严肃地揶揄她。

    飞儿脸腾地一下泛起了红晕,骂道,“你那个混蛋劲儿一点都没改,就会欺负我们姐俩,拿我们当傻子,不谈了,不谈了,忙不帮了,再求我也不帮了,我走了。”说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见飞儿要走,陆乘风赶紧按住她的手,笑着连声说:“别走呀,别走呀。”

    飞儿一见陆乘风服了软,顺势就抽出手去,意犹未尽接茬数落他,“我苦口婆心地教育你半天了,可是你依旧嬉皮笑脸的,还欺负人,一点重新做人的诚意都没有”

    “好了,我认罪服法还不行?你该骂的骂了,该说的也说了,过瘾了吧?”陆乘风双手抱在胸前支着桌子,就像和客户谈判似严肃认真地说,“两年来,没有联系燕儿,是因为我不能给她和自己一个答案,也不能给我现在的家庭一个答案。因为我觉得做每一件事,都是要有结果的,或者是YES或者是NO。没有目标,我再骚扰她,搅乱她经历岁月可能已经平复的心灵,又不能负起属于双方的责任,你说我能够吗?

    说句实在话,你以为这两年我过的好吗?做着不喜欢的工作,还得每天装得道貌岸然,不再有激情的日子,其实就是每天在作践自己三个女人我都对不起,我现在是甚么?我他**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飞儿吓了一跳,吃惊地问“怎么是三个女人?”

    “还有一个就是我女儿。唉——父母胡闹,孩子可怜哪。”周围的光线好像变暗了,慨叹后是片刻的沉默。U点com

    “我人生最辉煌的阶段就是做工程那几年,在那片童话般伫立起的厂房里,处处都有燕儿,是她告诉我什么是童话,没有了燕儿的童话不完整啊。我现在才明白,我的心已经被燕儿带走了,”陆乘风语调渐渐铿锵起来,不容置疑地说,“我这次来,就是要来找她,我要用我所有的一切做筹码,请求她宽恕,求她手下超生,将我分裂已久的灵魂整合为一,不再受撕心裂肺地折磨。”

    “那要是她不肯慈航普渡呢?要是她已经嫁人了呢?”燕儿眼睛一闪一闪地,脸色已经红润起来,热切地问。

    “我才不管她嫁没嫁人呢天天纠缠她,骚扰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要是再不行,就雇黑社会把她绑架了”

    “你一点没变,真是个流氓”飞儿轻声叹道,脸上竟有几分赞赏的表情,“我看还是让燕儿早点把你收了吧,免得又去祸害别的纯情少女。”

    飞儿说着,已是慢慢站起身来,扭动身形,缓缓走出咖啡厅。

    陆乘风目送着飞儿,意外地发现她竟然是低着头在人丛中疾行,一向引以为傲的“一字步“明显有些散乱,忽然她猛地昂起头,飘逸乌亮的长发在五颜六色的人流中飞扬,象红尘中有一双大眼睛在闪烁。

    陆乘风步履沉重地走出候机楼,心情却松快了很多。刚钻进出租车,一条短信就“滴,滴……”地冒了上来,“无辜的我搅在你们的痛苦中,实在是太累了,如果再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敢不敢爱燕儿已经调到总公司去了,说那里才有白雪公主的故事。祝你,不,祝你们好运——飞儿”

    陆乘风闭着眼睛歪倒在出租车后座上,突然被一个急刹车惊醒了,他止不住轻声呻吟了一下。

    “老板,你没事吧?”出租车司机闻声,连忙回过头,担心地问。

    “哦,没事,没事。”陆乘风赶紧给司机吃定心丸,睁眼朝车前看去。只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美丽**单腿撑地,停挡在马路快车道中央,车前筐里装着的一条西施犬正努力挣扎着要跳车自残。一狗当关,万车莫开,**两只手忙乱地揪着狗项圈,丝毫不理会身前身后一大串笛声紧促的钢铁洪流。

    “这两年,古都也开始堵车了。”陆乘风颇有感慨地说。

    “是呢,现在路上的活跟以前比可是不好干着哩,人多,车多,狗比人还多。路是天天修,今天扒这,明天扒那,后天还是扒这,天天还是堵。”司机话说得挺逗,听的陆乘风哈哈笑起来。

    听着熟悉的当地口音,一下就想起同样幽默的张军风,陆乘风打心底里泛起一泓暖意。

    这个张军风在工程实施的那几年中,一直是陆乘风的搭档兼损友。

    张军风因为是座地炮,时任技术组组长,陆乘风是副组长。张军风是五短身材一个典型的西北汉子,比陆乘风大4岁,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补天的本领,侍才自傲,好像干什么都觉得屈才,又都是豪爽好酒,好玩,好抗上的主儿,因此惺惺相惜,臭味相投,成了铁哥们,就差拜把子了。

    那时,二人不是每天风风火火开着“沙漠王”奔波在塬上,就是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窜下跳地指手画脚,既是技术指挥,又是救火队员,还客串操作工,搬运工,人称两个“疯子”。

    他们最早开始沆瀣一气,是工程还在北京进行方案论证那个阶段开始的。那时省驻京办为此专门腾空了一个位于京郊的专属豪华度假村,把他们一大帮所谓精英级人物从全国各地请进去好吃好喝地供起来,除了工作,哪也不许乱跑,啥也不许胡思乱想,软禁一般。

    在这个度假村里,每天除了吃得满嘴流油,就是蹶着屁股趴在电脑前干活或在会议室开会,每个人都养得膘肥体壮,荷尔蒙过剩,于是领导带头,开始思凡。家在北京的有幸享受每周末班车拉着回家交一次公粮的待遇,家在外地的也大都不闲着,借机走亲访友的,吃喝玩乐的也都各有去处,反正公家报销呗。

    这个外表其貌不扬的度假村那时真的可以称得上是“藏金窟”,随眼就可以看到泰斗、院士一类的行业顶尖高手,研究员级别以下的,连打个喷嚏都要考虑是否会惊了驾。

    其间正值陆乘风的老婆林爽公派到欧洲学习几年经济管理,孩子寄存在老家,陆乘风猛地一下失去了管理,重获新生一般,顿时自我感觉年轻了好几岁,也抓紧时机撒着欢地折腾。张军风家在西北省城,常驻在北京也算是个假光棍,可巧,二个“疯子”又同住在度假一个小四合院的西厢房里,因此就不得不天天泡在一起。

    有时候到了星期天,张军风跟陆乘风回家,在他家自己弄点素菜,切上二斤猪头肉,喝上几瓶“二锅头”,算是重温一下家庭生活。陆乘风为了给他这个“北漂”排解寂寞,还招来了不少本地的狐朋狗友一起娱乐,大家一起喝酒,玩游戏,夜总会,KTV,深厚的战斗友谊,使他彻底放弃了对北京人“厉害”的偏见。可除了他们二位之外,终究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主儿,时间长了,越聚人越少,到末了,还就是只剩下他们哥俩儿跑单帮,也放荡腻了,干脆陆乘风家也不去了,二人商量好结伴自愿软禁,通宵达旦地写报告,出方案,更免不了小知识分子那一套,指点江山,谈天说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军风的思想观念发生了重大变化。

    那是一个周末,人们都进城度假去了,只剩两个光棍汉,还在小四合院里百无聊赖地寂寞着。夏末初秋的季节,山里的夜真静啊,一丝风声都没有,使人莫名地寂寞和悄然的惆怅,一弯残月无精打采挂在当空,向房间里布下清冷深幽的光。小院子的天井里,半边覆盖着远处大山呲牙咧嘴的怪影,半边守着月色的关爱,象是阴阳界一般的糁人。

    都凌晨二点了,笼罩在黑暗中的张军风忽然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没头没脑地扭脸向对面一张床上背对着他侧卧的陆乘风发问,“乘风,你说陈胜吴广厉害还是李斯厉害?”。

    此时的陆乘风正随着意识越过大洋和林爽**。恍惚中好象那是在陆乘风大学杂乱的315宿舍,林爽背向着他,薄薄的背肌缎子一般滑腻,白皙,随着期待中的每一次剧烈冲击泛起缕缕轻波,嘴里还呜咽着断断续续娇声表扬他,“亲爱的,你……太……太厉害了……。”陆乘风赶紧伸手要捂林爽的嘴,因为看楼的驼背老头怕是又在挨着寝室听春了。

    呀真得好象有人说了一句“……厉害”,把过去进行时的陆乘风一下就吓蒙了,马上想到,“完了这回真完了,让老头抓住了”

    “你说陈胜、吴广厉害还是李斯厉害?”这下听清了,真的是有人在大声说话,不过不是林爽,是张军风这个狗东西

    “**,半夜不睡觉,起来诈尸,真是个疯子”陆乘风十分气恼,转过身来,嘴里含含糊糊地骂道,“坏了老子的好事,还吓了老子个半死,还差点……。”陆乘风本来想说“阳痿”,可是睁开眼,只见面床上的张军风正盘着腿,上身挺的笔直,打坐一般望着自己,月光笼罩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满脸地庄严。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什么谁厉害?”陆乘风此时已经完全醒了,伸手扭亮了自己床头上壁灯的开关,霎时一片黄晕在屋子里铺洒开来,照在张军风端坐着的身体上,影子斜斜地倒在地上扯得老长。陆乘风踹开被子,欠起身,舒舒服服地靠着宽大的枕头,皱着眉头怪异地看着他。

    “哥们,你说,陈胜、吴广厉害还是李斯厉害?”张军风又一次郑重其事地问。

    这个问题可真把刚睡醒的陆乘风打蒙了,要不是几小时前还和他一起推导过一个公式,他真得要怀疑此人此时精神是否正常,因为这个问题也太有点古怪了。不过他脑子还算比较快,略微转了转眼珠子,就信马由缰地想哪儿说哪儿,瞎扯起来。

    “他们都是秦朝人,没错吧,有可能走在大街上会遇见,嗯——,有可能。是不是应该上网查查太史公的《史记》,看看他们有没有在一块比过武功?如果有记载,谁厉害就有结论了。你知道咱们是搞科研的,下结论要有依据才行,尤其是对古人,更要持审慎负责的态度,如果贸然下结论,判定他们俩谁厉害,谁狗怂,不仅是对历史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你的不负责任,要是真载入了史册,岂不是贻害万年,党和人民不答应啊!”陆乘风脸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真是一个俗人,我怎么就和你交了朋友了。”张军风撇撇嘴,满脸不屑,“一说到谁谁厉害,就是谁把谁打趴下了,谁把谁打残了,是不是那些狗屁电视剧看多了你所说的那些无非是一帮争强斗狠之徒,凶残暴虐之辈,充其量不过是些混世的躯壳,道义的走狗,何足挂齿我所谓的厉害,是说激荡江山,奴役天下,名标青史,万人瞩目的当世风流人物,弹指间灰飞烟灭,他们才真正是厉害的角色。”

    陆乘风看见他来真的,不由得也重视起来,可是又确实摸不着头脑,谨慎地思索了一会,理了理思路,半晌才摇头晃脑地说:

    “陈胜、吴广嘛,奴隶出身,崛起于草莽,兴起于僻土,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却能够一呼百应,拉开了推翻暴秦统治的大幕,终于成就了一代人文地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句豪言壮语,不知激励了多少FENS前赴后继,铤而走险,以身试法,有的竟侥幸成就霸业,确实是厉害,绝对配得上“英雄”二字。

    再说李斯这个同志嘛,一介书生,以‘贵贱穷通,全在自处’励志,殄灭六国,平治天下,玩弄帝王于股掌之上,还干了书同文,车同轨,焚书坑儒几件影响中国历史文化进程的大事,尽管终于被腰斩弃世,却一直是古今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成功典范,也是厉害得不得了。可是至于他们谁更厉害些嘛——,这个……这样比有意义吗?”

    陆乘风显然有些为难,倚着床头,扭头盯着张军风,好像是想在他身上寻找答案。可是看见张军风却面无表情,面色阴沉,似乎只是在专注地倾听,不由得更茫然了。他还真是搞不懂,到底这两伙人谁更厉害一些,更不清楚张军风题目的出处。

    张军风恭听完他的一番高论,沉思片刻,在对面忍不住频频点头,领导训教下属一般,拉长了声调说,“不错——,不错——,真是一个厚今博古的程序员,也挺厉害的嘛,小陆同志——。”

    张军风起身提起暖水瓶,给自己浮了一层茶锈的杯子里续满水,重新又有滋有味地盘腿坐在陆乘风对面,抬手好象很满足似地大声“咂喽”了一口水。

    真他**的象湮驴,陆乘风看着他粗俗地表演,心理暗暗嘲笑,怪声怪调地问,“到底谁更厉害?我倒是要听听你这个厉害的高论。”

    “要我说呀,李斯厉害”张军风并没有在意陆乘风的轻蔑,语调虽缓,但却坚决地说。

    “凭什么你就能断言是李斯厉害?有什么依据?”陆乘风十分不解,也还有些不服气,双手抱在胸前,语调强硬,几乎是在质问张军风。

    “有依据,当然有依据啦——。”张军风不紧不慢地说,眼睛盯着屋顶一圈最亮的光圈,他正在寻找一个放开思想的阀门,而这道阀门一旦开启,将会有一股智慧淙淙流淌,终将倾泻而出,汇聚为泱泱大河:

    “你刚才分析的是史料,确言凿凿,我完全同意。所以如果单纯从史料上分析,确实难以定论到底是陈胜、吴广厉害,还是李斯厉害。但是史料其实是留给后世有心人解读的素材,做为一个有志青年,如果以史为鉴,便可触类旁通,修身立行。小则可以坦然自处,宠辱不惊,大则可以灭豪强,平天下,开创一代帝王伟业,这才是读书修身的重要环节啊。”

    “咱们在‘藏金窟’这一段时间,接触到了那么多所谓泰斗,院士,大家,能给这些人打下手,是我以前梦寐以求,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这次单位选调人来北京,我第一个就瞒着老婆报了名,还给我们局长行了点小贿,好不容易这才混入**队伍。那会儿,我真是欣喜若狂,因为终于可以接触到国家最高等级的技术层面了,认为绝对是开眼界,长见识的最佳捷径”

    “可是,这几个月时间过去了,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张军风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逐渐亢奋起来。

    “失望”正入神聆听着的陆乘风痛苦地闭上眼睛,接口大喊。

    “没错,就是失望”张军风斩钉截铁地说,震得西厢房嗡嗡响起了回声,“我现在才知道,那些所谓院士,泰斗技术上懂个屁原来都他**的是一帮政客”

    陆乘风听了最后一句宣言,浑身激灵了一下,心扉豁然开朗,没等张军风话音落下,就立刻大声应答,“听你这么关联起来解读历史,我明白了,确实是李斯厉害”

    他一脚踢开被子,光脚快步走到窗前沙发上坐下,点上一支烟,指点着张军风,笑着说,“你小子厉害呀,我说你这几天会上为什么老是心不在焉的,还总盯着何院士和他的美女秘书沉思,本来怀疑你是打人家什么歪主意呢,闹了半天你是在忧国忧民呀。呵呵,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让我抢答一下你听听对不对。”

    张军风听陆乘风终于开窍了,自己如释重负般似乎也轻松了许多,会意地微笑着,鼓励陆乘风说下去。

    “其实,论出身,陈胜吴广和李斯都是卑微之人,也都是心存高远的有志青年,可是他们实现自己理想的方式不同,走的是两条**路线,因而生前身后的结果也不尽相同。

    陈胜吴广就像你我一样,走的是技术线,是实干家,砍砍杀杀,冲锋陷阵,充其量是一个马前卒的角色,最终只能成为刘邦项羽一伙的垫脚石。李斯就不同啦,走的是政治路线,不用玩命,全靠斗心眼耍大智慧,理直气壮地把‘不要脸’錾在脑门上做事,坑骗六国,玩弄朝政,为一己之私,还不惜作出“焚书坑儒”这种遗臭万年的勾当,因此可以肯定地说李斯厉害”

    陆乘风敲键盘一般,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神情安然了许多,沉思良久后禁不住轻轻发出一声慨叹:“看来讲政治真是个纲呀,纲举目张。”

    张军风听完,慢慢起身下地,踱到窗边,伸手扯开透漏的纱帘。只见,天际边已泛起微白的薄明,朦朦月色已澹然模糊,掩护着远处山峰褪去了狰狞,渐渐清晰地裸露出挺拔的身姿,唤回晨起鸟儿偶尔几声亢厉地鸣叫,山里的晨晖真清凉呀。

    张军风打破了笼罩着沉闷情绪的寂静,语调深沉地叹了口气道,“圣人说得好,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制于人。象咱们这种货色,如果不变个活法,不管怎么干下去,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匠人,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永远都是李斯们飞黄腾达的用具,永远都只能被别人奴役,人活一世,我实在是心有不甘呐”

    他说到这里,猛地转过身,目光炯炯,咬牙切齿地说道,“再不用说给眼前这帮鸡鸣狗盗之徒扛活,我更是觉得羞耻你看,那个何院士,每到该发评审费的时候就带着什么女学生准时从城里赶过来,在会上闭着眼睛打盹,等拿了钱就走,什么东西

    那个张泰斗,据说是一直干党务上来的,怪不得开口闭口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那么几句政治口号,别看外语一句不会,工程狗屁不通,但别人出书还都得署上他的名,谁让人家是领导呢,真是臭不要脸,还不服不行。

    还有那个女的梁教授,一开会就跑前跑后帮着端茶倒水,我刚开始还觉得真是平易近人,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此人原来就是一个工人转干的技术处办事员,那一套才真正是她的老本行,在课题组里挂了个名,竟然随便就混上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真真让天下读书人颜面扫地,让人民群众可发一笑。

    唉,回首这些鸟人的梦乡坦途,缅怀他们的丰功伟绩,从小方面看是滑稽,从大方面看那是民族的悲哀呀”张军风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一屁股回坐到床沿上,涨红激动一张脸凑到陆乘风面前,“乘风,我想象咱们这种‘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的活法真得要变变了,诶,你别笑,与时俱进嘛。

    我们现在除了靠出卖智力维生,还能有什么,我们是不折不扣的无产者呀我不要再做陈胜吴广了,我要做一回李斯,做一回劳心者,革一回自己的命无产者在这个**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张军风语气坚定,左手攥成了拳头,宣誓一般,高高举过头顶。

    晨曦的阳光撒在他神情庄重的脸上,一夜没睡,他刚褪去血色的脸上很有些苍白。

    回忆起那一夜往事,陆乘风真是感慨万千。好好的一个正经人不当,偏要做把良心藏在裤裆里那些政客,每天脑门上錾着“不要脸”三个大字,变换着各种嘴脸,到处兜售自己的良心和尊严,真是比ji女零售**还过分

    不知道这个货现在有什么感受?还总结了哪些谬论?陆乘风知道,张军风在前年就已经小有所成,攫取了工程研究院副院长的职位。不过可以肯定,这小小的副处级应该远不是这家伙的终极目标,凭他的聪明才智和坚韧顽强,应该可以走得更远一些。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面了,陆乘风心里再次激动起来。

    堵车比预料得还厉害,出租车一路左弯右拐,步履蹒跚,终于别别扭扭开到了研究院明晃晃的栅栏门前。陆乘风哈腰从车里钻出来,仰视着面前豁然耸立着的新建18层办公大楼,被边上原来熟悉的灰色4层办公楼衬托着,乌鸡配彩凤,愈发显得华贵高雅,气派非凡。

    这里曾经是陆乘风过去那几年长期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

    工程施工中那些日日夜夜,这栋现在看起来显得很有些寒酸和破败的4层办公楼,既是工程建设总指挥部所在地,又充当着工程驻省城临时办事处,后来研究院在行政隶属关系上索性划归了工程,便改成为技术开发中心,工程也正式成为总公司。

    研究院因为地处省城,生活便利,工作环境好,收入也相对颇丰,因此成了总公司下属众多二级单位中最诱人的热点,不管香的,臭的,只要是肩膀上扛着个脑袋的,都想削尖了往里钻。陆乘风有一次和张军风开玩笑说,“你们那个研究院现在整个就是一窑子,只要有点可能,谁都想往里试吧试吧。”

    陆乘风肩膀上挎着电脑包,右手拖着沉甸甸的拉杆旅行箱,习惯性径直就往大门里面走去。可没想到,门口岗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穿制服,二十多岁的保安,伸手把他拦下了。

    “找谁?”保安冷冰冰的声音简短而威严,自上而下审视着他。

    陆乘风微微一愣,马上就想到这肯定是附庸风雅的新规定,连忙走到岗台下,乐呵呵地回答说,“我找张军风。”

    “找张院长?你预约了吗?张院长工作很忙的,是随便想见就能见的吗?”保安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以教训的口吻告诫他。

    陆乘风觉得这个保安实在是没有礼貌,但还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商,“没预约呀,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叫他下来接我,你看行吗?”

    “你好大的口气,敢叫张院长下来接你保卫处有规定,见院领导必须预约。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穿着西装,系根领带,一看就知道是个推销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研究院知道吗?这儿谢绝推销。”保安员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伸出右手,一个手指头向他胸膛指指戳戳的。

    陆乘风差点没气乐了,嘿这个长着狗眼睛的保安眼神还挺毒,怎么就看出来我现在是销售部的人?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或许环境已经把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儒雅气质悄然改变了。

    这时,电动伸缩门突然哗啦,哗啦地慢慢滑开了,一辆越野大吉普咆哮着从门前柏油路上转过弯,昂首正要驶进大门。陆乘风本能地侧身避让,可是眼光一瞥,看见了这个墨绿色的大家伙,心里怦然一震,顿时涌上一股热流,啊这就是那辆曾经陪伴他好几年,在黄土高坡上摸爬滚打,亲密无间的“沙漠王”呀。

    车是人非,这个东西不知道现在还认不认识昔日的主人,可那些在车里曾经上演过的一幕幕悲欢离合却仍然依稀,时常摄动陆乘风的魂魄,使他久久震颤不已。

    陆乘风刚要伸手拦车,可是哪来得及,车子和几年前一样牛B不减,不管不顾轰轰地径直驶入大门。

    不料车子刚进了大门没几米就刹住了,犹豫片刻,闪烁着倒车灯又退了回来,这次倒是稳稳当当停在了陆乘风面前。车门开启,副坐上跳下来一个西装领带的年轻人,快步跑到陆乘风面前,一双眯缝眼上下打量了陆乘风几遍,白净的面皮浮起一层冠冕的笑模样。

    老练的陆乘风一看就知道,这笑意具有职业化和专业化的特点,联系起此君穿衣举止来看,猜测应当是秘书或机关助理员一类的角色。

    只见年轻人语调谦卑地对他说:“领导,请问您是从北京来的吗?”

    喔,他怎么就能看出来自己是个领导?果然训练有素陆乘风一见有门,脸上即刻就报上和蔼可亲的笑模样,“是呀,我是从北京来的,刚下飞机,我叫陆乘风。”

    “哎呀,陆总您好,总算把您接到了。”年轻人脸上冠冕的表情一下子就变成了兴高采烈,一边急急地伸出双手来和陆乘风握手,一边热情地说,“我是院办的秘书小王,张院长派我到机场接您,还特地指明要带着这辆车,说如果找不着您,您只要一看见这辆车,就知道是接您的了。”

    陆乘风猛然受到上宾的礼遇,觉得倍有面子,更为铁哥们的情谊深深感动,刚才的不快顷刻间一扫而光。

    陆乘风这次来,倒是事先与张军风打过招呼的,不过没有明说是来讨债的,只是含含糊糊地说是来处理技术及其它相关问题的,并且叮嘱不要惊动总公司那边,主要原因是怕给张军风惹麻烦。因为讨债肯定招人厌恶,尽管这回主要是和总公司那边打交道,与张军风关系不大,但还是应该把哥们彻底摘出来比较好。

    可没想到张军风还真就指使了人去机场接他,还是院办的秘书,这下想保密也不容易了。在机场,因为要见飞儿,他直接去了贵宾厅,没从正道出港,工作手机又没开,所以王秘书当然不可能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了。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出机场忘记开手机了,又正巧飞机上遇见了一个老朋友,到他那里坐了一会,所以就没碰到你们,辛苦你白跑了一趟,实在对不起,抱歉得很。”陆乘风心怀歉疚,满脸堆笑,不迭声地主动道歉。

    王秘书抓着陆乘风的手上下晃动,连连说:“没关系,没关系。”忽然,他发现陆乘风放在地上的行李,有些惊讶地说,“诶?在门口站着干啥呢,怎么不进去?”

    陆乘风松开王秘书的手,抬头看着岗台上满脸惊恐,神态慌张的那位保安,指点着哈哈笑着说:“我刚才跟他说找你们张院长,他就没让我进去。”

    王秘书顿时满脸愕然,小白脸上窘的通红,眼睛瞥瞥保安,又看看陆乘风,这回轮到他不好意思了,点头哈腰地说,“他不认识您,不懂规矩,您是高人,别跟他一般见识。”又扭脸冲着保安抬高了声音,换了命令的语调大声说,“你还傻站着干啥呢,还不快下来跟领导认错?”说着还假模假式地就要冲上去揪那个保安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陆乘风急忙张开手,拦住跃跃欲试的王秘书,宽厚地说,“他这也是执行命令嘛,不过就是太过了点,再说他也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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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二.

    刚才还把自己当牛B硬得不行那个保安慌忙从岗台上挪下来,形象立马矮了半截,战战兢兢的,五官都差点挤到一块去了。(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可能被吓蒙了,他竟走到王秘书跟前,哆嗦着向王秘书鞠了一个躬,嘴唇嘟囔了半天,才艰难地硬挤出了“王秘书,对不起,我以为……”几个字。

    王秘书一看见这个保安竟然混帐到这种地步,脸上更有些挂不住劲了,仿佛是说给陆乘风听一般大声呵斥他,“你发昏了吧,给我道歉个逑呢。还不快去给陆总道歉,小心他能让你走人呢。”

    这个傻蛋此时才如梦方醒,转过头惊恐地打量着陆乘风,好象刚发现还有这个人在似的,连地方也没动,只是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身体,被逼无奈嘴唇又开始哆嗦,好象说一句认错的话能要了他的命。

    真他**的缺心眼陆乘风看着保安猥琐的表现,心里暗暗地哂笑,这种东西情商那么低,除了造粪,怕连种地都不合格。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总是找出努力找出自己的不足,这样才能越活越好,天天向上。另一种人,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总是努力忙着为自己的错误辩解。陆乘风最烦感后一种人,为此原来在技术部时,还开过一个有这种自我陷害癖好的硕士。

    陆乘风才不愿意跟这种狗屁不通的人耽误自己的宝贵时间,看见这个僵持的样子,忙摆了摆手,替他向王秘书求情,“算了,算了,他天天站岗,也怪不容易的,咱们还是别为难他了,先进去再说。”说完,拽起拉杆箱,步履轻快地就向大门里走。

    王秘书见状,忙撇下还在努力的保安,抢步上前,一边夺过拉杆箱的把手,一边说:“您一路辛苦了,我来,我来……。”

    陆乘风径直朝办公大楼里走,在门口的台阶上扭头问王秘书,“军风在办公室吗?麻烦你带我先到他那里坐一坐吧。”

    王秘书紧走两步,连忙回答,“刚才我都让那个二傻子气昏头了,忘了向您说了,张院长昨天晚上去总公司了,要不他今天就亲自去机场接您了。”

    一听张军风没在,陆乘风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他在办公楼明光锃亮的水磨石门廊前停身站住,思忖着对王秘书说,“既然军风不在,那我就不麻烦大家了,还是早一点去总公司那里好,反正军风也在那里。”

    “不麻烦,不麻烦。”王秘书赶紧说,“张院长走的时候都已经安排了,招待所我也订好了,您今天先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早晨我安排车把您送过去。”

    陆乘风抬腕看了看手表,心里不停地思索盘算,从省城赶到总公司所在地,开车路上要好几个小时,如果现在走,天黑以前应该可以赶得到。张军风不在,自己在这里孤零零地耗着,白白浪费时间,也实在没有意思。况且流连时间长了,难免会碰见昔日的熟人,不得不假模假式地寒暄一番,也是一件双方都觉得麻烦的事。

    更重要的是,此刻他的心早已被燕儿栓着,飞到了百里以外的总公司了。希冀中重逢的那份激动,那份迫切,就像初恋一般挚热。我心飞翔,已经疲倦,渴望归宿,燕儿,你听到我心底地呻吟了吗?你能重新接纳我吗?这种归心似箭的感觉,激励着陆乘风去意已决。

    王秘书看到陆乘风站在那里愣愣地发呆,脸上显出焦虑困窘的样子,显然是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忽然间脑袋一闪念,想到,本来今天出门前已经和家里的“严”领导请好假了,说晚上要陪张院长的一个客人,如果这个陆总现在走了,岂不是正好可以闪出一个空当,趁着这个好机会去品尝一下那个久违的“小鸟依人”?而且没准打着公事的幌子,发票还可以报销呢。

    于是他就试探着建议,“现在去总公司,时间到是还来得及。可就是您刚下飞机,又要坐大半天的汽车,实在太辛苦了,最好还是休息一晚再走吧。”

    陆乘风见王秘书这么善解人意,替自己想得真是周到,着实感动不已,慌忙收回心神,笑容可掬地说,“谢谢了,谢谢了”。

    王秘书听见陆乘风这话,以为领导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不禁有些失望,可是接着听陆乘风又悠悠地说,“总公司那边还有事等着我呢。王秘书,我看就这么定了,麻烦你派一辆车,我现在就出发。”不禁从心里反过来感谢陆乘风。

    “车倒是现成的,还是您原来那辆‘沙漠王’,现在车况也很好,您看行吗?”王秘书愉快地推波助澜。

    这一句话,正中陆乘风下怀,他有些倦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笑逐颜开地说,“好,太好了就这么办,太感谢了”

    原来即使王秘书不抢答,他也正考虑着想要主动申请那辆老朋友呢,就是拿不准眼下是否合适。现在听他这么一主动,感觉十分满意,从心里赞许道,真是一个会照顾领导的好同志,这样的年轻人肯定有前途。

    “那,那就不好意思了,也没招待您,张院长要是问起来,还请您替我给解释解释。”心里时刻装着领导,更是好同志陆乘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地说:“那是自然,你放心吧。”

    王秘书一招手,昔日的坐驾,那辆墨绿色“沙漠王”轰隆,轰隆立刻开到二人面前,稳稳地停住。趁王秘书和司机联手把行李搬上车的空当,陆乘风眯起眼睛,走到车头,仔细地打量起这位曾经朝夕相处的老“哥们”。

    这辆丰田的“沙漠王”,要是搁在几年前上路一跑,马达轰鸣,烟尘滚滚,那绝对是一道酷亮的风景。陆乘风喜欢他俊朗粗犷的外型,爱听他穿沟越壑时发出的咆哮,甚至喜欢闻他低档爬行时离合器摩擦产生的那股特有的焦糊味。陆乘风以前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想到过,外表猥琐,行事低调的日本人,竟能造出如此威猛彪悍,个性狂野,性能优异的大机器,其内心必然是宏大,豪迈的,这个民族真是可怕。

    看着陆乘风仔细端详自己的爱车,司机,一个黑黑瘦瘦,高个子大骨架的中年人心里不禁涌起几分虚荣。他伸手拍打着足有半人高的宽大轮胎,洋洋得意,主动介绍说,“纯进口原装的,六、七年了,原来是总公司那边指挥部领导的车,现在也还棒得很。”

    陆乘风伸出手掌,仔细抹掉车子黄橙橙雾灯表面上一层浮土,像是回应司机的介绍,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赞叹着,“确实是一辆好车啊”。

    “沙漠王”终于冲出了城市围追堵截的包围圈,离开喧嚣,轻快地迈着小碎步,徜徉在高速公路上了。(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尽管还没有到它发威的时候,可是发动机轻柔地哼唱声,表明它已经很惬意了。

    平阔的路面穿越沟壑阡陌,在斑驳浑厚的黄土边坡之间蜿蜒盘曲,两侧壁立的土崖随着日光不同角度照射,变幻出深浅混杂,但一律浓墨重彩的颜色。远处,经冲刷流失变得嶙峋陆离的广袤原野,写意画般自在而奔放,有的是圆润的小屁屁,有的是沧桑的脸,还有的凸筋露骨的,是通天扶桑树的根。

    对这一切景致,坐在副座上的陆乘风,多年前就早已因熟视而麻木了。享受着行车造成的轻微晃动,他渐渐感到一阵倦意袭来,头靠在椅背头枕上,微闭双眼,习惯性又慢慢进入到半朦胧状态。

    陆乘风由于多年连续在外奔波,养成了上车就睡觉的习惯。因为到达目的地,下车伊始,不是现场技术服务就是与客户谈判,而且往往收工后还要被迫应酬到很晚。为了囤积精力,车上的一觉就尤其重要,开始时是自我强迫,后来逐渐就有点变得条件反射了,车辆颠簸摇动就是强力安眠葯。不过常年窝着脖子靠在摇晃的车椅上睡觉,使他患上了严重的颈椎病,恶劣时上半身麻木,晚上在床上只能撤掉枕头平躺着入睡。

    司机看见陆乘风要睡,也受到了传染,不停抓耳挠腮地,后来索性打开CD机。顿时一阵暴烈的说唱节奏充斥车内,把陆乘风吵醒了。这种貌似躁动,实则颓废感十足的摇滚或RUP,陆成风越听越难受。

    “换一盘吧,有没有老歌?”他大声向正在兴头上的司机建议。

    司机到没有表现出不快的意思,笑着回答,“当然可以了,你椅子后面的背兜里还有几张,不过很久没人听了,也许你会感兴趣。”

    陆乘风来了兴致,扭身趴在椅背上,摸索着从背兜底部吃力地掏出了一个CD包,回身坐好,一看,不由得差点惊叫起来,呀这是自己的CD包呀

    这个已经很显老旧的CD包,表面上已经有了一道浅浅的开裂,原先烫金的几个字也模糊不清了,还蒙着薄薄一层浮土。看着千金难求的故物,陆乘风双手不禁都有些颤抖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动干涩的拉练,感觉是在开启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开启他莫明已久的一个心结,他暗暗祈求,但愿内容依旧,但愿一切安然……。

    CD包打开了,深深的失望泼得陆乘风刚才还滚烫的一颗心淬火一般急速冷却

    包内露出第一张是片刻录盘,上面写着“测试数据”几个清秀的小字。显然,以前有人曾打开过CD包,并且还擅自改变了里面的藏品,第二张仍然是同样写着“测试数据”的碟片……。

    带着一探究竟的欲念,他又翻开一页,还是一张刻录碟,但是当碟面上几个隽秀飘逸的黑色手写字扑入眼帘时,他禁不住一下狂喜起来,忘乎所以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找到了原来真的还有残渣余孽存在,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他自己的字——“望着天空的女孩”。

    陆乘风抽出那张碟片,翻过来很专业地略微旋转检查了一下,便急不可待地将碟片推入了CD机。

    “滋拉”地读碟声过后,片刻的沉寂,扬声器中飘出来一首陆乘风再熟悉不过的老歌,一下子就把他的心绪忽悠一下扯远了,牵飞了,搅翻了……。

    望着天空的女孩,想把那云拨开,乌云请你离开,阳光露出来,阴暗去了,阳光照耀,带来了虹彩,乌云别再徘徊,已长等待。

    我要问那女孩,雨露呀何时来,许多音讯传来,叫人费疑猜,雨露纷纷,真不明白,为谁诉情怀,春天别再徘徊,我心盼你来。

    清澈,透明,甜美的女声悠然,恬然,在这机缘特定的路上鬼魅一般出现,带来往事并不如烟,揪紧了他的魂魄。这是他特地刻给燕儿的,是她最喜欢的歌

    青春的故事,又一次慢慢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那些曾经在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大都随着歌声渐渐远去,只有你,依然在我蹉跎的内心深处静静地绽放。

    要说当初陆乘风和燕儿的私情,还是张军风这个“损友“拉的皮条呢。

    还是在北京工程最初论证阶段,正好赶上陆乘风要申报高级工程师职称,虽然别的条件陆乘风一概满足,但是有一项可着实让他犯了难——文件上要求,参评者至少要在专业刊物上发表过一篇论文。

    就这一项狗屁要求,可没少坑人工作行,没论文不行;论文行,工作不行也行;横批:不服不行。

    年轻科研人员的通病,一是只知道闷头干活,不知道扬名立腕,再就是手懒,宁可天天晚上泡在电脑前通宵达旦地玩游戏,也不肯浪费时间写论文。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自己技术水平有限,写出去的东西难免贻笑大方,扬名是小,脸面是大,扬不要脸的名,无异于脱裤子推磨——转着圈地丢人,他们那时还没有学会。陆乘风当时就是这样一个还没有开窍的散逸小仙,除了在单位里小打小闹地有一些成果报告,在刊物上还真是空白,这下可把陆乘风给“将”住了。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逼良为娼呗。他先打电话给了一家长期刊登他们产品广告的国家一级一类技术刊物,跟主编进行了简要沟通,主编那是见多识广,再说拿人钱财,当然要替人消灾,当即满口答应,并信誓旦旦地承诺:特事特办,只要他投稿,下一期就插队给他登出来。

    文章嘛,更好办。他把手下一个刚毕业不久的硕士叫过来,责成她将毕业论文无偿贡献出来与自己分享。尽管名字要署在陆乘风后面,但那女孩一听自己的“摘抄”竟然可以搭车见刊,马上笑逐颜开,满口应承,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地领命去了,并且还按照编辑部要求,主动做了一些适合读者胃口的删改,陆乘风审稿后觉得还不错。

    不过问题又来了。稿件E-mail给编辑部,他们也不知看没看,反正立刻就回复说,技术水准高,命题前瞻,逻辑清晰,马上可以刊出。不过要求作者自己写一份英文版的内容梗概。

    陆乘风忙转回去再找真正的作者,想请她再次分享一把,可没成想小女孩出国“发昏”(结婚)去了,一个月后才能回来。时间紧迫,眼看答辩时间就要到了,一个月太久,只争朝夕。

    陆乘风的英语说实在不算好,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他们那一代大学毕业生,玩的都是“哑巴英语”,那时英语课的一般教学目标,只要能看懂英文书籍就足够了,做大篇的文章翻译就成为了一道难题,更别说口语了。呆板,陈旧的教学方法和低下的教学目标,生生地将一门语言变成了“无言”。寒窗苦读十几年,竟无言以对外国人,陆乘风就是这么一个“次品”。

    看到陆乘风坐在电脑前,手边摊着二本英语语法书,不断用鼠标点击着“金山词霸”,还不停在纸上涂涂改改,一副疲于奔命的狼狈相,慢悠悠走过来的张军风,“噗哧”一下就被逗乐了,戏昵地说,“怎么翻译个论文比女人生孩子还难?”

    陆乘风满脸无奈,扔下笔自嘲地说,“说的净是些废话女人生孩子那是肚子里有,我现在是肚子里没有,眼看就要该发稿了,你说这急人不急人?”

    “咳,那有什么难的?小姐生孩子——求大家帮忙呀。眼前这么多人,哪个不是大学毕业?也许里面就有高手。”张军风诙谐地说,显然是一副旁观者的架势。事情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以为我没有找人?一听说要汉翻英,大家异口同声全谦虚上了,我还是平生第一次发现周围竟存在着这么多高尚的人。”陆乘风吃了苦瓜似咧着嘴,显得无可奈何。

    “嘿嘿你干吗不找我呀?”张军风一脸地坏笑。

    “就你?”陆乘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还不知道,英语水平还不如我呢想骗我稿费是吧,想吃饭就直说,这个月请客的钱还有。”

    “真是个死不开窍的傻蛋,咱俩谁跟谁呀,我还用冤你那两个钱我是看你可怜,真心想帮你”张军风说着,转身就要走,“你要是再执迷不悟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我要评职称。”

    陆乘风看他认真的样子,突发奇想,张军风经常有些装神弄鬼的小手段,没准还真有戏。于是忙起身把他按坐在对面的电脑椅上,脸上浮起讨好得笑容,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急晕了,忘记了还有你这么个大仙,有什么秘籍奇方,敬请赐教。”

    张军风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忍心再继续逗他下去,便直接了当地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仙,但是我知道哪里有高人呀。我们单位有一个女孩,别看学的是自动化,可是还有一张科技英语的文凭,她的专业英语水平我已经多次试过了,还不错,我们出国,也都是她客串的翻译。翻译你冒名顶替的那篇玩艺应该是手到擒来,如果请她帮帮忙,孩子不就生出来了吗?”

    “嘿太好了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评职称就成了一把‘全求人’的推倒和啦,还能加番呢。”陆乘风听了这个借腹生子的道道,兴奋地大声嚷嚷起来,“不过还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帮忙,具体要多少钱?”陆乘风还有些顾虑。

    “什么钱不钱的,我看你脑袋进水了。我已经跟她联系过了,她一听说是我哥们,满口答应,说,没问题。”

    “求人家帮忙,我又不认识,应该还是客气一点好,最好让她出个价,我付钱比较合适。”陆乘风不愿意欠素不相识一个女孩的人情,当然也有不愿意让张军风因为自己,欠人家情的意思在里面。

    “好了,没事,让她替领导排忧解难她不敢不从,你就放心吧,人情我给你还了。”张军风摇头晃脑大大咧咧地说。

    陆乘风满意地看着爽快意气的好哥们,心想,交朋友就得交这样的,自己以前那些朋友、同学,一请吃饭来一大堆,但是绝大部分还真就是酒肉之交,碰上正经事,全“瘪茄子”了。现在碰上了张军风,他暗自佩服自己的运气。

    “那跟她说好,以后万一见了面,我请她吃大餐。”陆乘风还是心有顾忌,脱不了酒桌上那一套。

    “请她吃饭?不容易”张军风大脑壳摇了摇,“那女孩是个大美女,在我们单位“拽”得很,据说请她吃饭得提前一个月预约,还得看人家高兴不。不过象你这种油头粉面,又油嘴滑舌的家伙或许能有戏。”张军风脸上笑嘻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顽皮,“给你一个她的Q号,你自己跟她联系吧。”

    “嘿嘿,要真的是个美女,咱哥们就借机把她拿下。”听见有美女,陆乘风不由自主就来了精神。

    当天吃完晚饭,陆乘风便迫不及待地驱猫上网(那时宽带还不普及),输入了张军风给他的QQ号,很快就搜到了网名“独自凭栏”,但是此人此时没在线。

    不依不饶:嗨,你好我是你朋友的朋友。

    陆乘风熟练地敲入了一行信息,挂在QQ上,等待对方回信,顺手打开“三国志”游戏,优哉游哉指点起江山来。

    过了大约将近一个小时,屏幕右下角一个大眼睛卡通小姑娘的图标一闪一闪地冒了出来,陆乘风赶紧点击进入聊天状态。

    独自凭栏: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吧。

    不依不饶:我是你一个朋友介绍的,想请你帮个忙。

    独自凭栏:那请问你贵姓,和我朋友的姓名。

    不依不饶:我姓陆,朋友姓张。

    独自凭栏:好了,审查通过你好,陆乘风

    不依不饶:你可真够谨慎的说了是你朋友介绍的还要审查。

    独自凭栏: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提防坏人。

    不依不饶:提高警惕性,**无不胜做为你好朋友的朋友,我要郑重提醒你:要警惕色狼。

    独自凭栏:我防的就是色狼。

    不依不饶:我也要防色狼,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独自凭栏:名字就是一个代号而已,干吗管这么多?反正我们也是在一个虚拟的空间交流,只要彼此有个称谓就可以了,再说,求人家帮忙干吗还提那么多要求?

    不依不饶: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我的一篇论文麻烦你给翻译一下。十分感谢,我给你鞠躬了,再送上一个祝福:祝你万寿无疆。

    独自凭栏:你是北京人吗?

    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小巫婆吗?我正要介绍我自己,没想到你已经一针见血了,能掐会算呀。

    独自凭栏:第一次Q上就那么贫,一猜就知道了。

    不依不饶:天那,错怪好人了,就是因为要求你帮忙,我才恭维你呀。此外,第一次也是想给美女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不愿意听,第二次就不敢了。

    独自凭栏:你不要瞎猜,我是一个恐龙。

    不依不饶:恐龙好,我喜欢和恐龙聊天。

    独自凭栏:………………?

    不依不饶:美女都嫌我长得又矮又丑,还是个穷人,不愿意和我交往。好不容易想请人家吃饭,人家还不肯赏脸。恐龙好,一般都心肠好,也许能给我个面子。

    独自凭栏:你的意思是说美女心肠不好?

    不依不饶:哪里哪里象你这样的美女心肠就好,估计会可怜人,能赏脸吃个饭,算给我一点自信。

    独自凭栏:重申一遍,我是恐龙,心肠也不好。还是张军风好,已经告诫我提防有人油嘴滑舌地,惯于骗人。

    不依不饶:郑重声明:本人是男人,所以简称狼。本狼专吃草,也不是色狼,是只好狼。

    独自凭栏:不可能俗话说的好:是狼就得吃肉,是狗就改不了吃那个。

    …………

    自打有了第一次,在陆乘风的因势利导下,陆乘风和燕儿之间网聊越来越频繁,慢慢发展到一日不聊,如隔三秋。自然,和谐、相互信任的感觉,渐渐深深融入到了看似冰冷的文字之中,似乎有意无意间,两个人都同时把自己QQ的独占权送给了对方。

    这个从未谋面的“独自凭栏”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呢?是不是真象张军风说的是个绝对美女呢……?陆乘风这一段时间平生第一遭居然失眠了,常常在黑夜里辗转反侧,咂吧着嘴躺在床上瞎琢磨,烦躁地听着对面床上张军风鼻息如雷……。

    半年之后,陆乘风等一行三人,终于飞抵古都。

    张军风本来是要和他们一路来的,可是领导体恤下情,高瞻远瞩,考虑到这位年轻同志鳏居甚久,特地批准他早两天启程给老婆“交公粮”,约好在古都等他们。

    此行少了张军风这个搭档,而且燕儿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些天在网上忽然神秘地失踪了。陆乘风落地伊始,淡淡的孤独感由然而生,还夹杂着一股被放逐般凉丝丝地无奈。

    去机场接他们的是一辆光洁干净的“考斯特”面包车。司机十分热情地搭手帮着他们把行李搬上车去,还围着他们一行中岁数最大的老李,一口一个专家,一口一个领导地恭维,陆乘风这才感觉到有种串亲戚般的温暖,慢慢开始心朗气清起来。

    安顿妥当,可司机并没有准备马上开车的意思,而是快步走到老李身边,满脸堆笑,客气地说,“有一件事想跟北京来的专家商量一下……。”

    司机话音未落,老李赶忙向坐在他前排的陆乘风扬了扬下颏,“那是我们陆经理,您要有事和他商量吧,在这儿我们全听他的。”

    这个老李,别看50多岁了,可活得那叫一个累呀。平日里在单位,不管是在领导还是同事面前,也不管是岁数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总是故意弄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可怜像,不笑不说话,不请示不干活,一辈子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行事。

    领导在时,总是可以看见他专心致志摆弄着那几块线飞得跟蜘蛛网似的电路板,领导不在时,他的一般工作通常就是坐在计算机前翻扑克牌。按制度规定,明明可以要公车出去办事的,他却偏要乘公共汽车,而且一出去就耗掉大半天,弄得连刚来不久那帮年轻人,都时常在背地里笑话他,还文革前清华大学毕业的,真是越混越糊涂了。

    陆乘风更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这号人,玩着掩耳盗铃的拙劣游戏,过着以老婆为中心的贱骨头日子,拿着年轻领导施舍的奖金,这么活着有什么劲可是人家资格在那儿呢,再吃闲饭,总得养着吧,何况他还没什么小辫子可抓,顶多就是个平庸,再有气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就是咱国企的特点。

    陆乘风刚当上领导那会儿,还挺同情他,考虑到他岁数大了,每次派他外出公干前,总是亲自先向车队替他要好车,叮嘱他不要太辛苦,公家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的。可是后来,听司机们反映,他每次坐公车到了办事地方后,还是一如既往让司机空车返回,自己依旧是坐公共汽车回来,一下又耗了大半天时间。慢慢又听到他家邻居背后给别人嚼舌,说他居然是抽空回家给小他16岁,在超市做收银的老婆做饭去了,搞得陆乘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随他去,反正以后有重要的差使不派他就是了。

    本来按照部内惯例,科技人员到了退休年龄都至少要延聘一年,当然要还是个领导干部延聘的时间就更长了,传帮带嘛。可这个老李到了退休的时候,却享受了一把特殊照顾,陆乘风直接就把他上缴到了人事部门,说他已经圆满完成了工作,可以安度晚年了。人事部门是干什么的,就是玩人的,马上理解了陆乘风那点小心眼,转手就将他的人事关系扔到了退管中心。这样老李白白损失了一年津贴和奖金,却提前得到了专门服侍娇妻的待遇,有苦还说不出。

    坐在前排的陆乘风,听见老李这次又把他顶到了前面,心里暗骂,真是个不敢负责任的窝囊废

    司机支吾了一下,有些尴尬。没想到跟老李套了半天近乎却突然冒出一个年轻人,但见也是笑眯眯一副亲切模样,感觉挺和气,就更加客气地上前几步与他商量,“本来我是专程来接你们几位专家的,可是我们单位有位女同志出差也是今天回来,领导说看能不能商量一下,耽误领导一小会时间,捎上她一起回去?”

    司机话音未落,陆乘风就爽快地说,“没问题,不着急,本来就是麻烦您的事情嘛,您看怎么合适就怎么办。”

    一股股人流熙熙攘攘不断从对面的候机楼通道中涌出来,忽然,从中好似点睛一般,突然闪出两个身材高挑,衣着时尚的年轻女孩,仿佛是一道浓艳的风景线,远远看过去分外亮丽。其中一个女孩驻足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瞧见他们,立刻兴奋地举起粉臂,使劲挥了挥,瀑布般的长发随风飘扬,显得灵秀动人。

    看着携手揽腕,翩翩婷婷并肩走过来的两个美女,陆乘风眼神一下就直了

    其中一个看似丰满些的,白地蓝条纹衬衫下摆掖在深色过膝窄裙中,柔软的腰身伴着浑圆玉腻的小腿轻微扭动,臀波乳浪,性感撩人。稍瘦一些的,细腰小臀盈盈可握,笔直修长的腿上套着一条火红色紧身低腰热裤,圆圆的胸部掬在白色T恤衫中,步履轻盈。

    “你们前面坐。”司机一脸憨笑,对着刚上车的两个美女指了指副座,“这么漂亮的女娃座这儿,警察都不拦呢。”

    “好,坐就坐,但是警察拦下可别怪我。”丰艳女孩豪爽地一翩腿,大大方方就在副座上坐下来,瘦身美女随坐在她后面的椅子上,蹬着白色偏口小羊皮凉鞋的**,斜叠着伸在过道里,随着车子的起步轻轻摇晃。

    “乘风,你说张军风这两天是不是都快让他老婆子给掏空了?”老李估计是睡醒了,往前探着身,不怀好意地说。

    陆乘风对老李这种初来乍到,不顾及本单位形象,公然在对方地盘上大耍口头流氓的举止很是不屑,只是敷衍地“呵呵”干笑了两声。

    可没想到瘦身女孩听音却倏地一下转过头来,一双凤眼高高吊起,死盯了陆乘风一下,陆乘风回应着女孩的目光,凭直觉,他敏感到这目光里似乎有点什么……,嗯,肯定有点什么。探究?疑惑?羞涩?他想不清楚,四目相对,女孩脸腾地泛起了羞红,赶紧转回身躲到高大椅背后面去了。

    美女刚才眼神真是有些异样,初次见面竟然这样看人,估计是有“花痴”的可能……,忽然,一个闪念一下子跳了出来,陆乘风差点惊叫起来,“燕儿”

    一切都合乎逻辑,司机的同事——美女——最近网上失踪了——出差刚回来。

    难道这个骨感美女真的是燕儿?天那,要真是她,这种邂逅未免也太巧了吧,绝对超出自己的想象怎么想办法验证一下呢?陆乘风心里五爪挠心一般,忽然灵机一动。

    陆乘风站起身,掏出那时还比较稀少的黑乎乎手机,摇晃着,朝前面的司机喊,“师傅,有张军风办公室的电话吗?我有急事要立刻找到他。”

    一个司机怎么能记得科室的电话?嘿嘿,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才问你的,对不起了。

    果然,司机听了,在一大串踯躅缓慢的车流中,抽空连忙回头,向骨感美女说:“燕儿,快把你们办公室的电话告诉陆经理。”

    啊,一切都有了答案,眼前的美女就是和他在网上相伴了几百个夜晚,与他一起被张军风指责为“重色轻友”的燕儿是让他辗转反侧,从未谋面的‘独自凭栏’

    燕儿前面慢慢斜转过身,桃花拂面,娇羞欲滴,闪烁其词喃喃说了一串数字,也不管陆乘风听清楚没有,就忽悠一下闪身躲到了椅背后面。

    汽车终于开进了研究院灰色的大门。

    看到两个女孩子先下了车,手挽手嘻嘻说笑着就要走远了,陆乘风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把扔下行李,跳到车下,紧追两步,冲着高挑飘逸的后影,憋了有一分钟,终于忍无可忍,一字一顿喊出了压抑心里很久的声音,“独自凭栏——”

    同行的老李、小王面面相觑,看见陆乘风满面春色地跑回来,坏笑着正要盘问他,正碰上张军风兴冲冲地从办公楼里小跑着接出来,身上依旧是皱皱巴巴一件兰衬衫,脏兮兮的牛仔裤。

    三人赶忙迎上去,亲热地抓住张军风厚实有力的肩膀,故作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陆乘风正经八百地对老李和小王说,“嗯,没胖没瘦,刚刚好。”

    这一下,可把张军风闹蒙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似乎还算完好无损的那些部件,抬手搔着离开北京前才剃的寸头,不解地问:“什么胖了,瘦了的?”

