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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盗墓进行到底全文阅读

作者:龙飞     将盗墓进行到底txt下载     将盗墓进行到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凶地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村子的闭塞程度让人有点吃惊,很多村民脑海里就没有公安之类的政府机构的概念,出了大事就开始胡搞。接下来,村民们开始行动,不少人围住了土包,还有一些张罗着到梁子河那边去请人。

    不用说小胡子也知道,他们所请的人,无非就是在乡下胡混的神汉。但是给小胡子带路的村民郑重其事的告诉他,这个请来的人很有点本事,在当地被人尊称为半仙。

    村民们卖掉几只羊请到的半仙来了,在土包那里观摩了很久,之后就煞有介事的跟几个村里的老人嘀咕了半天,把老头儿们吓的不轻。但这个半仙似乎很有职业道德,拿了村民们的钱,非常负责,他说这个洞里妖气很重,不过奈何不得他,他要亲自进洞去捉妖。这样一来,村民们对半仙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

    为了保险起见,半仙带着自己的行头还有绳子下去了,事实证明,半仙真的比普通的村民有本事,并不是他真的在洞里捉到了妖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而是他在洞里折腾呼号的时间比其他人长。

    半仙的呼号声刚传出来的时候,村民们都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到几分钟之后,才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反应过来,拽着绳子就朝外使劲的拉,他们都以为也要和先前一样拉个空,但这一次,绳子那一端非常沉重,最后十几个人一起用劲,才把绳子完全给拖了出来。

    等到绳子出来的时候,半仙的叫声已经消失了,在场的所有人也傻眼了,因为他们拖出来的不是半仙本人,而是一尊大概两米高的石像。

    “石像?什么样的石像?”

    虽然事情过去十多年了,但带路的村民仍然记忆犹新,他给小胡子描述了石像的样子。听完之后,小胡子马上就追问这尊石像现在在什么地方,因为石像具体的造型村民描述的不是那么直观清晰,然而他说,石像的左手特别长,手上有一个环。懵懂的村民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而小胡子却很清楚,石像左手上的并不是环,很有可能是环形的六指。

    “石像没有了。”村民摊了摊手,当时在场的人又怕又气,这尊石像上沾着很多血,他们直接就把石像给砸成了几截,之后,砸碎的石像被一些政府的人给弄走了。

    半仙死在洞里,事情就捂不住了,因为他在梁子河周围有点名气,消息一传出去,引来了一些人,最初介入的是公安机关。由于之前进去的所有人都没有出来,所以具体的线索很匮乏,在之后的过程里,两个带枪的警察也陷了进去。

    事情彻底闹大了,最后,一些公安组织村民,想直接把这个不大的土包给彻底挖开。但挖掘刚刚开始,就遇到了非常奇怪的事,这个土包挖不开,并不是因为土层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阻挡挖掘进度,而是另一种现象。

    他们在土包周围一铲子下去,就挖出一个小坑,然而再接下来,无论怎么挖,这个坑还是这么大,一个直径三十厘米,深二十来厘米的小坑,挖出一方以上的沙土,但坑的直径和深度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吃了十几个人的怪土包引来了更多人,从玉门市一直到甘肃省,层层相关的部门都派了人过来,却没有搞出个所以然。事情通报到更高层的机构去,就下来了一批人,专门来搞这个案子。

    村民讲到这儿的时候,小胡子就有所察觉,那个更高层的机构,很有可能就是马宝所在的机构,他们专门在全国范围内处理一些超自然的现象和案件。这批人一来,闲杂人等就不许再随便靠近事发地点,只能远远的围观。不过事发地点估计要进行大规模的土木作业,需要机械设备和部分劳动力,那批人挑选了一些壮劳力,在土包那边干活。

    这个时候,村民已经把小胡子带到了距离事发地不太远的地方,这里地势很平坦,几公里之外才有山峦起伏。村民不肯再朝前走了,远远的把那个地方指给小胡子看。

    土包已经被完全平掉了,只留下了十多棵早就枯死的树,几只不知道是不是乌鸦之类的浑身漆黑的鸟,盘卧在枯树上,时常都发出几声很瘆人的叫声。当小胡子在夕阳下看着这个地方的时候,眉心就猛的一跳。

    吃土饭的人不可能不懂风水,即便现在很多土爬子开始用仪器来方坑,但还是有一些人秉承的是老辈人的手段。小胡子知道这些,他能辨认的出,这块地是块凶地,用风水上的术语讲,这是块“天杀”地,如果不葬人也就算了,如果葬人的话,不管是起了坟头还是种了树,都会经常遭雷劈。

    村民走到这里就不走了,站在原地继续跟小胡子讲。那批上面下来的人驻扎在这里之后,相继有一些机器也被运来,他们没有直接在土包上动手,而是围着土包大概三四十米的地方,先挖了一道环形沟,这些活主要是民工在干,环形沟被挖好之后,民工们就暂时被遣散到了较远的地方。

    接下来的事情,当地的村民不是很清楚,但搞这个事情估计很吃力,那批人在这边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月,运走了一些东西,其中有那种原木棺,还有重达几吨的石雕物,正是因为石雕太沉重,需要人手搬运,一些民工有了接近的机会,不过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知道时常都有腐烂的尸块从下面被弄上来,恶臭飘出去很远。

    等到警戒线撤掉的时候,土包已经被弄平了,剩下的是收尾善后工作。一部分之前被遣散的民工重新集中起来,开始昼夜不停的搅拌混凝土,一车车的朝土包下面的坑里倒。

    也就是在即将收尾的时候,留下来的几个工作人员无意中发现了那块金属物。当时有两个来自梁子河的民工在场,金属物的消息就是他们传出来的。

    小胡子有点遗憾,他知道,如果是马宝所在的机构处理这件事的话,那么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带走,自己即便再努力去找,也不会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想了想,让村民留下,自己独自朝已经被填平的土包那边走。

    树上的几只乌鸦般的鸟被惊动了,呱呱的从枯死的树上飞走,但它们没有飞远,就盘旋在土包的上方。小胡子围着这里看了看,就彻底打消了继续勘察下去的念头,土包下面肯定有个空间,边长是土包直径的三倍左右,但是已经被沙土和混凝土填满了,混凝土在地下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整体。

    小胡子站在土包的边缘,暗自摇了摇头,马宝所在的机构不仅仅带走了这下面的所有东西,甚至他们不想再让任何人进入这里,直接就把地下的空间堵死。

    带着遗憾,小胡子慢慢的朝回走,小夹山这里是当时发现金属物的第一地点,如果这里无法找到一丁点信息的话,那么等于这条线完全就断掉了。

    “走吧,没有什么好看的。”那个村民显然在这里呆的有点心悸,看到小胡子回来就催他赶紧走。

    “那批人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小胡子做事很细致,即便清楚不会有什么,但还是开口问了问。

    “有。”这个村民想了想,说:“是一些石头。”

    当时在土包这里干活的民工因为好奇,遇到一些沙土中的东西就会偷偷藏起来,不过沙土里最多的就是石块。石头里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石块,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上面有很古怪的符号。两个小夹山村的村民藏了三块石头,都是带着符号的石头,他们把石头带回去找老人辨认,但没有任何人认得石头上刻的是什么。

    “石头在谁手里?”小胡子表情仍然很平淡,但心里却有点意外之喜,如果有刻着字迹或者符号的石头做参考,那么最起码也能摸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石头被扔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霉运,土包的事情随着那批人的撤走而渐渐平息,十几个死在里面的村民连尸体都没有找回,但死者的家属没有办法,只能尽力不提这些。没过多久,两个带回石头的村民一个得了重病,另一个摔断了腿,有老人就认为那三块石头带着妖气,会祸害人,石头被丢掉了,丢在远远的一个山沟里。

    “带我去。”

    “这”村民抬头看看天色,显得有点为难。但是不等他再说什么,一叠钞票又甩到他面前。

    两个人连夜就朝远处的山沟里赶,想在山沟里寻找三块石头,那种难度可想而知,好在这边气候干旱,降水很少,也没有出现山体滑坡之类的现象,如果没有大的巧合和意外,石头应该还在当初被丢掉的地域附近。

    他们用了一整夜又加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被丢掉的三块石头。三块石头大概都有拳头那么大,当它们被拼在一起的时候,几个让小胡子感觉很熟悉的字符就出现在眼前。

第五章 格桑梅朵

    三块石头只从一个整体上碎裂下来的,可以拼凑起来,小胡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古羌人的记事符。这个东西不是正规的文字,就算拿给一些历史学家看,他也不一定能看得懂。但小胡子之前经历的大事件和党项羌乃至更久远的古羌有很密切的关系,所以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它们的资料,已经被他翻烂了。

    但是这种记事符的寓意不可能那么精确,而且一个人刻下来就是一个样子,不怎么好辨认。所以尽管小胡子的记忆力很强,也花费了很久,才大概回想起了这几个记事符的含义。

    三块石头上的记事符解读出来,就是四个字,末世预言。

    以小胡子的思维能力,也一下子被绕了进去,这四个字和之前关于轮转长生的经历好像差的太远太远。他不明白,什么是末世预言。

    不过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因为除了三块石头,在小夹山这里再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追查。甘肃这条线,算是中断了,如果想再追查别的线索,只能把目光投向高原。

    要到西藏去吗?小胡子的目光第一次朦胧起来,那块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仍在千里之外,但他仿佛可以看到高原的轮廓。

    那是一块孤独的土地,每一个行走在西藏的人,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孤独。孤独并不是关掉电话一个人呆在漆黑的房间里,也不是在深山老林中恬然自居,只有自己的两只脚踏上了那片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广博土地时,才能真正知道,自己距离那个现实的世界,已经很远很远。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地上,只有自己在行走。

    他没有经过太多的考虑,直接就从甘肃转道青海,本来可以有别的路线走,但他刻意选择了这条路,因为途中能够经过青海湖,他想看看这个地方。

    要到一个地方去,走那一条路线并不重要,只要能够到达目的地。然而,就是这个看似并不起眼的细节,改变了之后的一切,或者说,改变了小胡子。

    在进入西藏之前,小胡子认真的思考过,他觉得自己肯定要走很多路,要寻访很多人,不说别的,语言上的隔阂就是最大的障碍,他可以拧断一头藏獒的脖子,却没办法跟不懂汉语的藏人沟通交流。所以在路上的时候他就认为,需要一个帮手,这个帮手只要精通藏语,熟悉藏区就足够。

    他想到了苏日,但是选择青海这条路线,再绕到苏日那里,会浪费很多时间,况且他和苏日并不是很熟悉,所以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小胡子直接到了拉萨,这也是他之前就想看看的地方,另外可以在这里寻找合适的帮手。他到拉萨的时候,正好是萨嘎达瓦节,很多当地人还有外来的游客都到布达拉宫那边过节,不过市区里八廓街还是非常的热闹。

    八廓街是大昭寺外的转经道,也是拉萨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走在川流的人群中时,小胡子有些失望,他觉得这样的氛围污染了这座高原上的古老城市,就像一盏青花瓷镶上了一圈鎏金,看似金碧辉煌,其实最本质的东西已经无形中失去了。

    这是一个佛国,整条街道上充斥着燃烧的藏香味。在这里可以买到来自周边各国的一些特产,熙攘的人群里,时常都会传来有关砍价的对话,这是一种有点怪异的场景,不远处就是大昭寺,小胡子绕开了人群,慢慢的走着,八廓街周围保持着拉萨老城区的建筑风貌,偶尔可以看到老藏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黝黑的脸庞,起伏的皱纹,沧桑的眼睛,在加上身后的老屋和远处的高山蓝天,只有这个时候,小胡子才觉得看到了真正的高原古城,尽管只是一角。

    八廓街是很多外来游客聚集的地方,一些当地人也经常在这里出没,做向导或是帮他们做点事。小胡子找到了一个背包客栈,其实客栈里已经住满了人,不过因为萨嘎达瓦节的原因,不少游客到布达拉宫去了,客栈没有往日那么喧闹。

    背包客栈的后院里有很多原木桌椅,可以在这里喝酥油茶聊天,久而久之就成了外来客与当地人交流的地方。寻找向导很容易,一般有陌生的外来客坐下来不久,就会有人过来搭讪,问他们需要不需要帮助。

    不得不说,小胡子虽然沉默而且低调,但他会无形中吸引人的注意,这种吸引很莫名其妙,就好像这个人身上有很强的磁性,能勾动目光。他悄无声息的坐到了院子一个角落中,不过很快就有人凑过来问他,是不是在找人带路去玩。

    接连来了两个当地人,但小胡子都摇头表示拒绝,因为他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向导,忽悠忽悠外地人还可以,要让他们带路穿行几百里上千里甚至更远的路程时,他们肯定不能胜任。

    他在这里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就打算回房等明天再来,过节的人都回来的时候,向导也比较多。

    “要找向导吗?”

    就在小胡子将要起身的时候,一个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是个女人的声音。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这是个年轻的藏族姑娘,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穿着牛仔裤和黑白格子的外套,双手叉着腰。

    她的个子很高,两条紧紧裹在牛仔裤里的腿笔直修长,她的脸庞有一种小麦色,黑发披散在肩后,这种肤色让她看上去充满活力和朝气。

    她歪着头看着小胡子,微微张开的嘴唇里隐隐露出雪白的牙齿,脚上的牛皮靴子轻轻翘着,左右摆动。

    “哥们,你是不是要找向导?”她看小胡子不说话,一点也不气馁,直接就走过来坐到小胡子对面,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她的眼睛很明亮,像清澈的泉水,嘴巴随着笑容弯成了一道月牙。

    小胡子还是没有答话,喝了口酥油茶,很少能见到女人做向导带人穿行高原,尤其是这么年轻的女人。小胡子不习惯跟陌生人过多的交谈,沉默代表他的态度,然而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摇头拒绝,另类的事情总会引起人的好奇。

    “哥们你太不友好了,昨天刚丢了钱包吗?如果不是丢了钱,那就快乐一点,这是高原,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我再郑重的问你一次,你是要找向导吗?”她的汉语说的非常流利,而且在这一行里混了显然不是一天两天。

    “你行吗?”小胡子抬眼看了看她,然后问了一句。

    “行不行,这要看你。你给一千块,我就干一千块的活,你给一万块,我就干一万块的活,不一样的。哥们儿,你看上去不像个小气人,我叫格桑梅朵,很高兴做你的向导,你要到什么地方去?这里的人都知道,格桑梅朵有信誉,无论你到什么地方,都没问题,我可以把你从拉萨一直带到尼泊尔。”

    两个人聊了半个小时,当然,一直都是这个叫做格桑梅朵的女人在说,小胡子在听。这个女人很有趣,而且随着交谈,小胡子能感觉出来,格桑梅朵对整个藏区似乎真的非常熟悉。

    就在突然的一瞬间,小胡子就产生了雇佣她做向导的念头。这种念头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因为他能察觉出,格桑梅朵虽然很健谈,但是她的眼睛就和高原的天空一样纯净,没有一丝瑕疵。这种眼睛所散发出的目光会让人感觉信赖与亲切。

    “哥们儿,其实你不用考虑太多,格桑梅朵一定行的。”格桑梅朵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藏区的地图,说:“我能顺利的把你带到这张地图里的任何地方,甚至有的目标可以精确到一个村子,我说藏语和你说汉语一样流利,最重要的是,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开价吧。”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小胡子有点想笑,这绝对是个有趣的向导。

    “不不不,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我的话有点不信,格桑梅朵可以证明给你看,来吧。”格桑梅朵马上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当她看到小胡子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时,直接就伸手把他给拉了起来。

    她拖着小胡子离开背包客栈,来到客栈外面的围墙前,她把小胡子推到围墙边站好,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

    “哥们儿,你暂时当个架子,我把苹果放在你头上,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格桑梅朵比划着把苹果朝小胡子头上放,粱手就拿出一把锋利的小藏刀:“格桑梅朵可以在十米之外用刀子扎中你头顶的苹果。”

    “你失手了怎么办?”

