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明物
落入水面的东西非常小,因为我几乎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就觉得好像一滴水滴入了水中。我下意识的就朝石头下的水中照过去,手电的光线照不透水层,就看见绿汪汪的一片。
就在我注视着水面的时候,又听到身旁传来滴答一声,声音很小,分辨不出具体的方向。随着这一声,周围的水面就好像被牵动了一样,不停的有相同的声音传出。声音越来越密集,我终于看清楚了刚才蹦出来的是什么。
那是一种很小很小的球,和绿豆那么大,泛着惨绿色。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它们就是一个小球,但和拥有生命一样,从水面不停的跳动着。我不由自主的就朝后退了一下,因为我看得出来这些小球是想朝我们置身的石头上蹦。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就大了一圈,几乎不用想象,我就知道二层房间里的绿皮人是怎么回事了。那些绑架者把人绑在绳子上垂下来,水里这种绿色的小球就会发起攻击?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顿时很紧张,把雷英雄又朝石头中间拖了拖。四周都是水,那种绿球不知道有多少,这时候已经以很密集的状态从水面跃出,有的还蹦到了石头上。我硬着头皮脱下身上的外衣,扫地一般的把绿色小球给扫下去。开始的时候还好,但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此起彼伏的啪嗒声就像水面落了一场雨一般,无数的小球蹦出来,有的落回水里,有的落在石头上。
我忙不过来了,几乎无法停止手里的动作,不停的用衣服把它们扫下去。周围的地形我早就看清楚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可以冒险在水面上露出的石头间穿行,最后躲到远离水面的岸边去,但是昏迷的雷英雄怎么办?我拼死从平台下来,就是为了救他,如果这个时候丢下他不管,我图什么?
这样无休无止的动作渐渐让我的胳膊发酸,但还是不能停止。在不停的清扫中,我就发现,这种绿色的小球似乎能感应到我和雷英雄的存在,我不知道是人体散发的热量或者其它什么因素吸引了它们,总之这些小球的攻击目标非常明确。
这像是一场可笑又可怜的死亡游戏,我必须不停的在这块不大的石头四周来回游走,不停的用手里的衣服把蹦上来的绿色小球给清理掉。雷英雄身上的药效还没有消退,他蜷缩着躺在中间,一动不动。
就在我有点坚持不住的时候,水面哗啦哗啦的翻动起一团水花,紧接着,一条有两尺长的像泥鳅般的东西就甩动着尾巴跃出来。这个东西把我吓了一跳,但它好像和这些小绿球的目的不同,它无意攻击我们,跃出的同时,就张开嘴巴,把一颗小绿球吞了下去。
,第三条这样的东西接连出现了,它们在石头四周游动,时常都跃出水面吞噬小绿球,很欢快的样子。水里的这种东西显然也很多,可能是这边的响动吸引了它们的同类。一时间,石头四周到处都是啪啪的拍水声,就像渔民捕鱼收网时的情景。
这种泥鳅般的东西的出现,无疑极大缓解了我的压力,跃出水面的小绿球数量骤减,让我终于可以长长的喘口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倒霉,刚才小绿球很密集的时候都没有出什么事,我却在这时候突然感觉手臂凉了一下。
皮肤猛的一疼,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扎了一下,我连忙就拿手电去照,头皮顿时感觉发麻。一个小绿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贴紧了我的小臂,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恰好就像一滩绿水一样钻到了我的皮肤里。
“妈的!”我吓的一甩手,同时感觉一种极度的不祥和不安,绿皮人的影子唰的就在脑海里冒出来。
钻到皮下的绿球,和当初六指大门内部那种黑虫子一样,在皮肤下面还可以移动。我一伸手抽掉腰里的皮带,从手肘处把胳膊扎紧,然后就摸出了刀子。在这种情况下,不吃苦是不可能的,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挖掉一块肉。
我咬着牙,一刀就戳在绿球附近,随着鲜血涌动,皮肤下面的那个绿球好像瞬间就融化了,一股绿水也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没等我把这块肉给挖掉,绿色小球仿佛不存在了。
但我仍然感觉不踏实,很不踏实,这时候,水面四周的绿色小球基本停止了跳动,那些泥鳅般的东西也随之消失。我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情况后,马上翻出背包里的急救药,一瓶子消毒液直接就倒在伤口上。
我心里一个劲儿的发毛,却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如果因为这点事,我也变成了那种绿皮人,那我绝对会直接死在这下面,永远不上去。
真的搞不清楚那种绿色小球还会不会再出现,我望着十几米之外的岸边,再一次想到那边去。我认真看了看那些石头之间的间距,然后把雷英雄背起来,试着在原地跳动了几下。
接着,我就开始朝岸边移动,每跳过一块石头,就需要缓一缓,前后用了很长时间,我才背着雷英雄踏到了岸边。踩着脚下的地面,我才觉得踏实了,又朝前走了一段路,想把雷英雄先放下来安置一下,但是手电一照,就看到眼前的地面上长着一层潮乎乎的东西。
这种东西像大号的木耳,长的一片一片,看着就让人受不了。我绕路走了一段,选了块比较干燥的地方,把雷英雄放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平台上的绞盘失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我也无法管那么多,只盼望雷英雄能早一点醒过来,然后想办法上去再说。
我休息了一下,然后习惯性的就在附近这块区域内观察,判定有没有异常的情况,以保证安全。这附近就有那么一大片水面,很潮,到处长着类似大木耳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青苔。我走动了一下,脚下这片地算是稍好些,但是走出去几米远,就是黏糊糊的一片。
