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缴个税明修栈道,调资金暗度陈仓
美国人说人生有两件无法逃避的事情,就是死亡和税单。
对胡一亭来说,个税是逃不了的。尽管重光享受三年免税的优待,但只要他把利润从企业中提取出来,就免不了要缴纳个税。
以重光的盈利能力,实在不缺钱用,胡一亭把个人利润存在公司账上,也只是多生些利息罢了。
胡一亭其实早有打算,今年要提出一大笔钱来,因为从二月开始,亚洲金融市场就已不再平静,以索罗斯的量子基金为首的一批国际对冲基金开始动手了。
作为先知先觉者,胡一亭一直以来都默默关注着亚洲金融货币市场。
历史的发展没有脱离它既定的轨道,从二月开始,泰铢就一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打压着。
胡一亭记得前世看过一篇报道,记载泰铢一路贬值直到六月崩溃,泰国财政部长引咎辞职。7月,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度,开始采用浮动汇率,于是泰铢跌的血流满地。
而这场从泰国开始的金融危机是有计划有步骤的攻击行为,接下来迅速蔓延至全部东南亚四国,就是与泰国并称亚州四小虎的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
这里要说一下所谓固定汇率与浮动汇率的概念,其实也很简单,国家央行强制规定本国货币与美元只见兑换比例的就叫固定汇率,而浮动汇率顾名思义,就是央行不作规定,由市场“自由”决定本币与美元等主要货币的兑换比例。
一般来说,每个国家都会为了保护本国工商业利益,采取一个偏向于本国货币的兑换比例,以确保本国出口或者旅游等经济主体的利益最大化。
对于以旅游作为经济支柱的泰国来说,本国货币兑换美元的汇率当然越高越好,这样就能让外国游客在泰国花更多的钱,假如泰铢兑美元为25比1,那么外国游客来到泰国后,购买25泰铢商品或者服务,就要花去1美元,但如果汇率为50比1,那么游客只要为25泰铢的商品或服务花去0.5美元就够了。
但假如国内旅游业顾客不足,那么毫无疑问,政府就该降低汇率,吸引更多游客来本国旅游消费。
所以一个国家的央行在调整固定汇率时会十分慎重,因为一个微小的变化,就能导致相关行业出现利润大幅增加,亦或是大幅减少。
然而目前局势,就像胡一亭曾对齐为民揭露的那样,从95年开始,美国在幕后操纵的巴尔干危机就在一直持续不断的发酵,科索沃地区的战争,驱赶那些寻求稳定的国际热钱和国际投资离开欧洲前往美国,推动美国正在进行的互联网技术革命,推动美国楼市,推动美国股市。
然而世界上除了美国以外,亚洲的发展速度更快,而且同样处于和平环境中,对于国际资金而言,投资亚洲同样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显然不符合美国利益,亲手烧的热灶,怎能让他人取暖。
之前两年,从欧洲流出的国际资金已经在亚洲进行了广泛的投资,以泰国为例,房地产价格就在外资的推动下不断暴涨,而在金融战前夕,更是被索罗斯等国际金融大鳄狂炒,作为发动金融战争的铺垫。
在国内固定资产价格不断暴涨的情况下,泰国出现了巨大的金融泡沫,以房屋信贷贷为主的货币增发严重,而利润率低的实体经济则被房地产挤兑的日益萎缩。
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此消彼涨,国家实力就会严重受损,此时的泰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已经不适合继续已经维持了许多年的25泰铢比1的固定汇率了。
于是当丧钟敲响的那一天,索罗斯等金融大鳄集体出手,开始收割泰国。他们大量沽空泰铢现货,同时买进远期泰铢合约,进行远期外汇掉期交易,泰铢贬值部分即是其盈利。
而沽空泰铢的钱从哪里来?一是大量抛售和抵押已经被炒上天的房地产,二是从泰国各家银行大量借贷。私有银行可不管什么国家利益,有奶就是娘,哪管对方是要吞吃自己祖国的野兽。
于是泰国央行发现自己储备的美元在短期内就被汇兑一空,面对拿着无数泰铢要换成美元离境的国际资本,央行拿不出美元来怎么办?于是只好不断调低汇率,终于崩盘,泰铢兑美元汇率从二月到六月一路下跌,从25比1跌到了55比1,而且依旧在不断血崩。金融局势的动荡,令国际资本大举出逃,国内房地产价格一路跳水,导致银行出现大量坏账,企业大批倒闭,恶性循环,令泰铢愈发疲软无力,烂泥一般扶不起来。
而之前带头做空泰铢的索罗斯等国际金融寡头则大赚一笔,将高位抛出的泰铢现货,用这时到期的廉价远期泰铢合约还上,赚的盆满钵满。
接下来不用说,依葫芦画瓢,把亚洲四小虎挨个强x一遍,让亚洲金融危机发酵到最高点,这样一来,就是时候,能够对拥有970亿美元雄厚外汇储备的香港下手了。
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索罗斯一开始的盈利目标就锁定在做空恒指期货上。所以1997年7月在泰国金融危机的情况下,香港恒指奇怪的不跌反涨就可以理解了,这正是国际对冲基金做空恒指的建仓期。
胡一亭之所以要提前抽调一笔资金,就是为了从香港赚上一票。
*******,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两句话有没有冲突?
胡一亭觉得,只要动机正确,时机正确,两者不冲突。
既然华尔街要玩香港,而且一开始的确把香港玩的欲仙欲死,直到中央出手干预,才功败垂成。
那么,自己从中捞一票,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只要把握好时机,提前反水,在狂澜即倒前翻脸!反手做多!那谁还能挑出自己毛病不成?咱也是香港保卫战的功臣嘛……嗯,虽然有些投机成分,但俗话说得好,好人要想活到最后,就得比坏人更狡猾。
胡一亭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家人朋友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所以,不狡猾可不行啊。
第572章 崛起的小城
虞丽萍对胡一亭的表态非常满意,殷勤地再次给他满上橙汁。
“谢谢你小胡,虞阿姨觉得欠了你一个好大的情。
自从你带着重光通讯回到湖山,这个小城市就又再次散发出了活力。
你知道湖山94年gdp只有多少吗?89.53亿!其中24亿是第一产业农林牧渔创造的,26.5亿是第三产业也就是服务与商品流通创造的,第二产业也就是工业gdp约40亿。
重光通讯95年建立来到湖山,当年直接创造3亿多元gdp,这还是仅仅计算你们产品毛利,你们建厂房购设备等投资产生的gdp也有1亿多。其他方面,本市物流、服务等许多工商业企业也从你们的发展中受益。
湖山市95年gdp总量达120.3亿,比去年增加约30亿,增长30%以上,这里有你们很大的功劳。
本来以前还有人说闲话,认为我把你们重光带回湖山,就是为了圈地,觉得你们是贪图那3000亩工业用地的40年使用权才来的,结果当年你们就用成绩消灭了这种妄言。
96年我去浦海参加你们的财年会议时,心里很激动,非常高兴。
本来,我觉得96年你们发展一定会很快,但怎么也想不到你们居然翻着跟斗往上跑,重通直接创造gdp比95翻了两番,四倍于95年,从3亿升到了12.5亿多!加上重光集团在湖山兴建重光大学,还有对湖研院的投资,重光对湖山gdp的贡献总量达到了17亿多元!
而且你们还大大拉动了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发展,冲着你们来湖山投资的配套企业现在不断增加,而根据专家估计,一旦形成产业集群,后续的集聚效应将更为明显。
96年湖山gdp达到创纪录的162.1亿,你们重光功不可没!全市工业gdp总量近60亿,你们在其中占了四分之一还多!仅次于卷烟厂,但在我看来,你们早晚会超过我市这家历史悠久的利税龙头。
这成绩实在太让我得意了!你知道咱们省会庐州95年gdp167亿,96年211亿,增长26%。而我们湖山则从120亿增长到162亿,增长35%,经济增速全省第一!”
胡一亭见虞丽萍眼睛发亮,如数家珍般说出这些数据,自己心里当然极为得意。
“怪不得虞阿姨你要离开湖山了,这样亮眼的成绩,任谁都要侧目的!只不知您将来会去哪里?”
“现在还不确定,但组织部和我谈了一次话,通知我接下来要去中仰党校进修一个月,我估计即使调动,暂时应该还在本省。”
“恭喜您,顺便我也要感谢虞阿姨,要不是你把我们带回湖山,重通在北都未必能折腾的这么好。”
虞丽萍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嘴都合不拢。
“哪里的话,你们这样的优秀企业,在哪都能发光。
对了胡一亭,趁我还在湖山,你们有什么要求早点提出来吧。”
胡一亭闻言高兴极了,想了一下,下定决心道:“虞阿姨,重通发展的这么快,在职员工和正在接受培训等待上岗的总人数已经突破了五千大关,这些职工和他们的家庭,是我现在最关切的人。
衣食住行上,我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住房。
重光不搞房地产,然而本市房价涨得实在太快,所以我母亲现在跟谢裳绮合资,搞了一个丰生住宅开发公司,我在想,政府能不能给我母亲一些优惠条件,拿些大点的地块作商住开发?”
虞丽萍不语,沉思半晌道:“我记得丰生住宅开发公司今年已经拿了几块地了,你母亲现在做的已经很大了,如果还要再大的话……是还要继续和谢裳绮合资吗?”
胡一亭忙问道:“怎样才最好呢?”
虞丽萍看着胡一亭,轻声道:“回头让你母亲过来,我们聊一下,这事好商量,只是中间关节比较多,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得算地。”
胡一亭轻笑道:“房地产这行很简单,只要资金不出问题,目标利润率不要定的太高,就不会有太大风险。
湖山这样的三线城市,房价涨得太快可不好,老百姓要有怨言的,我听说眼下房价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呢,这对制造业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我之前跟我妈说过,她盖房子的目标客户就该是工薪阶层,项目利润率不应该高过15%,所以建筑面积总量就很关键,否则楼盘太小,赚不着多少钱。
只要虞阿姨您肯帮忙,我们重光可以在背后给予资金支持,所以您不用担心我妈开发的项目会有烂尾之虞。”
虞丽萍点头:“我信你,有小胡你这句话在,以后只要是你母亲的房地产项目我就百分之百支持。这样吧,市里一直有个想法,希望把市西松山湖东岸地区进行改造,把平房区拆迁,把废品堆场和其他一些厂子搬迁到市郊。
在原址上,市里打算建新式小区和沿湖公园。
不过这里面工作很多,不但有动迁,还有一批市属小企业的关停破产。这个地块总面积40万平米,有600亩之多,总之要不是手头没钱,我早就打算做了。”
“太好了,虞阿姨,重光有的是钱,我可以用城建债的方式先给市里周转一部分资金,您把地块清出来后,我再用城建债外赎回这些地块,您看这个模式怎么样?等我开始建房,您就可以用这块未来的税收作为抵押,从银行或者财政里拿钱,可以和我们的项目同步开始施工,进行松山湖东岸的湖畔公园建设了。”
虞丽萍眼睛一亮:“这样当然好!这个主意太好了!只是一般三线城市上哪去找你们重光这样的财主呢,呵呵呵呵,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愿意在湖山深入投资,我肯定全力支持你。”
“是支持我妈。”
“还不都一样,呵呵呵。”
胡一亭满意极了,从虞丽萍嘴里听到这样的保证,想必母亲的地产事业将会登上一个新台阶。
之前在与丰生的合资中,白萍已经觉得不满足了,主要是觉得丰生方面资金不足,谢裳绮和她丈夫来敢战钟意的地块都是些“边角料”,地段选的都很好,但面积都不大,金额也不高,多是些城区旧厂搬迁或破产后遗留的地块。谢来夫妻二人通过一番关系运作之后拿下,地价和市区外围差不多,开发出的楼盘却能卖出城区价格。
自从胡一亭把李虹送去给白萍作助手后,白萍对房地产行业的了解渐渐深入,李虹所说的那些大城市里大房企的大项目运作方式,很是令她心动。
此外,胡一亭也几次建议她做个大地块,住宅、商铺、甚至自建百货商场、超市、电影院,也就是后世常见的综合性开发,以期得到利益最大化。
而且胡一亭还向白萍保证,只有她成功开发出一个大型综合商住地块,才算真正入门,才有了可以之与全国诸路地产大鳄较量的最基本的经验和底气。
所以在白萍心里,越来越有再起一摊,自己单干的想法。
她倒不是嫌弃谢裳绮,而是自己儿子的赚钱速度实在太快,小打小闹的开发,已经不能满足她的投资热情了。用儿子胡一亭告诉她的话来说就是,“您与其辛辛苦苦才赚这么点钱,还不如在家享清福呢,要不拿着我的钱去北上广囤房炒房,也比待在湖山开发这么些个豆腐干大小的楼盘要强吧?”
虞丽萍和胡一亭又聊了一会儿,这才满足地回了自己房间办公,把胡一亭交给了女儿。
第573章 旧仇难了
秦冰凝电话召集了张百尺、来刚强、蔡亦芬、罗玲玲在湖畔集合,自己先和胡一亭下楼。
那时阳春三月还不像今天这样燥,淮风清凉,湖水氤氲,四周建筑静悄悄。
秦冰凝和胡一亭沿湖漫步向南。
“你真有号召力,一个电话就都来了。”
“还不是听说你回来了,罗玲玲家本来不让她晚上出来,可一听说是你请客,呀!是大名鼎鼎的胡一亭同学?那可以去。”
“哈哈哈哈哈,不会打搅了你们学习吧。”
秦冰凝鄙视道:“哟,几月不见,你觉悟变高了呀。”
“哈哈,得得,算我没说。”
“你还记得三清山白龙洞吗?”