    陆乘风赶紧把车上老李的话复述给他听。张军风听完,咧开嘴,哈哈笑了,“都老夫老妻了,哪来那么多狗屁事?”说完,即刻换了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我估计你们也该到了,正等你们呢,招待所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带你们住下,晚上我们院长请客,算是给北京来的专家接风。”

    三个人在张军风带领下,拉着行李,出门穿过马路,来到对面他们新建的招待所楼下。

    招待所看着可比他们的老旧办公楼强多了。两层裙楼,六层主楼L型建筑戳在十字街口,玻璃幕墙明光锃亮直逼人眼,大转门口边还站着两个身穿旗袍,身段窈窕的迎宾小姐,整体一看就立刻显得档次不凡。

    陆乘风走进全部用大理石装砌成的金碧辉煌大厅,仰望着临摹得惟妙惟肖巨幅唐代飞天仕女弘顶画,不禁由衷地感叹,“比部里的招待所还强些呢。”

    “不错吧,真正按四星级标准装修的,里面会议室、餐厅、温泉、桑拿、KTV五毒俱全,以后你们慢慢享受吧。”张军风不无得意地介绍着。

    “你们他**的就这么遭尽工程款?不当吃不当喝的,盖这么好招待所有个屁用”陆乘风其实对先生活,后生产这一套做法倒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象这样先生活,这……这也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当然有用了没有这么好的设施,能照顾好你们这些北京来的专家吗?专家照顾不好,工程能有保障吗?”

    张军风在那里挤眉弄眼地冲着张军风谈理论,“再说,工程开始以后,上面下面来的人一拨都少不了,比如说部里的、省里的、财政口的、建设口的,银行的什么检查组、验收组、评审组,不把这帮爷伺侯好了,随便哪位一发飙,我们都受不了。但是,嘿嘿,名义上还不能弄成真四星,只能按四星级标准装修,弄个准四星。”

    “再说了,咱们这帮扛活的,大钱捞不着,蹭点小钱花花,借机享受一下,也还不是应该的。”张军风最后一句话确实说到了陆乘风的心坎上,他抿嘴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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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三.

    看着携手揽腕,翩翩婷婷并肩走过来的两个美女,陆乘风眼神一下就直了

    其中一个看似丰满些的,白地蓝条纹衬衫下摆掖在深色过膝窄裙中,柔软的腰身伴着浑圆玉腻的小腿轻微扭动,臀波乳浪,性感撩人。【叶*子】【悠*悠】稍瘦一些的,细腰小臀盈盈可握,笔直修长的腿上套着一条火红色紧身低腰热裤,圆圆的胸部掬在白色T恤衫中,步履轻盈。

    “你们前面坐。”司机一脸憨笑,对着刚上车的两个美女指了指副座,“这么漂亮的女娃座这儿,警察都不拦呢。”

    “好,坐就坐,但是警察拦下可别怪我。”丰艳女孩豪爽地一翩腿,大大方方就在副座上坐下来,瘦身美女随坐在她后面的椅子上,蹬着白色偏口小羊皮凉鞋的**,斜叠着伸在过道里,随着车子的起步轻轻摇晃。

    “乘风,你说张军风这两天是不是都快让他老婆子给掏空了?”老李估计是睡醒了,往前探着身,不怀好意地说。

    陆乘风对老李这种初来乍到,不顾及本单位形象,公然在对方地盘上大耍口头流氓的举止很是不屑,只是敷衍地“呵呵”干笑了两声。

    可没想到瘦身女孩听音却倏地一下转过头来,一双凤眼高高吊起,死盯了陆乘风一下,陆乘风回应着女孩的目光,凭直觉,他敏感到这目光里似乎有点什么……,嗯,肯定有点什么。探究?疑惑?羞涩?他想不清楚,四目相对,女孩脸腾地泛起了羞红,赶紧转回身躲到高大椅背后面去了。

    美女刚才眼神真是有些异样,初次见面竟然这样看人,估计是有“花痴”的可能……,忽然,一个闪念一下子跳了出来,陆乘风差点惊叫起来,“燕儿”

    一切都合乎逻辑,司机的同事——美女——最近网上失踪了——出差刚回来。

    难道这个骨感美女真的是燕儿?天那,要真是她,这种邂逅未免也太巧了吧,绝对超出自己的想象怎么想办法验证一下呢?陆乘风心里五爪挠心一般,忽然灵机一动。

    陆乘风站起身,掏出那时还比较稀少的黑乎乎手机,摇晃着,朝前面的司机喊,“师傅,有张军风办公室的电话吗?我有急事要立刻找到他。”

    一个司机怎么能记得科室的电话?嘿嘿,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才问你的,对不起了。

    果然,司机听了,在一大串踯躅缓慢的车流中,抽空连忙回头,向骨感美女说:“燕儿,快把你们办公室的电话告诉陆经理。”

    啊,一切都有了答案,眼前的美女就是和他在网上相伴了几百个夜晚,与他一起被张军风指责为“重色轻友”的燕儿是让他辗转反侧,从未谋面的‘独自凭栏’

    燕儿前面慢慢斜转过身,桃花拂面,娇羞欲滴,闪烁其词喃喃说了一串数字,也不管陆乘风听清楚没有,就忽悠一下闪身躲到了椅背后面。

    汽车终于开进了研究院灰色的大门。

    看到两个女孩子先下了车,手挽手嘻嘻说笑着就要走远了,陆乘风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把扔下行李,跳到车下,紧追两步,冲着高挑飘逸的后影,憋了有一分钟,终于忍无可忍,一字一顿喊出了压抑心里很久的声音,“独自凭栏——”

    同行的老李、小王面面相觑,看见陆乘风满面春色地跑回来,坏笑着正要盘问他,正碰上张军风兴冲冲地从办公楼里小跑着接出来,身上依旧是皱皱巴巴一件兰衬衫,脏兮兮的牛仔裤。

    三人赶忙迎上去,亲热地抓住张军风厚实有力的肩膀,故作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陆乘风正经八百地对老李和小王说,“嗯,没胖没瘦,刚刚好。”

    这一下,可把张军风闹蒙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似乎还算完好无损的那些部件,抬手搔着离开北京前才剃的寸头,不解地问:“什么胖了,瘦了的?”

    陆乘风赶紧把车上老李的话复述给他听。张军风听完,咧开嘴,哈哈笑了,“都老夫老妻了,哪来那么多狗屁事?”说完,即刻换了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我估计你们也该到了,正等你们呢,招待所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带你们住下,晚上我们院长请客,算是给北京来的专家接风。”

    三个人在张军风带领下,拉着行李,出门穿过马路,来到对面他们新建的招待所楼下。

    招待所看着可比他们的老旧办公楼强多了。两层裙楼,六层主楼L型建筑戳在十字街口,玻璃幕墙明光锃亮直逼人眼,大转门口边还站着两个身穿旗袍,身段窈窕的迎宾小姐,整体一看就立刻显得档次不凡。

    陆乘风走进全部用大理石装砌成的金碧辉煌大厅,仰望着临摹得惟妙惟肖巨幅唐代飞天仕女弘顶画,不禁由衷地感叹,“比部里的招待所还强些呢。”

    “不错吧,真正按四星级标准装修的,里面会议室、餐厅、温泉、桑拿、KTV五毒俱全,以后你们慢慢享受吧。”张军风不无得意地介绍着。

    “你们他**的就这么遭尽工程款?不当吃不当喝的,盖这么好招待所有个屁用”陆乘风其实对先生活,后生产这一套做法倒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象这样先生活,这……这也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当然有用了没有这么好的设施,能照顾好你们这些北京来的专家吗?专家照顾不好,工程能有保障吗?”张军风挤眉弄眼地冲着张军风谈理论,“再说,工程开始以后,上面下面来的人一拨都少不了,比如说部里的、省里的、财政口的、建设口的,银行的什么检查组、验收组、评审组,不把这帮爷伺侯好了,随便哪位一发飙,我们都受不了。但是,嘿嘿,名义上还不能弄成真四星,只能按四星级标准装修,弄个准四星。”

    “再说了,咱们这帮扛活的,大钱捞不着,蹭点小钱花花,借机享受一下,也还不是应该的。”张军风最后一句话确实说到了陆乘风的心坎上,他抿嘴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乘风坐在昔日的座驾“沙漠王”里,心中波澜起伏,思绪插上了翅膀,悠悠地品味着当年那一段段刻骨铭心的风花雪月。U点com

    以前,他也曾多次试图整理过那一段时期的活动轨迹,因为太精彩,太可令人激动和心荡神驰了。可奇怪的是,轨迹中的大部分,仿佛都象扯断了的珍珠项链,散落成为一个个孤零零的时间碎片,有的错乱了时间顺序,有的失落了诱发原因,还有的虽然细节依旧历历在目,却是四六不靠,不知道该镶在哪个片段之中。

    曾经引以为豪的记忆力衰退了,生活中插入更多的是回忆,思维创新度剧减,逐渐走入到一种既定模式中,这种种迹象都使陆乘风强烈感觉得到,衰老已经开始悄悄地无情降临到自己头上。

    人近中年,我还有勇气去砸开一个个吉凶叵测的漂流瓶吗?还有能力去挑战变幻莫测的又一次变革吗?偏离了现在的生活轨道,我还是我吗?两年多的时间里,这些疑问常萦绕在陆乘风脑中,避之不及,挥之不去,令他焦躁不安。他认识到,上次跟吴中的办公室冲突,其实就是这种焦躁情绪的自我爆发。

    在苦苦的思想煎熬过程中,他渐渐领悟到,**者永远是年轻他太需要变化,太需要主动出击了,现在压抑,任人摆布的生活轨道如果不能打破,他就永远只能是笼中的一只鸟,今后只能空转生命

    陆乘风的意识中,存在有一种“狼性”,忽而任性冲动,狂躁暴虐,有着一往直前的勇气和坚韧顽强的意志力,忽而又洒脱灵动,顺水行舟,似白云一般自在随意。这就是他有时被外人误以为是“流氓”的原因吧。

    这种“狼性”,在他遇到十分棘手和重大问题时,在他陷入混沌之中的一瞬间,有时会突然不可遏制地自动从他思维深渊的最深处激荡爆发出来,操纵着他表现出反差强烈的双重人格。依靠这种狼本性,他曾经多次成功化解眼前的风险,战胜恐惧,转危为安,但有时也会导致难以预料的恶果,有些还很严重。

    应该说,这种极端化的性格表现,如果不能彻底地从他潜意识中根除,抑或是被理性逻辑思维所抑制,那么注定他只能终生从事基层技术管理干部的角色,也会阻碍他成为一名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学会控制的过程是残酷和漫长的,可能会耗尽他的事业黄金期,也可能会让他饱受疾风暴雨般的摧残蹂躏。

    黄土峁中飞驰的“沙漠王”,急速转过一个抛物线似的大弯道,一头扎进路尽头盘踞在一大片山坳中的现代化工厂区中。

    此时天已擦黑,挚烈的火烧云在西方当空绽放,涂抹着厂区中央三座巨大的冷却塔,披霞挂彩的,雄伟中平添了几分妩媚,四下里整齐簇拥着一排排红色穹顶彩钢结构车间,灯火通明,溢彩千条,宝石一般晶莹剔透。传送带搅动着,运输车穿梭着,专用线上的火车,恰似一条青色毛毛虫,不紧不慢地在喘息爬行。

    北面河对岸家属区的灯光明了,恰似繁星点点,百花争艳,演绎着永不变更的那一套人情冷暖,悲欢离合。这一片片火树银花,照得四周群山也沸腾了,拢得怀抱里股股红尘直冲天际。

    整个工程远远望去真像是一个落入凡间的精灵。陆乘风脸贴着车窗,贪婪地望着几年不见,越发显得瑰丽傲然的七彩童话,眼眶不觉湿润了,多少次魂牵梦绕的地方,这一次终于回来了,尽管有些陌生,还有些不安,但这回确实不是又在梦境里。

    人生苦短,这一辈子真正干不了几件大事,他有幸做了一件,而且做成了一件,现在细细回味起来,当时竟然是在幸福之中了,遗憾的是,那时自己太年轻,没有意识得到。

    车子开进厂区,穿过中心十字路口,右拐,终于在总部办公大楼前停下了。整栋大楼在半黑中看上去更显得敦实,厚重,与正站在门前台阶上翘首企望的那个人还真有几分神似。

    张军风还没等车完全刹住,就已经几步窜下台阶冲到车前,“砰”地拽开车门,肥厚腻滑一只大手,一把用力拉住陆乘风的胳膊,另一只手搬住他消瘦的肩膀,生怕不真实似的,使劲摇晃起来,两个人千言万语,竟相对无言,只是抑制不住“嘿嘿黑”地傻笑。

    “哎哟”陆乘风被大力摇晃得头晕眼花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叫了起来,急赤白脸地伸出一条腿装作要踹张军风,张军风身体依旧灵活,球一般麻利地顺势滚到另一侧车门前,对司机命令的口吻说,“你的任务完成了,把车留下,回去休息吧。”

    司机手套都还没来得及摘下,赶紧忙不迭地跳下车,嬉皮笑脸地讨好着说,“张院长,油不多了,要是去远处最好加一点。”

    “好我知道了。”张军风大大咧咧地挥挥手,一把抓住车门框,腿一蹬就熟练地安坐在驾驶座上,大模大样一拧钥匙,打着火,对陆乘风说的两年多来第一句话竟是,“走,喝酒去,今晚不醉不归”

    “哥们,饶了我吧”张军风苦笑着说,“我自从离开技术部,门前冷落鞍马稀,很少喝酒醉过,酒量大不如前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还老大嫁做商人妇呢,”张军风推杆挂档,缓缓驱动了“沙漠王”,“英雄气短,美酒情长,老哥的酒你敢不喝?”

    被他这么一将,陆乘风顿时“狼性“勃发,索性横下一条心,“行喝就喝,大不了陪你玩了这条命。”凭着和张军风这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陆乘风相信,只要自己义无反顾,他就一定能勾肩搭背,同玩了这条命。

    “嘿嘿这个态度还不错。”张军风看来对他迷途知返的态度很满意,“我在招待所存了两瓶茅台,一会咱俩一人一瓶,不醉不休。这酒好,不上头,保证你今晚踏实睡一觉,明天啥事都没有。”

    “沙漠王”再次有幸载着昔日两个故主,闪着晶莹剔透的前照灯,快乐着摇晃出了大门,转过弯,向河对岸五光十色的生活区奔去。

    “停车”刚开上桥头,陆乘风突然从座椅上挺直了身子,突如其来对张军风大喊了一嗓子,把他吓了一跳,本能地以为路面上出了意外,把车一脚就跺在马路中央。后面紧跟着的几辆车差点鱼贯追尾,不满地拉长声鸣起了喇叭声。

    陆乘风十分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咋一见到咱们这宝马良驹就亢奋,一路上早憋坏了,让我骑一段。U点com”说着已推开车门,下了车。

    张军风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一边赶忙打开车门让位,一边埋怨他:“过来的时候那么长时间,不开,非得这么点路,想过一把瘾,你看多危险。”

    陆乘风迫不及待坐上了驾驶座上,熟练地挂档,松手刹,启动了“沙漠王”。驶离了桥头,这才认真地解释,“情况不一样了嘛这辆车原来是咱们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要是坏了或者撞了,修去就是了。可现在换了主人,这车就成了别人的饭碗,不能提开车这种无礼要求,人家答应你不好,不答应你也不好,所以再迫切也得忍着。”

    “那从我手里就能抢过来开呀?”张军风笑着打趣他。

    “你不一样。你是内人呀,还是个领导,即使出了事,你也得给兜着。”陆乘风理所当然地撇撇嘴。

    “行啊你,几年不见,这市面上的一套还真学了不少。”看到当年横冲直撞的伙伴,现在沉稳干练了多了,张军风心里暗暗高兴。

    “唉,都是这几年跟他们瞎混,给逼出来的,不懂得一点潜规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陆乘风唏嘘了几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这几年厂区的道路变化还真挺大,路两边新起来了不少酒楼茶肆,原先不少小店铺也改头换面,扩建成了色彩缤纷的专卖店,但陆乘风还算是轻车熟路,凭着记忆,一步三张望,很顺利便将车开到了三层楼建筑的招待所门前,扎进距餐厅入口很远处一个空车位里停下来。

    “嘿这儿的生意还他**的真不错”陆乘风跳下车,一边和张军风并肩往里走,一边指着楼前停得满满的车位和那些横七竖八的自行车,咂着嘴赞叹着。

    不过怎么看眼前这栋熟悉的建筑,感觉跟以前就是有点说不出的不同。

    “当然了。”张军风意味深长地挤了挤眼睛,凑在他耳边小声说,“现在这儿变化太大了,可跟以前不一样了……。”

    走进旋转门,陆乘风一看,自己果然说得没错。只见一楼大厅里二十几张圆桌前围得满满的,兀兀泱泱全是人,一看就知道大部分是在里面结伙消费的职工,门口还有一溜椅子,上面散坐着几个老老小小,估计是一大家子在等座的。

    大厅里环境很不好,烟雾缭绕,连陆乘风这个烟鬼都冷不丁被呛地噎了一下,食客们的吵杂声和餐具的碰撞声不绝于耳,让人觉得象进了“威虎厅”。几个顶着三角巾,扎着围裙的小姑娘,托盘端碗地在酒香中穿梭个不停,手忙脚乱,象是锦上添花一般。

    张军风向迎上来的领班小姐耳语了几句,扭过身来,赶紧拉起微微攒眉的陆乘风,跟在领班小姐屁股后面走向电梯,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最近总公司的效益也不太好,有两个下属单位正在酝酿合并裁员,他们这是正吃散伙饭呢。”陆乘风听了,回头又看了一眼狂躁不安的人群,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情和理解。

    不一会儿,“当啷“一声铃响,电梯下来了。门往左右一分,就见里面摇摇晃晃,众星捧月一般被搀出一条醉汉,胖脸惨白如满月,小眼睛通红象仁丹,领带胡乱在脖子上缠了一圈,白衬衣的下摆一半在裤子外面当啷着,胸前满是反刍出来的美食。二人见了,赶紧向两边躲开。

    可是没想到,醉汉的红眼睛还挺好使,不知怎么就一眼瞧见了有意躲在陆乘风身后的张院长,一下吃了伟哥一般,坚挺起来,挣脱左右,抢上一步,就要搂张军风的脖子,幸好张军风早有防范,一下子闪身躲开了。醉汉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在地上,后面的几个男男女女见状,赶紧抢上来,扶住了他。

    醉汉重又疲软,上半身无力耷拉着,歪脑袋斜眼瞅着张军风,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疯子哥,兄弟我……我……要是饭碗丢了,就……就……就上你那儿去,行——吗?”

    张军风没听见一般,只是心疼地责怪跟着他的那几个人,“你们怎么让胡厂长喝成这样子,多难受呀,快送回家让他躺着,一定要送到家门里啊。”

    那个喝醉的胡厂长见张军风不答复他的请求,更加大声晃着脑袋坚持着说:“哥行——行嘛?”这几句听起来就更含糊了。

    张军风见状,忙和颜悦色地对胡厂长敷衍着,“好说,好说你先回去休息呢。”说着就向旁人挤眉弄眼地,意思是还不赶紧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哥们弄走。胡厂长听了张院长的承诺,可能心里一下子满意了,脑袋忽地一下又耷拉下来,嗓子眼里发出“呕呕”几声,看样子还要吐,大家见到这个架势,赶紧一起使劲,夹着他就向门口走去。

    陆乘风看着胡厂长,心里挺同情地想,唉没准现在的胡厂长,就是一年后的自己呢在国企,大家上班时都感觉没劲,可要是真丢了饭碗,可能就更没劲了。

    二人随着小姐走进电梯,电梯门关闭,直升到三层。

    小姐在前面引领着他们向一侧走廊尽头走去,张军风这才向陆乘风轻声介绍说,“刚才那个胡厂长,就是被调整单位的副头,挺不错一个人,才从总部供应处高升到下面没几天,啥都没捞着,就要失业,活动经费也彻底打了水漂,真真是偷鸡不成还失了把米,你说这命有多差,怪不得喝得那么多。”

    这招待所三层原来陆乘风可没少来,现在一打量基本上还是老样子,走廊地上铺着猩红色的提花地毯,墙纸在壁灯照耀下,反射着柔和的幽光,印象最深的墙上挂着一溜电脑做出来的卡通风格美女**画,不顾年长色衰还依旧站在那里。走廊两边是一个个高档包间,部分门缝里透出刺眼的白色光芒,“哗啦,哗啦”掷骰子行酒令的声音隐隐约约不绝于耳。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那里二狗把门站着二位穿马甲的男服务生,走在最前面的小姐向服务生做了个手势,服务生得到指令一般,必恭必敬微微向两个人弯了一下腰,随后转身推开身后一扇毫不起眼,类似消防通道出口的铁门。

    领班小姐的引导任务到这扇暗门前就算是结束了,一个男服务生在前面继续带领他们走进铁门。陆乘风进了门,拐过一个弯,没想到眼前竟然现出了一道继续向上去的楼梯不禁心下大惊喔,怪不得刚才在楼下乍一看这个建筑与以前相比,好象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呢,原来里面竟然又多了一个加层。

    依旧是铺着猩红色地毯的走廊里十分安静,两侧墙壁上都包着吸音的皮革材料,柚木制的通高墙围与天花板上的一盏盏射灯整体看上去十分协调,使人咋一进入,顿时感觉既庄重又豪华。

    他们来到左手第二个门前,服务生伸手推开厚重的木门,悄然退下,走在后面的陆乘风听到里面传出来清丽甜美的两个女声:“欢迎领导光临。”

    陆乘风走进包间新奇地四下打量。门边是一座半圆形的吧台,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中外名烟、名酒,绝对是珠光宝气,有的甚至连久经考验的陆乘风猛地一下也叫不出名字来。吧台对面靠里一点是一间洗手间,墙面通体贴着乳白色高档瓷砖,中间是一幅真人大小的全裸美女出浴鎏金瓷砖画,紧里面还有一个白地红纹大理石砌就的冲浪浴缸,镀铬的五金件银光闪闪。

    穿过一条细长的过道,就进了餐厅。宽敞的餐厅中间放着一张不是很大,覆着水晶玻璃板的镂空面红木圆桌,边上四张高脚椅也是红木制成的,都经过精心打磨,乌油油的,一看就是上品。对着入口靠墙边,是一套白色皮沙发,侧面墙角还有一套转角布艺沙发。

    最吸引陆乘风眼球的是迎面墙上竟悬挂着一幅启功大师的书法真迹,上面写着:“群贤毕至”四个飘逸隽秀的大字,侧墙上还有一个壁龛,里面摆放着一座整根象牙雕成的“大观园”,不到寸把长的百十个人物玲珑剔透,栩栩如生。

    陆乘风乍一见这两件珍贵的艺术品,一下子就看呆了

    张军风向服务员低声布置完,也走了过来,凑到正站在书法作品前发呆的陆乘风身后,得意地说,“怎么样?给宝贝镇住了吧。”

    “嗯确实是宝贝”陆乘风若有所思地回答,并用手点指着繁体“群”字长长的那一撇,由衷地赞叹,“这一划,确实是得到了书圣王羲之的精髓。你看这线条,张驰有道,弹性十足,灵动而不轻浮,沉稳而不失洒脱。可以想象,启功老先生在创作的时候,一定是力透纸背,起笔如滚滚黄河之水奔流而下,落笔如潺潺小溪开合自如,真是神来之笔呀。以前看《启功作品集》,就曾经对这幅字心驰神往,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见到真迹了,就这一点来说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那是国家不是有个口号叫什么‘藏宝于民’吗,我建议你们这些久居京城的部老爷,也应该不时抽空到我们这偏远地方开开眼界,宝贝多着呢咱中国上下五千年,要说物华天宝,本地那是头一份。”

    “我这个土老冒今天还真是开眼界了,”陆乘风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有大师的真迹,还有国际上禁止交易的象牙,这样一个装修得跟ji院似的秘密**窟,活宝贝也出类拔萃,就不怕警察找你们?”陆乘风声音压得低低的,顺手指了指正在桌边忙碌,被旗袍裹得身材前凸后蹶两个丽人。

    “诶,思想不纯洁了吧,流氓本性暴露无疑,警察的头可是这儿的常客呦。”张军风点指着陆乘风,很不以为然地说,“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俗话说‘远嫖近赌’,谁会在自己单位的招待所里整那些乱事?别忘了,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张军风见陆乘风听了,脸上反而更加疑惑不解的样子,不得不进一步向他解释,“你是知道的,咱们这儿建成没几年,还就山凹凹里屁股大这么一块小地方,接待客人或者是领导之间商量个事,只有这个老招待所还上点档次。但这样就难免让群众碰见,产生些个不必要的闲话,所以才不得不弄了这么个不对外公开的加层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瞎说,糊弄谁呢,”陆乘风觉得他的解释很牵强,不屑地晃晃脑袋,“不吃点野味,弄那些长沙发,浴缸干啥使?千万别告诉我那些只是摆设。”

    “还是你有经验,不愧是个中高手。”张军风就是会适时夸人,可这句话听了怎么都觉得别扭。

    “什么他**的有经验,傻子都看得出来”陆乘风大声嚷嚷起来,对他们这种厚颜无耻的刻意抵赖,表达自己的不满。

    “真是没有的事,傻子你说咱俩啥事没一起干过,你还不相信我?就那点子屁事,现在算个逑呢?我瞒你干啥。”张军风急赤白脸的,还不得不压低了声说,脸憋得通红。

    看他不象是强装出来的无辜,陆乘风露出有些歉疚的表情,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张军风害怕再受到诬陷,索性彻底坦白道,“说实话,我每次过来,也大都不闲着。不过好地方确实不在这儿,你要愿意,哪天我带你考察考察。”

    听了这句话,陆乘风真是彻底相信了,看来这地方确实只是一个光明的**场所。

    菜上的差不多了,张军风拉着陆乘风移步坐到桌子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对服务小姐挥着手说,“把我上回在你们这儿存的茅台拿一瓶出来。”

    “嘿,关键时刻怎么舍不得啦,”陆乘风打趣他,“刚才不是说好一人一瓶的吗?”

    “酒到是有,而且还是去年从贵州酒厂里直接买出来的,保真不过我是为你着想,怕你一会耽误了好事,今天咱们还是点到为止吧。”

    “我能有什么好事?”陆乘风看起来有些装傻充愣的样子。

    “一会还不去见你那个,啊——?”张军风笑眯眯地故意把话只说了一半,试探着陆乘风的反应。

    陆乘风即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得不“嘿嘿”强笑了两声,算是默认。此时正好服务小姐用托盘托着茅台酒上来,陆乘风眼角瞧着她婀娜的身段,一下想起了一位故人,就探身向前凑近张军风神秘兮兮地小声问,“诶,你说这个和那个丰乳肥臀哪个更性感?”

    “什么丰乳肥臀?”张军风搔了搔大脑壳,不解地问,更象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嗨,胖哥哥,还记得度假后门路边上那个小饭店吗?怎么,把小奴家全忘在脑后啦——?”陆乘风拿腔拿调地说,逗的张军风笑得前仰后合。

    张军风熟练地一把拽开酒瓶子盖,晃了晃瓶嘴里封口的玻璃珠子,亲自给陆乘风和自己满了第一杯,一股茅台酒所独有的强烈酱香味顿时在屋内蔓延开去。张军风眯起眼睛,津津着鼻子,故作陶醉,一语双关地说:“嗯,确实够味。”把陆乘风逗得更大声音哈哈大笑起来。

    “别说,经你这一提醒,我倒是还真想起来了,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张军风咂吧了两下嘴,看似回味无穷。

    “小连。”陆乘风脱口而出,看来记忆力确实不错。

    “对,就是叫小连,来,那咱们这第一杯酒就为那个小连干一个”张军风豪迈地举起酒杯。

    “嘿你这个有女性没人性的东西,咱们兄弟俩几年没见,这第一杯酒怎么就为个娘们干呀。”陆乘风矫性的老毛病又犯了,不高兴地说,不过这刺挑得确实有点道理。

    “嘿嘿一提到她,我就立刻想到咱俩狼狈为奸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小连’这个名字其实是代表了一个历史时期呢,你说为了那些火红的日子,咱们是不是应该干第一杯纪念一下?”张军风还滴酒未沾,脸就有些兴奋地发红了。

    “对,对,说的太好了。”陆乘风想起他们一人泡一个妞那段好时光,也飘忽起来,“咱就为‘小连’干一杯”

    张军风瞅着行云流水一般逡巡满酒的服务小姐,客客气气地说,“今天我们是家宴,自己来,你到门口候着就可以了。”确实,要谈的都是私房事,咱们张院长看来还是很注意影响的,保持光辉形象在公共场合就是要做到随时,随地。

    小姐听了,忙把酒瓶放到桌上,象一片落叶似的,很快就无声消失在吧台后面了。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陆乘风呵呵笑着问道。没有了外人,尽可以原形毕露。

    “刚回来那阵子,多多少少还有些联系,后来远水解不了近渴,谁还有心思再玩下去?现在没再理她。”张军风目光迷离,好象还很回味的样子。

    “你这他**的也太不负责任了一点吧?嫖完了,好歹还得结个帐呢。”陆乘风几杯酒下肚,感觉兴起,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袖扣,胡乱向上撸了撸袖子,一副粗俗像。

    “负责任?负个屁责任这年头谁还扯这个虚头吧脑的东西,现在就是有人站在你面前说他‘负责任’,你信吗?你敢信吗?”

    陆乘风听了,感同身受不住地点头,看来这个鸟人经过政治斗争的历练,果然堕落得又上了一个层次。

    老友重逢,又借着三分酒意,张军风肆无忌惮,摇头晃脑侃侃而谈,“我这几年算是开始由聪明变糊涂了,没办法呀,全民族地道德缺失那些制度呀,原则呀,其实都是他**的擦屁股都嫌硬的一堆废纸,文件越出越多,这人可是越来越难对付,越来越难管理,为什么?说了归齐,还是没有最基本的相互信任度呗。

    乘风,应该你也有体会,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一套套的潜规则,哪有几条符合传统道德标准。

    你精通历史,众所周知这明朝昏君多,万历帝二十年不上朝,全国州府以下的官吏缺额达到三分之一,可国家安定,经济发展,孩子有次问我为什么?我当时也想不通,后来就此专门去查了《明史》。没想到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国家靠传统儒家思想编织成的道德纽带紧紧维系着,谁也跑不出大圈。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这中央提出‘八荣八耻’,我乍一看心想,这不是小孩都懂得的道理吗?可是拿到实际生活中一考察,靠真是提得太有必要了。现在就是个看门的,都想要刁难你一下,更别说那些实际掌握权力的人了,大权打捞,小权小捞,都想着法地把那点权要变成钱。”

    陆乘风听到这里,心里不住暗自哂笑,张军风这个大仙估计还真是能掐会算,他怎么就知道我上午在他们大门口被保安给非礼了一把?保不准就是他们这些领导以身作则,亲自教导出来的。陆乘风同样作为领导,当然也不白给,听了他的谬论,马上理论联系上了实际。

    陆乘风感觉到张军风这几年可能受了不少刺激,要不就是酒喝得太过兴奋,越说越有点走题了,赶紧端起酒杯,制止他说,“哥们,传统道德上还有一条,‘莫谈国是’来,咱们今天只叙友情和女人,其它都是扯淡,干了,干了。”

    张军风一饮而尽后好象暂时清醒了些,又想起了最先的话题,回过神来,慢悠悠地问陆乘风,“好,那咱们兄弟就谈点风月。哥们,几年不见,突然大驾光临,说实话,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这话问得有水平啊。

    “嗯——”陆乘风其实一路上都在不断思考,一旦张军风提出这个问题,怎么答复他,或是采用何种方式答复他。他一边貌似专心致志地从烤羊腿上撕下一片肉,一边偷偷抬眼瞥了对面张军风一眼,想,此一行的真正目的,终究是要大白于天下的,现在供出来,可以趁早给张军风提个醒。

    “你小子确实是位大仙”陆乘风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故作轻松地说,“有闻见病人放屁就能判断他肚子里病根的本事。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受到了单位里某些人的暗算,派我追那笔巨额尾款来的。”

    尽管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没想到陆乘风能这么直白,张军风听了,微微一愣。

    陆乘风语调渐渐沉重起来,“我其实心里根本不愿意接这个差使。你想,那么一大笔钱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原因很复杂,不光是表面上设备配套有问题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很多历史遗留问题和不能公开的内幕在里面。”

    “我寻思良久,实在是左右为难啊。如果不来,上面就有人正等着找我的麻烦,年终一准要向我发难。我如果来了,这里面肯定得牵扯到你这个技术负责人,技术问题解决了,你们就再也没有继续拖欠工程款的种种借口。技术问题不解决,我那边还是交待不过去,还是要授人以柄。考虑到咱们的关系,我真的是进退两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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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四.

    陆乘风听了,感同身受不住地点头,看来这个鸟人经过政治斗争的历练,果然堕落得又上了一个层次。【叶*子】【悠*悠】

    老友重逢,又借着三分酒意,张军风肆无忌惮,摇头晃脑侃侃而谈,“我这几年算是开始由聪明变糊涂了,没办法呀,全民族地道德缺失那些制度呀,原则呀,其实都是他**的擦屁股都嫌硬的一堆废纸,文件越出越多,这人可是越来越难对付,越来越难管理,为什么?说了归齐,还是没有最基本的相互信任度呗。

    乘风,应该你也有体会,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一套套的潜规则,哪有几条符合传统道德标准。

    你精通历史,众所周知这明朝昏君多,万历帝二十年不上朝,全国州府以下的官吏缺额达到三分之一,可国家安定,经济发展,孩子有次问我为什么?我当时也想不通,后来就此专门去查了《明史》。没想到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国家靠传统儒家思想编织成的道德纽带紧紧维系着,谁也跑不出大圈。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这中央提出‘八荣八耻’,我乍一看心想,这不是小孩都懂得的道理吗?可是拿到实际生活中一考察,靠真是提得太有必要了。现在就是个看门的,都想要刁难你一下,更别说那些实际掌握权力的人了,大权打捞,小权小捞,都想着法地把那点权要变成钱。”

    陆乘风听到这里,心里不住暗自哂笑,张军风这个大仙估计还真是能掐会算,他怎么就知道我上午在他们大门口被保安给非礼了一把?保不准就是他们这些领导以身作则,亲自教导出来的。陆乘风同样作为领导,当然也不白给,听了他的谬论,马上理论联系上了实际。

    陆乘风感觉到张军风这几年可能受了不少刺激,要不就是酒喝得太过兴奋,越说越有点走题了,赶紧端起酒杯,制止他说,“哥们,传统道德上还有一条,‘莫谈国是’来,咱们今天只叙友情和女人,其它都是扯淡,干了,干了。”

    张军风一饮而尽后好象暂时清醒了些,又想起了最先的话题,回过神来,慢悠悠地问陆乘风,“好,那咱们兄弟就谈点风月。哥们,几年不见,突然大驾光临,说实话,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这话问得有水平啊。

    “嗯——”陆乘风其实一路上都在不断思考,一旦张军风提出这个问题,怎么答复他,或是采用何种方式答复他。他一边貌似专心致志地从烤羊腿上撕下一片肉,一边偷偷抬眼瞥了对面张军风一眼,想,此一行的真正目的,终究是要大白于天下的,现在供出来,可以趁早给张军风提个醒。

    “你小子确实是位大仙”陆乘风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故作轻松地说,“有闻见病人放屁就能判断他肚子里病根的本事。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受到了单位里某些人的暗算,派我追那笔巨额尾款来的。”

    尽管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没想到陆乘风能这么直白,张军风听了,微微一愣。

    陆乘风语调渐渐沉重起来,“我其实心里根本不愿意接这个差使。你想,那么一大笔钱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原因很复杂,不光是表面上设备配套有问题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很多历史遗留问题和不能公开的内幕在里面。”

    “我寻思良久,实在是左右为难啊。如果不来,上面就有人正等着找我的麻烦,年终一准要向我发难。我如果来了,这里面肯定得牵扯到你这个技术负责人,技术问题解决了,你们就再也没有继续拖欠工程款的种种借口。技术问题不解决,我那边还是交待不过去,还是要授人以柄。考虑到咱们的关系,我真的是进退两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张军风听着,原先西瓜似的笑脸,慢慢变成了苦瓜,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裤裆,一语皆无。

    “因此,我在北京打电话通知你我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要先把你摘出去,嘱咐不要到机场接。可没想到,你还是好心派人去了,又用车把我送了过来,这样一来,你们单位的人知道后,难免会认为咱们已经是事先沟通好了的,或许还达成了某种默契,将来你夹在中间,处境可能会有些尴尬。”

    张军风侧转过身去,斜靠着椅背,若有所思慢声说道,“噢,看来是我把问题想简单了。我原来想象你主要是为了燕儿来的,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主旋律。”

    陆乘风看到张军风忐忑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安。是他这个不速之客,为哥们增加了不必要的烦恼,自己在单位反正已经是臭狗屎了,要是真地连累到张军风的坦坦仕途,宏图伟业,还不如直接就畏罪自杀算了。

    “对不起!”陆乘风庄重地表态,“我现在也只能这么说,虽然今后的事态发展我也控制不了,但可以保证,不管出现什么样的问题,都由我一人承当,尽我所能绝不影响到你”

    “嗨,别这么说,又不是你的错。”张军风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皮沙发前坐了下来,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浓重的烟雾把他的脸遮得有点模糊。

    陆乘风眼睛里浮起一层血丝,沉思片刻,语气阴沉地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演个双簧,就是你故意刁难我,而且在适当的场合,当着适当的人,和我大吵一架,然后我灰溜溜地夹包滚回北京,这样你就解脱了。”

    “嗯~,这样不好。”张军风听了,夹着烟的手大幅度摇摆着,“这样弄不好会两败俱伤的。而且以后你们中天公司要是借题发挥,终止售后服务,还是会有人把帐算到咱们兄弟两人头上。再说不是有人要在背后整你吗,这样你的处境会更难。我刚才想,其实真正关心欠款的人恐怕只有你们老总,其他人都是借题生事,关系僵住了,正好有人借机脱身。”张军风设身处地,为他想得真是周到,这些话陆乘风自己确实不好说出口。

    “我看还是这么办吧,”张军风熄灭了烟头,好象已经有了结论,“技术问题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确实也是存在问题嘛,燕儿他们已经连续加班维修多天了。解决完问题,跟我们大领导见上一面,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何去何从。我呢,等这边事情一处理完,就赶紧躲回省城,咱们随时保持联系,静观其变,你看好不好。”

    “好吧。”陆乘风感觉现在可能也就只有这样了,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还有一个问题,“要是技术问题解决了,你不在,谁在验收报告上签字呀?”

    “燕儿呀,”张军风站起身,诧异地看着陆乘风,“怎么,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呀?”陆乘风自嘲的说,“我们两个自从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U点com”

    “是吗?这可不象你这不依不饶干出来的事。”张军风诙谐地说,气氛当时便轻松了不少,“她已经是研究院的总工程师助理了,现在常驻在这里,厉害得很,没有她签字,技术报告和验收结果根本出不去。”

    “不会吧,就她那水平?”陆乘风吃惊地张大了嘴,叼着的一大块烤羊腿当啷在下巴上,“该不会是从了什么美女潜规则了吧。”

    “你***就把咱们自己人往鸡窝里想吧。”张军风对他这种敌我不分的龌龊想法很不满,眼珠子也瞪了起来,舞动手臂,傲慢十足地说,“实不相瞒,我就是她的后台谁敢动我的人,我就让他三条腿从此变成两条腿”

    陆乘风默然,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按一般规律,女人一旦靠近了权力,大都将变得神魂颠倒,就象他身边的池小茜一样,而女人一旦真正掌握了权力,就会变成慈禧太后。

    张军风看到陆乘风泰然漠视,对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一点表示都没有,颇感到有些无趣,“唉,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陆乘风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张军风会意,忙抽出一支烟,甩手给他扔过去,还起身亲自为他点上。陆乘风慢慢吸了两口,这才痛苦地说:“这两年,燕儿的影子总象鬼魅一般,老是揪着我不放,我想我是不是恶贯满盈,现在也该到了还债的时候了。”

    张军风听了,火“腾”地一下撞上来,愤愤不平地说,“你是该到了还债的时候了你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真是害人不浅,我都没法说你”

    陆乘风厚着一张通红的老脸心想,飞儿控诉我,那是人家的亲姐妹,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么的,也有些生气了,“呼”地一下站起来,用烟头点着张军风:“你说我满口仁义道德,你就是卫道士了?卫道士就是高啊,骗奸人家良家妇女,至今仍逍遥法外。”

    这句话一下就把张军风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了。他瞪着血红一双醉眼,“啊”了几句,晃着脖子,一副负隅顽抗的架势,看得出来心里仍然不服。

    陆乘风不愧是“不依不饶”,忽然神色突变,脸上魔术般竟绽放出宽容仁厚的憨态,走到张军风边上,拍了拍他仍在微微颤抖的肩膀,和蔼可亲地说,“怎么样,揭底就怕老乡亲吧。咱俩是一丘之貉,那几年咱们哥俩背着你老婆和燕儿的事还少干啊?绝密,知道吗,绝密你可以血口喷人,可我却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打死也不说”

    张军风听了这么感人肺腑的话,顿时被威胁的良心发现,大脑袋狠狠点了两下,闷声说,“嗯绝密”

    “但我还是要好心劝你,以后不要再提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你看,两败俱伤了吧?”陆乘风说着,缓缓再次踱到大师书法作品前,背着手,仰头凝望着那银钩铁画的一笔,好象是自言自语地说,“这就叫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

    张军风可能是酒真的喝多了,也可能是刚才太激动了,反正还没等陆乘风把话说完,便一下子感到浑身乏力,软乎乎地瘫软在椅子上。

    陆乘风轻松晃到餐桌前,看也不看埋头自省的张军风,伸手抄起洁白细腻的酒瓶子,放在耳边摇晃了几下,听着里面玻璃珠子清脆的跳跃声,转脸大声向门口喊道,“服务员,把张院长存的茅台再拿一瓶来。”

    张军风的神智好像突然被陆乘风高声唤了回来,舌头僵直大声含糊地嚷嚷:“不拿了,不拿了”,他艰难地抬起头,可怜巴巴望着陆乘风,恳求的声音说,“我喝的有点多,脑袋懵懵的,不喝了行吗?”

    “骗谁呀,一斤的量,今天这点就趴下了?”话虽这么说,但是常喝酒的他心里明镜似的,“酒入愁肠愁更长”,带着情绪喝酒,最容易醉,哪怕是号称不上头的“茅台”也不行。看来今天张院长就是再一次亲自身体力行,证实了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张军风接过服务员在托盘里捧过来的帐单,看都没看,拿笔一划拉,就算是签了单,象当年似的,跟陆乘风又一次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摇晃到了楼下。

    站在门前已是寂寥无人的空场上,清风习习,星斗满天,空气中飘来一阵温润的泥土芳香,陆乘风忽然间有了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仿佛那是在度假村,山风猎猎,醉醺醺的哥俩一边脸红脖子粗争辩着一个技术问题,一边在曲折的小径上游走;又好象是在陆乘风家边的酒店门前,二人倒在车里,吐的酒香四溢;也许是在古都昏暗的酒吧里吧,张军风的老婆突然闯入,揪着瘫软成一袋面似的二人脖领子破口大骂……。

    这种兄弟间相依为命的感觉真好很久没有了亦幻亦真,梦跟现实的距离有时是那么近,有时又是那么遥远。

    “看,彗星”陆乘风遥指西北方向的天际,翘脚兴奋地喊了起来,张军风顺着党指引的方向,举头仰望。

    啊只见一颗黄褐色的头颅悬在当空,朦胧,是混沌未开,飘逸,是丝丝长发,“一泓海水杯中泄”难道是行星的泪滴?

    张军风迷蒙的眼神渐渐清澈起来,迸出了孩子般晶亮的光彩。他轻轻推开陆乘风,敦实的身躯塔一样立得笔直,喉咙里一板一眼吟出一首大学时代读过的诗:

    你永远徘徊在轮回的悲剧,一路扬着朝圣的长旗。

    好一个朝圣啊

    在你脚下,我们只能卑微地跟随。

    迁徙——为了繁衍?为了约定?也许,但那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路上,永无止歇。

    那是一条早已安排好的路,传承了很久,甚至是永远。

    那是一条无法逃避的路,被驱赶,被裹挟,一点无奈与伤感。

    那是一条神圣的路,向前,向前

    那是生命的洪流,是轮回。

    “写的真好啊,”陆乘风受到强烈感染,伸直双臂,感受着苍穹无尽的魔力,“伤感,无奈,向前,向前”他念经似一遍遍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猛然顿悟

    “走,咱们找燕儿去”他一把抓住张军风的胳膊,坚决命令道,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你早干吗去了?还差这一会儿?”张军风一边被他胁迫着向车边走去,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

    陆乘风轻车熟路从张军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比消防队员还快,一下跳上驾驶座,张军风的车门还没完全关好,“沙漠王”就已经咆哮着高档位窜上了通往厂区的主路,后面留下一柱清白的尾烟,在春夜中久久不散……。

    深夜里,一座巨大的穹顶厂房依然灯火通明,在处于休眠状态的厂区中部,显得格外醒目。厂房内中央,干净,整洁的乳白色全封闭流水制造线,象一架硕大的管风琴,傲然伫立。已经没有了正常工作时热火朝天的喧嚣,也少了物料传送的吵杂,仿佛四角监控摄像机缓缓转动的咝咝声都能听得到。

    厂房一角,全玻璃结构的中央控制室四门大开,七八个身穿橘红色连体工作服的人,正围着一台赤身露体,被拆得七零八落,有一人多高的主控制柜,一筹莫展。

    “我说,燕工,咱们折腾这台自动巡检仪已经有快十天了吧,什么招都试过了,啥用也不管,现在咱们都快改成相面的了,老总吃了咱们的心都有,可咋整啊。”一个三十岁左右,,瓦刀脸肤色白净的男人唠唠叨叨地抱怨着。

    人丛中央,一张电脑椅上坐着年轻的女工程师,精致修剪过的细弯双眉紧锁着,一双丹凤眼明显露出焦虑的神情,她单手拖着白皙的下颏,呆呆望着膝盖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也是一筹莫展。

    “这个陆乘风,真是害人不浅,那点子技术总像个宝贝似的,就怕被人偷了去,出设备连个线路图,装配图也不给,真是不可救药。”燕儿又一次在心里埋怨开了,可是又不好明说,只能无奈用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轻叹,“唉,我也没办法,还是再查一遍吧,能找到控制信号的输入端就好了。”

    说着,她疲倦地站起身,双手举到脑后,将飘逸的长发拢了拢,盘了几圈,取下别在衣襟上一个大发卡,熟练地扎住,慢慢俯身蹲下,一手拽着从笔记本电脑接口处引出的几缕线,另一只手拿着线头上鳄鱼嘴形状的金属夹子,对准设备底部一排排眼花缭乱的端口,排列组合又一次顺次试起来。

    燕儿头勉强钻进设备底部,只剩下橘红色的身体委屈地蜷曲在控制柜外面,她从柜子下慢伸出一只手,嗡嗡的声音向外面喊,“把8号线递给我。”

    “还是不通。”有人盯着计算机屏幕,垂头丧气地向燕儿报告电脑上的显示结果,过了几分钟,燕儿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唉,还是不对吗?再把13号线递给我。”

    换了一双细长白皙的手,把线递到燕儿手上,这双手有些颤抖。

    燕儿摸索着接了,拽进柜子底部,可不到二秒钟,手又伸了出来,伴随着传出她焦躁的声音,“这是谁呀,我要的是13号,不是21号21号是地线”。

    “你试一试吧,也许就是你要找的。”听到这句陌生而又熟悉,沉稳里带着微微颤音的标准京腔,好象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仿佛又近在咫尺,燕儿柔美的躯干突然震了一下,捏着线的小手不由得一下子攥紧了,小手迟疑了一下,揪着线头再次消失在柜子底部。

    “你们几个大男人不下去,让一个女子钻柜子,怎么好意思?”后进来的张军风看到眼前迫害青年妇女的无良场面,想到刚当着陆乘风面吹过牛,脸上便有点挂不住,无端地迁怒到围观的几个人身上,话中语气有点难听。

    “不是我们不钻,是……”瓦刀脸面色难堪刚想解释,突然从陆乘风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叫声,吓了他一跳,“信号采进来了有信号了”

    陆乘风不慌不忙回过头,看到身后是一张年轻面孔,兴奋地眼珠子瞪得老大,满脸通红,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经事不久的新大学毕业生。

    只见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刚才还是杂乱无章的毛刺,一下子就成了稳稳当当的谐波,排着队,正有条不紊地顺次移动。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刚才还七嘴八舌的一圈人,此刻竟都变成了呆瓜,眼睛齐刷刷盯着陆乘风,莫名他到底是哪路神仙下界,轻而易举就搞定了眼前着变化多端的狐狸精。

    燕儿从柜子底下钻出来,不知怎地竟双颊绯红,只顾径直来到计算机前,盯着屏幕,脸上绽放着花儿般满足的微笑。她从脑后摘下发卡,向张军风菀而一笑,欢快地说,“张院长一来果然信号就通了,要早知道这样,天天拽着您来加班就好了。”

    燕儿真会恭维领导,把张军风哄地抿着嘴直乐,忙四下寻摸,终于发现陆乘风这家伙正盘踞在控制室一角,悠闲地正独自在喷云吐雾。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中天公司的陆经理”他声调很高,致辞一般伸手一指,“陆经理此次亲自来,就是专门为咱们解决技术问题的。机会难得,希望大家多向陆经理请教,这一次一定要有个圆满的解决,否则,不能把他放走。”

    陆乘风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夹着烟,紧走几步,对众人频频颔首,谦虚地笑着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技术问题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这次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陆乘风说着,眼睛紧紧盯着一枝独秀的燕儿。

    张军风察觉到燕儿冷冰冰的态度,坏水呼地冒了出来。拉住燕儿一只袖子,郑重其事地向陆乘风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技术负责人燕儿,以后有事可以找她联系。”

    陆乘风没想到张军风这家伙会弄出这么卑鄙、下流、无耻的一手,竟楞了几秒钟,不知道该怎么把张军风导演的恶作剧演下去。

    还是女人沉着机敏,此时好象才刚发现有这个陆经理存在似的,不紧不慢迈前一步,大大方方伸出手说,“噢,陆经理,欢迎欢迎,以后请多多赐教。”

    “诶呀,”燕儿突然花容更变,盯着陆乘风手里掐着的半支烟,公事公办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进入车间不许吸烟,客人也不能例外。”

    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凶残

    陆乘风一下窘迫起来,慌忙回身几步,找到推拉门的轨道槽,急急地在里面把烟按灭了。

    “他**的,臭丫头片子,过几天就给你赐教到床上去,看你还嚣张不”陆乘风被燕儿的阴招弄得哭笑不得,厚着脸皮重又走了回来,乐呵呵地说:“燕工指教的是,我以后一定模范遵守贵厂的规章制度。”说着,抽出一张烫金的名片,双手捧到燕儿面前,恭敬地说,“这是我的名片,随时指教,我随时从命。”

    陆乘风看燕儿随手把名片掖到工装裤子口袋里,就犯了不依不饶的老毛病,“燕工,能不能交换一下您的名片?”

    “呦,我可不像您,日理万机的,我可没有名片。联系工作请打我办公室电话,821174。”燕儿说这话时一脸的天真,装的象个刚出校门的无辜少女。

    “把尔要,要气死”,陆乘风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记下了。

    陆乘风现在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反客为主,向在场的众人布置起工作来,“现在信号倒是采进来了,但是系统并没有完全通,大家明天抓紧时间查一查接口,还有几个压力传感器也要测一测,……。”听他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现场一片安静。

    嗯,张军风钦佩地望着陆乘风,暗自思量,自己这个行政领导,就是再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努力,也不敢说让大家都服。可陆乘风这技术专家的身份,短短几句话,就能被认可接受,技术这东西绝玩不了半点虚的,自己这辈子可是再也别想了,真是自作自受呀。

    张军风驾车把陆乘风送到“阿波罗大酒店”,这是一家他很熟悉的私营酒店。他一再叮嘱自始至终始终尾随着他们的领班,这是他北京来的亲戚,一定要好好招待,再一次亲自查看了房间之后,这才放心地走了。

    为什么安排在私人酒店呀?原来,别看工程位置偏僻,可是树大招风,来这里出差公干的客人并不少,有推销仪器设备的,卖原材料的,倒腾物资的等等。但总公司只有一个招待所,论条件,也是个什么准三星,但就是服务太差了,经常被子都没有人叠,别的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不少私人就看准了这个生财之道,纷纷建起大大小小的旅馆、酒店,硬件条件虽然参差不齐,但服务一流,就是让你有在家一般的舒服享受,甚至还能提供在家里享受不到的享受,这个“阿波罗大酒店”就是这个“杂牌军”中档次最高的一家。

    陆乘风前脚刚送走张军风,后脚床头电话就响了,他以为又是这个婆婆妈**家伙呢,赶忙从卫生间里跑出来,抄起了电话。

    没想到,听筒里传来却是领班的声音,这家伙果然是不辱使命,殷勤地说,要不要推荐几个漂亮的小姐,请陆总过眼临幸,品评一下本地风味。

    陆乘风真是哭笑不得,可碍着张军风的面子,还是装模作样很客气了一番,推脱说,太累了,不必麻烦他了。

    领班确实是专业人员,窥测斯斯文文教授一般的陆乘风,无一例外晚上肯定也是个野兽,不甘心,转而又推荐了“按摩”的项目,说他们这里洗浴中心的技师技术也不错,叫到房间里服务一下可能更有利于解乏。

    陆乘风一听,还真是感觉四肢有些酸酸涨涨的,也考虑再要拒绝下去,可能不见得礼貌,就“嗯”了一声。

    领班接着又在电话里问,“您喜欢丰满一些的,还是苗条点的。”

    陆乘风想都没想,就说,“你看着办吧,技术好就可以。”

    过了几分钟,门铃响了,陆乘风起身走到门前,透过门镜,看到一位粉红色年轻女人正站在门外,于是就放心地拨开保险链,打开房门。

    门刚开了不大一条缝,女人就侧身闪了进来,熟练地用屁股轻轻一顶,门又重新关上了。

    女人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上身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粉红色工作服,扣子严严密密一直系到小立领末端,下身是微微撒开的百折短裙,露出白白粉嫩一双大腿。她双手抓着一只白色的塑料工具箱,垂在胸前,恰好将涨鼓鼓的胸部更突出地挤了出来,笑眯眯地问,“我可以吗?”