    “不要紧,医院离这里很近。”格桑梅朵的嘴又弯成了月牙:“不过哥们儿,对格桑梅朵有点信心可以吗?不会失手。”

    格桑梅朵把苹果放好,然后飞快的转身跑到十来米之外,她的黑发随着跑动飘散了一下。小胡子一动不动的站着,注视格桑梅朵。对方拿着那把锋利的小藏刀,开始比划着瞄准。但是两分钟后,她又跑了回来。

    “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对我的信心是不是有些过头了?”格桑梅朵笑着把小胡子头顶的苹果拿下来,然后用一根细线把苹果吊在围墙上,之后,她又转身跑出去,在十米外站好,举着手里的藏刀,说:“看着这个苹果,它会被格桑梅朵的小藏刀无情的刺穿。”

    锋利的藏刀从格桑梅朵的手中飞了出来,在温和的阳光下闪出一道闪光的线。小胡子有一点点惊讶,格桑梅朵没有吹牛,飞出的小刀子精准的刺中了墙壁上吊着的苹果。

    “事实证明了一切。”格桑梅朵跑回来取下了苹果,顺势用小藏刀把它从中切开,递给小胡子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咬了一口:“纯天然无污染,格桑梅朵保证,高原上的苹果比你吃过的任何苹果都要甜。另外,刚才你说让我开价的对吗?先要问问,你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可能要走很多地方。”小胡子也无法说清寻找到家族的根源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这样的话,哥们儿你好像就要出点血了,时间拖的太久,会耽误其它的生意,带路本身的费用再加上一点补偿我想,这个价格比较合适,你和我都能接受。”

    当格桑梅朵报出了价格之后,小胡子捏着半个苹果,再一次有些小小的吃惊。他并不是个看重钱的人,但是格桑梅朵所报的价钱简直有些高的离谱,如果不是心黑的像墨水一样的人,估计根本不会开这样的价。

    “你想直接从我这单生意里赚钱去内地买套房子是吗?”

    “给你打个折其实也无所谓的,大家都不容易,格桑梅朵也是担风险的,理解万岁。”格桑梅朵啃着苹果,拍拍小胡子的肩膀,说:“哥们儿,格桑梅朵孤零零的一个人挣钱,要养家,养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小胡子内心深处的一些回忆,他不是个容易被打动的人,也没有问关于格桑梅朵的事情,但他很清楚,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是有多么不易。因为从他八岁之后,就是母亲一个人辛苦的拉扯他。

    “不用打折,不过在这之前,帮我打听一件事,事情打听清楚的话,这个价钱我一分不少的付给你。”

    “没问题。”

    小胡子想了想,把关于金属物的情况跟格桑梅朵讲述了一下。他不知道这边的具体状况,也不知道当时出土金属物的时候是否被封锁了相关的消息,一个本地人打听事情比他要方便的多,同时这也是对格桑梅朵能力的一种试探。

    “等我的消息吧。”格桑梅朵的理解能力很强,很快就明白了小胡子在讲述什么,她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在临走的时候对小胡子说:“哥们儿,你住的那家背包客栈有点贵,我介绍另一家给你,至少每天可以便宜二十块钱,如果你要住四五天的话,不是就能省一百块?”

    小胡子回到背包客栈,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格桑梅朵直接就找来了,她没有让小胡子失望,带来了打听到的消息。

    “哥们儿,我没打电话直接就来了,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这样可以省点电话费。”格桑梅朵说:“我想,咱们要到嘎扎寺去了。”

第六章 嘎扎寺的活佛

    第六章

    嘎扎寺的活佛

    格桑梅朵的效率之高让小胡子感觉意外,因为速度太快了,所以他不由的就对格桑梅朵提供的信息产生了怀疑。

    “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打听来的?”

    “其实”格桑梅朵咬咬嘴唇,说:“你要打听的消息我以前没有听说过,不过,这好像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哥们儿,话又说回来,尽管不是特别隐秘,真去打听的时候还是要费事的。”

    能这么快打听到具体的情况,不能不说是运气,格桑梅朵问对了人。否则的话,这件不算太隐秘的事肯定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搞清楚。

    当时金属物出土的具体地点,是嘎扎寺。这是一座格鲁派的古寺,位于拉萨西北方向的班戈。嘎扎寺的历史很久远,这些年期间,一直在进行持续性的翻修,金属物是在一次修缮中被发现的。

    这个东西刚刚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一点轰动,庙里的喇嘛都觉得这会不会是圣物藏。当时正好有几个宗教事务管理局的人在班戈那边搞调研,听到消息就过去了,随行的还有相关的专家。但是经过研究,无论是专家还是嘎扎寺的喇嘛,都吃不准这是什么东西,也就无法分辨究竟是不是圣物藏。

    研究暂时告一段落,东西被留在了嘎扎寺,几个宗教局的人之后回到了北京,第一手消息可能就是他们流传出去的。这个消息被马宝所在的机构得知了,他们已经从甘肃那边得到了一块,所以对嘎扎寺出现的这一块非常重视,最后由宗教局的人牵线,带着一些人重新到了嘎扎寺。

    机构肯定进行了一些调查,不过他们不可能像在甘肃那样大张旗鼓的进行彻底的调查,具体的调查过程以及结果是保密的,外人无法得知。嘎扎寺本来不想把这个东西交上去,但是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很大,还有活佛出来说话,最后,东西被机构的人带走了,他们给嘎扎寺赠送了一些金箔作为补偿。

    事情就是这样,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找对了人,一问就可以问清楚。小胡子还不敢真正确定东西是不是在嘎扎寺找到的,但他能感觉,至少格桑梅朵没有撒谎或是支差应付。

    “哥们儿,消息打听到了,你觉得?”格桑梅朵试探的望着小胡子,看得出她对这单生意非常在意,因为报酬非常丰厚。

    小胡子很干脆,直接就给她转账,一般来说,在目的地没有达到之前,最多只给向导一半的报酬,不过小胡子一次性就付清了他们谈好的价钱。这让格桑梅朵很激动,她表示自己会尽全力做好工作。

    “你找到我真是找对人了,八廓街甚至整个拉萨,没有别的向导比我更称职。”格桑梅朵收到了钱,小麦色的脸庞上泛起了红晕,就像刚喝了一大杯青稞酒一样,她知道小胡子没有带什么装备,立即就张罗着帮忙采办一些东西:“采购上的事交给我,我能找到拉萨最便宜的店,西藏饭店和德吉北路都有。”

    小胡子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接下来的事都是格桑梅朵带着他去的。首先是采购,格桑梅朵的精打细算让小胡子几乎没话说了,为了能省钱,两个人竟然坐市区里的26路公交车,从西藏饭店下车。

    “外地人单独来这里买东西,一般都会被宰,哥们儿,格桑梅朵可以替你省不少钱。”

    等到可以用到的装备采办好,小胡子就对格桑梅朵有一点另眼相看的感觉。格桑梅朵确实非常有经验,她买来的东西很实用。小胡子不想身边跟那么多人,所以他只让格桑梅朵找来了两辆车子,一辆坐人,一辆拉东西。

    他们准备了三四天时间就上路了,格桑梅朵很能干,不但负责采买装备联系车辆,而且还抽空找到了很多嘎扎寺的情况,情况看似了解的很全面,但小胡子清楚,这种事的真正内幕,比如说金属物出土时的环境,情景,还有国家机构在调查时的种种过程,只有嘎扎寺最首脑的人物才可能洞悉。

    “嘎扎寺现在是仁波切活佛,九十九岁了。”

    小胡子从小就接触过后山的老和尚,不过藏传佛教和内地佛教有一定的区别。格桑梅朵告诉他说,仁波切并不是那位活佛的名字,是藏区人对活佛的一种尊称,其它地方的很多活佛都被称作仁波切活佛。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胡子就意识到,如果想要了解最详细且真实的情况,那么必然要和这位仁波切活佛打交道。

    人的心境会随着周围的环境变化而变化,这里可以看到最纯净的天,很多脑子里的念头仿佛会被融化在头顶的天空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明。只有行走在这里的时候,才能体会那些朝圣者的心态。每一个人都是朝圣者,是忘却了世间的一切而投身进入高原的吟游诗人。

    最终,他们来到了嘎扎寺,这是格鲁派的一座寺庙。格鲁派是藏传佛教众多宗派之一,就是俗称的黄教,在各个宗派中,它崛起的时间最晚,但在明末清初时,已经是藏传佛教中最大的宗派。

    本来,小胡子以为要见到嘎扎寺的仁波切活佛肯定得费一番功夫,但没想到的是,格桑梅朵和庙里的喇嘛进行交流之后,他们竟然很快得到了接见。

    当小胡子亲眼见到这位已经九十九岁的活佛时,就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小胡子本身是个很厉害的人,无论是身手或是眼力,他仿佛可以看穿人的心。就如同当时他见到格桑梅朵时,虽然对方张口闭口都是钱,精细到了一种吝啬的地步,但他能分辨的出,格桑梅朵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

    然而在这位活佛面前,他什么都看不透。如果褪下身躯外包裹的僧衣,那么这位活佛就好像一个很普通平凡的老人,他的身材矮小,至多一米六五的样子,整个人像一截快要干枯的木头。他的目光有些灰暗,但很祥和宁静。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嘎扎寺仁波切活佛时,可能会觉得这个活佛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但小胡子默默的注视了许久,他终于察觉到了一点,这也可能是仁波切活佛身上唯一可以让他看出的不俗之处。

    活佛的眼睛,就像容纳了一个世界,深邃到看不见尽头。

    活佛的汉语说的很生硬,所以就由格桑梅朵当翻译,替他们传达彼此的意思。小胡子在交谈之前没有做任何的铺垫和试探,因为他觉得,仁波切活佛就算没有通灵,也是个非常了不得的人,在这种人面前,试探和谎言都没有用处。但是他也有一丝犹豫,如果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起当时发现金属物的事情,会不会引起仁波切活佛的不快甚至反感?

    他的这丝犹豫是深深隐藏在心里的,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仁波切活佛说话了,几乎看不到他嘴唇的开合,就如同腹语一般。

    格桑梅朵是藏人,她对仁波切活佛的态度恭敬虔诚,小声的对小胡子转达了仁波切活佛的意思。

    “仁波切活佛说,让你问你想要问的事,活佛不会因为一些问题而把你拒之门外。”

    小胡子没有马上说话,但他心里却感觉到了震惊,在他成年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在格桑梅朵转达了仁波切活佛的意思之后,小胡子考虑了一下,就决定直接说出最核心的东西。只有关于最核心的问题,才能得到最核心的答案。他用了一种既直接但又隐晦的办法,在纸上画出了当时小夹子山土包里出土的石头碎块上的记事符。

    如果两块金属物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那么它们被掩埋的地方很可能就有相同的标示和符号。小胡子这么做,等于同时问出了两个最要紧的问题,而且还有一点,他不想让格桑梅朵知道太多关于这方面的事。

    他的这种询问奏效了,在仁波切活佛看到了他画出的记事符之后,虽然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如同世界一般的眼睛里却好像出现了一片星云。他又像腹语般的对格桑梅朵说了一句话,格桑梅朵有些无奈,转身对小胡子小声说:“仁波切活佛要和你单独谈一谈,我先出去了。”

    等到格桑梅朵轻轻的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仁波切活佛仿佛重新打量了小胡子一番。仁波切活佛的目光让小胡子感觉自己身躯外面,好像被一圈铁箍给箍住了,又好像自己的心出现了一道门,活佛的目光正推着这道门,要把他心底的一切都看穿。

    小胡子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心理上的幻觉,当仁波切活佛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重新回到那几个记事符上的时候,他就猛然感觉到了轻松,那种被禁锢和被窥视的感觉瞬间无影无踪。

    “我要先告诉你。”仁波切活佛用生硬的汉语对小胡子说:“你很危险。”

第七章 朝圣者

    仁波切活佛的话让小胡子无法理解,但他知道,以对方这种身份,不会毫无来由的夸大其词或者危言耸听。他望着活佛,在等待下面的话,不过活佛并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他问小胡子能否看得懂那几个记事符的真正含义。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仁波切活佛的眼睛仿佛又掀起了一片波澜。

    “该来的,总会来,终于有人在寻找末世预言了。”

    小胡子的判断没错,只有关于核心的问题,才可以得到核心的答案。他直接画出记事符,就证明自己触及了很关键的东西,让仁波切活佛说出了常人不可能知道的一些往事。

    所谓的末世预言,据说是一部古典,它不属于藏区各大宗派,也就是说,这不是一部佛教经典。只有很少一些人知道,末世预言从许久之前就隐秘的流传,但是关于预言的具体内容,到现在已经无人了解。

    最后一个接触到末世预言的人,是嘎扎寺上一位活佛,他的名字叫察那多。他在嘎扎寺,甚至在格鲁派内,都是一个身份很尴尬的人。他的前半生和其它一些活佛,或者说转世尊者没有什么区别,从幼年到成人,一直在嘎扎寺内静修。

    但是在他五十岁的时候,突然就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走出了大半辈子都没有离开过的嘎扎寺,在广阔的高原上四处行走,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而且在行走之中,他到处宣扬与格鲁派教义不同的言论与观点,每走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对聚集而来的藏民反复说同样的一句话:世间将要崩塌,只有六根手指,才可以拯救这一切。

    “六根手指可以拯救一切”小胡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闪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把目光的闪动隐藏起来,仁波切活佛简短的几句讲述,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根源比想象中更加久远和复杂。

    察那多这种言论和行为,几乎就是一个异端,对于一个转世尊者来说,无法让人理解与容忍。

    宗教就是这样,该干什么就要干什么,干出别的事情,即便干的再好,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如同昔年的仓央嘉措,他是一个极具才华的人,他让整个西藏无形中多出了一片柔软的情感,但这不是他该做的事。

    察那多受到了规劝以至于警告,然而他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行为。最后,他的身份与地位都被废黜,连当时的甘丹寺座主(甘丹寺座主的实际地位,大概就相当于黄教的首座,教主)都不承认他。

    察那多自从五十岁离开了嘎扎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很多人说,他死在了遥远的地方。

    小胡子有点疑惑了,察那多那种人的心境,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一个自幼受藏传佛教熏陶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将要暮年的时候发生那么大的变化?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很多人,他们探寻了许久,最终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这件事渐渐的平息了,但就在平息两三年后,一个不知道从何处传出的消息声称,察那多接触到了末世预言,是这部带着魔咒一般的古典,彻底改变了他的信仰。随着这个消息传出,已经平息的事情被人重新翻了出来,他们很想知道,这部末世预言的具体内容。

    察那多消失的时候,有人认为他是圆寂的,不过从来没有谁发现过他的尸体。又有人想寻找他的尸体,看能否从中找到关于末世预言的线索。

    “有人找到吗?”

    “有。”仁波切活佛闭上眼睛,说:“他是被人杀死的。”

    察那多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具体位置不好说,因为藏区的地方太大了,只能说是在格丹里群山附近,距离嘎扎寺非常远。他在临死前被人分尸,尸体因为气温的原因,没有彻底烂光,不过已经无法辨别,是从一些遗物中辨认出他的身份。

    这个现象引起了一点震动,因为不管怎么说,察那多即便被废黜,他仍然拥有一定的身份,杀人者的胆子大到离谱。但是事情过去很久,现场也没有找到关于凶手的线索,追查了一阵子之后,整个事件就彻底被搁浅以至遗忘。

    “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在走察那多大师的路。”仁波切活佛猛然睁开的了眼睛,他注视着小胡子的左手。

    在仁波切活佛身上,小胡子感觉到了太多的震惊,他是个很敏锐也很聪明的人,就在活佛注视自己的同时,他已经知道对方究竟在注视什么。

    那是左手尾指上一处已经很久而且很淡的刀疤。

    小胡子左手尾指上的六指,应该是来自母亲的遗传,但他的六指和母亲的六指已经有了一些区别。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带着他们母子两个到后山的老和尚那里,托对方切掉了他们的六指。尽管有老和尚自己熬制的土麻药,小胡子的刀口却在麻药失效后疼痛了几天,这让他感觉受不了,很委屈。

    但是直到他长大成人之后,才知道切除六指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自我保护,把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完全掩盖起来。他一直都很小心的对任何人隐瞒左手上那个刀疤,刀疤已经很淡很淡了,再加上他的本事,就连跟着他很多年的和尚都不知道,小胡子左手上有这样一个刀疤。

    然而,仁波切活佛似乎看出了什么。

    “我没有亲眼见过察那多大师的遗体,如果他是被人杀死的话,我知道谁是凶手。”仁波切活佛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说:“你和察那多大师一样,很危险。”

    “活佛既然知道凶手,为什么不把他们缉拿?”