“怎么会忘,我差点淹死在那儿。”
“咯咯,现在那儿游客可多了,去年暑假结束开学,我们大伙又去了一次,水还是那么冷。”
“哟,胆子可真大,没有我在,你怕不怕?”
胡一亭说完就后悔,因见秦冰凝停步,微笑端视自己。
“你要在就好了,嗯……还有童牧……”说完,秦冰凝张口笑了笑:“还有,我现在会游泳了。”
“那可真遗憾,下回我可没机会英雄救美了。”胡一亭几乎又是不假思索的说了一句,说完就又后悔。
两人陷入沉默,想起那个假日,溶洞漆黑悠长,地下河深深湍湍,一丝不挂的温暖拥抱、肌肤之亲。
秦冰凝首先打破沉默,举步道:“下次再一起出去玩吧,你一定要来。”
“好,我也想和大家在一起玩。”
“那你以后多回来啊,你几乎一次课都没来上过呢,老师同学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你们都快高三了,天天刷卷子,我回来不耽误你们学习吗,再说我也不想上课,更不想作卷子,我进度拉下这么多,估计上课都听不懂。”
“你真二,一个解开世界百年数学难题的神童说他听不懂高中课程,谁信啊。”
胡一亭解释道:“是我说的不准确,不是听不懂,是听不进去。”
“哦,这样倒是挺无聊的。”
………………
两人一路聊着,走到南边靠马路长椅边,这时蔡亦芬就到了,三人聊没多会,其余伙伴也一一赶到。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湖山新开的一家保龄球馆尝尝鲜。
对于原本计划的夜宵,大家混没在意,反而都对保龄球这一新鲜事物非常好奇,即便没一个人会打,也有冲动尝试。
这家保龄球馆开在湖山宾馆斜对面,距离小镜湖很近,大伙散着步说着话,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因为年前刚开张,尝鲜的人络绎不绝,这家叫湖岸保龄球馆的店子生意很兴隆,常常营业到凌晨两点。
不过深夜来这里的大多是社会人,正经上班族不会闲的没事半夜跑来。
胡一亭等人来了之后,看到这里不少顾客面色酒红,女的打扮妖艳,几个学香港电影古惑仔打扮的客人尤其醒目。
包了一条空着的球道,六人嘻嘻哈哈,开始学打起保龄球来,胡一亭完全没有运动神经,连续两把洗沟,气的咧嘴苦笑。
不过大家表现都不怎么样,能不洗沟就觉得很开心,撞倒球瓶就觉得欢喜,女生像罗玲玲甚至会当场雀跃,蹦蹦跳跳起来。
胡一亭在服务台叫了些饮料和许多零食,点了个最贵的果盘,吩咐服务员送去球道。
他扭头正要回去,目光却被刚刚走进保龄球馆的一帮人吸引住了。
走在这帮人头一个的,正是郭大鹏,一身红色薄尼西服敞开着,内里一件大开领黑绸衬衫,开了四粒扣,扭曲地露着胸口,身后跟着三个男人。
但磁石般牢牢吸引住胡一亭目光的却不是郭大傻子,而是他右手搂着的一个姑娘。
白色短风衣克罩着白色高领修身毛衣,白色紧身牛仔裤裹着长腿,白色帆布船鞋上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足踝。这一身婚纱般的白色,称托着玉面,显得更是圣洁端庄,她樱唇不大,唇瓣却丰厚,抹了鲜红的唇膏后,愈发显得吹弹可破。一头中长发盘在头上,露出白皙的颈子。
胡一亭痴痴望着刘珂,那是他前世从小学到高中的暗恋对象,冷艳聪慧,成绩优秀,是他心中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女神。读博期间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有同学说刘珂从复旦经济系毕业后在浦海一家证券公司工作,之后嫁了个做外贸的新加坡商人,后移民新加坡定居,从此再无消息。
而如今阴差阳错,刘珂居然成了郭大鹏的女人?
胡一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原地傻傻呆立了半晌,心中隐隐发酸,莫名的难受起来,忍不住想要宣泄,这种抑制不住的屈辱和不甘,让他狠狠一脚踢在了服务台,力道重的把木板都踹裂。
服务生吓了一跳,自不甘休,胡一亭强自冷静,说我赔钱,多少?服务生赶紧找了老板去问,老板急匆匆从办公室跑来,里嗦要赔两百,又欲再说教一番,胡一亭取出四百扔给他:“拿去!闭嘴!别嗦!”
只是这里一番闹腾,已经被郭大鹏看在眼里。
见到胡一亭后,他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辈子唯一一次被拍砖的耻辱经历,深刻在他心头,夜深人静时,偶尔想起,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他从没想过放弃报仇,只是胡一亭在事发后带着童牧逃去了深圳,于是只得拿张百尺出气,在一铁锨开了张百尺的瓢后,打算等胡一亭回来后再堵他算账。
可没想到胡一亭刚回湖山就成了明星,拿了个什么全国中学生科技竞赛特等奖,而此时他垄断在手中的渣土生意也被省里下来的记者在内参上曝光,直接导致他父亲被左迁市看守所副所长,市里又成立工商税务司法三方联合专案组把他的生意查的底掉,以至于他目前完全退出了渣土运输市场,若非他父亲郭其民动用所有关系人情,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为他百般洗脱,他身上黑材料搁一般人足够吃半辈子牢饭。
风口浪尖,自顾不暇的时候,他自然没精力去动胡一亭,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胡一亭已经爬的令他无法平视了,在公安大院长大的郭大鹏清楚知道一个由中央决定并交公安部安排部署的国家三级警卫对象是个什么概念。
一个词,刀枪不入。
自打从系统内部得了消息,郭大鹏那时候被气的一个月没睡好觉,脾气暴戾至极,一个火星子就能点着,看什么都不顺眼,几次把手下小弟打进医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郭大鹏在发泄之后告诉自己,然后便开始暗中收集关于胡一亭的所有信息,不管是什么,只要涉及到胡一亭,他都想知道。
长期在公安系统长大,郭大鹏心里清楚,没有人是防弹的。不管是谁,只要认真去查,细致的摸底,都能找到突破口,审讯室里最顽固的悍匪,都会被主审官用详细的材料击破他的弱点。
郭大鹏把对胡一亭的侦查工作当成了一桩长期事业,认真对待之后,一次从胡一亭几个小学同学口中问到一个线索,他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叫刘珂,而且胡一亭可能像班里有些男孩一样,暗恋这个女孩。
郭大鹏虽然觉得这个线索没多大用处,但还是在高一开学典礼上,去附中找见刘珂。
当时他坐在自己那辆白色普桑里往校门口张望,身边一个小弟指给他,就是那个妞。
郭大鹏记得自己当时就抑制不住冲动,满心欲要占有这个姑娘,狠狠亵渎她,蹂躏她。
使了些手段。
终于。
郭大鹏把刘珂玩了。
甚至刘珂已经退学,因为,她怀孕了。
第574章 恶贯满盈
胡一亭的反常举止吸引了球馆里不少人的注意,大多数人只望了望就移开目光。
当然,刘珂也因此看见了胡一亭。
她依稀记得小学里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坐在最后一排,平素里沉默少言,可一双狡黠的眼睛却好像自己会说话,每次与自己对视,这双眼睛的主人都会突然紧张起来,红着脸移开视线,但刘珂心知,每次自己移开目光,他就一定会再次注视自己,目光专注,傻的可爱。
后来自己考上附中,而这个男孩去了五中,从此再也没有交集,只有偶尔翻看小学毕业合影,才能想起他来。
直到后来他出名了,出了大名,全湖山都知道本地有这么一个天才数学家,神童科学家,知识英雄,信息技术时代的天才青年企业家,等等等等一系列名头,光环般五光十色的罩在他头上。
但在刘珂心里,胡一亭这个名字永远都是记忆中那个单薄瘦弱身影,永远是傻傻地偷偷注视自己。
出名后,这男孩身影经常浮现在刘珂眼前。
一个人时,她常常会想,如果当时他肯找自己说说话该多好啊,他为什么从不对我开口呢,我和他似乎从来没有过几次像样的交谈呢,那时如果他找我聊天,我一定会发现他有多优秀,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而现在,刘珂觉得,生活就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已经把纯洁的自己,毁的面目全非了。
再也没有人会要我了,她想。
所以当进到保龄球馆时,刘珂一眼就认出了胡一亭,她娇躯微颤,却假装没看见,心中不安地祈祷,胡一亭也没看见她,至少装着没看见。
可当胡一亭一脚踢裂了服务台那单薄的三合板后,刘珂的心就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他看见我了。
一滴清泪滑落圣洁的少女脸颊,她连忙眨眨眼忍住,皱眉把郭大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推开。
郭大鹏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抓住的这条小线索,看来还不算小呢。
毫不犹豫,他伸臂重新环住那柔弱无骨的细腰,铁箍一般把她死死贴在自己身侧,五指狠狠抓紧那从细腰开始夸张向外突出的臀肉,每根手指都陷入那柔软中才罢休。
“**,再摆臭架子试试?干死你。”郭大鹏训狗般沉声喝斥。
声音很大,郭大鹏身后三人闻言都淫邪地笑出声来。
刘珂浑身颤抖,再不敢乱动,只得跟着郭大鹏的脚步,移动到一条球道旁,这里已经有了两对男女正在打球,一个脑满肠肥挺着肚腩的中年秃头男子,双臂正一边一个地搂着两名穿超短裙黑裤袜几乎露出半个臀部的风**子,正在看一个脖子里挂着粗大金链子的男子掷球,掷球的大金链子男捋起的花衬衫袖子下,黝黑的小臂上露着模糊不清的大面积刺青。
郭大鹏大声地和他们打招呼,看来是早就约好了的。
刘珂再也不敢看胡一亭,就像多年以前胡一亭不敢看她一般,她卑微地弯着腰,垂着头,尖尖的下巴几乎要插进胸前的高耸。
“小郭来了!”
“郭少!”
两名男子和郭大鹏打了个招呼,热情地请他们在球道前u型沙发上坐下,九个人围了一圈挤满了沙发。
胡一亭失态后一边赔钱,一边绷着张死人般苍白无表情的脸,目光依然不由自主地会瞟向刘珂,他察觉到刘珂似乎流了眼泪?郭大鹏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
胡一亭有些不确定,他心情已经很糟了,大脑潜意识地阻止他去思考更多能让心情变得更糟的事情。
尴尬的是张百尺、来刚强等人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两个大男孩虎虎地冲了过来,满脸挂着“谁惹了我哥们”的嚣张表情,胡一亭解释自己滑了一跤误踢服务台,这才打消两人脸上那股子青春期的无畏冲动。
张百尺也看到了郭大鹏,立刻死死瞪着对方,毫不掩饰心中恨意,低声骂了一句本地最难听的粗口:“这狗婢养的也来了。”
当他注意到郭大鹏五抓箍在谁的屁股上时,突然明白了胡一亭把服务台柜壁踢裂的缘由。
张百尺迟疑了一下,关切地小声问道:“贱人,你没事吧。”
胡一亭对视张百尺,眼神只一个交换,就知死党已看出端倪,苦涩道:“没事,走,打球去吧。”
来刚强看着刘珂,站在原地,低声感叹:“那是我们小学同学刘珂,你们看到了吗。”
张百尺阻止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打球去,打球去。”
来刚强却不知胡一亭曾对刘珂暗有情愫,凑近脑袋,站在原地小声道:“我听说刘珂被郭大鹏他们一帮人玩遍了。”
胡一亭闻言,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脸色从苍白转为铁青,再也挪不动步。
张百尺也被这话惊到了,顾不得胡一亭感受,止步回来,八卦追问:“卧槽!你听谁讲的?”
来刚强大概觉得这事很刺激,声音都有些发颤,低语道:“高康,高驾云他儿子,你可认识?”
“见过,不熟。”张百尺道。
“高康跟我讲,郭大鹏请他玩了一次,爽死了。”来刚强说到这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妈的,我都不好意思讲,这帮鸟人在外面真是啥都敢干,高康还说带我也去玩,我特么差点和他翻脸,靠,那可是我小学同学,见到还不尴尬死,再说我是那样人吗?”
张百尺被刺激的身上发抖,先摇头又点头地追问道:“你和吴玲玲干过那事吧?”
来刚强脸一红:“没有,我也就摸了一下,特么你问这干什么,滚蛋!”
张百尺喉头滚动,不甘地念叨着:“看来就我一个人没女朋友了。”
来刚强:“蔡亦芬不是跟你不错么?”
张百尺笑了笑:“我们是很纯洁的。”
来刚强不由瞠目,瞪了他一眼,笑骂道:“滚!”
这时胡一亭已经像被雷劈了一般,傻站在那儿,受冲击太大,回不过神了。
张百尺见胡一亭呆立不语,以为他在思考什么,追问来刚强道:“你说刘珂这么好强的女孩,读书又好又漂亮,平时还冷冰冰的,像个圣女似的,怎么会被郭大鹏搞上了?”
来刚强抬首看了看四周无人偷听,小心地道:“高康说郭大鹏他们有药,香港进口的,女的吃了就犯晕,随便你怎么搞都没事。”说着鄙视地撇了撇嘴:“郭大鹏肯定下药了,高康说看过郭大鹏的几个影集,里面都是跟女人干的果照,刘珂跟好几个郭大鹏手下干的也在里面,已经被轮过了。听说郭大鹏玩过的女人,手里都有那种照片。”
张百尺舔着嘴唇:“妈的,畜生。”
胡一亭这时,已经石化了。
第575章 舒服吗
张百尺:“照这么说,刘珂怀孕退学的事是真的了?”