这种大木耳分泌的黏液非常多,地面就像打了一层蜡一样,我一步没站稳,直接摔的跪倒在地上,两只手不由自主的就支撑地面,我不知道这种东西长的有多厚,右手一下子就按空了,紧跟着感觉摸到了一团被黏液浸透的毛茸茸的东西。
恶心的要死,我赶紧就把手拔出来,又翻了些消毒的药,不要钱似的朝手上倒。这种真菌似的大木耳被我按出了一个洞,却像有弹性的皮肤一样,慢慢的收口。
我本来不想再理会这些,赶紧就走了几步,但是隐约回忆了一下,就感觉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被激的直立起来。刚才手掌按空之后触及的东西,像一团头发。
我回头看看雷英雄,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苏醒。我想了想,抽出刀子,一块块割掉大木耳,把那个被按出的洞扩大了很多。
很快,手电光在被扩大的洞低就照射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之前我已经大概知道了这是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要挖开看。一团头发下,是一具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它肯定死了很多年,因为我看到了头发的旁边,就是一个同样不成样子的钢盔。这可能是个356时期的日本人,被捂在这种不通风透气的真菌和黏液里,竟然没有完全烂光。
一股可能是世界上最难闻的气味顺着被挖开的窟窿就飘了出来,我反应很快,但屏住呼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闻到了一股,整个身躯里的器官仿佛全部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呼吸道似乎都被灼伤了。
“好了,你看清楚了,心安了吧?”我自己埋怨自己,忍不住就想吐,本来还想进一步观察下去,但是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已经没有继续朝下挖的勇气了。
然而就在我要收回目光的时候,这具恶心人的尸体下面,隐约有一片泛着点点金光的东西。这应该是一块金属物,不知道被放在这里多久了,我垫着破衣服使劲把它给拽了出来,有点沉重。
它有将近二十厘米长,十厘米宽,上面沾满了黏液,我不敢直接触动它,用衣服把它擦的干干净净,这个东西就泛出一种类似黄金的光泽,但是它显然比黄金看上去显得更有质感,没有生锈,没有任何被腐蚀或是氧化的痕迹,金光闪闪,像水一样光滑圆润。它的一面刻着很奇怪的几个符号,当我翻过另一面的时候,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一面上应该是一副画,画的主体显然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个像人的东西,高大魁梧,它穿着一身看着很奇怪的盔甲,身躯乃至面孔都被盔甲遮挡住了。这副刻在金属物上的画比例并不协调,尤其是它的左手,好像被无限的夸大了,一只手几乎占据了画面的四分之一。
但正因为这样,这只左手的每一个部分显得很清晰,我看到了六指,环形六指。
第三十五章 扑朔迷离
我又看到六指了,而且是在这种环境下。
尽管它只是一副刻在金属物上的画,但带给我的震撼却远远不止画面这么简单。我原以为大事件完全终结,我已经成为一个普通人,六指彻底没有任何用处。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什么和六指有关的东西,然而我却在根本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再次看见了六指。
我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黄金般的金属物上的画,那个穿着怪异盔甲的人,它的六指和我的六指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它在画里,而我在地洞里。
嘭
就在我被这块金属物深深吸引的时候,不远处猛然传来一阵很大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非常沉重的东西落入水中。我连忙把金属物裹在破衣服里,飞快的赶到雷英雄身旁。手电照顾去,平静的水面仍然在剧烈的起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当我跨过去看的时候,还没走近就明白了。
从平台上垂下来的绳子已经不见了,它落入了水中,一定是平台上那台老式的手动绞盘掉了下来。我心里慌了一下,但是又压制住这阵慌乱,绳子无所谓,只要小胡子他们在上面取得主动,坑边到处都是绞盘和绳子。
我没再乱跑,就守在雷英雄身边,再次端详着那块金属物。这块黄金般的东西上没有任何我能看懂的符号或者文字,而且仔细端详它的时候,抛开金属物上的符号和图案,它的造型和质地都让人觉得很完美。
这会是什么时候的东西?我断定肯定是近代的,我不懂冶金,但这样的金属不可能是很久之前的产物,我甚至怀疑二战期间有没有这么高超的锻造工艺技术。
不过它出现在那个死去的日本人的身体下,就说明它的年代要比356驻扎在这里早,至少是持平的,否则不会有人拿着这个东西塞到烂哄哄的尸体下面。
金属本身的年代问题可以暂时不想,因为上面的六指就是个难以解释的谜团。什么人刻下的这些图案?刻图人和六指之间,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师姓家族的六指,是独一无二的,如果说在任何地方出现有关六指的记录和图案,那必然会和家族有关。
但是有关六指的东西基本都集中在西北的西夏故地里,这是什么地方?距离西北数千里之遥,怎么想都扯不上一点关系。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思路猛然就中断了,因为那种对未知危险的预感充斥着神经。我下意识的猛一扭头,立即看到在距离我只有几米远的地方,一只足足有一米多长的老鼠,正阴森森的望着我。
“妈的”我一翻身就爬起来,连怕都顾不上了。这只老鼠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生存在这里的,仿佛连眼睛都闪着绿油油的光。我感觉头皮发麻,连小胡子都不好搞定的东西,我能怎么办?