    “因为找不到。”

    小胡子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仁波切活佛是否看到了自己左手上那道很淡很淡的刀疤,也不知道活佛是否了解这道刀疤背后的真相,但仁波切活佛说出了一些更古老的往事,关于朝圣者的往事。

    朝圣者通常的含义,是那些不惜耗费几年十几年甚至半生时间来印证自己坚定信仰的教徒,他们放弃世间的一切,在那条漫长崎岖的路上如膜拜一般亦步亦趋,有一些人将生命都丢在了中途。

    但仁波切活佛所说的朝圣者,是一个根源已经无法追溯的古老组织,他们无比的神秘,就像一个游荡在历史长河中的幽灵,有的时候,十年二十年或者一个世纪都听闻不到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然而朝圣者不灭,很多事实证明,他们一直都存在,只不过以蛰伏的状态存在。

    伴随朝圣者出现的,是血腥的杀戮,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杀自己想要追杀的人。被他们追杀的,通常都是两种人,一种是长着六指的人,另一种,是传闻和末世预言有关的人。

    在西藏的历史上,曾经有数次纷乱黑暗的时期,这种纷乱和政权以及宗教势力的更迭没有关系,而是对长有六指的人进行的疯狂的屠杀,成百上千的人死去,这些都和朝圣者有关,那段被隐没的历史,是朝圣者用无数人的鲜血书写出来的。

    这个组织的真正名称没有人知道,朝圣者只是代称。有意思的是,给他们起这个代称的竟然是德国人,具体时间是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据后来的一些书面文件泄露,一批来到西藏的德国人受到了疯狂的攻击,攻击者来历不明,但每个人都是意志坚强如磐石般的战士,他们用冷兵器攻击武装到牙齿的德国人,有的人被打成了马蜂窝,却仍然顽强的握住长刀不肯倒下。

    可能就是这种意志如同最坚定的朝圣者一般,所以德国人称呼这些疯狂的攻击者为朝圣者。

    他们的存在方式一直是个无法解开的谜题,无人知晓他们的纲领和动机,一个可以延续上千年的组织,其生命力的持久已经说明了一切。

    “朝圣者,肆无忌惮。”仁波切活佛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说:“如果我的手上也有一根多出的指头,朝圣者会毫不犹豫的将我杀死。”

    世间的事情总是对立的,没有对立就没有平衡,没有平衡必然导致衰败和灭亡。在西藏漫长的历史中,与朝圣者对立的是另一个同样古老且神秘的组织,他们所作的一切和朝圣者截然相反,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长着六指的人以及和末世预言有过接触的人。

    这个组织的真正名称同样没有人知道,他们被称为人世间。

    一批杀人的朝圣者,一批救人的人世间,构成了末世预言与六指之中两个堡垒。在大多数时间,朝圣者与人世间都隐伏不出,但是他们一旦出现的话,就会引发动荡。上一次动荡发生在八十多年前,大概就是察那多死后的一段时间里。

    “当一个长着六指的人去寻找末世预言的时候,就会是最大的一次祸乱发生的前兆。”仁波切活佛再次闭上眼睛,对小胡子说:“如果他一直要寻找下去,朝圣者一定会找到他。”

第八章 格丹里

    仁波切活佛所说的危险,就来自这个古老又神秘组织。小胡子明白了这种危险,对于一个疯狂屠杀六指的组织来说,如果他们得知一个代代都诞生六指成员的家族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从古至今,就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朝圣者和人世间,也没有人说得清楚,为什么朝圣者会屠杀六指和接触末世预言的人,人世间为什么会截然相反。

    “除非你闭口不提,否则,朝圣者是无孔不入的。”仁波切活佛又提出了一个警告。

    小胡子没有回答,他要追寻线索,寻找家族的根,查探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不可能不经过询问和探访。如果照这样下去的话,他迟早要进入朝圣者的视线中。但是,他的字典里没有退缩和放弃这两个词。

    他向仁波切活佛要求,能不能看一看当初发现金属物的地方。活佛答应了,而且小胡子能够明显感觉到,当仁波切活佛注视过他的左手刀疤之后,就完全把他当成一个不同寻常的来访者,不仅仅告诉了他一些很隐秘的事,而且还摒弃了其他人,亲自带他到那个地方去。

    那是嘎扎寺后面的一个偏殿,平时用来储存一些东西,之前的翻修主要先考虑主体建筑,所以偏殿的修整一直在拖延,到了几年前,年久失修的偏殿突然就倒塌了一大半,这样一来,维护性的修整就没用了,需要彻底拆除重建。

    接着,就有人在偏殿的地基下面发现了一个封闭的小屋子,面积不大。国家机构带走的不仅是那块金属物,同时又把这个小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部带走。在这些人撤走之后,偏殿被重新修建起来,不过专门留下了一个小门,直通地下的屋子。

    仁波切活佛带小胡子来到这里,进来之后,小胡子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小屋子的结构,它是用打地基的石头向地面下修出来的,非常结实。这个长宽差不多都是五米左右的屋子完全空了。

    “这里,本来有一些东西,被切割掉了。”仁波切活佛指着小屋子的四面墙壁,墙壁也是地基石,国家机构的人完整的把墙壁上的石刻切割带走。

    仁波切活佛讲述的很清楚,当时金属物是和一块石头并排放着的,那块石头上有一些符文,嘎扎寺里没有一个人认得这些符文,是仁波切活佛后来慢慢弄明白的,那也是古羌的记事符,符文的大致意思,是一句话。

    末世预言长存,在预言不存在的时候,就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时候。

    当仁波切活佛讲到墙壁上的石刻时,小胡子马上就想到了小夹山。因为墙壁上的石刻只有唯一的一个主体内容,那就是一个长着夸张的左手和六指的人像。根据活佛的讲述,石刻和小夹山土包下面拖出的石像,完全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两个出土金属物的地方环境差异很大,嘎扎寺的金属物在出现之后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安安静静的出现,又被安安静静的带走。其实到了现在,小屋子已经没有什么勘察价值,国家机构的人不把所有能挖掘的东西全都挖掘出来,是不会撤走的。

    小胡子已经知道,金属物,六指石像,还有末世预言的记事符,都在同一个地方被发现,它们之间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仁波切活佛,末世预言的具体内容,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吗?”

    “察那多大师是最后一个了解末世预言的人,他不可能把预言的内容记录在什么物品上,只可能装在自己的脑子里。”

    “预言断绝了。”

    “不。”仁波切活佛轻轻的摇头:“几天之前,我有两个预感,第一个预感,就是很快会有一个特殊的不速之客来嘎扎寺,你果然来了。”

    对于仁波切活佛的这个预感,小胡子并不意外,因为他和格桑梅朵在求见活佛的时候非常顺利,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好像并不是自己来求见活佛,而是活佛在等他。

    “活佛的第二个预感,和预言有关?”

    “你知道吗,末世预言不会断绝,它仍然会流传下来。”

    “我知道。”小胡子想了想,说:“伏藏。”

    神秘藏区的教徒和藏人都百分百的确信,任何珍贵的经录典籍绝不会永远断绝,尽管这些东西会随着当时所发生的天灾人祸而暂时消失,但那也只是暂时而已,总有一天会传承到觉醒者的脑海里。

    末世预言不是佛教的经典,但仁波切活佛觉得,它至少在西藏的历史长河中暂时的消失了好多次,每一次都好像消失的无比彻底。然而事实证明,它依然传承下来,那种传承方式,很可能就是伏藏。

    包括半生都没有离开过嘎扎寺的察那多,他的信仰如果被终止改变,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末世预言伏藏的觉醒者。

    “我的第二个预感,就是末世预言的伏藏。”仁波切活佛郑重的说道:“接受伏藏的人,将要觉醒。”

    小胡子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心脏仿佛瞬间就停止了一下跳动,仁波切活佛当着他的面说出末世预言伏藏的觉醒者,难道是活佛预感到了更多的东西?甚或说,那个觉醒者会是自己?

    “放下你心中的不安。”仁波切活佛用一种宽慰般的语气说道:“我觉得,觉醒者不会是你。”

    “他会在什么时候觉醒?”

    “我不知道,预感只告诉我了这些。”

    “仁波切活佛,可以告诉我,察那多大师身亡的具体位置吗?”

    “你已经停止不下来了。”仁波切活佛说:“他身亡的地方,找不到任何东西。告诉我,你要做那个祸乱降临之前第一个卷入其中的人吗?”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忠告给你,那条路就在你的脚下,一切由你。”

    察那多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仁波切活佛已经以转世尊者的身份进入了嘎扎寺,他了解很多,把当时的具体情况原本复述给了小胡子。

    与仁波切活佛的交流到此中止了,从始至终,活佛没有问小胡子任何一句关于他来历的话,也没有询问他的任何动机。仁波切活佛就像一个无私的给予者,把自己能说的全部说出来。

    这次造访不能说没有收获,但收获甚微,除了知道两个隐世的朝圣者与人世间之外,在出土金属物的小屋内没有任何发现。至于仁波切活佛对于末世预言伏藏的预感,直接可以忽略,即便他的预感是真的,末世预言伏藏会降临,但谁能知道它会在何时降临,降临到那个人的身上?

    当小胡子走出嘎扎寺的时候,隐约听到仁波切活佛在寺庙的台阶上用藏语轻吟了一段话,他不知道这段话的意思,一直走出去很远,格桑梅朵才问他,和仁波切活佛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

    “仁波切活佛刚才说,灾难降临的时候,只有挣扎与等待,一个人的肩膀,扛不起将要崩塌的世界,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小胡子不想和格桑梅朵再谈论这些,他在距离车子还有二三十米的地方问道:“格丹里山在那里,你知道吗?”

    “格丹里山?知道,那里非常远。”说着,格桑梅朵就压着眼角做了个有点夸张的惊讶的表情,试探着问:“哥们儿,你不会是想到格丹里去吧?”

    “那里有人住吗?”

    “谁会在那个地方住?海拔很高,格丹里的周围是一片雪山群。哥们儿,回答我的问题啊,你想到格丹里去?”

    小胡子没有立即回答格桑梅朵,一边慢慢的走,一边慢慢的想。其实在刚才和仁波切活佛提及察那多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判断,察那多离开嘎扎寺,在四处行走,不可能是单纯为了宣扬那个什么异端观点,因为他之前本身就是个佛教徒,知道改变一个教徒的信仰是多困难的事。他四处行走,可能是为了寻找什么。

    等到格桑梅朵说了格丹里那边的情况后,小胡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如果不是为了寻找什么,没有人会涉足那样荒芜且苦寒的地方。

    “察那多,在寻找什么?”

    在很短的时间里,小胡子几乎就把所有可能的情况分析出来了,察那多如果真如仁波切活佛所说,接受过关于末世预言的伏藏,那么他想要寻找的,一定就是很重要的东西。察那多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所以一路朝着格丹里走去,他身亡时,有可能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但也有可能还很远。这些不由人掌控,即便赶到格丹里去,也要碰运气,只有运气好,才会有所发现。

    车子行驶出去很远的时候,身后的嘎扎寺中,仿佛传出一阵虚无缥缈的钟声,小胡子回头从车窗望过去,似乎还能看到仁波切活佛枯瘦矮小的身影。

    “到格丹里去。”小胡子收回目光时,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有一种如仁波切活佛一般自信的预感,那片广阔浩大的雪山群中,一定隐藏着昔年察那多想要寻找的东西。

第九章 黑咒语

    一旦小胡子下定决心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在车子上和格桑梅朵说了自己的计划,格桑梅朵的脸又泛起了一片红晕,好像一个小女孩说谎之后被人拆穿时的窘状。

    “哥们儿,其实咱们每个人都有撒个小谎的习惯对不对?善意的谎言是不应该受到指责的,我想你也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格桑梅朵颠三倒四的解释了半天,最后好像鼓足勇气一般,看着小胡子,小心翼翼的说:“真的,我说我去过藏区所有的地方,似乎有点夸大了,实话实说吧,格丹里,只是听说,没有去过能原谅格桑梅朵这个小小的谎言吗?哥们儿,当时我只想接下这单生意,格桑梅朵要养家,养孩子”

    格桑梅朵的表情有一些无辜,又有一些愧疚,但小胡子并没说什么,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完整的走遍整个藏区。

    “在可以落脚的地方准备一下吧。”小胡子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把所有得到的线索重新归纳理顺。

    “哥们儿,你是个好人,至少是个大度的人,格桑梅朵代表我的孩子谢谢你。”格桑梅朵终于舒了口气,还来回轻抚着自己的胸口,但是不到一分钟,她就眨着眼睛偷偷看看闭目沉思的小胡子,轻轻咬着嘴唇想了想,说:“哥们儿,我想说的是,格丹里很远,有很多大雪山,比拉萨乃至藏区其它地方条件更艰苦,大家都不容易,可是你挣钱要比格桑梅朵轻松的多,所以,能稍稍给我加一点高寒补助吗?”

    小胡子忍不住睁开眼睛,淡淡的看了看格桑梅朵,说实话,这个活力充沛又活泼乐观的女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贪得无厌,但她的这种贪婪却让人无法生出讨厌的心。

    “哥们儿,别这样看着我,一点点补助而已,五百块就够,要不,三百?”

    他们在班戈停留了一下,购买一些到格丹里所需的东西,但这个地方不比拉萨,很多东西短缺,之后又接连停留了几次,总算凑合着把该用的东西给弄齐了。

    从这里到格丹里之间,只有一部分路程有公路可走,期间格桑梅朵还有开车的司机相继说了点关于格丹里的情况。那是一个庞大的雪山群,格丹里山只是其中的一座,在它周围,海拔六千米以上的大雪峰一共有十一座。

    从很久之前一直到现在,格丹里雪山群是人为勘探最稀少的地方,与之相比,喀喇昆仑,唐古拉等大山脉中的雪山群更庞大,但那些大雪峰基本都被人征服过了,只有格丹里,是个有点尴尬的地方,它不是内地那些大江的源头,雪峰海拔不高也不低,所以没有多少价值。

    那里比别的地方似乎更寒冷一些,即便在这个月份,格丹里附近什么都不长,仿佛只有一座座顶着不化冰雪的高峰,这让格丹里显得更冷峻,更遥远。蓝天之下没有一点点绿色,整个雪山群就好像少了些东西。

    第一个目的地很明确,就在距离格丹里山北面大概六公里的地方,那是一座很低矮的山,在茫茫的群山中几乎被淹没了,但这座山好像被从中整整齐齐的劈开了一样,山的正中有一道很窄的通道,有点象一线天那种地形,比较容易辨认。

    这个地方是仁波切活佛提供的,就是当年察那多葬僧处。

    在距离目的地还很远的地方,小胡子就开始收拾一些东西,准备徒步过去,两个司机钻到后面的车子里聊天,格桑梅朵也给自己收拾了个背包,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触地一弹,就蹦出去很远,她面对着远处的一片皑皑雪山,张开双臂,深深的吸了口气。

    “你要干什么?”小胡子的背包很沉重,因为他不知道要在里面走多远,该带的东西都要带上。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我就得跟着,这是我的工作。”

    “你就留在这里。”小胡子抛下一句话,开始朝目的地走,笨拙的衣装和沉重的装备并没有拖住他的脚步,他走的很稳健。

    “哥们儿,格桑梅朵必须跟着你,收了钱就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我的工作不仅是做你的向导,还要保证你的安全。”格桑梅朵紧紧跟着小胡子,说:“哥们儿,别太倔了,这里不是内地,如果有什么事情,连110都没得打,你不会忘记那个被格桑梅朵一刀刺穿的苹果吧?我得保护你。”

    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步行也是一种极大的消耗,当他们真正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从雪山刮来的风带着一股寒意。那座断裂的山中的大裂缝像一个巨大的风口,站在前面,格桑梅朵一头黑发被吹的如同一片飘散的云。

    小胡子顶着风,一步步的走向了裂缝中,察那多的尸体早已经无存了,但青黑色的石头上,似乎还沾染着一片又一片干涸多年的血迹。他死的时候被分成了六块,身边是一些普通的遗物。

    这个地方显然也不会留存什么线索,小胡子只是想知道,察那多当年所走的路线究竟通往什么地方。透过墨镜,他看到了断山之后,就是一片无尽的山,层层叠叠,如果顺着走下去,可能会延伸到大雪山群的中间。

    他们在这里只逗留了不到十分钟,就顶着风继续朝前走。过了这个风口,情况顿时就好了很多,但仍然冷的彻骨,已经七月份的天了,格丹里却如同坠入亘古的恒冬。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只能挑选山脚海拔低的地方走。小胡子只是默默的走,格桑梅朵开始的时候话还很多,但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中间休息了很多次,当他们接连绕过了十几座山的时候,一缕异样的颜色就出现在视线里。那是一抹如同经过风吹日晒而褪色的红,很飘渺,像是一条绑在陡峭山坡上的红丝带,离山脚大概十几米高,在一片残存未融的白雪和石头中很显眼。