来刚强:“估计是吧。”
张百尺恶心地撇撇嘴:“这不就成了破鞋了吗?她爸妈也不管。”
来刚强:“这谁知道,唉。”
胡一亭沉默了半天,这时突然怒道:“全特么放屁,闭嘴吧!”
张百尺尴尬一笑:“走走,打球去。”
来刚强也看出不对,用眼神试探询问张百尺,张百尺对他微微皱眉晃脑,又看了看胡一亭。
来刚强不傻,脑子一转,顿时恍然,接了领子。湖山人所谓的接领子,意思就是理解了别人的暗示。
来刚强心里暗暗喊了两句卧槽,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对胡一亭刺激不小,赶紧弥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许人家有苦衷呢。”
张百尺也粉饰道:“我爸常说少管闲事,再说刘珂和我们有啥关系?我二年级天天少写数学作业,每次都被她查出来报告老师,呵呵,学习委员可正经了。”
胡一亭黑着脸走回球道,接下来完全没了打球的心思。
他想着:“我和刘珂素来没交情,得知她不幸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我最爱童牧啊!她知道我的欢笑,知道我的悲哀,我们把最真的自己给予彼此,刘珂算什么呢?”
然而他立刻又愤怒地想:“那我就当做没看到?没听到?做人可以这样吗?我好歹是重生的人,难道还要像上辈子那样窝囊的活吗?”
胡一亭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活的憋屈,虽然那时他周围没一个人这样看他,但他自己评价自己时,觉得自己非但不像别人想象中那么风光,反而是处处自我设限,活在无数森严律禁之下,不敢逾越规矩半步,和自己高中之前的痞子生涯做了个彻底割裂。
也许这就是别人夸自己说懂事了的缘故?老子真的应该那么懂事吗?
胡一亭现在觉得,自己的愤怒有一半是针对自身,这种悲哀,这种无力,全是因为自己“懂事了”的缘故!
如果我不懂事呢?不守规矩呢?那岂不是就能随心所欲了吗?那岂不就豁达了吗?至于随心所欲……
孔子不是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吗?
老子读了这么多圣贤书,怎么着也比古人七十岁的学问差不离了吧?
我为什么就不能从心所欲?
对!老子就要顺心所欲!
胡一亭以自己理科生的逻辑为自己找到了行为依据,顿时精神一振,作为一个理工狗,向来看不起没逻辑的事,如今为自己找到了逻辑,可以放飞自我,顿时感觉像文科生所说的师出有名一般,大义在手。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纯属放屁!公道不是装在心里的!公道需要表现在人的行动中!
我看公道自在人行!人不行!则世无公道!”
像个典型的知识分子一样,思想挣扎了半天,胡一亭终于脱出了前世自己套在自己身上的紧缚绳索。
换了前世,他绝没有自解其缚的自信。
“那么,要用什么手段来对付郭大鹏呢?”胡一亭冷静地忖量起来。
他首先想到找人把郭大鹏打一顿,像当初窦士诚帮自己把章天书打闷棍,绑了,扔进十三陵水库冬泳。
可他又觉得不解恨,这算个屁的惩罚,郭大鹏该死才对!而且借别人的手去干,谈何随心所欲的快感?
太祖说要知道梨子的味道,就要亲口尝尝。
我找别人帮着尝,就能问出味道吗?难道因为我胆小了?我是怕牵连自己吧?
可这事要发生在童牧或父母身上,自己一定早就扑上去了,就像上次在长安俱乐部那样,看来我还是胆小?不,我也许只是没把刘珂看的太重?
可难道只有当罪恶降临到最亲近的人身上时,我才能凭借冲动,逾越规矩吗?
想起自己从小爱读的七侠五义、水浒传等一些赞说好汉英雄的书,胡一亭就觉得脸红发烫。
胡一亭拨了个电话,接通后只说了“过来”一个词就挂断了。
之后他突然站起身,猛地就走向了刘珂所在的球道。
秦冰凝从刚才三名男生回来后,就觉得胡一亭有些怪怪的,坐在那一言不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咬牙切齿嘟嘟哝哝的,像发了魔怔似的。于是她问张百尺发生什么事?真是摔了一跤踢坏服务台那么简单吗?见张百尺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她又问来刚强,来刚强更是不敢说自己认识高康那样的朋友,哪里敢吐实,只咬定就是摔倒了。
现在胡一亭突然站起身毅然走过去,让张百尺、来刚强一时间傻傻不知所措,秦冰凝、蔡亦芬、罗玲玲三人亦不明就里。
但秦冰凝居然也站起来,快步跟上胡一亭,突然拉住他手:“胡一亭你怎么了?”
秦冰凝只见胡一亭转头看了自己一眼,一脸严肃说了句:“你别管,回去打球。”
秦冰凝皱了皱眉,放开胡一亭的手,却打定主意要跟着他,看他要做什么。
胡一亭这时脑子里虽然还很乱,一时没有什么计谋,但他自信心膨胀至极,觉得不需要任何计谋就能解决此事。
“因为我是胡一亭,重生以后,我还没失败过呢。”
胡一亭大步流星走到刘珂面前。
“刘珂,你过来,我要和你谈谈。”
胡一亭的突然出现,突然开口,这样的直截了当,让郭大鹏等人吃了一惊。
胡一亭看到刘珂表情绝望,垂下了头,大腿夹着双手,下巴插在胸前,一言不发,但身子往上微微动了动,似乎有想站起来跟自己走的意思。
郭大鹏一秒就从受惊里反应过来:“胡一亭,你太牛b了吧?当众调戏我女朋友,信不信我打死你都白打?”
“好像有只苍蝇在叫?”胡一亭打一开始就没看郭大鹏一眼,这时更是左顾右盼,若有所思道“等这只苍蝇飞出来,老子一巴掌拍死他。”
郭大鹏阴下了脸,突然咧嘴无声笑起,一口白牙阴森森的。
“舒服吗?”他突然转过脸,用温柔的恐怖语气问刘珂,他左手插在刘珂屁股下捏着,右手隔着毛衣,狠狠抓紧刘珂胸前高耸。
嘭!砰!咣当!哗啦!
嘭!是胡一亭撞飞了u型沙发中间的小圆几!
砰!是胡一亭一脚踩郭大鹏脸上。
咣当!是小圆几上的果盘飞了出去。
哗啦!是脾酒瓶子碎了一地。
“舒服吗?”
胡一亭问。
第576章 痛打恶少
混战开始,局面对胡一亭不利。
对方有六个成年男子,傻子也知道不能硬上,除非是疯子或练家子。
胡一亭不是疯子也不是练家子,所以被揍得很疼。
他本可以跑,但他死盯住郭大鹏一个,疯狂的拳打脚踢,浑然不顾身上被其余五人重重的招呼。郭大鹏被胡一亭突发的那一脚踢得有些懵,若不是沙发靠背有些弹性,他差点当场脑震荡,即便如此,被人重重一脚踹在面门,也让他鼻血狂流,剧痛钻心。
郭大鹏不知道自己鼻梁骨有没有断,但他被胡一亭的气势震住了,显然对手没有任何保留,下手毫无顾忌,或者干脆点说,是想要他的命。
接下来胡一亭的举动更加证明了他的判断,只见胡一亭猛虎般扑在他身上骑着,左手揪紧他头发,右拳又重又快地猛砸他面部危险三角区。
郭大鹏被打懵了,双手胡乱的挥舞反击,又掐脖子又抓脸,但胡一亭就像个武疯子,尽管其他几名男子反应过来后在他身后又踢又打,可胡一亭就像没了痛觉一般,死死揪住郭大鹏头发不放!
一拳!
两拳!
三拳!
四、五、六、七、八、无数、拳!
……
像他敲代码一样,忘我,不可阻挡!
他把郭大鹏的脸当成了一个巨大的回车键帽,用尽浑身力气,一次又一次拼命砸着,每砸一下感觉就像完成了一行源代码,心中郁结就少了一分,畅快就多了一分。
秦冰凝见胡一亭突然发了疯般,拼着命与人殴斗,一时惊呆,片刻后回过神来,跑向服务台,要打电话叫警察,罗玲玲、蔡亦芬看到出事,也飞奔过来和她汇合。
之前,张百尺、来刚强见胡一亭起身过去,担心他出事,又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便远远隔了几步,坠在他和秦冰凝身后。
看到打起来,张百尺又急又怕,脸色发青,两个嘴角悲哀地垮下来,只好狠狠咬牙,苦着一张别人欠他二百五的脸就冲了上去,胡一亭是他最铁的哥们,就算自己冲上去会被打成猪头也顾不得了。
见那大金链子用布满刺青的手臂拿起一个啤酒瓶正要往胡一亭脑袋上抡,张百尺从身后一个飞踹踢在那人腰上,可这脚的力道准头都差了点,大金链子转过身就扑过来,一拳砸在张百尺脸上,几乎把他下巴打歪,眼看就要追着落荒而逃的张百尺去打。
幸亏来刚强是个有种的,这时从旁边球道顾客茶几上,抽了个木制果盘,追到大金链子背后,狠狠砍在他脖子上,大金链子疼的大喊一声,回头去追来刚强。张百尺这时逃到门边,却不是为了出去,而为了捡个家伙,他抄起一把长柄铁皮簸箕,重新回头加入战团。
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整个保龄球馆乱成一团,被波及到的顾客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噤声不语,有的连忙找老板理论,索要被祸害了的果盘小吃、酒水饮料。
胡一亭这时候感觉身下的郭大鹏抵抗越来越弱,自己身上被郭大鹏三个手下拳打脚踢之处,也全都清楚地疼起来,三个男子又陆续扑上来按住自己。
但他依旧死死揪住顾大鹏头发,几乎要把他头皮撕下来。
在被向后拉扯时,他看到刘珂泪流满面,双手死死攥着风衣下摆,浑身颤抖注视着他。
四目相对,胡一亭忍不住咧开嘴,对她笑了一下,想安慰她一下,可满嘴的牙血流了出来,样子却有些狰狞,说了句“别怕,有我呢。”
郭大鹏三个手下终于撕开了胡一亭攥着郭大鹏头发的手指,指尖血淋淋全是皮肉,生撕头皮的痛楚,让已处于半晕状态的郭大鹏尖叫着清醒过来,四人拼命把胡一亭按在地上,胡一亭被按在地上,却双目不离刘珂,依旧满脸是血地对她笑着,心里觉得畅快极了。
他看到一只穿皮鞋的脚朝他脸上踢过来,可那黑影突然又消失了,接着按在他身上的几只手全都松开了,身边响起的是一声声伴随筋折骨裂的惨叫。
“救兵终于来了吗?……”胡一亭轻舒一口气,闭上了眼。
“顺心所欲……真特么爽……”
今晚值班,负责胡一亭安保工作的恰好是窦士诚和另外三个保镖,按照胡一亭一贯要求,他们平时只待在车里远远坠着,进行警戒监视。
接到胡一亭电话后,窦士诚直觉感到不妙。
“都跟我来!”
窦士诚推开车门,拔脚就往保龄球馆跑。
即便如此,窦士诚也觉得自己晚到了一步。
当看到躺在地上嘴里冒血的胡一亭,窦士诚急的头皮发麻,怒发上指,感觉这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现在自己除了工资,还从胡一亭这儿每个月领一万块的补助,这下可好,警戒对象兼老板的胡一亭被人打得一脸血倒在地上,这简直……!
窦士诚没工夫多想,一肚子火就撒了出来,只见他箭步冲上去,一个鞭腿接一个直拳,一个踹踢加一记右勾拳,把郭大鹏三个手下直接打昏了过去,又用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拍在郭大鹏脸上,把一脸鲜血的郭大鹏打得原地转了个圈后倒在地上。
虽然距离获得省公安系统散打比赛第三名已过去了十年,窦士诚腿脚依然利落,也许反应和体力已不如年轻小伙,可要论下手稳定和判断准确,姜还是老的辣。
一脚一个,一拳一只,窦士诚在几秒内就解决了战斗,他赶紧蹲下来查看胡一亭伤势。
却见胡一亭睁开眼,笑着对他道:“窦大哥,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可就栽了。”
窦士诚哭笑不得:“你怎么样?”
“这几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胡一亭说完,抖擞精神,在窦士诚搀扶下站起来,又指着放弃继续殴打张百尺、来刚强组合,冲过来打算助战的大金链子,“一伙的歹徒!”
不用窦士诚发话,一个保镖冲了上去,胡一亭认识叫钱宗清,见他一个标准的散打动作转身后踹,一脚蹬在大金链子胸口,然后大金链子就飞了起来,向后飞了两米多才落地,然后顺着球道就滑了出去,钱宗清走过去踩住脖子,强行掰过他两条刺青胳膊,用铐子一上一下拷在背后,疼的大金链子直叫唤。
这时候张百尺等人都跑了过来,问胡一亭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胡一亭混不吝地挺着胸脯,装不在乎的表着英雄气,其实他这时候感觉浑身都疼,这时要脱了衣服,一准浑身青紫淤血。
“得去医院!”窦士诚眼光很毒,知道胡一亭在逞英雄。
“你们几个同学都回家吧,吴微你开车送他们回去,胡总你跟我去医院,宗清你和小丁看住这里,通知警察过来。”
发号施令完毕,窦士诚低声对胡一亭道:“胡总,必须去医院。”
第576章 住院观察
胡一亭也知道,不去医院看看的话,连自己都不放心,这才说话的功夫,感觉身上又多了几处疼的龇牙的地方。
“我同学也得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说完胡一亭看着张百尺、来刚强。
窦士诚点点头,“那就先送三个女同学回家。”
秦冰凝道:“我也去医院。”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放心。”
听秦冰凝这么一说,原本吓得小心肝砰砰跳的罗玲玲和蔡亦芬立刻跟着道:“我也去,我也去。”
秦冰凝皱眉对二人道:“又不是看热闹。你们早点回去,别让家里惦记了。”
二人闻言只好作罢,拉着秦冰凝的手道别后,便跟着吴微离开。
胡一亭这时突然走向一旁,拉起低头默默饮泣的刘珂,握着她手道:“你跟我走。”语气不容拒绝。
刘珂抬头,看见胡一亭的双眸澄澈,一如当初那个小学生,只是眉眼间透着刚强,再没任何不安。
于是刘珂紧紧攥着胡一亭的手,像溺水者抓住了救生圈一般,不肯松开。
窦士诚又叮嘱留下的钱宗清和丁宕:“等会警察来了,跟到的同志说,这是省厅的案子,让他们先帮忙拘押,口供等我回去再做。”
两人点头,窦士诚不放心的又叮嘱一句:“机灵点。”
“老大放心。”
“老窦你赶紧陪老板去吧。”
窦士诚这才带着胡一亭出门,拦了两辆出租。
拦车时胡一亭又问秦冰凝:“要不你先回去?”