尤其要命的是,我身边还有一个一直昏迷着的雷英雄。
我一伸手拖着雷英雄就朝后退,同时举起了枪。我不是个轻易就会放弃的人,但是随后的情况就让我感觉有点绝望,我看到那只大老鼠的后面,又慢慢爬过来两只同类。后两只体型没有前面那只大,但也有七八十公分长。
这他妈还能活吗?!我下意识的就朝头顶的黑暗望了一眼,那上面的平台上,还有个人在等我,等她的爸爸。
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能坐着等死。我稳住自己的胳膊,抬手就放了一枪,这一枪很准,准确的命中了目标。但是子弹的威力仿佛在这种大老鼠面前被削弱了,这一枪没能打死它,反而让它们的攻击性更强。
接下来的情况更让我意想不到,我看到远处的黑暗里猛然亮起一道很强的光线,光线在移动,而且速度飞快。我真的想不到这时候还会有人出现,但是不管出现的是什么人,他肯定要对付大老鼠。然而光线距离我不算很近,在这期间,我必然独自面对这三只恐怖的东西。
那只个头最大的老鼠显然胆子也最大,它身上有个被子弹打穿的伤口,却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加快速度朝我冲了过来,后面两只也跟着加速。我一口气打了三枪,打不死它,也得让它中途阻滞。
这只大老鼠带着伤继续冲过来,它们可能从来没有接触过人,也不知道退缩,飞快的冲到我脚下,我把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到它身上,当扣动扳机发出空响的时候,我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插在腰里的那块金属,砰的就用力砸在它头上。
金属物很沉重,在地面滚动的当当声让后面两只老鼠产生了短暂的停顿。这时候,那个带着光源朝我飞奔的人已经距离不远了,他有连发武器,抽手就直接打过来一梭子。但是他的目标不是打我或者打老鼠,而是打地面,可能是想用这种方式把老鼠吸引过去。
连续性的枪响让三只老鼠慌乱了一下,但它们很凶悍,然而跑过来的那个人显然也是高手,动作出奇的快,灵敏异常。他的枪打空了,却没有丢掉,熟练的套到了胳膊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根半米长的棍子。
三只大老鼠转身就朝那个人冲了过去,他没有任何慌乱,手里的棍子闪电般的就捅出去,棍子的一头顿时闪起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的电火花。
这估计是一根高压电棍,电流非常强,冲在最前面的大老鼠直接就被电击的翻了出去,浑身抽搐,爬不起来。那个人动作异乎寻常的快,而且他有对付大老鼠的经验,哪怕是连发武器,打击大老鼠都不一定立即让它毙命,但劈啪作响的高压电棍却可以一下子把老鼠电倒。
转眼间,另一只老鼠也被电棍给电击的浑身抽搐,剩下最凶悍最大的那一只,仿佛根本不知道恐惧,仍然闷着头就冲过去。
噼啪乱响的电棍和大老鼠被电击之后发出的叫声交织成一片,让人牙根子发痒。三只大老鼠瞬间就被电棍给放倒了,但是这种令人恐怖的高压电棍也没能完全制服它们,最先被电倒的老鼠已经摇晃着站起来。
但是这个人不给它们任何机会,他收起电棍,无比利索的给枪支换了个弹夹,枪口直接对准老鼠的头部,扣动扳机。密集的子弹几乎把老鼠的脑袋给打烂了,随后,他跑到粱老鼠的跟前,故技重施,连换了两个弹夹,把三只老鼠的脑袋全都打的稀烂。
这种打击才是有效的,三只老鼠还是没有死透,但是已经无法再爬起来。
这个人收拾了三只老鼠,把枪收了起来,几步走到我面前。我看清他的时候,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错觉了。
“老板。”马宝的样子没有变,声音没有变,他喊了我一声,竟然还露出一丝微笑。
他虽然什么都没变,但在我的眼睛里,还有心里,瞬间就陌生起来。我仿佛有点不认识他,这是马宝吗?这是那个像僵尸一样的店员?这是那个不久之前还哭丧着脸对我诉苦的老实人?他的目光乃至表情,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呆滞和木讷。
“你是谁?”我想了想,好像只有这三个字能代表我此时的心情。
“老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马宝。”马宝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跟我走。”
他不由分说的就转身带路,但是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他看到了那块包裹在烂衣服的金属物。
我看到的只是马宝的背影,不过我能感觉到他看到这块金属物时的惊讶。他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拨开破衣服。
“这是我的东西!”对马宝的陌生让我隐隐的生出了一丝厌恶和敌意,我看到他想把金属物给拿起来时,就走过去阻止他。
“这不是你的东西。”马宝还是一把拿住了金属物,他转过头,很认真的对我说:“老板,这也不是我的东西,先跟我走,慢慢和你说。”
我肯定搞不清马宝的来历,但是他刚才所展露的手段让我觉得这个人不一般,他能顺利的从上面下来,就有办法再上去。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念头,我没再嘴硬,背起雷英雄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看着马宝的背影,我就在想,这个人的伪装能力究竟有多强?骗过我也就算了,小胡子和老赵之前都是见过他的。如果能让小胡子都看不出破绽,那么他伪装出来的一面几乎就可以看做是他的本性。
“老板,那边有一条垂下来的绳子,过一会儿会有人把我们弄上去。”马宝的神色很轻松,走在这个阴森的地方,就好像走在一条林荫小道上一样。
“你到底是谁?”