    在这里,任何人为的痕迹绝对值得关注,小胡子打量了一下,山坡很陡峭,但是爬上去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呆在这里,我要上去看看。”小胡子拿下背包,活动了一下手套里冰凉的手。

    “这个任务,还是交给格桑梅朵吧。”格桑梅朵对小胡子摇了摇头,说:“爬山,你不行。”

    小胡子没有理她,直接就开始慢慢的靠近了山脚,他扒住一块坚固且凸起的石头,一用力,整个人就蹿了上去。但是爬了不到三四米,格桑梅朵就在后面跟上来了,她很有职业操守,坚持要保护小胡子。

    那条如同褪色的红丝带般的东西在这里不知道飘扬了多少年,小胡子更不知道这是谁留下的。但是在这种地方留下这么显眼的东西,很明显是给后来的人做一个吸引性的标示。格丹里的气候真的有点奇怪,在别的地方,处在这个海拔的山,很少留有未融的雪。为了绝对的安全,小胡子爬的很慢,紧跟在后面的格桑梅朵高挑却不柔弱,她爬的很带劲,比很多男人都强。

    之前的目测还是出了一点偏差,当爬到十米左右的时候,山坡的倾斜度几乎快要垂直了,好在凸起的大大小小的石头非常多,有借力的地方。

    此刻,小胡子距离那抹飘扬的红色只有几米距离了,他已经看的很清楚,那真的是一片已经千疮百孔的红布,红布紧紧的绑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在红布的上方,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表面,不知道用什么颜料画下了一串从来没有见过的字符。小胡子不懂藏语,不过他觉得那并不是藏文。

    鲜红的字符好像是鲜血写下来的,就和经过特殊处喇后的岩画一样,风吹日晒都未能让它褪色。小胡子加快了速度,头顶上是一大块伸出的石头,好像屋檐一般,他扒住大石头的边缘,直接就翻身站了上去。

    鲜红的字符一共四排,每一排大概有十几个,它们排列的很整齐,一眼看上去,就好像用藏文或是印度文书写下来的经文。小胡子盯着这些扭曲的像蚯蚓一般的字符,但是暂时看不出它们的任何含义。

    但这些鲜红的字符好像是一块块具有极强吸力的磁铁,紧紧的吸引着小胡子的目光。在大多数时候,他的心境如一片寂静的深潭,然而望着这些红字符,这片深潭仿佛投入了一颗又一颗石块。

    他察觉出了一些异样,自己的目光好像已经移不开了,被红字符紧紧的锁死。这种心理上的异样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开始努力调整思维,想要从红字符中挣脱出来。但鲜红的字符仿佛有很大的黏性,扯住他的目光。这是一种很怪异的状态,有点身不由己的感觉,心里明明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仿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个劲儿的想继续看下去。

    “不要看!不要看!”这时候,格桑梅朵正努力的想从那块屋檐般的大石头下爬上来,她探出小半个身子,伸出手抓住小胡子的脚踝,使劲的捏他,同时又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喊道:“那好像是黑咒语!”

第十章 陷阱,标示

    格桑梅朵的惊叫就像一道利剑,穿透了雪域的宁静。小胡子的心志本来就强于常人,他在与鲜红的字符所散发的吸力抗衡中猛然听到这阵惊叫,仿佛一下子就完全恢复了清醒,立即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但就在他完全清醒的同时,陡峭的山坡上方传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响动,一片又一片还未消融的雪,就像被抽掉了脊椎的躯体,轰然落下。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雪崩,规模要小的多,但仍然是一场白色的风暴,来的无比迅猛,

    身在山坡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尤其是格桑梅朵,正紧紧抓着那块屋檐般的石头,她没有小胡子那样镇定沉着的心境,当看到大片的雪从山坡上急速滑落的时候,仿佛被吓呆了。

    冰雪滑落的速度太快了,小胡子想临危把格桑梅朵拉住,但根本来不及,而且就算把她拉上来,两个人还是要被雪给冲下去。没有任何可以思索的时间,小胡子翻身就从大石头上跳下来,一只手勾住石头的边缘,身体一荡,踩住下面一块小些的石头,粱手紧跟着用合金管卡在峭壁的缝隙间,整个身躯完全就躲到了屋檐般的大石头下。

    整个过程快的以秒为单位,但也是堪堪的躲避过去,大石头下面没有多少借力的地方,小胡子的身体几乎是悬空的,全靠卡在两块石头间的合金管支撑自己的重量。

    滑落的雪就像一片白色的大瀑布,当小胡子飞快的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格桑梅朵时,她已经被白浪淹没了,只留下一声夹杂在雪崩中的叫声。小胡子感觉自己看到了格桑梅朵临被淹没时的眼睛,他一只手抓着合金管,粱手努力伸长了去拉,但什么都没有抓到。

    雪从小胡子眼前飞速的落下去,山脚下顿时就积起一片雪堆。山上的积雪并不多,这种类似雪崩般的坍塌只持续了两分钟,雪的落势渐渐小了,还没等完全停止,小胡子的身体一荡,从大石头下面钻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山脚下。

    一切东西都被白雪埋住了,他飞快的挖,想把格桑梅朵刨出来。雪是蓬松的,幸好是蓬松的,否则格桑梅朵直接掉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但蓬松的雪就像一个巨大的沙堆,挖出的洞很快又被埋住。小胡子一刻都没有停,最终,他抓到一片衣角,马上用力把格桑梅朵从雪堆下面拖了出来。

    这个一直声称要保护小胡子的女人,此刻已经昏了过去,她的额头上受了伤,不严重但流了很多血。小胡子抱着她跑到不远的地方,格桑梅朵还有呼吸。

    他又找到了行装,取了些东西把格桑梅朵安置好。大概十几分钟后,格桑梅朵有了反应,微微睁开眼睛,但目光很昏沉,她的手一颤一颤的,可能已经看到了眼前的小胡子,她想要说话,嘴唇轻轻开合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给你加补助。”

    “真的!?”格桑梅朵听到补助这两个字,竟然一下子就抓住小胡子的胳膊,同时清晰的吐出两个字。

    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带不了太多东西,没有帐篷,就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休息。小胡子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陡峭的山坡,那一抹红色还在顽强执着的漂浮着。

    “什么是黑咒语?”

    “那是一种很邪的东西。”格桑梅朵捧着一杯冒热气的水,伸手摸摸额头上的伤,顿时疼的眉头一皱,嘶嘶的抽冷气:“我以前见过。”

    黑咒语出自藏传佛教,但不是格鲁派的秘法。其实格鲁派的崛起,和这些东西有着很大的关系。

    佛教传入藏区之后,繁衍出很多宗派,到了大约十四世纪的时候,很多宗派已经丧失了原本的教义,纪律松弛,生活腐化。一些秘法被追逐权势名利的僧侣扭曲歪化,并且向当时藏区以及中原地区的统治阶层大肆传播。诸如喜金刚,合诛法,黑咒语。

    喜金刚和合诛法就不提了,带着很多十八禁的内容,至于黑咒语,是一种仿佛带着神秘魔力的东西,它和中原道家的观想有一些很相似的地方,但有本质的区别。道家观想是一种主动的行为,而接触黑咒语的人则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黑咒语一共有大概四百多个单独的字符,没有人能说清楚每个字符的含义,不同的字符组合排列,会有不同的效果。只有完全精修黑咒语的人,才能掌握这种字符的序列。

    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藏传佛教中的噶当派进行了宗教改革,他们主张僧侣教徒应当严守戒律,在藏语中,格鲁就是善律的意思,所以在宗教改革之后,噶当派就被称为格鲁派,是藏传佛教中覆盖面最大的宗派。在格鲁派崛起后,像黑咒语之类的很多东西都渐渐销声匿迹,却没有真正的失传。

    “被黑咒语侵蚀的人,思想将不属于自己,他们经常干出一些耸人听闻的事。”

    格桑梅朵的父亲是个牧民,已经去世了,在她十几岁之前,一直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她家有一个叫强巴的邻居,强巴比格桑梅朵的父亲小几岁,是个很敦厚的人。有一年,强巴得到了一副挂毯,他很喜欢,经常盯着挂毯看,格桑梅朵和她的父亲都见过这副挂毯,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看不到脸,在挂毯的四周,排列着一个又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如蚯蚓般的字符。

    在强巴得到这幅挂毯后不久,他就像着魔了一样,每天最少要注视挂毯几个小时,一动不动。接下来,他的脾气变的很古怪而且暴躁,什么活都不干了,妻子埋怨他,逼着他去干活。强巴一声不响的带着羊群出门,等到太阳落山之后却空着手一个人回来,继续看那副挂毯,他妻子哭骂,他也不理。最后,格桑梅朵的父亲帮着去找羊,当他找到羊群的时候,顿时惊呆了,一百多只羊,竟然在一天时间里被强巴杀的一只不剩,全都捅死在草场上。

    “这只是个开始。”格桑梅朵拍拍自己的心口,心有余悸的说:“哥们儿,你保证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儿。”

    当时几个邻居都不知道强巴为什么发生这样的变化,他变的很孤僻,不愿意见人,家里家外的活都是妻子在操持,但没有办法。

    一天大清早,已经十来天没有露面的强巴突然出现了,他笑容满面,挨家挨户的请人到自己家里吃饭。邻居们都很纳闷,又不好拒绝,不过他们看着强巴的言语和表情似乎恢复了一些,都替他感到高兴,所以跟着强巴一起回家。

    等到他们到了强巴家的时候,强巴已经准备好了,一口很大的锅上盖着锅盖,里面咕嘟嘟的炖着肉,格桑梅朵还跑过去闻了闻,说肉很香。但等几个人围坐下来之后,又是格桑梅朵先闻到屋子里满满的肉香中,仿佛带着一股血腥味。

    她就以为是强巴早上宰杀牲口的时候没有弄干净,但心里总觉得慌慌的,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等到强巴笑容满面的掀开锅盖开始捞肉的时候,几个人全都吐了,因为他最先捞起来的,是一颗已经煮的稀烂的人头。

    “你没亲眼看见,就不知道那样的情景。”格桑梅朵使劲的压制自己,对小胡子说:“我们几个人的苦胆都吐出来了,强巴还在热情的招呼我们多吃一些。”

    最后,几个人把强巴给按住绑了起来,格桑梅朵不知道他被枪毙没有,但事后有人说,附近一个寺庙里的喇嘛认得那副古老的挂毯,上面是一种黑咒语。

    小胡子的心思很敏捷,当格桑梅朵讲完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黑咒语,和强巴所看到的,不太一样。因为从强巴接触黑咒语一直到最后完全失控,有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而自己所看到的黑咒语,发作很快。如果当时不是他心志很坚定,而且有格桑梅朵大喊着提醒,失控自己跳下来,神仙都救不活。

    然而,刚才的经历并没有让小胡子生出任何畏缩,反而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那个在石头上留下黑咒语的人,明显是在诱杀后面经过的人,在这种地方,任何机关陷阱都可能失效,唯独那些不褪色的黑咒语,始终保持着神秘且恐怖的魔力。

    “留下黑咒语的人,不想再让任何人朝大雪山群的深处走了。”小胡子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东西,黑咒语是个致命的陷阱,但同时又是一个很明显的标记。

    察那多当年想要寻找的,可能就在大雪山群的深处,否则他不会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但他没能走进去,死在了格丹里外,然而他好像并不是唯一一个到这里的人,至少,留下黑咒语的人也从这里经过了。

    大雪山群的深处,究竟会有什么?

第十一章 雪海

    小胡子所带的东西不多,所以他不想浪费任何时间,格桑梅朵这时候已经对小胡子来藏区的目的有点好奇,她跟在后面问。小胡子没有回答她,但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再一次改观,格桑梅朵并不是柔弱无用的人,在神秘的藏区,有的时候经验和见识比什么都重要,说不定就可以挽救自己的命。

    这里没有路,但是一座座连绵的山峰脚下,似乎无形中构成了一条通往前方的通道,两个人越走越深,完全陷入了群山的环围中。看得出格桑梅朵也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之前从山坡被雪冲下来的经历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

    一直走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才停止了前进,格桑梅朵在两座大山的脚下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山脚下的海拔不高,除了冷,倒没有别的问题。小胡子暗暗盘算了一下,他们两个所带的食物如果有计划的分配,可以吃十五天,留下七天回程时的给养,就等于在大雪峰内有八天的时间。

    一块燃料烧完的时候,格桑梅朵吃饱了,开始犯困,她把身体蜷缩在小胡子身后,用帽子紧紧裹住脑袋。一直到这时候,小胡子才拿出食物开始吃,咬了两口他就微微的皱眉头,食物都是格桑梅朵张罗着采购的,为了省钱,买的是一种俗称“快多”的压缩干粮,因为便宜,口感很差。

    这里仿佛是一个生命绝灭的世界,他们走了大概有三天左右,几座海拔很高的雪峰,就出现在了前方极为遥远的地方。格丹里周围的大雪峰有十几座,很少会聚集在一起,不过前面的雪峰好像有四座,相隔不远。

    目测只是目测,真要走过去,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时间。当他们顺着一个山脚绕过去的时候,格桑梅朵差点跳起来。

    几块凌乱的大石头间,倒毙了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死的很惨,被一根铁棍子直接钉到了石头上。鲜血早就干涸消失了,格丹里这边的气候让这些尸体没有烂光,他们就和当初死在此处的察那多一样。

    他们已经面目全非了,不知道被雪峰群中的寒风吹了多少年。在尸体的附近,丢着三把藏刀,长且锋利,像三支闪动寒光的冰箭。那具被钉在石头上的尸体的头皮烂掉了,露出蒙着一层白霜的头骨。

    当看到这些的时候,小胡子的眉毛就不易觉察的跳动了一下,他打斗的经验非常丰富,对各种外伤也见得多,他能够看出来,这个人的头骨已经崩裂了,好像被人一拳就打崩了骨头。

    小胡子知道头骨有多坚硬,也知道打崩头骨需要的力量有多大,他微微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杀人者很凶悍。

    尸体的周围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大多都是在雪山群中生存必须的物品,青稞粑粑和牦牛肉干已经象石头一样,还有一支很老式的枪。从他们的装束还有这支枪来看,年代不会太近。

    在这个地方发现了尸体,本来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但是不久后,小胡子就看到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飘荡着一块黑布。这块黑布并没有在陡峭的山坡上,它就在离地面一米处。

    这块布条很显眼,但小胡子却谨慎了很多,他又在尸体周围搜寻了一遍,然后朝那块黑布条处靠近了一些,立即就发现黑布上方的石头上,仍然有一排排鲜红刺目的字迹。

    “走吧,不要看了。”格桑梅朵直接就要拉着小胡子离开,黑咒语还有后面不远处的三具尸体让她有点胆怯。

    “等等。”小胡子眯着眼睛,他的目力非常强,尽管还有段距离,但他似乎看出石头上的字迹,并不是之前见到过的黑咒语,那好像是藏文。

    “不是黑咒语?”格桑梅朵显得小心翼翼,之前的经历把她坑苦了,她一点点的靠近,当能看清那些鲜红的字迹时,才发现这真的是一些藏文。而且在那块黑布条的下面,有一块玛尼石。

    “上面写的什么?”

    格桑梅朵对藏文的熟悉就好像小胡子对汉语的熟悉,她蹲在写着字迹的石头前,很快就翻译出了这些文字的意思:“太阳落下的地方,才是希望的开始,仅凭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洗涤世间,古老的传承拥有强大的力量,永不灭亡,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大势,因为那是神明的旨意。相信我,预言会延续下去,该得到它的人,将会接受发愿灌顶,不要背弃初衷,当你的生命终结时,你将永存。”

    这段文字有些晦涩,小胡子只能暂时听出,预言可能就是末世预言。格桑梅朵读完了这些文字,但没有起身,她轻轻捡起了地上的那块玛尼石,这是一块刻着六字真言的玛尼石,它曾被人收藏过,石头的边角被抚摸的圆润平滑,泛着一种蜡质的光泽。

    “哥们儿,我觉得,这段文字好像和伏藏有一点点关系。”格桑梅朵将字迹上面蒙着的些许灰尘完全擦掉。

    “伏藏?”小胡子立即意识到,噶扎寺的仁波切活佛好像没有乱说,如果一段提及了末世预言的文字中同时带有关于伏藏的信息,那意味着什么?