可秦冰凝却红了脸,摇摇头,“我要去。”
听她声音坚定,胡一亭只得答应下来,这才上车奔医院而去。
胡一亭和刘珂、窦士诚一辆车,他在后座与刘珂并肩坐着,想了想对窦士诚道:“窦大哥,安保工作以后看来要加强,你看出了事,撤退的车辆也才一部,你拿个方案出来,还有我爸妈那儿,你也安排着,还有就是那个……”胡一亭想起邱小青,却不好当着刘珂面说出口。
窦士诚心领神会:“我明白,其实上次胡总你跟我提过以后,我就在想这事,胡总,我想下来跟着你干。”
胡一亭心中一喜。上次出了长安俱乐部那档子事后,窦士诚背锅,落了个处分,自己劝他下来当自己全职保镖,他一直在犹豫,今天终于答应了。
“太好了,窦大哥,你是自己人,我从不拿你当外人,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头注册一下,开个私营的保安服务公司。”
窦士诚有些纳闷:“还要开公司?不能挂在重光安保部吗?像张海鸥一样?”
“那不合适,张海鸥他是上级派下来,主要负责重光的安全保密工作,安保部是围着重光转的,可你以后还要负责我家人的安全。”
窦士诚点点头:“我没开过公司,就怕办不好。”
胡一亭笑了:“别想太多,不过是个挂个牌子,这样你和其他保卫人员的收入就合法了,外国都这么干。”
窦士诚有点明白了,连连点了几下头。
“以后你月薪翻翻,两万,其他保镖也由你负责招募培训,每个保卫目标的价格暂时按5万来算,以后根据情况每年上调。我一家六口,每个月就算三十万,这钱作为劳务费支付给你的公司,你负责安排组织具体工作的开展。”
窦士诚心脏狂跳,“每月三十万!?给自己?不,是给自己的公司!那还不都一样,这么说自己一年就能拿到360万!有这么多钱,何愁招不到精干人手。嗯!自己还得再买些车!买些安保用具……可不管怎么样,一年下来自己收入一百万也许是有的吧?嗨!别说一百万,有几十万就足够幸福了!老板这人实在太好了!”
刘珂坐在胡一亭身旁,右手被胡一亭紧紧攥在掌心,却不想挣脱。此时听得也是神情恍惚,觉得胡一亭居然一年花在保镖身上的钱就要有三百多万,这简直……。
刘珂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听到的这件事,只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似乎被什么限制住了。
“老板,那钱宗清、吴微、丁宕他们呢?”
“他们本来就是你帮我找的,算你公司的雇员,以后我就和你公司结算他们工资。”
“明白,老板,我不会亏待他们。”
出租车司机这一路上也频频回头打量胡一亭,见他脸上身上都是血,大气也不敢出,只暗暗惊讶听到的这些话语。
“这是排戏说台词呢吧?这样的大款还打车?”
一路说着,出租车到了最近的市三医院。
经过检查,胡一亭受了些皮外伤,其中嘴角被打裂了个口子,但不严重不需要缝针,另外还有牙龈出血,身体侧面和背部多处软组织挫伤,总之幸亏没伤到骨头。
大夫建议胡一亭在医院卧床休养几天,做个进一步观察,至于来刚强和张百尺,则没什么皮外伤,只是重重挨了几拳踢了几脚,没什么大问题,医生拿了冰袋给他们冷敷,建议他们回家后,这段时间每天用毛巾热敷消肿。
检查结果出来后,窦士诚这才放心,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向上汇报这次事件,他脑袋顿时又大了起来。
“唉,处分就处分吧,就是开除我也没话说。
再说反正我也要辞职下海了,老板这么器重,我也没啥好说的,跟着干呗。”
胡一亭见没大碍,便催着张百尺、来刚强、秦冰凝赶紧回家,又让窦士诚送送,窦士诚打电话通知了之前送两个女同学的吴微,很快吴微开车赶到,把和胡一亭告别后的三人送了回去。
窦士诚眼见病房里只剩下了胡一亭和刘珂,心想老板估计有话对这姑娘说,便道:“胡总,要不我给您家里打个电话?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过去的。”
胡一亭叹口气:“唉,是瞒不过,打吧,可别小题大做。”
窦士诚掏出手机拨出,白萍听窦士诚一边安慰一边尽可能轻描淡写,知道事情不简单,很是吓了一大跳,立刻让胡一亭接,听胡一亭语气正常,这才放下些心,说立刻就到,让胡一亭好好在医院躺着。
之后吴微送人回来,窦士诚让他在门口警戒,别打搅老板和里面的姑娘,自己则从他手里取了车钥匙,跟胡一亭汇报后,匆匆赶往市局,与钱宗清、丁宕汇合,处理案子后续。
夜里的病房静悄悄,因为之前窦士诚拿出警官证的缘故,胡一亭被安置在一个四张床位的房间,但却只有他一个病人。
冷清的白色日光灯发出嗡嗡轻响,二楼窗外树影婆娑,胡一亭舔了舔嘴唇,终于开口对刘珂道:“刘珂,我想和你谈谈。最近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吗?”
第578章 包袱
刘珂坐在床边,与胡一亭隔着尺寸之地,日光灯打出她柔和侧影,流溢在病房,她呆呆看着胡一亭身后一张空床,不知在想什么。
胡一亭目光偷窥一般,刺入她深潭般双眸,猜着她心思,感觉小学毕业后,两人渐行渐远,不知这是如何发生的,可似乎两人其实从来就没走近过,之间的距离无比空虚,无比辽阔。
刘珂轻轻抬手,放在胡一亭手上,说:“我不想说。”
胡一亭突然觉得无比慌乱,觉得刘珂此举大有深意,不像自己牵她手那样,只是为了安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叹气道:“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找个工作。”
“不读书了吗?你才多大呀。”
“我退学了。”
“为什么……”胡一亭说到一半突然语塞。
两行清泪从刘珂脸颊滚落,婆娑泪眼望着胡一亭,目光交融了好一会儿,方道:“我怀孕了,郭大鹏把我打胎的病例寄到了政教处,学校说要么处分,要么退学。”
再次听说,是从刘珂口中,胡一亭没第一次闻讯那么愤怒,只觉得伤心难受,二人像两只被暴雨打湿的麻雀,在屋檐下呆呆对坐。
“去北都读书吧。”胡一亭轻轻地平静地道。
刘珂双眼迷蒙:“北都?”
胡一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带你去。”
刘珂摇了摇头:“我爸妈怎么办?”
胡一亭皱眉:“你爸妈不是不管你吗?”
刘珂又摇了摇头:“我刚上初二他们就下岗了,我爸去南边打工,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脑瘫,下岗工人安置办公室安排我妈在联防队当巡逻员,不是正式的,一个月50块钱,学校给我免了学杂费,还安排了奖学金,一个学期300。”
胡一亭想起自己还领过附中300元奖学金,立刻羞得脸红耳热。
“你爸看病钱不用担心,我来出。”
“不用。”刘珂淡淡道:“医院知道我家情况后,减免了大部分,郭大鹏付了拖欠剩下的三万多。”
胡一亭沉默了一会,忍不住道:“三万块,你就为了?”
刘珂咬牙忍着,但眼泪依旧无法抑制的奔涌而出,饮泣道:“他说他是开公司的,建了一个慈善基金会,听说我家情况符合拨款标准,让我和他聊聊,我们吃了个饭,然后我就晕了,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呜呜……胡一亭,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他拿照片给我看,威胁说,我要是听话就给我爸治病,不然就把照片散到学校……呜呜呜……我真的没办法……胡一亭……你不知道……我害怕……他真的干得出来……”
胡一亭握着她手,轻声道:“别说了,没人怪你。”
刘珂当然更不想再往下说,对她而言,后面发生的,越近的记忆越恐怖,无比沉重,无比屈辱。她感觉胡一亭的手干燥、温暖,像太阳一样直射进残破的心窗,她泪流满面,站起来抱住胡一亭身躯,头埋在他胸前,无法抑制的痛哭失声。
胡一亭不由自主抱住了刘珂柔软身躯,又渐渐地渐渐地抱紧,觉得越来越放不开,觉得自己必须背负这个遭遇不幸的女孩,直到生命结束。
胡一亭知道自己是个滥好人,但又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顺心所欲的滥下去。
“我找人送你爸去北都最好的医院,再做个检查,以后说不定能康复一点,你妈我也会安排的,你也跟着去,总之以后你什么都别想,好好读书就行了。”
刘珂脑袋在胸前微点:“我听你的,你带我去哪儿都行。”
没几分钟,病房门被敲响:“胡总,白阿姨来了。”
声音是吴微的,胡一亭知道他在提醒自己。
松开刘珂,胡一亭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明天我来找你,你给我留个电话。”
“我家没电话,明天我来医院看你。”
“也好,我叫人送你。”
“不用,我走回去就行。”
胡一亭却坚持让吴微送刘珂回家,白萍早已已经进了病房,面对刘珂的问候只轻轻点了下头,一脸寒霜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容颜端庄到甚至有些圣洁的女孩,对她胸前高耸看了又看,充耳不闻她的告别,目送她低着头出了病房。
“胡一亭你要死啊!”刘珂前脚刚走,白萍后脚就冲到儿子床前,气冲冲地责骂道。
胡一亭心平如镜,“妈你坐下,我跟你说怎么回事。”
“不用你说!我都问明白了!秦冰凝都跟我说了!这事闹的!虞市长都知道了!你这么就这么冲动!一个人打九个!你以为你是谁!武侠书看昏了头了!”
“好了好了,妈你别生气,对方也没九个,才六个男的,再说还有张百尺和来刚强呢,窦士诚也在门口,我心里有数。”
“有数还被打成这样!”
白萍心疼地一手捧着胡一亭后脑勺,一手轻轻抚摸儿子的脸颊,一处处认真查看头部伤处,接着硬要解开衣服看他身上。
见到儿子身上满是青紫色的皮下淤血和青肿,甚至有些地方这时已经渗出了组织液,白萍眼睛发红起来,无比心疼又无比生气,立刻跑去叫来医生护士,仔细询问伤势和治疗办法。
接着白萍开始打电话,头一个就找了她在政协里认识的这家市三医院的院长,胡一亭苦着脸听母亲折腾,在电话里好言好语地托关系。
之后白萍坐下来又开始问胡一亭哪儿不舒服,胡一亭只好说完全不疼。没多久院长居然真的来了,于是医生护士又是一阵折腾,把情况再次说了一遍,院长摆出一副认真模样看了病历,嘱咐值班医生明天让放射科主任亲自再拍一次片子,另外再做个ct,还有常规各种检查,还说明天自己会亲自负责,总之一定趁这个机会把胡一亭从头到脚捋一遍,绝不放过任何可能的隐患。
看到院长这样认真,白萍稍稍放心,千恩万谢的陪着院长边聊边离开了病房。
胡一亭想了想自己以往上医院的经历,不安地叹了口气,再次确认了自己如今已不再寻常的身份。“特权阶级”四个字第一次蹦到了他的脑海里,让他烦躁而迷惘,不禁想要冷静一下,认真思考自己的定位。
第579章 帮人帮到底
白萍前脚出去一会儿,胡延安后脚就跟来了,看到儿子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恨,觉得儿子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一定是坏人恶意挑衅,于是怒不可遏,问了胡一亭伤势,这才平静下来。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帮你转院,去北都仔细检查。”
“不用不用,您怎么比我妈还麻烦,这么点皮外伤,我从小到大,受多少了。”
“真没事儿?脑袋没伤着吧?”
“真没事儿,您儿子身板棒着呢。”
“你也糊涂,被打成这样,怎么就不跑呢?还有那窦士诚,干什么吃的!”