    “可以。”领班亲自选派上来的小姐,出于礼貌一般不能退货。

    看见这个小姐,陆乘风忽然觉得她竟和池小茜有几分相像呢,不过二人表情却是大相迥异。池小茜在他们销售部,除了对吴中而外,总是漠视傲慢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陆乘风戏昵地想,不知道她与吴中单练时,是否也像此刻这个小姐似的,有这么好的职业表现?

    “您从哪里来呀?”小姐手指一边画圈轻柔陆乘风的两个太阳穴,一边很关切地柔声问道,酒店里的小姐们一般都是这么开场的。

    “北京。”陆乘风确实感觉很舒服,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简短应付着她……。

    奔波一整天的陆乘风困意有些上来了,随着小姐轻重有度的节奏,不禁舒服得轻微呻吟了几声。

    “呦,那么舒服呀。”服务渐渐往下深入,小姐的声音里也多出些风韵。

    “不错,嗯……,不错……”陆乘风哼哼唧唧地表示赞许,鼻孔里钻入越发浓烈的一股浴液味道,他微微睁开眼,发现脸前赫然压迫着两座涨鼓鼓的肉山,在暖色衣服地包裹下轻微晃动,差不多已经快要碰到他的脸了。

    已经有三个多月没碰过女人了,陆乘风顿时感到一阵浓郁的母性韵味,无情地向他袭来,他的焦点器官有了正常感觉。

    “呀,帅哥,你很不老实耶。”小姐似乎对陆乘风和自己的表现都很满意。

    “呵,呵……”陆乘风只能笑而不答。

    “要不要特殊一点的,老板介绍来的客人,价钱好商量,我再给你加个钟,保证你满意。”小姐虽然语调轻柔,但确实是在郑重其事地推销自己,手还有意无意轻轻扫过他欣然崛突起的部位。

    “嗯?”陆乘风挺身当即就坐了起来,抓起眼镜戴上,扭身打量那张风尘味十足的苹果脸,怪呀,这表情竟是那么坦然,甚至还带有几分无辜。

    这就叫环境造就人呀陆乘风想到了他身边的众多女人,燕儿,池小茜,于菲菲,飞儿……,还有他的妻子林爽,轻轻地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什么也不需要啦,你去吧,账就记在房费里。”

    陆乘风送走了小姐,关好门,仔细插上保险链,径直走进卫生间。

    他摘下眼镜,拧开水龙头,手掌潦了些水,在脸上胡乱搓了几下,随意撇了一眼面前的镜子,却猛然发现——镜子里竟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张脸,是他陆乘风的吗?面色灰暗,眼球凸鼓无神,额头上不知何时还多了一道浅浅的皱纹,皮肤也有些松弛,显得臃肿乏力。

    这个小老头是我吗?这个漠然,颓废的镜中人是我吗?鼻侧有着明显的眼镜压痕,口中分明还残留着香烟的味道,这一定是我了那,曾经意气风发的陆乘风哪儿去啦,曾经神采飞扬的我哪去了?可反过来自我安慰地想,今天久别重逢的燕儿不也是风韵了许多吗,年纪不饶人呀,他们的好时间已经不多了

    陆乘风越想越烦,起身下楼出了酒店,总算在街边找到了一个仍然孤灯摇曳的大排档,干灌了两瓶啤酒下肚。

    “醉乡路稳亦频到,此外不堪行。”这酒真是好东西呀,陆乘风一夜睡得很香。

    刚刚过了早晨6点种,尚徜徉于梦乡之中的陆乘风就被手机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原来是张军风打过来的,立刻打起精神,趴在软呼呼的枕头上接听。

    原来,按照他们昨天晚上商量好的计划,张军风已经座在“沙漠王”里,行进在逃回省城的路上了,他这就是通知他一声。

    “要不要我把燕儿的手机发个短信给你?”张军风最后在电话那头小声说,显然车内还有旁人。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陆乘风还没有完全清醒,含糊地咕哝着。

    吴忠的复杂心情并没有因陆乘风的逝去而好起来,就像这春夏之交的天气,一会炙热,一会又是寒潮来袭,这会是多云,可一阵风沙过后他**的又青天白日地转晴了。

    眼前一系列棘手的问题已经让他多日寝食难安了。

    孙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仍然嚣张,结党营私,鱼肉员工的阴谋破坏活动正愈演愈烈,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今年的销售开端并不好,连总经理杜小军心里都有点打鼓,好几次督问他原因何在,有什么应对举措;可是最闹心的还是签订承包合同这档子事,部门与几个分部经理和骨干员工短兵相接讨价还价已经有好几轮了,可是至今仍无斩获,看来强攻并不是硬道理呀。

    这天下午,孙纯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循着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抬头见吴中手上拿着一个黑皮面笔记本,面色凝重,大步走进来,后面还屁颠屁颠尾随着销售员老韩。

    “啪”,吴中没好气地把本子扔到桌面上,吓了孙纯一跳,赶紧挂上电话,疑惑地想,这醋到底是打哪儿酸的呀?不过一看见两人这个架势,不用猜,一定是风云再起。

    吴中大嘴噘噘着,牛眼抹搭着,脸上肌肉绷得一条一条的,径直走到自己办公桌前,耿着脖子,生硬地解领带,走到一看就是一副心烦气闷模样。老韩则仍是那一副臊眉搭眼爱谁谁的无赖相,进得屋来,主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抽出一根烟,低头自顾自抽起来……。

    孙纯来的时间虽然也不是很长,但经过采风,察觉到这二人之间似乎积怨很深,可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多深,却不太清楚。不过也怪,这两人相互见面却还客气,嘻嘻嘘嘘的有时还能超越上下级关系,开两句荤素搭配的玩笑,偶尔有过几次顽皮行为,那也是属于点到为止型的,并没有抓破脸,微妙得很。

    孙纯倒是很有些幸灾乐祸,眼睛不停眨巴眨巴的,寻找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客人送走了?”孙纯无奈主动打破了沉寂,故作轻松笑着招呼二人。

    “孙经理呀,”吴中气鼓鼓地对孙纯说,“这活儿是没法干了,”他随手把领带卷成一卷,塞进自己的衣柜里,“我每天这样打发小散户,家里一大摊子事还管不管?干脆重操旧业,去干销售员得了,省心省力”吴中说话时,眼皮子都没有撩老韩一眼,看似就没拿身边的这主儿当人。

    孙纯听了吴中明显带着情绪的话,越发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吴中这是真地有感而发呢,还是想要套他的话。他这个老机关,对处理这类没头没脑的突发事件那是相当地有经验,只见他脸上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甚至有些天真和无辜在里面,红红的圆脸十分可爱,可嘴上却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憨态可掬地望着吴中。

    嘿嘿,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一句话也不说,此时哪怕明显“嘿,嘿”地干笑也是不可以的,如果整成了材料,就很有可能被那帮别有用心的王八蛋赋予多种寓意。

    可这时,被冷在一旁的老韩却不失时机地插进来一杠子,他仍然低着头,可嘴里却嘟嘟囔囔的,“那你干嘛那么累呀?就把这个客户分给我不就得了。”

    嗐孙纯心里暗笑,这个老韩真是个哏货,在现在这个形势下,哪壶不开他提哪壶。

    果然,吴中听了,牛眼珠子又瞪了起来,坐在孙纯对面,对他暴躁地大声说:“孙经理,咱们今天要先阐明一个原则,承包合同签不下来,这销售大区就不分,只要是新客户,就算在部门办公室头上,哪个销售员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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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五.

    吴忠的复杂心情并没有因陆乘风的逝去而好起来,就像这春夏之交的天气,一会炙热,一会又是寒潮来袭,这会是多云,可一阵风沙过后他**的又青天白日地转晴了。

    眼前一系列棘手的问题已经让他多日寝食难安了。

    孙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仍然嚣张,结党营私,鱼肉员工的阴谋破坏活动正愈演愈烈,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今年的销售开端并不好,连总经理杜小军心里都有点打鼓,好几次督问他原因何在,有什么应对举措;可是最闹心的还是签订承包合同这档子事,部门与几个分部经理和骨干员工短兵相接讨价还价已经有好几轮了,可是至今仍无斩获,看来强攻并不是硬道理呀。

    这天下午,孙纯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循着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抬头见吴中手上拿着一个黑皮面笔记本,面色凝重,大步走进来,后面还屁颠屁颠尾随着销售员老韩。

    “啪”,吴中没好气地把本子扔到桌面上,吓了孙纯一跳,赶紧挂上电话,疑惑地想,这醋到底是打哪儿酸的呀?不过一看见两人这个架势,不用猜,一定是风云再起。

    吴中大嘴噘噘着,牛眼抹搭着,脸上肌肉绷得一条一条的,径直走到自己办公桌前,耿着脖子,生硬地解领带,走到一看就是一副心烦气闷模样。老韩则仍是那一副臊眉搭眼爱谁谁的无赖相,进得屋来,主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抽出一根烟,低头自顾自抽起来……。

    孙纯来的时间虽然也不是很长,但经过采风,察觉到这二人之间似乎积怨很深,可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多深,却不太清楚。不过也怪,这两人相互见面却还客气,嘻嘻嘘嘘的有时还能超越上下级关系,开两句荤素搭配的玩笑,偶尔有过几次顽皮行为,那也是属于点到为止型的,并没有抓破脸,微妙得很。

    孙纯倒是很有些幸灾乐祸,眼睛不停眨巴眨巴的,寻找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客人送走了?”孙纯无奈主动打破了沉寂,故作轻松笑着招呼二人。

    “孙经理呀,”吴中气鼓鼓地对孙纯说,“这活儿是没法干了,”他随手把领带卷成一卷,塞进自己的衣柜里,“我每天这样打发小散户,家里一大摊子事还管不管?干脆重操旧业,去干销售员得了,省心省力”吴中说话时,眼皮子都没有撩老韩一眼,看似就没拿身边的这主儿当人。

    孙纯听了吴中明显带着情绪的话,越发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吴中这是真地有感而发呢,还是想要套他的话。他这个老机关,对处理这类没头没脑的突发事件那是相当地有经验,只见他脸上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甚至有些天真和无辜在里面,红红的圆脸十分可爱,可嘴上却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憨态可掬地望着吴中。

    嘿嘿,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一句话也不说,此时哪怕明显“嘿,嘿”地干笑也是不可以的,如果整成了材料,就很有可能被那帮别有用心的王八蛋赋予多种寓意。

    可这时,被冷在一旁的老韩却不失时机地插进来一杠子,他仍然低着头,可嘴里却嘟嘟囔囔的,“那你干嘛那么累呀?就把这个客户分给我不就得了。”

    嗐孙纯心里暗笑,这个老韩真是个哏货,在现在这个形势下,哪壶不开他提哪壶。

    果然,吴中听了,牛眼珠子又瞪了起来,坐在孙纯对面,对他暴躁地大声说:“孙经理,咱们今天要阐明一个原则,承包合同签不下来,这销售大区就不分,只要是新客户,就算在部门办公室头上,哪个销售员也不给”

    “好孙经理,”老韩一听,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走到吴中身旁,夹着烟的手点着孙纯,“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可别欺人太甚,今天这个客户明明是去年展览会上我最先联系到的,怎么就成了新客户了?这么胡整下去,谁还干?承包合同签不签有个屁用,把提成比例提高一倍,多少我都跟你们签”

    这回,还没等吴中说话,孙纯却是憋不住了。他似乎已经听明白了,吴中刚才确实是被老韩死皮赖脸伸手要客户的无耻行为给气着了,而且在拒签承包合同的销售员里,顽抗最凶的就有老韩一个

    “韩师傅,”孙纯笑容的甜度减下去了一半,剩下干笑的成分已经占了上风,语调平缓地说,“我觉得今天这个事啊……,”孙纯掂量着说话用词的力度,“您是老师傅了,不要老是想着自己多拿钱,也要替公司想一想是吧?部里考核咱们业绩主要是看销售额,这销售任务要是完不成,大家都没法交待。”

    “我们老百姓才不管什么销售额呢,那是你们领导考虑的事你们这是官官相护我又不是领导,又不想升官,跟我说这些没用”老韩晃着脑袋大放厥词。

    他本是瓮声瓮气的大嗓门,这一激动,招来了不少员工,池小茜和办公室里的几个女孩,因为近水楼台,早已悄然现身门外,唧唧喳喳地低声交头接耳着,几双眼睛饶有兴味看着他们三个人较劲。

    “诶,您这么说就不太合适了吧。”孙纯眼睛看着桌面,似乎还有些拉不下脸,尽量在语气上保持着客气,“咱们销售部的效益是直接与公司的经济指标挂钩的,公司完不成任务,最后年终跟计划财务司一算账,大家的收入还不都得受影响,您说是不是?”

    这个老韩真是个滚刀肉,油盐不进,察觉到门外聚来越来越多他的FENS,竟是越发卖弄起来,他钩着手指敲打着桌面,“不是是你们这帮当头的收入受到影响吧?我们只管拿销售提成,到年底看谁敢少给我们一分钱?”老韩说着,有意无意的已经把“我”换成“我们”了,“今天还跟你们说明白了,现在市场这么难做,我们答应给客户的信息费一个也少不了。”

    老韩这赤luo裸的煽动,引发门外的噪声是越来越大了,还带动了一些胆子比较“肥”的销售员,竟也嘀嘀咕咕的小声“是呀”、“就是嘛”应声附和。但是真正明白事理的一些人,跑过来一冒头,发现嚣张的原来是老韩,赶忙就撒丫子躲开了。

    他们清楚,这老韩可是老人,当年销售部刚成立那会儿,就是属于“七八个人,十来条枪”队伍里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此外他似乎与吴中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层纠葛在里面,可要是换了别人,你瞧瞧?

    看得出来,孙纯本意是想帮着吴中解围的,顺便也有替自己树立威信和改善与吴中关系的成分在里面,原以为真理绝对在掌握自己手中,胜券在握,可是没想到这出发点不同,考虑问题的方式方法也是大相径庭。

    不想这个老韩竟是理直气壮,把个歪理邪说讲得振振有词,门口竟然还有捧臭脚的,看样子可把孙纯气的不轻。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上拿着汽车钥匙“咯吱咯吱”很响地划着办公桌上铺着的玻璃台面。

    “老韩”孙纯嘴里嘶嘶地说,声音不大但阴森可怖,“那我今天也跟你说明白了,咱们都是干活拿钱吃饭的,如果我们拿不到钱,你也别想拿到钱我们要是好受不了,你也别想踏实”

    “好哇,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样?”老韩退后一步,激动地挥动着胳膊,唾沫星子飞溅,脸上却是有些轻松加愉快的表情,看来调戏孙纯,他还挺过瘾,“让大家都进来说说嘛,你们领导这么决定到底对不对?我说的到底在不在理?”老韩耍得愈发出格了,向门外的一帮观众,发出了群殴的倡议。

    吴中此时倒好象成了局外人,手头上翻来覆去仔细挑弄着一支烟,眯缝着眼睛,双眉紧锁,直勾勾盯着屋角一个并不存在的目标发呆。

    老韩这个狂悖忤逆的家伙,竟敢如此肆意挑战公序良俗,莫非后面有人在给他撑腰打气?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如果继续任其嚣张下去,明天自己在杜总面前就得形象扫地。吴中想到这儿,转头观察了孙纯一眼,蓦然发现,孙纯面沉似水,胖胖的脸蛋子耷拉着,三角眼通红,正不满地逼视着自己,他心里有点发虚,赶紧低下头避开他愤懑的目光。

    吴中松开手掌,将满手的残纸碎末抖落到脚边的纸篓里,沉稳地站起身,拍了拍老韩肩膀,用不容置疑的简短口气说:“跟我来。”说完也不理会老韩的反应,冷漠平静径直就向门口大步走去。

    吴中走到门口,略微停顿了一下,牛眼忽地射出两道寒光,严厉扫荡了那些热心观众一圈,发现里面绝大部分是中青年销售员,还夹杂着办公室那几个平时让他给宠坏了的小姑娘。

    池小茜以前还很少见过吴中这么酷的样子,被吴中下死眼盯了一下,小姑娘吓的一哆嗦,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掉头就往自己在隔壁的办公室跑。她这么一带头,旁人从众心态作祟,也纷纷顿失了锐气和勇气,呼啦一下作了鸟兽散。

    吴中走到客户接待室门口,掏出钥匙,“咣当”一声打开门走进去,一屁股坐在会议桌边,手在桌面上拄着腮,闭着眼睛,脸色煞白,似乎正在积蓄力量。

    过了好几分钟,老韩才晃里晃荡地走进来,轻轻地掩好门,在吴中对面很响的“吱啦”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他斜眼看见吴中仍然还是进门时那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便掏出一支烟点上,思忖着他预备要怎样收拾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峙着。

    吴中“引而不发”这招,从心理上确实把老韩这个受党教育多年的“大混子”给震住了,他惴惴不安地想,吴中这会看起来怎么这么瘆人哪**,看来这些当官人的身上确实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而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权威”呀权越大,威越猛,越是神秘,威胁性还越强。

    最后还是老韩受不了了,“诶,吴经理,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老韩的腔调虽然还很生硬,但是可以听出来有些外强中干,士气比刚才明显差了些。

    吴中这时才好像如梦方醒一般慢慢睁开眼睛,冷漠鄙夷地瞧了他一眼,发现老韩正在对面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眼神闪烁飘忽。

    老韩见吴中手伸进西装内兜,象要往外掏东西,立刻条件反射似的赶忙一把从桌面上抓起打火机,屁股从椅子上弹起来,探身凑上去,意思是预备着要给他点烟。可吴中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地摸出一张类似银行卡似的塑料片,抖手就扔在了老韩面前。

    老韩手疾眼快,“咚”的一巴掌准确拍住不停旋转着,险些就要滑落到桌下的小卡片。

    这时,吴中面沉似水终于开口了,声音阴沉得可怕,“这是‘××省机械进出口总公司’常务副总的名片,我已经联系快一年了,开张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交给你。”

    听吴中这话,老韩顿时象是遭到雷劈一般,浑身哆嗦了一下,进而就是漫然无措,傻呆呆茫然望着吴中。

    吴中见了,语调有所缓和,接着说,“这是一笔三年期的配套项目,总额大概是在八、九千万的样子,销售提成按大项目走,销售额全归你。”他眼睛看着窗外红彤彤一抹落日,思索了一会,才继续不紧不慢嘶嘶地说,听起来似乎是把一个个字从牙缝里排队给顶出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听见吴中嘴里冒出“条件”二字,老韩紧接着又是一愣,继而就自作聪明地反应过来,肘部撑在桌面上,身体绷得紧紧地,欠起身尽量凑近吴中,低声结结巴巴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下面分提成还是按老办法,四六。”

    吴中感觉到他嘴里一股烟酒过度的酸臭,挟着热气无私地迎面直扑过来,不禁皱了皱眉头,微微偏转了脸,要离这个近在咫尺,胡子拉碴的大长脸远一点。

    “诶~,”吴中慢慢摆了摆手,索性从座位上站起来,踱了几步,重重的语气说,“我的条件是,你这个星期必须带头把承包合同签了”毫无疑问,这就是命令,人什么时候都要靠实力说话

    老韩脸色大变,起身紧走几步,到了吴中面前。他的个头比吴中要高,身材也更魁梧一些,可现在,大约是因为激动,或是出于发自内心的感激,背部明显佝偻得厉害,似乎显得比他还要矮小些。

    “吴经理,我……,我对不起你。”老韩饱经沧桑的面部扭曲着,眼圈发红,嘴角一抽一抽的,“我真是糊涂,受到了孙经理的挑唆,刚才给您带来了那么**烦,我……,我……,我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呀,对不起,对不起。”

    哼,我就知道这里面无风不起浪嘛,我说今年怎么尤其难签,果然是孙纯这个王八蛋串通下面在搞鬼。吴中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心情一下释然了很多,这江湖险恶呀,我还能相信谁呢

    “哎~,老兄,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吴中胖胖的脸上慢慢有了点笑模样,眼睛眯眯的,沉吟了一会,动情地说,“我这一段时间也是太忙,压力又大,没照顾好你们这些开疆辟土的老同志,我有责任呐。来,坐下,咱们兄弟今天正好有空,慢慢聊。”

    吴中亲手从桌边拉了一张椅子出来,推到老韩身后,用力按了按老韩肩膀,老韩受宠若惊,僵硬不安连忙坐下来。“老兄,咱们是自己人,这些年我一直都是拿你另眼相看的,你说是不是?”吴中顺势坐在老韩对面,语重心长地说。

    老韩听到了指令,故意使劲地点点头,一双干巴巴的眼睛凝望着吴中。

    “可他孙纯终究是要走的人,他不了解情况,干出一些违背组织原则的事,我不跟他计较。你这次切身体会到了吧,到底是谁最关心你?”吴中说到这儿,确实有些动情,很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想到了去年驾鹤西游的退休老经理,语调真得有些哽咽,“我时常想,这销售部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咱们这几个人撑下去的,你们不帮我,谁帮我呢?我吴中是你们这些前辈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做错了事,你们当面骂我都行,可就是不能接受外人地挑唆呀,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吗?”

    听到吴中发自肺腑,情深意切的倾诉,老韩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满面羞愧,信誓旦旦指天画地地说,“兄弟,老哥我以前真是糊涂啊,既然今天你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我就表个态,只要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上山下海决没二话”他十分严肃郑重地站得笔直,“要不现在我就把承包协议签了,你定多少我签多少行不行。”

    “呵呵,”吴中宽厚地笑了,站起身,手搭在老韩肩膀上,“也没有那么急嘛,要是现在就签,孙经理该有不必要的想法了,他这个人爱面子,到时候弄得他心里发堵,咱们也过意不去是不是?你的心意兄弟知道了,到了需要你老兄做表率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该说的都说了,吴中抬腕看了看手表,带着歉疚,“诶呀,不知不觉早就下班了,我晚上还有个客人,你先回去吧。”

    “好好,那我就不耽误您的正事了。”老韩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这位老弟,站起来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快到门口,猛然就听见身后吴中的声音,“分提成还是四六,你放心吧。”

    “行,行,那就谢谢吴经理啦。”老韩受之有愧的样子,转过身点头哈腰地倒退着褪出了接待室大门,“啪嗒”一下轻轻带上门。

    “妈拉个×王八蛋”走廊上已是空无一人,监控探头里的老韩此时忽然满脸狰狞,心里恶狠狠地骂道,“又是让老子给他洗钱,还要拿大头,**这回还有附加条件,这协议谁带头签谁挨骂,这当官的说啥是啥,还有天理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跟谁有仇也不跟钱有仇不是?这次要是不歪打正着地闹一次,这外财还真发不了,看来还得感谢孙纯呀。”

    看看距离约定的饭局还有一段时间,吴中回到办公室,刚撂下跟老婆请假的电话,手机就响了,一看原来是池小茜打过来的,他慢悠悠地按键接听,“哎,领导呀,下午没气着吧?那老韩什么个东西,这回可得制制他”小茜那边清脆的声音,有些叽叽喳喳地说。

    “没事,起不了大风浪,已经搞定了。”经小茜一提醒,吴中才确实觉得有些疲倦,翘腿搭在桌子上,声音显得无精打采。

    “嗯,那就好。”小茜的声音顿了一顿,有些委屈地说,“我下午真的不是有意要看你们吵架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千万别怪我啊,大家都跑过去了,我也……。”

    吴中满是慈爱,拖着长声,慢声细语地安慰她,“呵呵,我怎么能怪你呢?我喜欢你还喜欢不过来呢。我知道你那是关心我,怕我吃亏。再说当时又不是你一个人,那些跟孙纯、陆乘风一伙别有用心的人,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吴中说着不觉有些得意起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猜怎么着?我一诈唬,老韩就全招了,果然是孙纯捣的鬼”

    “呀~老公,你真强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耳边小茜欢快娇嗲地盛赞,使吴中十分受用,他喜欢这个效果,哈哈,陆乘风,你羡慕去吧,孙纯,嫉妒死你

    “你眼真毒以前说的一点没错,这老韩就是个职业叛徒,良心连块破卫生巾都不如。”小茜婉转欢快的声音越发挠得吴中心里越发痒痒的,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善解人意了,我哪天非得找个机会带她到外地出趟差,好好地历练历练。

    第二天早上,孙纯一看见吴中拎着大公文包走进办公室,就连忙起身,反锁上屋门,凑过来歪头敲着他的脸,故作神秘地小声问,“怎么样?昨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晚上又喝多了呗,从歌厅里一出来就吐了,那帮搞信托的人真他**能喝。”吴中很认真地回答,声情并茂,还痛苦地仰躺在椅子上,手指不停划圈按揉着太阳穴,“现在脑袋还懵懵地疼呢。”

    “嗐,我是说和老韩谈的怎么样?”孙纯坐到他对面,嬉皮笑脸地说,三角眼里却透着诡诈。

    “唉,还能怎么样?又臭又硬的,我给他做了半天思想工作,硬是不通。”吴中疲惫地望着孙纯,显得很是无可奈何,“我是彻底拿他没办法啦——。”

    “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跟他好好谈一谈了。”孙纯似乎叹了一口气,无限同情地望着吴中。

    “我时常想这么一个问题,”吴中从椅背上直起身来,单手支着头,声音沙哑低沉地说,“咱们现在这么苦心巴力地干,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说挣钱,你是知道的,每月就那么一点死工资,要说当官,这小小的处级在北京比售货员都多,还净是罪人的事。

    我上次跟杜总说,你要是总象现在这样逼我,我以后要是退了休,人家还不得把我们家门槛踢断了骂我?”吴中显然动了情,激动的声音逐渐大起来,“咱们现在这么上下忽悠,还不是凭着自己对工作的一份责任心吗谁理解呀?虽说你好呀?跟你说,我这一段时间,真是心力交瘁,跳楼的心都有。”

    “是呀,是呀,”孙纯眼神尽量避免与吴中对接,游移着眼前的桌面,随声附合着,“干什么都不容易呀,我这一段时间也觉得有点里外不是人。”

    “我跟老韩谈过以后,更意识到下面有的群众对我确实积怨很深哪。”吴中显得心情沉重,“现在陆经理不在,我看只能委屈你和老韩谈一谈了,兴许还能有点效果。”

    孙纯见吴中说得恳切,只得耷拉着三角眼,作出痛苦万状的样子,沉吟片刻,心里自忖也不是一点没谱,“那我就只能勉为其难了,不过谈不下来也没有办法。”

    吴中见孙纯上道了,立马来了精神,眼睛迸出了几许光采,“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抓大放小,只要你能做通老韩的工作,让他带头把承包合同签了,其他那几个部门经理的工作我来做”

    “好,”孙纯也兴奋起来,“那我就尽最大可能试一试。”

    半小时以后,老韩手机上收到了吴经理的一条短信,对他这几天的行动进行了详细布署,老韩心领神会,立刻将短信删掉,同时用暗语回复:人傻,钱多,让他速来。

    吴中此时正坐在车上,看见老韩回过来的短信,不禁呵呵一乐,想,这个破卫生巾只要喂对了口,有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

    原来,这个笑话在他们去过的不少地区都广为流传,而且都坚称是本地的原创:本地繁荣伊始,娼盛之先,有先行者去电报局给家乡的小姐妹们提供快速致富的信息,简洁而意赅,“人傻,钱多,速来。”

    “咱们现在改去银海大厦。”吴中舒舒服服地靠在后座上,精神抖擞对司机发出了指令。

    小车立刻很听话得在前方路口打了个转,向东三环方向挤过去。

    真正是四星级的银都大厦是中天公司销售部第五分部所在地。大厦最早本是部里投巨资兴建的地标性建筑,原打算让部直机关带领下属的重要分支机构和几个控股大公司全面入驻。可是还没等完工,就赶上国家清理部委机关挪用资金兴建豪华楼堂馆所,因此就紧急改变初衷,由下属一家房地产公司接手,当作商品楼面向社会公开给卖了。

    但是房地产公司还是照顾了一下自己人,留了一些据说是不太好卖的楼层,以成本价定向批发给东家,中天公司有幸分到了半层,就把销售五部和一个融资部门搬了进去。

    销售五部的经理就是陆乘风的亲密战友美女杨虹,这个杨虹在整个中天公司乃至部直机关都是一个鼎鼎大名的狠角色。她年轻时是“八一”体工大队练艺术体操的,别看现在年近“四张”,可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却强过许多小姑娘,绝对是顶级。据说当年花容月貌娇艳欲滴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小屁股翘翘着,小胸脯拔拔着,鸭子步走路带着一阵香风,迷死个人。

    不用问,老天派这种尤物下凡就是专供上流社会享用的,所以还没等出成绩就让当时部里一位司长的公子给梳拢了。这家伙也是太大意了,也不讲究点个人卫生,愣是把小姑娘的天赐魔鬼身材给破坏了,后果到不太严重,只是被队里给开了出去。不过那公子哥不知是爱好学雷锋助人为乐,还是良心发现,还真就把她这个南方来的女孩子给收留了,供自己终生享用。

    正是因为杨虹仰仗着自己比较特殊的身份,上窜下跳也是个人见人烦的美女,所以一度在部内张扬跋扈得很,可现在毕竟是境过时迁了,不觉也收敛了许多,但还是我行我素的,经常玩置之不理,瞒天过海那一套,把个五部都快搞成独立王国了。

    吴中的“捷达”车在大厦保安引导下,委屈地停在了一辆绿色QQ边上。他**的,相府家奴七品官,连这里的保安也是狗眼看人低,门口那么多空位不让停,偏是给安排在了这个几角旮旯。吴中由于今天不是正式出门会客,所以也没扮上行头,下身一条皱皱巴巴的条纹休闲裤,上身穿的是那种在电视上常见的大领导们下去体察民情用的黑夹克衫。他一边往光华璀璨的宏伟门厅里走,一边自嘲地想,我这一身就拎着的皮包还象点样,要不就地道是一个土老冒进城。

    吴中每次走进这个跻身在豪华写字楼内的销售五部,就有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也不知道杨虹是怎么和人事部门串通的,她招的部下,一律是帅哥靓女,举止高雅,衣着考究。吴中在闲暇时曾经纳闷过,是不是给她们发钱发多了,弄得这些人个个臭美地冒泡?他打心眼里很反感这一套资产阶级的活动方式,这可能也是他当初咋一见陆乘风就感觉不对路的原因吧。

    吴中乘电梯爬到二十二楼,随着“叮咚”一声迈步走出来,迎面就看见中天公司那熟悉的菱形金色徽标扑入眼帘,这才有了一点从敌占区进入到游击区的安全感和自信感。他拎着包,迈步大摇大摆径直往里走,可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句礼貌冷漠的标准女声,“先生,请问您要去哪里?”

    “嗯~?”吴中颇感意外,还真没料到,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碰上了一个明目张胆的女特务。他停下脚步,慢慢转回身去,看见徽标旁边,一个身材高挑,银灰色西服套裙的鹅蛋脸姑娘正冷眼审视着自己。

    “先生,请问您要去哪里?”姑娘又礼貌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卑不亢的,还挺好听。

    吴中因为一年中难得光临五部视察几次,而且有时候还是很多人一起来指导工作,所以不怪这个刚来半年多的小前台不认识他,但他听小茜曾经提起过,这个小姑娘好像是姓范。弄不好真是个饭桶,这下吴中就记住她了。

    “我姓吴,吴中,找你们杨经理。”吴中对下属从来都是显得平易近人,他退回去了几步,站在姑娘面前,乐呵呵地用长者的腔调自报家门。

    姑娘眼珠转了两下,应该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脸上立马春意盎然,有些夸张地兴奋叫道,“您就是吴经理吧?哎呀,我还从来没见过领导,真是不好意思,请您原谅。”说着连忙从台子后面快步闪身走出来,双手垂叠在身前,拂花摆柳深深地给他鞠了一个躬。

    “别,别……”吴中突然受到美女超级敬爱的待遇,竟然还有些不知所措,一点尴尬和小腼腆挂在了脸上,其实心里飘忽忽地都爽歪了,“不怪你,不怪你,你不认识我嘛,小范小姐。”

    女孩着实没想到吴中竟然能准确地称呼出自己,很是受宠若惊,高兴地眉飞色舞,眼睛忽闪忽闪着柳眉上下挑动,再次微微弯腰颔首,“以后还要请经理多多指教,多多关照。”

    “别客气,好说,好说……”吴中把注意力从姑娘身上收回来,他今天可不是来随便看看的,正二八经是有事,“你们杨经理在吗?”

    “在,在。”范姑娘叠声连忙回答,语调柔媚,“我这就陪您过去。”

    小范小鸟一般步态轻盈走在前面殷勤地引导着吴中,吴中貌似心不在焉地看着她欢蹦雀跃的小屁股,心想,嗯,这个小鸟跟小茜和于菲菲比起来,可是另有一番韵味。

    小茜那是闷骚型,而且已经验证过那是真骚媚到骨子里,是属于男人一见,就想上位的那种。于菲菲不说话的时候,真正一个古典美,优雅华贵,摆放到客厅里那绝对是够档次,不过要是真的实战起来嘛,嘿嘿,估计甜美度可能就比较差了,服务态度可能还要更差,当然这还是在她喋喋不休水平发挥失常的情况下。这个小范小姐看来显然是经过了杨虹的专业调教,从职业素养看估计肯定比于菲菲强,应该是属于小美眉型的,就是不知道对老男人感不感兴趣?

    吴中胡思乱想着,折过一个弯,进了杨虹通敞豁亮的大办公室。

    杨虹的办公室把着大厦一角,两面都是玻璃幕墙,站在屋内极目远眺,脚下是熙熙攘攘的浮华尘世,身处之地,却澹泊宁静,宛如世外桃源一般。这间办公室布置的也是极有特色,可以说是吴中所见过最简约却最不简单的办公室之一了。

    屋内把角正对门摆放着一张硕大的朱红色班台,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台面上除了一台白色的笔记本电脑和一部电话,再无一物,一侧靠墙,是莹白素雅一溜西班牙进口皮沙发,另一侧墙上,是足有24寸大小一幅高清彩色照片,照片上,杨虹满脸幸福的微笑,正在聆听人大委员长亲切的教诲。

    杨虹还跟往常一样,油头粉面的,妆扮精致,批着一件粗棒针织成的灰红条纹相间北欧风格大氅,正坐在班台后面敲计算机。因为台子太大了,女人又过于玲珑,因而显得有一种孤家寡人的味道,据说这种感觉应在女人身上,就是“克夫”,应在男人身上就是“孤家寡人”。吴中见景生情,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前一段好象有传言说,杨虹的老公在国外发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事,但是具体什么事就不在自己的业务范围之内了,因而并没有多留心。

    杨虹此时已经得到线报,说吴经理来了,她微微愣了愣,心想,他老天巴地地突然只身跑来干什么?这违反常规呀。但从以往的经验上看,估计不应该是什么美妙的事。她知道自己要是斗心眼,十个都不是吴中的对手,现在最好是以静制动,寻思着先探探这家伙的底,拿不准就给他拖着,等陆乘风回来再商量定夺,要是再不行嘛,呵呵,索性就来个撒娇带撒赖,这就是女人的优势嘛。

    杨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吴中悠荡着公文包,大大咧咧很随意似的迈步走进来,装着一愣,随即赶忙起身从台子后面绕出来,杏核眼闪着狐光,呢侬吴语的普通话细声细气地说,“呀,领导亲临检查,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们五部全体员工好下楼接驾呀。”

    吴中满脸堆笑,眼睛眯眯的只剩下了一条缝,高昂的声音嘻嘻哈哈地说,“呵呵,什么检查?就是正巧路过楼下,渴了,上来向杨经理讨杯水喝,顺便再看看杨经理是不是又漂亮了。”

    范姑娘在一边听了,没大没小地貌似正正经经地打诨道,“吴经理恐怕讨水喝是假,看我们杨姐是不是又漂亮了是真吧?”说完,眼睛来回看着形象对比强烈的两位领导,一个劲地在那儿抿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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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六.

    杨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吴中悠荡着公文包,大大咧咧很随意似的迈步走进来,装着一愣,随即赶忙起身从台子后面绕出来,杏核眼闪着狐光,呢侬吴语的普通话细声细气地说,“呀,领导亲临检查,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们五部全体员工好下楼接驾呀。”

    吴中满脸堆笑,眼睛眯眯的只剩下了一条缝,高昂的声音嘻嘻哈哈地说,“呵呵,什么检查?就是正巧路过楼下,渴了,上来向杨经理讨杯水喝,顺便再看看杨经理是不是又漂亮了。”

    范姑娘在一边听了,没大没小地貌似正正经经地打诨道,“吴经理恐怕讨水喝是假,看我们杨姐是不是又漂亮了是真吧?”说完,眼睛来回看着形象对比强烈的两位领导,一个劲地抿着嘴笑。

    这姑娘真会敲边鼓,把二人都逗乐了。杨虹伸手撩开姑娘笔直的长发,揪了揪她白皙的耳垂,笑着说,“有机会带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吴经理身边有的是美女,还会看上我这半老徐娘?看你这小美人恐怕倒是真的,听到了吗?领导渴了,还不快去给领导拿水去?”

    杨虹可能是说者无心,可吴中却是听者有意,想到小茜,心里“砰”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是随意安然。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羡慕地说,“我早就说过,你这儿的环境真是太好了怎么样,什么时候咱俩换一换位置,我到银都来,也过一过天上人间的日子。”

    “我倒是愿意,”杨虹脸上透着几分得意,一边伸手请吴中沙发上就坐,一边说,“就是您那总揽全局的活儿小女子可干不了。”

    “谦虚,太谦虚了,”吴中在正中间的大沙发上缓缓坐下,皮包放在腿边,抚手打着哈哈说,“我才怕自己干不了呢。说实话,你这里一帮高级白领,我这个土老冒一进来,还不得给人家给笑话死。”

    范姑娘走进来,先是递给吴中一瓶刚开了盖子的纯净水,随后又将一个翠绿色的大保温杯递到在边上小沙发上侧身相陪的杨虹手上,朝二人礼貌地一笑,便扭摆着关上门出去了。

    “诶,陆经理出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杨虹象很随意似的顺便问,“什么时候回来?”

    “乘风那个差事不好干呀”吴中同情的语调低沉地说,“先是要帮西北那边把技术问题解决了,然后就得催那笔欠款,估计一时半会甭想脱身。”

    “我看对他来说没准还是个好差事呢,”杨虹双手环抱着保温杯,撇了撇嘴,“当初为什么把他从西北项目里调出来?恐怕有些事不仅仅是空穴来风吧?听说他现在与林爽关系挺紧张,此番他故地重游,你们也不怕……。”

    “诶~,”吴中摆了摆手,及时打断了杨虹,“可别信别人瞎造谣,我相信乘风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事来的,我觉得林爽对他挺好,他不可能没良心。”

    “哼陆乘风这个小白脸,我看也是个色大胆小没有的东西。”杨虹眼睛看着窗外一片灰蒙蒙的天空,语调怪怪地轻声说,听起来竟象是有些幽怨的味道在里面,让吴中及时捕捉到了,心里暗暗有些吃惊。

    “前一段我们三个还商量着,什么时候应该把你请到公司去,给大家上上课,介绍介绍造就帅哥靓妹的经验。”吴中有意爽朗坦荡的高声,把杨虹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哪有什么经验?还不是人事部照顾咱们搞销售的,挑一些形象还过得去的罢哩。”杨虹恢复了惯用的妩媚腔调,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

    “公论就是这样的嘛——,”吴中眼珠子努努着,郑重地说,“大家都说,看看人家五部那边,同是销售员,可是穿的,用的,档次就是与其他部门的不同,甚至有人还在背后议论我说,是不是偏心眼,给你们发的钱比在大院里的多?”

    “真是扯淡,”杨虹渐渐就露出了底蕴,急急地说,“我也听说了,说咱们销售部是一部土,五部洋,售后都是大流氓。”

    “嗯?真有这种说法?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吴中饶有兴味地望着杨虹微微噘着肉嘟嘟两片红唇,“不过你们这些人品位确实是比较高哇,大院那边真是没法比呀。”

    “嗐,在这种环境里工作,不打肿脸充胖子怎么办?”杨虹有些不平地说,“你看,楼下那家美国仪器公司的销售员,人家那是什么收入和待遇?光出差补贴每天就有几百块,还指定要住当地最好的宾馆,实报实销,可咱们呢?”她瞪眼看着吴中,似乎把他无辜地当成了对立面,“也不知道你们这帮领导是怎么想的,弄出个什么差旅费包干,火车上吃个饭也要弄张发票,这叫什么事呀,你不知道,这帮小伙子出去多惨,为了省几个娶老婆的钱,出去净是坐硬板,住洗浴中心。”

    “是呀,是呀,”吴中听了很是动容,摇摇头颇有感触地说,“我也是从销售员过来的,对其中的艰辛那是心知肚明啊。在客户面前,陪吃,陪喝,陪玩,还得陪笑。”吴中重重地把水瓶墩在脚边地面上,情绪也随之激越起来,“所以,今年咱们销售部跟公司签大包合同的时候,我就跟杜总急了,说我们这‘四陪’,比小姐还多一陪呢,已经是命苦加不幸了,你还用这么重的指标压我们,还让不让大家活了?”

    “说的好,让他们干干试试?还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杨虹手拍得沙发扶手“噗通噗通”直响,愤愤不平地在大领导们背后无用地斥责他们的暴行。她自己知道,现在可不比从前了,自己年长色衰,再也折腾不起了,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是要加倍小心为妙。

    “可是大家在背后还总是说你们这儿拿钱最多,委实让我解释来,解释去,怎么也不解释通呀,”吴中似乎有很深的委屈和无奈,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杨虹,“我这次也跟部里计划司那帮人说了,鉴于你们这里所处的特殊环境,可否考虑从科技贷款里拔出一小部分,打进你们五部销售提成总额里,也算是给你们一点特殊的暗补嘛。【叶*子】【悠*悠】这样只要咱们不说,别的部门也不会知道,销售提成比例大家还都一样,也算是一碗水平端。”

    “哎呀,吴经理,要是真能这样就太好了”杨虹刚刚还愤愤的脸上一下就兴奋起来,大眼睛亮闪闪的,赶忙追问,“那他们怎么说?”

    “那帮人当然是不同意呀,不过人家说得也有道理,说你们五部根子硬,每年都受照顾,承包合同是一拖再拖,指标也是一减再减。现在国家经贸委和财政部一年要查好几次专款专用,哪有那么多经费扶持你们?你们现在拖拖拉拉地总签不下来不说,还要补贴指标,说不过去呀。”吴中喝了一口水,观察到杨虹嘬着下嘴唇有些失望的样子,心里暗自窃喜,进一步看似有些无可奈何地说,“我当时就想呀,他们说这话时心里肯定是对咱们不满意,绝不仅仅是好不好交待那么简单。”

    “放屁”杨虹杏眼圆睁,身子也从沙发上拔了起来,吴中几句话显然点到了她的痛处,“今后谁要是再敢说什么根子硬,什么受照顾的,小女子就跟他没完,有种到部里咱们说道说道。你说,谁说的?谁说的?我现在就找他去”杨虹得谁跟谁急的脾气子算是这一辈的商标了。

    吴中见状,赶紧摆摆手,换了平缓的语调,适时缓解气氛说,“哎~,你看你,又来了咱们这是自己人关上门说话,再说咱们也是有点太不给人家面子了,还不许人家发几句牢骚。”杨虹听他这么一说,气焰顿消了一半,圆鼓鼓的胸脯一颤一颤的,看来还是有些不服。

    吴中慢腾腾抓起水瓶又喝了一口水,等待她情绪慢慢有些稳定了,才悠悠地接茬说,“其实不用你跟他们急,当时我就跟他们急了。说,你们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咱们今天坐到一起,共同的目的不就是商量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嘛,如果今年我要是就按照你们定的额度签下来,你们能给我什么激励政策?”

    吴中话里有话,故意停了停,想再吊一吊杨虹的胃口,果然看见杨虹急切关注的神态涌上来,才接茬慢条斯理继续说,“他们被我这么一激,到是有些骑虎难下了,闷了半天,不过最后他们处长倒是挺爽快,说,你们要是办到了,今年的上缴指标我就给你减免3,算是从科技贷款里出的,你看怎样?不过丑话说在前面,钱就放在这里,有本事来拿,就怕你们完不成,拿不到,到了年终我也没办法。”

    “嘿,小看人,怎么完不成?就怕他们到了年终说话又不算数他们这些机关里的,我还不知道,答应为下面做点好事,没几次兑现的。”杨虹一下子高兴地站了起来,摩拳擦掌地在吴中面前晃来晃象个大蝙蝠。

    “没关系,我早就料到他们可能会有后手,不过这回是咱们董事长当场见证了的,还有会议记录,双方都签字画押了。”吴中被眼前的活色生香绕得直眼晕,无奈,只好盯着脚下,不动声色地说,他这一招激将法,对运动员来说,绝对好使。

    “好只要是年终他们能兑现,现在我就跟你们签合同,谁怕谁呀”运动员高傲地甩了甩燕翅般的短发,就要下场比赛了,“不过要让陆乘风赶紧回来,这好些客户设备都出事了,没他别人根本搞不定。”

    “这可不好办呀,他确确实实被绊在西北了。”吴中有些担忧地说,“技术部小王他们不是还可以吗?也出去了不少次了,还不行吗?”

    “哼,他们呀,还差得远呢。陆乘风这个家伙,在技术上除了他那两个宝贝徒弟外,别人根本不交底……。”杨虹得意之下,口无遮拦,不知不觉就在背后捅了自己人一刀,但话已出口,心里一阵懊悔,也不转悠了,赶忙回到原位坐下。

    “嗯,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就和技术部一起做一做乘风的工作。”吴中好象才刚刚明白过来似的,可心里却想,这个陆乘风,真是顽固不化,最好这次从西北那边铩羽而归,新帐老账咱们一起算,嘿嘿,能从杨虹嘴里说出来,这就算是确凿的一条。

    “签合同的事就这么定下来吧,我尽快开个会,会上几个分部和销售员一起当场签。”跟这位姑奶奶打交道,吴中隐隐地还有些觉得不踏实,决定最后还得再吊一吊杨虹,慷慨地说,“过几天还烦劳你给你手下这些俊男靓女一人挑一个好包,直接找我签字报销就行,发票抬头开汽油费,对其他分部就说是客户送的,我刚才看见他们的衣服和包可是不太配套呦。行头嘛,还是很提升公司形象的,怎么样?我跟你呆了一会,有长进吧,杨老师?”

    “不敢,不敢,诶呀,您这个领导又拿小女子取笑了。”杨虹这下说话可留上神了,只是一味地恭维吴中,再不敢涉及工作,“谢谢,谢谢,吴经理真是雷锋,做好事不留名,我就先代表大家谢谢您了。不过要说购物那可是我的强项,到时候您可别心疼钱啊。”

    “哈哈”吴中大笑起来,点指着口不应心,眼珠乱转的美妇,“咱们替公司花点自己赚来的辛苦钱,理所当然,我心疼什么?”

    在电梯口,吴中还是不忘再次嘱咐杨虹,“3的事就只有咱们两个知道,可千万别漏出去,否则到时候我可就被动了。”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嘴不严过”杨虹不得不强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歪着脑袋反问吴中,其实她自己都心虚得很。

    嘿嘿,你什么时候嘴巴严过?吴中一面走进电梯,一面对摆手相送的杨虹说,“就是嘛,我对你从来都是绝对放心。(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吴中钻进捷达车,颓然倒在后座上,与几分钟前谈笑风生的状态判若两人,谁说与人斗其乐无穷,有时候也累着呐难怪世界卫生组织将脑力劳动定位为重体力劳动。吴中想起自己那句名言,“在斗争中成长”,这生命不息,斗争不止,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杨虹送走了吴中,连忙坐到自己朱红色的班台前,抄起电话,迫不及待就向陆乘风将吴中突然来访及那3的情况和盘托出。

    陆乘风在电话里沉吟了几分钟,才悠悠地说,“咱们MBA课程里学过,经济学上有个名词,叫“机会成本”,用在管理学上,就是说,其实咱每个普通人的精力旺盛度归根结底都差不了多少,不是在这个地方消耗,就是要消耗到那个地方,反正既然是成本总是要支出的嘛。就象有人好上面一张嘴的一口,有人偏就是喜欢下面嘴那一口,有的人就是以玩人为乐,就象吴中,你想不陪他玩都不行反正咱们只要与他共事,他有事没事总要琢磨你的,更别说真得事到眼前,那更是摩拳擦掌,乐此不疲了,此等人古今皆有。

    我前两天偶然想到,宋代刘禹锡有一首《竹枝词》单道这人间一景:“懊恼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长恨人心不如石,少时东去复西来。”由此看来,喜好这一口的,可谓前赴后继呀,前浪倒在沙滩上,后面还有浪打浪。”

    杨虹听了,豁然开朗,频频点头说,“嗯,你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我倒是想起来以前咱们老领导曾经说过的,要想成为这种人,必须具备一条最基本的素质,就是要成为真正的唯物主义者,不惧天谴,不信报应。不过这种人也有二怕,一是怕同道中的高手,二是怕急了跳墙的狗。可是现在,我心里最不安的是,我这不是受骗上当,被吴中当成工具使了吗?还说错了话,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哈,哈,”陆乘风在电话里爽朗地大笑起来,毫不介意口气轻松地说,“说我搞技术垄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生生是让杜小军他们给逼出来的,他们要是真想下手整我,把柄多着呢,我还在乎多一条,少一条吗?至于你刚才说的受骗上当,我倒是觉得并不完全是这样的,毕竟光明正大地多挣钱,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都忙一上午了,现在是饿累交迫,腰都直不起来了,得赶紧到门口小摊上找点食吃,下午还得接着干。”

    “喂……。”杨虹接下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陆乘风在那头已经先挂断了电话。

    杨虹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心里惴惴不安地为他担心起来,听他刚才最后在电话里表现出的那股激情飞扬的意思,莫非这个公子哥与原来那个旧情人已经重新勾搭上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来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见吴中一上车就闭着眼,四仰八叉地颓废在后座上半晌没发话,也不敢开车,就试探着轻声问,“吴经理,中饭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

    “唔,唔~”吴中被司机唤回魂来,这才倦怠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咱们还是到常去的那个会所吧,吃点自助餐,洗个澡,按摩一下,我觉得这两天累得厉害。”

    “好咧”司机爽快地打着火,火烧火燎就窜了出去。他抑制不住兴奋,想,跟领导出去就是好,领导坐小车,我坐卡车。听明白了吗?这卡车可是指吴中包里装着的,预存有大笔钱的消费贵宾卡呦。

    而吴中此刻却另有谋划,今天下午我就是要消失,这山雨欲来,我偏不弄那个风满楼,这也叫,销售部的黎明静悄悄

    临近当天下班前,吴中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见小茜正站在屋子中央,拿着个记事本,听意思正在向孙纯汇报将要参加的展览会布展情况。

    孙纯老爷似的靠在沙发上,手里“哗啦,哗啦”翻看着一摞子新设计的展板小样,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不着边际做着指示。吴中观察到小茜圆润的脸上似乎很有些委屈的表情,嘴巴紧闭着,从嗓子眼里不停地发出“嗯,嗯”的声音,猜测孙纯可能又在有意无意地为难她了,不由得一阵心疼。难得的一下午好心情好似被一把讨厌的脏手不轻不重地给搅了一下,爽度降低了许多。

    孙纯一抬头,看见吴中满面红光地走进来,立刻兴奋地眉眼颤动,龇着整齐的牙齿表情那叫一个美,大声说,“哎,吴经理,这半天都找不着你的人影,手机也没开,跑哪儿去了?”