    仁波切活佛的面孔,再一次浮现在小胡子的脑海里,同时出现的还有活佛的第二个预感。

    “伏藏很神秘,好像是一种思想意识的另类传承方式。”格桑梅朵拿出自己那台破旧的数码相机,把石头上的字迹拍摄下来,之后,她回头对小胡子说:“关于伏藏的一切,始终是个谜题,谁都说不清楚伏藏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会出现在什么人身上。不过,发愿灌顶和伏藏有直接而密切的关系。”

    在有关伏藏的传说中,发愿灌顶是最为关键的一环,如果简单一点解释,发愿灌顶就是留下伏藏的人,对被传承者的一种授权,允许他接受伏藏。这种灌顶和伏藏一样,无法理解,非常神秘。被传承者的身份和发愿灌顶没有任何关系,在接受伏藏之前,他也不会有任何自我预兆,只有当他接受伏藏之后,才会知道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得到了发愿灌顶。

    也就是说,在伏藏出现之前,没有任何线索去追寻或者阻止。它要来的时候,一定会来。

    虽然从这些晦涩的文字中暂时寻找不到什么,但小胡子望着那些鲜红的藏文,却很快产生了推断。这些字迹并不工整,它是人在一种不稳定的状态中留下的,而且晦涩的文字里明显带有末世预言与伏藏的信息,这很重要。

    这仿佛说明,留下这些文字的人,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这个人知道很多事情,是什么情况才能让他迫不得已留下文字?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小胡子心里默默的推测,回头望了望自己来时走的路,留下字迹的人,很可能发觉自己无法再走出这片雪峰群,所以才会这么做。

    这个人是谁,小胡子并不知道,但是他看到了那块刻着六字真言的玛尼石,虽然很多到藏区来的游人会寻找或者购买玛尼石,然而这块玛尼石却令人感觉,它的主人是一个佛教徒。

    小胡子用合金管的刃口在石头上划着,把那些鲜红的字迹全部都刮掉。可能再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些字迹。

    黑咒语,三具尸体,鲜红的藏文,可能是他们能发现的一切,大概四五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完全接近了那几座耸立的大雪峰。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平坦的通道了,很多山连绵成一片,像一道围在雪峰外的巨大的围墙。

    他们又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勉强爬上了一座不算高的山,当站在山顶的时候,太阳正缓缓西沉,它仿佛落在了四座雪峰的背后,片片余辉洒向格丹里,格桑梅朵顿时兴奋了,她看到四座雪峰的中间,是一大片望都望不到头的积雪,积雪非常厚,像一片白色的海。

    夕阳在这片白色的雪海上映出金黄的光芒,格桑梅朵就像一个兴奋的孩子一般,想要冲下去拥抱那望都望不到头的雪地。

    小胡子和平时一样沉静,他静静站在原处,看着眼前四座仿佛插入了云霄的雪峰。四座雪峰仿佛四颗被人放置的棋子,呈四角排列,雪峰连同周围高低起伏的群山,紧紧围住这大片的雪地,挡住冷峻的寒风,让雪地中无比的清冷寂静。

    “格桑梅朵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这么白的雪地,它真像一片大海。”格桑梅朵的脸庞被风吹的通红,她就戴着墨镜,一张一张的拍摄照片,连着拍了十几张之后,她才注意到身旁一动不动的小胡子:“哥们儿,作为一个从内地来的人,你不觉得这片雪海非常壮观吗?”

    “作为一个藏区长大的人,你不觉得这片雪海非常不对劲吗?”小胡子看了看格桑梅朵。

第十二章 城

    “哥们儿,你想说什么?”格桑梅朵不由的就放下手中的相机,带着询问的表情望着小胡子。

    小胡子对藏区了解不算多,至于格丹里这个地方过去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是一些基本的常识他还知道。雪峰的永冻线大概都在五千多米之上,正因为这样,很多大雪峰在夏季的时候就像顶着一顶白帽子。永冻线之下的雪层,会随着季节和温度的变化而消融。

    眼前的这一大片雪域是直接贴近地面的,在这个月份,偶尔出现部分尚未消融的残缺的雪,还勉强说的过去,但这样一片海一般的雪地,丝毫没有融化,这本身就是个比较奇怪的现象。格桑梅朵在兴奋中好像忘记了这些,不过她的反应也很快,小胡子一说,她就知道了。

    “这里的雪这么厚,为什么不融呢?”

    “我不知道。”小胡子丢下一句话就开始朝雪峰下的雪地走去。距离越近,这片雪地的特异就越明显,目测一下,积雪的深度大概有十几米。

    “这不太可能吧?”格桑梅朵也产生了惊讶,蓬松的雪堆积的这么高,这不符合常理,几乎咳嗽一声就可能引起大片的坍塌。

    “只有一个可能。”小胡子已经慢慢的接近了雪地,他心里明白,积雪之所以能堆积的这么高,很可能是雪下面埋着什么东西,但他不敢想象,这片雪域的面积非常大,如果下面埋着东西,那会是什么?

    天已经完全黑了,格桑梅朵提着一盏小型的电石灯,这是一种热光源,光照范围比较宽,但照不了太远,小胡子又拿了一把手电,两个人配合着照明,能见度顿时提高了很多。无法形容站在一大片十几米厚的积雪边缘时是什么感觉,格桑梅朵躲到了小胡子身后,把电石灯拿的很远,唯恐热度会烤化一片积雪引起塌陷。

    等到这个时候,小胡子心里的猜测已经很明确,根据积雪边缘的大致情况,可以确定这下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因为边缘这里,大片的积雪呈一个坡面由高至低。他很想直接就在雪里挖个洞进去,但考虑了一下,暂时放弃这个念头,打算走走再说。

    他们绕着积雪的边缘走出去大概一百来米,这里的雪少了一些,再向前走,雪更少了,小胡子开始试探着挖,蓬松的物体堆积,需要绝对的平衡,一个点被打破,这种平衡就会消失。小胡子只挖了几下,大片的雪一下子就塌了下来,不过这造不成太大的危险,雪一塌下来,再挖的话反而安全很多。

    他的动作非常迅速娴熟,如果有工具的话,那么一个土爬子和一只穿山甲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格桑梅朵看着小胡子,就怀疑他是不是经常挖洞。

    小胡子在塌下来的雪里开出一条路,接下来,他感觉有点吃惊,洞挖不下去了,面前出现了一块一块巨大的的冰,冰块很方正,很多冰块叠加在一起,就像一堵冰墙,气温非常低,这些冰块和石头一样硬。

    冰墙很厚,像一整块非常大又半透明的水晶,小胡子停止了掘进,他很小心的一点点把旁边的积雪清理掉,这道冰墙仿佛没有尽头,既宽且高。当小胡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时,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震撼了。

    他马上就从积雪里的通道钻出来,然后带着格桑梅朵朝前继续走,大概三十米之后,他又选择了一个地方入手,从积雪里挖出通道,这一次仍不例外,当挖掘到一定程度后,那道厚重的冰墙又出现了。

    他一连选了好几个地方,重复着这种行为,最后一次钻出来之后,他的猜测被印证了一大半。

    “哥们儿,你到底在干什么,能告诉我吗?”格桑梅朵把手里的灯放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烟。小胡子伸手把烟给夺了过去,抽出一支点燃,他的思维随着烟气一起升腾着。

    “哥们儿,这是我的烟,你想抽了我可以给你,但你不用全都拿走吧?”

    “你要做到一件事。”小胡子转头看着格桑梅朵:“你所看到的东西,全部都埋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胡子知道,这个时候把格桑梅朵丢下,肯定不现实,他不想再让这件事的过程流传出去,所以能做的就是让对方保守秘密。他隐隐觉得,那延绵不止的厚重的冰墙里,一定有东西。

    什么地方才需要一道延绵的墙?毫无疑问,城市。

    最初的时候,小胡子也被这个猜测震撼过,在千百年荒无人迹的雪峰群中,有一座以冰为城墙的城市吗?这很无稽,尽管小胡子已经认定,但在没有亲眼看到事实时,他还是保留着一些推测上的余地。不过他已经感觉到,当时察那多所要寻找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能告诉我,我将会看到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付了你钱,你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小胡子把烟头扔了,盯住了格桑梅朵手里的电石灯。

    “包括我的孩子?也不能告诉?”

    “是。”

    “如果我无意中说漏嘴了呢?”

    “那你就告诉你的孩子,你做梦了。”小胡子对一般人都很淡而且很冷,但对格桑梅朵,他好像没办法说出完全没有温度的话,尤其是当对方提起自己孩子的时候,总会让小胡子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旁观者的温暖。格桑梅朵很爱她的孩子,这些从她平时的言谈中就可以听得出来,是那种全力付出的爱。

    小胡子提起电石灯,让格桑梅朵暂时在这里等着,他已经仔细的观察过那堵连绵不断的冰墙,非常厚实,和城墙没有什么区别,即便把铲子抡圆了,也只能砸出个白印。他顺着最后一个积雪里的通道钻进去,把灯罩去掉,燃烧的火带着一股瓦斯的气味,坚硬的冰墙很快就被融出一个小坑。

    冰墙的厚度超出了小胡子的想象,最后,他不得不钻到被融出的窟窿里,继续烤下去。当将近三米厚的冰墙被融穿的时候,小胡子猛然就感觉眼前的空间仿佛魔幻一般的无限膨胀起来。他灭掉电石灯,用手电顺着照出去。

    这一刻,他被震撼了。这种震撼是亲眼目睹的,与想象中的震撼完全不同。

    冰墙后,是一座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冰的城市,手电的光柱在无数建筑中带起了一点又一点闪动的莹光,莹光折射出古老的气息。当他的猜测被事实完全印证的时候,剧烈的震撼中似乎又带着很多复杂的情绪。

    他暂时无法看到这座积雪下的城市的全貌,但疑问已经丛生。察那多当年寻找的,就是这座冰城吗?是谁建造了这座冰城?是谁住在这里?小胡子目前能够看到的一切,几乎都是晶莹的冰所堆砌出来的。

    这是一座冰城,又像一座死城,空旷沉寂了无数岁月。在小胡子顺着积雪的通道回来的时候,他就想到,察那多当年寻找这里的动机并不会那么单纯,他不可能仅仅是为了亲眼目睹这个奇迹。在这座冰城中,肯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而且,察那多好像并非唯一来到这里的人,之前见到的三具不明来历的尸体,以及凶悍的杀人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胡子叫来了格桑梅朵,他们顺着被融出的冰窟窿钻了进来。格桑梅朵几乎要抓狂了,她终于知道小胡子要她保守的秘密是什么。

    在这座巨大的冰城面前,两个人渺小的如同不存在。接着,小胡子就发现,这座冰城好像一个巨大的屋子,它是封闭的,每相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无比粗大的柱子支撑着穹顶。两盏灯的光照无法涉及太远,但人站在这里,仅凭感觉就能想象出它的宏大。

    小胡子并不是没有见识,但他无法分辨这座冰城内的建筑属于什么时代,什么民族,它们几乎没有什么风格。建筑很有序,排列的非常整齐,建筑中几条宽阔的街道,一直通向前方。

    “就算在今天,这种地方也是很难建造出来的。”格桑梅朵在震惊之余就有些恐慌,无论是谁,在黑暗中身处在这样一个死寂的城市里,都会觉得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

    但在下面的过程中,小胡子则感到了另一种震撼,这座冰城到处都留有人为的痕迹,说明在若干年前,这里曾有人居住过。然而小胡子看到的只是空旷,如果真的看到了遍地尸体,他倒不会产生更多的疑惑。就如同玛雅人,他们存在过,却消失的那么彻底,无影无踪。

    小胡子不知道这座冰城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那里去了,同时他有更深一层的不解,察那多,这个传闻中最后一个接触了末世预言的人,到这座已经空旷的冰城来,到底是要找什么?

第十三章 融化

    小胡子和格桑梅朵在这座已经空旷的冰城内慢慢走了十几分钟,和现在所能看到的一些被称为人文遗产的古城来说,冰城好像更有规划,一切都井井有条,一片一片半透明般的建筑被宽阔的街道分割成了几块,渐渐的,他们顺着街道来到了一处面积很大的空旷地。

    这里很像一个广场,所有建筑仿佛都是多余的,只有在广场的正中心,耸立着一座三层的圆盘形的底座,底座上有一尊带着青黑色光泽的石像。光线并不能照射的很远,但是当小胡子的目光凝聚在不远处的那尊石像上时,他就有一种似突然又似必然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两块金属物上的人像,然而预感告诉他,这尊石像,和金属物上的人像是一样的。石像有五米多高,像一尊远古的战神,魁梧高大,其它细节都被忽略了,小胡子看到的,是石像那只被夸大的左手。

    这只左手从石像的身躯上延伸出来,仿佛要把面前的一切都抓在手中。当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小胡子看到了左手上环形的六指。关于这座冰城的过去,可能已经无人可知了,但小胡子能够感觉到,这尊石像是整个冰城内的人所顶礼膜拜的对象,空旷的广场四周可以聚集很多人。

    “真难想象,哥们儿,你说,如果这座冰城住着人的话,他们吃什么?穿什么?”格桑梅朵手中的相机没有停止,一张一张的拍照。

    在石像的第一层底座下方,小胡子看到了一些留在冰面上的凿痕,这里的冰仿佛从来都没有融化过,把这些痕迹完整的保存了下来。当小胡子盯着这些痕迹看了片刻之后,他就感觉有一点意外。

    对这些痕迹,他并不陌生。这是一种比古羌记事符更加古老久远的东西,其中有一些原始的象形符号,也有一些谁都辨认不出含义的古怪的线条。这大概是古羌最古老的记事的东西,到现在,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符号完全失去了破解的可能。小胡子曾经把关于古羌的资料来回翻了很多次,但他也无法将这种古老的记事符号彻底的解读。

    他看了很久,又回忆了很久,根据可辨认的符号的含义,将断断续续的语句串联在一起。

    “我们将要离去,当您陨落之后,无人可在圣城存活,我们坚持了许久许久,却无力改变。没有了您的指引,大地与天空都是黑暗,请宽恕您虔诚的信徒。无人可以打扰您的沉睡,圣城的守护者会永远守护此处。”

    看完这些,小胡子确认,冰城的原住民是迁徙而去了,但不知道他们到了何处。显然,这尊左手夸张且长着六指的石像,是他们所膜拜和信奉的神明。

    这个问题不好解释,在广博的藏区内,宗教的种类不多,因为地势的原因,中亚和欧洲的伊斯兰教及基督教都未能传入藏区,除了西藏本土的苯教之外,有影响力的宗教大概就是藏传佛教了。然而这座被膜拜信奉的神明的石像,明显不属于苯教,更不可能属于佛教。

    当小胡子慢慢走上了底座的第三层时,距离石像只有一步之遥。在石像的脚下,小胡子看到了十多具已经无法形容的尸体,这也是目前为止在冰城内所见到的人迹。尸体俯卧在石像的脚下,他们都是被腰斩而死的,鲜血在冰面上被完全冻结,早失去了血液应有的鲜红色。

    这很可能是一种血腥残酷的生祭,用活人的血液去供奉他们信仰的神明,而且这可能是冰城原住民在离开之前的最后一次生祭。极低的气温掩饰了一些正常的变化,这些已经被腰斩而死的尸体就像一具具蒙着冰霜的僵尸,就算小胡子这种人,也无法分辨出他们大概死去了多久。

    “我真的感觉有点恶心了。”格桑梅朵很受不了这种血腥的场面,尽管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但她不肯在这里继续逗留。小胡子看了看表,他们已经连续作业了很长时间。

    “休息一下吧。”小胡子借着光线朝前方看了看,冰城的面积很大,慢慢的走过这座如祭坛一般的广场之后,建筑物稀疏了,但变的很高大,三排如同中世纪教堂一般的建筑延伸到了远处,在这些建筑物的入口处,有两根三米多高的方柱子。两个人就在这里停下,烧了一点点温热的水。

    格桑梅朵忍不住,又开始询问小胡子到藏区来的动机,她很聪慧,从小胡子在噶扎寺和仁波切活佛单独密谈开始,已经察觉出了些许异样,到了这时候,她完全可以明白,自己这个雇主,绝对不是普通人。

    “哥们儿,我想说的是,只有你告诉我一些事情之后,我才可以更好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不是吗?”格桑梅朵捧着烧热的水,从升腾的蒸汽间偷偷望着小胡子。她一直都搞不懂这个雇主,他看上去有些瘦,但和一头雪山上的雪豹一样,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尤其是他的眼神,就像小胡子面对仁波切活佛时一样,格桑梅朵觉得小胡子的眼神深邃的像一片深海,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

    “你的问题少一些,就是尽职了。”

    “唉”格桑梅朵无奈的撇了下嘴,从小胡子的语气中,她知道自己什么答案都得不到。

    两个人并排坐着,陷入了沉默,格桑梅朵把衣服裹得很紧,用帽子包住脑袋,尽管这里的气温非常低,但是过了不到十分钟,她的头一歪,不由自主的靠在小胡子的肩膀上,竟然就睡着了。

    当格桑梅朵靠在小胡子肩膀上的时候,他的眉头就微微的一皱,伸手想把格桑梅朵推开,但电石灯昏暗的光映照出格桑梅朵半张脸庞,小胡子看到这张脸,伸出的手顿住了。格桑梅朵身上仿佛有一种自然的气息,很清甜,这种独特的气息让人不忍抗拒,有无形的亲和力。

    格桑梅朵睡了几个小时,灯她揉着眼睛醒来时,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小胡子收拾好了东西,他打算至少要把整个冰城都走一遍。

    三排高大的建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座,小胡子径直就走了进去,但格桑梅朵却在两根三米多高的柱子旁停留了一下,她提起电石灯,片刻之间,仿佛发现了什么东西一般,惊喜的叫了一声。

    “哥们儿!看!”