“您别怪他,和窦大哥没关系,当时他在外面车里,一出事就跑进来了,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大概我得骨折。”
“哦”胡延安点点头,“这样啊,那我武断了。唉,你今晚好好养伤,爸就睡这儿陪你。”
胡一亭微笑望着父亲,如今见他精神焕发,比之以往在报社上班时大变样,在市外宣办和重光的工作经历让父亲阅历更广,视野更大,如今和母亲一起经营房地产,愈发心宽体胖起来。
胡延安略微整理了下临床的被褥,躺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您别着凉,我叫护士再送条被子来。”
“不用,我当兵那会儿,山沟野地都睡过,那叫一个冷,湿气又重,哪那么娇气。”
“呵呵,得,您躺着吧。”
胡一亭笑了笑,想想又拿起手机,拨通了远在北都的秘书姬盈盈电话。
“胡总,您有什么事吩咐?”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
“呵呵呵,没关系的,胡总你说。”
“是这样,我一个老同学,父亲高处坠落脑瘫,你让公关部安排一下,找个专业的医院看病。”
“那就是天坛医院啦,他们那儿脑外科最有名,保险起见我再找人问问吧,等打听清楚就给您汇报。”
“嗯,还有,我这个老同学需要转学,去北都读书,高……高二吧……应该读高二……还有她母亲也要随病人过去,你在医院附近给他们租个房子,家具装修要齐备,有病人出入,所以楼层别太高,电梯房就没关系,要没合适的就订附近酒店。”
“嗯……我想想……就这些。”
“好,我记住了,明天一早我就让秘书处办理。”
胡一亭又想了想,口齿支吾道:“这个……你别传啊,这个……尤其是童牧那儿,别说。”胡一亭知道童牧有时会给姬盈盈打电话,甚至两人还出去逛过街,两个女人之间关系有多密切,胡一亭弄不懂,但觉得提醒一下还是必要的。
电话那头姬盈盈瞬间领悟:“明白,胡总。”
“嗯,我对你最放心了。”胡一亭立刻夸奖姬盈盈。
“呵呵呵,谢谢胡总,您放心吧,明儿个我亲自办,不让别人插手。”
“这样最好。不好意思,今天打搅你休息了,歇着吧,晚安。”
“胡总晚安。”
放下电话,姬盈盈坐在床边吐了吐舌头,觉得困意全无,起身走向客厅想要倒杯水喝。
“老同学?胡总才多大?初中的?小学的?还不让童牧知道?那一定是初中的了!还是个女的!”姬盈盈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同时又觉得心虚。“这要是被童牧知道了,非恨死我不可,胡总啊胡总,你才几岁啊,能不能消停点?这么下去再过个十来年,您还不得妻妾成群啊!”
姬盈盈被自己的脑洞吓得一缩脖子,“也许就是帮朋友忙呢,担心童牧误会吧,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我知道的越少越好。”
虽然这么想,可姬盈盈喝完水回到床上却有点睡不着,八卦之心愈发强烈,想要知道胡总的老同学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胡一亭刚放下手机,躺在旁边的胡延安就把闭目养神的双眼睁开了。
“你还有老同学?”胡延安语气重点落在那个老字上。
“呃……小学同学。”
“那个刘珂?”
“您怎么知道?”
“你小时候,你妈有一次逗你,问说将来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你说像刘珂那样儿的。”
“晕死,您怎么这都记着呢。”
“你今晚打架就是为了她?”
“也不是,就是看郭大鹏不顺眼。”胡一亭糊弄道。
“我都听秦冰凝说了,你也不用抵赖,我问问你,人家女朋友,你为什么要抢?童牧哪儿对你不好了?”
胡一亭急了:“您胡说些什么呀!啥都不知道!可别乱说!”
“那你跟我说说。”
胡一亭焦虑地想了一下,方才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胡延安。
“怎么会有这种事?”胡延安一听也很恼火,胡一亭知道父亲脾气又直又硬,嫉恶如仇,忙岔开话题:“所以我帮她个小忙嘛,举手之劳。”
“治病、转学、住房一手包了,这还是小忙?”
“帮人帮到底嘛。”
“湖山就不能上学?”
“那不是方便照顾她父母嘛,再说出了这事外面风言风语,对女孩子很不好。”
“你倒是很体谅她的面子,你自己呢?”
胡一亭嬉皮笑脸道:“我还要什么脸,都被报纸新闻糊上了,谁知道我多不要脸呢。”
这一笑就扯到了嘴角,伤口疼的不行,立刻龇牙咧嘴小声“欧哟欧呦”痛呼起来。
胡延安看着儿子那惫懒狡猾的模样,心里也是无奈,知道胡一亭已经长大,没法再像小时候那么教训,语重心长道:“胡一亭,你要懂得取舍,人一辈子很短,正事都干不完,哪来多余的精力应付这些事?再说童牧那儿,你是怎么想的?记住,可别动歪了脑筋,帮忙就是帮忙,明白吗?”
胡一亭一时语塞,舔了舔嘴唇,终于道:“怎么扯到童牧了,哎呀,爸你也真瞎操心。”
应付完这句话,胡一亭心虚起来,拿起手机又给童牧拨了一个:“亲爱的,睡了吗?”
“嗯,还没呢,你现在才睡呀?忙了一天吧?”
“今晚有事就没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样?”
童牧的声音开始兴奋起来:“上午刚从西安回来,现在在宿舍呢,这两天把功课收拾收拾,然后就准备下周六的成都演唱会,我晚上给你打过一次电话,可你没接。”
“哦,我那时正有事。”胡一亭踟蹰一番,终于没敢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口,其实在保龄球馆他已看到了未接来电,本想回拨,可想着自己和秦冰凝等人在一起,童牧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孤独,索性决定晚上睡前再打,把聚会的事瞒下不报。
第580章 晚安
胡一亭:“……我爱你,晚安。”
童牧:“我也爱你,晚安。”
致安后挂了电话,胡一亭觉得舒服多了,他早把童牧当成妻子,也赞同林语堂说要把婚姻当饭吃,把爱情当点心。
两人虽已不像当初热恋时那样,恨不能形影不离,却已把对方镂刻在心房,不在一起时,会感觉像残疾人,觉得对方像自己的幻肢,存在于空气中,看不见,却如影随形。
胡一亭又给窦士诚打电话。
“现在什么情况?”
“胡总。”窦士诚接起手机,便快步出了审讯室,走到一处僻静地方低语道:“现在我们拘留了五个,正在一个个过审。”
“怎么就五个?刘珂走了还有八个才对。”
“郭大鹏伤势较重,另外他父母也来了,局领导决定送医院处理,我也拦不住,郭大鹏带着的三个小子,其中一个是固汤镇公安局局长王三苗的侄子,王三苗打了电话,现在又亲自过来把人接走了。还有一个胖子,叫贾护林,是建委重点工程建设管理处主任,高副局长跟他认识,刚来就被放了。就这三个人没录上口供。”
“你这个省厅干部连放屁都不响嘛!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胡一亭面色阴沉地质问道。
窦士诚头疼道:“胡总,他们都一口咬定是你先动手的,如今要把他们全留下来的话,动静太大了,我觉得还是逐个击破比较妥当,您放心,留下的这五个我一定狠狠挖一下,您一准不用担事。”
胡一亭觉得嘴里发干:“窦大哥,我是先动的手,没错,不过这事不能这么完了。这不是我担不担事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搞死郭大鹏的问题。”
窦士诚一怔,顿时明白过来,老板看来是深恨郭大鹏,要把他整死才罢休,这让他颇为头疼,但一想老板居然主动出手打架,还是以少打多,必然是恨郭大鹏到了骨子里,否则怎会如此冲动。
“胡总你先克制一下,就算要整死他,也得慢慢来,您意思我懂了,这样吧,明天一早我给您汇报。”
“好。”
“胡总你伤势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都是皮外伤,疼的很。”
“您忍一忍,我这就打电话给一个朋友,他特别擅长推拿按摩治疗软组织损伤,他在庐州,我让他连夜过来,给您理疗一下。”
“行,窦大哥你多费心了。”
“应该的。”
胡一亭想了一想,终于最后交待道:“窦大哥,郭大鹏那儿有我要的东西,不整死他,我就拿不回来。”
窦士诚一惊,不明就里,也不敢多问,沉默了几秒才道:“方便说吗?”
“怎么说呢……刘珂有些照片落他手里了。”
窦士诚松了口气:“好,我明白了,胡总你好好养着,早点休息,这事我一定帮你办成。”
“嗯,那我挂了。”
嘱咐完窦士诚,胡一亭才觉得轻松下来,终于躺下打起了盹。
阖上双眼,胡一亭却睡不着。一方面身上疼的难受,另一方面,他想不出要怎么解决郭大鹏。
经过几分钟长考,胡一亭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只靠窦士诚,充其量他也只能帮自己搞回照片,凭他一个小警察,要整死郭大鹏几乎不可能。
正烦躁着,一旁躺着的胡延安突然开口:“你不要老想着自己,也想想别人。”
“您还没睡啊?”
胡延安从鼻孔里重重出了口气道:“胡一亭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明天你去找虞市长聊一聊,哪怕只通个气也是好的。”
胡一亭这才恍然,“是,我知道了。”
胡延安依旧闭着眼打盹,继续道:“郭大鹏上次不就被内参曝光过吗?那样都没事,你以为窦士诚能动得了他?”
“我也就是想拿回照片,然后再徐徐图之。”
“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
胡一亭想了想,点头道:“爸您说得对,是一件事。”
胡延安:“好在离上次那档子事不远,找人帮一回忙容易,两回可就难了。”
“爸你是说郭家?”
“总之你要么不动,要么就一次把事情办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你这次不把他连锅端了,以后再想动他,千难万难。”
“那我明晚上楼找虞市长。”
“早上去,去她办公室。”
“这……好吧。”
“这事你得办的堂堂正正的,不要怕闹大,虽然是你先动手的,但现在怕事情闹大的是他们。”
“明白了,那我明天见了虞市长要怎么说最好?”
“有什么说什么。虞市长比你明白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心里比你有数。”
“好,那我明一早就去。”
“睡吧,别瞎想了。”
“嗯。”
次日一早,胡一亭不等医生来给自己复诊,给虞丽萍打了个电话,约了一早见面,便急匆匆和胡延安一道离开了医院。
胡延安开着地产公司崭新的依维柯a30-10,一辆白色十一座小客车,这年头驾照不分c1c2,只有c照,将来驾照调整,换照时老c照是可以直接换成b1的,此时的老c照是可以驾驶车长少于六米且20座以下的中客。
“爸您这驾照是怎么搞来的?”
“公司给办的。”
“没考啊?那您开的悠着点。”
“呵呵,你小子,你爸开车稳着呢。”
父子两在街上找了个包子铺,垫巴了些,便直奔市政府。
停好车,胡一亭按胡延安的要求,自己一个人独自进了大楼,接待处的同志早已接到通知,直接带着他来到虞丽萍的办公室。
“呀,胡一亭,过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这脸怎么伤成这样?”刚到办公室放下包的虞丽萍,见了胡一亭就关切的走过来,仔细端详。
“虞市长,我没事。”
虞丽萍“哼”了一声,笑道:“还逞英雄,我可听说了,你一个人打九个。”
“……”胡一亭羞地咳嗽一声,“我也是迫不得已,实在看不得欺负人。”
“哼哼哼,你正义感倒挺强,你秦叔叔昨晚喝多了回家,听冰冰一说,还夸你呢,说你勇敢。”
“哈哈哈,我也就这么点优点了。”
“咯咯,你秦叔叔他喝醉了说的话,你以为真是夸你呢。”
“我就当是夸我了,哈哈。”
几句话一聊,胡一亭觉得虞丽萍对自己非常亲切,自己也没了任何顾虑,于是直奔主题。
第581章 东湖山庄
“原来是这么个混账东西!”
听了胡一亭如实汇报,虞丽萍面如霜寒,柳眉倒竖,两眼都在喷火,“虞阿姨知道了,难怪你特地为这事来找我。”
“虞阿姨,我其实心里急的很,打一架不能解决问题。”
“你是为照片吧?你放心,他不敢乱来。”
“可不就是为这个,虽然郭大鹏无足轻重,可我怕他狗急跳墙,害了我同学。”
“你专心做你的事,这交给我来办。”
“虞阿姨,我说心里话,就怕夜长梦多。”
“虞阿姨答应你会亲自过问这事,一定会一查到底。”
得了虞丽萍的保证,或者说更重要的是与虞丽萍之间通了气,胡一亭心中踏实许多,有一市之长站在自己这边,很多事办起来就不必自缚手脚。
出了市政府,胡一亭回到医院,前后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上午忙活着重新接受检查,检查完之后,窦士诚从庐州请来的推拿师傅黄清逸也赶到了,这人五十出头,也是警察,但主要是负责省散打队的推拿按摩,在治疗缓解肌肉和软组织淤伤疼痛方面经验丰富。
胡一亭一上午被抽了三管血,这时躺在病床上接受着黄师傅的按摩,力道由轻变重,位置由远及近,感觉身上受用许多,也不那么疼了。
按摩完毕,胡一亭让父亲带黄师傅去吃饭,叮嘱一定要包个万元大红包,自己则在病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方醒,睁开眼就见到刘珂坐在病床前,双目又红又肿像两个桃子,显然是哭过。
“来了。”
“胡一亭你还好吗?还疼吗?”
“不疼了,按摩师给做了理疗,感觉都快好了,呵呵。”
刘珂挤出一丝笑容:“那儿那么快,还鼻青脸肿的呢,以后别逞英雄了。”
“还不是为了你。”胡一亭脱口而出,立刻觉得不妥,赶紧补充:“我就是见不得欺负人,哈哈,这就叫正义感吧。”
刘珂脸上一红,注视着胡一亭,“谢谢你,胡一亭。”
胡一亭笑道:“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若我没能力便罢,有这个能力就不会置之不理。”
刘珂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安逸,爱慕与自卑交织在心里,矛盾的斗争着,一方面想要表露对胡一亭进一步的好感,甚至冲动的爱意,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根本不配。
胡一亭不知刘珂心里怎么想,只顾道:“我今天找了虞市长,她答应我一查到底。你放心,很快会有结果,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刘珂心里感动,不由道:“胡一亭,你喜欢我吗?”
胡一亭一窘,但还是老实道:“我小学时候暗恋你呢。”
刘珂抿着嘴微微一笑,心情也开朗起来,感觉一束阳光射入了自己心房,驱散了黑暗。
“那现在呢?”