“老板,我可以对你讲点事儿,可是呢,希望你理解我,有的事儿可以说,有的事儿不能说。第一个,你或许会奇怪,我为什么突然就到这儿来了?”马宝又回头对我很认真的说:“无论你相信不相信,老板,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让你在这儿送命。”
第三十六章 人猿计划
“那我真谢谢你了!”我不否认马宝的态度貌似很诚恳,但不管他是什么人,在我身边装模作样的呆了两年,这很难让我接受。
马宝又朝我笑了笑,并不介意我的态度,然后转身带路,坑沿四周都有绞盘和绳子,他是从另一边过来的,这段距离不算太远,他估计也知道水里有什么,所以一直尽量贴着岸边走。
最后,他带我们走到了他从上面下来的地方,我看到了一根垂下来的绳子。马宝帮我把背上的雷英雄放下来,说:“在这儿等一会儿,时间不会太长,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内,会有人拉我们上去。”
我先看了看雷英雄的情况,然后坐在他旁边,对马宝说:“说说吧,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老板,我跟着别人混饭吃,就有自己的工作,和在书店打工一样,你给我工资,我就要干活。”
马宝说的很含糊,他不肯告诉我究竟给谁做事,但是张口闭口就是工作工作。我必须得搞清楚这是个什么人,所以继续追问,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马宝架不住这种盘根问底的追问,他又说了一点情况,说的依旧很含糊,然而我猛然间就闭上了嘴巴。
他虽然说的含糊,但也隐隐透露出一点不寻常的意味,我能听的出来,他肯定不是道上的人,也不隶属于某个龙头或者团伙,他像是一个正规部门或者机构的成员。自然,这个部门或机构,属于国家。
听到这里,我就隐约猜出一点马宝的身份,估计没法再问下去了,有些话他死都不会告诉我。而且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招惹到这种身份的人?这个圈子里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很忌讳和马宝这样的人打交道,没好处,害的全是自己。
“老板,还有点时间,我们在这儿等着,顺便聊聊。”
“还是换个称呼吧。”我知道马宝估计会跟我说些事情,不咸不淡的就说了一句:“这个称呼我承受不起。”
“称呼嘛,就是个称呼而已,我都已经喊习惯了。”马宝瞥了雷英雄一眼,对我说:“老板,实话实说,不是我非要呆在你身边儿,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无法推卸。到了现在,你大概也能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做。”
“是啊,无法推卸”我点了支烟,心想着马宝装傻子窝在书店里两年,不是为了轮转长生,就是为了我的六指。
马宝竟然没有隐瞒我,直接就说了他的目的,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铜牌大事件到了近一二十年来,一直都暗藏在水面之下,因为得到线索的人不可能到处张扬,全都闷头做事,所以一直没有掀起大的波澜。马宝所在的机构得知消息比较晚,等他们真正组织人员想要参与进来的时候,大事件已经临近尾声。
“这里面的硬件,我们一件也没得到,只摸出来一些信息,其中关于你的信息,最重要。”
他们对大事件,乃至对我这个人都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马宝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在我生活里的,他掩饰的非常好,瞒过了我。
“你编故事真的是一流的,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出色的骗子。”我看着眼前机灵又利索的马宝,忍不住就回想着之前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跟我讲述脱皮和云浮山的事,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虚假的一面演绎的那么真实?
“关于我的讲述,倒并非完全虚假。”马宝收敛了笑容,说:“只不过当事人不是我,有人确实去过云浮山,而且确实脱皮,确实被传送到千里之外。”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板,你一定很纳闷,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马宝很能忍气,他好像根本就听不出我的语气,话锋一转,说:“能在这里相遇,其实很巧。”
事实上,关于云浮山的遭遇并不是刚刚发生的,马宝并没有直接参与云浮山的事,他只是事后得到的消息,他的任务是盯紧我,我的行踪很隐秘,但一直都没有摆脱过他。本来,包子山这里的事情跟马宝无关,也就是说跟他的工作以及任务无关。然而,就是那批绑架者,无形中穿针引线,让我和他在这里碰面了。
“老板,你肯定不知道那批人的来历。他们来自一个叫东联的组织。”
“东联?”
“东亚圣战联盟,一个二逼组织。”马宝看了一下表,接着说:“大概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成立的,组织原本很松散,属于民间社团之类的性质,会搞一些集会和讨论,成员大部分都是极端分子,军国主义色彩很浓重。”
这个叫东联的组织成立之后将近十年间,一直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随着一个名叫大岛佐治的人成为东联领袖后,一切都改变了。这是个疯子,然而却是个很有能力的疯子。他上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组织起了一批武装成员,继而更改了组织的基本纲领。
东联当然没有jidi这类声名赫赫组织实力雄厚,但大岛佐治手腕很硬,谋划深远,气魄胆子都比较大,到了本世纪初,东联接连进行了一系列的武装恐怖行动,纳入了很多国家的视线。之后,东联完全就转入了地下。
“我们也在一直盯着他们,不过,他们在中国境内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儿,所以双方始终处在一种监视和防范状态中。就在三个月之前,一批东联成员秘密进入了中国,他们沿着广西和云南迂回了一圈,然后经四川去了西藏。”
这批东联成员在西藏停留了一段时间,马宝所在的机构紧密的监视,他们不知道东联在干什么,又不便明着出面干预。之后,这些东联的成员直接从西藏回到四川,中间停顿了几天,又赶到了云南这边。
“说起来巧,这批东联成员到了云南后,我们就从国外收到了一个比较重要的消息,消息的根源渠道不详,解密了一部分原属356师团的绝密档案,老板,你应该知道这个师团,否则当时给你看那块铁皮的时候,你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356师团遣散已经很多年了,当年他们所做过的事情,基本都属绝密,官方肯定不会主动解密这些东西。消息估计是当时亲自参加过356师团的某个知情者透露出来的,算算时间,当年的那些人到了现在,都是要行将就木的老人,透露这些绝密,会否有种赎罪和忏悔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包子山这里,在当时进行过一个代号为人猿的计划。因为散布消息的渠道并非官方,所以真假难辨,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都会暂时保持观望的态度,但因为那批从西藏而来的东联成员也到了云南,我们不能放着不管。”
说句不好听的话,马宝的任务就是监视我,他没有想到,我也会在这个时候带人涉足这里。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擅离职守,然而我进了包子山地洞,他只能跟着进来,和那些监视东联成员的同伴联络上了。
“不用问,在工地上夺地图和文档夹的,肯定是你!”我顿时就明白了当初在工地上,为什么那个袭击者只抢东西但不伤害我。
“老板,这不能怪我,当时谁都不知道那些文档夹里是什么东西。”马宝诚挚的跟我道歉,说:“没有进来之前,我也想不到这里会这么复杂,356不仅仅在此处进行人猿计划,还有一个跟德国人合作的先驱计划。对于人猿计划,我已经找到了些隐情,但先驱计划,到现在还不甚清晰。”
“人猿计划,那些绿皮人?”