    小胡子已经走出去几米远了,听到格桑梅朵的叫声,不得不转身回来。他顺着格桑梅朵手指的方向看去,格桑梅朵唯恐他看不清楚,又把灯举高了一些,用手套在柱子上来回擦了几下。冰柱子很粗,已经不透明了,但是随着格桑梅朵的擦拭,一块嵌在柱子上的东西就随着灯而反射出晶莹的淡光。

    “是水晶,纯净的水晶!”格桑梅朵仔细的辨认了一下,说:“不知道我看的准不准,不过这很像是念青唐古拉山的卡则湖产的水晶。咦?这上面”

    纯净的水晶,就如同一块玻璃一般,用手在上面细细抚摸的时候,能够感觉到有一条一条很轻微的划痕,这些划痕并不明显,如果在光线不强的时候,肉眼几乎就分辨不出。这些划痕是弯曲的线,它们仿佛交织成了一副很抽象的图,这引起了小胡子的注意。

    这块水晶很大,随后小胡子就发现,水晶的下部冻在了冰里,看不到那些划痕的延续。小胡子掏出一把很锋利的匕首,把覆盖在水晶外的冰都刮掉,格桑梅朵以为他想取走这块水晶,当时就开始计划事后分配卖水晶的钱,而且兴高采烈的过来帮忙,用自己的藏刀撬水晶。

    如果不是格桑梅朵的发现,小胡子可能根本就不会理会这两根柱子,但是他在刮冰的过程中,心里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忍不住就停下手里的匕首,慢慢围着这两根三米多高的柱子走了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这两个粗大的方柱子,好像两具被竖起来的棺材。

    “哥们儿,快啊”

    在黑暗的环境中,小胡子的耳朵比眼睛都要好用,不等格桑梅朵说完话,他一把就拉住她,飞快的朝后退了几步。紧跟着,头上的穹顶发出几声很轻微的响动,随后轰隆一声,一大片白雪好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这些落下的雪一下子就把两根柱子给埋住了,而且不等小胡子有什么思考,一道亮光就从上方直射下来。

    这些雪应该是覆盖在冰城上面的雪,而且突如其来的亮光,是那种并不强烈的阳光,小胡子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就发现头顶的冰层裂开了,露出一道很窄的缝隙,阳光就是从缝隙里照射进来的。

    一切都来的很突然,而且很奇怪,非常短的一段时间里,那束并不强烈的阳光猛然就像爆发一般,在黑暗的冰城内如同一道闪过的电。

    爆裂的光线正照射在两根柱子的上方,这道光线仿佛有很高的温度,掩埋柱子的积雪瞬间就融化了,两根方柱子冻的非常结实,但顶不住高温的炙烤,积雪融化露出柱子的时候,两根柱子的上半部分也开始消融。

    小胡子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这是对危险的预知力,他清晰的感觉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第十四章 雪巨人

    小胡子已经来不及再多思考什么,那种危险的预感很强烈。从上方穹顶透射下来的阳光明显是经过了某种多面晶体的凝聚,形成了高温的光线。这样一座巨大的冰城肯定不会因为一道细小的裂痕而坍塌,但那束光线让落下的积雪乃至大半根方柱子都融化成了水。

    当啷

    柱子上镶嵌的那块水晶随着融化的雪水应声落地,格桑梅朵有些犹豫,轻轻咬着嘴唇,她很想拿回这块水晶,但她又能看到小胡子冷峻且严阵以待的表情。她紧张的目测着站立处到水晶的距离,在猜测自己能不能一步跨过去拿起水晶,然后再平安的回来。

    “到后面去!”小胡子突然一把就拉住格桑梅朵,用力朝后面推她:“柱子里有东西!”

    “什么?”格桑梅朵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两根三米多高粗大的方柱子已经融化了大半,小胡子刚刚把格桑梅朵推到后面,方柱子的冰已经化到了某种程度,随着冰层变薄,两团隐隐约约的影子就在柱子中凸显出来。几乎同时,这两团隐约的影子一下子就打破了薄薄的冰层,顺着电石灯的灯光缓慢的移动着。

    “哥们儿!那是什么!”格桑梅朵躲在一堵冰墙后面,紧张了喊了一声,这一幕让她根本猜测不到,影子在慢慢的移动,很快就出现在电石灯的光照范围内,格桑梅朵不仅看到了影子,而且还听到了一阵类似从野兽喉管中发出的声响。

    小胡子甩掉了背包,把合金管握的很紧,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两根方柱子里出来的东西。这是两个人形的东西,它们足足有两米半高,浑身披着一层被雪水浸湿的白毛。这层白毛遮挡住了它们的脸庞,但在灯光下,小胡子能看到它们泛着磷光的两根獠牙。

    两个东西刚从方柱子中破冰而出的时候动作很缓慢,但就在很短的时间里,它们的动作变的敏捷且迅速。灯光和小胡子吸引了它们,格桑梅朵在冰墙后面开始发抖,她有很多见识,这两个足足两米多高的东西看上去力大无穷,它们的一条腿几乎都比小胡子的腰还粗。

    小胡子并没有太多的恐慌,他见惯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也习惯了战斗。让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这两个看上去充满了生物特征的东西,是用什么手段而冰冻封存起来的?正常的生物不可能存活太久,只有冰冻才可以无限延长生命活性。

    两个雪绒绒的东西完全苏醒了,它们身上披着的白毛浓密且长,与其庞大身躯截然相反的是它们的动作,很灵敏。一直未曾走远的小胡子吸引了它们的目光,两个仿佛沾着白雪的巨人发出响彻冰城的嘶吼,它们一起扑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小胡子已经思考的很透彻,如果转身就跑,估计有点玄,丢下沉重的装备,小胡子有信心逃脱,但格桑梅朵却不一定跑的赢,而且失去了装备和给养,怎么再从大雪峰群中走出去?

    电光火石中,两只雪巨人已经一前一后扑了过来,它们的个头和体型就像两只直立而行的熊。小胡子的身子飞快的一缩,两只雪巨人的手掌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拍了过去,力量大的异乎寻常,呼啸而过的手掌带起了一阵风,差点把头上的帽子给掀掉。小胡子一连躲过两只雪巨人的攻击,当第二只雪巨人的爪子刚刚拍过,他手中的合金管闪电一般刺了出去,一下子捅在对方的大腿上。

    小胡子的手劲很足,但雪巨人大腿上的肌肉非常结实,已经到了有些坚硬的地步,合金管锋利的刃口捅进去之后,一股鲜血顺着中空的管子飚了出来,小胡子想把合金管抽出来的时候,管子被肌肉夹得很紧,以他的手劲竟然没能拔出。

    他不习惯用枪,合金管是很顺手的武器,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小胡子不肯丢掉。他再次加了力,同时身体朝后一撤。这丝停顿只是一瞬,被刺伤的雪巨人悲鸣了一声,头也不回的一爪子拍回来。小胡子整个人都被拍飞了,同时合金管也带着一股鲜血被拔了出来。

    冰墙后的格桑梅朵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她手忙脚乱的翻出了一支被锯掉了枪托的五六式,这是那个藏族司机藏着的防身用的枪,被格桑梅朵带了过来。开始的时候她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去开枪,因为小胡子和两只雪巨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但当小胡子整个人都被拍飞了的时候,格桑梅朵急了,她对准那只落在后面的雪巨人,砰的就开了一枪。

    仓促中的射击没有精准度,五六式巨大的后座力让子弹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但这一枪明显就吸引了雪巨人的注意,这种莫名的生物显然具有相当的智力,它丢下了小胡子,转身就朝格桑梅朵藏身的冰墙这边猛扑过来。

    小胡子整个人飞了出去,但却没有大碍,只在地面上翻滚了几下,就一挺身站了起来。然而被刺伤的雪巨人也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滞,动作依然凶猛而灵敏。小胡子握着合金管,绕着那两根只剩下短短一截的方柱子迂回,他已经很清楚,寻常部位的伤害对雪巨人无用。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就传来格桑梅朵的惊叫声,她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拖着手里的枪就跑。小胡子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生活的经历让他学会了淡漠,对于陌生人,他可能会有一种无法理解的自私,但是此刻,格桑梅朵的惊叫却牵动了他的神经,他不想让这个女人死在这里。

    小胡子停止了一切主动的攻击,不断的躲避,这种两米来高的雪巨人极度危险,只要被它抓住,两只粗壮的手臂绝对能把任何人活生生的扭成几截。小胡子在躲避,但同时也在紧紧的观察对方的弱点。

    格桑梅朵的惊叫声接连响起,都是在被雪巨人差点追上时发出的。没有任何声响能够扰乱小胡子的心,然而他却有一点怕,怕自己解决掉了眼前这只雪巨人冲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格桑梅朵已经被拍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种怕让小胡子的动作更快了,他连着绕了十几个圈子,彻底摸清了雪巨人追击自己时的动作弱点。紧接着,他有意放慢了一下速度,身后的雪巨人猛虎下山一般扑过来,两根尖利的獠牙暴张。小胡子突然加快了速度,一脚踩在方柱子的底座上,腾空而起,几乎从雪巨人的头顶跨了过去,他出手的时机没有任何缺陷,飞过对方头顶时,合金管反手刺出,一下子从雪巨人被白毛遮盖的脖颈洞穿而过。

    小胡子稳稳落在地上的时候,雪巨人已经象一架失控的机器,踉跄着朝前扑出去几米远,鲜血顺着穿透脖颈的合金管一股股的飙出来,轰然倒地。小胡子飞快的奔过去,当他抽出合金管的时候,雪巨人还未死透,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转身就朝不远处的冰墙跑过去。

    格桑梅朵还算不错的,尽管魂都吓丢了,但逃跑的意志还没有丧失,而且很有计划性,她就一个劲绕着这堵不算长的冰墙来回的跑。小胡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跑到冰墙的另一面,锋利的匕首深深的刺入坚硬的冰层里,接着,他的身子一翻,踩着匕首露出的柄,借着这股力直接攀上了冰墙的墙头。

    站在这个位置上,明显能看到格桑梅朵和另一只雪巨人逃窜和追击的过程,格桑梅朵也发现了站在墙头的小胡子,她已经说不出话了,但对小胡子此刻的举动很不满。

    小胡子的出现让格桑梅朵有些分心,她本来就逃的很吃力,这一分心,身后追击的雪巨人的爪子直接就伸到了脑后。格桑梅朵拼命的一缩脖子,头上的帽子被雪巨人扯掉,一头黑发顿时飘散出来。

    格桑梅朵的脸就有点发绿,一口气蹿出去很远,还没忘记抬头看了小胡子一眼。

    但小胡子并没有跳下来救她,他要抓住最合适的机会,一击而杀,他蹲在冰墙的墙头上沉着且一声不响的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就站起身子,手里的手电发出最强的光线,朝下面的雪巨人照了过去。

    这个时机拿捏得非常之好,下面的雪巨人虽然有智力,但明显无法和人相比,它被最手电的强光吸引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抬头看,一眼看到了眼神和冰一样冷峻的小胡子。

    冰墙的高度并不算很高,雪巨人发出一声咆哮,伸手就想把小胡子抓下来。就在这一瞬即逝的一刻,小胡子手里的合金管像毒蛇一样,从雪巨人大张的嘴里直刺下去,一米多长的合金管顿时刺入了雪巨人体腔一半,小胡子唯恐不够深,在冰墙上一脚踩下去,合金管完全就没入了雪巨人体内。

    格桑梅朵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一口气绕着冰墙又跑了一圈,才发现了在猛烈挣扎的雪巨人。格桑梅朵终于得到了喘气的机会,她恨恨的看了一眼雪巨人,又看了看冰墙上的小胡子。

    “你妹”格桑梅朵直接瘫坐在冰墙的墙角下,不知道是在说雪巨人还是小胡子。

    小胡子翻身从上面轻轻跳了下来,雪巨人仍然在挣扎,但已经无法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一直到这个时候,小胡子才看清楚了雪巨人的面孔,这很像是一种灵长类生物的样子。

    “这是藏区的东西吗?”

    “我怎么知道。”格桑梅朵嘟囔了一句,但是当她看到小胡子身上溅的点点血迹时,口气又软了,捡回自己的帽子,说:“墨脱那边有很多灵长类野人的传闻,至于格丹里,就不清楚了。”

    喜马拉雅南部,是一直盛传西藏野人的地方,这种始终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被称作耶提。尤其是在雅鲁藏布江畔的墨脱县,关于野人的传闻很多。但传闻终归是传闻,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就无法转变为事实。

    “官方资料一直没有表明什么,不过我去过墨脱,那里的人都说,西藏野人是一种守诺的生物。”

    据墨脱本地人讲,曾经有耶提掳走过当地村子里的女人,竟然在深山的洞穴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这种野人明显有智慧,可以理解人类肢体语言和一些简单的手势比划。被掳走的女人跟野人熟了,打着手势说,洞顶有一块大石头,如果掉下来的话,说不定会砸死自己。野人很实在,马上就用手托住这块大石头。

    这个女人借这个机会就开始逃,那个举着石头的野人很死心眼,因为答应了对方会举着石头,竟然眼睁睁看着她逃走而不予阻拦。

    “这个女人领着村子里的人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哥们儿,你猜怎么着?”格桑梅朵露出一种很钦佩的表情,说:“野人死了,但仍然保持着手托大石头的姿势。”

    对于格桑梅朵的话,小胡子不置可否,因为藏区的野人一直是个谜,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直接的实物证据证明它们的存在。在直贡替寺内,保存着一具骸骨,在过去,很多人都认为那是西藏野人的骸骨,然而后来有人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他们觉得这根本不是野人,甚至不是灵长类动物的骸骨。

    一直等到雪巨人完全停止了挣扎的时候,小胡子才费力的把没入其体腔内的合金管给抽了出来,他用一块布从上到下擦拭着沾满鲜血的合金管,就像一个正在擦拭战刀的战士,格桑梅朵靠着墙看。

    “哥们儿,咱们还要朝前走吗?”