    吴中看见他沾沾自喜的样子,就料到是喜信传来,果然,孙纯急不可待地接下去说,“你猜怎么着……?”话说半句戛然而止,孙纯看了看池小茜,“扑”地合上面前的大册子,挥挥手示意小茜出去。

    小茜前脚刚出门,孙纯便眨巴着眼睛,刻意压低声音嘻嘻地说,“你猜我和老韩谈的怎么样?”又是话说半句,他眨巴着眼睛,等着看吴中的反应,见吴中一脸茫然,他的自恋之情更加浓郁了,“我是连威胁,带利诱,可他就是狗屁不通,后来我万不得已,只好拿出党性来要求他,谁让我是党支部书记呢。还真没想到,没说几句,他腻腻歪歪的就同意了。”

    吴中看着孙纯孩子一般激动幸福的笑脸,也受到株连,眯起牛眼,得意地笑出了声,“呵呵,太好了孙经理,还是你有办法呀,会做思想工作,比我强多了,看来这个老韩还是挺有觉悟的嘛,老同志还真就是不一样啊。”

    引用陆乘风在技术开发部时常说的一句名言,“成绩是弟兄们干出来的,出了问题我担着。”明明这次降伏老韩,是自己那张名片的巨大魅力之所在,可谦虚的吴中却摆了一个八卦坛,让孙纯借了东风,正是公仆本色啊。但是公仆有时候可能也会出现一点小失误,这老韩迫于孙经理的yin威,不得不屈从强权,答应签合同的消息,现在已经被他自己的大嗓门,在相邻几个办公室里相继传播开去了。

    这可不好,孙经理可能还不知道呢,他眼下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老韩还到无所谓,孙纯的可爱形象却是大打折扣。这不,此时就连他吃苦受累,鱼肉出来的一帮亲信都在心里暗自嘀咕,也许还是吴经理好,孙经理的手段也太狠了点吧。

    “嗯,这样问题就已经解决一半了。”吴中轻快地走到办公桌前,把大皮包重重墩到桌上,美滋滋搓着手说,“五部那边今天也放话了,只要是有人签,她们就签,我看这下她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可别小看了老韩呀,他是最有代表性的,反应最激烈,也最难缠,只要把他拿下了,别人就不敢乍翅了。兄弟,你这次是给咱销售部立了大功啊。”

    “哪里,哪里,别夸我了,”孙纯美妙的自我赞赏感愈发膨胀了,“工作咱们哥们一起做嘛,咱俩谁跟谁呀?我还有个建议,不如趁热打铁,尽快就开个部门会,把合同全签了怎么样?”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吴中这次想都没想,欣然爽快地就与他达成了默契。

    他叫来了池小茜,让她趁着大家还没有下班前的一点时间,赶紧通知各部门明天上午过来开会,分部门的经理和区域负责人都不能缺席,尤其强调在外面的一、五二个销售分部必须空巢尽来。

    “我看还是给一部那边先打个电话,再明确一下他们的态度为好。”孙纯听完吴中的部署,高兴起来了,他今天的合理化建议好象特别多,处处表现出对工作的前瞻性和通盘性考虑。

    “嗯”吴中点点头,操起电话,熟练地拨通了销售一部经理王文虎的手机,“文虎呀,我吴中啊,忙什么呢?……,没什么指示,就是问问签承包合同的事,上次开会以后又考虑得怎么样了?……,什么卖身契?诶呀,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比起你来,我签的卖身契多多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呵呵,……。唔,我说你这个态度就不好了嘛,这可是正经事,什么文字游戏啊,……,嗯?签不签恐怕不一样吧,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给我打马虎眼。……,那好吧,我看这样,明天上午你们到总部来一趟,咱们开个会,具体再协商一下,怎么样?……,那好,明天上午我等你。”

    吴中讲电话的语调倒是轻松随意,可边上旁观的孙纯却是真着急,一个劲地冲他挤眉弄眼的,意思是提醒他态度要严厉一些。吴中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位猴急的样子,却假意没有理解,自顾自心平气和地说完,轻轻撂下了电话。

    “这种鸟人,你还跟他嘻嘻哈哈客气什么?”孙纯实在忍不住了,吴中电话撂下的“卡塔”声未落,紧接着就喷着吐沫星子骂开了,“每次都是避重就轻,玩江湖上耍吧人的那一套,我看他是在品德上有问题。”

    “唔,”吴中拉开抽屉,取出烟来,抖手扔给孙纯一支,自己留下一支,专心致志盯着掌中翻来覆去的烟体,慢慢玩味,表情严肃。他沉思半晌,抬眼睛看着孙纯,才缓缓地说,“我同意你刚才对他人品下的结论,这个人的工作作风确实太消极,心术还不正,依我看,不再适宜继续留在经理岗位上了,否则以后咱们还怎么开展工作?而且还会污染销售部的风气。”

    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将烟一截一截掐断,语调也越来越坚定,“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咱们两个人的共同意见都是王文虎工作不利,有意推卸责任,职业素养差。我认为从对工作负责的角度考虑,应该报请公司批准,暂停他的分部门经理职务。”

    孙纯没想到他深思熟虑的竟是这么个结果,实在是出乎意料,脸色就有点发白,犹犹豫豫地说,“是不是给陆乘风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然后再上报公司?”

    吴中没有正面答复他,只是阴沉着脸,低头将掌中的一小撮烟末果断地抖进纸篓,最后双掌用力对搓了几下。直觉告诉孙纯,这回吴中是决心要痛下杀手了,兔死狐悲,他不禁感到一丝悲凉袭来。

    其实,吴中烦王文虎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不仅是他烦王文虎,就连总经理杜小军也恨得这个家伙牙根直痒痒,要说这王文虎今天享受到灭顶之灾这个待遇,完全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

    还是在杜小军刚来中天公司上任不久的时候,一个星期天下午,他怒气冲冲打电话,让吴中立刻赶到自己的办公室报到。吴中在门外伺候好笑脸,哈腰刚一进屋,就看见杜小军面色铁青,端坐在班台后面,劈头盖脸就嘶嘶地问他,“吴经理,你给我查一查,你们销售部有没有卧底”

    这一下就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就把吴中给打蒙了,他站在屋子中央,张皇不知所措,吓得结结巴巴地说,“杜总,这个……,这个……,这两个月大家考察一圈回来以后,工作热情很高啊,销售额不是已经恢复了吗?我,我……。”

    杜小军看见吴中这个样子,面色稍有缓和,抬手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说话。吴中诚惶诚恐地紧贴着沙发沿屁股刚落下,杜小军就拿起面前几片纸站了起来,绕过桌子,一把递到他手上,气哼哼地说,“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吴中双手接过来一看,不由吃惊得“呀”地一声,原来,那竟是一份举报材料

    举报材料上控告中天公司有两条罪状,一条是举报公司销售部有几位销售员,冒领客户回扣,不仅写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后面还附着一份复印得清清楚楚的白纸收条,证据凿凿。另一条写的是中天公司新任总经理杜小军,以内部调整整顿为幌子,改变机关职能,设立新部门,企图将公司分裂出去,一条条分析得也是有理有据。

    从这份举报材料上一眼就可以断定,这显然是家贼捅上去的

    吴中眯着眼睛只琢磨了片刻功夫,便“咳咳”干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对杜小军说,“杜总,看了这个材料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啊。”

    “什么事情?你快说说。”杜小军赶紧坐到吴中身边,压着嗓子急急地问他。

    “您记不记得,在一周前开的公司五年发展规划研讨会上,刚开始某个司长还代表部里夸奖咱们的规划有创意,有突破呢,可中间休息时跟我们销售部里一个经理单独出去抽了几根烟,下半场回来再接着开会,竟然腔调大变,硬是还要补充几句,指责咱中天公司规划了那么多机构,显然是想搞独立王国,最后还假装半开玩笑似的问您,中天公司有没有独立的时间表?”

    “呕——,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回事。”杜小军伸着脖子,恍然大悟似的,攥紧拳头深深点了点头。

    “还有,这里面写的关于销售的那几件事,看似主要是发生在三部几个销售员身上,可是据我所知,那几笔合同本来是一部他们最先联系的,后来是我见一部确实是做不下去了,才指示三部在后面接手的,因此,可不可以这样考虑,是一部那边有人串通客户,要公报私仇?”

    “**王文虎”杜小军咬牙切齿,嘶嘶地说道,“他**的,供爷供出个奸细你跟我说说,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来头?”

    “嗯——,”吴中低头很负责任地想了想,才开始不停翻着眼皮,避轻就重地说起来,“这个王文虎是前些年靠关系从地方上调进来的,据说以前在市直某机关做科员。从本质上来说,这个人也并算是不太坏,只是从到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显出地方上那一套耍吧人的坏毛病,逢人便宣扬自己的关系如何如何广,后台如何如何硬,开始还确实把公司上上下下忽悠得不轻,因此就当上了分部门经理。可后来时间长了,大家渐渐就明细了他的根底,原来此人不过是部里一位司长铁哥们的小舅子而已,与杨虹的层次比起来,那可是差远了。

    这忽悠还到罢了,可还有一点是周围同事们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此人掼会溜奸耍滑,尤其擅长“抽象地肯定,具体地否定”那一套,比如说这回签承包合同,他嘴上从不说拒签,可是到了实际中,从来都是云山雾罩的,没一句正经话,真是个“老油条”。

    我最近也是越发感觉此人可能是因为存在着些不切实际的企望,欲求不满,因此对公司的意见很大呀这次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的想法与您一样,基本可以肯定,这小人才能干得出的卑鄙勾当,十有**与这厮有关。

    吴中分析得头头是道,听得杜小军不住地频频点头,等他说完了,才起身回到有拒人千里之感的宝座上重新坐下,情绪显然已经轻松了许多,平静地对吴中说,“这内部举报可是非同小可呀,我们既要对国家负责,更要对公司里的同时们负责呀。我知道有一次咱们部内另外一家公司,纪委进驻了半个月,搞得人人自危,上下都十分被动,很影响和谐气氛呀。我看这么办,具体处理这件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上面我来应付。”

    杜小军说着,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看来整顿公司不但是很有必要,而且是任重道远呀,不过一定注意谨慎,稳妥,等过一段时间,对于某些“老油条”嘛,嗯……”杜小军说着,立起手掌,很果断地向下切了一下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却什么都说了。吴中心领神会,点点头同样也“嗯”了一声。同一个字,杜小军的二声调与吴中的四声调,寓意却是大有不同呀。

    说实在的,这些天天外出挣命的销售员们也是够可怜的,为工作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四陪”起来,哪一次不是提心吊胆的,**一旦犯了事,那就是天大的事,可是再看看那些大人物,**犯了事,那就是比**还小的小事,这一点同是销售员出身的吴中那是心知肚明。他的理论就是,只要生意成功,贪污点客户的回扣,那说明你销售有本事,是比**犯事还小的小事。而且这种权利,也是经过大家多次抗争,才来之不易取得的,在销售部内部那是公开的秘密,民不举,官不究,只要公司能圆满完成上面下达的年度销售任务,报表做得漂漂亮亮的,就皆大欢喜了。什么利润不利润,反正都是国家的钱,到了计划财务司那里,还不是一勺烩?”

    至于那个所谓“规划”嘛,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就等于是“鬼话”,谁能拿那几张擦屁股都嫌硬的破纸当回事?

    可就是这个王文虎,借题发挥,不仅卑鄙无耻,还犯了众怒,到了今天也算是恶贯满盈了,屡战屡败,还不思悔改。

    拿别人当傻子耍呀?哼走江湖就让你知道江湖险恶

    因此,下午吴中在会所休息时就已审时度势,权衡再三,觉得利用签定承包合同发难,为民除害的时机已经成熟,一是可以借机清除王文虎,二是可以对总经理有个交代。但是他并不急于在孙纯面前做出最后的表态毕竟这孙纯也不是等闲之辈呀,这销售一部可是他的势力范围,今天打电话用的欲擒故纵这招,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

    会议定于次日上午十点在销售部会议室召开。

    上午九点五十分,吴中点头哈腰地从杜小军办公室里倒退着身子出来,转身就看见套间前屋俏丽的于菲菲,便笑逐颜开例行公事地招呼她,“菲菲,越长越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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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七.

    上午九点五十分,吴中点头哈腰地从杜小军办公室里倒退着身子出来,转身就看见套间前屋俏丽的于菲菲,便笑逐颜开例行公事地招呼她,“菲菲,越长越漂亮了。”

    于菲菲抬头,有些诧异地观察到,吴中今天的表情可是跟往常略有不同,是从心底里发出的一种惬意和满足挂在脸上,牛眼眯起来角上也少了平时那么多褶皱,嘴唇也不是咧着的,而是微微噘噘着的,心想,原来这个人真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别说,还真是有点成熟男人的魅力。

    “吴经理,有什么高兴事呀?说出来让我们底下人也一块儿分享分享。”于菲菲的嘴真是没有把门的,千载难逢看出别人有点心事,马上就要表白,意思是说,我才不傻呢。

    “我能有什么高兴事?命苦哇,这几天都快累死了。”吴中这才咧了咧嘴,轻轻松松随口丢下一句套话,“不好意思,一会我那里还有个会,我马上要走,哪天我请你吃饭啊。”便急匆匆地跑出门去。

    十点过一分,吴经理端肩窝胸,一副疲惫窝囊的样子走进会议室,边走边向大家解释,“唉,抱歉,抱歉,刚才部里来人,又被老总叫去训了一顿,来晚了。”他习惯性走到椭圆形会议桌最里端自己特定的位置上坐下来,顺手从皮包里掏出黑面笔记本摊开放在手边,谨慎地扫视着并不是太大的会议室。

    五个销售分部的经理已经全部到齐,全部围坐在桌边显著的位置上,在大院外面的一部和五部还带来了全部下属员工,其中包括前几天初次见过的范小姐,在家的销售大区经理象老韩他们,也到得比较齐。

    嗯,吴中很满意,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没有来,如陆乘风之流……。

    “吴经理,我看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身边的孙纯,不知为何,平素红扑扑的脸膛今天却显得有些灰暗,他表情严肃,用笔头轻轻敲了敲桌面,打住了油腔滑调正与池小茜起腻的王文虎,平日难得见面几个熟人间眉飞色舞的小声私语也应声戛然而止。

    “好”吴中的声音有些沙哑,厚重稳健地开始讲了,“到现在为止,今年时间已经过了有将近一半了,部门上下都非常辛苦,大家也非常认真努力,我心里十分感动,在此要谢过各位同事。”

    他察觉到了会场上沉闷压抑的气氛,有意提高了声调,“但是——,我可以不幸地告诉大家,我们现在的销售业绩并不理想。我昨天算了算,与去年同期相比还有一些差距,尽管大家可以说出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和困难,比如说,售后服务不及时,产销脱节,产品质量出现瑕疵,代理产品规格型号不全,交货周期延误等等。这些客观原因确实是存在着的,我们也都能理解。”

    “可是我请大家想一想,”吴中的眼睛开始放光了,声音抑扬铿锵,“在强调这些困难的同时,扪心自问,我们现在的销售环境是不是比以往要好很多,市场需求是不是在持续激增呢?我想是的,我们竞争对手的销量在持续增长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嘛。可为什么偏偏我们却止步不前了呢?要我说,这里面主要是个工作态度问题”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坐在边上的孙纯一眼,只见孙纯头埋得低低的,手上不安地摆弄着那支签字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今天恶人我来做,你怕什么?吴中厌恶地想。

    “因此,今天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在困难面前勇于承担责任,为公司排忧解难的同志,例如老韩师傅”吴中的声音里透着激动,摆动手臂,很有煽动性,“大家知道,韩师傅是咱们销售部的元老了,一辈子兢兢业业,认真负责,公司年销售额从刚开始的几万,几十万,一直到现在的上亿元,就是依靠他们这种勤勤恳恳的工作态度创造出来的。

    昨天,他又表示,鉴于部门当前面临的这种困难情况,作为一个老员工,责无旁贷,愿意带头签下今年的销售承包合同,而且还主动给自己加了码,提高了5韩师傅,我在这里代表公司感谢您并转达杜总本人对您的谢意”

    吴中说到这里,慢慢站起来,出征一般悲壮严整的样子,伸手示意池小茜。小茜正瞪着同样也是一双牛眼正准备着呢,会意忙从面前厚厚的一摞合同文本最上面掂出了两份,起身推到吴中面前。

    吴中双手捧起两本《销售指标承包合同书》,郑重其事地对窝藏在角落里的老韩说,“韩师傅,请您再次确认一下,我现在可要签字了。”

    老韩满脸窘态,慌忙将手上的烟头扔在地上,伸脚拧灭,晃晃地站起来,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底气明显不足,远距离向吴中大声喊,“领导指示签,咱就签呗。”

    “好”相比之下,吴中这一句倒是中气十足,他拧开钢笔,弯腰伏在桌面上,,分别在两份合同上一挥而就,龙飞凤舞画上了自己的大名。

    “韩师傅,现在该你了。”吴中脸上刚开始那会的疲倦一扫而光,现在是精神焕发,激情飞扬的表情溢于言表。

    伴着多条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刺耳“吱,吱”声,人们很自然地给挤过来的老韩闪出一条通道,老韩走到吴中和孙纯中间,合同看都没看,只是一把翻到最后一页,瞅准了地方,趴在桌子上,快速地拿起笔草草划拉了几下。紧接着逃难似的,匆匆转身就要往回跑,吴中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老韩一只胳膊,急急地说,“韩师傅,别急呀,拿走一份啊。”

    “呕,忘了忘了。”老韩搔了搔头皮,从桌面上抄起一份,顺手卷成一个圆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显得有些怯战,自我安慰道,我心虚什么?反正是有那张塑料名片和吴中给保着。于是就拔起胸脯,凯旋而归一般,摇摇晃晃稳步穿过人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韩师傅,行啊你”边上有人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有些不怀好意地夸他。

    “嗐,胳膊扭不过大腿,反正最后也要签,争取个主动呗。【叶*子】【悠*悠】”老韩故意抬高声调,象是半无奈,半得意地嚷嚷。

    在老韩师傅地带动下,会场里开场时的沉闷气氛已经出现逆转,不少人交头接耳“嗡嗡”地小声议论着,还夹杂着很大声咳嗽和“滋滋”饮水的声音。此时有一位坐在前排的资深中年女销售员声音比较突出,“请问二位经理,今年的信息费到底还涨不涨?”

    “是呀,少给客户信息费客户可不干”,“销售指标涨了,这信息费也应该涨点嘛,要不真没法做了。”有人借机壮起胆子,打算发难。

    听着这些无理加无耻的混帐逻辑,孙纯厌恶地抬起头,逐一打量着那些人,心想,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人的眼睛里除了钱,别的都是狗屁好,这要群殴的场面看你吴中怎么收拾?

    吴中确实有些是被*在那里了,这些人此时愚不可及地竟敢在部门大会上公然跳出来,与其说是自杀,还不如说是在找死这种场面要是被哪个傻瓜或别有用心的人用手机当场拍摄下来传播出去,明天纪检就得来人

    “诶——,大家不要嚷嚷,有什么话一个一个好好说”吴中的声音在这股骚动的暗流中显得是那么微弱和无奈,他连着喊了好几声,可是反馈回来得却是更加嘈杂地反击。他注意到,已经开始有人不客气地对着老韩指指点点了,老韩四面楚歌却毫不畏惧,脸红脖子粗地在同时与几方激烈抗辩着。

    **群众争取自身权益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触发吴中灵机一动——嗯,何不把原来剧本中的第三场戏提前一幕上演?

    吴中脸涨得通红,逐渐转为铁青,他肥厚的手掌使劲“啪——啪——”拍打着桌面,厉声断喝,“静一静静一静有话好好说。”

    周围肆无忌惮喧闹的人们,终于准确无误感受到了这突然降临的双重强烈信号,一下就被震住了,三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吴中,场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有话好好说说嘛,一个一个地来。”吴中牛眼眯缝着,强装出笑脸,尽量用亲切的语气说,“这么吵,我什么都听不清楚。”他环视全场,最后眼光落在了正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屑表情的王文虎身上,“王文虎,你有什么说的?”吴中似乎很随意地问,可是边上的孙纯却象是被马蜂蛰了一下似的,激灵一下,两眼死死地盯着他。

    吴中是老江湖,一般正式场合说话都至少要准备好接下来的两句,他问王文虎有什么说的,其实是要准备向他发难了。

    如果王文虎回答,没什么可说的,他接下去就准备要问,既然没什么可说的,那为什么顶着不签合同?借机发难。如果王文虎有话要说,肯定是越说越反动,那还是找死

    除非出现了小概率事件,就是王文虎事先已经得到风声,突然宣布缴械投降,痛心疾首地声明自己决心迷途知返,坚决拥护合同各项条款,半途解套。要是这样嘛,今天只能暂且饶过这个名副其实的“老油条”但孙纯嘛,对不起,杜总知道后肯定是要他来“顶缸”了。不过一般来说,孙纯是不大可能会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文虎而牺牲自己远大前程的,他有这个把握。

    王文虎看见吴经理貌似关切地第一个就征询自己的意见,心里涌上几分得意,他今天还确实是有备而来的,不慌不忙地说,“经理让说,那咱就说几句。”说着在桌上摊开笔记本,瞄了一眼上面昨天晚上拟好的发言提纲,操着一口舌头怎么也捋不直的北京土话,又开始他那一套不着边际的絮叨,“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销售一部这段时间完成的主要销售情况,成套设备方面,实现了合同额1180万元,回款率是57……”

    “你说这些干什么?”吴中打心眼里恶心他这一套避重就轻的老把戏,停下了手头上的记录,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你就说说你对签承包合同的意见,简短点。”

    王文虎摇头晃脑刚说了个开头,以他的思路,是先要摆摆成绩,再渲染一番困难,最后才是借机要价,可没成想才开始就被吴中不客气地当众给掐断了,便有些难堪,窘着脸急急地说,“那好,我就简短点。还是那句话,好好干呗,要是能多卖东西,谁不乐意呀?我们绝对是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这合同不就是一张纸嘛,该卖不出去还是卖不出去,我看签不签也不大吃紧……。”

    “王经理,你这是什么态度?”吴中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声色俱厉地高声打断他,“我刚才才说完,咱们销售部能有今天的成绩,全是凭着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你本人身为分部门领导,竟这样推三阻四的,一贯对公司布置的工作消极软抗,怪不得你们今年的业绩下滑得厉害”

    大家没想到吴中忽然一反常态,语调刻薄,口无遮拦地当众斥责王文虎,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便都全神贯注起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气氛显得挺紧张。

    “我……我……我这也是从实际出发,对工作负责的态度”王文虎这个蠢材,真的没有料到接下来的严重后果,结结巴巴本能地还想要抢白几句,“哪有这么下指标的?不考虑市场变化因素,往下面硬压。”

    “市场莫测,难道就你知道?难道老韩就不知道?就你特殊?”吴中连着三个反问,态度十分强硬,目光锐利地射在王文虎脸上,“你这样一味地强调客观因素,推卸责任,还怎么能伏众?怕有压力,怕担担子,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吴中停了一下,忽然舒缓了语气,好象很无奈般地轻轻叹了口气,很关怀的样子,“我看你这个分部经理暂时就不要干了。”

    这个关怀太刺激了,霎时,“哄”的一声全场大乱,群众们沸腾了,这才是**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在渴望着**,为的就是享受**那瞬间的快感

    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当众解除一位分部门经理的职务,这在中天公司历史上还是首发王文虎懵懵地被定格在座位上,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耳朵里却实实在在不断灌注进FANS们对自己的关爱。

    “你说什么——?”王文虎这家伙现在肯定是已经脑残了,他还要让吴中再次亲口确认一下,二次受辱可能就有点跌宕起伏的感受了吧,可要是真的柳暗花明了呢?

    “文虎哇,”吴中慈祥的声音带着磁性,“我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工作总得要继续做下去呀。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嘛,压力太大了,对身体不利,适当地休息休息不也是挺好吗?”

    “你**,让你休息你乐意呀?”王文虎差一点就憋不住要骂出来,但是人毕竟还是不同于禽兽的,适当地还是知道些礼义廉耻的,咱们中国素来就号称是“礼仪之邦”嘛。

    “吴经理,孙经理,你们这么做公司同意吗?”王文虎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明白自己当前只能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他故作镇定站起来,脖子梗梗着,语气强硬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这下他又犯了一个错误,实在是不应该把孙纯这个“大炮”也捎上。孙纯听着真是别扭,心想,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急了乱咬,本来我是局外人,你偏要把我往对立面上推,好,今天咱们先不计较,以后再慢慢地品。

    “我是部门第一负责人,对工作负全责”吴中沉稳地坐在座位上,稳如泰山,早已打好的腹稿,说起来很轻松,“会后我会通知公司管理部,报请杜总批准正式下文。”

    “好,我等着”王文虎再次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一句,合上笔记本,丢进公文包,转身“咣当”一脚踢开椅子,穿过人丛中自动闪开的一条胡同,大踏步走向门口,很响亮地“咣当”一声摔上门,落荒而逃。

    吴中看着王文虎甩背离去的后影,显出一脸的无奈和困惑,似乎是说,太没有风度了吧,就这么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其实吴中心里当然有底,组织原则他是绝对知道的,官场潜规则那也是了熟于心。

    他昨天晚上就与远在西北的另一位经理陆乘风通了电话,向陆乘风通报了他与孙纯共同作出的这个重要决定。陆乘风在电话那头,也是感觉事发突然,不置可否随便支吾了几句,他也知道,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王文虎再得罪吴中一次,而且一部本是孙纯的势力范围,关自己屁事,总之,没有说不同意就是同意

    今天早上,吴中一上班就跑到办公室觐见了杜总,寻求领导撑腰。果然,杜小军听说吴中请命要办王文虎,连深沉都不装了,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给了他尚方宝剑,“吴中啊,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心底无私天地宽嘛,只要是对工作有利的,我们就要义无反顾地做下去,当前的中心任务就是要创新,要有魄力文件你现在就写,我当场签,争取下午就发出去。”

    接着他又语重心长地进一步从理论上给吴中找到了依据,“我们**人是最讲求实事求是的,不能与时俱进的人,就是要拿下,只要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相信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如果有不明真相的非议,我给你做解释工作。我这里还得借用一下你的名言呀,在斗争中成长呵呵,出了问题我给你们兜着,不过版权费我可是没钱给你呦——。”杜小军不愧是大领导,谈笑间既有高屋建瓴的理论作指引,又有具体的行动指南,顺便还夸奖了吴中,感动得吴中一颗亮闪闪的泪珠儿,差一点就要扑簌下来啦。

    第二幕现在随着演员的下场而胜利结束,这第三幕现在演起来则要轻松得多了。

    吴中腾身站了起来,神情严肃,诚恳地望了望大家,语调激昂地说,“在这里我还是要再次表一个态,就是我们的部门经理绝大部分都是称职的,同心同德能主动地把本部门的利益同公司利益高度保持一致的。而且王文虎同志也是暂时停职嘛,他今后的发展还是要取决于他本人工作态度的转变嘛,我本人还是衷心希望他能够尽快回到领导岗位上来的。”

    会场上渐渐恢复了平静,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人们的表情平淡而自然,都在专注地聆听。所以有一句话说得好,千万不要太拿自己当个人。

    “这次搞承包,确实大家都有压力,说句实在话,跟上面签总包的时候,我这心里也是直冒凉气啊,但还是那句话,没有压力还要咱们这些人干什么?是不是大家畅所欲言都谈一谈?”吴中笑着用眼睛询问着在座的各位,最后目光落在了杨虹身上,“杨经理,你是不是谈谈你的想法?”

    杨虹在来之前早已做好了准备,今天特地扮上了一套藏青色的职业套装,里面衬着褶皱花领白丝衬衫,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愈发显得干练妩媚。还有意安排小范小姐坐在自己身边,放她出来见见世面,顺便自我展示一下。

    杨虹习惯性地嘬了嘬红艳艳的小嘴,正襟危坐,先开始“嗯”了几声,这即兴发言对她确实有压力,每到这时多少都有点紧张,她尽量显出老道的样子,放慢声音说,“吴经理,您刚才的意思我们大家都明白啦,怎么说呢……?唉,反正就是一句话吧,您说怎么办,我们五部绝对没有二话,您说这合同怎么签,我就舍命陪君子,现在合同拟好了吗?我这就跟你们签”

    乖觉的小茜一听见杨虹这个豪言,立刻翻出来昨天晚上加班赶出来的五部合同文本,站起来,越过几个人,来到杨虹身边,将合同翻开推倒她面前,看着她工工整整地在乙方位置上签字。

    挨着杨虹,小茜隐约里嗅到一股幽兰般的芬芳,她从侧后居高临下俯视着杨虹乌黑油亮的秀发,白皙细腻的脖颈,不禁有点自惭形秽起来,靠,这个半老徐娘是怎么保养的,韵味十足,真是天生尤物啊,自己可比不了。

    杨虹签完字,将合同合上递到小茜手里,仰头对她微微一笑,还就势伸手轻轻拍了拍小茜翘翘的小屁股,带着吴音侬语语软软的声音说,“谢谢小茜妹妹啊,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小茜不知为何,竟然绯红了脸,快速收起薄薄的一卷纸,扭身跑开了。

    吴中见杨虹履行承诺,一丝不苟完成了任务,这回心里才彻底舒了一口气。

    忽然他象想起了什么,孩子气般的亮着嗓子惊叫起来,“呦,呦,呦,我说这肚子怎么咕咕的,都快下班了,大家散会吧,对不起啊,耽误大家吃饭了。下午各人都到池小茜那里,把合同领回去,如果没有异议就赶快签了吧。”

    嘿嘿看这回谁还敢有异议?

    他这时间控制得刚刚好,如果再接着开下去,拖沓冗长不说,更重要的是恐生事端。现在他才可以自豪地说,这次的斗争胜利结束。

    吴中这次的连环计,不仅在最后期限前胜利完成了部委与公司两级布置的“年度销售承包合同”分解签订任务,而且还进一步分化瓦解了敌人有生力量,团结了一大批可以团结的同志,借机除奸惩恶,可谓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双丰收,干得确实漂亮

    分析这个案例,应该可以写进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MBA教程。

    首先,吴中采用抓大放小的策略,买一个,激一个,杀一个三管齐下,纲举目张,以点带面,可谓用心良苦,老谋深算。二是,紧紧依靠领导的支持,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没有领导的大力支持指导,我们的工作势必寸步难行。三是,不厌其烦,进行耐心细致周到的思想政治工作,抓住要害,实事求是地处理问题,因材施教,这一点是与他平时在工作中勤于观察,善于思索密不可分的。四是,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充分发挥经济杠杆的调节作用,最大限度地寻求群众的支持。这第五点嘛,嘿嘿,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始至终要善于借助那看不见一只手的调节作用呀,适当地让利于民,。

    当天晚上,吴中向家里的女掌柜请了假,说有客户过来无奈要去郊区“四陪”,其实一下班饭也不吃,便猴急地盘桓进了他给池小茜租住的宿舍中。

    人逢喜事,吴中意气勃发,斗志昂扬,小茜则是风情万种百依百顺,毫无保留地犒劳这位凯旋而归的大将军。吴中欣赏着身下小茜银牙紧咬,犹如痛苦万状般发出低沉的哀嚎,享受着乘胜追击的快感一波又一波地强烈冲击,可怜细皮嫩肉娇小玲珑一个妙人,被杀得三进三出,直弄得拧头蹙眉,香汗淋漓。

    作为职场新人,小茜当然不能放弃这个身体力行向领导讨教的机会,利用中场休息间隙,断断续续地提出了旁观整个事件弄不明白的几个问题,吴中当然是倾心解答,但还是忘记了跟老韩谈分成的一段。

    吴中每介绍一段,小茜都及时地睁着鼓嘟嘟的牛眼,红潮娇艳的小脸现出惊诧的样子,乖巧地叫道,“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领导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终于,夜半时分,领导已是超水平发挥,抚弄着吹弹可破的娇躯,吴中可谓志得意满。不要叫我领导,叫我大侠——他飘飘然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仿佛只身于山峰极顶,面向滚滚云海,一览群山,展臂疾呼……。

    “不过,这里面好象有一个问题,”小茜侧身向着吴中,藕段似白腻的半截胳膊枕在吴中脑袋下面,悠悠得仿佛在自言自语,“如果有哪一天他们几个人互通了消息,将整个过程串连一下,岂不是就全明白了?他们要是忽然发现自己象傻子一样被人给耍了,岂不是有点危险?”

    吴中耳朵里钻进这轻声的呢哝,心里猛地一震,眼睛登时突地睁开了,刚才意境中的云海苍山顷刻间就消失了,细看眼前,幽幽的yin靡微光下,只有两座肉山而已。他眼缝里射出两道寒光,刺得小茜一哆嗦。

    “**,女孩已经长成女人了。”小茜的话点醒了他,他看着这个亲传弟子,不觉有些惶惶起来,“看来以后要留心防着这个小美人一点了。”

    有一个古典词牌名叫做“聪明误”,连吴中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玩的这些,到底算是小聪明还是大智慧,其实拿别人当傻子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啊。

    吴中隐约的记起,陆乘风一次在酒桌上曾经提到过类似的话题,大意是说,其实我们工作环境中的每个人智商都相差无几,经科学测算,大约都是在120±20这个区间段上下浮动,今天你要是玩了别人,即使他当时反应不过来,可是日后一旦惊觉,势必幡然悔悟,如果感觉到自尊心受到了摧残,势必激发出强烈的报复心理。

    陆乘风还进一步说,拿别人当脑残,大约同时复合有一下几种行为,一为骗,二为谋私,三是不诚实,四是缺心眼,可惜很多人都分不清玩人和谋略的界限,沦为小人一族,实在是可悲,可叹因此有人说,拿别人当傻子的人往往自己才是超级傻子。

    陆乘风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正值酒过三巡,当时桌上微酣的一圈人包括自己都没有在意,现在经小茜一提醒,吴中马上联想到,他当时可能就是有所指的,要真是这样岂不是很不好玩?这个人必须除掉,可别想拿我当傻子

    经过夜以继日连续几天的疲于奔命,那条瘫痪的生产线终于可以跛脚运动起来了,对敌斗争的初步胜利使厂方非常高兴,于是把握住这刚可喘息的有利时机,得寸进尺,责令陆乘风今天就要将他的技术秘密彻底坦白交待

    8:20,刚过上班时间,陆乘风将自己拾捣得意气风发,上身穿一件土黄色羊皮夹克衫,下身牛仔裤,拎着笔记本电脑包,走出了酒店大门,他随手叫了一辆人力三轮,颠簸着很快就到了公司技术部大门口。

    这个盘踞在山坳里的工业巨擘,看似豪强,其实非常孤独,从大的方面说,鳏寡孤独就这么一个单位,因此在一大片区域内根本就没有正经出租车,除了骑自行车外,人们最常用的出行手段就是打人力三轮,起价3块,至多5块,保准能带你钻到巨擘的各个角落。

    陆乘风长期奔波在外,由己知彼,自有一套外出公干的法则,在国企,早晨上班伊始,一般都是打水,扫地,浇花,看报,或是同事之间张家长,李家短闲扯上几句,滋润够了才能有闲心干活。去的太早了,插个外人进来,难免让主人家扫兴,所以除特殊情况外,最好过了上班时间半小时左右,再登门拜访。

    穿的服装也很重要,除非是正经的商务谈判,一般他都不穿正装,而是穿质地上乘的IT装,再加上一块高级手表。这样既容易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又表现出了东家的档次,也可顺便把自己与街头上扎着领带,发小广告的打工仔区分开来。陆乘风今天选择穿上休闲类的服装,就是这个道理。

    陆乘风熟门熟路,按通知,来到位于大楼三层的会议室,推开门一看,竟有些愣住了。

    只见屋子中央硕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周围,分几层男男女女乱糟糟地已经坐了有几十号人,烟雾缭绕,喧嚣扑面。

    大家一看见陆乘风,都不约而同静下声音,眼光齐刷刷地聚拢了过来。

    人群正中间,一位瘦小枯干,面色红润的老爷子,一看就是个大领导,颤巍巍首先站了起来,派头十足前走了两步,伸出手,等待陆乘风上前觐见。

    陆乘风一见此人,赶紧放下电脑包,伸出双手疾步上前,恭恭敬敬抓住老爷子的手,一边轻轻摇晃,一边不安地说,“姜老总,怎么敢惊了您的大驾?我来迟了,真是罪过”

    这个姜总,是总公司最顶尖的几个高层领导之一,官位是掌管技术的副总兼总工程师,按辈份来说,是张军风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以前跟陆乘风可没少打交道,也算是领导兼长辈。

    这个老爷子,仗着有些真才实学,又喝过洋墨水,待人刻薄,御下严格,是属于“待人严,律己宽”那么一类难打交道的狠角色。不过惺惺相惜,对“二疯”之流倒是颇为欣赏,尤其是“顿悟”了以后的张军风,摸准了老爷子的脾气,带着燕儿这个花容月貌的助手,各司其职,荤的素的全可着老头的心往上供着,就恨不得跪下认“干爹”了,哄得老爷子五迷三道的,几乎成了他们的玩偶。

    “陆经理,真难请呀,”姜总脱出手,一上来就黑着老脸,露出被烟熏得焦黄一口碎牙,倚老卖老开始教训他,“这么长时间也不来,设备出了问题也不管,我可又要批评你呦。”他顿了一顿,严肃的说,“你们的钱还想要不想要?”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是我们工作没做好。”陆乘风当然不能当众说明自己这个“反动技术权威”内外交困的现实窘境,只能诚心诚意低着头连声谢罪。

    “我上次还跟军风说,你们要是派人,就派管用的人来,解决不了问题的人来多少趟也不管用,白白耽误我们的时间。”老爷子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从一个侧面表明问题其实已经很严重了,“你这次终于肯来了,从这一点上,我看你们解决问题还是有诚意的嘛,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解决不了问题你就不要走了。”

    中天公司干得这叫什么事呀,卖出去的设备出现问题却不管不顾,仍然专注于推进内部整顿,而对方呢,也是无可奈何,瞪眼干着急。唉,这也就是双方都是国企呀陆乘风想到这些,底气确实不足,把“不卑不亢”的对外交道原则索性扔到了一边,向姜总一直赔着笑脸,“是,是,老总教诲得是,这次如果再解决不了问题,您就下令把我关起来。”

    “好,态度还是蛮不错的嘛,但是光有态度还远远不够”姜总不管怎么说,一贯对陆乘风还是蛮欣赏的,又看在他认罪态度较好的份上,不满情绪有所缓解。他指了指会场,严肃地接着说,“跟大家好好交流交流,一定要做到有问必答听见没?不能保守要是保守我真的要派人把你关起来了。”说罢环视着人群,威严地叫道,“燕儿——。”

    “来了,来了……。”燕儿一副小女生般乖巧的模样,顺眉耷眼从人丛后面快步挤上前来,垂手站在姜总身边。

    老爷子看见燕儿,满脸都是慈祥和蔼的笑模样,“燕儿,你们以前很熟吧?”燕儿微微楞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周围,赶忙胡乱地闪烁着点点头,“军风不在,一会你主持,一定要把这个会搞出效果来,他要是敢不听话,就直接告诉我”

    陆乘风心里暗暗吃惊,原来今天老爷子是特地屈尊来会自己的呀,为的就是叮嘱这几句话而且还有意点了他和燕儿的关系,看来这次是势必要拿出些真东西才能过关了。

    送走了姜总,几个职工七手八脚帮着陆乘风将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仪,陆乘风试了几张图片之后,用目光询视了一下与他对峙而坐的燕儿,只见燕儿微微点了点头,彻底坦白就算可以开始了。

    有实力才能有魅力。陆乘风洪亮高亢,充满自信的声音震得全场众人顷刻间鸦雀无声,“我叫陆乘风,原来就是这套系统的主任设计师。这套系统其实也不是我们的首创,设计思路最初是来源于IBM的一套类似产品,系统及其各部模块原理框图是这样的……。”

    随着键盘的轻敲,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幅详细的技术图纸,各个模块间的接口关系,甚至接线配置都显示得一清二楚……,陆乘风一一针对每一个重点部位做着尽可能详细地介绍。这些东西以前大都从未出过公司,而且只有陆乘风电脑里的才最完整。

    会场里安静极了,除了一个人,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听课,刷刷点点做着记录,这个人就是燕儿。

    燕儿刚开始还故作姿态,只是不时用眼角瞟他两下,可是后来就发现陆乘风此时心无旁念,便索性壮起胆子,一双凤眼眯眯着,仔细打量起这个曾经让她悲喜不已的男人来。

    人近中年的陆乘风,持重老道,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从容,练达的男性魅力,又一次聆听他思路清晰,推断缜密的侃侃而谈,想起飞儿昨天电话里那句关键话:“这种成品你要是再不争取,可很快就有人下手了。”一种久违的欣赏感,享受感又悄然充斥着她的心房。她咬着嘴唇,暗恨自己没出息,曾经多少次下过决心,再也不要理他,再也不要想他,可是事到临头,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荡神怡,不能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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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八.

    “我上次还跟军风说,你们要是派人,就派管用的人来,解决不了问题的人来多少趟也不管用,白白耽误我们的时间。”老爷子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从一个侧面表明问题其实已经很严重了,“你这次终于肯来了,从这一点上,我看你们解决问题还是有诚意的嘛,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解决不了问题你就不要走了。”

    中天公司干得这叫什么事呀,卖出去的设备出现问题却不管不顾,仍然专注于推进内部整顿,而对方呢,也是无可奈何,瞪眼干着急。唉,这也就是双方都是国企呀陆乘风想到这些,底气确实不足,把“不卑不亢”的对外交道原则索性扔到了一边,向姜总一直赔着笑脸,“是,是,老总教诲得是,这次如果再解决不了问题,您就下令把我关起来。”

    “好,态度还是蛮不错的嘛,但是光有态度还远远不够”姜总不管怎么说,一贯对陆乘风还是蛮欣赏的,又看在他认罪态度较好的份上,不满情绪有所缓解。他指了指会场,严肃地接着说,“跟大家好好交流交流,一定要做到有问必答听见没?不能保守要是保守我真的要派人把你关起来了。”说罢环视着人群,威严地叫道,“燕儿——。”

    “来了,来了……。”燕儿一副小女生般乖巧的模样,顺眉耷眼从人丛后面快步挤上前来,垂手站在姜总身边。

    老爷子看见燕儿,满脸都是慈祥和蔼的笑模样,“燕儿,你们以前很熟吧?”燕儿微微楞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周围,赶忙胡乱地闪烁着点点头,“军风不在,一会你主持,一定要把这个会搞出效果来,他要是敢不听话,就直接告诉我”

    陆乘风心里暗暗吃惊,原来今天老爷子是特地屈尊来会自己的呀,为的就是叮嘱这几句话而且还有意点了他和燕儿的关系,看来这次是势必要拿出些真东西才能过关了。

    送走了姜总,几个职工七手八脚帮着陆乘风将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仪,陆乘风试了几张图片之后,用目光询视了一下与他对峙而坐的燕儿,只见燕儿微微点了点头,彻底坦白就算可以开始了。

    有实力才能有魅力。陆乘风洪亮高亢,充满自信的声音震得全场众人顷刻间鸦雀无声,“我叫陆乘风,原来就是这套系统的主任设计师。这套系统其实也不是我们的首创,设计思路最初是来源于IBM的一套类似产品,系统及其各部模块原理框图是这样的……。”

    随着键盘的轻敲,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幅详细的技术图纸,各个模块间的接口关系,甚至接线配置都显示得一清二楚……,陆乘风一一针对每一个重点部位做着尽可能详细地介绍。这些东西以前大都从未出过公司,而且只有陆乘风电

    脑里的才最完整。

    会场里安静极了,除了一个人,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听课,刷刷点点做着记录,这个人就是燕儿。

    燕儿刚开始还故作姿态,只是不时用眼角瞟他两下,可是后来就发现陆乘风此时心无旁念,便索性壮起胆子,一双凤眼眯眯着,仔细打量起这个曾经让她悲喜不已的男人来。

    人近中年的陆乘风,持重老道,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从容,练达的男性魅力,又一次聆听他思路清晰,推断缜密的侃侃而谈,想起飞儿昨天电话里那句关键话:“这种成品你要是再不争取,可很快就有人下手了。”一种久违的欣赏感,享受感又悄然充斥着她的心房。她咬着嘴唇,暗恨自己没出息,曾经多少次下过决心,再也不要理他,再也不要想他,可是事到临头,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荡神怡,不能自持。

    最诚挚热烈的掌声把这位逃课女生重新带回到了现实,她敏锐地扫视了一下全场,看到同学们脸上兴奋满足的表情,暗自替陆乘风松了一口气,最后与他略显疲惫的眼神相对接,目光里掠过一丝久违的晶亮。

    陆乘风一边忙不迭地收拾东西,一边匆匆给大家答疑。

    燕儿站起身对陆乘风说,“陆经理,看来还是没有完全讲明白呀,能不能辛苦一下,再安排一次?”

    “嘿嘿,”陆乘风干笑了两声,咧了咧嘴,有些为难地说,“最核心的也就这么多东西了,再讲下去恐怕就要给具体的控制程序了。”

    “反正程序也是你编的,给就给呗。”燕儿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得到轻松。

    “好嘛,要是这样,你们这里即使不把我关起来,回去也得让公司把我给活剥了。”陆乘风拉上电脑包拉链,笑嘻嘻地望着她。

    陆乘风站在一旁,静候燕儿最后走出会议室。“我们坐一会好吗?”他小心翼翼地建议。

    “嗯……。”燕儿迷离般望着陆乘风,机械地点点头。

    “我们去哪里呀?”陆乘风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很自然握住了她一只手腕,使劲攥了两下,燕儿受到男人的侵犯,本能地一抖手,同时也惊醒过来。

    “对不起,我走神了。”燕儿不好意思地嫣然一笑,“你说什么?”

    “我们去哪儿坐一坐吧。”陆乘风大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燕儿低头想了一下,很快地说,“就去我办公室吧。”

    燕儿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弯腰伸手比划了一个“请”的样子,笑着说,“请吧,可别嫌里边乱呀。”

    陆乘风走进去,首先就嗅到一股月季花儿散出的淡淡芳香,他习惯性地往屋内扫视了一圈,发现燕儿不大的办公室正如她自己所说,可真够乱的。

    屋内一侧靠墙,面对

    面对头放着两张实木制成的老式两头沉办公桌,一张上放着一台电脑,另一张上,杂乱无章堆了一层书籍,报告,中间还散扔着几个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袋。靠墙是一套皮沙发,上面胡乱团着她那套橘红色工作服,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有几个纸杯子,里面黑乎乎浮了一层茶锈,立在墙角的文件柜里,各种图纸资料见缝插针塞得满满的,簇拥着一张她们姐儿俩的水晶照,里面如花似玉二个丽人天真无邪,嘻嘻哈哈地搂在一起。

    在屋子最里面窗根下,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倒是齐整洁净,一床小花被叠得一丝不苟。【叶*子】【悠*悠】窗台上,两盆月季花,沐浴着正午的阳光,开得绚烂炽烈。

    陆乘风知道,这张单人床是燕儿值夜班时睡的。按照公司规定,部门以上的领导每晚都要在办公室轮流值班,就是家住在隔壁,轮值当晚也得睡在办公室里守着。

    这杂乱的办公室跟陆乘风记忆中她素雅整洁的闺房,真有天壤之别。这其实已经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燕儿这一段时间工作的繁忙焦虑程度与整个公司的管理水平。

    燕儿侧眼瞥见陆乘风若有所思,站在门口逡巡不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很清楚,多年所从事的专业技术职业,造就了陆乘风严谨规范,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无论是对人对己,有时候甚至近乎于刻板和教条。

    陆乘风坐到燕儿匆忙收拾干净的沙发上,随手从夹克衫口袋里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忽然停下,仍然心有余悸地用请示的口吻问,“可以吗?”

    “抽吧,抽吧。”燕儿爽快地答道,顽皮地咯咯笑了起来,弯腰从茶几下层竟然划拉出一个空的白瓷烟缸,“还记仇呢?你可一点都没变。”

    “不敢,不敢,遵守规定嘛。”陆乘风怪声怪调地说着,随手把电脑包靠在沙发扶手上,站起身来,从裤兜里掏打火机。

    “我把包给你搁桌上吧,别掉下来。”燕儿隔着茶几探过身子来,黑亮的长发从肩头滑下来一甩一甩的,伸手就要抓电脑包。

    “不用,不用”陆乘风急忙双手并举,连连摆动,很客气地笑笑说。

    “呦——,”燕儿敏感到了陆乘风的警觉,刷地甩下手,凤眼圆睁,居高临下望着他,不满地说,“这么紧张,怕是我偷了你的宝贝程序不成?”

    “不是,不是。”陆乘风给她说到了点子上,笑容刹时变成了尴尬,忸怩着矢口否认,“千万别误会,我就是不好意思麻烦你。”

    “哼,”燕儿听他虚伪的回答,真的有些生气了,一屁股就坐回到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撇着嘴角说,“就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想要防着别人一手。”

    陆乘风心头又被燕儿重重地揪了一把,火辣辣的

    疼,气急败坏地辩驳,“冤枉好人嘛,说我怕你偷程序?笑话计算机有密码,你开得了吗?”

    燕儿听了,晃头浅笑,还轻蔑得鼻孔里“哼”了一声,“乘风,少跟我玩这一套,如果我没有猜错,密码就是你自己的那个通用密码,要不要当场试试?”

    没想到,这句话倒把他猛然间点醒了,燕儿是谁?跟别人不一样,是自己的亲人呀

    “对不起,燕儿,是我自己糊涂了。”陆乘风坦诚地看着燕儿,语调凝重,“你说得没错,其实,刚才你一提出来要帮我放电脑,我第一感就是要提防。可你一指出那个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的密码,我才忽然清醒了,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我得承认,我把自己给弄丢了。”

    陆乘风将烟头在烟灰缸边沿上慢慢旋转着,声音沙哑地说,“这几年,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在我周围,看不到真情,盼不来关爱,只剩下官场、商场上你死我活的利益冲突和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我不敢随意说话,怕被别人断章取义地加以引用,我再不敢与周围人谈天说地,怕成为被整治时的材料,我在酒桌上也不再豪饮,怕酒后狂语。

    我只能梦想活在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挥洒自如的意境里,可是每每醒来都发现,那个意境其实已经荡然无存。”

    “所以你就很痛苦,又来找我帮你找回失落的意境?”燕儿语调悲凄,冷冰冰地说。

    陆乘风全然没有在意燕儿此时情绪已悄然发生剧变,木然点了点头。

    “哼哼”燕儿突然厉声冷笑起来,小脸惨白,把陆乘风吓了一跳,“可是你想到过我的痛苦吗?”

    燕儿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撕心裂肺的男人,心如潮涌,多年的愤懑抑制不住地冲泻出来,“你说你的境界是被别人打破了,可是我的境界又是被谁打破的?”

    她说着,两眼已经实实在在涌出了一泓泪水,嘴角不住地抽动,“是你这个自我标榜诚实守信,道貌岸然的流氓”

    意料中的暴风骤雨终于开始了,风雨过后,会有彩虹吗?

    “当初,是你为了什么事业,让我偷偷摸摸做你的情妇,我同意了,又是你,答应跟林爽离婚,让我等着,我也同意了,还是你,说等工程完了就调过来陪我在一起,我又信以为真了,可是你……你……。”燕儿声音哽咽,气得浑身发抖,胸脯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仰起脖子,极速灌了两口水,长发有几绺随即飘到了脸上,被夺眶而出的泪水黏糊糊地粘在眼睛周围,女鬼般面目狰狞。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她叹了一口气,嗓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凄厉,“像傻子一样被亲人耻笑,被同事点指,被自己憎恶,无奈

    才孤零零一个人跑到这里,在麻木中工作,在绝望中生存。失去了倚靠的女人,失去了希望的女人,我觉得天空中老是灰蒙蒙的,我不敢回忆,因为回忆的结尾全是痛。”

    陆乘风自知罪孽深重,梨花带雨的软刀子,割得他身心俱裂。他缓缓站起身来,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塞在她躁动的手上,颤微微地说,“对不起,全是我的罪过害了你,全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

    燕儿挺直了腰杆,看也没看陆乘风,用纸巾沾拭着脸上一道道的泪水,吸着鼻子说,“我不哭,我早就下决心再也不哭了,为你这种混蛋流泪,才是我最大的错。”说着,可眼泪抑制不住又簌簌地涌了出来。

    “他们都叫我是女强人,可我自己清楚我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弃妇我就想做一个小女人,一个依偎在丈夫身边无忧无虑的小女人,我是没办法呀,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不满足我呀。”燕儿情绪彻底失控了,斜靠在椅背上,浑身瘫软得面条一般,面如梨花。

    陆乘风试探着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试图安抚她的颤动,分担她的创痛。蓦地,近距离观察,燕儿的眼角竟然已经有了几道浅浅的鱼尾纹。是呀,他们都已不再年轻,再也经不起感情狂涛地冲击了,他们这是玩什么呢?

    “啊——”燕儿长长吁出一口气,缓过神来,呆呆瞧着窗外,向身慢慢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你走吧,我好累,要独自呆会,再说让别人看见不好。”

    陆乘风听到逐客令,心情更加沉重,不过也许暂时地逃避对他们两个人都要更好一些。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包,转身开门,将门把手拧到反锁的位置,“咣当”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燕儿听见陆乘风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伏下头,抑制不住又独自低声呜咽起来。

    陆乘风直接回到酒店房间,拔了电话线,关上手机,翻身倒在床上,闷头就睡过去了。他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梦境中又出现了那两个女鬼要分割他的恐怖场面。

    陆乘风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了,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打开手机,意料之中的“滴,滴,滴”,几条短信就冒了上来。

    一条是他老婆林爽发来的,意思是说,离家几天了,连个信都没有,是不是好久没有出去疯了,这回可玩痛快了吧,把家里都扔给她。接下来又是那几句老一套的抱怨,陆乘风看都懒得看完,直接就删掉了。

    另一条是张军风发过来的,说据他了解的情况,现在公司这边财务上有钱,让他不要着急。

    等陆乘风看到后面几条短信,不觉精神立刻紧张起来。原来都是从同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过来的,说设备又出问题了

    ,让他务必抓紧赶过去,而且两个小时内连发了三遍。

    陆乘风慌慌张张赶紧洗了一把脸,小跑着下了楼,匆匆向厂区奔去。

    当陆乘风急火火冲进车间时,才发觉身上似乎少了点什么,盘点了一下,发现是少了电脑这个重装备,想想原来是中午让燕儿给缴了械。没了武器,陆乘风稍微感到底气不足。他径直来到车间主控室,发现里面竟空无一人。

    陆乘风心里惴惴不安地,没办法,只好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干等,此时才察觉肚子饿得咕咕乱叫。过了足有半个小时的功夫,才有几个人陆陆续续走进来,陆乘风已是熟悉了其中几位,但其中没有燕儿。

    “咦,陆经理,你这么早就来哩,吃饭了吗?”瓦刀脸打着饱嗝,很尊敬地向他打招呼,嗝里带出一股浓烈的大蒜味,熏得陆乘风微微皱了皱眉头。

    “啊,我已经吃完了。”陆乘风习惯尽量不在外人,尤其是在客户面前表现出被动。

    “吃的这么早呀?这几天够您累的,晚上好好休息一下吧,没事就别过来了。”另一个也是穿着橙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放下手里的工具包,热情地走过来,陆乘风记得他姓刘。

    刘工这句话着实让陆乘风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问,“你们的设备不是又出问题了吗?”

    “诶,今天下午我们全在办公室分组讨论,车间没人。除了昨天刚恢复上的那部分还没有试,其它都是好好的,能有什么问题?”刘工挺惊讶,同样不解地反问陆乘风。

    “那是谁给我发的短信,说是设备出问题了,让我赶紧过来?”陆乘风感觉很蹊跷,无风不起浪,难道有人会故意骗他?