胡一亭没想到刘珂居然这么大胆,不由呼吸也重了起来:“我不知道。”
说完他立刻想起了童牧,想起了龙雨和邱小青,心头一紧,连忙道:“你不要以为我图你什么,我只是……”
话说一半,胡一亭卡住了,他觉得再说下去,可能就是胡说八道了。
刘珂冰雪聪明至极,闻言后圣洁的容颜便浮起一阵红晕,呢喃般道:“没关系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是个好人,胡一亭,我没打算拖累你,你要想让我……什么我都答应你。”
刘珂昨晚想了一整夜,对胡一亭出手的动机想的透彻极了,各种可能性在她心里交织。
个人与整个家庭的可怜命运,让她早已脱离幼稚,成熟起来,虽然她还相信世上有善良存在,但已不再对人类的道德抱有幻想。
胡一亭想说自己没那么低俗,可又觉得不配,自己内心分明是对刘珂有所企图的,那种感觉绝不是仅用怜悯就能够解释的。
“我回去了,你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刘珂伸出手,柔夷覆着胡一亭手背,只轻轻按了下便放开。
“我也许明天就出院了,到时候我去看你,你家还住丹凤街吗?小区门口有个花店。”
“你怎么知道?”刘珂诧异道。
“小学时我跟你走过一次。”
“我怎么不记得了。”
胡一亭尴尬一笑:“我远远地跟你来着,你当然不知道。”他语气轻松,成功后,从前的猥琐似乎都能很堂皇很坦然的道出,破事也能成为逸闻,难怪人人都想成功。
刘珂发怔般注视着胡一亭,心情复杂,又是欢喜,又是遗憾,又是哀怨。
“那时你怎么不叫我。”
“我怕被你当流氓。”
“噗嗤”刘珂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我还住那儿。”刘珂憋着笑道。
胡一亭被感染的也笑了:“嗯,那……那就这样。”
临走时,刘珂深深地看了胡一亭一眼,目光中似有款款心曲。
胡一亭当晚得到复诊结果,确认没有内伤隐患,虽然医生建议再留院恢复几天,但他还是坚持出院。
白萍生怕儿子上楼不方便,办完出院手续,便建议道:“胡一亭,你索性搬到新房子去住,好不好?妈妈这两天也住过去陪你。
咱家别墅装修好都半年多了,通风这么久也够了,上个月我和鲁阿姨去了好几次,全部打扫了一遍,床什么的都铺陈好了,去了就能住,我本来就打算下个月把你爷爷奶奶接过去。
你先打个前站呗。”
白萍说到别墅,心里满意,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那是从选房到装修到现在有个家的样子,所有事务几乎都是她一手操办的,是她梦想中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的世外桃源。
胡一亭见母亲目光期待,便也点头:“那好,就过去住吧。”
胡延安也点头笑道:“你妈为了这房子可是操碎了心,前一阵子忙里忙外的,灯具、沙发、连被褥都是亲自开车去金陵挑买回来的。”
白萍笑的双目妩媚眯起:“那是儿子将来陪我养老的地方,哪能马虎,说不定将来胡一亭结婚也在那儿呢。”
“现在哪有孩子结婚跟父母住一块的。”胡延安边走边道。
“怎么没有,再说咱房子那么大,胡一亭带童牧先住几年,等有孩子了,再想搬出去,我也不会拦着的,再说就是有了孩子又怎么样,跟我们住在一起,也好帮他们带着。”
“得嘞得嘞,您老人家想的可真远。”胡一亭笑着打断道,“总之先住着吧。”
胡延安开着依维柯,一家三口来到东湖山庄附近。
白萍指着车窗外:“旁边东湖小区,王丽丽买的新房就在那儿,我去看过了,三室两厅,装修有点朴素,王丽丽也太省了点。
胡一亭和白萍在自家别墅前下车,见树荫,绿草如毡,心里很是喜欢,胡延安打开车库门,把车停进去,也不关门就跑过来,一家三口一起,携手走进别墅大门,这景象颇有些仪式感,令胡一亭不禁心潮起伏,觉得世上最幸福莫过于和睦家庭了。
第582章 收网
五十栋别墅错落有致组成的东湖山庄,胡家这栋也许不是这里最显眼的,但一定是最美观的。
从位置看,这栋占地面积920平米的三层小楼紧邻小区中央喷泉湿地花园,室外景观自不用说,那是极好的。
从组成上看,480平米的草皮怀抱着建筑面积780平米的小楼,自成体系,独立而舒适。
别墅原来的矮木篱院墙,改造之后,密密移种侧柏,成活后刚刚被修剪成四四方方的灌木绿篱,保护了院落的**不被路人窥测。
宽大的木质岬板平台,像婚纱裙摆般紧挨着小楼,上面摆着个方形野餐桌,中间插了把大大的遮阳伞,周围散置着几把藤椅,平台另一侧则摆着两张冬天晒太阳用的躺椅。
后院草坪修剪的像绿色地毯,平整美观,让人乍一看,就想在上面踢几脚足球。
挑高两层的餐厅和大客厅正对后院,隔断墙全拆,代之以钢结构框架,安装高达五米多高的进口超白防爆玻璃幕墙,这种超白玻璃从侧面看也不带一丝蓝绿,任何角度都纯净透明如水晶一般。这让客厅餐厅与后院有种联为一体的整体感,愈发显得宽敞明亮。
玻璃幕墙内,紧贴着五米多高十几米宽的电动窗帘,类似凡尔赛宫的洛可可风格金银蓝三色缎面内帘,花纹繁复流光溢彩,白色蕾丝外帘上面钩织着许多手拿乐器飞翔的生翼小天使,别墅里的布艺都是白萍亲自选的,胡一亭虽然觉得母亲品味有些偏于奢华,但不得不承认很具视觉效果。
在客厅长沙发上躺下,陷在柔软的白色小牛皮中,胡一亭长舒一口气。
白萍笑道:“儿子,喜欢吗?”
“嗯,太棒了,我看您可以改行当室内设计师了。”
“呵呵呵呵,妈再带你上楼看看。”
胡一亭苦笑一声,无法拒绝兴头上的母亲,只得把三层楼逛了个遍。
“装修真的只花了一百多万?”
“一百三十万,比房子还贵三十万呢。”
胡一亭点点头,心说还是值得的,后世这样大的别墅,装修用料这样奢侈考究,人工这样靡费精细,花一千万都是有的。
白萍陪着儿子从电梯回到客厅,得意地笑道:“清明马上到了,我跟童牧说了,让她回来一起扫墓,到时候她准保喜欢。”
胡一亭笑了笑。
这时胡延安给窦士诚打了电话,让他和推拿黄师傅一起过来吃晚饭,也问一下案子进展。
白萍也给鲁阿姨打电话,让她从明天起就住过来,以后都不用在小镜湖的房子做事了。
胡一亭问:“妈,那鲁阿姨住进来后,她不就没法在秦冰凝家工作了吗?”
“这个我也问了呀,鲁阿姨对这里喜欢的不得了,住在这有单独的房间和卫生间,她说像宾馆套房一样,装修的比家里还好,所以她自己要辞了虞市长家的活,我有什么办法。”
“那虞市长怎么说?”
“这你就别操心了,市里会安排别人去干,她家活不多,工资也比外面保姆高,还能天天见到市长,愿意干的人多着呢,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
“嗯,总之你还是给虞市长口头道歉的好。”
“这我心里有数,对了,趁你这段时间在湖山,我和你爸也赶紧把爷爷奶奶接进来,让他们也享享清福。”
胡一亭微笑点头,把虞丽萍昨天和自己的谈话内容对白萍复述一遍。
“总之,松山湖东岸改造工程,虞市长愿意交给您,您就当是个独立运作的机会吧,这种项目综合性很强,但凡房地产行业能涉及到的问题,里面都有了。”
“儿子,你说妈行吗?”
“呵呵,您只要不贪心,本着学习的精神,精益求精的原则,就像咱家这别墅装修一样,那就一定能干好,别老想着要赚多少钱,这个项目上,利润不是第一位的,第一位的是品牌的创立,其次是经验的积累,将来即使不挣钱,您做过这么个大项目,以后还怕什么呢?”
“行,妈听你的,我早就想单干了,谢裳绮和她老公现在心思都在连锁超市上,对房地产投入不大,每个项目算的太细,怕担风险,我觉得还是单干来的更有搞头。”
“呵呵呵,老妈威武!”
白萍掩口而笑:“儿子,你妈发现呀,别的我不行,可房地产这个东西,我是无师自通。我感觉这一行没太大技术难度,唯独对资金有要求,很适合我跟你爸,毕竟有我儿子撑腰,咱不怕大项目。别人想要进来,不说门路,光资金这个门槛,就能把99%的中国人拦在外面。”
胡一亭点头,心知地产业,是一场豪门盛宴,能入席的,非富即贵,而席上摆着的,是百姓的积蓄。
“妈,您记住了,以后不管开发什么项目,规划项目年利润率都要定在15%以内,这是企业家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否则您就和别的资本家没什么区别了。
不管别人怎么做,我们胡家要有我们的坚持,也许我们会少赚一点,但人间正道是沧桑,做事业不能拘泥于眼前。”
“行,儿子,妈听你的。”
晚宴很快过去,胡延安和白萍一边收拾,一边商量着过两天接爷爷奶奶移居的安排。
胡一亭回了二楼自己套间,躺在床上,一边接受黄师傅的推拿按摩,一边听窦士诚汇报案件。
“一开始他们都不开口,不过我把他们照片都发去了省厅,要求协助调查,结果我省厅的同事连夜帮我查到,那个纹身的金链子真名叫宫彪,外号豹子,在沈阳犯过事,身上有积案没清,那边正通缉着呢。”
“哦。”胡一亭先有些意外,立刻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我立刻再次提审宫彪,一听我把他底细摸透了,他也就蔫了,也顾不上郭大鹏了,问他什么就说什么,只求我高抬贵手,呵呵。”
“他说什么了?”
“郭大鹏的渣土生意从95年被专案组查封之后,就开始走偏门,前后在湖山市区和周边三县开了六个赌博机房,因为有他父亲打招呼,没人敢查他,于是大额赌客全都爱去他那玩,半年就发了财,去年他在市区开了个洗浴中心,除了毒,里面黄赌俱全,另外每周他还组织赌局,请的都是各地老板,赌得很大,有的老板在里面一晚上输赢几十万,郭大鹏除了做庄,还在场子里放爪。”
“什么放爪?”胡一亭听不懂。
“就是给输光的放高利贷,让他们继续玩下去,宫彪就是他请来看场子的。”
“他场子在哪?”
“宫彪说他知道的有四个地方,每周不固定在哪,其中一个赌具最全,澳门那边的轮盘机之类都有,在体育场后边巷子里,巷口装着监控摄像机,里面一共有六道铁门,公安要进去得连续砸六扇防盗门,里面另有两个秘密疏散出口。”
“干的还挺大,赚钱吗?”
“宫彪说郭大鹏现在每月平均进账一百多万不在话下,一次喝酒以后,他对宫彪说,以前渣土生意哪有这个来钱,现在就算请他回去,他都没兴趣。”
胡一亭被黄师傅按得舒服,哼哼道:“接下来呢?”
第583章 意会言传
窦士诚继续道:“有了宫彪给的线索,接下来就是抓人,只要盯紧了,过一阵子,等郭大鹏忍不住把赌场重新开张的时候,只要人证物证俱在,他怎么都得进去蹲几年。”
“到底几年?”
“一般来说三年以下,情节特别严重的,还有比如公职人员犯罪,是三年以上十年以内,郭大鹏这个情况,我觉得三年起步,判十年也不冤。”
“就是说有可能只判三年?”
“我说不准,像这种没有苦主的案子,一般都判不长,如果检察院和法院那边还有点路子,就更不可能判的太长。”
“我不管他冤不冤,如果真是三年,那判的太轻了,我这顿打可白挨了!
就说上次,在专案组手下他都能全身而退,三年刑期算什么?花钱打点打点,活动活动,减减刑,一年半就放出来了,这孙子只当是度假了!如今的监狱我可听说,只要有钱,人搁里,跟住酒店似的!
而且过一阵子是多久?丫要是出去以后半年不重开赌场呢?你带人盯他半年?
窦大哥,你以为我跟他过家家,闹着玩是么?”
窦士诚老脸一红:“我们案子一般都是这样办的,毕竟郭大鹏也有些背景,不能仅凭宫彪这么一个在逃嫌疑犯就给他定罪,人赃俱获是如今法律的要求。”
按摩的黄师傅岔开话题道:“胡总你还真了解监狱,可不就是这么回事,现如今还有专门帮犯人搞发明的代办呢,按国家法律,服刑期间有发明创造就能减刑,呵呵。”
胡一亭叹口气:“所以三年根本不能接受,一想到有个混账在背后恨我入骨,过个一年半载就放出来了,我能不觉得心里有根刺吗?”
窦士诚挠挠头:“倒是能把他洗浴中心一起抄了,可那种卖yp娼的事情,都是有下面的鸡头在操作,老板一般很容易把自己摘出去,实在不行,让手下经理出来顶缸也不成问题。”
胡一亭闻言睁开眼,皱眉道:“洗浴中心当然要抄!既然动手,还能给他留一碗不成?我说的是刑期!老窦你究竟有没有法子!”