“我不敢肯定,不过呢,一些情况是明摆着的。”马宝说:“第一个,那些老鼠明显变异,第二个,绿皮人体内有寄居物,寄居物不明,绿皮人的体力和抗击打以及生命活力的巨大变化,可能跟这些寄居物有关。老板,如果我看的不错,那么那些水里的东西,就是寄居物了。”
我不否认马宝的观点,一些事情确实是明摆着的,从大坑边缘那些老式的电动以及手动绞盘来看,在356驻扎期间,他们可能已经在用这种钓鱼般的办法,把活人垂下来,让那种绿色的小球进入皮下,然后再把人吊上去。
“那什么是先驱计划?”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是不想说,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进入包子山的,从最初发现的一些情况来看,可以确定日本人肯定在这里搞秘密研究,我估摸着,和生物武器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从实验区那台庞大的机器出现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着调,这种机器和生物武器有什么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吗?没有关系的话,它会出现在实验区?”
“先不说实验区了,如果说那台庞大的机器是一种我暂时还不知道用处的设备,和生物武器有很紧密的联系,这也罢了。可是那片工地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它和任何生物甚至化学武器的研发都没有半分钱的关联。”
“我知道,有德国人和日本人一起在搞这些。”
“先驱计划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不可触及,尽管它的一些资料还有相关的设备都遗留下来,但那要等专业人员才可以最终判定。”
想着,我就考虑要不要把当时从那个黑盒子里传出的纸条告诉马宝,我对他气归气,但心里还是很明白的,马宝没有多少恶意,否则他在两年时间里有多少机会给我下套?而且刚才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我和雷英雄这时候恐怕已经被啃的见骨头了。
马宝显然对纸条的事情一无所知,我说了之后,他并没有提出很可信的推断,不过这是个比较重要的线索。
“我已经给你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那块金属物呢?”我看着被马宝收起来的金属物就隐隐来气:“你说那不是你的东西,也不是我的东西,那你干嘛从我手里夺走?东西夺走也就算了,你总该说说关于它的情况吧?”
“我不会那么不厚道的,这就要说起来它了。”马宝掏出了那块金属物:“老板,如果没人告诉你的话,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
第三十七章 我不是人?
“就是一块铁板子,有那么邪乎吗?不要夸大其词。”
“老板,是真的。”马宝轻轻摸了一下这块金属物,说:“这个东西,并不是第一块了,十一年之前,有人在甘肃发现了一块,七年前,西藏那边又出土一块。这是一种合金,但是除了里面微乎其微的一点点黄金之外,其余的金属,我们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马宝所在的机构,可能不是一个独立的部门,它下面有很多分支在共同工作,工作范围涉及各个领域。在甘肃和西藏发现的金属物最终一层层的送到了机构里,进行深入研究。马宝说,就是这么一块金属物,当时把中科院的一批老院士都难倒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能是一种永不磨损,永不氧化的合金,但是里面的主体成分闻所未闻,其中某种金属的熔点比钨都高出一倍。以现在的科技手段,都无法锻造出这样的合金。
然而当时的研究表明,这块合金大概产自四千到五千年前,具体的数据是根据合金里面所参杂的黄金得出的。这绝对是个奇迹,四五千年之前,我们的先民在干什么?他们估计连任何一种金属矿石都认不出来。
“老板,你明白这块合金意味着什么了吗?四五千年前,某些冶炼,或者说科技手段就已经超越了现在。想想吧,这段历史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会不会是一种已经失传的冶金技术?”