    “怎么有这事?”瓦刀脸在旁边听见了,放下手里的电烙铁,好事地凑过来。

    陆乘风低头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把事情当着大家的清理干净,否则自己就有可能陷入被动。于是也顾不得许多,掏出手机,找出那几条短信,递到他们二人手上,“看,就是这个号码发过来的,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好象当时还很急迫的样子。”

    二人脑袋凑到了手机前面一看,确实是如陆乘风所说的,是“鸡毛信”。

    对着那个手机号转着眼珠冥思苦想了几分钟,瓦刀脸敏感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查了几下,很快就对陆乘风肯定地点点头说,“这个号码确实是我们这里人的。”

    说着便把自己的手机与陆乘风的手机并在一起。陆乘风顾不得他的蒜香逼人,连忙凑过头去,果然显示的两个号码完全吻合

    陆乘风瞧着那部手机上显示的机主姓名,心里暗暗记下了。

    两位师傅的真诚出手相助,使陆乘风深受感动,既然自己已经主动送上门来了,出于报

    答,也要舍命陪君子呀。况且现在自己似乎已经反客为主了,看得出来,只要有自己在场,就算是在一旁干坐着,也能提升大伙的士气。

    于是这个“疯子”也不管肚子了,穿上临时发给他的工作服,吆五喝六就与大家一起又干了起来,这一下就又是到了深夜。

    但是笔记本电脑没在身边,他心里总象是蒙着一层阴影。

    第二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陆乘风有意尾随在那个新毕业生模样的小孩身后,走进更衣室。见小孩打开了更衣柜,陆乘风便适时靠近他,象很随意地问,“今天怎么没有见到你们燕工?”

    小孩翻着眼皮不解地看了看他,似乎有点嫌他多事,冷冷地说,“我们领导今天请假了,说是发烧了。”

    陆乘风听了,心里既是怜惜,又是内疚,心下黯然,不想昨天一场感情波澜,竟然对燕儿冲击这么大可他自己何尝又不是肝肠寸断呢?原来,事到临头他们竟都是这般脆弱。对付燕儿这种心高气傲的极品,先从心理上把她击垮,这就成功了一半

    陆乘风想到这里,不禁精神抖擞起来,他瞅瞅四下无人,便乐呵呵地诚恳向小孩道歉,“昨天正好我的手机没电了,所以你发的短信,没能收到,请原谅。”说到这里,他有意顿了一顿,盯着小孩稚嫩的脸庞,加重了语气,“今天看见你问题已经解决了,没能帮上什么忙,真是不好意思。”

    骤然,小孩浑身一抖,一条腿还伸在裤管里,金鸡独立就悬停在了半空,僵了几秒钟,终于支持不住,向前蹦了几下,转身一屁股就坐在木板长条椅上。他抬头看着陆乘风,紧张得五官都要揪到一起去了。

    其实他早上一上班就打听到了,陆乘风昨天晚上实际上是在车间与大家一起忙碌到很晚,并不是象他刚才自己所说得那样子。这显然不是记忆力出现了偏差,而是另有深意在里面

    年轻人的反应就是快,惶恐的神情几乎是一闪即逝,坦然地解释道,“本来设备是出了点问题,发短信想请您过来,但您一直没来,后来我就自己试着弄好了。”

    陆乘风心想,这家伙终究还是嫩了点,既然承认短信是你发的,这第一招你就输了。

    “是吧?年轻人就是敢想敢干,真是后生可畏哦。”陆乘风慈眉笑眼,很欣赏地看着这位江湖少侠,“现在麻烦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集成电路芯片,不紧不慢送到小孩眼前。

    小孩的脸一下就定格了,盯着芯片,眼白里一下就生出了几条血丝,突然他“倏”地伸出手,就要抢陆乘风掌中的芯片。

    可是,没想到陆乘风手更快,迅速攥成拳头,握紧芯片,带着风声更快地缩

    了回去。小孩抬起头,正与陆乘风坏笑着的目光碰在一起。

    小孩眼神闪烁,生硬地说,“陆经理,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点都不明白。”

    陆乘风满意地看到,这个职场新兵蛋子,生生装出来的无辜,其实很难掩饰他底气的不足,不由“嘿,嘿”干笑了两声,和颜悦色地问,“这个芯片是可编程存贮器吧?”

    小孩神情沮丧,胡乱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个片子不是我们公司的芯片,怎么昨天插在设备主控制板上了?”陆乘风手指把玩着芯片,慢悠悠地追问。

    “那,那我怎么知道”小孩噘着嘴,眼角偷偷观察着陆乘风,似乎是很委屈的样子。

    “哼哼,你自己心里清楚昨天下午你给我连发三条短信,其实是不打自招”陆乘风忽然声色俱厉,恶狠狠地说。

    “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呀?我一点都不明白,随你怎么说,反正不是我。”小孩的态度逐渐强硬起来,撇开陆乘风,自顾自穿戴利索,从长条椅上站了起来。突然他转过身,贴近陆乘风,眼球突出,死盯着他,下垂的右手同时攥紧了拳头,已是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没想到陆乘风看着他这个决战的样子,竟“呵呵”地乐了,“好,有种打死也不说是不是?”他确实还挺欣赏这孩子血气方刚,负隅顽抗的勇气。

    他原地踱了几步,眼睛看着脚尖,神态自若地说,“要在学校老师没有教过你,那现在我就免费给你补上一课:在每个可编程芯片里都记录着程序的写入时间和设备号,而且是一一对应的,你没想到吧。”可恶的是,他随后竟然还换上了一种商量的口吻,“要不要咱们一起到保卫处去,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某时某刻你的倩影是不是流连在实验室里?要是没有,正好可以证明你守身如玉,我认栽,呵呵,你看怎么样?”

    小孩这下绝对是彻底蒙了,顿时目光呆滞,浑身乏力慢慢蹲下身去,双手抱头,半晌不吭气。

    “还是不承认?”陆乘风不愧是不依不饶,笑眯眯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战果,很关爱地说,“我再告诉你,这件事要是捅出去,如果不出意外,至少你现在的饭碗是保不住了,要是再给你按上些经济损失之类的罪名,没准你还能找个好地方吃饭呢,几年之内生活不用担心,别怕”

    小孩给陆乘风这么一指点,才慢慢抬起头来,可眼眶里却是饱含泪水,晶亮欲滴。

    陆乘风很惋惜地咂吧了两下嘴,显然对自己的恐吓很满意,不紧不慢掏出烟点上,有滋有味地深吸了一口,笑眯眯看着他。

    既然刀把子已经握在自己手上,引而不发才是最大的威胁。

    没想到好玩的还在后面,小孩见

    简易的表达方式并不能感化对方的狼心狗肺,无奈抬手擦了擦脸上无用的道具,毅然决然双腿一弯,慢慢地竟给他跪下了

    看见目的已经达到了,陆乘风转念想到,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己如果真得给他向上一捅,凭张军风那个坏种,没准真能把他给送进去,这孩子一生岂不就全毁了他毕竟还很年轻呀,如果能知错改错,应该有权利得到谅解。

    陆乘风甩手扔掉烟头,低声喝斥他,“你给我站起来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敢跟我玩这一套,我见过的多了,有点新鲜的没有?”

    孩子迟迟疑疑站起来,听着陆乘风很惋惜地说,“做人做事要堂堂正正的,瞧你刚才那个样子,哪像个男子汉”

    陆乘风说完,叹了一口气,把芯片揣进自己兜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饭时,陆乘风手机上冒出来一条短信,他调出来一看,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是一条失物招领,“本姑娘捡到白色ASUS品牌笔记本电脑一台,望失主明天到车间认领。”下面没有署名。

    陆乘风一看,心花怒放,立刻把手机号码存在通讯录“家人”一档名下,暗自哂笑,嘿嘿,还自称是姑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她到底有没有发烧?竟然还有心思揶揄他。

    早上八点刚过,位于綮云市政府大院北侧的市机关会堂里渐渐挤满了人。今天,全市反**工作暨纪检监察工作会议将在这里隆重举行。近年来,全国反**斗争紧锣密鼓,曾经权倾一时的人物一茬茬地落了马。党中央、国务院一重视,地方各级党委、政府也得认真起来。像今天的会议,以前只是由市纪委、监察局召集,各县市区和各部门的纪检监察负责人参加就行。可今天却不是。今天的会议,由市委、市政府主持召开,各县市区和各部门的一把手都必须亲自到场。

    綮云市是个地域面积相对较小的地级市,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会议开得非常庄重。

    今天在主席台上作大报告的,应该是市委书记陈淳安。可是,陈书记正在中央党校学习,脱不开身。于是,会议理所当然地就由市委副书记、市长李严州唱主角了。与会的头头脑脑们一个个都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怀揣着或棕或黑的真皮公文包、手握着型号新巧的手机,抱着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的心理,纷纷入座。

    八点半,会议的预定时间已到,在家的市委常委们都已入席。可是,本次会议最重要的人物——市长李严州却仍然没有在主席台上出现。

    正对着麦克风的商海宁已经急得额头上快冒汗了。这位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是今天会议的主持人。从某种角度来说,今天的会议是为他而开的

    ,要是李市长出了什么差错,今天的会议也就完全打破了预定的程序和方案。

    直到李市长的秘书小严来到身边,商书记才眼睛一亮,可是小严那狼狈的模样很快就令他失望了。只听小严急呼呼地说:“李市长的手机打过多次了,还是没能联系上。”接着,小严压低嗓门,凑到商书记耳边道:“我问了他夫人,他夫人说他昨天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商书记心里一惊,马上道:“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再去找一找。”

    商书记与主席台上的常委们通报了情况,大家都很吃惊。市府办主任董海盐站在一边不停地打手机,似乎比谁都着急。因为李市长颇有酒量,商海宁马上想起两年前自己担任市府办主任时的那次类似的遭遇:全市农业工作会议定于下午一点半召开,可是两点钟过去了,会议的主角、农业局局长孟桐乡还不见踪影。而单位里的人说他中午陪客人喝了点酒,然后就去开会,都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这可急坏了负责会务工作的商主任,商主任派出三路人马出去寻找都无结果,最后,一位干部在市政府招待所的尿槽边发现了正在打鼾的孟局长。

    想到这里,商主任忍不住笑了。直到其他常委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的时候,他才忽然间收住了笑容。商书记想了想,不对,不能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被别人误解,于是向身边的常委们解释了自己的想法,然后道:“李市长不可能会是酒喝多了,这一大早的,会跑到哪去呢?”

    转眼就快九点钟了,会场上响起了一片嗡嗡声。前来开会的各地各部门的大员们,显然也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市委副书记兼市人大主任纪德清、市委专职副书记黄桐庐、市纪委书记商海宁、常务副市长宋建德是主席台上排名靠前的四位常委,他们在商量是否临时变通一下,将市委副书记兼市长李严州的反**讲话改由黄桐庐或纪德清来做。而黄桐庐和纪德清则互相谦让,后来又要求再等一等。

    正在大家伤透脑筋的时候,市府办主任董海盐面无血色地冲到台上,把纪德清和黄桐庐拉到了台后,急呼呼地道:“刚才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李市长已经死了。”

    主席台上庄严的面孔突然转为惊恐,大家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尸体是在綮云二中附近一处工地的水沟里被发现的。

    该工地已经开工一个多月,后因资金问题而暂时下马。前段时间雨水较多,挖开的墙基变成了很深的水沟。李严州的尸体是被该工地的一位施工负责人路过时发现的,他对自己的工地特别关心。当公安人员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现场时,发现尸体的上半部分都浸在水里。抬出来后大家都惊呆了:

    10/11

    这不就是天天在电视里露面的李严州市长么

    市委书记陈淳安在中央党校接到了报告,立即指示公安局尽快查清事实真相。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史苍南当然不敢马虎,但是尸体检验结果表明,李严州生前并无被害痕迹,身边的公文包以及手机、现金等都一样不少,只是死前喝过酒,而且数量不少。

    这处工地因为北面劈了一个小山坡,砌上石块后,看上去就成了又高又陡的悬崖一般。而北面的高处是一片民房,包工头就在民房前面做了一排临时护栏。但是有一处已经损坏,不幸的是,李市长偏偏就是在路过那里时跌了下来,丢了性命。

    不慎跌落致死是解释得通的,只是有一点,李市长为什么会在深夜十二时左右在偏僻的民房前面走动,而且不带任何随从呢?

    公安局的调查工作非常困难,但在对那片民房的几十户房主的调查中发现了一点线索:有位独身的邱大妈将空房租给了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小姐。这位小姐长得如花似玉,但并不经常来住。她住在这儿的时候,就有一位中年男子来陪过她。但这位中年男子白天从来不来,可能总是深更半夜来,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邱大妈好像偶尔看到过他几次,但并没有完全看清他的脸。公安人员将李严州的照片给她看,邱大妈说很像,特别是那只大肚皮,就更像了。

    公安人员要求邱大妈看到那位漂亮的女房客后,马上报告公安局。但是,自从李严州死后,邱大妈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位小姐。显然,她是再也不会来了。

    李严州的妻子水嘉善对丈夫的死像是有过预感。当公安人员希望从她口里得到有价值的线索而向她询问时,她说丈夫今年以来运气不佳,似乎已经有一些不祥之兆。

    水嘉善说,今年以来,李严州时常出现神不守舍的情况,半夜里常做噩梦,醒来时就说有人在追杀他。有时还会出一身的冷汗。在外面工作回来,不是忘了公文包,就是忘了手机放哪里了。有一次,他给一个亲戚写了个纸条,在纸条里要亲戚去找妻子水嘉善,可是他竟然连水嘉善的“嘉”字都忘了,最后就写了个“佳”字

    水嘉善说,最倒霉的是两个月前的一个星期天,李严州亲自开着轿车去打保龄球,没想到,在医院附近的拐弯口,被一辆货车撞翻了车,差点送命。好在他系了保险带,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可自从那次事故以后,李严州更是胆小怕事,晚上是噩梦连连,白天更是丢三落四。

    他经常是久久地盯着心爱的书架对妻子说:“唉,我这个市长难当啊,看来我是不会长寿的。”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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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九.

    水嘉善认为丈夫工作压力大,运气不佳。U点com但事实上,有一件事情更令她倒霉。市林业局的职工林文成为了爱人胡兰溪工作调动的事去找他早年就熟悉的老领导李严州。李对他的事很关心,特别是在林文成将爱人胡兰溪带到市长办公室里去过后,就更加热心了。李市长又是批条子,又是打电话,很快就将胡兰溪从某乡镇调到了市林业局下属的木柴公司工作。在李市长的帮助下,胡兰溪很快当上了公司财务科长。而这个胡兰溪呢,据说不仅帮助亲朋办成了好多难办的事,还让林文成坐上了市林业局企管处处长的交椅。林文成整日洋洋得意,以为自己工作能力强,果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直到有一天收到了一盒什么东西,他才翻然醒悟,悔恨不已。要知道,胡兰溪是当时学校里有名的校花,他凭着自己英俊的模样和同班同学的身份,加上几年来的心血和汗水,才将她追到手。自从结婚以来,他对妻子是说不尽的体贴疼爱,为了她真可以说是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可是没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李严州,竟然夺人所爱,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林文成找李严州吵了几次,还写举报信寄给了省市领导。

    省纪委派信访室的同志来綮云市查了几天,结论是查无实据。最后仅仅给了李严州一个批评教育的意见。真是不痛不痒。

    不过,只有李严州清楚此事对自己的伤害有多大。因为,由于近年来政绩突出,他已被列为中管后备领导干部。只要接下去平平稳稳地干,干到副省级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次被举报信一搅和,副省级的位置明显受到了很大影响。有人说,即便是现在坐的这个市长职位,能不能继续保住也值得怀疑。

    这件事在綮云市党政机关已经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但李严州的妻子水嘉善却至今还蒙在鼓里。

    都快半年过去了,李严州的死因仍然不明。

    市长虽然死了,但全市的工作不能因为市长之死而停止运转。綮云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宋建德主持市政府工作已经数月,可以说,对于政府这块工作的确是轻车熟路。但是,在省委、省政府领导眼里,綮云市市长的候选人并非宋建德一个。

    他们都清楚,现任市委专职副书记黄桐庐也是出色人选。从最近两年全省地市级政府一把手的提拔情况来看,从常务副市长和从专职副书记的位置提拔上来担任政府正职的,都占有一定的比例。关键就看哪一个更加成熟一些。

    黄桐庐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信心。因为,省委组织部的部长苏嵊泗是他党校一位同学的表哥,在他这位同学的介绍下,他已经与苏部长建立了非常友好的关系。当时,黄桐庐还是市委常委兼市公安

    局的局长。在公安局长这个位置上,一般来说上去是比较困难的。最多年纪大的时候,搞个人大、政协的副职干干。但这些都是闲职,没有什么大名堂。黄桐庐非常清楚这些路线关系。因此,对这位当时还是副部长的苏嵊泗做了很深的感情投资。特别是在党校学习那三个月时间里,他简直就成了苏家的常客。从党校学习回来后,一起进修的其他同学一个个都高升了,他却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到了半年以后,苏嵊泗副部长的职位前面省略了个副字,黄桐庐便也得以将市委常委兼市公安局长的头衔换成了市委专职副书记,坐上了綮云市的第四把交椅,成为一名响当当的实权派人物。

    这次李严州一死,黄桐庐顿觉机会降临。就在反**会议召开的当天晚上,他把这消息喜洋洋地告诉了他的娇妻。他妻子一看他的脸色,便也乐滋滋地揭露道:“这回你可以弄个市长干干了吧?我知道,你呀,早就巴不得李严州死了”黄桐庐见她玩笑开得有些狠,便也干脆笑道:“年纪大的不死,年纪轻的怎么上得去呢?”他妻子道:“我看,要是李严州还不死,说不准你还会派人干掉他呢”黄桐庐马上故做镇静道:“哟,你也把我想得太毒了吧?嘻嘻。”

    李严州死后,黄桐庐一有机会便往省城楠州跑。说白了,是往苏部长家跑。市公安局是黄桐庐的大本营,他经营了多年,下面的干部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各方面的开支,也都由市公安局及其下属单位报销。这段时间,他便搬出最好的“武器”,一个劲地往苏部长家狂轰滥炸。当然,更重要的是投其所好,否则,只会是一相情愿。至于这方面的事,他黄书记显然并不外行。

    苏部长本来就是个老好人,对于黄桐庐这样一个年纪轻并且有“孝心”的干部,他当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的。对于綮云市市长的人选问题,苏部长认真地点拨道:“小黄啊,这个位置呢,你的希望是比较大的。不过,你也不要太大意。因为宋建德这个人也很不简单。听说他也在到处找人呢。”

    老苏不愧是组织部长,他对綮云市常务副市长宋建德的举动还是比较了解的。就在黄桐庐三天两头出入省委大院的同时,宋建德也在省城楠州忙开了。

    宋建德原本是綮云市商业局局长,他这个人做生意很有一套。当年,他把商业局这一摊子搞得红红火火,销售额和利润年年都名列全省第一,让当时任省商业厅厅长的钟东阳高兴不已。钟东阳到处宣传宋建德的业绩,直到自己当上了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后来又当上了省委副书记、省长。那年,钟东阳省长到綮云来视察工作,有两件事让他吃惊:一是宋建德还在干商业

    局长,二是在全省各地市中,除了綮云市商业局还有利润外,其他差不多都已亏损。回到楠州后,钟省长感慨不已。后来,在他的力荐下,宋建德便干上了綮云市的常务副市长。

    自那以后,宋建德在政治上“成熟”得很快。他认为,做官光靠苦干实干是没有前途的。重要的是要学会搞好上层关系。于是,他利用自己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与钟省长建立了越来越密切的关系。有工作及时向他汇报,没有工作也没忘了往他家里走走。这个钟省长,对宋建德便很是欢喜。他常坐在自己家的真皮沙发上,拍着宋建德的肩膀说:“小宋啊,我简直是看着你成长的。你年纪轻,很有前途。一定要好好干,啊”

    干了几年的常务副市长后,宋建德便急于要往上挪一挪,有一回他陪钟省长把酒喝高兴了,便含蓄地谈了自己的想法。钟省长爽快地道:“小宋啊,这件事没问题,我会帮你推荐的。只要将来你们那儿有位置腾出来,我一定帮你说话。”

    李严州的死,便主动为宋建德腾出了位置。宋建德进一步加紧了活动。

    半年之后,由于有兼任省委副书记的省长钟东阳的力荐,尽管省委组织部一帮人在綮云进行了一番轰轰烈烈地考察活动,黄桐庐一派和宋建德一派相互之间进行了一场明争暗斗的检举和揭发,但是,最后还是以宋建德的胜利而告终。

    宋建德当上了綮云市的市长。与此同时,现任市商业局局长、綮云市著名的“女强人”俞青田则补了綮云市常务副市长的缺。对于綮云市的市民来说,似乎后者比前者更具有爆炸性。

    俞青田原是市商业局下属的市食品公司经理,和宋建德一样,脑子里的那根“生意经”特别发达。她的食品公司和她的美貌一样在市里出了名。原任市商业局局长宋建德对她非常赏识,就在提名她当上市商业局副局长后,还让她继续兼任食品公司的经理。而当宋建德当上常务副市长后,俞青田则理所当然地坐了上市商业局局长的交椅。这位女强人简直有点像宋建德的尾巴,宋建德空出什么位置她就坐什么位置,这不,这回竟然坐上了令无数英雄男子垂涎不已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位置。这真有如石破惊天,一鸣惊人。

    黄桐庐好几天没来上班,据说是得了感冒。这场感冒也来得确实厉害,不但个把礼拜治不好,还牵连出了其他毛病。黄桐庐想尽力克制自己的悲愤,结果还是收效欠佳。这样,他在医院病房和自己的家里断断续续地住了一个多月,才开始正式上班。

    就在黄桐庐快病愈的时候,宋建德特意派秘书给黄桐庐送去了一束鲜花和两盒补品。黄桐庐一看见那些东西,心里就觉得阵

    阵地刺人。要不是这一个月来多熬出了点免疫力,恐怕他还得再生一场病。

    黄桐庐心想:要是能在宋建德这小子身上抓出点什么把柄来,那该多好啊

    他不停地回想起宋建德与李严州的关系。李严州的死,让宋建德捡了个大便宜。要是李严州的死与宋建德有关,那么,就活该宋建德倒霉了。只要能够找出这方面的证据,可以想像,这个被宋建德抢去的市长头衔,不就可以美滋滋地回到我黄某人的手里了么?

    宋建德与李严州有什么矛盾呢?他谋杀李严州的可能性大么?

    作为一名前任市公安局局长,黄桐庐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刑事侦探生涯中,整日在不停地推理和揣摩。宋建德谋杀李严州的动机是有的,除掉李严州,市长的宝座落到他手里的可能性比较大,也许他自己认为是十拿九稳的了。但是,为了当市长而去谋杀市长,这个念头也太大胆、太荒唐了。要是换做我黄桐庐,我是不会这么干的。那么,逼我去干这种事的,会是一种什么情况呢?这种情况当然会有,比如说,他掌握了我的前途命运,甚至是生死存亡之类的东西。你枯我荣,你死我活,只有这种斗争才是残酷而无奈的。

    从最近两年的情况来看,宋建德与李严州之间的矛盾当然是有的。他们在政府财政预算和几个大的投资项目上有过激烈的争论,据说在去年年底省委组织部前来考察后备干部人选时,李严州对宋建德提了不少意见。而宋建德在背后也曾经说过李严州的一些怪话。但是,不管怎么说,宋建德绝不可能会因此而起杀机的。

    一个堂堂的常务副市长,竟然为同事之间的一些小矛盾小纠纷而充当杀手,在任何人看来都是荒唐的,不符合情理的。有人甚至还举了个例子,说是几个月前,李严州与宋建德等人一起去某沿海城市考察,期间一同去海边游泳。不知为什么,李严州在游泳时突然腿抽筋,沉到了海里,而这时其他人离他们都很远。这时候,宋建德奋力游过去,将李严州托出了水面,直到游泳场上的救护人员赶到并将其托游到岸上。为了救李严州,宋建德喝了好多咸咸的海水。据说,从那以后,李严州与宋建德的矛盾有了较大的缓和,两人之间的笑谈忽然多了起来。

    黄桐庐抓不住宋建德什么把柄,但是,宋建德最近以来却火得很。在《綮云日报》上,几乎每天都有宋建德的名字。更要命的是,这帮马屁精还不厌其烦地老是在宋建德的名字前面加上市长二字,好像不加上去人家就不知道宋建德是市长似的。这一切,真让黄桐庐愤怒。

    更要命的是,有一回黄桐庐为了自己外甥的工作问题与市府办主任董海盐打招呼。因为

    最近他听说市府办要找个秘书,而市府办的秘书通常是机关里的年轻人通往仕途的捷径。他希望自己的外甥能够从团市委调入市府办。本来,对于这位市委副书记来说,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这回,却碰了个钉子。起先,董海盐说没问题的,他们正要找个人。可是第二天,他却抱歉地对黄桐庐说,他已经向宋市长汇报过了,宋市长说另有人选,这件事暂时要搁一下。这真是岂有此理。

    有一天晚上,他坐在装潢豪华的红玛瑙酒家与公安局的一帮人小聚。酒足饭饱后,服务员送上茶水,并递来一张刚刚送到的《楠江晚报》。黄桐庐随手一翻,便翻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说某地有一名副局长,为了当上局长,专门找了两个小兄弟干掉了现任局长。最后因事发而锒铛入狱。在“编者按”中,编辑还指出此事在其他地方也有发生,应当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云云。

    黄桐庐放下手中的茶杯,在桌子上“砰”的一声,激动地道:“我看李市长的死,肯定与姓宋的有关,弄不好就是他派人杀的”

    这公安局的人看来也不是完全靠在黄桐庐这边。第二天,綮云市委书记陈淳安就听到了这句话,并专门把黄桐庐找去批了一通。陈书记道:“黄桐庐同志,听说你对宋建德有些看法,而且认为他与李严州的案子有关,是不是?黄桐庐,你年纪还轻,上面的人对你的看法还是不错的,你是个有前途的人。何必太着急呢?就算有些想法,也不应该在背后乱说话呀。你毕竟是一个市的市委副书记嘛。你心平气和地想想看,宋建德是什么人?他堂堂一个副市长,会去干那种事?你这么无根无据地说话,要是传到宋建德那里,他会怎么想,他告你一个诽谤罪怎么办?今后我们这个班子的工作还怎么能正常开展?你这种想法也实在是太荒唐了吧?”

    陈淳安一番话,直把黄桐庐说得脸都扭曲了,一会儿红,一会儿青。U点com

    虽然挨了批,黄桐庐还是不死心。他凭直觉认为,李严州的死一定与宋建德有关。当晚,他就把市公安局分管案件侦查工作的副局长荣富阳叫到家里。这荣某人原是基层派出所的一名普通干警,由于主动接近黄桐庐,“服务”工作做得好,一步步地被重用。现在竟然干起了市公安局的第二把手。这荣某人在黄桐庐面前,岂能不俯首贴耳?

    黄桐庐在荣富阳的耳旁如此如此地捣鼓了一番,然后拍拍肩膀让他走了。荣富阳不愧为干公安的好手,在得到黄桐庐的指令一个星期后,他便赶到了黄副书记的办公室,向他报送了一条很有嚼头的案件线索。

    小舅子,是綮云一些好事者送给俞青田的弟弟俞庆元的绰号。之所以说是绰号,

    是因为这个小舅子的身份合理而不合法。许多人认为宋建德与俞青田属于情人关系,是地下夫妻,而俞庆元对于宋建德来说,自然是地下小舅子了。

    綮云人喜欢这样调侃那些在市里面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比如说某个好色之徒做了乡镇党委书记,就说他村村都有丈母娘;某个老板在公司里招了许多漂亮小姐,就说他女秘书一大堆;某个局长认识的女人多、找他办事的女人多,就说他到处是表妹。其实,丈母娘也好,女秘书也好,表妹也好,都是绰号,都是綮云人看不惯那些权贵富商玩女人的做派,编排起来讽刺人的。

    宋建德原系綮云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而今更高就市委副书记、市长,在綮云可是炙手可热的二号人物。要是早个几十年,人们听说这个头衔都得吓趴下了,哪敢胡编些绰号来作弄他可现在不了,经过这些年的改革开放,言论更自由了,市民们的胆子也更大了。不要说证据确凿,即便是传些无根无据的小道消息,有些过激的趣闻逸事,也没有人会送你去拘留所,更不会将你发配充军。所以,綮云的闲人们常常聚集在綮云江边的亭子里,说些在耳根飘来飘去的新闻。当然,这些新闻往往无根无底,但很多在后来被证实是能够站住脚的,犹如綮云江上当年造大桥时留下的那只大石柱,始终站得稳稳当当。

    荣富阳向黄桐庐汇报的内容,便与绰号小舅子的俞庆元有关。

    最近,綮云市名声赫赫的綮江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师浦江因为偷税漏税被检察院关了进去,师浦江的夫人韩玉环托人找到了俞庆元的夫人、乌龙山大酒店的老板魏乐清。目前,魏乐清正通过市里面的各种关系,想方设法要将师浦江保出来。

    一直默默听着的黄桐庐忍不住插嘴道:“这个魏乐清的事,有多少搞头?对我们有用么?”

    “当然有用。”荣富阳说,“据我的线人提供的情报,师浦江老婆韩玉环给魏乐清送了二十万,这才说动魏乐清。可是,魏乐清却说这点钱最终是办不成什么事的,这些天她一直在向韩玉环要钱。她说,要把师浦江保出来,至少得花两百万。”

    “好啊”黄桐庐兴奋道,“这个韩玉环看来是在玩火自残啊,我们得好好利用利用。但是,能把她与宋联系上么?”

    “当然能。”荣富阳道,“这件事我们不能着急,得慢慢来,放长线钓大鱼。魏乐清要想办成这事,最终总是要通过宋建德向检察院施加压力才行,到那时候,特别是当我们掌握了更多证据的时候,我们再向宋建德摊牌,保管够他喝一壶的”

    “好,放长线钓大鱼,很好”黄桐庐想了想,又说道,“听说宋建德的这个野舅子俞庆元

    来路也不怎么正,有没有关于他的线索?”

    荣富阳道:“是啊,关于俞庆元的传闻也很多,比如说他从一个农民变成国家干部,最后成为市国土局的副局长,简直就是綮云历史上的奇迹,市民们反映很强烈,但是,我们又找不出什么证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啊”

    黄桐庐道:“农民变成国家干部,这样的事例在綮云倒并非独一无二,尤其是早些年,许多干部不都是从农民一步步转为干部的么?关键是,俞庆元年纪不大,他是如何跟上形势,如何办妥手续,由农民转为干部的,重要的是,他在转干的过程中,是否有违法乱纪的事。而我更关心的,是宋建德在这件事里面,是否插过手,有没有责任可以追查。”

    荣富阳道:“黄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会慢慢了解的,不过,转干的事你也可以通过组织人事部门的人去了解,毕竟这件事得通过组织人事部门。”

    黄桐庐道:“我有数的。组织人事部门也是我分管的,我当然可以让他们去了解。只是,现在姓宋的占据了高位,我一时也不敢过于着急,就怕他知道这事后采取反制措施。毕竟,我们从政多年,每个人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事,打草惊蛇了,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荣富阳道:“好的,我先把韩玉环的事给盯紧些,有事我会及时向你汇报的。”

    黄桐庐道:“重要的是要把这事给操作好,希望他们把这事一步步给闹大来,就像一把火样越烧越旺,直到把姓宋的尾巴给烧焦才好。”

    说到这里,黄桐庐和荣富阳二人都忍不住笑了。不过,这种笑容并没有保持很久,因为二人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想到了党的教导和组织的培养,他们不得不在表面上有所收敛。

    刚刚目送綮云市检察长鲍遂昌走进电梯,宋建德便接到了省长钟东阳秘书的电话,说是钟省长半个小时后就要驾临綮云地面。其实,钟省长要到綮云的消息昨天就接到通知了,宋建德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求办公室起草有关工作汇报材料。特别是綮云市政府近期要做的几项工作,得重点讲一讲。

    宋建德让司机开车去迎接。到了约定的收费站附近,钟东阳便让宋建德改坐进他的车子里。寒暄了几句后,钟省长特别地问起綮云市的财政税收情况。因为检察长鲍遂昌刚来通报过綮江房地产公司老总师浦江的案件,宋建德便在汇报了当前綮云财政税收中的可喜成绩后指出,近段时间发现不少企业偷税漏税情况严重,必须认真抓一抓。他举了綮江房地产公司的例子,说该公司做了大小两本账,在税收方面实际上缴的还不到该上缴数额的百分之三十。类似的案例不少,严重影响了綮云

    财政税收稳步增长的大好形势。

    钟东阳道:“是啊,近段时间来全国各地都在抓偷税漏税的案件,以前我们在这方面抓得很少,现在是该好好抓一抓,决不能让税法成为摆设。前段时间北京连查了好几个影视明星偷税漏税的事,房地产企业查到的就更多了。我们是发达省份,经济发展得快,但税收方面也得抓,不能让企业只知道赚钱不知道交税,建议你们把綮江房地产公司案件当做一个典型抓起来,并且好好宣传宣传,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正说着,车子开到了一排摩天大楼下面,宋建德指着窗外的那排大楼道:“钟省长,你看这片大楼,都是綮江房地产公司开发的,这家公司在我们綮云可是响当当的呀。”

    “不错不错。”钟东阳道,“大楼造得气派,看来这家公司对綮云经济发展还是有贡献的。但是,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加强引导。对他们进行查处并不是不让他们发展经济,而是为了让他们更好更快地发展,让綮云市所有的企业都有一个好的榜样。”

    过了这排崭新的大楼,便是一家豪华酒店,很远就能看到楼腰上挂着的牌子——乌龙山大酒店。

    宋建德是这家酒店的常客,不过,今天他可没心思停在这儿。因为,他还要引着省长钟东阳一起去市政府大楼,去会议室里先谈工作,尤其是要把近段时间的工作思路仔细讲讲,再请老上级帮他出出主意,指点一番。

    就在宋建德的车队悠然驶过乌龙山大酒店时,酒店里面的女主人魏乐清却一眼就看清了宋建德的车牌,再看前前后后一排车,她知道今天准是什么大领导驾临綮云市了。本来,她想和往常一样,让丈夫俞庆元出面向市委办或市府办领导打声招呼,让他们把招待地点放在自己的酒店。或者只是安排其中的一两餐也可以。然而,今天的魏乐清似乎并没有这个心情,她把这点利润看小了。

    在她瞥了一眼门前晃过的车队后,随即带着另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进了一间包厢。今天,她得把心思全部用在这个女人身上,和她好好地喝喝乌龙茶,摆摆乌龙阵。

    魏乐清是个非常出挑的美貌**,今天坐在她对面的女人,也很漂亮,很年轻。所不同的是,魏乐清的美貌当中透出一股硬气和杀气,而她则显得很温存,很柔弱。这个女人衣着的华贵让魏乐清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窗外射来的阳光如同道道黄金,成色很足。她喜欢这样的时刻,喜欢与这种档次的女人谈话。“我一直很羡慕你,你不但长得漂亮,而且那么有福气。”魏乐清喝了口乌龙茶,随便地找了句恭维话开头。

    “大家都这么说。”对面的美妇人名叫韩玉环,她礼节性地微微

    一笑,道,“要是以前听到这话,我会很开心的。可是这几天,我心里难受极了。都说我有福气,都说我找了个有才干会赚钱的老公,可是,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竟然被检察院关进去了。我不知道接下去会怎么样,要是检察院不让他出来,这个日子我可怎么过呀”

    “是啊是啊。”魏乐清很满意地收获对方的忧愁,但她还是强忍住这种忧愁带给她的喜悦,道,“那也别太着急,我们这不都在想办法嘛。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有你大姐我在这儿,就是拿出吃奶的力气,我也要拼一拼,把师浦江给救出来。”

    “有没有把握呀?”魏乐清皱着眉道,“浦江的事究竟要不要紧呀?会不会判刑呀?”

    “有把握并不是说这件事不要紧,这是两码事。”魏乐清道,“这几天我也到检察院跑过了,检察院领导的家里也没有少活动,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听检察长鲍遂昌传下话来,说市领导对这事也都很关注,因为上面对企业偷漏税的事很恼火,决定要好好抓一抓这事。按这样分析起来,把师浦江判个十来年都有可能啊”说到最后一句,魏乐清几乎是咬着牙齿,然后重重地看了一眼韩玉环。

    “判十来年?”韩玉环简直就要哭了,道,“要真是判十来年,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呀?我一个人带孩子,上上下下都要打理,我该怎么办呀”

    “何止你生活上的苦呀。”魏乐清继续道,“你想,你们师浦江搞的是房地产生意,一年再少也得赚个上千万利润,多则好几千万。假如他在大牢里蹲上十来年,不但不能赚钱,还得给牢头们送钱。这一来一去,损失掉的财产应该有多少个亿?算算看,你再仔细算算看。”

    “生意上的事我又不懂。”韩玉环道,“可惜我又帮不上忙,也只好让它损失了。现在我最着急的还不是钱,是人,我只要浦江平平安安出来就好了。”

    “对,这样想就好了。”魏乐清点头道,“在这个时候,就不能把钱看得太重了。该花的钱还得花,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说检察院和法院那批人了。现在是市场经济社会,谁不想多挣几个钱呀。只要你肯使钱,我想事情就好办。”

    “你说究竟该花多少钱呀?”韩玉环道,“第一次我出了二十万,前几天我又给了你三十万,可是事情还是没有什么眉目呀。”

    “我早就说过了,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魏乐清道,“关键就看花多少钱。我在检察院的朋友那里跑了多次了,有一句话你记住了,‘多大的事花多大的钱,花多大的钱办多大的事’。若要说让自己的先生关上十来年无所谓,你一个子儿不花也没关系。可你要想把他保出来,

    你想想看,谁都知道你先生一年赚几千万,十来年可以赚上几个亿,按照这样的条件,人家能够随随便便放走这条大鱼?”

    “那你说该花多少?”韩玉环道,“难道真要你说的那样,至少两百万?”

    “那当然。两百万多么?不多的。”魏乐清道,“和几个亿相比,两百万才百分之一都不到,真好比是九牛一毛呀,你那么心疼干啥?再说了,这两百万还是看我魏乐清的大面子,看在我大姑子俞青田副市长的面子上才行。要是换成别人出面周旋,我看你花个五百万都不一定能够办得好这事。”

    “花了两百万真的能保浦江没事么?”韩玉环有些怀疑。

    “谁能保证说肯定没事呢?”魏乐清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呗。再说了,这事又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要是你师浦江的小命捏在我魏乐清手里,由我说了算,那我还收你钱干什么?我一个子儿也不要,咱们交个朋友呗。不是我要你钱,是检察院法院那批人,弄不好还是市里的领导,都得一一打点,得罪一个都不行。他们在拿了钱以后,当然会替你说话了,但究竟会办到什么程度,是不是马上放也来,我现在也不能拍胸脯保证呀,我这人喜欢说实在话,办实在事,替人办事重要的是做到心中无愧。”

    “既然你没有把握,我怎么敢轻易拿出这么多钱呢?”韩玉环道。

    “这样吧,你先再拿个一百万。”魏乐清道,“另外五十万,等你们师浦江出来再给。你也别过分怀疑我的能力,实话实说吧,我已经和检察院法院的领导谈得差不多了,只要方方面面的人不反对,把师浦江保出来不成问题,至少问题不会太大。”

    “那要是花了钱,人还出不来怎么办?”韩玉环担心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那哪能呢?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魏乐清道,“在綮云,谁不知道我魏乐清的大名,谁不知道我是专替人摆平的‘摆平专家’呀?凡是我出面周旋的,没有办不成的,除非我不接手,你打听打听去。”

    “我也听说过,你是善于摆平。”韩玉环笑道,“我也希望你是个‘摆平专家’,只要把我们浦江的事尽快摆平就好。”

    说完,韩玉环从一只精致的坤包里抽出一张支票来,用一支同样精致的笔在上面写了一个1和六个0,然后对魏乐清道:“那就再给一百万吧,只要浦江能平安出来,我会遵守诺言的,到时再给你五十万。”

    “好啊。”魏乐清接过支票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替你打点的。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说完,魏乐清拿起小茶壶帮韩玉环添了点茶水。但魏乐清自己再也不想多喝一口乌龙茶了。她不经意地又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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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手上的支票,觉得乌龙阵可以暂时收场。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乌龙山大酒店一间包厢里,响起一阵女间谍的声音。现在离就餐时间还早,几十间包厢里都空无一人。因而,声音显得有几分恐怖。

    “黄河黄河,我是长江”酒店楼下响起同样莫名其妙的暗号声,不过是笑嘻嘻的男音。

    “鱼儿已经落网,鱼儿已经落网”女间谍用一种低沉而庄严的声音,兴奋地喊道。

    “长江明白,长江明白”男音一边喊一边临近女音,原来,男的已经上了楼,就要走进包厢。

    “真的落网了?”走进包厢的就是酒店老板的丈夫俞庆元。他用惊喜的目光盯着包厢里的夫人魏乐清,夸奖道,“手脚这么利落啊?数目多少?”

    “一百万”魏乐清把手里的支票扬了扬,塞给俞庆元看,说,“老娘这回是手到擒来,做得干净利落。”

    “嗬,真是一百万”俞庆元看了支票上的数目后,眼睛几乎由黑变绿,绿而生红了。“厉害厉害,你凭一个三寸不烂之舌,就赚了一百万,比开一年饭店赚得还多呀。”

    “这回你服了老娘了吧?俗话说得好,赚钱不吃力,吃力不赚钱,说的就是这个理。”魏乐清道,“别看你堂堂一个国土局的副局长,一年下来大不了也就十万块,其他各种油水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一二十万,要想发家致富,响应小平同志提出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号召,还得靠老娘我的努力呀。”

    “我懂,我懂。”俞庆元道,“不过,俗话也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得注意了,这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你拿下来烫不烫手呀?会不会出事?”

    “一百万只是其中一部分。”魏乐清道,“我在这之前已经拿了她五十万了,等事情办成了,还要再让她拿五十万。总之,这笔生意做下来,我得赚她两百万才歇手。”

    “你说的就是师浦江那个案子吧?”俞庆元道,“我听说上面追得很紧,说要严查严办,你未必能够把他保出来哩。”

    “我知道,正因为难办,才叫你来一起商量嘛。”魏乐清道,“要是不难办,我也敲不出她的两百万来。以前我们替人家摆平的事情还少么?最多也就一二十万的小数目,这回,我们再也不能这样小打小闹了,为了尽快实现千万甚至上亿家产的目标,我们得出手狠一点,俗话说了——‘心不黑,家不发’。只有敢作敢为,才有可能迅速致富。”

    “我懂,我懂。”俞庆元继续点头道,“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才能把这事摆平?”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妙招,这事还得找你姐商量,让你姐出面摆平。”魏乐清道,“平常那些小案子,上面追得不紧,我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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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说说也就行了。但这回听说省里市里都在抓典型,可能光靠我们出面是不行了,你得马上找你姐商量,让她这个新上任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发个话,替我们家庭经济建设贡献点亲情的力量。”

    “唉,那也只有这样了。”俞庆元站起来,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道,“对了,表面上看来是你替我们家赚大钱,可说到底,你只会收钱,真正办起事来,还得靠我,靠我姐姐。”

    “那又怎么样?”魏乐清笑道,“难道你还真想靠老婆吃饭?想我魏乐清当年是倾国倾城,国色天姿,凭什么嫁给你这个獐头鼠脑的俞庆元?还不是看中你和你姐的地位权势?我告诉你啊,其实我魏乐清不仅模子长得好,脑子长得也不差,只要我们俩密切配合,在五年之内达到五千万,十年之内达到一两个亿的目标,是一定会实现的。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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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五百十

    “听你说话真够狠毒的。U点com”俞庆元一边摇头一边说,“你这哪是开的乌龙山大酒店,我看你简直就是当年十字坡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专门赚些黑心钱,还对老公说黑心话,要当心啊。”

    “别说这么难听嘛,老公”魏乐清发嗲道,“我为来为去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

    “我懂,我懂。”俞庆元看他俏丽的老婆一发嗲,骨头顿时酥软了下来,道,“我当初就是被你的美貌征服了,说实在,你这个黑心婆要真是把我当人肉包子卖了,我也心甘情愿哩,嘿嘿。”

    还没等他说完,魏乐清早上去搂住俞庆元的脖子。当听到“人肉包子”时,魏乐清张开两片红唇,露出两排利齿,在俞庆元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嗔道:“迟早要吃了你这只‘包子’”

    下得楼来,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开始过来,离用餐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乌龙山就是乌龙山,有了娇妻魏乐清的打点,生意真是一日胜于一日。在綮云城里,能够与乌龙山比拼的,恐怕也只有那么三五家了。

    俞庆元给姐姐俞青田打了好几次电话,对方都说现在太忙,没空见他这个老弟。是啊,现在姐姐不比以前担任商业局局长那会儿了,现在是常务副市长,是市政府的实力派领导,是綮云人人皆知的女强人,他在为姐姐高兴的同时,也觉得接近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不行,他得继续靠近姐姐,靠在这棵摇钱树上过好日子。特别是魏乐清交代他办的这件任务,有着两百万的利润刺激,他不能不加快马力,把这件事努力地办漂亮点。试想,要是姐姐俞青田不帮忙,光靠他们夫妻俩的力量,恐怕根本不管用。到时候,两百万就成了一只空心气球,成为他们夫妇的一场白日梦。

    俞青田说这会儿正在市政府开会,接待上级领导。俞庆元想不出什么招,便在市政府大院里胡乱地晃悠。作为市国土局的副局长,他对市政府大院是很熟的,里面进进出出的干部,凡有点头脸的,他差不多都熟。毕竟他是众多部门当中油水最足的国土局的副职,毕竟他是常务副市长俞青田的弟弟,更别说人们在背地里把他叫做市长宋建德的小舅子了。有着这三层关系,他在市政府大院里就像是突然长高了十公分,时不时要被人注目着。

    远远地过来一个人,个头不高,但很有些威严。他是谁,这么面熟?

    再靠近时,俞庆元就看清楚了,这人就是綮云市的第四号人物,市委副书记黄桐庐。听说黄桐庐曾经和宋建德争着当市长,两人免不了有些过节。因此,俞庆元看到他时,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不料,黄桐庐比他反应灵敏,早已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来,道:“俞局长

    ,今天有闲心在大院里转转?”

    “我在等,等,等人。”俞庆元很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等我姐姐俞青田。”

    “噢,她正忙着呢。”黄桐庐道,“不过也差不多了,我们刚才一起开会,现在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她也差不多要完事了。”

    “呃,呃。”俞庆元道,“没关系,我再等等。”

    “你们可真是姐弟情深哪。”黄桐庐边往前面走,边转过头来道,“有空到我办公室坐坐啊?”

    俞庆元忙着点头,一直看着黄桐庐的背影越来越远。这时,他忽然想,这个黄桐庐怎么看都有些威,有些毒,他不禁为姐姐俞青田以及市长宋建德担心起来。有着这个猛虎般的政敌同坐在一幢大楼里,看来真不是一桩好事。

    他之所以这么担心,是知道黄桐庐虽然有些毒,但他的为人在另一个角度来说却有些正。也就是说,他尽管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计别人,但从场面上看,他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更没有做过明显违反原则的事,这正是一个领导干部的可怕之处。相反呢,宋建德和俞青田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俞庆元对宋建德尽管不十分了解,可对姐姐俞青田却是知根知底得很。俞青田之所以会有今天,一是靠她的美貌,二是靠宋建德之类的大人物在背后撑腰。要是没有这两件武器,他们俞氏姐弟岂能有如此美好的生活待他们享受?他跟随姐姐俞青田多年,俞青田在商场上奋力打拼,少不了便是送钱送物,打通关节,这在生意场上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但对于党纪国法来讲,却是不能容许的。好在大家都关心经济建设,对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运气好,这些年不但没有出事,反而让俞青田挣得了女强人的美名,真是俞家祖宗庇佑,祖坟上冒青烟呀。

    这个俞青田和俞庆元虽是姐弟,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像。有人甚至说他们并非亲姐弟,其实,这纯属误传和误会。俞庆元自己非常清楚,他长得像母亲,瘦瘦小小的,脾气像个女人。而他姐姐俞青田呢,长得像父亲,不仅身材高挑,容貌出众,而且脾气像个男子,大大方方的,活脱脱一尊女菩萨,难怪她要做綮云的女市长,说到底也是命中注定的哩。

    走着想着,想着走着。忽然,前面又晃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个头高高大大的,对,是公安局副局长荣富阳,这可是个威风凛凛的捕快呀。

    “原来是我们綮云的捕快来了”面对着和自己平级的荣富阳,俞庆元的声音明显响了起来,亮了起来。他胡乱问道:“今天又向市领导汇报什么案子来啦?”

    “还有什么案子?”荣富阳突然拉着俞庆元的手,轻声道,“这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你俞局长呀。我

    们刚才开了会,正在研究师浦江逃税漏税的事,公检法司几个部门都在听取市领导的意见,说要严查严办,抓出个典型案例来,说是查处一个,教育一片呢”

    “有这么严重么?”俞庆元其实与荣富阳的关系并不十分密切,可今天见荣富阳如此把自己当朋友,便着急地问道,“那怎么办?师浦江可是我的兄弟,能够帮的话,还得帮帮他呀。”

    “什么?是你兄弟?”荣富阳故意紧张地问道。

    “兄弟者,好朋友也”俞庆元道,“我和师浦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平时常在一起喝酒一起玩,大家早就称兄道弟的嘛。其实,师浦江还真是个够义气的人,只要你这回帮了他,将来他出来了,保证也把你当兄弟。再说,他这个案子又不是杀人放火,无非少交点税而已。少交了就补上呗,又不是不能补,是不是?何必把人家一棍子打死,搞得他日子难过呢?”

    “说得是,说得是。”荣富阳仍然压低嗓门,用一种哥们的语气道,“老实说吧,这件事实在是上面压得紧。要不然,你俞局长一句话,谁还会难为他师老板呀?公检法虽说独立办案,其实还不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只要你开了口,公检法还不都想网开一面?反正我跟你说,既然你今天说开了,我心里有数,反正我这边肯定没问题,检察院和法院那边,你再去说说。特别是市领导,你姐和你那个,不,那个宋市长,都得去说说。只要他们点头了,这事就好办。”

    “好好好。”俞庆元向渐渐走开的荣富阳告别道,“下次再请你喝酒。”

    这荣富阳即将走开,又突然转过身来,低声道:“别忘了,该打点的地方还得打点。”

    “那是那是。”俞庆元笑道,“只要帮上忙,我是不会忘记朋友的,师老板更不会忘记的。”

    送别荣富阳,俞庆元心里渐渐开朗起来,觉得荣富阳这人以前虽不是深交,但也真够朋友的。像这样的人——公安战线上的守门神,将来是得多多结交。只要关系搞好了,少不了能够为俞家的经济建设做贡献,老婆魏乐清要是知道了,准会好好夸他的。

    正在这时,楼上闹哄哄地下来一批人。有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在走到小车车门边时,又转过身来与旁边的送行者一一道别。还有一些人则并没有与老者道别的意思,而是很快钻进了旁边的那排车子,准备一路送行。这个风度翩翩的老者看来并非一般的领导,因为綮云市委书记陈淳安和市长宋建德都钻进车子准备送行,对了,这几天听说省长钟东阳来了,对对,这老者显然就是钟东阳,越看越像了。

    俞庆元与钟东阳并不熟,不过,在本省电视新闻节目

    里,还是常常碰面的。他忍不住加快步伐,想凑过去看个究竟,也好一睹省长的面容。可惜,车子很快就一一启动了,许多人都让出路来,向远去的车子招手。让俞庆元又惊又乐的是,站在送行的人群中最醒目位置的,便是一位容貌出众的中年女子。想也不用想,那自然就是他的姐姐俞青田了。

    “姐姐,刚才去的是钟省长呀?”俞庆元拍了拍俞青田的肩膀,道,“人家都已经走远啦。”

    “哦,庆元,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俞青田边往回走边说,“你没看我正忙呀?刚送完钟省长,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文件要批呢。”

    “再忙,也不能忘了你亲弟弟呀?”俞庆元嬉笑道,“我知道姐姐从小就疼我。别看我现在老大不小了,可我还是不懂事,还是常遇到困难,自己又没能力解决,你看看,这不,我又只好来麻烦你了?”

    “你个死东西,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了?”俞青田责怪地瞪了他一眼,又笑道,“说说看,这回又要交给我办什么苦差使?不会又是批条子,打电话,帮助什么人拉工程、打官司吧?”

    “嘘嘘嘘,小声点。”俞庆元突然严肃道,“人生在世,为来为去为朋友嘛,谁能保证自己将来不遇上点什么小灾小难的?为人就是为自己,得饶人处且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有谁犯了死罪啦?”俞青田看他一路胡诌,很快就进了办公室,道,“好了,现在没有生人了,你就说吧,这回又是什么啰唆事?”

    俞庆元可没那么爽快,他自顾自地从饮水机上盛满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又续满杯子,道:“老姐啊,这回的事情你肯定也听说过了,我说的就是綮江房地产公司老总师浦江的事。”

    “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呀?”

    “没听说是因为你最近升了官,贵人多忘事嘛。再说,我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你说。其实,师浦江和我们魏乐清的乌龙山大酒店一直有生意往来,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家关系很好的呀。”

    “魏乐清开的是饭店,又不是什么进出口公司,与师浦江会有什么生意来往,大不了就是到酒店多吃几餐饭而已嘛,你犯得着为他这么卖命么?不会是又收了人家的钱了吧?”

    “哪能呢,看你说哪去了,我们怎么能这样赚钱呢。是这样的,魏乐清在开乌龙山大酒店的同时,也顺便做一些其他生意,反正酒店有营业发票,也经常到外面采购货物。就这样,她把采购范围扩大了点,生意就做得越来越大了。因为资金不足,后来就和师浦江合伙搞些买卖,进出些货物赚钱,所以说,师浦江的事就是我

    们的事,你说说看,我们能见死不救么?”

    “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怎么听总觉得有水分呀?再说,你是不知道师浦江案子的重要性,刚才钟省长还在我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呢,他专门提到了这个案子,要求我们一定要认真抓一抓,把綮云的财政抓起来。你知道么?财政工作是我分管的,我不抓这事谁抓?我要是让这些偷税大户放任自流,不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么?”