    小胡子已经捡回了丢掉的背包,他没回答格桑梅朵的话,弯腰从冰墙紧贴着墙根的地方捡起了一件东西。之前一直在逃避雪巨人的追击,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

    小胡子认得这东西,是藏区内喇嘛经常用的转经筒。

    “给我看看。”格桑梅朵从小胡子手里抢过转经筒,其实她的目的和小胡子不同,不是为了从转经筒上发现什么线索,而且想打量这个东西值不值钱。

    冰冷的转经筒,不知道是谁丢下的,也不知道丢弃了多久,但是当格桑梅朵拿到它的时候,表情就变了。

    “有人”格桑梅朵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嘴唇喃喃的蠕动了一下:“有人在说话”

第十五章 影子

    格桑梅朵的话让小胡子微微的怔了一下,两只雪巨人已经完全没有动静了,以小胡子的耳力,周围有极轻微的响动都不可能瞒过他。

    “有人在说话”格桑梅朵似乎有点癔症了,她闭上了眼睛,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小胡子忍不住再次侧耳倾听,周围确实没有任何响动。

    他有点无法理解,抓着格桑梅朵的胳膊就晃了一下,格桑梅朵仿佛被惊醒了,她睁开眼睛,但目光却显得很茫然。她的手紧紧捏着转经筒,嘴里的声音已经消失,但嘴唇仍然在不住的蠕动,只有紧紧贴着她的嘴的时候才能听到,她还是在说,有人说话。

    “谁在说话?在说什么?”小胡子经历过很多奇怪的事,但他本人并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格桑梅朵这个样子很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不过小胡子不这样认为,他看着格桑梅朵那种茫然且混沌的眼神,心里突然动了一下,他没有再试图唤醒格桑梅朵,而是轻声的问她。

    “我不知道,不知道佛的吟诵声天花满地,有人在和我说话,他说的什么,是什么?我听不清楚”

    格桑梅朵睁着眼睛,显得昏昏沉沉,但无论小胡子怎么问,她都说不清楚是谁在和她说话,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因为在这个状态下,格桑梅朵的各种意识都几乎丧失了,如果旁边有人发问,她会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听到的一切。

    但格桑梅朵的意识本身也是混乱的,她形容不出自己听到的是一种什么声音,不过从她的讲述中,小胡子能够听出,那种声音是直接出现在格桑梅朵脑海里的。也就是说,那并非真实的声音,否则小胡子也一定能够听得到。

    已经准备动身继续向前的小胡子不得不停下来,格桑梅朵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她几乎陷入了昏迷中,整个人歪歪的靠在身后的冰墙上,只有嘴唇在不断的无意识的颤抖着。小胡子摸摸她的额头,体温很正常,接着,他就把目光转向了格桑梅朵手中的转经筒。

    如果说有什么异常使格桑梅朵产生这样的变化,那么目前能够解释的,只有这个转经筒。小胡子知道世界上有意识传递这种很神奇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惊慌。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格桑梅朵的情况,除了意识上的昏沉,格桑梅朵的心跳呼吸都比较正常,过了几分钟,小胡子轻轻想把格桑梅朵手中的转经筒拿开,然而格桑梅朵的手劲突然变的很大,死死的抓着转经筒。

    “问题估计就出在这里。”小胡子有一点点奇怪,因为是他先看到了遗落在冰墙一角的转经筒,也是他先把转经筒捡了起来,这期间,他没有产生任何异样。

    如果转经筒真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这种问题,只是针对格桑梅朵一个人的?

    小胡子看着格桑梅朵,就觉得这个转经筒好像是一个沼泽,如果继续捏着它,只会让人越陷越深。他立即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到了这个时候,他感觉的已经非常清楚,格桑梅朵攥住转经筒的力量完全超越了她自己本身的力量,把转经筒抓的非常死,这种力量并不属于她。

    小胡子并不是没有能力抗衡这种力量,他只不过是怕弄伤昏沉的格桑梅朵,又经过几分钟的观察,他突然就再次加大了力气,这一次,他一下子就把转经筒从格桑梅朵的手中夺了出来。

    “你干什么?”就在格桑梅朵失去了转经筒的一瞬间,她就奇迹般的清醒了,她能感觉到小胡子从她手里硬抢走了转经筒,所以有一点惊讶。但是格桑梅朵的惊讶只是一瞬间,因为她对自己昏沉时的状态并不是一无所知。

    “刚才,你听到了什么?”小胡子把转经筒放在地上,再一次仔细的观察起来,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转经筒,转经筒里装着六字真言,也就是藏区喇嘛和藏民经常吟诵的六字大明咒。

    “有吟唱声,有人在说话。”格桑梅朵左右看了看,说:“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小胡子又到发现转经筒的地方看了看,格桑梅朵询问自己刚才的举动,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苏醒之后,格桑梅朵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渐渐的,她又恢复了常态。

    “真是奇怪,哥们儿,你没被吓到吧?”格桑梅朵举起相机递给小胡子,说:“帮我拍张照片,我要留念。”

    小胡子的拍照技术很拙劣,他应付一般的替格桑梅朵拍了两张照片。冰墙的角落已经被仔细的检查过了,除了转经筒,没有别的东西。格桑梅朵接过小胡子递过来的相机,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可以把那个转经筒给我吗?”

    “暂时不要碰它了。”小胡子敏锐的感觉到这个转经筒的不寻常,但是在这个地方,他不想再发生任何意外,要探索里面的奥秘,只能等出去之后,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说着,他就把转经筒丢进了背包。

    “我很喜欢它,把它给我吧,你可以扣我一点补助费,或者我用钱把它买下来?”格桑梅朵不死心,还在试探着说服小胡子。

    小胡子没再说话,他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先把整个冰城走一遍,他有一种直觉,这个地方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面前的三排高大的建筑延伸出去很远,暂时还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这些建筑明显也是供人居住的,不过可以分辨出它们和之前那些建筑的区别,住在这里的估计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在无数冰块堆砌的建筑物中,时常都可以发现一些很古老的古羌记事符,但小胡子能认出的不多。

    而且走着走着,小胡子就察觉到了这个转经筒所产生的后遗症,格桑梅朵有点着魔的样子,她一路上紧紧拽着小胡子,不断央求他把转经筒给自己。

    “你打给我的报酬,我还一半给你。”格桑梅朵思考了很久,下了很大的决心,和小胡子讲价钱。小胡子抬眼看了看她,格桑梅朵对这个转经筒的痴迷超乎想象。

    “离开这里后,会把转经筒给你。”

    “真的?不要骗我。”格桑梅朵还是有些不甘心,不过她对面前这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冷峻男人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信赖,她相信对方绝对不会欺骗自己。

    小胡子的承诺仿佛给格桑梅朵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她完全就恢复了常态,在小胡子观察那些建筑上的古羌记事符号的时候不停的东问西问。他们把三排高大的建筑完全走了一遍,所有的记事符号都被抄下来。

    三排高大的建筑后,又是一片空旷的广场,这里应该是整个冰城的中心位置,广场的规模非常大。小胡子在建筑的边缘处停了下来,他看看剩下的燃料,还比较充足,就打算烧一点热水。

    这种地方,水不可能和内地一样烧到完全沸腾的状态,半热的时候就可以喝了。在烧水的过程中,小胡子不由自主的就暗中看了看身旁的格桑梅朵,在拉萨结识这个女人的时候,小胡子可以确定她绝对是个很正常的人,但是到了冰城之后,特别是在接触了转经筒之后,格桑梅朵仿佛焕发出了一种无法窥视的神秘。

    就在小胡子一边烧水一边沉思的时候,身旁的格桑梅朵突然就发出一声惊叫,小胡子就和深山里的豹子一样,即便睡觉时也会紧绷着一根神经,格桑梅朵惊叫声传出,他马上就有了反应,一把拿起合金管。

    小胡子起身的同时,格桑梅朵忍不住就飞快的躲到他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的盯着前面。那是她的照相机,已经被失手丢在了地上。

    “相机里面相机里面是什么!”格桑梅朵把小胡子抓的很紧,她伸出一只手,朝照相机指着。

    周围并没有其它任何响动和异常,格桑梅朵的惊恐仿佛全部来自那台已经被她失手丢掉的照相机里。小胡子转头看了看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不清楚,哥们儿,你自己看看。”躲在小胡子身后,格桑梅朵感觉到了安全,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就推着小胡子慢慢朝照相机走去。

    这是一台破旧的数码相机,格桑梅朵一路上一直在用。当小胡子把它捡起来的时候,格桑梅朵就在身后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小胡子对这种数码电子产品一向不怎么感兴趣,也很少会拿着操作。最后格桑梅朵实在是没办法了,硬着头皮把相机接过来,调出里面储存的照片。

    相机里的照片有二三百张,都是这一路上拍摄下来的,格桑梅朵忽略了这些照片,她直接翻到了不久之前拍下的两张,那是她在冰墙前让小胡子拍的照片。

    当看到这两张照片的时候,小胡子竟然和格桑梅朵一样,从内心最深处就打了个冷战。照片中,格桑梅朵的身后,有一团模糊的影子。虽然这团影子很模糊,但却可以辨认出,那是个人,绝对是个人的影子,它就在格桑梅朵身后,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掐住她的脖子。

第十六章 附身

    这张照片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那种在网络上流传的灵异照片,场景很诡异,照片中的格桑梅朵没有任何察觉和反应,但她身后的那团影子却清晰可见。这张照片吓住了格桑梅朵,同时也让小胡子感觉有点发冷。

    小胡子也是个有缺陷的人,但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他无法洞察一切,然而这么近的距离内,格桑梅朵身后居然有团人的影子没被他发觉,这说明了什么?

    “哥们儿!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格桑梅朵的恐慌渐渐变成了一种愤怒,进入冰城之后,她受到了接连的惊吓,这种惊吓已经逐步超出了她的承受底线。有小胡子在身前,格桑梅朵的身体不再发抖,但她看着数码相机拍摄出的照片,无法分辨那团影子是谁,也分辨不出对方的性别年龄长相等一切种种。

    “回冰墙那边看看。”小胡子暂时也分辨不出这团影子,但他却有直觉,这团影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它既然出现了,就一定有什么现在无法得知的隐情,而且,小胡子感觉这些无法得知的隐情必然非常重要。

    “还要回去?”格桑梅朵拿着自己的相机,手又不由自主轻轻颤抖。

    “你留在我后面,我一个人去。”

    “哥们儿!别丢下我!”格桑梅朵咬了咬嘴唇,一把就抓住小胡子,她是害怕,但面前这个只靠一根管子就放倒了雪巨人的冷峻男人让她有种安全感,而且她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这里距离刚才的冰墙不算很远,当他们将要接近的时候,格桑梅朵几乎完全躲在小胡子身后,只把那支锯掉了枪托的五六式枪管露了出来。小胡子把手电光调到了最强,在这个距离上,他的视力和听觉能够观察到任何细微的响动与异样。

    一具雪巨人的尸体仍在冰墙附近,小胡子站在远处仔细的观察着刚才给格桑梅朵拍照的地方,但是无论他怎么看,这里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那团模糊的人影子已经不见了。

    小胡子想了想,伸手朝格桑梅朵要过相机,对着这个地方连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格桑梅朵把刚拍的照片调了出来,闪光灯让镜头内的冰墙白的有些刺眼,却依然看不到那团影子。小胡子又考虑了一下,就望着格桑梅朵。

    “干嘛这么看着我?”格桑梅朵下意识的朝后面退了退:“哥们儿,你想要我干什么?”

    小胡子判断,转经筒,乃至那团影子,都和格桑梅朵有直接的关系,也就是说只有格桑梅朵靠近,影子才可能再次出现。格桑梅朵很快就明白了小胡子的意思,她的头摇的比转经筒还迅速,死都不肯再过去拍照。

    “那要怎么样?”小胡子不愿意勉强格桑梅朵,一时间又想不出别的办法,这个事情有点离奇的诡异。

    “哥们儿,你觉不觉得,这堵墙里面,有东西?”格桑梅朵把帽子上的绒毛扒拉了一下,跟小胡子说了过去自己看过的几部电影,那些电影的情节纯属胡编乱造,但联系眼前这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现象,就能给人一点启发。

    小胡子把目光转向冰墙,墙里面有没有东西,他不知道,但就算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结果?不过一件本来就不符合常理的事,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判断。这座冰城和六指乃至末世预言,仿佛有一种冥冥中的联系,小胡子不想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线索和机会,尽管在探索中或许会出现什么危险和预料不到的事。

    “你退后,我去看看。”

    小胡子直接拿起了电石灯,电石灯调到最亮的时候,高温的火焰可以快速将冰墙融穿。格桑梅朵摸出了自己的小藏刀,说这次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她一定会及时的甩刀来保护小胡子。

    他慢慢靠近了刚才拍照的地方,朝灯筒里加了一些电石,失去灯罩的灯头唰的蹿出一尺多长的火焰,冰墙马上出现了一个小坑,融化的冰水沿着冰墙缓缓的朝下流。这堵冰墙可能是一座拆除的建筑物遗留的一部分,不算特别厚,当墙壁被火焰烧穿了一半的时候,仍然没有出现什么东西,小胡子就觉得剩下的一半冰层里,也不可能有什么发现。

    这时候,他突然察觉出了一点异样,准确的说,异样来自自己的身后。他猛一回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格桑梅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正一点一点的朝冰墙这边走过来。

    “你干什么?”小胡子立即问了一句,但接下来,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白问了。因为格桑梅朵的目光变的茫然且有些呆滞,她仿佛重新失去了意识,像被控制一般,僵硬的走着。

    小胡子马上放下手中的灯,一步跨过去,紧紧抓着格桑梅朵。但是对方的反应有点激烈,手中的藏刀一下子从小胡子眼前划了过去,小胡子抓住格桑梅朵握刀的手,继而拉住她。格桑梅朵缓缓的转头,望着小胡子,那种目光让小胡子觉得十分陌生。

    格桑梅朵的力气变的非常大,这种莫名其妙灌注她身躯中的力量仿佛能和小胡子抗衡。如果放在平时,小胡子有一百种办法解决对方,然而他不愿意弄伤格桑梅朵。就在这种僵持中,格桑梅朵仍然一步一步朝冰墙走去。

    就在这时候,小胡子突然就有了种想法,他想松开格桑梅朵,看看她究竟要干什么。但是他不能确定放开格桑梅朵之后,对方会不会有危险,所以这个念头就在脑海中盘旋,迟迟不能决定。

    不过小胡子在之前已经把冰墙融穿了一半,并没有什么异样,所以脑子里的念头经过激烈的斗争,他的手也渐渐的松了一些,放格桑梅朵缓慢的朝前走。

    格桑梅朵握着藏刀的手猛的一挥,锋利的藏刀朝着小胡子脖颈间的血管就划了过来,小胡子本来已经打算松手,但这时候不得不重新把她给控住。

    “放开我”

    格桑梅朵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然而这三个字让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波折的小胡子都产生了一丝突如其来的恐慌。因为这根本不是格桑梅朵的声音,它沉闷,嘶哑,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想想这种情景就让人头皮发麻,在一个黑暗且陌生的环境里,自己身边熟悉的人猛然像被附体了一般,发出极为陌生的声音。

    此时此刻,小胡子已经知道,自己面前的人,不是格桑梅朵了。

    格桑梅朵手上的力气骤然间暴涨,一下子甩脱了小胡子的禁锢,她几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步跨到了冰墙边,对着孤零零的冰墙沉默的站立了两分钟。小胡子握着合金管的手微微的松了一下,因为他清楚,自己所面对的敌人,好像不是人。

    紧接着,格桑梅朵转过身,慢慢原地盘坐了下来,她的一只手是空着的,却不停的重复着一个动作。最开始的时候,小胡子很为这种机械又显得诡异的动作不解,但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这很像是藏区的喇嘛或是藏民在摇动转经筒时的动作。只不过格桑梅朵的手是空着的,所以这样的动作就让人无法理解。

    “你会死的。”格桑梅朵的眼睛完全闭上了,她就如同一个一辈子都在摇动转经筒的信徒一样,嘴里发出的声音仍然是那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沉闷且嘶哑:“很快就会有人杀死你!”

    “你是谁。”小胡子平静的回问了一句,这一次,他从声音里分辨出了一些东西。这个沉闷的男人的声音说着汉语,但说的很生硬,和当初噶扎寺的仁波切活佛一样,可能平时几乎不用汉语和人交谈。

    “太阳落下的地方,才是希望的开始,仅凭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洗涤世间,古老的传承拥有强大的力量,永不灭亡”

    对于这段话,小胡子记忆犹新,那是在进入雪峰冰城之前所看到的一段藏文。一瞬间,小胡子就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如同附体在格桑梅朵身上的声音,是凶悍到一拳可以打碎人头骨的杀人者?