窦士诚苦笑道:“我知道老板你的意思,不过听宫彪说,郭大鹏很狡猾,无论是赌博机房还是洗浴中心,他都不是法人代表,工商注册写的全是他堂哥名字。
他那堂哥是农村的,这些年迁城市户口,买房买车,在洗浴中心给他当经理,还娶了个漂亮大学生,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还不是全靠郭大鹏抬举,像这种狗腿子,想让他把自家亲戚咬出来,除非是杀头的死罪,否则一定不可能。”
窦士诚继续分析:“而且宫彪说了,跟郭大鹏来往密切的,有不少省里的公子哥,还有几个大官。
郭大鹏是个有心眼的,他赌场里有闭路电视,还特意留了这些人的录像带。
所以,我觉得这事难度不小,即使像您说的,虞市长打算一查到底,估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毕竟这里面水太深。”
胡一亭不怒反笑,“嘿嘿”一声后道:水深?我看他就是耍小聪明!哼!我看这么一来反而好办了。”
窦士诚一凛,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老板你是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胡一亭直截了当道:“老窦,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郭大鹏手里的东西一定给我抄出来,然后把消息放出去,看那时候还有谁保他。”
窦士诚一下子明白过来:“到那时候,恐怕想要他死的人都有一大把。”
胡一亭点头,配合着黄师傅,翻身将手举过头,继续道:“但不要引火烧身,那东西对咱没用,交给纪委就行,到时候看上面打算怎么平衡。”
窦士诚心里踏实下来:“老板你比我有谋略!看的比我远多了,这么一来,郭大鹏必死无疑!
在外人看来,只要他一死,基本上这事就结了。您这个苦主也不会再闹了,有些人的面子和前程也保住了。接下来只要纪委网开一面,一切都好转圜。
在他们看来,郭大鹏他要不死,您这位苦主就不能消停。因为怕您把事捅到北都去,纪委那边就没法结案,他们那些人也睡不踏实。”
胡一亭闭上眼:“就是这么个理,前提条件是你得先拿到录像带,这东西只要一交上去,给他抄家送终的人就来了。”
窦士诚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再提审宫彪,深挖一下,一定争取把东西搞到手!郭大鹏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那赌场十有**要消停好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开,要想将来人赃俱获,确实夜长梦多。”
胡一亭沉声道:“毕竟他是公安大院里混的,他爹又在体制里这么多年,我说难听些,上午布置盯梢抓人,下午他就能收到风声。老窦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窦士诚有些冒冷汗:“是我大意了,老板,那我现在就去。”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胡一亭叫住他:“这么急干嘛?我先问你,如果宫彪告诉你东西在哪,你怎么拿?如果宫彪不知道东西在哪,你又怎么办?”
窦士诚刚才急着表现,还没来得及思考周全,被胡一亭催着一问,的确有些抓瞎。
只好道:“那些东西无非就在他办公室或者房子里,谅他也没胆子交给外人。宫彪要是不知道,那我只能去搜。
老板你放心,出了天大的事,我一个人担着。”
胡一亭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好开口,一旦开口指示,那就是触犯法律,尽管他不觉得自己会被这事拖累,但也不想开这个先河。
他明白,有些事情,真的是只能下属意会,而不能由自己言传。
胡一亭本想提醒窦士诚要注意行动的严密性,别白白折腾一番却一无所获,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好问了一句:“怎么才能不打草惊蛇?”
说完胡一亭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我累了,黄师傅,我要睡一会儿。”
说完,窦士诚和黄清逸都退出了房间。
与胡延安和白萍打了招呼后,窦士诚带着黄清逸出了别墅,开车直奔市拘留所。
“老黄,我先把你送回酒店,你请假几天来着?”
“老窦啊,你这一行也不好干啊。”
“呵呵,你看出来了,老板虽然年纪小,可沾上毛比猴还精。”
“那是,毕竟人家是神童,报纸不是说了吗,一百年出一个的天才。你别说,他家这别墅真漂亮,唉,羡慕啊。”
“呵呵,要不,你下来跟我干?”
“真的?你给我说说,你们干的感觉怎么样啊?”
“老板是个聪明人,但最主要,他是个厚道人,对咱没说的,所以有些话,大家不用说,心里明白就行。”
“工资怎么样?”
“呵呵,中午胡叔给你那个红包,有一万块吧?”
黄清逸笑了笑:“嗯,整一万,这家人还真是我见过出手最爽气的,老窦,谢谢你啊,本来是答应给你过来帮帮忙的,没想到会变成赚外快,你看这事闹的,真不好意思。这样,改天你回庐州,我请你吃饭。”
窦士诚笑了笑:“咱多少年交情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肯过来,我跟老板说一声,你不但可以负责保镖,还能兼理疗师,干他这一行挺累肩的,一天对着那啥电脑,十几个小时,雇个理疗师也值得。”
黄清逸心里有些向往,又有些不安,毕竟谁都不是能下决心抛弃铁饭碗的。
“一个月一万。”窦士诚道。
黄清逸喉结猛地一抖,心头一颤,想起自己一个月工资加奖金加补贴6百多的月入,两厢对比,犹如远洋海轮和摇桨木船放在一起,差距太大了。
“我知道这两年省厅也涨工资了,你跟我级别差不多,五百多?算上散打队的津贴,撑死了七、八百有没有?”
“哪有七八百,六百三十二块五,上个月工资条还在我皮夹子里呢。”
“就是了,总之我话给你了,随你什么时候过来。”
“老窦,这活能长吗?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呵呵呵,老板这身家,要说中国首富,那也就这样了,你说这活长吗?他那年纪,够干到你退休吧。”
眼看着车行到南山宾馆,黄清逸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我跟你一起去拘留所。”
“呵呵,怎么着?这是改主意了?你行吗你?”
“嘿!我可是正儿八经警校毕业的,你行我能不行?”
“哈哈哈,痛快,走!咱哥两今晚好好伺候伺候这几个嫩瓜。”
窦士诚笑着一踩油门,桑塔纳加速,向着市局拘留所狂飙而去。
第584章 探病
在家将养了一晚,睡了个懒觉到中午,胡一亭就闲不住了。
得益于重生后身体年轻恢复力强,胡一亭陪父母吃完鲁阿姨精心准备的午餐,不做休息便出门赶往自己湖研院办公室。
同事们见到老板纷纷打招呼,只是有些诧异胡一亭脸上的青肿。
办公室宽敞的墙边放着一盆高及胸腹的茶花,状如矮树,碗口大小花朵,在三四月之交开的荼蘼。
闻着花香放松下来,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整整一下午,胡一亭忙着处理各种技术问题与公司内部邮件。
到了将要下班,胡一亭想起要从公司提出自己积年的利润,便给北都那边朱小桥打电话。
听说是胡一亭要提出这两年他股份所占红利,朱小桥立刻表示今晚带着财务处的同事加班,把账目清出来明天送呈董事会和胡一亭过目。
胡一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表示不回去吃晚饭。
挂上电话,胡一亭打算在所食堂里垫巴一些,之后继续手头其余工作。按计划他下周要飞去浦海和康耀祥一起监制重光的世界首款mlc闪存工业化线试水生产。
窦士诚下午给自己打了个电话,说从宫彪那儿得了线索,郭大鹏的文件大约常在他的别墅,而郭大鹏的别墅恰好也在东湖山庄,这种巧合令胡一亭有些厌恶。
窦士诚说他得到消息,市里上午开了常委会,在虞丽萍的施压下,政法委董书记已经明确表态,要严查郭大鹏,随即郭大鹏被隔离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随时可能被送往市局接受审讯。
在电话里,窦士诚含糊其辞地表示,今晚他就要带人动手,胡一亭自然没往下问,窦士诚也很识相,没说任何可能让胡一亭感到不安的具体细节。
挂了电话,胡一亭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么一来,不出事则已,出了事责任全是窦士诚的。但只要自己不吃挂落,便是花多大代价,也能保下窦士诚。窦士诚是个明白人,当然也能想通这个道理。
尽管胡一亭把自己摘干净了,可心还是悬着,在食堂就着乳黄瓜和蜜汁火方匆匆喝了一碗粥,之后觉得食欲全无,又定不下心回去工作,于是去财务科拿了十万元现金,取了便匆匆离开湖研院,吩咐今天跟他的吴微。
“去丹凤街。”
刘珂家所在小区位于市中心老城区,小区一共有六栋楼,密密挤在一起,门前小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花店、水果店、理发店、小吃店、大排档灯火通明。
示意吴微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花店前,胡一亭买了一大捧香水百合,花束里夹着满天星,又让吴微去水果店拎了个最大最贵的果篮。
可最终当他站在刘珂家楼下,却突然发现自己只记得刘珂从这个单元进去,却不知她住在几楼门朝什么方向。
暗叹自己鬼使神差来到这仿佛缅怀青春,却有物是人非之感,忍不住想要打退堂鼓时,一个上楼的居民多管闲事地笑问胡一亭“你找哪家的呀?”
“刘珂。”
“几楼?”
胡一亭翻了个白眼,心说自己要知道几楼还用得着理你么?
想了一下:“她爸生病瘫痪的。”
“哦,你说顶楼刘瑞林家呀。”
“谢谢。”胡一亭礼貌地挤出一丝笑容,慌忙上楼,快步把这位邻居甩在身后,吴微一手提着果篮,一手夹着装有十万元钱垛以至于拉不上拉链的手袋紧随老板。
到了顶楼,胡一亭又尴尬起来,三扇门不知敲哪一扇合适。
吴微见老板犹豫,小声提醒:“老板,要不我来?”
胡一亭点头。
于是吴微轻扣东户。
和另两扇外装铁门的人家不同,这扇门光着,看上去也年头很久,锁孔老旧,没有门槛,门缝下露出光溜溜的水泥地面。
随着里面一声:“谁啊?”
门旋即被打开,一位相貌秀丽的中年美妇满脸疑惑地望着吴微。
吴微满脸堆笑:“您好,这是刘瑞林家吗?”
妇女迟疑道:“是刘瑞林家……您是……”
吴微低头侧身后退,让过胡一亭。
“阿姨您好,我是刘珂同学胡一亭,听说她住这儿,今晚特意来看看您和叔叔。”
胡一亭说话时心砰砰地跳,莫名有种毛脚女婿见丈母娘的感觉,尽管这个形容有些可笑但他此时的确就是这么个感觉。
刘珂闻声从屋里走到门口:“胡一亭?你怎么来了?”
声音惊喜,胡一亭看去,见她对自己笑着,一如当年自己暗中窥见那般圣洁,这是重逢后胡一亭第一次看见刘珂露出这熟悉的旧日笑容。
“原来是刘珂的同学,进来坐吧。”中年美妇眼角鱼尾纹全都张了开来,微笑道。
“阿姨,我能先看看叔叔吗?”
刘珂母亲点了点头,默默带着二人进了卧室。
刘珂家两室一厅,布局类似胡一亭家在日报社宿舍楼的老房子,南边有阳台的一间是主卧。
胡一亭轻手轻脚走进去,见刘珂父亲刘瑞林躺在床上,房间布置简单,寒酸却极干净,显然主妇是贤惠人。
“叔叔您好。”胡一亭试着问候。
刘珂母亲对刘瑞林道:“刘珂的同学胡一亭,特意来看你的,你眨眨眼睛。”
胡一亭笨拙地把手里花束递给刘瑞林,却见他手不能抬,只好尴尬地往回收,刘珂母亲赶紧接过,笑道:“谢谢你,小胡,刘叔叔现在还没法动,说话也有些障碍,不过他知道你来了,你看他跟你眨眼呢。”
“哦,哦,叔叔您躺着,不要紧。”胡一亭赶紧对刘瑞林道。
吴微也把果篮递给刘珂母亲,随口询问刘瑞林病情。
刘珂母亲接过果篮放在床边,和吴微聊起来,胡一亭旁听得知刘珂母亲名叫支欣,以前和丈夫都是纺织工具厂职工,厂子改制后被私人承包,老板决定让老职工全部下岗只留少数年轻骨干,他们夫妻工龄长年纪大也在下岗之列。
“现在我白天帮我家瑞林作复健,晚上去联防队当巡逻员。”说着支欣抬腕看表,上海牌腕表老旧的有机玻璃面已经泛黄。
“快七点半了,我得上班了。”支欣抱歉道。
胡一亭看向吴微,吴微立刻打开手包,取出用报纸整齐裹着的十万元钱垛,“支阿姨,这是我们胡总的一点心意。”
支欣哪里知道那是个钱垛,接到手上才有些知觉,打开立刻吓了一跳。
“这……这怎么能行?这么多钱!”支欣捧着钱垛,寒毛竖了起来,直觉告诉她这事和女儿有关,于是看向床另一侧站着的刘珂。
“怎么回事!”支欣对女儿声音冰冷。
胡一亭赶紧吸引她注意力:“阿姨,刘珂之前和您说过我没有?”
支欣转头看向胡一亭,面容变得和缓:“我知道,你是胡一亭,刘珂常提起你,你很有名的,现在湖山哪个不知道你,太有名了。”
胡一亭稍稍放松,笑道:“刘珂是我小学时最好的朋友,虽然我没考上附中,但我们的友谊是不会因为分开而改变的。阿姨,你知道重光集团吧?”
支欣点头:“知道,是你家开的吧?”
胡一亭笑了笑:“原来您知道的,那您就更应该放心了,这十万块不算什么,对我来说有没有都一样。但老同学家里有困难,我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呀,您安心把钱收下吧。
而且我不知道刘珂有没有告诉您,我打算送叔叔去北都检查,找专家做个彻底的诊断,那边医疗资源是国内最好的,我觉得应该试试。”
支欣闻言,默默低下头,流着泪一句话也不说。
胡一亭舔了舔嘴唇,侧首看向刘珂。
“胡一亭你去客厅坐会,我和我妈说几句话。”刘珂走上来道。
胡一亭点头,起身走进客厅,吴微知趣地跟着,临走时带上了卧室门。
在客厅的硬木沙发上坐下,胡一亭才发现这里简陋的可怕,之前在卧室里没看到电视,现在客厅里也没发现,似乎家里除了吊扇没有其他电器。
房门的隔音显然并不好,胡一亭和吴微在客厅里听见主卧里在争吵,声音虽不清楚,但也依稀可辨。
“……郭大鹏……结婚……”
“我那是胡说的。”刘珂的声音变高了。
“……和胡一亭……关系……两个男的……”
“您别管!”