    “钟省长刚才真的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俞庆元忍不住瞧了瞧自己的屁股,觉得有些神圣。

    “坐哪你别管,反正他提到这事了。就算他不提,我也该管这事,不但不能替人家说情,还得监督人家把这事管起来,让公检法严肃执纪,决不手软。”

    “瞧瞧瞧,老姐,你个领导当起来真是利落,就顾自己威风,也不想想你老弟的难处。”俞庆元皱着眉头大吐苦水,“要是师浦江再不出来,你弟媳妇的生意可怎么做呀?那些货物进出,都得让他出来一起定夺,其他商家也都等着他发话呢。实话说了吧,要是他再不出来,我们作为生意合伙人,至少得损失两三百万的利润。”

    “两三百万的利润?”俞青田杏眼圆睁道,“什么生意有这么高的利润?”

    “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么一笔利润,我一点都不骗你。”俞庆元道,“要不然,我堂堂国土局副局长俞庆元,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向老姐求救么?我也知道老姐这个常务副市长当得不容易,我们全家都应该配合,都得做廉内助贤内助呀,都应该全心全意支持你的工作呀。可是,我这回实在也是没办法,走投无路才找到你的呀。【叶*子】【悠*悠】”

    “口才倒是见长啊,俞庆元。”俞青田道,“既然你知道要配合我的工作,那就多理解多担待吧,姐真是有难处,几分钟前才刚答应了钟省长,还有綮云市的主要领导,说要认真负起责任来,支持公检法的工作,一起做好全市财政工作。现在呢,又要为了你去充当说客,让市里的主要领导网开一面,让公检法的同志尽快把嫌犯保出来,你说可不可能呀?”

    “说难是难,说易也易。”俞庆元道,“你想呀,这师浦江犯的是什么事?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无非就是少交了点税款而已。这年头做生意的,哪个不避些税呀?实话说了吧,就连我们家那个小酒店,一年到头避掉的税也不在少数。其他商家,就更可想而知了。”

    “你这是到我这儿交代问题来啦?得主动上财税局呀。”俞青田说。

    “嘿,再说了,人家师浦江在我们綮云的贡献多大呀?人家可是数一数二的房地产老板,这些年来为綮云市的房地产事业、市政建

    设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呀。据我所知,在近年的纳税大户名单上,一直都没少掉师浦江这个名字呀。你们为什么不多想想人家的贡献,非要把人家往死里整不可呢?”俞庆元道。

    “功过不能相抵,我们党员干部如此,人家经商的也是如此。”俞青田说。

    “照你这么说,我这趟是白来了?你老姐真是不再疼我啦?”

    俞庆元还在没完没了地诉苦,这边电话铃响起来了。“知道了知道了,我过半小时就过来。”刚搁下电话,又一阵铃声响起来了。“是你呀,送走了么?我知道,我知道。你说什么?唉呀呀,不可能呀,你都想哪去了。就是,就是。别冲我发火,我还正要找你呢,之前我们商量过的那个师浦江的事,现在有人来找我说情了,你看怎么办?能不能先放出来再说呀?谁说情,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是我没法拒绝的人呗。这事我已经和人家说了,上面正抓得紧,我们自己也正在抓,在这风头上放了人家确实不妥,可是,我也是碍于面子,实在没法拒绝,你看看,有什么法子没有?想想看,能不能有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俞庆元见老姐在电话里已经在替自己充当说客了,心里一阵暗喜。欢喜起来,下身就沉了下去,觉得得上洗手间了。好在老姐常务副市长的办公室大得很,里面就有卧室和卫生间。俞庆元像是到了自家里一样,赶忙钻进卫生间去。

    出来的时候,俞青田的脸上开始露出了微笑,俞庆元知道有戏了,便亲热地叫了声“姐”,然后像个小男孩似的撒娇道:“还是我姐对我好”

    “别乱拍马屁了,你那事我已经帮助说过了,看来还是有难度。”俞青田说。

    俞庆元脸色阴沉了下来,道:“真的没有办法呀?”

    “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就和师浦江家里直说了吧,这事上面追得紧,确实有些难度。如果要出来,现在可能只有一个办法。”俞青田说。

    “什么办法?”俞庆元又来了兴趣。

    “那就是让法院尽快审理,让他们早点把案子结了。”俞青田说。

    “那要是法院判了刑怎么办?”俞庆元问。

    “是啊,就是让法院早点判他的刑呀?”俞青田道。

    “唉呀呀,老姐呀,让法院判他的刑我还来找你干什么?我就是想让法院网开一面,把他无罪释放,或者让检察院不予起诉,大不了让税务部门多罚点税款嘛。”俞庆元急了。

    “这事你有所不知,要马上放出来确实有难度。你想呀,省里领导和市里面都通过气,基本上也定过调子了,像这样的案子,如果人家前脚一走,我们后脚就放人,岂不太不把领导当回事了?太不把国家的法律法规当回事了?”

    俞青田说,“所以,我的意思是案子照判,判了再放人。”

    “你是说判个缓刑?”俞庆元问。

    “是的,按现在的情况看,能够判个缓刑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让师浦江补上税,再多罚些,判他个缓刑,我想也能够向方方面面交代得过去了。只要反响不至于太大,还是可以这么操作的。”

    俞青田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那只玉器动物,细细地把玩,两根纤指在背上梳理着,仿佛那小玩意儿的背上真有茸茸细毛似的。“如果说能够做到这一步,恐怕也是天大的面子了。没有你老姐出面说,连缓刑也办不到,我估计至少得判个七八年。”说完,俞青田往后一仰,两只手同时捧摸着那动物,像是抱着一只活生生的宠物,显得无比疼爱。

    俞庆元觉得老姐的表现真有些奇怪,人家小姐**们大多喜欢抱着小狗小猫什么的玩玩,她却要弄只玉石做的小动物玩玩,玩也就玩了吧,而且还是只不知名的动物,这会让人误会的呀。看来,女领导毕竟女领导,口味也与众不同。对了,似乎老姐有这种爱好不止一天两天了,似乎从许多年以前起,她的办公桌上就摆着这种小动物。她收藏的摆件不少,可别的东西常被她冷落,似乎只有它才是她这一生中的吉祥之宝。俞庆元也曾经笑话过她,但他老姐根本不理会他,甚至还说她的兴趣高雅,非凡人所能理解。

    俞庆元就想,这必定是老姐从哪捞来的高级古玩。现在领导干部似乎改变了发财手法,也兴起了一股古玩热。有的亲自跑到农村挨家挨户收购,有的到古玩市场淘宝,还有的则干脆让有求于己的下属或老板帮助四处物色,半买半送,甚至白捞捞进,把自家书房改装成了古玩店。老姐俞青田没有去赶这种时髦,书房里还是书香如故,但办公室里的玉器古玩还真有几件,至于是真品还是赝品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谢谢老姐了,但愿公检法那边都能够听你的招呼,尽快把这事给办了。”俞庆元略有所思地道。然后,用一种蹊跷的目光注视了老姐好几秒钟。他觉得眼前的俞青田有些古怪,好像还藏着许多心事。然而他不想管这么多,他最关心的只是自己为之奔波的这笔生意的利润,还有获取利润之后,魏乐清在他面前娇柔的爱意。

    走出市府大院,俞庆元就拨通了魏乐清的手机,告诉了事情的大致进展。魏乐清心里很急,让他到酒店当面说清楚。赶到酒店时,魏乐清正在房间里与两个中年女子讨论着什么事,其中一个女的身边还放着一堆礼品,显然是她刚才拎进来的。见俞庆元回来了,魏乐清站了起来,也就是要送客的意思。那两个中年女子只好站起来,

    道:“那就拜托你了,你一定帮助说说。”

    魏乐清大大咧咧地道:“没事没事,那还用客气么?只要工夫花到,事情就能办到。我一定想办法替你们摆平。”

    “那就拜托你了。”还是那个女的。还是那一句。

    “一定摆平,一定摆平。”魏乐清也重复着这句,想让对方放心。

    目送两人下楼后,俞庆元责问道:“你还真是‘摆平’专家啊?又接手什么活啦?这头的事还没着落呢。”

    “怎么没着落?你不是说俞青田已经替我们打过招呼了么?不是说搞个缓刑是最佳方案么?缓刑就缓刑,反正把师浦江那小子赶快放出来就行。反正人家一个做生意的私人老板,又不是什么公务员,缓刑和不判差不了多少。”

    “好吧,我到时候自己也去公检法跑跑,一是让检察院尽快移送法院,二是让法院尽快审理,速战速决。”俞庆元道,“不过,你现在手头接的活也别太多,我们毕竟不是神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摆平的。”

    “行行行,别啰唆了。”魏乐清不耐烦地道,但她那娇嗔的模样仍然非常可人。“我这不都是为了我们家庭的经济建设嘛,这年头谁不想多挣几个呀,你嫌钱挣得太多呀。检察院和法院你不都很熟的么?你赶快去说说,反正常务副市长都打招呼了,我看他们也不敢顶着不办。”

    “司法独立,同志”俞庆元像个老师样地教导道,“再说,常务副市长也只是个常务副市长,上面更大的官还有好几个哩。”

    “我当然知道,我比你懂。”魏乐清还是那样不饶人。“常务副市长上面还有市长,市长上面还有市委书记。但是,我们家出的这个常务副市长是个女的,而且上面那两个更大的官对她很支持,不是一般的支持怎么样?”

    俞庆元见魏乐清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笑了,道:“就像你,你是我们家的常务副市长,在上面支持你的,就是我”

    “你算什么东西”魏乐清嗔道,“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在我们家里,我才是说一不二的老大”

    晚上下了一阵雨,綮云江里的水急了些,浊了些。但第二天上午,綮云城上空的天气特别地清爽,几朵白云在乌龙山上悠悠然地闲庭漫步。

    天气不错,俞庆元的心情也很好。俞庆元提着个公文包,笑眯眯地从家里走到市国土局门口,刚要进去,忽然想起今天有着比上班更重要的事要办。于是,又立马调转头,迎面碰上局长办公室的小李。小李知道俞庆元的背景和派头,忙点头道:“俞局长,一大早就出去办事呀?”

    “还用说,这几天是屁也忙出来了,国土资源管理,一刻也不能放松呀”俞庆元边走边说,远去的小李听了

    像是在笑,而俞庆元呢,本来就是寻开心的一句话,再想想自己一天到晚忙的事,真是忍不住要笑笑国家,又要笑笑自己了。

    分别跑了检察院和法院,两家的领导都是非常地客气。按理说,检察长鲍遂昌和法院院长吴江山都是副厅级领导,与副处级的俞庆元相差一大截,但这个年头大家的眼光都看远了,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看主人,投鼠忌器,爱屋及乌,说的都是这个理。面对着名声越来越响的綮云市小舅子,即便是检察长和法院院长也不敢马虎接待。两人都亲自为俞庆元泡茶,平起平坐地在沙发上聊天。当俞庆元谈到师浦江那个案子时,两人也都说没问题,还说市委副书记黄桐庐也表示可以从宽处理。而市公安局副局长荣富阳呢,正是黄桐庐的传声筒。至于常务副市长俞青田,当然是昨天就已经打电话来过问过了。大家的意思似乎都很一致,即一方面要严格按照上面的精神办,严格执行税法,对偷漏税行为要严厉查处,抓出典型,该判刑的要判刑;另一方面,又要从綮云的实际出发,尽量维护企业的经济发展,不至于让企业老板不在位而蒙受巨大损失,从而间接使綮云城市建设受到损失。折中的办法就是,检察院立马将这个案子转到法院,法院则能快则快,争取在月底就审理结案。

    从检察院和法院大楼出来,俞庆元马上想到了荣富阳。这个荣富阳以前打交道不多,但从这件事情看起来,这个人值得信赖,值得深交。他准备今后与他常来常往,做个长久朋友,甚至利益共享。毕竟,公安可是黑道白道都害怕的厉害角色。

    对于俞庆元的到来,荣富阳表现得更为热情,一会儿泡茶,一会儿递烟,接着就是中午一起用餐。一提起用餐,俞庆元马上想起自家的乌龙山酒店。两人聊着聊着,到了十一点钟,两人便齐齐下楼,一起坐车来到酒店。

    魏乐清叫了酒店里的两个靓妹子过来陪酒,把个荣富阳喝得乐癫癫的,很快就忘记了东西南北。荣富阳说:“俞局长,够朋友,今天咱哥俩喝个够,要不是现今正在推行禁酒令,不,不管它了,管它什么禁酒不禁酒的,咱们照喝不误,咱们之间谁跟谁,兄弟来,再喝一杯。”

    “喝,再喝一杯。”俞庆元酒量其实不行,他已经作弊好几回了,但还是受不了这种喝法。他想着有什么话得说,道:“荣局长,够朋友,师浦江的事,还多亏你从中周旋。等师老板出来以后,我们和他一起,再在乌龙山大酒店摆上一桌,再好好喝个痛快。”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荣富阳醉眼迷离地道,“师浦江的事呀,根本就没事。检察院和法院那边呀,我都已经去说过了,还有

    黄桐庐书记那里,我也替你说过了,我已经让黄桐庐书记给公检法领导都打了招呼,让他们放师老板一马。师老板嘛,又不是别人。再说,将来咱们买个房什么的,找师老板说一句,不也能打个九折八折什么的嘛,是不?给别人一条路,就是给自己一条路,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一直喝到了下午两点多钟,荣富阳才像一堆烂泥似的在属下干警的搀扶下离开了酒店。

    望着荣富阳歪歪斜斜远去的背影,俞庆元忽然想到了什么,但过了三五秒钟,硬没想起来。

    俞庆元和魏乐清正在包间里争着模仿荣富阳喝酒时的种种丑态,咯咯咯的笑声从三楼飘到二楼,又从二楼飘到大街上。这时,就听楼上服务员气喘吁吁地上来报告:“不好了,大事不好公安局来了一帮人,说要查我们酒店。”

    “岂有此理”俞庆元骂道,“这帮人怎么等荣富阳走了再来,要是荣富阳在这里,我就让荣富阳自己去处理这帮人。”

    俞庆元一边骂一边下得楼来,果然看到七八名干警陆续进了酒店。为首的,便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一名副支队长。俞庆元似乎见过,但不熟。“对不起了,我们得到消息,说你们酒店在搞非法营业,我们得进去查一查。”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市国土局的副局长俞庆元,这家酒店是我爱人开的。”俞庆元以为搬出自己的身份,会有些用处。

    不料对方道:“真是对不起了,俞局长,我们也不想难为你,这个案子实在是上面追得紧,我们也是在执行公务,还望俞局长配合。”

    “你们荣局长荣富阳刚才还是这儿喝酒呢,他怎么没提起这件事呀?”

    “这是上面的紧急通知,我也向荣局长汇报过了,可荣局长的电话就是打不通,这么说来,刚才在你们这儿是喝多了。”

    “我们都是正当营业。”魏乐清过来插话道,“再说,我们只不过是酒店,又不是什么娱乐场所,哪来什么非法营业呀?”

    “非法不非法,查了就知道了。或许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查了以后,要真是没什么事,我们立刻走人,不会影响你们营业的,再说,现在也已经过了营业时间,是不是?”

    “好好好。”俞庆元过来拦住怒气填膺的魏乐清,道,“让他们进去查,看看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俞庆元和魏乐清跟着他们走进房间,不料那名副支队长道:“对不起了,你们先别跟进来,等我们查出什么来了,你们再进来。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魏乐清气得够戗,站在楼下大堂里骂个不休。俞庆元呢,则在一旁不停地劝。魏乐清要他马上向老姐汇报,让老姐把这帮臭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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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回去。可俞庆元觉得先不急,等查出什么事,再报告也不迟。

    警察们几乎查遍了所有的包间,但都没有查出什么来。

    “实在对不起,可能我们的情报有误,会不会是乌龙山宾馆或者乌龙山大排档?”副支队长一边向俞庆元夫妇道歉,一边命令手下的干警,“走,我们再到其他几家看看去,今天不把这案子查清楚,决不收兵”

    “什么东西”魏乐清望着这批人走出十几米了,才恶狠狠地骂道。

    “就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俞庆元道,“上去看看,楼上是不是少了什么?”

    两人一间一间看了,发现啥也没少,就像是这批人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管他呢”魏乐清道,“谅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他们真敢胡作非为,就让你老姐收拾他们,我就不信他们敢和市领导作对。”

    “还好还好,这事总算有眉目了,师浦江的案子看来没有白费劲。过几天,只要判决一下,师浦江就可以出来了,这笔生意就算彻底成功了。”俞庆元道。

    “不行,还有五十万呢,这笔利润可不能跑了。”魏乐清担心道。

    “不是说事情办完再给这笔的么?”俞庆元道。

    “不行,现在看来不行。”魏乐清紧咬着嘴唇,显得神秘而坚决地说,“这个师浦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和他老婆韩玉环不一样。韩玉环只是脸蛋模样长得好,脑子里可是空空的,一点心计都没有。她只想到早点让老公出来,好陪她玩,帮她赚钱,其他方面没想太多。可师浦江就不一样,他可是个生意精,等他出来以后,我担心他不一定肯给这五十万。”

    “不肯给五十万?”俞庆元道。

    “是啊,你想,这五十万是韩玉环答应的,又不是他本人答应的。到时他说不该给这么多,不就轻而易举抵赖过去了么?我替人摆平了的事太多了,这过河拆桥的户头也不是没见过呀。你信不,师浦江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就像在綮云偷税漏税方面一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典型。”魏乐清说。

    “依你说这一步得提前走?”俞庆元问。

    “提前”魏乐清坚决地道。然后,她拿起手机就拨通了韩玉环的电话,道:“玉环啊,我是乐清,对,你们师老板的事有进展了,对对,这事还得当面商量商量,是的,你过来一下吧。”

    听完老婆打电话,俞庆元忙说:“那我得避一避,这事由你出面比较好,我就不掺和在里面了。”

    “谁要你掺和呀,快滚吧。”魏乐清笑斥道。

    乌龙山大酒店真是有些乌龙。在里面的一个包间里,两个女人又开始演起一场乌龙戏。

    尽管韩玉环也是老大不愿意,但当魏乐清说这件事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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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就要办成,而且这笔钱是用于打点法院领导和主审法官时,她还是心动了。或许她早有心理准备,于是,她又拿起小坤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在上面填了五十万的数字给魏乐清。

    完了之后,韩玉环忽然想起刚才碰到的某个人,于是,她问道:“这件事,你们俞庆元知道么?”

    “哪能不知道呢?”魏乐清不假思索道:

    “这事前前后后不都他在跑么?你想,要不是他出面,市里的领导能说动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实话说了吧,我们俞庆元呀,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可是越来越吃香了,朋友也越来越多了,求他帮忙办事的,得在外面排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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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十一.

    “阿切,阿切,——阿切”

    走出法庭,师浦江还没见着阳光,就首先扎扎实实地打了三个喷嚏。(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他也不是不习惯这种鼻腔排泄,其实,三个连环式的喷嚏打法是他师家三代祖传的。凡师家的男儿,喷嚏不能连续响三声的,八成不是正宗的,说不准他老娘就会被人瞧不起。

    可是,今天的喷嚏打得就是怪,因为打完之后,他感到很不解气,很不畅通。要在往常,三个响嚏之后,全身筋骨舒展,该是何等的惬意今天是怎么了?看看头顶上的天空,太阳软绵绵的,不太有气力,一阵风吹来,也是不阴不阳,没点儿定性。走着走着,他又捂住鼻子了,因为接下去他又是三声:

    “阿切,阿切——阿切”

    奇了怪了。真是不通气。师浦江前前后后想了想,总觉得事情不太美妙。或许在看守所里待了这两个月,待出毛病来了,身子骨也没以前硬朗了。对了,他觉得事情是不太顺畅。你想,既然是偷税漏税而不是杀人放火,既然是判了缓刑,证明自己对社会并没有什么危害。那么,他为什么得在看守所里蹲上两个月呢?他对法律也不是一窍不通,即便自己以前没有上过法庭,听到过看到过的也不少呀。哪个被判缓刑,特别是像他这类经济方面问题的,不是早早就在外面候审的呢?可他师浦江,堂堂的綮云市数一数二的地产巨子、商界巨富,竟然会被人如此耍弄,成为綮云公检法的牺牲品,真是窝囊。

    还没走多远,前面就闪过一个人影。那人的脑袋朝这边歪了歪,就定住了,一直等他过去。

    走到跟前,才觉得这人眼熟。“不认得我了?我是市公安局的荣富阳呀?”荣富阳笑眯眯地道。

    “荣局长,你好你好”师浦江赶忙上前握手,道,“在里面蹲了两个月,脑子都不灵光了,眼睛也不好使了,你荣大局长,我怎么能不认得呢”

    “怎么样?事情总算了结了吧?”荣富阳边问边掏出烟,给师浦江递上一支。

    师浦江道:“算我晦气啊,荣局长。綮云历史上第一个因为偷税漏税受到法律制裁的,竟然是我师浦江,而且还是一直就与公检法关系很好的师浦江,你说我冤不冤?”

    “此事说来话长。”荣富阳慢悠悠地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和公检法关系很好么?就是呀,我们也觉得你这人很好,对綮云的城市建设贡献很大,人缘也不错呀,公检法有谁跟你过不去?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

    “是吗?”师浦江道,“那这次为什么专拣我开刀呀?”

    “嘘”荣富阳忽然用手指按住嘴唇,悄悄地道,“我跟你透露一句,你可别瞎传出去,传出去可对我不利啊,我这人其实也胆小。”

    “不

    传不传,我保证不传。”

    “本来啊,你这事一开始就没事。都是新上来的两位市领导,急于想抓出政绩。他们说我们綮云这些年经济发展很快,但税收与经济发展的步子严重不符,是税收工作没有做好。后来查了查,就是许多企业偷税漏税,其中就包括你们綮江房产。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谁让你们綮江房产名气那么大,招牌那么亮呢?这么,他们就拿你当典型,对你下手了。”

    “这事我也知道,树大招风,我也没辙呀。”

    “我说的不光这些。”荣富阳继续用手按了按肥唇,道,“后来你夫人小韩不是四处在为你活动么?公检法的人又早就和你熟悉的,谁不给面子呀?大家都同意了,说把你保释,不管将来判还是不判,判重还是判轻,先让保出去再说。反正你这又不是刑事案件,又不危害社会,对不?”

    “就是啊,我刚才还想着窝囊呢。说是要给我重判的,结果判了个缓刑,就这么放我出来了。”师浦江苦笑道,“而且,我在受审时,竟然没有一个亲朋在旁听。后来问了问,说是悄悄开审的,提前审了就完事了。你说说看,有这么快审快结的么?”

    师浦江四处看了看,旁边还是一个亲朋都没有,道:“连我老婆都不知道,都没来接我。嘿,我干脆落个清闲,电话也没通知她,等下我悄悄进家门,保准吓他们一跳。”

    “说来话长。”荣富阳还是那句。

    “还有话?究竟什么原因?”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个审法么?”荣富阳道,“本来,大家都同意把你保释出去的。可有人不愿意。”

    “谁?”

    “俞庆元。”荣富阳低下头,眼睛朝四处张了张,低声道,“俞庆元,还有他背后的人物。”

    “究竟是谁呀?”师浦江急道。

    “我不能说了。”荣富阳道,“反正与俞庆元这小子有关。据我们了解,你们家小韩找过俞庆元,而俞庆元已经答应帮忙的,为了拿到更多的好处,就把事情说得越严重越好。可后来形势变了呀,俞庆元没利益可捞,就急了,就让人打招呼,说要把你严办,至少在判刑前不能保出来。”

    “竟有这事?”荣富阳瞪着眼睛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荣富阳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即使你说了,打死我也不承认,我根本没说过。你也不是不知道俞家的背景,现在俞家姐弟在綮云的势力越来越大,我们公检法也不得不让他三分。哪敢在背后说他们的不是呀。”

    “真是岂有此理”

    “宽宽心吧。”荣富阳道,“既然已经出来了,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吧。你也别找俞庆元的麻烦,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要不然,你占了口

    上便宜,将来有你苦吃。你信不?你敢在他面前硬,你在綮云生意都会做不下去。今天的俞家姐弟,已经不比十几年前了,你还是小心为妙。”

    “阿切,阿切,——阿切”

    作别荣富阳,师浦江又是实打实地喷出连环三响。他胡乱地用手摸了摸鼻孔,狠狠骂道:“**母亲的,俞庆元”

    怀着一种奇异零乱的心情,师浦江在綮云大街上慢慢地踱着步,一路东张西望地看着市容市貌,尤其是那些曾经是他建的或其他人建的各类建筑物。其实他也只被关了两个月,但似乎担心綮云市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他得细细地看一看,把所有的变化都补充进自己的脑瓜子里。不时地,也有些人和他打招呼,可能都不是太熟,师浦江也爱理不理的,径自悠悠然往家里走去。

    为了显示自己老板的身价,师浦江早就置下了别墅,其他的房产和店面多得连他自己都一时半会儿数不清。进了家门,发现空无一人。往楼上走,就听见有人在念念叨叨。那一定是他的妻子韩玉环了,她早年就有这个爱好,近段时间来就更热衷了。“保佑我们浦江早日平安回家,保佑我们浦江躲过这一劫,全家人平平安安,早日团聚”韩玉环的祈祷声很轻,但师浦江的耳朵奇灵,对妻子的话,他一个字儿也没漏听,而且听得舒舒服服。

    “嗯哼”师浦江胡乱哼了点声音出来,害怕玉环吓着。他知道玉环长得漂亮,但胆子特小,性情温和,生性敦厚善良,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女人。“还是夫人疼我啊,你这么心诚,菩萨不保佑你也惭愧啊,这不,我不是回来了么?”

    “回来了?”韩玉环惊讶地张大嘴巴,道,“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回来啦?什么时候判的?”

    “刚刚判的呀?你也别怪他们,是法院决定提前判的,可能是想速战速决吧,也没通知家里人。”

    “哪有这么判案的,再怎么着也得通知我,让我在场听一听,判完了陪你一起回来嘛。”

    “行了行了,回来就好了,唉,都累坏了”

    听到这话,韩玉环马上缓过劲来,道:“对对,赶快进去洗个澡,这两个月可把你给折腾坏了,你看,脸都瘦了一圈了。”

    韩玉环不停地唠叨着,听了让师浦江又舒服又心烦。

    半小时后,师浦江冲完了澡,直喊舒服,说:“还是家里好啊,多么温馨,多么甜蜜。在里面待了两个月后,才知道自由的可贵啊。”

    “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韩玉环轻轻地拥了过来,师浦江一揽,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两人又亲又抱,不一会儿,师浦江就很受不了了。毕竟,两个月的日子硬生生地干烤着,把家里宝贵的资源活生生地浪费着,这都是什

    么日子,真是名副其实的受罪呀。

    情因煎熬急,欲从饿中生。师浦江用双手迅速捧起娇妻,以虎狼之势,将她端至床头。那厢,善解人意的韩玉环也顺势而为,赶忙做好配合工作,差不多与师浦江同时端好架势,你来我往,开始了一场血雨腥风的生死之搏。满天雪花飘飘而来,万山红叶同时绽放,狂风阵阵直捣,暴雨声声猛追。

    在微微的汗雨之中,师浦江缓下声势,开始悠悠然地轻歌曼舞。他知道,这两个月的美好时光,无法用几分钟的时间补足,现在的他就像是老贫农好不容易拿到一片猪头肉,吞下去的工夫简单,过后却要后悔,他实在舍不得就这样三两口便享受完眼前的美味。

    见年轻的富商在自己美丽的身体上轻磨细碾,韩玉环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臂腕和脸,又用右手亲抚着他的后背,配合着他热烈之后的轻缓。再接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为了你的事,我这段时间可没有闲着,到处托人说情,可把我给急坏了。”

    “知道知道。”师浦江似乎对她的话不太感兴趣,他只关心手头的活。

    “听说你得判刑,而且还要判个十来年,我都吓坏了,就四处找人。我想啊,要是你在牢里待上十来年,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师浦江听见了,但没吭声,还是觉得手头的活要紧。

    “我就想,只要能把我老公救出来,花再多的钱也没关系,钱是身外之物,再说,等你出来了,还可以挣回来嘛。”

    师浦江亲了亲韩玉环,动作还是那么轻柔。

    “只要你出来,一年至少可以挣个两千万,就是拿出十分之一的利润,送人打点,也不吃亏呀。所以,为了你这事,我先后开了四次支票。”

    “四次支票?”师浦江突然暂停动作,急问道,“究竟花了多少?”

    “两百万。全部加起来就是两百万。”

    “两百万?”师浦江道,“我的天”

    只见他身体胡乱地抖动了几下,就软在韩玉环身上了。

    “怎么,就这么匆匆完事了,刚才不还生龙活虎的么?”韩玉环不解地道。

    “还怎么生龙活虎呀。”师浦江趴在那儿怨道,“差点儿搞得我萎了,你下次别在我干活的时候说这种事,当心我得后遗症。”

    “知道知道,我不说了,要不,你再来一回?”

    “你以为我十八岁呀,哪有这能耐”师浦江怨道。

    过了一会儿,两人收拾停当。师浦江点起一支烟,恢复了老板型丈夫的举止,道:“不要着急,玉环,你慢慢地说,总共花了多少钱,是怎么花的,把前后经过详详细细跟我说说。”

    韩玉环的表达能力不是特别好,但她能够把每当有人告诉她丈夫的问题如

    何严重时,她的心里如何着急的情景述说得活灵活现。这不仅是因为她深爱着丈夫,可能也有点情绪化,偏爱带感性色彩的描摹。

    “这么说,这两百万都投到了魏乐清身上。”师浦江归纳得很直接,提纲挈领。

    “是啊,我找是找了很多人,可他们的态度都没魏乐清这么好,没她这么能办事。U点com”韩玉环道,“其他人都说心里有数,会帮忙的,但实际上还是含糊其辞,没有魏乐清那么爽快。魏乐清很肯帮忙,而且说,只要钱花到一定的数,事情没有办不成的。”

    “这俞庆元的老婆不仅能开饭店,而且善于诈钱。”师浦江道。

    “不不不,浦江,你不能这么说。”韩玉环道,“我们可不能等事情一过就忘了人家,过河拆桥是不行的。你知道,魏乐清是拿了我们两百万,可她却是真心帮忙的,要不是她出面,你现在能够回得来么?”

    “可这两百万也太多了呀。”师浦江道,“我经商这么多年,也懂得办事情需要打点,可实话实说,我从来没给哪个人送过这么多的钱。现在都是法制社会了呀,检察院和纪委反**都是要反到的,不光人家不敢收钱,我们也不能送钱呀,送了就是行贿,行贿也是要问罪的呀。所以,这些年特别是最近两三年来,我都在外面和人家打打擦边球,从不敢这么直接给人家送钱,而且一送就是这么多。”

    “这也不能怪我,人家魏乐清张口要的呀。”韩玉环道,“她明确告诉我,一会儿五十万,一会儿一百万,最后说没有两百万这事就办不成。我想,反正送也送,也别在乎多点少点,就只好给她了。”

    “唉,真是一劫呀。”师浦江道,“又遭灾,又破财。”

    “浦江”韩玉环皱着眉劝道,“你是綮云市堂堂大老板,何必把这点钱看得那么重呢。是命要紧还是钱要紧呀?再说,人家魏乐清拿钱也没什么不对,办事就得花钱嘛。而且,她拿去两百万又不是她一人独吞的,公检法的干部她都得打点,都得花钱呀。所谓破财消灾,你还是想通一点吧。”

    “这个理我当然懂。”师浦江道,“真是破财消灾的话,我笑都来不及,还会伤心么?”

    “那又是为什么?”

    “玉环,你是不知道呀,我们中了俞庆元夫妇的圈套了”

    “什么圈套?”

    “这个魏乐清和她的丈夫、市国土局副局长俞庆元,都不是好东西,这回我是看透了。”师浦江道,“你知道么?其实我这次的事并不大,都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俞庆元的姐姐俞青田当了常务副市长,想多抓钱,就拿我做偷税漏税的典型,让检察院把我关了起来。可就算我偷税漏税,补上税罚点钱,也大不了了呀,又不是

    杀人放火,是不是?我问过公检法的人了,他们都是这个态度,没有人想把我往死里整呀。可有一个人想,你知道他是谁,他,就是俞庆元。”

    “俞庆元?”

    “是啊,就是这个俞庆元。等我犯了事,你不就找到了魏乐清了么?魏乐清不是说我的事很严重,非要判个十来年么?可后来公检法的态度都变了,说我这事没那么严重,毕竟我对綮云经济是有贡献的,多罚点钱也就算了。可俞庆元不肯,你想,如果我就这么轻易放出来了,那俞庆元和魏乐清夫妇能够从我们这里捞到两百万么?”

    “竟然有这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是啊,当你给魏乐清最早五十万元的支票时,他们就答应放人了。如果我那个时候出来,他们后面的一百五十万就泡汤了,帮我们办事的利润就大大降低了。为了扩大利润,俞庆元就狠狠心,让他老姐俞青田出面打招呼,压得公检法不得不把我继续关在里面,迟迟不放,直到俞庆元夫妇钱都拿到手了,再放人。这不,我们不但甘心情愿送上钱,还得对他们心服口服,永远感谢他们,真他祖母的”

    “我真是没想到会这样,看来这魏乐清夫妇真不是东西”韩玉环也跟着骂道,“我当时只顾心急,也没想这么多,浦江,你也别怨我。”

    师浦江拉着韩玉环的手道:“我怎么会怨你呢,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想早点把我弄出来,只是你越着急,就越上了他们的当。其实,这事都是俞庆元夫妇做事太绝,你当时就是想到了,也未必有办法对付他们。反正,他们拿不到两百万是不会收兵的,而我呢,这个时候肯定还在看守所里,说不定,到时候还真给我判上十来年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看,也就算了吧,俞家姐弟势力大,我们别跟他们闹,不然要吃亏的。”韩玉环道,“我看,不如借这次机会干脆跟他们交好,让他们帮我们多赚点钱。你说呢?”

    “你说得也是,我也不想跟他们闹,可一想起有人这么坑我,总不太甘心,要知道,经商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人家的事很多,人家对不起我的事,还是第一遭啊。”

    “你就当扯平了吧。”

    “不行,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这么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那你也得小心,别把事情做得太那个,要防人家一手哩。”

    “我心里有数,再说,现在是法制社会了,我谅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师浦江道,“你别以为他们俞家姐弟势力大,其实,势力再大也害怕法律,害怕党纪国法,再大的官还有上面管他们的官呢,其实他们也怕,他们也怕我闹大。所以,我得找他们好好谈谈。”

    上上下下的衣服重新换

    上,又在洗漱间里仔细梳理了一番,师浦江焕然一新地重新走在綮云大街上,感觉到精神好了许多。现在,他得找到自己的敌人,去和他们进行一场面对面的较量。

    因为不是用餐时间,乌龙山大酒店外面人影稀少。师浦江的到来,让服务小姐感到有些奇怪。在他的要求下,师浦江被引荐到一间办公室里,那里,魏乐清正在津津有味地打电话,而且套路十足,“放心放心,等你那个啥到位以后,我这边保证给你办好,对,摆平,一定摆平。”

    “真不愧是綮云市大名鼎鼎的‘摆平专家’呀。”等她搁下电话,师浦江就用拉高了的噪音刺激她的思维,魏乐清忍不住转过头来,忙不迭地道,“哟,这么快就出来啦。你看看,我说‘摆平’就‘摆平’吧?前两天我和韩玉环说这事时,她还将信将疑呢,这下,她没话说了吧?”

    “是啊,她真是非常相信你,对你很佩服呢。”

    “怎么样,算你有良心,还想找我当面说声谢谢?”

    “不仅要说声谢谢,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和你谈谈。”

    “好吧,上去喝杯茶再说。”

    魏乐清带着师浦江来到一个小包间里,这里既可以吃饭,又可以喝茶,当然,更可以谈些秘密的事情。

    “这个包间不错,对了,以前韩玉环来过几次,也都是这间吧?”师浦江想起韩玉环说过的地点,觉得大约就是这间了。这个姓魏的,就在这个包间里设下圈套,一步一步地引她就范。他仔细看了看对面的这个女人,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因为在心底里,他恨不得上前一步,掐着她的脖子,让她见阎王去。

    “对,说吧,还有什么事要我办的?”魏乐清似乎有一种预感,所以并不想说更多客套话。

    “那我就实话说了吧,为了我这事,你确实费了些心思。可我知道,其实我们并不该花这么多。”

    “什么?很多么?”

    “是啊,两百万哪,我师浦江经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拿出这么多钱送人。”

    “第一次?第一次又怎么样?你不是第一次进看守所么?不花这些钱,你能这么快出来么?”

    “不瞒你说,我到公检法各处都去打听过了,其实大家对我都有放一马的意思,并没有想把我往死里整。即便要打点,花个几十万也足够了,哪有你出手这么狠的,一下子就割去我的两百万”

    “师浦江,你也太精巴了吧?把钱看这么重何苦呢?”魏乐清道,“你堂堂綮云市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富豪,一年利润几千万,谁不知道呀?为了自己不蹲大牢,花上区区的两百万,就心疼啦?难道你宁可蹲监狱,也不愿花钱?”

    “当然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愿花这么多。两百万

    ,太多了。”

    “咦,真是的。”魏乐清不满地鄙视道,“我帮人周旋的事也不少了,今天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个没良心的,送出去的礼,在事情办成后,还想收回去。天底下哪有这等事?”

    “我也不是想全部收回去,该你得的还是给你,多给的,希望你退还给我。”

    “退多少?”

    “这两百万实在是太多了,依我说,五十万足够了。”

    “哪有这等事,真是岂有此理”说到这里,魏乐清气愤地走出了包间,接着,又开始打起电话。她打电话不喜欢站着,喜欢走来走去,因此,那低沉的女声在楼上缓缓地移动着。

    不一会儿,魏乐清回来了,坚定地道:“告诉你吧,事情不可能这么便宜你,我魏乐清从来不白收别人的礼。既然收下了,而且事情办成功了,也从来不会退礼的。”

    “那样对大家都不好。”师浦江道,“你希望我把事情闹大来?正因为我想私下解决,所以跑到你这儿来商量商量,咱们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也得讲个规矩嘛,该得的利是该得,不该得的就是不该得。像我这事,你拿到的利哪是普通的利呀,简直就是暴利啊”

    “什么暴利,是你精巴”魏乐清道,“你以为两百万数目很大呀?告诉你吧,这两百万我都打点掉了,替你到处送人,自己一个也没捞进,倒还贴了不少茶水钱。我还没有问你要补偿,你倒找我退钱来了。”

    “这样不太好,魏老板,既然你说打点了不少,那么我们都让一步,两百万钱我们各拿一半,一百万你照收,另一百万你还给我。”

    “要是我不还呢?”魏乐清故作平静地道。

    “不还也可以。”师浦江道,“但是我担心你,一旦我把事情说出去,你连一百万也拿不到。所以,为了你平平安安地拿一百万,还是退我一百万吧。大家良心平一点,各得一百万;要是我们各不相让,谁都拿不到钱。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出去,事情闹大来,这钱就得充公,行贿的钱是不能退还的。也就是说,我们之间属于不折不扣的和为贵,和则两利,不和则两败俱伤。你仔细掂量掂量吧。”

    魏乐清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难缠,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说真的,要是这家伙真闹起来,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们俞家的名声非常不利。可她搞“摆平”工作这么多场次,从来没有哪个有这么大胆,敢跑到她这么来要求退钱呀?即便吃了点亏,即便花钱花多了点,那也是哑巴亏吃下算数,没人敢说要闹事的呀?

    “真是要我退钱?”

    “是啊,和则两利。”

    “可是。”魏乐清实在舍不得把吃进去的骨头又吐出来,她犹豫再三,道,“不瞒你说,你们韩玉环

    拿来的钱,有的我是帮你开支掉了,还有一部分呢,我们也用在生意上了。近来我们酒店生意越做越大,流动资金也严重不足,我们把手头有的钱都投进去了。”

    “开饭店需要那么多流动资金么?在这方面,我可不是外行啊?”

    “我知道你内行。开饭店当然不需要太多流动资金,可我们不光开饭店哪?现在餐饮行业并不景气,你别看场面热闹,其实利润低得很,我早不想做了。所以,我们在开饭店的同时,还搞些货物批发贸易,酒店只是装装门面而已,我们更多的生意并不在这里。”

    “原来如此。”师浦江听她这么说,知道她也有了松口的意思,于是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呢?”

    “还钱,唉,一百万真不是个小数目,我怕一时还不起。”

    “那你也得给我一个时间呀。”

    “时间也不用给了。”魏乐清忽然眼睛一亮,道,“钱给了也就给了,哪有再让人拿出来的理?这样吧,过段时间市农业局有个工程要做,你不是搞房地产的么,建筑也做么?这样,我把这工程拉来给你做,利润相抵,我们不就两清了么?”

    “这工程大不?有一百万的利润么?”

    “当然大,九百万的工程哪,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算,也有一百八十万哪。”魏乐清说到这个数目,又觉得不太对劲了,道,“当然,我们得说好,抵给你的也只有一百万,超过部分,你还得还给我。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该你拿的你也该还给我。要知道,为了这事,我可没少跑呀,部门的领导也得开销,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赚嘛。”

    “好说好说,我明白。”师浦江道,“不过,我得在拿到工程以及具体的造价清单后,才知道真实的利润,现在建筑市场行情并不太好,正因为如此,我从早年搞建筑改为现在主要从事房产,两条腿跑路,总算没有落在人家后面。”

    “师老板就是精明。”魏乐清道,“难怪事业发达,做得如此成功。”

    “那么。”师浦江笑了笑,道,“今天就谈到这儿,我等着你的那个工程。”

    “这么急就走?”魏乐清假意挽留,“再喝杯茶嘛。”

    师浦江早已站起身来,笑道:“你们乌龙茶这么贵,我觉得还是少喝为好。”

    在魏乐清与师浦江谈判的空当,俞庆元已从妻子电话里得到了消息。因此,当师浦江一走,俞庆元就从酒店楼下的车子里钻了出来,快步上楼,急问谈判结果。

    魏乐清还独坐在包间里,自顾自一个人喝着乌龙茶。她在细细寻思着,这乌龙茶的香浓味为什么没有吸引住师浦江。

    见这茶味这么好,俞庆元也干脆倒了一杯,坐下来陪她喝了起来。

    “看你这阵势,没能搞定这个师老板?”俞庆元试探地问道。

    “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对手。”魏乐清道,“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难缠户头。他硬要我退还他一百万,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啊。要不然,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么说,你已经答应还他一百万了?”

    “差不多吧。”魏乐清道,“不过,我也没有立即兑现。直接给他一百万,未免太便宜他了,我自己也下不了台阶。”

    “还有什么招?”

    “现在不正在谈一个工程么?就是农业局的那幢大楼,差也差不多了,是不是?我就干脆把这个工程答应给了师浦江,用工程的利润作抵。”

    “那工程一时半会儿还难说呢,万一拿不下来怎么办?”

    “拿不下来,也可以借此拖住师浦江,要不然,他整天逼着我要钱,我怎么办?”

    “那要是工程拿下来呢?你真的就这么便宜了他?那个工程造价高,利润不会小。”

    “我当然知道利润不小。”魏乐清喝了口茶,道,“所以,我也先说开了,那个工程的利润只有其中一百万是抵给他的,剩余的,还得交还给我。只是,我在想到时候怎么个给法。”

    “是啊,师浦江这小子多精啊,他可是綮云市出了名的奸商,要是不奸,他能捣腾出那么多房产么?能成为綮云市的富豪人物么?和他打交道,我们得小心点。”

    在市农业局局长贺松阳的办公室里,这些天开始活跃着俞庆元和魏乐清的身影。而对贺松阳来说,市农业局要造新大楼的消息发布后,快乐和痛苦如同他的左右手一般,时时包围着他。现在他觉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到他的办公室和宿舍里来得最多的,便是綮云市各大建筑公司的老总。有人说,发包建筑工程,最牢靠的还是外地企业。因此,贺松阳对外地进綮企业特别留心,对他们的谈话也特别地深入。麻烦的是,除了这些建筑企业外,前来拉工程的还有活跃在綮云市方方面面的人物,比如说,市国土局副局长俞庆元及夫人魏乐清就是典型的一对。他们虽不从事建筑业,也不搞房地产,但对农业局新大楼工程却是特别热心。前段时间,他们说要为外地某公司拉这个业务,现在却又改了口,说是要把这个工程给本地一家企业。贺松阳觉得这里头有文章,便问他们究竟要把工程给谁,他们说不论外地还是本地,反正希望把工程给他们,由他们来最终决定承建单位。

    贺松阳知道他们的做法明显要把他拉下水,和他们一起干违法违纪的勾当,他当然心存疑惑,更不会轻易就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要是换成别的什么人,他早就把这对夫妇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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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甚至连办公室也不会让他们进。可这对夫妇不是别人,他们是綮云市领导的家人,他不考虑俞庆元,也得考虑考虑俞青田。这俞青田虽是女流,上面靠山却很硬,现在又做了常务副市长。更要命的是,她的脾气见长,经常在大会小会上发号施令。前两天,她还在一次会议上点名批评綮云市种子销售工作存在种种问题。她居然说,公司的种子不但没有使农民获得利益,反而还增加了农民负担,影响了綮云农业生产的正常进行。这话显得说得重了点,綮云种子销售当中的问题显然是有的,但这也不是綮云一家的事,全省各地普遍存在。尽管种子销售还是由农业局管,现在毕竟是市场经济时代了,有些伪劣种子难免也流入市场,造成坑农现象。要打屁股,鞭子也不能全部落在农业局身上。有啥办法呢?人家是常务副市长,还是个女的。

    这老虎不见得都会咬人,可你面对的是一只母老虎,不被她咬死也被她吓死,得罪不起呀。

    现在倒好,俞青田的批评言犹在耳,她的弟弟和弟媳妇又上门来了。

    你说,这工程是给他们还是不给他们?不给是罪上加罪,给了是肉包子打狗,多年来好不容易碰到一桩大买卖,就这样拱手送人,岂不亏老本?

    难道我这个局长就只能这么窝窝囊囊,就不能替自己盘算一回,每回都在替人家做下手,自己一个子儿也捞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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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十二.

    局长究竟是局长。贺松阳痛苦了一阵,终也想出了计策。这计策便是政策,是党的方针政策,是国家的法律法规。关于这方面的套路,贺松阳经常在会上讲,在会下念,某些条条儿他已经烂熟于心,现在得拿出来用一用,不能真的就这样烂在肚里一辈子。“俞局长啊,感谢你这么关心我们农业局的这个小工程。不瞒你说,现在关心我们新大楼建设的同志还不少啊,这几天我也是忙于接待,并且从心底里表示感谢哪。不过,说实在的,现在我们做领导的也是越来越难了,俞局长也是个领导,其中的甘苦想必也是能够体会的。我不知道你们国土局的情况如何,反正在我们农业局,班子里的意见往往很难统一起来。为什么?领导太多也是个问题。现在除了我这个局长外,还有书记、副书记、副局长、纪委书记,坐下来就是一大桌。我们这儿的事,最后还得少数服从多数,所以,现在要我说把工程交给谁做,我自己也拿不准哩。”

    “在我们国土局,像这样的大事情都是局长说了算,我虽是副职,也都看局长的脸色说话,一般来说,大家也都不敢得罪他。毕竟他是一把手,我们是副职,总不能犯上作乱,老三老四吧?”俞庆元开玩笑地说。

    “嗬,你们国土局倒是安定团结啊。最近中央领导号召我们要发扬民主,团结共事,我看,你们团结共事值得学习,发扬民主还是不够嘛”贺松阳也跟着他调侃道。

    “民主集中嘛,这是我们党的一项重要原则。”俞庆元道,“民主是在集中前提下的民主,集中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我们开会啊,先是民主,班子成员大家畅所欲言,献计献策,可到了最后,不都得集中么?谁来集中,那就由我们的老大,一把手来集中。他拍了板,事情就集中起来,就定下来了。再接下来,我们大家就跟着他的意见说,要是谁反对,或者是坚持自己的意见,那就是不集中,就是他的不对了。所以,在我们局里,凡是局长最后决定的事,我都不反对,我可是不折不扣贯彻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的模范人物呀。”

    “你个俞局长,还真行啊。”贺松阳笑道。

    坐在一旁的魏乐清也笑了,道:“是啊是啊,贺局长,你就在自己局里面也这样来个民主集中,把意见集中起来,这个工程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不对吧?”贺松阳觉得自己口才一向不错,今天怎么被这么嫩的对手给忽悠了?他觉得不对,想了想,又想出了个道道儿,说:“你们可能真是不太懂这事儿吧?建设工程的施工,可不是某个部门领导说了算了,告诉你们啊,即便我们整个农业局的班子意见集中起来了,也不能算数,农业局也

    没有这个权力决定工程给谁哩。”

    “竟然有这事?”魏乐清睁大了眼睛。她觉得贺局长简直是在戏弄他们。

    “不相信?”贺局长笑了笑,不过这回的笑容有些沉。他说,“你们就没有学习过法律法规?国家建设部早就出台了关于建设工程招投标的规定,省里也有相应的执行条款,而我们市里呢,搞得更具体,投标人的进场条件、投标资格、编标开标等等,都详详细细地写了一大本呢。”

    “我当然知道。”俞庆元道,“毕竟我还是国土局副局长嘛,有的条款,我还提了些修改意见呢。但是,条款也只是条款而已。条款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再严厉的条款,也需要人来执行,是不?”

    “这话说得也没错,可是,形势有所变化呀。”贺松阳道,“在建设工程招投标方面,我们省在全国是走得比较前面的,毕竟我们是发达省份嘛。早在几年前,许多地方就推出了五十万元以上工程都必须由县以上招标中心进行招标的规定,而五十万元以下呢,则由乡镇街道自己搞,也要进行招标,这样就避免了个别人说了算,甚至权钱交易的现象。当然,这主要是组织上为我们好,防止我们少犯错误,不能说是个坏事情。而我们綮云市呢,相对于全省其他地区来说,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对这方面的条款执行得也差一些。有些单位虽然执行,可也只是做些表面工作而已。说是说搞招投标,可最后还是部门领导说了算,换汤不换药啊。但现在,形势已经发生变化了,从今年开始,市领导再三强调要大力推行招投标规定,对于不进场招标的工程,一律不得开工。此外,工程发包给谁,不再像过去那样在初选出来后交建设单位自己定夺,在前两三名中挑选。现在,一律在招投标中心当场开标后,当场发布由谁中标,事后不得更改。”

    “有这么厉害么?”魏乐清道。

    “有,有,这事我也听说了。”俞庆元对妻子道,“特别是宋建德接任市长后,对这方面的事抓得更严了,凡不是招投标中心当场开标决定的,一律不得开工,这话听好多人说了。”

    “这么说,这事还真没辙了?”魏乐清道,“难道这么大一个工程,局长没丁点说话的权力,完全由市场决定,在招标中心见分晓?”

    “话也不是这么说。”俞庆元道,“事在人为嘛,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办法还是有的。招投标中也有许多的花招和水分,我当然知道。”

    听他们议到这里,贺松阳似乎注意起了魏乐清的美貌,有意岔开话题道:“最近乌龙山大酒店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还可以。”魏乐清道,“以后还要贺局长多支持,有客人多带到我们酒店

    来,也给我们捧捧场嘛。”

    “这是没话说的。”贺松阳道,“我们局里吃饭也没专门定在哪,大家是吃腻了就换一家,经常换来换去的。今后,我让他们多到你们酒店去去,尽管不定点,也总要多去去嘛,啊,这事好说。”

    俞庆元觉得贺松阳人不错,但城府也颇深。

    还是魏乐清反应快,她笑道:“贺局长总是替我们考虑,总想着帮我们一把,真是谢谢啦。”然后对俞庆元道:“不知道贺局长有什么家务事,可以让我们效劳的?比如说,装修房子啦,家里亲戚有个什么麻烦啦?”

    “没有没有,我还装修啥房子,早都办好了。【叶*子】【悠*悠】”贺局长挥了挥手,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事需要人家帮忙的。接着,他定了定神,看了看俞庆元,道:“说起亲戚,我倒是有个外甥,也就是我老姐的儿子,刚大学毕业,学中文的。唉,这个专业难对付呀,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安排到街道办当了个秘书。他却一点都不满意,这些天,我那老姐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要我帮助活动活动,让他到大机关上班。”

    “是啊。”俞庆元道,“谁让他舅舅当局长呢,为了外甥的前途,当然是大机关好。”

    “我也知道大机关发展潜力大,可是,我这张老脸也就这些分量,到哪活动去?我已经跑了几个要好的局长办公室里说了,可人家都说,现在编制有限,根本就不需要人。”贺松阳不满地道。

    “这样吧。”魏乐清的目光在贺松阳和俞庆元之间打了个闪回,道,“你外甥工作的事,我们来试试看。”

    “我们?”俞庆元看了看魏乐清,当他遇到两束坚定的目光后,马上也坚定地道,“对,我们来试试看,贺局长,这件事你放心,我们出面替你办,更妥当一些。”

    魏乐清道:“就是啊,现在当领导是不容易,社会方方面面监督得很厉害,许多事情都不能亲自操办,由人家来操办就方便多了。”

    说到这里,俞庆元表扬道:“对,我们魏乐清就很善于做这方面的工作,她经常替人‘摆平’疑难问题,称得上这方面的专家呀。”

    “哪里是什么‘专家’呀。”魏乐清笑道,“这是大家奉承我的话,是表扬我乐于助人,喜欢替人排忧解难呗。不过,像贺局长这样的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办的,贺局长,你就放心地在办公室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是吗?好好好。”贺松阳高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我这个外甥,闹得比我儿子还烦人哩。”

    “那我们先走了。”俞庆元站起身来,道,“至于我们刚说的那件事,也请贺局长再考虑考虑。”

    “我考虑考虑。”贺局长道,“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即便是招投标,也要等所有的建筑企业报了名,在招投标中心开标时排出分数高低,然后当场由我们评一评,做到优中选优嘛。”

    出了灰旧阴暗的农业局大楼,魏乐清道:“这个贺局长,也善于打太极拳啊。”

    “哪个局长不一样?”俞庆元道,“他总不可能白帮我们吧?人与人之间,说到底就是在做一场交易。你不付出,就别想得到。你要想得到,就得付出。至于付出多少与得到多少的比例是否合理,那就得看你的本事,看你的手段是否高明了。”

    “分析得够狠啊,你。”魏乐清道,“人与人之间都是交易?难道你我夫妻一场,也是交易?”