“客观的讲,这是个可能,不过可能性渺小到没有任何可能。老板,真相被时间掩盖了。”马宝说:“我们不知道的事儿有很多很多,现在的很多人,甚至包括我的一些同事,竭尽全力,都在为了还原那些被时间掩盖住的事实,探索流逝的真相,当然,这很困难,我认为,绝大部分留在世间的悬案,不是我们有生之年可以目睹真相的。”
这块合金上的符号,没有任何人能够分辨破解,即便搞了一辈子相关研究的老专家也感觉棘手,他们调阅了海量的文献资料,包括世界上几个文明发源地的各种古老文字,乃至非洲大陆上某些快要绝迹的古老部落的文化遗迹,但是没有任何一种可以和合金上的符号吻合。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出现过的符号。一些专家推测这是很原始的象形文字,但是另一些人则持反对意见,他们觉得这只是符号,或许有某种含义,不过不会是正式用来叙事或者记载的文字。
这种争执持续了很长时间,谁都说服不了谁,最终,他们把研究的重点就放到了合金另一面的雕刻上去。因为雕刻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人像,和一只抽象夸大的左手,似乎比较容易理解一些。
但是研究的切入点在那里?无论是甘肃地区,还是西藏地区,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任何跟合金符号以及雕像相似的文物,没有任何依据和辅助性资料,单独的去研究一副骤然出现的浮雕,能研究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没有办法,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能做的工作做了不止一次两次,可是弄不明白的问题依然弄不明白。”马宝摊了摊手:“合金只能被库存起来。”
尽管这块合金以及合金上的符号雕像让一些人很感兴趣,也很好奇,但最终,对它的研究还是暂时搁浅。一直到铜牌大事件被这个机构关注,继而摸索出部分相关的信息时,他们才惊异的发现,这块合金上那只抽象的左手,仿佛和我的左手一模一样。
“老板,我们对你的接近,一部分是因为铜牌事件,事件究竟有没有真正的终结,其实并没有定论,我们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私下和一些相关的人进行接洽,所以”
“所以就来盯着我?你盯了我两年,现在满意了?还有。”我疑惑的看着马宝:“你现在倒是很慷慨,肯说这么多事情,这不违反你的工作纪律和原则吗?”
“老板,有些事儿,迟早都会让你知道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我只不过是提前了那么一点点,把你该知道的都告诉你。这一点,你不用怀疑。咱们接着说,另一个关注你的原因,是这块合金的雕像,我们不知道它和你之间,存在不存在必然的联系。”
马宝很爽快,说了很多,但是随后,我就知道他这种爽快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两年里,我的生活确实趋于平静,除了硬着头皮赔本开店之外,和其他正常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大事件里几个重要的人物要么死了,要么脱离出去,我和他们极少联系。
马宝在我身边一直呆了两年,他摸不到任何线索,也从我身上发现不出任何的异常举动,而且他们判断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这种平静的生活方式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所以就算我没有发现马宝的真实身份,这样的潜伏监视也即将结束。
“老板,我本来就打算跟你把事儿摆到明面上说的,如果不是包子山这边儿出现了和你有关的情况,说不定我们已经交谈的很愉快了。”
“你觉得我能愉快的起来吗?要是我死乞白赖的跑到你家窝两年,时刻都盯着你,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你和你老婆的悄悄话也扒着门缝偷听,你能愉快吗?”
马宝真是个好脾气,或者说忍耐力也和伪装力一样超强,面对我一连串的牢骚,他表示歉意。
“老板,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告诉你一些你根本就想不到的事儿。”
我斜眼看了看马宝,又叼了一支烟,我不领情,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原本就是打算跟我摊开了讲的,现在说出来,我还得欠他个人情?何况我很怀疑他这样子的最终目的可能没有那么单纯。
“其实对你的关注,并不仅仅是前两个原因,铜牌事件毕竟算是告一段落了,那块合金上的雕刻是个无头悬案,无从查起,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你本人。”
“是我本人?”我叼着烟,摊开了自己的左手:“因为我的六指?”
“不是。”马宝摇了摇头。
这下反倒让我有点奇怪了,我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除了六指,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因素。无论是我的性格脾气外貌长相家业资本,完全搬不上台面。
“我这么说,你可能有点想不通。你经历过铜牌事件,肯定知道自己的六指在事件里的重要作用,所以你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一个很主观的观点,你的一切特异之处,全部在六指上。如果抛开六指的话,你觉得你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对吗?”
“你说呢?要是我没有这个六指,你会死皮赖脸在我店里呆两年?”
“会。”马宝很认真的说:“绝对会,老板,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现在就算把六指切除了,你和正常人还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如果细细的解释的话,我不好叙述,你也不好听懂,其实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你和正常人的区别。”马宝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的非常严肃,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我一下子就晕了,如果放在平时,谁当着我的面对我说:你不是人,那么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变本加厉的还对方一句你他妈才不是人。
然而这四个字从马宝的嘴里说出来,就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表情以及语气所感染,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直冒,竟然还忍不住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和身体。
这四个字,无稽吗?我使劲的看,却始终看不出自己有那些不同于常人的东西。人性中的弱点,我有很多,人性中的优点,我也有一些。我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高兴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我是个正常的再不能正常的人了。
“老板,这个结论,我可能描述的有点点不恰当,也可能有点重了,可是,我完全是根据事实来说话的,而且这个结论有着充足的依据。如果仅凭肉眼看,那么你确实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不过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你真的不是人。”
第三十八章 差异
我望着马宝,眼神里已经有一种浓的化不开的疑惑,这种疑惑的背后,还带着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属于什么机构,我不知道,但我能想象的出来,这种人是没有时间跟我开玩笑的。
“这个结论,是这两年间才得出来的。”马宝说:“我的同事里,有一些各个领域的专业人员,结论不会错。”
“告诉我,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老板,我曾经接受过一个任务,取一点你的血样。我无法推脱,尽管这样做可能有点不道德,但我还是做了。血样取到了以后,由专人带走。”
马宝所在的机构虽然接触大事件的时间很晚,但他们能量大,有很多优势,所以在大事件结束的同时,搞到了很多相关的信息。他们自然知道大事件的终极目的是轮转,也知道轮转所必备的几个要素,其中一个,就是我的血。
“能做的检验,全部都做了,最终结论,你的基因和正常人相比,大概有百分之二的差异。”
“百分之二,很严重吗?你在书店里窝了两年,不说天天都能见到我,但一个星期最少会看到三四次,你觉得我不正常?”我争辩着,想反驳马宝对我下的结论,尽管我对血液可以检验出的各种结论其实一点都不懂。
“百分之二,不是很严重,是已经严重到以现在的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程度。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讲述这百分之二的差异,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吧。”马宝伸手朝我们刚才走过来的方向指了指,说:“啮齿类,或者干脆直说那三只老鼠,它们和人类的基因差异,只有百分之一,即便经过了变异,差异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一点二。关于这方面的理论根据,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老板,你可能不清楚,基因产生百分之零点一的差异,就会引起变异。”
我头上的冷汗顿时就冒出一层,完全被这个结论给吓住了,心底那种莫名的恐惧立即攀升到顶峰。这个结论说明什么?说明我比变异后的动物都不像人?