“……勾勾搭搭……女孩……自重……要脸……”
“您别乱说!”刘珂声音带了哭腔。
…………
胡一亭在外面听着,分析听到的只言片语,猜测支欣大约还不知道郭大鹏的嘴脸,不由暗暗皱眉,她大概以为女儿和郭大鹏早恋,又为他堕胎退学,大概迟早要结婚,郭大鹏又为刘瑞林出过三万多拖欠的医药费,在支欣心中的地位大约还不低。
胡一亭叹口气,默默起身,开了门,走出了刘家。
吴微自然也猜出了个大概,一脸纠结地跟着胡一亭悄悄离开。
“老板,支欣早晚会知道的,您别往心里去。”上车后,吴微安慰了胡一亭一句。
胡一亭轻叹口气:“开车,回湖研所。”
胡一亭离开后,刘珂和支欣也很快发现客人不告而别了。
这时刘珂终于痛哭失声,将自己这两年真实遭遇一五一十告诉母亲。
支欣听的肝肠寸断,痛如刀斧加身,险些当场昏厥,随后悲从中来,与女儿抱头痛哭。
“妈,胡一亭是我唯一的希望了,要没有他我就全完了,我不如死了算了。”
“啊~~~~”支欣惨呼,泪如雨下:“我苦命的儿啊~~~~”
“妈,胡一亭是大人物,有身份有地位,他不会骗我的,等爸去了北都一定能治好,您别多想了,一切有我呢。”
支欣哭的撕心裂肺:“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郭大鹏!杀千刀的小畜生!啊~~~~~~我要杀了他!”
刘珂死死搂住母亲,哭诉道:“妈,您别说了,以后您记住,别提这个名字,更别在胡一亭面前说。”
“妈知道了,刘珂,胡一亭对你是不是有想法?十万块呢,说给就给了,郭大鹏也没这么……”
“妈!”
“好好!我不提那畜生的名字!呜呜~~~可我心里有气啊!~闺女!妈要去法院告他!”
“别!不许去!妈!你是要我死在你面前吗!”
“呜呜呜~~~妈活够了!妈真的活够了!呜呜呜呜~~~~~~”
……………………
胡一亭哪里知道刘家这时候正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折腾,母女两哭的死去活来。
回到湖研所,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知今晚加班,后又给童牧打电话照例互道晚安,接着一直工作到凌晨,这才下楼叫醒车里打盹的吴微,启程回了别墅家中。
第585章 突袭
胡一亭不知道,此刻窦士诚正冒着被开除警籍的风险,带着钱宗清、丁宕、黄清逸四人,连夜突袭搜查了宫彪供出的四处赌场所在。
窦士诚利用关系,从湖山刑警队一战友处偷偷借到了一个25磅破门锤,这是个粗长的圆筒状机械冲锤,安装一枚空包弹之后,扣下扳机,圆筒内的撞锤沿着筒管炮弹般加速,可冲出筒口20公分有余,常用于暴力击碎或扭曲任何市售门锁,防盗门也不例外,是标准警用破门装备。此外窦士诚还借了套警用开锁套装,以备不时之需。
从夜里十一点半开始,窦士诚等四人便动手了,前后赶赴郭大鹏的四处赌场用房,一一破拆后进入搜查。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四处赌场搜查下来,除了赌具和筹码,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录像带,其中最大的那个体育场后巷的窝点里,虽然有录像带,却只是最近的常规录像,郭大鹏保存的贵宾录像不在其中。
四处房子搜查完毕,夜已过去大半。
窦士诚眉头紧锁:“看来只好去碧泉洗浴中心了。”
黄清逸安慰道:“好在咱们这一夜也没惊动什么人,只要连续作战,挖他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搜不到。”
丁宕:“咱们得快点,天亮以后,郭大鹏的人要是看到被破开的防盗门,说不定会报警。”
钱宗清:“报警可能性很小,那是他们秘密赌场,报警等于给自己找麻烦,但他们一定会警惕起来,那时候也许会转移证据,退租这些房子。”
窦士诚点头:“宗清说得对,他们没胆量报警,就怕他们把录像带和照片转移,那就不好办了。”
黄清逸:“东边朝霞都出来了,我们得赶紧的。”
于是四人急忙开车,直奔碧泉洗浴中心而去。
停车后,四人伪装成浴客,买了澡票后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各种破拆工具进入这栋四层小楼。
这楼原本是副食品公司的招待所,后被长期出租,一楼除洗浴中心大厅,其都是沿街商铺,二、三、四楼全是浴场。
四人换了浴袍,彼此打着掩护,带着个手提箱大小的警用开锁套装,藏着撬棍,一路摸到四楼,这里是宫彪口称的小赌场和经理室所在。
上了楼梯,窦士诚瞎撞了一间屋,发现是小姐们的集体宿舍,一台14寸电视机开着低声,姑娘们此时都在床上呼呼大睡,而长长的通道中间被一道墙隔着,这里通道明显大大短于二楼和三楼。
“宫彪说墙边有房间可以绕过去。”
窦士诚刚低声说完,黄清逸就打了个呼哨,原来墙边有间房锁着,他猜测可能一间是经理办公室,另一间就是有暗门的房间。
顾不得风险,丁宕和钱宗清守住楼梯口,窦士诚打开手提箱拿出开锁具,便是所谓万能钥匙,开始捣鼓起来。
窦士诚是个老手,很快开了靠外的一扇门,从房间内老板椅办公桌的配置上看,是经理室无疑,里面此刻没人。
庆幸着没有被人撞见,窦士诚赶紧招呼四人进入,于是一番搜查下来,窦士诚把办公桌抽屉锁和几个柜门锁全部打开,却没发现录像带和照片的踪迹。
黄清逸指着墙边一人多高的保险柜,苦笑道:“会不会在这里面?老窦,密码锁。”
窦士诚嘴里发苦,咬咬牙道:“既然来了就得把它弄开!丁宕、宗清,去把车后备箱里气割枪和乙炔瓶带上来。”
于是二人赶紧下楼回房穿衣,到停车场找出工具,用油布裹上,进大厅时笑称厂里样品放在卡车后面怕被偷,得放在房间里才安全,于是顺利蒙混带入。
接下来,四人在经理室正切割忙活,突然听见门外脚步声,随即便有人开门。
说时迟那时快,四人各自进入事先定好的隐蔽位置,当来人开门后,刚踏入一只脚,就被丁宕猛地一把拽了进来,随手卸掉了下巴,来人顿时发出呜呜惨叫,可嘴巴被丁宕一双铁手死死捂住,连呜呜声都只能从鼻腔发出。
“派我们来的人你惹不起!郭大鹏现在倒霉了,人家怕出事,要拿回这小子偷拍的录像带和照片。你识相的交出来,不识相就把你从楼顶扔下去!
接下来我松开,你敢叫的话……”
窦士诚解开浴袍,从腰际抽出手枪,在来人眼前卸了弹夹又装上去。
真枪的出现吓坏了那人,只得呜呜地点了点头。
窦士诚使了个眼色,丁宕从身后把捂他嘴的手松开些。
“叫什么名字?”
“郭宝民。”
“郭大鹏是你弟。”
“是,我是他堂哥。”
“从哪儿过来的?”
“楼梯……”
话没说完,窦士诚斗大的嘴巴子抽了上去:“问你刚才在哪儿?”
郭宝民被抽的眼冒金星,吓得有问必答:“从家过来的,昨晚在医院,想去看大鹏来着,可警察不让,大哥你行行好,别伤我命,要钱给钱,要啥给啥,大鹏这次是栽了,那些个录像啥的,你们拿走也行,千万赶紧销毁。”
窦士诚冷哼一声,笑道:“算你识相,别说废话,拿走不销毁,留着警察找我朋友麻烦么!你不知道你弟特么惹了多大的祸!这两天警察就要来!要搜出那些东西,我朋友官当不成!郭大鹏也别想活!”
郭宝民完全被窦士诚的下马威唬住了,相信眼前这四个人真的是上面有来头的人派来销毁证据的。
“东西都在西边。”
“哪个西边?”
“旁边赌房监控室,我带你们去。”
“这保险柜里呢?”
“大哥,里面就一点现金,您要是真的手短,回头我让一楼财务室给您送点上来,一个电话就行。”
“不用,你打开,我不放心,里面要是钱我不会要,要是录像带,我拧断你脖子。”
郭宝民无奈,只得说出密码。
打开后果不其然,里面有厚厚一堆大约三、四十万现金,还有一大盒金链子金手镯之类的首饰,沉甸甸足有二十来斤,还有一盒装的全是各种名表,胡乱扔着,估计都是赌场客人抵押的财物。
见里面果真没有想要的证据,窦士诚让郭宝民关上柜门。
见柜子侧面已经被氧炔焰烧开了一条口子,郭宝民叹口气,不过心里反倒有点踏实了,他现在更加认定这些人不是警察,警察哪敢没有搜查证就跑来这么蛮干,更何况堂叔就是警察,在湖山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警察有个风吹草动,他怎么可能不提前收到风声。
于是四人包夹着郭宝民,让他用钥匙开门进了旁边房间,房间正中起着一堵墙,上面又装了个防盗门,角上还有闭路电视摄像头。
郭宝民开了门,进到房间后部,这里又是一道防盗门,通向西侧。开门进去是个像会客厅一样的大房间,四壁挂着字画,靠墙摆满真皮沙发。
通过这个大房间,进入甬道,两侧是两个赌博厅,还有一个带卧室和卫生间的豪华办公室。
郭宝民带着众人来到一个锁着的房门前,打开门,里面是个值班室,有监控设备操作台,有录像机和彩电,旁边架子上插满录像带。在靠墙处,还有个非常醒目的保险柜,样子和办公室里那个一模一样。
郭宝民老老实实,毫不抵抗地开了保险柜,窦士诚松了口气,里面全是他今晚苦苦搜索的东西。
多达十几盘录像带,五六本厚厚的影集,窦士诚把录像带交给黄清逸,让他用录像机放出来检查,自己则打开影集,看到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白肉躯体摆着各种姿势,窦士诚眉毛拧了起来。
“底片呢?”
郭宝民赶紧拿起保险柜里几个黄色纸袋和几个胶片暗盒:“都在这了。”
窦士诚眼睛死盯着他看,见他不像撒谎,威胁道:“要让我知道你留一手,小心你全家!你儿子才上小学吧?”
郭宝民吓得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不敢不敢,大哥你放心,都在这了。”
“郭大鹏家里还有没有?”窦士诚厉声问。
“这种东西他哪敢往家里带,以前也就带过几个朋友来他办公室,在里面看看照片。”
窦士诚毫不迟疑的去了隔壁郭大鹏的秘密办公室,搜了个底朝天,果然没发现什么,只在衣柜下面找到了把没上膛的小型火药喷砂枪,这东西不保险,所以要用时才会提前装上黑火药和铁砂,打不死人却能把人打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是种很歹毒的民间暴力团伙专用武器。
这时黄清逸也确认了录像带,窦士诚终于放下心来。
“郭宝民,为了兄弟们安全起见,你跟我们走一趟,搭我们车去西郊,到地儿就把你放下来,你自己走回市里。”
郭宝民面色发苦,又没法拒绝,只得低头跟着四人去了他们包间,然后跟着换好衣服的四人离开了碧泉大浴场。
次日胡一亭一早起床,窦士诚已经带着四人等在了客厅。
看到窦士诚略带疲倦的微笑,胡一亭明白,他已得手。
“鲁阿姨,给大家准备早饭。”
“我一早熬的牛尾汤,给大家下面吧。”鲁阿姨从开放式厨房里向客厅众人说到,声音不大,在宁静的别墅中却非常清晰。
“窦大哥你跟我上楼,书房里谈。”
看到窦士诚从拎着的红蓝条纹编织行李袋里取出一盘盘录像带和相册底片,胡一亭长舒了口气。
“胡总,您拿主意吧,这些……”
“录像带都检查过没?”胡一亭随手翻着相册,看到里面郭大鹏手下和各种女人之间不堪入目的场景,忍不住犯恶心。
“检查了几盘,都是赌场录像,没看全。”
胡一亭点头:“先下去吃饭,吃完饭把剩下录像带快进过一遍,至于照片底片,把有刘珂的全烧了。”
“胡总,要不,录像带我们留个备份?”
胡一亭沉思片刻立即道:“不留,要被人知道我有他们黑材料,怕是觉都睡不安稳,再说郭大鹏将来倒了,那就死无对证,谁知道这些录像带是在哪儿拍的。
呵呵呵呵呵,全送给省纪委!”
窦士诚望着得意笑着的胡一亭,点头道:“胡总说的对。”
胡一亭起身,主动拥抱了一下窦士诚,觉得他身体有些僵硬,还有些颤抖,笑道:“不说了,窦大哥,这事你办的妥帖,对我帮助很大,嗯……今年……回头我先给你支一百万,算今年提前发奖金了,你给大家分分。”
窦士诚心中一喜,立刻笑了起来,身体也不那么僵硬了。于是跟着胡一亭下楼,和四人和胡家三口还有鲁阿姨一起围坐在榉木长桌上,吃起了香喷喷的牛尾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