    面对着妻子的白眼,俞庆元顽强地捍卫着他的理论,“这话说了你不一定爱听了。夫妻虽然需要相亲相爱,可说到底,也是交易呀。”

    “怎么说?”一双白眼珠,似乎更白了。

    “你想啊,现在男人女人配对,不都得门当户对么?就是以自己的条件和对方的条件交易,双方不吃亏。自己有钱的也想找有钱的,自己漂亮的也想找漂亮的。”

    “你长这么丑,我这么漂亮,难道我们也有交易?”

    “我是长得丑,你是长得漂亮,可这更是交易了。”

    “怎么说?”

    “你以自己的美貌与我的金钱地位交换呀?”俞庆元振振有词地道,“正因为你拥有美貌,才可能得到我的金钱和地位,要是你也长得丑,又没什么家庭背景,你就一无所有,说不定现在正在街上捧个破碗要饭呢。”

    “放你个狗屁”魏乐清道,“我当初嫁给你就图你有钱有势?”

    “啊呀呀,有些话不能这么说白了,说白了就不好了。”可俞庆元却还在继续“说白”,“其实我也一样啊,我以自己的金钱地位和你的美貌交换呀我自己有钱有势,对有钱有势的女人并不希罕呀,钱我不缺,我缺美女,我得找个美女做妻子。我特爱漂亮的女人,我好色,你明白不?不但我好色,男人都好色,你明白不?”

    “真不是东西”

    “你也别生气。”俞庆元笑道,“其实我们之间的结合,就是金钱与美貌的结合,是天作之合,最佳拍档,你应该高兴才是。你看,我们俩现在在一起过日子,不是和和美美,挺幸福的么?”

    “懒得理你”魏乐清听他说得也并非毫无道理,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说说看,农业局这个工程有把握拿下来么?”

    “没有。”俞庆元道,“听贺松阳这么说,还真是没有把握。”

    “那要是我们帮他外甥安排好了工作呢?”

    “那倒增加了可能。不过,我们有什么法子安排他外甥的工作呢?”

    “那还不简单,你出去活动呗。”

    “我找谁去?我不能整天求这个求那个的,再说,现在最难办的事就是找工作,你知道,现在政府机关编制卡得很紧,工作越来越难安排呀。”

    “我知道,其他工作难安排,秘书这个岗位还是有希望的。”

    “你怎么知道?”

    “听你说的呀?你以前不是常说,政府机关里职务升得最快的就是两办的秘书呀?市委办和市府办的秘书整天跟着市委书记和市长,每隔三两年一个台阶,转眼一晃,就成了局长副局长,或者县长副县长了。”

    “我是说过,两办秘书进步是很快。U点com”

    “进步快就好办呀,我就担心他们进步不快。只要他们进步快,位置不就腾出来了?市委书记和市长不能没有秘书呀,他们一方面要把自己的秘书派出去,安插在重要岗位上,另一方面又得重新物色秘书,不可能出现空当呀。”

    “那倒是,可是两办主任又不听我。”

    “当然不听你,你以为你是谁呀。”

    “那我怎么办?”

    “他们不听你,可是听常务副市长呀。只要你找老姐说一声,让她和两办主任打个招呼,我看,这事其实简单得很。更重要的是,把贺松阳的外甥安排好了,今后我们和他的关系也就铁了,成自己人了。你想,贺松阳也希望自己的外甥爬得快呀,要爬得快,就得找我们帮忙呀,他今后只要来求我们,我们不就在农业局拥有了发言权?”

    “发言权就不用了,只要把这个工程拿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好了好了。”魏乐清拍了拍俞庆元的肩膀,貌似领导地笑道,“大政方针已定,你就赶紧去执行吧。”

    没办法,俞庆元只得又摇了摇头。每次有什么事要摆平,名义上说是魏乐清在办,其实背地里没有一桩不是他俞庆元在操作的。求这个求那个,他都有些厌烦了,而自己的老姐,也开始对他的来访有些厌倦了。他有时候就在想,自己东奔西跑,四处奔波的,究竟为了个啥呀?说起来,自己不大不小,也是个市国土局的副局长,工资奖金加上各种灰色收入,年收入丰厚,即便在家里摆摆架子,日子也很好过了。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收入已经这么高了,妻子的酒店生意也已经很旺了,两夫妻硬是不满足,硬是要把家庭财产从几十万拼到几百万,从几百万还要拼到几千万甚至几个亿。做人真是累呀,钱财不就是身外之物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那么多的钱财干什么?自己一天三餐一张床,再多的钱财也就这么点享受,何必为了家庭财产上的阿拉伯数字去干这无穷无尽的苦差使呢?

    想是这么想,射出去的箭休想回头。俞庆元就是这箭,魏乐清就是那射箭的人。这世上赚钱的

    男人比女人多,可贪财的女人却比男人还多,还狠。男人统治世界,女人统治男人。男人要想不去为金钱奋斗终生,就得挨女人的一阵鞭子。女人真是个挥鞭的人哪。男人就像个地上的陀螺,为了名利奋斗累了,想停下来歇一歇,不行,高高立着的女人不答应,她挥起鞭子一阵猛抽,陀螺又继续转动,又开始奋斗了。

    俞庆元觉得自己就像个精神乞丐,行走在綮云大街上。苦苦地想着,走着,转眼就来到了市政府门口。

    由于今天的俞庆元有些魂不守舍,在看门的武警眼里,不像个吃公家饭的人,于是就把他叫住,要查他的证件。俞庆元在裤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本子,道:“我是市国土局的副局长,你怎么搞的,连我也不认识?”

    那武警也不与他理会,只是做了个手势,让他进去。

    来到俞青田办公室,俞庆元有些惭愧地堆起了笑脸。俞青田当然看出了他的心事,不解地问道:“怎么?师浦江不是出来了么?你还不满意?为了你这事,我可没少磨嘴皮,上上下下的工作我都得去做,好不容易才把大家的意见给统一起来。”

    “是啊,谢谢老姐,你真是费心了。”俞庆元不自在地说,“我今天除了来谢谢你之外,还有点小事情想求求你。”

    “你能不能少来这一套?”俞青田不高兴地道,“尽管你是我弟弟,我还得批评你。别整天琢磨着帮人打官司呀,拉工程呀,找工作呀什么的,这样不好,你得想一想自己的身份,你不再是以前在社会上不务正业的小青年了,你现在是副处级领导干部,是市国土局的副局长,做了副局长就应该拿出副局长的样子来。该一身正气的时候就得一身正气,别老让人觉得你在搞歪门邪道,这样对你自己的发展很不利,知道不?”

    “我今天来就是准备来挨批的。”俞庆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都怪魏乐清,我说咱们以后别再麻烦老姐了,可她就是不听。前几天我们在市农业局局长贺松阳那儿结账,贺局长也常来我们酒店吃饭,也给我们很大的支持。所以我们也一直很感谢贺局长。可是结账的时候吧,他反过来求我们一件事,说是他外甥的工作还得让我们给跑跑。”

    “贺松阳外甥的工作,还需要你们跑?”

    “就是啊,这我可没骗你,他是当着乐清和我的面说的,他确实觉得外甥的工作需要我们出面跑比较好一些,现在人民群众的眼睛对领导干部盯得紧,像他外甥换工作的事,由我们这些人出面跑不太容易引起人家注意,所以,我们家那口子又来劲了,满口答应了下来,你想,这魏乐清也是的,就为了让酒店生意好一点,什么事都敢答应帮人家办

    ,回来我就和她吵了一通。”

    “你们两口子也会吵架?”俞青田笑道,“你们可是一向和睦的啊,我都让人家向你们学习呢。”

    “就是,我们一向很和睦,可就是为了她老爱替人家‘摆平’的事,我不想老是来麻烦老姐,我也知道,你现在是堂堂的常务副市长了,不再是商业局局长了,不再是食品公司经理了,哪能老是想着你老弟的事呢,你得想着全綮云百姓的事,心系百姓,服务群众嘛。”

    “哈,你来劲了啊,口才又也见长哈。”俞青田笑了笑,顺手搂过桌子上那个小动物,一边摸一边道,“要是你的心思不是老用在酒店业务上,不是用在‘摆平’乌七八糟的事上,而是全部用在国家土地资源管理工作上,我看你的官位还得往上长,否则还真委屈你哩。”

    “嘿嘿,我知道老姐疼我,想让我的位置再往上挪挪。”俞庆元顺着梯子往上爬,道,“我在副局长的岗位上也干了三四年了,凭我的资历和能力,干个局长顺当得很。”

    “你还当真啦?”俞青田批道,“我是和你开个玩笑的。你倒说说看,那个农业局长贺松阳的外甥,想怎么换工作呀?”

    “他外甥在大学里学的是中文,写得一手好文章,可现在工作难找,贺局长跑了一阵,才安排到街道办当了个秘书。”

    “街道办也不差呀,别以为街道办听上去很基层,其实也是政府机关,能干上公务员已经很不错了,他外甥还不满足?”

    “就是,现在考公务员多难呀,几十个考一个呀。他也不知通过什么关系,就让外甥做了公务员,可能基层的空子多一点,硬往里塞了进去。”

    “现在,他又想怎么换呀?”

    “他觉得街道办级别太低,基层条件差,发展空间小,想找个大机关上班,最好是市政府机关。”

    “那你帮他安排到你们国土局去呗,国土局就是市政府机关,而且待遇好,保证他满意。”

    “哪有可能呀,我们国土局都超编啦,现在局长正在想办法减员,想把干部往别的地方转呢,为了编制的事,省里面没少批。”

    “那怎么办?”

    “我听说啊,编制最空的就是市里的两办,两办秘书常有空缺,贺局长想让我跟你说说,看你能不能把他外甥安排到两办来做个秘书。”俞庆元卖力地笑道。

    “到两办?”俞青田爱抚着那小动物的手指突然停了停,道,“两办是有空缺,消息很灵啊。前几天市里刚定下来,市府办的一个副主任要派下去当县长,这两天就要下文了。副主任一走,科长就顶上副主任,副科长就顶上科长,普通的秘书就顶上副科长,是啊,肯定会有一个秘书的岗位空出来。”

    “你看

    这事能行不?”俞庆元道,“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看贺松阳的面子呀。”

    “好吧,你让他把外甥的材料拿来看看,最好是在外面发表过的文章,还有写过的什么工作报告等等,我再让市府办主任把他列为考察对象,派人去考察一下。”

    “好好好。”俞庆元道,“这事我抓紧去办。”

    临走,俞庆元站起来看了看老姐手里的那小玩意,道:“姐,这东西很贵重吧?看着真是又调皮,又可爱。”

    “那还用说。”俞青田把它往上一举,道,“它可是价值连城啊。”

    魏乐清得知这一消息后,马上与俞庆元召开紧急碰头会。两人一边喝乌龙茶,一边定下乌龙计,决心拿这件事好好制住贺松阳,可不能让他白占便宜了。

    俞庆元借着让贺松阳准备好外甥的有关材料之机,一边报喜,一边要他在工程项目上帮助说话。

    为防外甥的事有诈,贺松阳当即拿起电话向俞青田汇报了三两句的农业工作,然后对外甥工作的事表示感谢,请她继续关照。电话那头的俞青田表示,只要材料准备得好,特别是外甥的文字有较好的基础,她一定会促成这件事的。

    有了这个电话打底,贺松阳的话语客气了许多。他对俞庆元的办事能力开始刮目相看,当即也向俞庆元表态,道:“只要你推荐的建筑公司入围,我一定尽量帮忙。”不过,他也提醒道:“现在招投标的事很难说,我也到招标办问过了,说前段时间有个局长想把工程给市里某公司做,可是开标时分数一排,这家公司的分数竟然落在最后,连前三名都进不了。没办法,这个局长只好忍痛割爱,把工程交给了他根本就没打过招呼的外地一家公司。可见,现在招投标有时还要碰运气,我们不能马虎大意,至少你俞庆元推荐的这家公司,千万别出现这个问题。”

    “贺局长你放心,在这件事上我们也做了充分的酝酿,现在,我们想推荐的是师浦江的綮江房产公司,他们实力雄厚,资质高,首先在资质分和优质工程奖励分上,就明显会超过其他公司。”俞庆元信心百倍地道,“此外,我们还将与其他一同参加投标的公司打打招呼,让他们不要出现恶性竞争,如果真是出现那种情况,我也想到了一招。”

    “还有什么高招?”

    “如果我们推荐的公司落选,我们就让招标办的同志帮助找出前三名公司编标过程中的某个小问题,然后决定暂停招标,整个招投标工作往后拖延,我们事不办成,绝不罢休。”

    “嗬,没想到啊。”贺松阳道,“你还是招投标工作的专家哩,究竟是国土局副局长,你是不是经常研究我市的工程招标工作呀?”

    “哪里哪

    里。”俞庆元道,“我只是对这项工作兴趣比较大而已,平时也多关注一点。另外,找我帮忙的公司也很多,有时我们就得一起讨论,也学到了不少知识呀。”

    俞庆元说的这些,其实还只是表面手法。事实上,走出农业局办公楼后,俞庆元马上跑到綮江房地产公司老总师浦江那里,告诉他农业局局长贺松阳已经同意把工程让给他做,关键是要在投标时进入前三名。

    师浦江说:“进入前三名问题不大,只要我们公司好好编标,进前三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编标工作也常出现一些偏差,即便本公司不出偏差,招标办组织人马编的标底,也会出现偏差,那样的话,就很难说了。也就是说,进前三可能性虽大,但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俞庆元说:“我们需要的不是可能性,而是务必进前三,最好是拿第一。我这个人办事有个脾气,要么不办,要办就得办成功,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这可就难了,最近我们公司把工作重心都放在房产开发上,对于建筑这块投入的精力确实不多,也没有想出什么绝招,俞局长,你倒说说看,如何出奇制胜呢?”

    “其实也不难。”俞庆元道,“市里这些编标专家包括招标办的同志,我都很熟。我告诉你一招,很管用的。你赶快去找个五六家建筑公司来,陪你一起去投标。至于他们编标的费用,由你一起出好了。让他们编的标底,都尽量往你这边靠,以便在招标办最后在以平均数校正总标底时,分数都朝你这边靠。这样,不是你请来陪标的公司,标底偏差得就会多一些。而你和你请来的公司,就会准一些。只要你和你请来的公司进入前几名,那就等于是你的公司中标了。”

    “万一我请了其他人来陪,而其他公司排在我前面怎么办?”

    “这你还不懂?让他们在评标阶段自动暴露出小差错,直至被迫放弃,让排在他们后面的你成为第一名。实在不行的话,即便他们中了标,你也可以事先和他们说好,在中标以后,立即转包给你们做,因为这次本来就是你找他们来陪标的。大家互相帮助,大不了下次你帮人家去陪一回嘛。”

    “类似的陪标,我们以前也确实做过。”师浦江道,“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上面抓得严,而我们工作重心也不在这儿,所以做得就少了。既然俞局长要我们这么做,我们就再做一次,至于其他方面的工作,比如农业局那边,还得你帮我们去‘摆平’。”

    “那当然,农业局那头已经没问题了,你尽管放心。”俞庆元道。他认真看了看师浦江,发现他对这个工程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又像是舍不得放手的意思。

    俞庆元回来向魏乐清传递了自己的感觉。魏乐清觉得,有必要再向师浦江强调一下招投标工作的重要性,关键是在中标以后利润的分成问题。

    第二天,魏乐清又给师浦江打了电话,继续请他来喝乌龙茶。

    还是在那个包间里,师浦江开始坐下来和魏乐清推研乌龙阵。乌龙茶的香味的确很浓,简直能够渗透到人的脾脏里去。师浦江觉得这个茶真的很有意思,但他对付它很有一套。不是么?上次在这个地方,他并没有上当,而是努力讨回多给的一百万,并且借着这一百万,还拿下一个大工程。

    他已经盘算过了,只要工程拿下,他一定好好运作,和农业局局长贺松阳多多周旋,争取从九百万的总造价中,拿下两三百万的利润。另外,再加上附属工程,包括装潢等等,拿下个四五百万应该不成问题。至于魏乐清这边,等他拿到利润之后,再分点给她,不过,这个数目不能太多。也就是说,他不但要从这个工程中拿回在魏乐清身上失去的两百万,而且还要变本加厉,赢得更多,这才是一个大商人的深谋远虑。

    “我们算过了,这个工程拿下来,至少可以赚两百万。”魏乐清道,“其实,我们上次也谈过的,这两百万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一百万,我一百万。”

    “没问题,只要能够拿到这个数,我一定给。”师浦江痛快地道,“不过我上回也说过,最后还是要等到我拿到造价清单才能知道这利润究竟有多少。你也知道,现在建筑市场并不景气,建设单把造价一压再压,利润已经压得没多少了。要不然,我为什么转做房地产,不太热心于搞建筑了?说到底,卖房比造房的利润高,现在造房子只能挣点力气钱。所以,现在我们对一些小工程,根本就不高兴去做。”

    “这我也知道。”魏乐清道,“利润的大小并不完全在于工程的大小,有些工程是私营企业的,造价再高,利润也低;有些工程是机关事业单位的,是政府投资的,造价再低,利润率也挺高。你想,我们拉的这个工程是农业局的,又不是农业局长个人掏钱,他又何必搞得这么精巴呢?有些方面的工作,我们会帮助做的,总之,这九百万造价的工程,拿个两百万利润是至少的,弄得好,还可以达到三百万。”

    “但愿吧。”师浦江闻了闻乌龙茶的热香气,笑道。

    “你别以为我们不懂,其实,关于建筑业方面事,我也有很多朋友,都是这方面的专家。”魏乐清道,“到时候拿到造价清单和预算表后,我们会和这方面的专家一起商量的。我想告诉你的是,超过一百万以上的利润,你都得上交给我。”

    “全部上交给你?”师浦江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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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道。

    “是啊,我们不是已经说好的么?”

    “那你也太狠了吧?”师浦江道,“既然工程拿下来了,我们总想多赚几个,比如说今后的附属工程什么的。如果都上交给你们,我们干这活还有啥意思呀?毫无积极性了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乌龙茶的浓浓香气中,没有争出一个结果。

    “你最后说一句,做还是不做?”魏乐清漂亮的嘴唇边,露出几道凶狠的细纹。

    “唉呀呀。”师浦江知道,如果不做,那一百万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拿到,甚至还可能根本拿不到。再说,拿下这个工程不仅可以稳获一百万,搞得好还可以翻它一两番上去。所以,无论如何得先拿下工程再说。于是道:“当然做,为什么不做?我看这样吧,现在还是好好地准备招投标的事,先拿下工程,我们再来讨论利润分成的事,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魏乐清道,“你知道不?为了这个工程,我们可是付出重大代价的。”

    “好好好。”师浦江害怕与她纠缠,干脆站了起来,道,“我知道你们付出很多,不会多占你们便宜的,你放心,现在我们好好合作,先把工程拿到手再说。”

    副主任下派的文件下来后,市府办主任董海盐就来向常务副市长俞青田汇报办公室秘书的人选问题。这段时间,也有好多人向他推荐候选人,毕竟,市府办的秘书是领导身边的心腹人物,想到这儿来的年轻人太多了。为这事,董海盐还得罪了不少人。

    因为前来推荐的领导太多,他不知道该答应谁,或者该拒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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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十三

    他已经盘算过了,只要工程拿下,他一定好好运作,和农业局局长贺松阳多多周旋,争取从九百万的总造价中,拿下两三百万的利润。【叶*子】【悠*悠】另外,再加上附属工程,包括装潢等等,拿下个四五百万应该不成问题。至于魏乐清这边,等他拿到利润之后,再分点给她,不过,这个数目不能太多。也就是说,他不但要从这个工程中拿回在魏乐清身上失去的两百万,而且还要变本加厉,赢得更多,这才是一个大商人的深谋远虑。

    “我们算过了,这个工程拿下来,至少可以赚两百万。”魏乐清道,“其实,我们上次也谈过的,这两百万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一百万,我一百万。”

    “没问题,只要能够拿到这个数,我一定给。”师浦江痛快地道,“不过我上回也说过,最后还是要等到我拿到造价清单才能知道这利润究竟有多少。你也知道,现在建筑市场并不景气,建设单把造价一压再压,利润已经压得没多少了。要不然,我为什么转做房地产,不太热心于搞建筑了?说到底,卖房比造房的利润高,现在造房子只能挣点力气钱。所以,现在我们对一些小工程,根本就不高兴去做。”

    “这我也知道。”魏乐清道,“利润的大小并不完全在于工程的大小,有些工程是私营企业的,造价再高,利润也低;有些工

    程是机关事业单位的,是政府投资的,造价再低,利润率也挺高。你想,我们拉的这个工程是农业局的,又不是农业局长个人掏钱,他又何必搞得这么精巴呢?有些方面的工作,我们会帮助做的,总之,这九百万造价的工程,拿个两百万利润是至少的,弄得好,还可以达到三百万。”

    “但愿吧。”师浦江闻了闻乌龙茶的热香气,笑道。

    “你别以为我们不懂,其实,关于建筑业方面事,我也有很多朋友,都是这方面的专家。”魏乐清道,“到时候拿到造价清单和预算表后,我们会和这方面的专家一起商量的。我想告诉你的是,超过一百万以上的利润,你都得上交给我。”

    “全部上交给你?”师浦江睁大眼睛道。

    “是啊,我们不是已经说好的么?”

    “那你也太狠了吧?”师浦江道,“既然工程拿下来了,我们总想多赚几个,比如说今后的附属工程什么的。如果都上交给你们,我们干这活还有啥意思呀?毫无积极性了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乌龙茶的浓浓香气中,没有争出一个结果。

    “你最后说一句,做还是不做?”魏乐清漂亮的嘴唇边,露出几道凶狠的细纹。

    “唉呀呀。”师浦江知道,如果不做,那一百万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拿到,甚至还可能根本拿不到。

    再说,拿下这个工程不仅可以稳获一百万,搞得好还可以翻它一两番上去。所以,无论如何得先拿下工程再说。于是道:“当然做,为什么不做?我看这样吧,现在还是好好地准备招投标的事,先拿下工程,我们再来讨论利润分成的事,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魏乐清道,“你知道不?为了这个工程,我们可是付出重大代价的。”

    “好好好。”师浦江害怕与她纠缠,干脆站了起来,道,“我知道你们付出很多,不会多占你们便宜的,你放心,现在我们好好合作,先把工程拿到手再说。”

    副主任下派的文件下来后,市府办主任董海盐就来向常务副市长俞青田汇报办公室秘书的人选问题。这段时间,也有好多人向他推荐候选人,毕竟,市府办的秘书是领导身边的心腹人物,想到这儿来的年轻人太多了。为这事,董海盐还得罪了不少人,因为前来推荐的领导太多,他不知道该答应谁,该拒绝谁。

    可是,当他把这事向俞青田一说,发现问题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严重,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因为,俞青田放下手中的玩物,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来,交给董海盐道:“董主任,你拿去看看吧,这个小伙子文字功底不错,你去考察考察,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就让

    他尽快顶上吧。”

    董海盐带着两个同志例行公事地去街道办考察了一下,发现贺松阳的这个外甥文字水平虽不能说很差,也算不上很好,大约就是一般般吧。可他清楚,这事是俞青田交办的,基调已定,他不能往差的方向去考察,因此,找些人谈了谈,吃了餐饭后,他便让人搞了个材料上交给俞青田,说这人还不错,是个可造之才。

    就这样,贺松阳的外甥进了市府办。另一头呢,农业局新办公大楼工程招标的事也进展得很顺利。不过有一条,现在市纪委监察局对工程招标工作监督得很紧,他们派人坐镇,与招标办的同志一起,严格防止串标陪标、泄露标底事件的发生。对纪委的人,还不能大意。

    好在俞庆元、师浦江,还有贺松阳等人工作早已做在前面,安排得极为周全妥贴,监督人员根本无法看出其中的破绽。总共报名的公司有八家,除了两家横插一杠的公司外,其他五家都是师浦江找来的陪标公司。开标之后,各项分数统计出来,那两家公司排在了第五和第七,师浦江找来的一家公司排第一,他自己的綮江公司排在第二。

    接下来进入评标询标阶段,经过工作人员的询问和投标单位的回答,很快发现排在第一名的公司存在同时承建多项工程、施工技术人员一时无法进场的问题。这样,包括市

    农业局局长贺松阳在内的专家组只得宣布第一名不符合承建资格,由排在第二名的綮江房地产公司顶上,并最终中标。

    从整个程序上看,綮江房地产公司并没有丝毫的破绽,市纪委监察局执法监察室的同志即便有再严谨的工作态度,再务实的工作作风,也难以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在市农业局附近的一个破院子里,开动着机器的建筑工人正在不停地挖土和打桩。旁边的一个小池塘被新挖出来的泥土填埋了去;还有一个小食堂和一排简易店面,也被推土机推了去。工地上又脏又乱,但又充满了旺盛的生机。

    师浦江亲自到工地上来转了转。他对项目经理说:“基础部分一定要做好,同时,还要加快速度,这个工程要真正做到保质保量,要争取评个优,甚至创个杯。”

    “这倒没问题,你要求我们干到什么份上,我们就能够干到什么份上,关键是资金问题。”项目经理道,“现在各单位搞工程,都要求施工单位垫资,按合同应由建设单位付的资金,也是一拖再拖。”

    “这个你放心,政府机关与企业就是不一样。这个工程是市政府和农业局一起投资的,各出一半资金,他们没有必要拖,我们也没有必要垫资。”师浦江道,“他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保证速度的前提下,争取优质工程,不能让

    人大和纪委的人说闲话。”

    师浦江又对其他一些技术人员说了几句,就转身进了小车。车窗外,项目经理正挥手向那些工人大声吼着什么,显得有几分兴奋。似乎,他已经看到了近年来难得的赚钱机会,看到了真金白银的可爱利润。

    回到公司,财务部经理递过来一张单子,道:“市农业局真讲信用,他们真的是不需要我们垫资,你看,他们已经打进来两百万了,其他资金,将按合同规定,在我们施工进入一定阶段并得到他们的认可后,分期打进来。”

    “好啊,把其中的一百万打到项目部。”师浦江道,“另外一百万先留着再说。”

    就在这时,魏乐清又打来电话,说要他到乌龙山大酒店去一趟。

    “这个臭婆娘,又想打什么算盘?”师浦江一边进了车子,一边谋划着如何对付魏乐清。

    还是乌龙茶的浓香味,还是这个漂亮而又贪心的女人。

    坐在她面前,忽然他想,如果这个女人能够放弃对金钱的追逐,说不定他会开始对她的追逐。可是,金钱让一个美丽可爱的女人变得如此丑陋,变得如此令人讨厌。

    “两百万款子已经进账了?”魏乐清直截了当地道。

    “唉,那是工程款。”师浦江道,“工程款不进来,人家怎么施工呀?”

    “可是,你们以前搞工程,都是自己

    垫资的,因为这次是政府机关,加上我在旁边向贺局长施加了压力,他才这么快地把工程款子打进来。你知道,中标只是第一步,要想真正拿到工程款和利润,后面还有很多门槛等着你去跨,没有我在帮你做工作,你不会那么轻松。”

    “这我知道。”师浦江道,“现在我们谈款子的事情太早了吧?我看还是等工程完工了,款子全部结算清楚了,我们再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分享利润。”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魏乐清道,“我急着用钱,手头缺少流动资金。”

    “那又怎么样?总不能让工程停下来不干,先把工程款交给你当流动资金吧?”师浦江吃惊地道。

    “怎么不行?”魏乐清笑得有些可怕,“我正是这个意思。”

    见她说话如此无理,师浦江也没好脸色,道:“不行,你说的这条我们以前没谈过,不符合做生意的规矩。你要这样,我们这个工程就干不下去了。”

    “干不下去可以啊,我找别人干,行不行?”

    魏乐清还是咄咄逼人,似乎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到了现在你才说找别人,我们都已经开始施工了,不行,这是不可能的。”

    “那就把两百万款子转到我账上来。”

    “太狠了吧?要转也太多了点吧?”师浦江为难道,“现在我们公司也缺资

    金,负责施工的分公司更是资金困难,就等着这笔钱买材料呢。要不这样,先拿五十万去,剩下的我们再慢慢给,反正,过几个月市农业局还会把款子打进来的。”

    “不行,我想过了。”魏乐清还是不肯,道,“我做事喜欢干净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我替人‘摆平’了这么多事,回扣都是一笔付清的,哪有挤牙膏似的,每天挤一点,烦不烦呀?我算过了,你们这个工程至少有三百万利润,我也不拿多,就把这两百万工程款交给我,以后我就不管你们的事了。”

    “哪有这么高的利润呀,这个工程最多也就两百万利润,我们上次说好的,最多分给你一百万,而且也是工程造好以后再给嘛,我们总不能两头垫资呀。”

    “不行”魏乐清坚决地道,“今天我们得把话挑明了,你赶快把两百万打进来,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不喜欢隔三差五地问你要钱,我又不是乞丐,我喜欢一次性了事。”

    “你说不行,我也说不行”师浦江道,“我就明说了吧,要给,最多就是一百万,要两百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你别干了,把活交出来,我让人家来干。”

    “这可能么?”师浦江也跟她耍赖道,“我的工程是经过市建设工程招投标中心公开招标得来的,是经过合法程序得来的,你要拿去,凭什么?

    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都得**律讲政策讲规矩,我听着,你刚才说的这一切,都不符合规矩。我师浦江在綮云市面上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碰到像你这么不讲理的,你不但不讲生意规矩,连做人的规矩也不懂。”

    师浦江越说越气,存心就是不让她得逞,想试探她的底线在哪里。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明确告诉你,你这活别再干了。”魏乐清道,“我会让贺局长通知你的,由于你这次在招标中搞陪标串标,不符合法定程序,你的中标无效。”

    “嗬,你敢对我来这招?”师浦江不服道,“如果你真这么干,那我就告诉你,我师浦江也不是吃素的,我就马上向检察院揭发,就说你们俞家夫妇趁我犯案的时候敲诈勒索,逼我给你们两百万。你等着,看你们俞庆元到时候日子怎么过,我不让他判个死刑,也得来个无期。就算你这个个体户不属于犯法,就算你就脱了干系,那也只好甘心情愿地在外面守活寡了”

    “这事和我们俞庆元没关系,都是我一人干的,我一个普通老百姓,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干部,就算拿了你的钱,检察院也奈何不了我”

    “说得轻松”师浦江道,“为了我的案子和这个工程,俞庆元都前前后后在奔波,谁不知道?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呀?你们打的每个电话,每个场面,

    我都留了证据,既有录音,也有照片,信不信?”

    “你真的做这么绝?”

    “骗你干什么?”师浦江继续道,“我还要告诉你,你别仗着你姑子是常务副市长,我可不怕。U点com现在是法制社会,只要犯了法,再大的官也保不了你,弄不好自己也得进去。你以为綮云市的常务副市长很大呀?你有没有听说过省委书记、省长也犯了罪的?还有像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官,比你们俞青田大了吧?他们的关系网比你们厉害了吧?但他们还是犯了事,还是没有逃过法律的制裁我就不信,在綮云市,你们俞氏一家就能够一手遮天。人家怕你们,我师浦江并不怕,我是靠做生意吃饭的,哪怕今后不做生意,靠我现在的家产,也能快活一辈子了。但是,你要把我惹急了,我却可以把你们一个个送进去,包括俞青田,我也毫不例外。”

    师浦江一顿狠话,直把魏乐清摆的乌龙阵搅得天翻地覆。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师浦江,觉得他简直就是个怪物。她堂堂常务副市长的弟媳妇,人前人后风光无限,哪里碰到过这么不把她当人的家伙呀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还是得多防着点。

    “你也别把话说这么绝。”魏乐清缓了缓,道,“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不是我做得绝,是你做绝做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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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浦江道,“你要是真讲道理,反正就是给你一百万,从此我们两清,我再也不跟你这人来往,你也别再找我的茬。”

    “不行。”魏乐清觉得自己太没有面子,道,“我还是要求两百万都给我。这样吧,既然你今天这么激动,我们下次再谈,你先回去考虑考,实在不想做,我可以另外找人。”

    “另外找人,根本就不可能。”师浦江道,“你要想另外找人,我就还是那句话,把你们一个个送进大牢。在我身上设圈套,你们别想得逞。”

    “话说这么绝?”魏乐清咬了咬牙,道,“你会后悔的”

    “你做得这么绝,”师浦江回道,“也会后悔的”

    说完这话,师浦江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这时,晃动的衣服碰到了那杯乌龙茶,杯子一歪,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把魏乐清吓了一跳。

    竟然有人在自己面前甩杯子,天哪,这人简直太大胆了,简直是不想活了。

    魏乐清受不了这份刺激,她可是最爱面子的人。

    接到老板的电话,乌龙山大酒店的两名保安——沙开化和沙奉化两兄弟立即来到魏乐清的包间里,问她有什么事需要他们效劳。魏乐清就悄悄地告诉他们,要他们去做一件大买卖,干成以后,每人拿十万元奖金。

    有这么丰厚的奖赏,沙氏兄弟当

    11/22

    然急于想去完成。魏乐清便在两人面前一阵耳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第二天傍晚,魏乐清和沙氏兄弟一起坐车来到綮江幼儿园门口,三人都坐在车里面,等待着师浦江的到来。昨天,沙氏兄弟就来踩过点了,知道师浦江每天傍晚五点会来这里接他六岁的女儿师云和。接着,他会开着车子,带着女儿经过綮城大街,七拐八弯地,最后回到自己的别墅里。

    五点到了,师浦江果然开车来到幼儿园门口。因为来接小孩的家长太多,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因此,魏乐清令沙开化走到外面去观察,小心别让师浦江给溜了。

    等了大约十分钟,师浦江就手牵着师云和出来了。这师云和长得真是十分漂亮,活泼又可爱。她手里拿着一张奖状,说:“我今天在学校里跳舞比赛,得了第一名”

    “赶快回去告诉你妈妈,她要是知道女儿这么能干呀,准高兴坏了。”师浦江在一旁表扬道。

    见父女俩上了车,沙开化也立即进来向魏乐清汇报:“目标已经出现,快跟上。”

    三人尾随着师浦江父女,经过綮城大街,转到了一个名叫松明湖的地方。

    松明湖类似一个公园,风景优美,同时,旁边又是一条马路,将綮城大街与众多的小巷连接起来。

    师浦江每次经过这里时,总会放慢脚步,想细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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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品味这里的风景。今天开着车,也在这里改了低挡,而且还沿着松明湖缓缓地绕了一圈。

    魏乐清见时机已到,便命令道:“我这就堵住他的车,你们两个下去对付他们。”

    师浦江见有人将车子拦在前面,正准备下车骂,却见两个大个子钻进了车子。前面的沙开化抢占了驾驶室,用一把刀将他抵到副驾驶座;同时,后面的沙奉化将他女儿师云和抱到了后排,而且也亮出一把刀子,对师浦江道:“听我们的话,跟我们走要不然,我马上结果了你女儿。”

    师云和吓坏了,突然哭了起来。

    “别哭”沙奉化威胁道。这时,沙开化已经启动了车子,跟着魏乐清的车,左拐右弯地来到一排破草房前。

    见四周无人,走在前面的魏乐清手一挥,大家一起进了一间草屋。

    沙氏兄弟将师家父女押至草屋,刚一进去,魏乐清就挥过手来,给师浦江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得师浦江眼冒金星。

    “你真是个狠毒的女人。”师浦江骂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早就说过,你话说得绝,是要后悔的。”

    “有话好说,魏老板,你要多少钱就开口吧,大不了我把两百万都给你,退一步说,就是把那九百万的工程款都给你,也无所谓,行了吧?”

    “你这话说迟了。”魏乐清冷笑道,“你要在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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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说这话,就是你的福气。今天说这话,就是你的晦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现在你在我手里,你是什么条件都会答应我,可等我把你放走,你就什么也不会答应,还会像一条毒蛇一样,反过来咬我一口。是不是?”

    “既然你知道,就不应该这么做。”师浦江道,“现在是法制社会了,魏乐清,我劝你想清楚点,别干傻事。”

    “我干傻事?我傻,你比我更傻。”魏乐清又是冷笑三声,道,“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贪钱,可你更不该贪钱。为了贪钱,你竟然连命都不想要了,哈哈哈”

    “什么?”师浦江顿觉得冷汗直冒,道,“你竟然想杀了我?”

    “别跟他啰唆”魏乐清眼露凶光,面目狰狞地对沙氏兄弟道,“快快动手,结果了他。”

    沙氏兄弟从背后一人一刀,胡乱地捅了十几刀,直到师浦江痛苦地躺倒在地。

    这时,被扔在一旁的小女孩突然又是一阵大哭,哭得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办?”沙开化问道,“这个小姑娘怎么处置?”

    “她也不小了,要是让她回去,准会说出我们。”沙奉化道。

    魏乐清咬了咬牙,再次狠了狠心,道:“我就是栽,也不能栽在一个六岁大的小姑娘手上”

    然后,只见她手一挥,道:“弄死她”

    沙氏兄弟胡乱掐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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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结果了美丽可爱但已经吓得近乎疯狂的师云和。

    完事后,沙氏兄弟就把两具尸体埋在了草屋旁的田里。

    回到乌龙山大酒店,魏乐清拿出两张十万元的支票,给沙氏兄弟道:“綮云恐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些钱你们先拿着,到外面避一避,还有这师浦江的这辆车,也不能留在綮云,我看,你们俩就把它开走,找个修车铺把它卖了算了。”

    夜幕把綮云城遮掩得越来越暗,灯火把綮云江边的万家楼宇照得越来越亮。

    坐在家里的韩玉环早就安排保姆做好了美味佳肴,等着师浦江和女儿云和回家。

    可是,她等呀等,就是不见人影。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人接。问遍了师浦江公司里的同事,大家都说不知道他的下落。

    韩玉环和公司里几个副手,到各处都找过了,比如公司和分公司,工地,等等,大家都说没见过师浦江。只有幼儿园的老师回忆说师云和的爸爸来接过,以为他们早就回了家,但后来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玉环在家里等了整整一夜,渐渐就哭了起来。丈夫和女儿是她这一生中的至亲至爱,是她一生幸福的全部源泉,是她今后生存下去的全部依靠。如果他们发生什么不测,那该怎么办呀。

    第二天,韩玉环来到市公安局,报告了家里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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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綮云市最大的房产老板失踪,这个消息很快在綮云市引起地震。大家纷纷猜测,有的说被绑架,有的说被暗杀,还有的说是偷偷出走,从此浪迹天涯。一些老头老太,本来就闲着没事,这段时间在綮云江边更是以此为谈资,激起他们无数的灵感,也浪费了无数有益于肠胃消化的唾沫。

    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以及辖区派出所的同志都忙开了。市里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不论是市委书记陈淳安,还是市长宋建德,他们都觉得这个案子要是不能尽快查清,不但影响綮云的稳定,也影响綮云的经济发展,因为,师浦江毕竟是当地的大富豪和大企业家。法人一旦失踪,公司的发展必然受到严重影响。

    常务副市长俞青田也很担心,她知道师浦江刚刚因为偷税漏税的事被判了缓刑,按理在这件事开脱以后,他应该更加信心百倍地投入到自己的企业发展中去,而且今后会更加谨慎,更加努力地工作,为什么短短几天之后,好端端一个人竟然会突然失踪呢?带着种种不祥的预测,她也给公安机关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尽快破案。

    公安人员同样找遍了綮云市的无数地点,把师浦江曾经去过的地方,有可能去的地方,都一一查遍了,还是不见踪影。

    很快就一个月过去了,师浦江的失踪成了綮云市的一大悬案。省公安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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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了,国家公安部也知道了。看起来,这个案子会长久地拖下去,因为师浦江在失踪前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市农业局的新大楼工程也停了下来。项目经理正坐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和几个技术人员伤脑筋。好不容易搞到一个大项目,好不容易找到了赚钱的好机会,现在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怎么办?继续施工好,还是拍拍屁股走人?

    其实,有的建筑工人早就顾自走了,留下来的都是骨干人员,他们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可观的薪水。

    这一天,工地上来了一个妖艳的女子,还有两个随从。项目经理出去一看,只见来人喊道:“你就是项目经理么?你听好了,这个工程是我拉来给师浦江的,现在师浦江已经失踪,自然就不能继续施工了,要不然,我怎么和他算账?我们之间的账你们又不清楚,是不是?所以,请你们把设备都拉走吧,这个工程我另外找人接手了。”

    项目经理听傻了,一打听,才知道这个美貌又花哨的女子,就是乌龙山大酒店的老板魏乐清。但是,他并不知道魏乐清的靠山有多硬,因此当即顶了她几句,不料,魏乐清厉声道:“我是好心劝你们走,告诉你们,你们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今后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市公安局副局长荣富阳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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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附近转悠,一转又转到了工地上。项目经理立即向他报告了一个可疑情况,即魏乐清带人来接手工程的事。

    荣富阳顺便又走访了市农业局局长贺松阳,问起魏乐清与这个工程的关系。事关治安问题,贺松阳也不想隐瞒,便轻描淡写地道:“这个工程最先来联系的就是魏乐清,后来听说她和师浦江一起拿到了这个工程。名义上虽然是师浦江中标,但背后还是有魏乐清的作用,至于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荣富阳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回去后,他马上向公安局一把手史苍南做了汇报,史苍南也觉得可疑,让荣富阳带人对魏乐清展开调查。同时,荣富阳又向前任公安局局长、现任市委副书记黄桐庐做了汇报,黄桐庐道:“师浦江的失踪会不会与这个女人有关?你们以前不是对她采取过措施么?”

    荣富阳这才想起来,他曾经让人到乌龙山大酒店悄悄安置过监控设备。由于好多天都没有什么特别情况,负责监控的人渐渐失去了兴趣,不再关心魏乐清的事。但是,监控录像仍然保存着,随时可以调来查用。

    刑侦队的人在调阅大量录像资料之后,发现魏乐清果然在酒店包间里与师浦江有过几次接触,而且从谈工程到为了工程的事争吵,都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就在师浦江失踪前一天,他还在酒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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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过,和魏乐清激烈地争吵了一番。

    荣富阳立即派人对魏乐清进行了跟踪,而且对他们家所有的电话和手机都采取了窃听措施。

    尽管这样,魏乐清还是不露声色。而且,她与俞庆元从来就没有谈起过师浦江的死因问题。看来,俞庆元也未必知道师浦江的下落。

    直到有一天深夜,魏乐清的手机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魏老板,我们钱用完了,请你再往我们卡里打一万块进来。”

    魏乐清害怕对方不断要挟,没完没了,于是干脆一口回绝。不料,对方道:“你要是不肯打进来,我们就到公安局报案,你要当心,草屋旁边的两具尸体还没有这么快烂掉呢。”

    魏乐清无奈,只得让对方以发手机短信方式告知银行卡号码。

    第二天,当魏乐清来到银行储蓄所柜台前,拿出一张卡和写着号码的纸条给工作人员时,荣富阳带着两名警察出现在她的面前。

    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商海宁正在办公室里接待新华社记者。最近,因为商海宁创造性地在全市开展了岗位廉政风险防范机制建设,不仅受到了省纪委领导的批示表扬,也引起了许多媒体的关注。这不,新华社记者的到访,是社会舆论对他的工作予以肯定的最佳体现。

    商海宁说:“一个个风险点,就是埋在岗位上的一个个‘地雷’,是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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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廉政建设的隐患。要解除这些隐患,就得努力查找风险点,齐心协力‘挖地雷’。针对查找到的岗位廉政风险,建立岗位廉政风险防控措施,锁定履权界限,规范操作程序,实行权力的相互制衡,控制自由裁量权,防止个人说了算或暗箱操作,做到‘三个到岗’,即‘风险定到岗,制度建到岗,责任落到岗’,达到阻断岗位廉政风险演变成违纪违法事实的目的。”

    正说到兴头上,市委办主任打电话过来,说魏乐清已经归案,市委要开个常委会,议一下这件事的处理方案。无奈,商海宁只好提前结束采访。在与记者一同下楼时,还延续着前面的话题,说:“在前面提到的这些工作的基础上,我们綮云市纪委要求各部门单位结合自身实际建立岗位廉政风险防控措施,市纪委协同各有关部门建立廉政风险电子监察系统、廉政风险预警机制,同时建立严格的责任追究机制,这些工作目前正在扎扎实实地进行当中。如果您过段时间再来采访,我们将会提供一些取得成效的资料。”

    商海宁落座不久,市委书记陈淳安、市委副书记兼市长宋建德、市委副书记黄桐庐、市委常委兼公安局局长史苍南等人也陆续到了。因为前段时间上级要求减少党委副职职数,市委副书记兼人大主任纪德清被免去副书记职务,专心干人大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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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这样就不能参加常委会了。而市委常委兼常务副市长俞青田则因为她是魏乐清的大姑子,根据陈淳安的要求而回避了此次会议。

    按理说,綮云地面上发生的凶杀案只需要公安部门内部讨论一下即可,没必要开什么常委会。可这次不同。首先被杀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綮云地产界的富豪级巨头师浦江。他们父女二人同时遇害,震动了省公安厅,甚至被要求上报到公安部。像这样的大要案,自然引起了市委市政府的重视。即便现在顺利破案,也应该好好总结一下,反省一下。但更重要的还不止这些,更重要的是,杀人的凶手是綮云市国土局副局长俞庆元的妻子,是綮云市著名的乌龙山大酒店老板。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她还是綮云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俞青田的弟媳。有着这样复杂的社会关系、重要的政治背景,就没有人敢小瞧这个案子了。

    如果说还要找出一条理由,那就是,在綮云市前任市长李严州突然死亡的案子还悬而未破之际,现任常务副市长的弟媳又杀了本市的房产巨头。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牵连呢?是单纯的两起死亡事件,还是紧密相联的政治凶杀案?

    市委书记陈淳安刚起了个头,市委副书记黄桐庐就不依不饶,他的发言始终沿着两起凶杀案互相牵扯的思路展开,加上他是公安局局长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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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观点在常委会上引起了很多人的赞同,还有惊恐。现任市长宋建德似乎并不同意黄桐庐的观点,他认为现在的一切只是推测,办案重要的是得讲证据。两起案件是否有关,还得等将来破了案才知道。他说:“富豪被杀案通常都由经济纠纷引起,或者是谋财害命的结果。如果硬要和前任市长被杀案联系起来,那就会被当做一场政治谋杀来看待。

    我们市委常委会上分析一下不要紧,要是这种观点在社会上一扩散,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思想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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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十四.