“你在开玩笑,一定在开玩笑。”我连额头的汗都没有擦,硬挤出一丝不屑且不信的冷笑:“我很正常,非常正常”
“这是我们关注你的最重要的原因,从理论上讲,百分之二的差异,足以让你变异成三个脑袋八只眼睛四只手的生物体,不过很奇怪,这种差异完全没有表现在机体结构上,如果抛开你的血液的话,那么你可以算是个很正常的普通人。”
“我的血液怎么了?”
“事实证明,你身体内这百分之二的差异,估计全部都集中在血液上。”马宝解释道:“你的血型是AB型,可是隐藏在表面之后的现象,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你的血液是一种超级的万能血液,可以接纳任何血型的血液,也可以输出给任何血型的人体。而且这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其它不正常的因素,仍然在深入研究中。”
“还有什么不正常的因素?”
“这是个非常复杂而且难以理解的现象,其中还牵扯到方方面面。简单些说,你血液中的分子结构,我们看不懂,理解不了。而且,提到这些的话,就要说起古羌人的圣物,以及云浮山。”
“你说吧,我顶得住。”
“在我们知道了大事件的某些信息之后,一直在探索,我们和那个叫苏日的人接洽过,这个人应该是你的朋友吧。但是他对古羌人圣物的事闭口不提,我们做了很多工作,也说了关于这个东西的重要意义,不过,没有任何结果,苏日,比石头都硬。”马宝苦笑了一下,说:“费尽了所有力气,我们总算弄到了一块圣物的残片,很小,直径只有三厘米左右。”
圣物残片,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物质,我拿到圣物残片的时候,主要想着如何去找小胡子,却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那样神奇的作用。而马宝的组织拿到那块小的可怜的残片后,进行了深入研究。
最后的结果,他们仍然辨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然而,这种残片的分子结构,和我的血液一样,他们看不懂,也理解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很离奇,或者说超出正常理论范畴的突发案件,经过一层层的递交,最后交到了马宝所在的机构中。马宝所讲述的那个因为父亲失踪,儿子在很多年后寻找父亲下落的故事,真正存在,只不过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这个当事人遭遇了云浮山的怪事之后,害怕的要死,几经思考后报了案,然而这样的怪事能归类到普通的刑事案件中?相关部门接到报案,也在云浮山进行了实地勘察,就在勘察的过程中,两个公安人员再也没有从山洞出来,一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下落。
马宝所在的机构接手了这个案子之后,在云浮山的事发地点极为仔细的准备工作,也就是在准备以及后续的探索中,他们发现了这里遗留有356师团的一些东西。
“356师团在云浮山这里进行的行动档案,其实已经在前两年解密过了,我的同事着手之后,和东联的成员遭遇过。就是在东联某个成员口中,才得知了当年完整的行动计划和过程。”
这个计划制定于二战末期,当时的日本遭到美国沉重打击,海上运输线被切断,导致滞留在东南亚诸国的日军成为一支孤军。因而日本方面展开了打通大陆交通线的作战计划,一支途经云浮山的日军部队暂时整修,一个士兵失踪,这并没有阻滞整支部队的行进,在寻找未果后,他们按计划时间出发。
这个失踪的士兵又出现了,出现在千里之外,他找到了附近驻扎的日军部队。在这个士兵看来,自己的精力虽然很离奇,但在那种无比混乱且紧张的大战役中,只不过是一片小小的浪花。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事,受到了高层的极度关注。
因为在当时那个年代,能在很短时间内就快速穿行数以千百公里的区域,无疑是作战部队梦寐以求的事,尤其是在日军海空运输皆被封锁的情况下,他们更需要新的行军运输路线以及方式。没有人能说清楚这个士兵的遭遇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日本人无疑想摸索且掌握这种现象。
这个任务交给了356师团,结果可想而知,尽管他们亟待获得这种超自然的能力,却没有任何结果。一直到日本宣布投降之前,356师团匆忙的撤离云浮山,这个计划彻底失败。
“那你们呢?你们有没有查到点什么?”