    但是这怎么可能?杀人者是谁,小胡子不知道,然而杀人者此时此刻是以一种什么状态存在的?在小胡子的认知中,人死去了就是死去了,除了一副皮囊,什么也不会剩下,神神鬼鬼的都不存在。

    然而这里却是藏区,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一块土地,从过去到现在,发生过太多解释不清楚的现象。

    小胡子没有再追问,他知道对方既然以这种敌视的态度出现,就不会说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此刻,他唯一所担忧的就是格桑梅朵会否受到什么波及和影响。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很快就会死掉,被人杀死”

第十七章 六边坛

    面对这种情况,小胡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虽然他的思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在自己的经历中,从来没有遇见过类似的情景。他不理会那个莫名而来的声音,注视着格桑梅朵。格桑梅朵完全失去了知觉,她像一个入定的信徒,端端正正盘坐在冰墙下。

    小胡子开始尝试着把格桑梅朵给拉回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道沉闷声音的能量有限,它对小胡子充满了敌意,但却没有能力去影响小胡子。他试探着朝前走了两步,慢慢伸手抓住格桑梅朵,格桑梅朵的手臂已经僵硬了。

    “末世预言不是你可以染指的神明经典。”格桑梅朵的眼睛依然闭着,只有嘴巴微微的张开一道缝隙,因为距离非常近,小胡子能够察觉出那道声音真的是从格桑梅朵嘴里发出的。

    这肯定不是什么低级的障眼法,小胡子一探手,把格桑梅朵整个人都抱了起来,飞身退出去几米远。格桑梅朵没有挣扎,而且当小胡子把她抱走的一刻,她僵硬的手脚开始复苏,变的柔软。小胡子把她放到了两个并排摞起来的背包前,格桑梅朵的呼吸和心跳速度都有些快,不过已经慢慢开始恢复正常。

    大概几分钟之后,格桑梅朵苏醒了,她显然对自己刚才失去意识时的举动有一点点印象。

    “不要再靠近冰墙了。”小胡子回头看了一眼,说:“我来。”

    这个时候,小胡子已经确认,这周围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格桑梅朵,而且这种影响只对她一个人有效。

    “把转经筒给我好吗?我需要它。”格桑梅朵的脸庞变的苍白,她虽然已经恢复了意识,但心里有一种对转经筒的渴望,强烈的渴望。她伸手朝小胡子索要,而且开始苦苦的恳求。

    小胡子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格桑梅朵安置好,他觉得要找出影响格桑梅朵的东西,否则在这座冰城里,格桑梅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作。小胡子把格桑梅朵留在背包前,自己重新回到冰墙处,打开了电石灯,开始融化墙壁。这堵墙大概有一米厚,之前已经被小胡子融掉了一半,剩下的这半米冰墙中,就算有东西,也只能是些小玩意儿。

    然而小胡子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错误,当他这一次把冰墙又融掉了一些之后,一片黑色的衣角就出现在视线中,电石灯燃烧的很旺,小胡子因而看的很清楚,他的动作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因为他能分辨出,这片黑色的衣角,和进入冰城之前所见到了那片飘扬的黑布,好像一样。

    他更加小心的融下去,最后的结果让小胡子根本就预料不到。在不足半米厚的冰墙内,封着一具盘坐的尸体。当小胡子把冰墙完全融出一个窟窿的时候,这具尸体仍然盘坐在原处。

    这是一具让人看上去就感觉牙根子发痒的尸体,由于它封在坚硬的冰层内,保存的很完好。它的身躯很瘦弱,瘦到了离谱的地步,仿佛整个身体内的血肉都被抽去了,只剩下一层枯皮包裹着骨头。

    “啊!”

    小胡子还没有继续观察下去,身后的格桑梅朵猛然发出一声惊叫,小胡子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就蹿了回去,靠着背包的格桑梅朵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已经滚倒在地。等小胡子把她扶起来的时候,格桑梅朵原本呈小麦色的脸庞变的无比苍白,在她的眉心处,骤然多出了一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小胡子微微抽了口冷气,这种事情说出去的话会让人觉得有些荒唐。格桑梅朵的状况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借着小胡子的力挪动了一下,重新靠到背包上,她说自己刚才好像被一根很长的针狠狠刺进了脑袋。

    说这些话的时候,格桑梅朵的眼睛一直望着冰墙上的窟窿,她喘了口气,想爬起来,看着她的动作,小胡子就知道她想靠近冰墙,马上伸手按住了她。

    “让我去。”格桑梅朵对着小胡子摇了摇头,说:“他不会伤害我,我认得他。”

    格桑梅朵静静在冰墙的窟窿边站立了片刻,期间小胡子一直在思考,格桑梅朵的身份并不复杂,她如今这个样子,只能说可能是因为一些媒介阴差阳错的接受到了一些意识传承。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很有价值,小胡子就考虑着该怎么问。

    “你认得他,他是谁?”

    “他是”格桑梅朵迟疑了一下,转头对小胡子说:“他叫察那多。”

    “察那多”小胡子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了,从仁波切活佛的口中,他得知最后一个接触末世预言的人就是察那多,他不是已经死去了吗?被朝圣者分尸而亡?

    “是谁杀了他?为什么把他封在冰里?”

    “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自己把自己封在冰里。”

    “他把自己封在冰里,有什么目的吗?”

    小胡子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并不心急,一条一条的问出来,但是格桑梅朵知道的仿佛只有这么多,当小胡子再问其它的时候,她就轻轻的摇头。她的神智已经恢复了正常,透过她的目光,小胡子知道格桑梅朵没有说谎。

    两个人顿时沉默起来,小胡子在考虑该怎么把那颗诡异出现的红痣告诉格桑梅朵,格桑梅朵则失神的望着冰墙内的察那多坐化后的遗蜕。

    “他好像告诉我,他要到什么地方去。”格桑梅朵拉着小胡子,轻声说道。

    “他要到那里去?他还告诉你了什么?”

    “我不知道。”格桑梅朵显得有点虚弱:“只是我自己感觉出来的,感觉他在告诉我。”

    格桑梅朵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有些大脑思考超过常人很多倍的人,给他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他可以在一秒钟内写出答案,但具体的推导过程就需要再回头花时间去捋一遍。格桑梅朵的感觉也是这样来的,但是她能感觉到的只有这么多。

    “带我去。”

    格桑梅朵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和位置,那是冰城的正西方。路上,小胡子找机会和她说了额头上那颗红痣的事儿,格桑梅朵只是下意识的抚摸了额头一下,并没有太意外的神色。

    在下面的路程中,建筑物更少了,但变的无比的巨大,每一座建筑都像一间广阔的殿宇,这说明在这里生活或者是活动的人,身份和地位很高。这中间很顺利,小胡子和格桑梅朵没有再随便触碰周围的东西,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附近的建筑物全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在一起的冰宫。因为冰城的高度有限,所以这片如琼楼殿宇般的建筑物并不高,但它给人一种沉重感。

    这里应该就是整个冰城的西面的终点了,它像是一整块水晶雕琢出来的,小胡子站在这片建筑物的前面时,就感觉这是察那多当时想要寻找的地方?

    “这好像不是。”格桑梅朵紧紧皱着眉头,她一直都有种隐隐的刺痛感,尤其是在思考某些问题的时候,这种痛楚更甚:“这不是他要寻找的地方。”

    整座冰城内的原住民是迁徙而去的,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了,这座庞大建筑的内部已经空空荡荡,除了那些支撑着穹顶的巨大的柱子之外,就只剩下一条一直通往前方的路。建筑的内部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那条宽阔的路走到尽头的时候,就是一堵高大的冰墙。

    “融掉它。”格桑梅朵在这堵几乎封死了所有希望的冰墙前站了几分钟,就对小胡子说出三个字。

    冰墙太厚了,辨别不出是不是空心的,但小胡子对格桑梅朵的感觉也有一种信赖,他马上就用电石灯的火焰去融化冰墙。这是一堵和冰城城墙一样厚的墙,将近三米厚,当墙被融透的时候,明显有一个空间出现了。

    “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格桑梅朵站在融出的冰洞外,她看不到里面的空间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她还是确定,这是察那多当年想要寻找却没有坚持走过来的地方。

    冰墙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洞,比冰城的水平面低一些,这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深坑。小胡子没有冒进,在冰洞这里朝四周看了一下,光线可及的地方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只有这个空间的中心处,有一座数层叠加的坛。

    这座如坛城样的建筑是用石头打磨之后堆砌的,小胡子看的不怎么清晰,却感觉这是一座六边形的建筑,它只有不到十米高,但面积很大,一共有九层。

    “能感觉到什么吗?”小胡子从冰洞钻了回来,拍了拍粘在衣服外的水珠,对格桑梅朵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格桑梅朵有些犹豫的表情,她的眼珠在眼眶里来回的转动,习惯性的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怎么?”

    “我感觉到了一些事情,可是思想里却有一种意识,在紧紧的压制我,不让我把感觉到的事情说出来。”格桑梅朵揉了揉太阳穴,说:“察那多想要到这里,到最高的一层去。那里有一件东西,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他想得到它。”

第十八章 血塔

    小胡子看得出格桑梅朵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吃力,可能她意识里那种压制着她的东西,并非仅仅压制那么简单,还会给格桑梅朵带来一些其它的反应。寥寥几句话,而且是在温度这么低的地方,格桑梅朵的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想得到什么东西?”小胡子朝冰洞那边的黑暗里望了望,当目光触及到那座六边坛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的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说不清楚”格桑梅朵软软的靠在旁边的冰墙上,无力的摇了摇头,说:“察那多没有见过这件东西,我只能感觉出,它非常重要,甚至任何人都不知道这种重要的真正后果。”

    小胡子眯起了眼睛,他不再发问,心里只想着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然后离开冰城。格桑梅朵身上发生的情况总让人心神不定,而且,这种变化里可能包含着某些关键的环节,必须到安全的地方去搞清楚。

    “拿好你的枪,守在这里。”小胡子从冰洞里先把背包传了过去,他不知道冰洞后面的六边坛为什么会让他感觉心惊肉跳,但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他不想格桑梅朵再涉险。

    “别!别丢下我!”格桑梅朵可能真的怕了,反应非常的激烈,再次伸手紧紧抓着小胡子的胳膊,她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这里。

    小胡子带上了格桑梅朵,但是让她和自己保持了一段距离,他们一前一后钻进了冰洞,踏上了内部空间的地面。脚下是岩石,之前的冰雪构成的世界一下子变了样。小胡子已经仔细的看了很久,视线能够到达的范围内,只有那座六边坛。情况应该说比较安全,因为那座六边坛并不是空心建筑,只可能在最顶层放置一些东西。

    但小胡子心里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当他一步跨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推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这种感觉让他变的无比的小心和细致,从冰洞到六边坛之间几十米的距离,几乎是一寸一寸走过去的,然而情况出奇的安静,一直到站在六边坛脚下的时候,一切都安然无恙。小胡子抬头重新看了看这座六边形的高坛,它的结构原始且简单,就是用稍加打磨后的石块堆砌起来的,每一层只有一米来高,可以轻松的攀爬上去。

    六边坛的第一层是底座,距离拉近之后,小胡子发现这个坛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在第一层底座上,蒙满了一层黑红色的如污垢样的东西,他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这是干涸之后的血。

    干涸的血肯定吓不倒小胡子,但让他震惊的是这层血迹的厚度,足足有几厘米,那要多少流淌的血才能长年累月的堆积成这么厚?小胡子刮掉了一层已经如松散岩石般的血迹,六边坛底座的本体完全暴露出来,这是一种青黑色的石头,表面打磨光滑了,刻着一排一排之前从未见过的符号。

    他慢慢登上了六边坛的第二层,第二层依然是一片黑红色的干涸的血迹,而且这个时候小胡子就察觉出,第一层底座上的血,其实是从第二层流下来的,如果以此推断的话,那么第二层的血则是从第三层流下。

    这个六边坛就像是一个原始古老的异教的祭坛,用鲜血来进行某种神秘的祭祀或者仪式。当小胡子又踏上一层的时候,他心头就产生了沉重的压力,不知道这种压力来自何处,且他并没有预知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但压力还是越来越重。

    “血塔承载着神明的意志,神明陨落了,但意志不灭,它统领世间。”这时候,一直在六边坛下面等待的格桑梅朵忍不住就开始朝上爬,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吟唱声:“无死就无生,血塔是洗涤一切污秽与罪恶的圣源”

    小胡子的心微微紧了一下,他对自己心里产生的莫名压力已经有点担忧,格桑梅朵又在这个时候魔怔了,很要命。

    但格桑梅朵的神情和目光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她一直爬到了第三层,抬头对站在第四层的小胡子勉强露出个笑脸,说:“这些吟唱突然就从脑子里蹦出来,格桑梅朵发誓,真的是蹦出来的,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

    “来吧。”小胡子对下面的格桑梅朵伸出一只手,他看出来格桑梅朵不想一个人呆着,甚至不想和自己保持任何距离,留她在后面,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整座六边坛大致就是这样,每一层都有堆积起来的血迹,血迹下面是古怪且陌生的符号,除了这些就再没有别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当格桑梅朵像一条小尾巴一样抓着小胡子一步步朝前走的时候,小胡子就感觉心里的压力似乎少了一些。

    “当你不觉得自己孤独的时候,头顶就有一片光明。”格桑梅朵扯了扯小胡子。

    他们一口气就从第四层爬到了第八层,站在这里,可以看到第九层,也就是六边坛顶端的情景。第九层的平面面积不是很大,长宽都有十米左右的样子。当格桑梅朵露出头平视第九层时,她抓着小胡子胳膊的手就一下子加了很大的力。

    “察那多想要的东西,在这里”

    “就在这里吗?”小胡子举起手里的灯,整个九层空荡荡的,甚至连一块石头都看不到。

    他们爬上了六边坛的最后一层,第九层保持着六边的形状,在他们脚下,有一道道从中心延伸到四周的槽,四指宽,十厘米深。小胡子怀疑,修建起这座六边坛的人当初就是在最顶层进行鲜血祭祀,大量的血从数十道凹槽流下来,继而浇灌出了九层的血塔。

    但是除了这些凹槽,再也看不到其它东西了,察那多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小胡子慢慢的朝前走了几步,在接近第九层平面中心的地方,一个四五厘米深的六边形的痕迹,就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噗通

    他身后的格桑梅朵竟然一下子瘫软在地,小胡子反手把她拉了起来,格桑梅朵完全没有力气了,她的眼神再一次开始迷茫,混乱。

    “没有了!它被谁取走了!被谁”

    从这个六边形痕迹来看,似乎原本应该嵌着什么东西,但东西不见了,这个可能就是察那多想要的东西。小胡子顾不上其它,他用力拍了拍格桑梅朵的脸,顿时,格桑梅朵眼神中的迷茫和混乱就像一片乌云,被风吹散。

    “血塔上的圣器,不见了”格桑梅朵仿佛虚弱不堪,她靠着小胡子,说:“人世间的圣器,无数人世间信徒毕生追寻的东西,察那多想得到它,可是,它被谁带走了?”

    “圣器,是做什么用的?”小胡子知道被党项羌还有象雄称为圣物的,是那种可以穿梭时光与空间的碎片,他不知道这件被人取走的所谓的圣器,究竟是什么。

    “只有神明知道,圣器是做什么的”

    也就在此刻,小胡子心里莫名其妙的压力仿佛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感觉有点诧异,自己的压力,完全就来自这个六边形痕迹?当自己看到这个东西已经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变的轻松了?

    小胡子再次把手里的灯举高了一些,在距离六边形痕迹很近的地方,还有一个更大更深的六边形坑,这个坑应该是整个九层的正中心。它有将近一米深,在光线不强的时候,它几乎和青黑色的石头融为一体。

    他迈进了一步,手里的灯光照射到了六边形的坑内,一点晶莹的光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从坑里折射出来,就好像光线被折叠扭曲了,这种扭曲让这点晶莹的光显得神秘莫测。六边坛顶端平面上所有的凹槽都是以这个坑为中心而延伸出去的,小胡子立即就反应过来,这个坑曾经灌满了鲜血,只有血液与坑面持平的时候,才会顺着四周的凹槽流淌出去,浇灌九层血塔。

    坑里折射的光华说明,里面肯定有东西。小胡子又朝前轻轻走了两步,六边形的坑大概七八十公分深,这个时候,小胡子的视线被释放了,他看到坑底平放着一块东西。

    这不知道是一块水晶,还是一块冰,它呈六边形,几乎把坑填满了。六边形水晶或冰块将近透明,当小胡子看到它的同时,一眼就发现在其内部,静静封着一个平躺着的影子。

    这个影子无比的真实,它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封在里面。影子是赤裸的,身无寸缕,小胡子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原始的丧葬方式,但他很清楚,如果一个人被安葬在这座九层血塔顶端,那么他的身份,可想而知。

    小胡子产生了强烈的欲望,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被葬在了这里,葬在了被无数鲜血常年祭祀供奉的最中心。

    周围很静,小胡子慢慢的靠近了这个六边形的大坑,他蹲下身子,把手里的灯探入坑内,强烈的光线在这块水晶或冰块上面来回折射,把里面那个平躺的影子映照的一清二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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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9317/ 第一时间欣赏将盗墓进行到底最新章节! 作者:龙飞所写的《将盗墓进行到底》为转载作品,将盗墓进行到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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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盗墓进行到底介绍:
一百年了,他们一直在寻找一只神秘的眼睛。

这是一场跨世纪的角逐和阴谋,不谙世事的我从一次死亡行动中走入了这场阴谋,最终极的秘密隐藏在被风沙掩盖的西夏古朝中。

使人瞬间衰老的敕燃马牌,湮没在大漠深处的黑水城,一个只在史书中存在的神秘道士冥冥中操纵了一切,让这场残酷又诡异的追逐持续至今。当所有真相全部被揭露时,谜底竟然如此离奇而且无情。

死亡并不可怕,心底最深的恐惧,其实来自黑暗中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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