    自从楚云市市长携方格明、代宇庭等到宾馆看望朝旭他们两人后,朝旭虽然并不认为有了这种握手言欢后便可高枕无忧了,但他也看到了“楚江大桥”这个项目有可能成功的希望。【叶*子】【悠*悠】一方面,他在原来所掌握的间接和直接的有关材料基础上,进一步积极作准备;另一方面,他仍然十分冷静地分析这一项目的两个前途,即项目成功与失败的前途和项目本身的前途。他认为,即使成功签约,在实施过程中还可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问题。从这些年他参与华宇公司的一些重大项目策划的经验看,即便是在深圳,一个重大项目的成功也绝非一蹴而就,何况是在内地。他来楚云之前,就已对程佳运吐露过这方面的担忧。第一次洽谈会的情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知道,这一项目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副市长方格明,是很不好相处的。作为威震一方的副市长的讲话被一个原属于他下级的下级针锋相对、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而市长又当众不点名的批评他,颜面何在?朝旭心想,如果自己现在仍是他的部属,不被打进十八层地狱才怪哩虽然当时在会上的发言与处理方式并无不妥之处,但多少带点情绪。比如说“还是老样子”这句话,暴露了埋藏在自己心底多年的怨恨。不断完善着自己的朝旭,这时也免不了自责一番。但转念一想

    ,作为副市长的方格明,不也一直带着成见讲话么?居高临下的态度,挑衅、挖苦、轻蔑的语气,完全不是以平等的方式对待投资方,更谈不上什么真诚、友好了。当时那种情况下,换作谁都受不了的。朝旭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的感觉。方副市长怎么会是那样一种态度?市长的讲话会让他移恨于我么?他会出点难题或给点什么颜色我看看么?他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对付我呢?这些疑问时常在朝旭的脑海里翻腾。曾在机关工作多年的他,总认为方格明在这件事上如果不做点文章,是不符合方的性格与机关此类人物的“精神”的,所以心理上应该有所准备。至于代宇庭,朝旭认为他还不是重点。从自己回楚云代宇庭急于求见的情况看,代至少不会直接发难。但也必须提防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作,因为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况且与我朝某人尚有宿怨。

    楚江大桥工程的确是个好项目,这点,市政府管重点工程的方格明心中最清楚。可以说,这个项目对于楚云市来说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方手上如果有适当的投资对象,确实也轮不到华宇公司,他有难度这才屈尊就势。朝旭经过几天的调查,他对这个项目越来越感兴趣,远远超出了他来楚云之前在深圳看到的那些文字资料,经济效益是相当可观的。他几乎每天

    要与程佳运通一两次电话。程指示他必须要抢在别的投资方来楚云之前,把合约签下来。这几天,他与工程部长丁克日以继夜地工作,拿出了“初步设想”交给了江枫。同时,又准备了一份在洽谈会上亮底的方案。前者是投石问路,以期引出一些可能发生的难题,后者才是克敌制胜的锦囊妙计。这个项目虽说有不少困难,他坚信,只要确定了目标,办法总比困难多。

    丁克也是一位素质很高的高级工程技术人员,他和朝旭的关系本来就不错,几年来他一直很崇拜朝旭。这次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两套方案,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正确抉择,就连江枫,他们也没有透露半个字。

    第二次洽谈会仍旧在办公厅三楼会议室召开,市长参加了会议,秘书长主持,方格明出席,江枫也到了会。代宇庭、顾同苏和工商、税务、交警及建委等十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参加了会议。甲方主讲是顾同苏,朝旭对此人不熟悉,他目视代宇庭,代有意识地瞟着方格明,示意这是方副市长定的。朝旭心里明白,方又安排了一个新的对手。

    顾同苏中等身材,四十七八年纪,长方形脸,一头乌黑的头发,不知是天生还是涂的黑漆。单眼皮,眉毛稀疏得基本只有那么一点意思,五官布局不是很匀称协调,仪表平平但工于整理,看上去也还

    基本上像个角色。最大的问题是可能不大会笑,纵观其面部组织,很难察觉到有笑的成分,大概这一生不如意者颇多;或者他踩着的这个地球总是在脚下偏来偏去,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生活的缘故,总也笑不起来或根本就没有笑的机会。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城府颇深的心计型人物。这时,坐在朝旭身旁的丁克写了个纸条给他,朝旭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军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朝旭看后,心头掠过一丝凉意。他在原条上回道:“未可轻敌。”丁克看后点头。

    会议按例行程序进行,顾同苏开始了发言。别看他貌不惊人,讲话的声音倒是很脆,音高,虽硬而无韵,干巴巴的像更夫敲竹梆——一个调到底。但嗓门儿一直很亮,中间连口水也没喝,可见底气足。

    顾同苏首先介绍了兴建楚江大桥的准备过程,工程的计划形成,工程的地点、规模、造价、工期,以及建成后的经济价值。其次,分年度讲了建桥的融资过程,基调与方格明近似。最后,便是实质性问题,与有关投资方的合作意向,方格明提出的那几点贯穿他发言始终,大体是——

    坚持楚云市政府的领导;掌握大桥从兴建到交付使用全过程的主动权;控制资金的流向、工程质量和进度;保证拆迁群众利益;实现合作双方各得其所,促进楚云

    市经济建设持续发展等。

    从字面上看,似乎挑不出多大毛病,没有哪一点是针对投资方的,这确实是经过高手润色了的。朝旭向来对这类言之无物的官样文章毫无好感可言。过去见得太多了,这些年来的务实,使他对这些措辞严谨的原则文稿,没有什么好感。这次不同,顾同苏这个发言,实际上是市政府,说得确切点是主管重点工程的副市长定的调子。虽还只是一个提纲,但在这个提纲之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团迷雾。他们并非是在玩文字游戏,而是很内行地吊着所有投资商的胃口。顾的整个发言给人印象就是:这座桥什么时候搞?由谁来搞?怎么搞?他们并不关心,也无关紧要,对华宇来说投资似乎兴趣不大。恰如房地产公司营销员站在沙盘模型前,扬着手中指挥棒搞推销一样,没有重点对象。

    朝旭注意到,顾的发言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华宇,只有“投资方”、“合作方”、“乙方”或“有关公司”。这在他所经历过的项目洽谈史上还是首例,却又无可奈何。顾在发言中虽无谦逊、礼遇之词,程序上也还是站得住脚:第一,他是以招商引资名义向投资者介绍情况,把基本情况和要求介绍清楚是他的主要任务;第二,第一次与华宇公司对话,在对方没有表态之前,不直接把对方拉入自己的议案也无可非议;

    第三,既然尚未确定投资方,作为业务部门不提你华宇公司,也无可挑剔。【叶*子】【悠*悠】潜台词——难道此项目就非你华宇公司莫属哇?随你怎么也抓不到对方的辫子。朝旭曾对丁克说过,政府机关绝非全都是明见日月,聪闻雷霆之徒。尤其在研磨领导的意图上,不少人几近“月昏”“基润”的境界。眼前的顾兄便是一例,可惜他把聪明才智全用在顺从领导意图上,没有自己的主见也不敢创新。否则,楚江大桥工程何以拖到今天,又哪有华宇插足之机

    朝旭冷静地看待这一切,认真听取顾同苏的发言,关键地方作好记录,边听边作应对准备,不断充实他未出手的第二预案。从顾的发言看,似乎第二预案都可能在这里用不上,只能随机应变了。这对朝旭来说并非难事,他也称得上是洞庭湖的麻雀,经过了几个风浪。表面上,他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发言,显得很尊重,很认真,其实内心却在迅速翻腾着。朝旭认为,顾采取这种发言形式,无非是说明了三个问题:一、反客为主,争主动权。楚江大桥因缺乏资金而不能上马,不得不向外招商引资。谁投资,谁就是大桥的主宰。顾的发言是要引起投资商的兴趣,又似乎表明,这一项目不愁没有人投资。你有钱,我不求你,我还有选择;你看上了这个项目,你就会求我,主动权被我所掌握。二、以逸待劳,挫人锐气。第一次洽谈会上,你不是很神气么我现在仍是这个态度,反正楚江大桥已拖了多年,迟一天,早一天也就是那么回事。企业讲究时效,我吃皇粮,你急我不急,你劳神费力地耗,我按部就班的过。你愿做就做,不做走人我也不在乎。三、设障于前,苛求随后。这实质上是方格明在第一次洽谈会上发言的具体化、明朗化,或者说是对方格明意图的诠释。朝旭看来,政府机关这种由来已久的劣根性,非一朝一夕,也非一位高层领导说几句话就可以清除得了的。自己必须面对现实,就是一枚酸果也必须先把它吞下,拦路虎本在意料之中。我今天代表的是华宇公司,非昔日受制于人的朝旭,不存在任何隶属关系。我虽两人,对你满堂谋士,权力对等、义务平行,不存在求谁。经济活动中刻意求人,不仅被人鄙视,也会一事难成。

    朝旭的思路有如“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奇思妙想,涌动于胸,开阔之极。顾同苏的发言尚未完全结束,一个厚实腹案已在朝旭心中形成,核心是以实击虚,他要把方格明的另一面和盘托出。好在市长已有意华宇,如有闪失,必要时可以直接面谒市长。顾的话音刚落,他心里说了一句:“好既然两船皆在江心,或登陆、或出局,全在此一搏了。”

    轮到

    朝旭发言。全场屏声静气,且看朝旭如何应对方格明得意地翻阅他前面的材料,连看也不看朝旭,表面根本不理会朝旭将要讲什么。他看来,朝不过是一个他下级的下级,今天和他坐在一起洽谈,他降低了几格,是屈尊、蚀格。代宇庭呢?矛盾的心理制约着他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抬手打着爹,伸腿挨着娘,心中有事,举止彷徨。

    朝旭从容不迫地展开讲稿,不卑不亢的态度,令全场肃然。他首先说明了来意,介绍了公司基本情况,继而将这些天了解到的“楚江大桥”一些情况谈了看法,其中很多是顾同苏发言应该说明,而又没有说明的实质性空白。方格明听了很是恼火,狠狠地瞪了顾一眼。朝旭紧接着说:“楚江大桥从立项,也就是交通局向市政府和市计委提出报告,至公开向社会招商引资,已整整四年七个月又十六天了。”此言一出,方格明立即眉头一皱,他没想到朝旭会从他最担心的要害处切入,他再也无心自在地翻阅文件了,紧张地把目光慢慢移向朝旭。

    “目前,尚处在寻找合作对象过程中,即便是在今天或其他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合作对象,其间准备工作至少要一年。据我所知,大桥两端拆迁居民一千八百七十六户,目前只安排了二百四十六户,绝大多数因新住宅区征地工作进行得不顺利,主要是

    缺乏资金,造成新居建设施工受阻。如果拆迁户安置工作没搞好,那么,从事大桥建设的人员与机器就无法进场。再说施工期,河道施工最重要的是季节,楚江虽无完全枯水季节,但水底最佳施工期一年也有四个多月。我们初步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桥主体,竣工需要四十个月,也就是三年四个月。这就是说,楚江大桥从立项到最后通车需要整整九年时间。这在当今的经济建设中,作为市一级重点工程项目就显得不是那么‘重点’了。如果还要在一些重大举措上,掺入一些人为因素,致使大桥迟迟不能破土动工,楚江大桥也只有长年纸上谈兵,什么造福于民,发展经济也就是一句空话。”话说到这种程度,方格明有点坐不住了,掏出烟来抽。市长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并斜眼看了看方格明。与会人员也随着市长的意思,都把眼光投向方格明。

    “各位,我再次说明,华宇公司是怀着诚意特地从深圳来楚云的。一个多星期来我们作了大量调查研究。我们认为,一个项目的确立,作为投资方,我们必须考虑到投资的回收与回报,但同时,对项目本身意义亦绝对不能忽视,它直接影响到投资的收益。楚江大桥的经济价值正如贵方‘招商简章’所述,‘它将对楚云市的经济建设起到重大作用。’”

    顾同苏插话:“

    毋庸置疑,对楚江大桥感兴趣的商家不少,它的回报是大大的,关键是资金要到位,谁的资金先到位,谁干”说完,看了看方格明。

    方格明微笑着,轻轻点点头,得意的目光扫视全场。

    朝旭严肃地看了顾一眼,接着说:“所有合作项目都是利益双方各得其所,不存在胜败盈亏,实事求是分析利弊,从而达到共识,实现双赢。毋庸讳言,华宇不是空手道,敢于揭榜,想必不会不考虑后果。鉴于这两方面的考虑,我们愿意投资与贵方合作,也衷心地欢迎贵方党政领导去本公司考察做客。如果贵方有心接纳鄙公司,我们将竭诚服务,并创最佳水平;如无合作机缘,我们有待将来。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有一首歌词中说:‘我们永远是朋友。’谢谢大家”

    一阵热烈掌声。

    朝旭一席无隙可击、变被动为主动的发言,使方格明很是懊恼,他虚着个脸不停地抽烟,一双凝滞的眼久久地盯着对面墙壁。他想,朝旭这小子今天讲得比上次还在理些,怎么办?这次再也不能像上次那样乱了方寸,他正在寻思。

    市长笑吟吟地带头鼓掌,说:“讲得真好,不愧是我们政府办公厅培养出来的儒商,实事求是,众望所归呀好好我想,我们会合作成功的。”他看了一眼方格明,又看了眼主持会议的秘书长,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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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大声宣布:“下面——请方市长讲话大家欢迎”

    方格明虽有满肚子的不舒服,但在这种场合,他仍要保持自己的形象,人家朝旭这次讲话又并无不妥之处,对项目的分析入情入理,身为本项目的最高长官,是第一责任人。市长的几句话等于肯定了姓朝的发言,我方某再不把舵摆过来,那就不识时务了。他点燃一支烟,勉强笑道:“好咳,好。交通局的情况介绍也好,华宇公司的发言也好。既然双方都有诚意,就有合作的基础。但是,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态度如何,而是取决于实力和具体进行过程的实质性问题。交通局要认真考察、比较,华宇公司算是一家。你们要从实力上进行比较,还有技术条件等方面全面比较,择优选取。至于考察,可由建委牵头,财政、交通派人参加,去看一看也好,但一定要实事求是,下步如何搞,看完再说。就这样吧”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事物,大自然、人类社会变幻莫测,而翻云覆雨,今是昨非,变化之速又首推官场。当权者为了维护其既得权位,大都能随机应变以改变自己不利地位。朝旭的这一时限分析,对方格明来说无异于敲山震虎。这一棒喝,如一声惊雷将这些天来弥漫的阴云震散,丁克望着朝旭,敬佩地笑了。

    方格明这几句简短的讲话,没有市长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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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肯定的态度,貌似言不由衷,无所准备,听上去很随便,实际上他是形势所迫,在权衡利弊,经过认真思考后作出的抉择。不论他主观意向如何,客观上对华宇公司是有利的。

    朝旭对方的讲话每个字都细细地嚼着,品味着。他想:方讲话的最后,虽然有令人不安的“比较”二字,但又有“考察”安排,仍不失为一个难得的,甚至可以说是较理想的表态。这个序幕有如此效果是不曾想到的。他从心里笑了,大概是那笔时间账的警钟,敲得这位大人脑袋发嗡,触动了他那根与政绩、前程交织在一起的神经,逼他不得不重新调整思路。毕竟副市长这个位置来得不容易,自己又是负责此项工程的主角,群众呼声也很高,社会上影响很大,真像人家朝旭算的那样,他在任期间工程还没有眉目,又何谈“政绩”?无政绩,非但迁升无望,下届选举现有的位置又怎能保得住?他只好犹抱琵琶半遮面,羞羞答答的表了这个态。

    朝旭算经济账,方格明算的是政治账,不管怎么说,这个回合以朝旭的胜利而告结。从方格明的讲话中分析判断,目前还没有第二家与之竞争,他的“华宇公司算是一家”,应该是唯此一家。至于实力,方格明的担心实属多余,不信任以至怀疑所有投资商都可以理解,他们确实上当太多。实质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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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合作双方的基本原则立场,应该说楚云方面的实质性问题早已公开化。华宇方面,他们敢于前来揭榜,就是认可了项目招商引资条件。朝旭想,只要本工程务虚阶段启动,就成功了百分之八十,这个推理也基于…:向世人公开的招商简章,定下了楚江大桥经济利益关系,优惠政策,工程造价与时间界定等原则基调,谁也不能不认账;《合同法》的出台,给企业撑了腰,给一切经济活动制定了法律法规,合同一经签定,任何行政干预都将无济于事;合同谈判的有利因素,是取决于对双方情况的了解。近一个星期的调查了解,朝、丁两人对工程的总体情况和每一个环节,几乎了如指掌。甚至楚云市负责此项工程的有关部门和工程技术人员,都没有他们掌握的材料和情况全面、细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兵法并不陌生的朝旭,调兵遣将,左右逢源。

    第二次洽谈会结束后,朝旭没有马上给程佳运打电话,他的习惯是,上司不关心过程,只需要结果,再有美妙的激动人心的经过,结果为零,只能出现在舞台,而不能运行于经济工作中。

    楚江风平浪静,两岸灯火通明,寂静的江边,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一艘游轮长鸣汽笛,在江心缓缓行进。江对面西山如一片灰色的云,丛林中隐隐约约闪动着点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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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寥若晨星。朝旭与丁克在江边漫步。

    朝旭说:“老丁啊这个工程尽管方市长表了态,但要拖个一年半载,我们也毫无办法,这里的工作作风我是知道的。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尽快签约。只要签下合同,哪怕是意向书,华宇公司就有主动权,就可以按自己的日程表进行实际操作了。”他抽了一口烟,叹口气说:“我感到,目前这种迂回战术,曲线接近的做法太累,可要战胜官僚主义者,又不得不如此,还要谨慎小心,夹着尾巴做人,直到签署正式合同,才能堂而皇之地展示自己的真知灼见,才能使他们真正了解华宇的实力和水平,才能使他们信服。”

    丁克很认真地说:“是啊我知道您的这种心情,可又不能公然坦露出来,这几天的情况证实了您所分析的。现在,我才真正理解,为什么说,这里是阶级斗争的发源地,全国最大的‘有色’之乡啊”

    “时间过得好快我答应程总一周返回,没想到还只有这样一个含糊结果。”

    “他们吃皇粮,你急他不急,有啥法?”

    “看来,现在是对我们沉着的历练啦尽管我已十分坦诚,还不能使他们感到我们急于求成,否则,还会引起猜忌,说不定还要出点什么题目?”

    “怎样才能尽快签约啊?”丁克看着朝旭。

    朝旭抽着烟想着,继续前行,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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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停步,回头对丁克说:“有一个人能帮我们。”

    “谁?”丁克问。

    朝旭从容地说:“代宇庭”

    丁克迟疑地问:“他呀?您的对头也可信?”

    “是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既然聚了头,咋就不能派上用途呢?蔡瑁不缺,蒋干寥然啊”

    “您是说——”丁克指了指朝旭。

    朝旭点头,两人哈哈大笑。

    “您怎么会想到他?”

    “代宇庭两次洽谈会上沉默寡言,说明什么?”

    丁克摇摇头笑道:“不知道”

    “他虽然谈不上有何本事,但也绝非完全无用之徒。你想想看,我们来楚云至今,他一直低调,以随从面目出现,客气有加,从不愿多说半句话,为什么?”

    丁克仍摇头:“不清楚您的意思——”

    “他从倨到恭,很明显,心猿意马,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双重卧底。”

    “的确不大对头,您说过,原来和他关系既然那样,这段日子,代宇庭态度这样友善、客气,对洽谈工程讳莫如深,态度暧昧。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缘由嘛楚江大桥工程,政府方面不是以他为主,观颜察色,待机而动。他代某人一贯的游戏规则是——有利可图,楚江大桥尚无眉目,他又何必忙于多此一举?”

    “那他摆酒接风又是为什么?”丁克指了指朝旭,“您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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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旭稳重的点头,两人哈哈大笑。

    为欲达之目的,利用与自己宿愿甚深的对手,这一大胆超常的设想,若非留侯、卧龙之辈不可能轻涉此险。丁克想到这里,望着朝旭再次问道:“您怎么会想到他?”

    朝旭的智商在此又出现了一个高峰——

    他对代宇庭前倨后恭的表现进行推理:“代宇庭不仅两次在洽谈会上都是沉默寡言,而且自我们来楚云至今,一直是以低调随从面目出现,这可不是代宇庭的真实性格。前些天忙于洽谈会的准备工作,没有时间细想,现在回想起来,这其中一定有文章。我何不将他当做一块可口的槟榔,慢慢地嚼完、吮干甜汁后,再把他当做干渣吐掉?”

    丁克也觉得代的确表现不大对头,说:“是呀我听您说过,您原来和他关系比较别扭,可我们来楚云这段日子里,代宇庭态度为什么一直比较暧昧?甚至还很客气?”

    朝旭笑了笑,望了一眼丁克,分析道:“不外乎三种原由:一是楚江大挢工程,政府方面主要是方市长挂帅,他不便插手,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是观颜察色,待机而动。这样做,既不得罪我朝旭,也不暴露他自己。他代某人一贯的游戏规则是有利可图,楚江大桥尚无眉目,他又何必忙于此事?再者,对他过去有些过分的做法,或许有些担心?担心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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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揭他的短,倘或逢人便告什么的,岂不使他姓代的无地自容?摆酒接风,虽不尽释前嫌,先堵住我朝旭的嘴也好,至少不会发生正面冲突,以免使他代某人难堪、尬尴。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朝旭讲到这里笑了,他摇了摇头,踱着步继续分析:“这两点不排除,但更重要的则是他姓代的地位发生了变化。代宇庭虽无真才实学,可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确非容易。过去之所以将我挤走,是怕我超过他,现在我朝某对他不构成威胁,他又何必一堆屎不臭,挑起来臭呢?到头来他代宇庭还落得个嫉贤妒能被人唾骂。所以,一直以来他不敢显示自己,一直做一个随从。”

    “一个答应,难答应。”丁克插话。

    “于是,极力装出一副和我朝旭是老同事的姿态,当众既不说某的好话,也不说坏话,三缄其口。至于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想法,比方说窥测方向,钻点空子,通过这个工程捞点外快什么的。”

    “这毕竟是个投资几亿的大工程,吸引力大着呢”丁克说。

    朝旭坚定地说:“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和用心,代暂可为我所用。我们要把他当做一块‘敲门砖’,由他帮华宇打开一个突破口,尽快促成合约的签署。代能够被利用的也仅此一点。他以后所求或别的什么,在不违背原则,不损害公司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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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前提下,可以视情况而定。”

    丁克又问:“您说第三种缘由是什么呢?”

    朝旭说:“嗬,对啦这第三个缘由,他的身份。他是方副市长的高参。在某种程度上,方的态度取决于他的态度。”

    丁克不解地问:“这又是为什么呢?”

    朝旭笑道:“不懂了吧这就是我前面说的,叫‘毛病’。有些当官的,总把他的决策,定位在他多年培养的所谓‘亲信’上,颈上的脑袋是属于别人的,你别看方格明声色俱厉,实质上或许是姓代的在从中作梗也未可知,所以争取了姓代的也就等于争取了方市长。”

    “朝总这个想法好俗话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一举措虽不是化解宿怨,却也暂时少了一个对立面。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嘛。”

    朝旭笑道:“他嘛利用他促成这件事是可以的,至于说朋友,离做朋友还远着哪”

    朝旭本是性情中人,事业上他是一个执著追求者,他认准了的事一往无前,是一条不屈不挠、从不言弃的汉子;他又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对同事,对朋友、家人,对上下级,他既讲原则,又重感情,从来不去算计别人,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君子。

    朝旭对代宇庭有成见,而且很深,但他从没有想到过要存心去报复人家。他只希望有朝一日通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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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渠道,如组织整顿,机构改革等,使这种人有一个合适的去向,以免妨害党和人民的事业,特别是政府机关,这种人越少越好。他从不曾想有意地、不择手段地去害谁。

    朝旭给丁克解释说:“这次有意利用代宇庭,主观上并不是整他,也不是害他,更不是报复他。利用他,在客观上可以促成楚江大桥项目早日上马,并不是一件坏事。在楚云,是发展经济,造福于民;对华宇,则是扩大业务,提高经济效益,这是一件于政府和企业双赢的好事。不能对任何‘利用’都持否定,比喻说利用外资,利用矛盾,利用有利机会,推动事业的发展,不应归于贬斥之列。”

    丁克笑道:“这我知道,您的为人还需要给我解释吗?搞成这个项目,对楚云那叫功炳千秋,对华宇则是一本万利呀”

    “哈哈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朝旭爽朗地笑着拍了拍丁克肩膀说,“先由你出面,给他打招呼,今晚请下客,我还欠他接风酒的人情呢,不管人家如何用意,来而不往非礼也。”

    “是不是还到他家里去表示表示?”

    “不可以,此人向来变数太大,常常出尔反尔,他没有真正的朋友,却有真正的仇家。我算不算一个,只有他知道。他对我们的态度并不十分清晰,在我的心中,至少还是一个模糊的形象,不确定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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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多了,出卖我们随时有可能。吃顿饭可以,桌上表示一点小意思,也说得过去,专程登门肯定不可取。再说我们不是求他,顺其自然吧”

    “噢,您的意思我懂了,有些话怎么说呢?”

    “待之以礼,轻松自然,欲擒故纵。”

    丁克想了一下,右手握拳往左手一击,说:“对放个烟幕弹,让他做个传声筒,反正代宇庭又不是决策人物,火力侦察一下对方反应,很有必要,对就这么办”

    “老丁啊,我们可是第一次演‘双簧’啊”

    “但愿我这个配角能使您满意。”

    “不不是配角,叫搭档”

    “嘿嘿嘿……”

    代宇庭欣然接受了朝旭通过丁克示意的宴请。席间,代透露了在昨天下午的市长办公会上,关于楚江大桥投资方案的议题,他说:

    “市长办公会一共研究了五件事,这是作为第三件事研究定下来的。市长特别交代,要方副市长抓紧和你们联系,不要错过机会。市长还谈了他对朝旭的印象,并说在前几天的市委常委会上,他说:‘我希望组织部门想点办法,像朝旭这样的干部得留住。’其实我……”

    朝旭心里紧了一下,他怕往事的回忆干扰眼前大事,立即打断代的话说:

    “代局长,过去的事就算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朝旭的大度,像是对代宇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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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有点触动,他低着头很学生的样子。

    朝旭也总是心太软,过去常常被人这种假象所迷惑。这次他就势再“软”他一次。他十分清楚,代宇庭在楚云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假象师,他也就是凭着这一特别专长,混到了如今这一显赫的位置。朝旭的软硬,代以为很清楚,他在待人上心软,工作作风上过硬,代一直认为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以为朝旭还是以前那种“心软”,殊不知今天这一“软”,是因为朝旭掌握了他“有奶就是娘”的习性,是朝旭因势利导的策略。

    代把市长办公会议的底全部兜光,朝旭已达到了第一个目的。他一边擦着嘴,一边对代宇庭说:

    “代局长,我知道,你和市长、方副市长的关系都很好,本项目能否搞得好,你将起到重大作用。我们呢,来楚云的时间很久了,作为企业,时间就是金钱啦请你能不能转告两位领导,政府如果没有最后决定下来,我们就不等了,先回深圳,什么时候定下来了,什么时候通知我们。因为,我们的事情太多了。”

    “程总一天几个电话,催朝总回去。”丁克插话。

    朝旭接着说:“反正还不算远,现代化交通,寅时出发,卯时便到。”

    代宇庭显得有些紧张,说:“那好吧不过你们至少明天上午等到我的电话再做决定。”

    朝旭看了丁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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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说:“这——行明天下午走。”

    丁克说:“有必要吗?朝总?还是早些回吧这边劳而无功,那边的事积压一堆。”

    朝旭笑笑说:“行了我知道,你那一摊子事确实不少。一个星期都过去了,再放一放,就半天。我们明天上午租个车,我带你到咱们楚云的几个景点去转一转,就半天,行吗?”

    代接过话说:“车就不用租了我要局里来个车陪你们转转,中餐到‘海韵宫’,我安排。”

    朝旭大方地伸过手握了代一把:“那就谢谢您啦”

    丁克满脸的无奈。他们边说边站了起来,丁克手示服务员结账。代与朝、丁两人握别时叮嘱道:“明天早餐我就不过来陪你们了,吃完饭请在房间等着,我会告诉司机到房间请你们,上午手机不要关。”

    朝旭说:“好吧”

    临走,朝旭只送到餐厅门口,丁克送了出去,和代寒暄了几句,随手从提包中拿出两条“中华”烟和一个厚厚的“红包”,代宇庭假意推让了一阵,最后说:“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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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十五章.

    黄桐庐盯着宋建德的眼睛,忽然微笑道:“宋市长的话固然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们办案总是要先有推测,后有行动。没有严密的逻辑判断,我们的行动就不会有结果。现在我们要做的工作是,如何按照这种逻辑判断,加快我们的工作步伐。”

    史苍南也附和道:“是啊,师浦江被杀后,我们公安机关接到了好多群众举报。大家认为师浦江是俞庆元夫妇共同谋害的,当时我们也没太在意。不想经过侦查,果然是俞庆元老婆魏乐清干的。现在又有人举报,说魏乐清只是站在前台的凶手,真正躲在背后的凶手是她老公俞庆元。所以,我专门向陈书记汇报了,看看下步该如何行动。”

    陈淳安看了看商海宁道:“俞庆元是市管干部,要动他,该市纪委出面。”

    商海宁皱了皱眉道:“要动他,还要市委批准,由市纪委对他进行‘两规’,我们负责谈话,让他主动交代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纪委‘两规’也不能随心所欲呀,得在拥有一定证据的基础上进行。不能说他老婆杀了人,我们就想当然地‘两规’他吧?万一这事与他毫不相干,我们岂不错怪了他?依我们纪委的办案思路,现在还不是‘两规’的时候,最多也只能把他找来,做个信访谈话。在办公室里问他几句,如果没什么事,就马上让他走。只能这样做。”

    黄桐庐是分管政法工作的,纪委这条线也由他负责联系。不过,商海宁与史苍南不一样。史苍南是他直接分管的,而且对他言听计从。而商海宁是省里下来的,纪委工作又相对独立些,有时也算一套班子,对市里领导的话并非全部都听。对的听,不一定对的话不但不一定听,还会说出许多道道来。于是,黄桐庐拐个弯对商海宁道:“商书记,像你这样信访谈话,能够谈出什么名堂来?有哪个杀人凶手会在几分钟的谈话后就乖乖承认的?要查就得动真格,把他‘规’起来,经过一番内查外调,彻底查清事实真相。”

    “不妥不妥。”没等黄桐庐完全说完,商海宁就顶了过来,道,“这是公安机关的做法。这样做对付普通老百姓可以,对我们的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决不能这样随意。调查和处理一个干部,我们要慎之又慎啊”

    宋建德不想让商海宁受到孤立,等他话音一落,立即声援道:“商书记说得很对,纪委有纪委的办案规矩,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规矩。现在对俞庆元不马上采取措施,并不意味着就听任他违法乱纪,只是我们还要等待,还需要证据,只是暂时缓一缓。现在不是已经把他老婆魏乐清抓起来了吗?好啊,先把她进行审问,进行内查外调啊。如果她的口供以及相关的证据证明这起凶杀案并非她一人所为,而是她和丈夫俞庆元一起干的,那就马上对俞庆元采取行动啊。如果俞庆元是杀人凶手,不仅纪委要立案,公安部门也要立案,两家一起配合办案,那不是很好吗?如果后面还有什么人也牵扯到里面,不也能一个个地查出来吗?难道我们对纪委和公安局办案没有信心吗?至少我有,我相信市纪委和市公安局能够把这个案子办成功的。”

    陈淳安马上放话过来调和,也算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他说:“好好好。既然大家认为要缓一缓,那就缓一缓嘛。我看缓一缓是可行的。如果俞庆元涉案其中,迟早总会露马脚的,难道他还会长出翅膀飞走不成?现在,我们再议一下,如何加大力度,把魏乐清的案子审清楚。公安部门要加大审讯力度呀”

    黄桐庐对自己在常委会上被压过去的风头很不乐意,于是又掀起一波道:“陈书记说得对,现在是得加大对魏乐清的审讯力度。而且我也非常赞同刚才宋市长所说的,由纪委和公安部门联合办案的做法。但是,我觉得不应该等魏乐清供出俞庆元再联手,要联手现在就应该联手。让纪委提前介入,与公安部门一起审讯魏乐清,可以加快进度嘛。在这方面,纪委是有经验的。我作为分管政法、联系纪检工作的副书记,十分清楚两家单位的职责。纪委和公安局都是反**的职能部门,都有责任抓好反**工作。但是,纪委是反**的组织协调机关,是反**工作的领头羊。有纪委出面牵头,公安部门配合办案,可以把案子办得更加顺利些。”

    陈淳安看了看商海宁,道:“这当然可以,海宁,应该没问题吧?我看市纪委可以提前介入,和公安部门一起对魏乐清进行审讯。公安部门的审讯方向是整个凶杀案的过程,而纪委的方向则是这起案子背后的党员领导干部。我觉得黄桐庐提的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商海宁道:“好啊,我们市纪委一定积极参与调查,如果确实牵扯到党员领导干部,我们决不会轻易放过的。”

    陈淳安道:“对,不论涉及到谁,我们都坚决支持你们办案。对于党员领导干部违法乱纪,我们更要一查到底,严惩不怠”

    其他常委散去后,黄桐庐召集商海宁和史苍南开了个小会,议题就是如何加强对魏乐清的审讯力度。

    史苍南道:“说来也惭愧,我们綮云堂堂一个地级市,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看守所。魏乐清现在关押的地方,外面正在进行装修。我怕关在那里不太安全。”

    黄桐庐道:“是啊,看看要不要把她带到下面哪个县里的看守所去关押。现在市区的看守所,还不如下面县里的条件好。”

    商海宁道:“我们纪委的办案点倒还可以。前段时间我们刚装修完毕,在每个窗户外面都加了铁窗,特别是一楼的设施,还加了一道栅栏,现在不愁调查对象逃跑了。”

    黄桐庐道:“你指的是竺家埠宾馆?”

    商海宁笑道:“是啊,现在的竺家埠宾馆,是我们市纪委固定的办案点。那里的条件还可以。不过,我们通常只让‘两规’对象进去,像魏乐清这样的杀人凶手,放在那里安不安全,我可没有把握啊”

    黄桐庐道:“你放心。只要环境好,设施好,其他没什么可怕的。”

    史苍南也附和道:“除了你们的看护人员外,我们还可以加派民警看管。她魏乐清还能逃出我们纪委和公安的两道防线?”

    黄桐庐对商海宁道:“是啊,人到了你的办案点,不就更方便你们办案了么?为了配合你们办案,公安部门可是提供很大方便了。”

    史苍南笑道:“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这也是帮我的忙嘛。”

    三人一起笑过,事情就算是这样定了。

    一辆警车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一辆囚车,在綮云市的大街小巷拐了几拐,就驶进了郊区的竺家埠宾馆。那里一面临江,一面临湖。风景优美,环境优雅,真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往往会被许多人同时青睐。旅行家或驴友喜欢这里,摄影家和画家喜欢这里,诗人和作家喜欢这里,现在就连搞案子的公安机关、检察机关和纪检机关,也喜欢上了这里。U点com

    在竺家埠宾馆,楼上楼下都关着纪检机关的“两规”对象,或者有关的证人。当然,纪委的关不叫关,审讯也不叫审讯。按照他们的办案习惯,通常说是把人带到这里,和他们做一番谈话,让他们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讲清问题。话是说得好听了,罪可没那么好受。毕竟待在这个地方不让出去,一天又一天,失去了人身自由。那种感觉,和关在看守所里没多少区别。

    自从中央纪委二次全会后,全国纪检机关都加大了办案力度。随着“两规”“两指”的实施,纪委的权限也大起来了,地位也高起来了,成为一个令党员干部尤其是那些违法乱纪的党员干部闻风丧胆的权威机关。由于检察机关和公安机关在审讯时间上有严格的法律限制,而纪委办案则依照纪检机关的办案条例以及监察机关的监察法,在时间上拥有较大的余地。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纪委办案的实际权力甚至超过了检察机关。当然,现在纪委办案往往与检察机关联手,做到优势互补,协同作战,从而使许多大要案和疑难案件得到了顺利突破。

    不过,魏乐清的案子还没有让检察机关插手。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她尽快说出她背后的指使者和合谋者,比如俞庆元、俞青田,甚至别的什么人,等等。黄桐庐和史苍南都希望魏乐清能够尽快开口,从而使綮云的政治局势再次发生变化。到那时,綮云政界的高官就会像麻将桌上的牌一样,重新洗一遍。而黄桐庐和史苍南,都有可能在新的牌局中晋升成为“财神”级的王牌。

    此时,魏乐清被关在竺家埠宾馆一楼的最里间。除了一楼大门有人把守外,在一楼中间还有一道铁栅栏。在铁栅栏旁边坐着一个看护人员。在魏乐清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女民警。有了这三道关把守,魏乐清确实插翅难飞。公安民警和纪检干部,轮番进去审问,让她交代出背后的人物。遗憾的是,魏乐清嘴巴封得很死。她不仅没有说出背后的人物,连自己参与凶杀案的事,也矢口否认。她说:“杀人的事是酒店里的保安沙开化和沙奉化干的,我曾经竭力劝阻他们别干傻事,可他们硬是不听,一定要从师浦江手上狠狠敲一笔,想发财了再回老家。最后,因为师浦江不从,他们就杀害了师浦江父女俩。”问她为何也出现在杀人现场,她说:“我是因为与师浦江有纠纷,想让他吃点苦头,但并没有想让杀害他。都是因为沙氏兄弟贪财才害死了人,而且还让人误会说是我指使他们干的,其实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参与杀人,没有指使他们去杀人。”问她为何要在事后汇钱给沙氏兄弟,她说:“那是我怕麻烦,怕他们诬赖我,毕竟我当时确实是在杀人现场。”

    在说了这番话之后,任由审讯人员如何劝说,她都保持沉默,就是不肯再说什么。

    显然,魏乐清是在说谎。纪委办案人员到市农业局和施工单位进行了调查,很快查清了魏乐清参与了其中的交易。同时,公安机关暗设在乌龙山大酒店里的探头也记录了魏乐清与师浦江的争吵过程。由于师浦江坚持原有的态度,惹怒了魏乐清,第二天傍晚,她就让沙氏兄弟杀害了师浦江。对此,沙氏兄弟的供词也完全一致。可以说,魏乐清指使杀人的事实是不可辩驳的。或许,魏乐清以为凭着自己大姑子是常务副市长的身份,到时候一定会出面帮忙。所以,她死不承认,希望将来能够从轻发落。

    就在魏乐清死猪不怕开水烫,搞得公安机关和纪检机关无计可施之际,一个名叫魏新昌的小伙子住进了竺家埠宾馆一楼铁栅栏外的一间房里。

    竺家埠宾馆是家私营企业,尽管纪委几乎包下了这家宾馆,但所给的房费有限,而且纪委并非一年到头都有案可办。于是两家商议,如果宾馆有空余房间,特别是铁栅栏外面的这几间房,仍然可以对外开放。

    这个魏新昌住进来后,很快就在宾馆外面转了一圈,把里里外外的线路看了个清楚。平时,他总爱站在栅栏旁边抽烟。一边抽,一边和栅栏里面的看护人员聊天。

    这个看护人员兴许实在是太无聊了,在魏新昌时不时大中华香烟的传递下,话兴越来越浓,把最近的天气包括股市的兴衰通通胡扯了一番。然而,当魏新昌问起里面被关的是什么人、他是否可以进栅栏来聊天时,看护人员赶忙关住话闸,来了个王顾左右而言他。

    魏新昌一会儿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又到走廊上来晃悠。只要有机会,他就逮住看护人员瞎聊。这回聊的是中国足球,两人正把球员骂得狗血喷头,外面三三两两地过来一批服务人员。原来是中午开饭时间到了。这些服务员手里都捧着一堆快餐饭盒。有的往楼上去,有的往一楼里间去。看护人员便将铁栅栏的门打开,让服务人员将饭送到房间去。因为栅栏里面有好几个房间,几个服务员分别将饭盒送进去,但送得最多的是109房间。109的房门打开了,里面站起来一个女警察,接过饭盒,服务员就出来了。

    魏新昌在竺家埠宾馆住了好几天,每天都在铁栅栏旁边晃悠,渐渐和看护人员交上了朋友。他发现,这个人称老海的看护人员并不热爱自己的职业。他是一家国有企业的下岗工人,原先还是车间的党支部书记。因为没有什么业务专长,下岗后再也找不到工作了。好在他的党员身份,再就是有个亲戚与市纪委的同志熟悉,就这样被推荐来做个看护人员。除了每天管三顿饭外,薪水少得可怜。他整天就在谋算着如何再就业,如何重回当年做车间党支部书记的辉煌岁月中去。因为这样的心态,还有看护工作的临时性,老海隔段时间就要开点小差。比如上个厕所,或者到宾馆外面的小店里去打外电话,问问老婆孩子最近的情况,包括亲戚帮助介绍工作的进展。魏新昌了解到老海的心事后,便向老海许下海口,说过段时间介绍他认识綮云市的大老板,找个工作不成问题。听了魏新昌的话,老海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先是魏新昌递烟,现在成了老海递烟。不过,老海递的烟明显差一两个档次,所以,魏新昌总说除了中华烟都抽不惯,依然让老海抽他的烟。有时手头宽裕,他还会大大方方地塞给老海一个整包,让老海惊喜不已。老海问他到宾馆里来干什么,魏新昌说,是市里的大老板让他到这里来等楠州的大客户谈生意。等生意一谈成,回扣就有好几万,直把老海说得一愣一愣的。

    魏新昌发现,栅栏里面的109房间内是由两名女警轮流看护的。有时是个中年胖警,有时是个年轻的瘦警。瘦警态度严肃,看到魏新昌时显得很不友好;胖警态度和蔼,非常友善。而且魏新昌注意到,胖警值班时,109房间里的话特别多,当然,说话的都是胖警,有时还会传出些笑声。特别是到了后面几天,魏新昌经常看到胖警站在门外和里面的人说话。她经常在走廊上荡悠悠的,也显得有些无聊。有一次,她竟把里面的人也带出来晃悠了,相当于放放风。这个人当然不是别人,就是乌龙山大酒店的老板魏乐清。

    魏乐清出来放风时,一眼就看到了魏新昌。此后,她便一直在寻找机会,躲在门边往外看。终于,当老海跑出去打电话时,她紧随其后冲了出来。发现老海还留了些手段,把铁门锁上了。好在魏新昌就在门外候着。于是,她塞给魏新昌一个纸条,然后轻声道:“快,快让人来抢”

    还没说上两句,109对面房间有人出来了,是纪委干部。见魏乐清走到铁栅栏边,就过来制止,并将她带回了109,还把正在打盹的胖警批评了几句。

    在乌龙山大酒店的一间会议室里,俞庆元一张张地摊开纸条,边看边念:

    “中餐或者晚餐送饭时,找几个人混进,把我抢出来。”

    “或者把负责送餐的厨房承包下来,让自己人送。”

    “胖警是自己人,值得信任。”

    正在这时,俞庆元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胖警的声音:“我现在认魏老板做了姐姐,她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尽快想办法把她救出去,要不然准得判死刑。”接着,胖警又说了竺家埠宾馆的地理位置包括周围的重要建筑、道路、换班时间等等。

    胖警谈的这些,其实与魏新昌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但有些方面更准确。

    俞庆元拍了拍魏乐清堂侄魏新昌的肩膀,兴奋而神秘地道:“干得好”然后,对身边的几个人说:“我们再议一议,看下一步如何行动,尽快把魏乐清给救出来。”

    甲说:“既然胖警是自己人,干脆就让胖警把老板放出来。我们定好时间,在外面准备好接应的车子,可以随时把老板救走。”

    有人反驳说:“那里不只胖警一个人看管。旁边都是纪委的人,他们能让胖警随随便便把人带走?弄不好人没放出来,还引起他们的警惕,以后再要救就难了。”

    乙说:“宾馆后面不就是一所学校么?我们可以从学校翻墙进去,然后拆掉109房间的窗门,再把老板救出来。”

    反驳的说:“翻墙进去没问题。关键是拆窗门,那声音会有多响?其他人听到了怎么办?你以为纪委那些人都是聋子啊?”

    丙说:“干脆,花个几万块钱去买那个什么**来,把里面所有的人,包括纪委的干部统统迷倒,然后再把老板救出来。”

    还是有反驳的声音,说:“买**容易,但要想把里面的人都迷倒就难了。纪委的人不可能都能吃到你送的饭,吃饭的时间也不一致,迷不倒怎么办?”

    魏新昌也证实:“里面看管的人和纪委干部中的一部分人是吃盒饭的,但大多数人是不吃的,而是到餐厅一起围坐了吃。要想迷倒他们,不容易。”

    丁说:“那还是老板自己想的办法管用。那就是,派人把厨房承包了,让自己的人冒充服务人员进去送饭,再把人救出来。”

    这一提议得到了俞庆元和其他人的广泛认可。

    说干就干。第二天,魏新昌带了十几个人一同住进竺家埠宾馆,并且与俞庆元始终保持热线联系。按原先的设想,魏新昌得找到餐饮部经理,提出要承包厨房。但是,在向餐饮部经理提出这一想法后,立即遭到了经理的拒绝。魏新昌无奈,要想提出高价来诱惑吧,恐怕更加引起他的怀疑;如果按社会上普通的价格去谈,有哪个餐饮经理会平白无故地把生意让给别人去做呢?更何况,这家宾馆的住宿与餐饮是同一个老板承包的,没必要单独拿出餐饮给外人去做呀

    魏新昌在电话里向俞庆元汇报了这里的情况,然后提出:“其实我们没有必要非承包下来不可,反正承包是假,冒充服务员送饭是真。到时候,我们只要跟着服务员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就行了。”

    俞庆元表示这一方案可行。但他再三交代:“做事一定要稳重,要想妥了再干,千万别胡来。特别是救人的时候,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什么人,一定要保证你姑**安全。”

    魏新昌不仅修改了救人方案,而且还修改了救人的时间。按照魏乐清自己的想法,最好是在中餐或晚餐时救人。但魏新昌了解到,中餐和晚餐时看管得比较严,恰恰是早餐时分,很多人都还在睡觉。因为办案人员喜欢晚上审讯,早晨往往犯困爱睡。这个时候救人,阻碍较少。

    据观察,正好又是胖警当班。于是,在这天早晨六点左右,俞庆元就让人开了两辆汽车,停在了竺家埠宾馆外面。七点左右,当送餐的服务员向宾馆一楼铁栅栏里间走去时,魏新昌带了十几个人赶忙冲了进去。这时,有服务员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说:“我们是来找人的。”服务员也只顾送饭,其他事情就不多问了。等到纪委的两名干部发现时,正要上去阻止,魏新昌带来的几个人一左一右围住他们,还责问他们“为什么把人关在这里,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你们这样做是不是犯法?”

    109房间里早已预知了行动时间。胖警已经掏出钥匙打开了魏乐清的手铐,然后咬着耳朵说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魏乐清感激不已,忙说:“谢谢好妹妹,出去以后就把乌龙山大酒店的股份转到你家某某那里。”胖警感恩戴德,恨不得跪下来拜她三拜。把魏乐清送出去后,就故意躲到一边,继续伪装打盹。心里头,却是溢满了甜蜜。

    纪委干部被这批人搞得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还没怎么反应过来,魏乐清就被人救了出去。不久,围着他们的那几个人也在晨雾中消失了。在场的干部马上把宾馆里所有的同事都叫醒,当大家赶到外面找人时,发现救人的两辆车早就无影无踪了。纪委的同志也都是机关干部,大多是斯斯文文的,哪见过这种离奇的抢人场面。后来有人甚至向市纪委书记商海宁汇报说:“简直就像是白日做梦一般。”

    荣富阳和史苍南先后得到紧急情况报告。黄桐庐在向市委领导报告后,在办公室坐镇指挥,要求史苍南派出精兵强将,务必将逃脱的魏乐清尽快缉捕归案。

    一张天罗地网,沿着綮云的水陆交通要道,迅速铺开。

    荣富阳亲自带领大批民警,在山路上追捕。同时,指挥着数十辆警车,沿着不同的道路围追堵截。在水路方面,他们也准备了大批船只包括快艇,密切观察着可能出现的动向。

    终于,有人报告:抢了魏乐清的两辆面包车出现在千山湖的东南方,很可能向邻近的淳阳方向逃窜。

    魏乐清犹如一只发臭的苍蝇,警察犹如成群成窝的蚂蚁。此时,蚂蚁们正以最快的速度、最激动的心情、最饱满的信心,奋力前行。

    綮云市水陆各方面的车辆船只,马力加大,万箭齐发,浩浩荡荡向臭蝇所处的方向奔来。

    一辆辆警车在沿湖公路上卷起一片片尘雾;

    一只只快艇在千山湖面上刨起一层层雪浪;

    一个个行人回过头来,望着那车那船,惊恐地张开大眼大嘴。

    一辆私家车将警车堵住了,警察下来骂人,私家车主毫不相让,一阵唇枪舌剑。

    一辆货车司机为了观看警车“比赛”,将车头撞向前面一轿车的尾巴。

    警车毕竟是警车,面包车毕竟是面包车。更何况,面包车的敌人是一群警车,是一个战斗集体。要想把这成串的警车甩掉,谈何容易

    魏乐清坐在车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务必要按时开到安全地点。可是,后面的警车一辆接一辆,好像越来越多,越甩越多。

    魏乐清不时给俞庆元打电话,向他报告现场的情况,要他帮助想办法,防止再次落入警察的手里。她急得满头大汗地说:“如果再被抓去,那可是罪上加罪,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俞庆元也无计可施,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对着手机支支吾吾,一会儿说:“老天爷保佑”一会儿说“再想想办法”。可是,他实在想不出办法。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真当后面的警车追得越来越近时,魏乐清所乘的那辆面包车发动机出了故障,中途罢工闹情绪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修车,也来不及了。

    “天要灭我呀”魏乐清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滚过来一辆手推车,直撞向后面的那辆警车。“咣当”一声,警车被撞得一塌糊涂,前窗玻璃全都碎了。警车依着惯性前行,不但推开了手推车,而且还撞到了面包车的车尾,又发出一阵巨响。

    还好,面包车上的人都安然无恙。几个人拖着魏乐清下车,赶忙上了前面那辆面包车。

    按说后面的警察就在几步开外,要抓逃犯也不难。可能是警车被撞得厉害,加上里面的人多少都受了点伤。这时,大家只想弄清自己是死是活,是残是废,也顾不得逃犯了。等到后面的警车过来,把道路清理干净,魏乐清和她的面包车又跑出好几里远了。

    荣富阳组织警力,再次奋力追击。

    面包车的速度究竟比不过警车,近了,近了,就快追上了。

    魏乐清再次陷入被捕和死亡的恐惧,又长叹一声“老天”

    突然,一截松树从山上滚了下来,横在警车前面。警车灵活地避开松树,准备继续追击。谁知,骨碌骨碌又一截,骨碌骨碌又一截。警车连避了好几下,才将这几截松树甩开。

    “这是谁在捣乱?”车上的警察愤愤地骂道。但是,谁也没精力去细细追究,因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快追上前面的面包车。

    魏乐清往后面看到那一截截滚落的松树,连谢“老天保佑”

    她觉得,除了老天爷能救她外,这时没有别的人了。那几截松树,还有刚才的手推车,分明是老天爷派人干的。

    正庆幸自己命大,老天爷对自己格外关照,谁知又出事了,老天爷要冷落她了。

    兴许是面包车开得太猛太急,在转弯时撞上了一个大水泥墩。车头陷在里面出不来,再也开不动了。

    几个人拉着魏乐清下车,往前面的山路上逃。

    后面的警车全部停下,一拨拨的警察从车里下来,纷纷持枪上阵,而且从不同方向围过来,要将魏乐清等人堵在山旮旯间。

    魏乐清再次惊恐,在手机里对俞庆元说:“完了完了,我们夫妻缘尽,来生再做夫妻吧”

    突然,山上滚下来一大堆的石块,声音震天响,把魏乐清吓坏了。

    再定睛看时,发现这些石块并没有滚向魏乐清,而是一块块砸向下面的那些警察。

    警察们纷纷撤退,暂时避向山间的高地和树背后。

    就在这里,山间小路上驶过来一辆摩托。还不得魏乐清反应过来,摩托上的陌生人就将魏乐清抱到摩托车后座,然后迅速带走了。

    保护魏乐清的人忙跟着摩托追去,警察们则在更后面的山下追来。

    摩托车转了几个弯就停下来了。原来,这里就是千山湖的一个小码头,码头边停了一艘快艇。保护魏乐清的人当中有两个人腿脚相当快,在码头边追上了快艇,也跟着上去了。

    当后面的警察追到码头时,快艇已经驶出很远了。

    魏乐清问救她的是什么人,来人不语。

    魏乐清掏出手机问俞庆元,俞庆元也说不知道。

    魏乐清说:“那会不会是你姐派来的人?”

    俞庆元还是说“不知道”,然后说:“但愿是吧,只要能把你救出来就好。”

    荣富阳得知魏乐清已坐上快艇驶入千山湖中心,立即通知湖上的大小船只,包括数十艘快艇,一起向魏乐清包围过来。

    快艇上的陌生人见湖面上追过来的船只越来越多,便将快艇驶到湖西岛附近,然后将方向舵交给了魏乐清身边的人,说:“你们把快艇往湖东开去,我另外想办法救你们”说罢,便纵身跳入水中,往湖西岛游去。

    快艇往湖东方向迅速驶去,但警方的船只很多,仅快艇就有几十艘,很快将魏乐清的那艘艇包围在中间。尽管他们也想逃脱警方的追击,无奈魏乐清身边的人不熟悉快艇驾驶技术,差一点还翻船落水。在几次急转弯中吓坏了魏乐清,无奈,快艇便慢慢停住了,而警方的那些快艇,如同马蜂般围追过来,叮咬过来。

    就在这时,湖西岛上的那个陌生人按动了开关。

    快艇舵下的一只汽油桶,随着桶底下的一块烈性炸药的引爆而燃烧。

    魏乐清和她的两个随从,像几条死鱼一般被炸飞空中,火球般熊熊燃起,然后平静地落入湖心。

    省纪委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气氛相当严肃。省委常委、纪委书记黄越对各位常委们说:“今天省委书记办公会议讨论了近日在綮云市发生的恶性案件,都感到非常地震怒。省委已经责令省公安厅彻查此案,尽快破案。同时,对案件暴露出来的有关领导干部的问题,要求我们省纪委予以配合调查。”

    省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林云深说:“当地干部群众反映,这起案件可能牵涉到部分省管干部,主要是綮云市市长宋建德、常务副市长俞青田等人。因为俞青田是这次被炸死的魏乐清的大姑,而宋建德则可能是他们背后的靠山。不过,目前我们还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这两个省管干部与此案相关哪。”

    黄越书记道:“是啊,这就要求我们省纪委加大办案力度,尽快查明其中的问题。因为,綮云市的恶性案件已经不止一起了,这次被炸死的魏乐清,居然是在綮云市纪委的办案点上逃脱的,这不是给我们纪委的脸上抹黑么?”

    负责办案工作的常委高玉凤道:“綮云的案子是从前任市长李严州意外失踪死亡开始的。那个时候我们就怀疑过是否一起官场谋杀案。但这类案件毕竟属于公安机关管辖,可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没有查出丝毫线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一起他杀案,以及是否其他领导干部派杀手干的。原以为这个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不料接着又来了一起领导干部亲属杀人案,而且被杀的还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富豪。再接着,雇凶杀人的领导干部亲属居然在纪委的办案点逃走,中途居然被人用炸药炸死。这三起案件单独看,每一起就蹊跷,要是连起来看,那就更恐怖、更蹊跷了。”

    黄越对高玉凤道:“那可不可以说,这三起案子很可能是个串案,背后是同一个人在指使?”

    高玉凤笑道:“那我倒没有什么证据。我只是凭自己的直觉,觉得三起案子可能会有关联。你想,其他地区类似的案子一起都没有发生,而綮云市却接连发生三起。这会不会是某个领导干部在背后指使,或者与其有关呢?”

    有个常委插道:“是啊,会不会是杀人灭口。特别是最后这次爆炸案。”

    林云深道:“对,我也在考虑。魏乐清被杀后,什么人会得益呢?我想,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她的丈夫俞庆元,再或者就是俞庆元的姐姐俞青田。据反映,这些年来,俞庆元夫妇以及他大姐俞青田在綮云干了不少非法经营的勾当,获得巨额经济利益。而走上前台去做掮客、搞交易的,都是这个乌龙山大酒店的老板魏乐清。”

    高玉凤道:“对,綮云市纪委把魏乐清带到办案点谈话后,最紧张的应该是俞氏姐弟。因为,只要魏乐清一开口,这姐弟俩的政治前途就完蛋了。所以,一种可能是,在他们得知魏乐清在逃离途中即将被抓捕归案后,便派人灭了她,省得她再开口说话。”

    黄越道:“这种可能是有的。我们干了这么多年的纪检工作,查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像发生在綮云市的这种错综复杂的命案,离奇的案中案,好像还是第一次碰到。或许以前公安机关遇到过,但牵扯到党政机关干部的,确实没有听说过。怎么样,同志们?这个案子应该派谁去主抓?”

    林云深道:“办这样的案件,可能任何一个办案室都没有经验。相对来说,重案室主任于天青对复杂案件有着较多的经验,近段时间来,他常被人誉为全省纪检系统的狄人杰,在办案方面很有些才干啊。”

    高玉凤道:“只是,他手头还有案在办,一时脱不开身啊。”

    黄越道:“手头的案子尽快移交给其他同志,这个案子还是让他出马。我们不能重复綮云市纪委的老路,这个商海宁,瞧他办的什么事儿,把个好好的案子搞得一塌糊涂,我已经在电话里狠狠批评他了。这回,我们一方面要派出得力干将,另一方面一定要吸取教训,决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否则,我也要挨批喽”

    按照纪委领导的指示,于天青将手头案子移交给了其他办案室。然后,和重案室副主任王之问等办案骨干一起研究了发生在綮云的案件。

    为防止有人跟踪破坏包括劫人杀人等恶**件的再次发生,于天青决定将綮云市国土局副局长俞庆元带到省城楠州的办案点松木宾馆。松木宾馆条件较为简陋,但自从省纪委将这里定为办案点之后,对这里的设施进行了必要的装修,特别是对门窗外的防盗设施进行了加固,对房间里面的用具也做了必要的更换,以防被调查人自杀事件的发生。其实,松木宾馆只是省纪委的办案点之一,相对于其他办案点来说,这里较为僻静,不为外人所知。随着“两规”对象外逃、自杀等事件在各地的多次发生,省纪委与武警部队协商后决定,对“两规”对象的看护,不再从其他地方聘请赋闲在家的党员干部来看护,改由武警取而代之。这样,对“两规”对象的安全就有了充分的保障。而在基层纪委,则远远没有做到这一步。因此,把俞庆元带到这里来谈话,可以起到更好的保护作用,也便于查清他的问题。

    尽管俞庆元只是个副处级干部,按照管理权限,应该由綮云市纪委来查处。省纪委直接插手这个案件,并非对綮云市纪委不信任,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关键是想通过俞庆元揭开隐藏在他身后的省管干部的神秘面纱。

    俞庆元被带到楠州,再次引起綮云政坛的震动。

    社会上的业余时评家都说,省纪委直接插手该案的目的,只是协助市纪委调查魏乐清被炸案。确实,明眼人都看得出,魏乐清突然被炸死,很可能是她丈夫俞庆元干的。俞庆元一向非常疼爱这个美貌的妻子,但到了生死存亡的关节眼上,他也只好丢卒保车,先下手为强了。

    不过,也有目光更深邃的时评家持不同观点。他们认为,省纪委这么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眼看去是为了查魏乐清的死因,为了查清俞庆元的违法违纪问题。确实,俞庆元所干的违法勾当多了去了,綮云市的老百姓谁不知道、谁不在议论?但是,省纪委最感兴趣的并不是俞庆元,而是俞庆元的姐姐俞青田,还有俞青田的相好、现任綮云市长宋建德。俞庆元为什么在綮云这么吃得开?办任何事情都那么顺利,被称为“路路通”?不仅仅是他老姐俞青田,还有他“姐夫”宋建德,在背后为他撑腰壮胆,为他开山劈路。俞庆元因此还得了个漂亮的绰号,叫做“小舅子”。这个小舅子可不是普通的小舅子,有点类似于古代的国舅,也就是今天綮云市的小舅子。有了这个绰号,他办事情就更是畅通无阻了。

    民间的传说很多,是对是错还得看证据。尤其是省纪委办案,只能把社会上的传说当做个引子,当做个线索。要处理一个干部,还得查到确凿的证据,铁证如山,铁板钉钉才行。既然宋建德还是綮云的市长,俞青田还是副市长,那就说明他们仍有可能是清白的。就目前的证据而言,仅凭流言显然不足以否定组织上对他们的信任。

    因此,摆在于天青面前的工作量很大,他得像个剥笋的山农一样,将眼前的一大堆问题如同笋壳般层层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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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1992年?做些什么?经商?做官?或者二者兼有?主人公方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当一次重生之后,开始一段不再普通的人生,一个庞大商业王国,一点点的在悄悄建立......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