“有收获。”马宝点点头。
马宝所在的机构实地勘察云浮山,收获很大。他们动用了一些正常人想都想不到的仪器和设备,加上另外一些比较特殊的手段,在云浮山这里发现了导致怪异现象出现的最根本原因。
那是一块面积大概在十几平方米的区域,位于云浮山山洞内部,这片区域是个禁区,它的中心部位隐藏着一块直径十厘米左右的圆盘物。
“这个圆盘物,我们仍然研究不透,不过可以肯定,它和古羌人圣物残片没有区别,也就是说,这也是圣物的一部分。”
在这个圆盘物的周围,有很多呈放射性的石雕符号,如果用迷信的眼光去看,那仿佛是人为布下的一个阵。
研究这些的人都认为,这个圆盘物发生作用,很可能和这些石雕符号有关系,但是具体什么关系,还需要探索下去。
我恍惚中就回想到一些过去的经历,如果说这个圆盘也是一块圣物的话,那么它的启动方式显然不是血液。我不感觉特别意外,因为当时小胡子和雷英雄的队伍瞬间消失的时候,并没有我的血作为启动媒介。
“老板,我和我的所有同事要做的事儿,就是尽力用科学的角度去诠释一些很难理解的现象和事实,虽然很多怪事到了现在都没有答案,不过我相信,并非它们没有答案,而是我们目前掌握的科技还无法触及它们的核心。如果有一天科技水平达到某种高度的话,那么一切超自然现象或许都会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你搞你的研究,现在只求你把我们带上去,其余的事情,别再烦我了”我说着说着就产生了另一个念头,马宝还有他所在的机构,可能和当年的356师团有相同的性质,他们总是和这些怪异现象打交道。
如果说在我的经历中列举最不可思议的现象的话,那么盘龙山塌陷坑下那个鬼地方,无疑排在第一位。我一直都觉得那些事情是没有人可以解释的通的,然而眼前的马宝,应该比正常人都知道的多。
“马宝,我给你提供一个线索,你估计没有见识过。”我想问,又不好意思直说,于是就换了一种方式,间接的把那个鬼地方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并且申明,这都是真事,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这个地方在哪儿!”马宝果然就有了反应,他急匆匆的追问我。
“反应干嘛这么大,你知道这些?”
“知道,不过从来没有见过。”马宝说:“这种现象只应该存在于想象和理论中。”
第三十九章 水面下
“只存在于理论中?你是不是又要用你所谓的什么科学去解释?”我一听马宝的话头就觉得不对味,那个鬼地方发生的事情能用什么理论去硬套?
“是的,老板,虽然你说的那些现象只存在于理论中,但理论也不是完全不靠谱的。”
“好吧,那你就说吧。”我估计马宝又要胡扯出一堆什么理论。
“简单一点说吧,我不知道你能否理解这些话。”马宝又抬手看了看表,说:“我们的这个世界,是三维的,如果科技水平能够达到的话,可以把一个质子降维。”
“什么?降维?”
“就是把三维的物体,用某种手段降低成二维,说起来很科幻吧。”马宝笑了笑:“一个三维世界里渺小的质子,被转化成二维后,它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平面,然后,在这个平面上会进行一系列的运作,最后一个程序,是把这个二维的平面重新转为三维。它会重新变成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粒子。”
“我是物死早,不要跟我说这些,真的听不懂,你就简单点说吧。”
“老板,其实我已经说的够简单的了,这个经过处理改造的粒子,虽然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它可以影响一切。如果这个粒子由智能控制,那么它能随心所欲的颠覆这个世界。在它面前,我们沿用了很多年的一些科学定律,可能都将成为一句句经不起任何推敲和实验的废话。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在正常情况下,一个一公斤的球,和一个十公斤的球,从同一高度落下,它们下落的速度和自韶量无关,会同时着地。但是这个被改造过的粒子,能让十公斤的球以超过一公斤球十倍的速度下落。”
“然后呢?”
“如果真有它的影响,那么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就会完全变样。一块钢铁,物质结构不会改变,但它会像面条那么软,万有引力定律也不管用了,各种物理定律将被完全推翻不成立。那样的世界,是个混乱的世界。”
我不知道马宝说的话真不真,但听起来很像回事。混乱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他说,以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再正常发展五百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达到那种地步。所以那个混乱的世界估计距离我们还非常非常遥远。
“那你怎么理解我遇到的事情?难道有人掌握了无法想象的科技,造出了那颗粒子?”
“绝对不可能,这一颗小小的粒子所涉及的层面非常多,对技术要求无比严苛,那种科技,是现在的科学家无法想象的,绝对不可能。不过仅凭你的讲述,还不知道实地的真正情况,需要让有关人员亲自去看看。”马宝试探着说:“老板,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话,那是个非常重要的发现,能告诉我吗?那个地方在那里?”
我想了想,盘龙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了,于是我趁机就和马宝做交易:“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地方,但是你估计不好意思白收我的线索,所以,等你们揭开包子山这里所有的内幕之后,要透露给我。我只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会到处宣扬。”
“我没法直接答应你,因为有的事儿过去很多年了,如果解密公布的话,对现在的大环境构不成任何影响,那就无所谓。但有的事儿一旦泄露,造成的后果可能是任何人都承担不起的。”
“那就别谈了。”
“别!老板!”马宝马上就换了口气,说:“356的事儿已经过去很久,而且相关的档案和过程渐渐都被公布出来,包子山这里的情况估计迟早有一天会大白天下,等最终的结果出来后,应该没有太多的禁忌。”
“希望你是个信人。”
最后,我对马宝讲了那个鬼地方的确切位置,他表示感谢。我们在这里呆了有大半个小时了,雷英雄的呼吸正常,但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我觉得再过一会儿,应该会被马宝的同伴给救上去,然而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我,因为我认为马宝不可能白跟我说这么多情况,我直言不讳的就问了出来。
“老板,如果要我说心里话,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配合。”
“怎么配合?”我立即就警觉起来,情报果然不是白听的。
“单单你这个人,就可以组建一个专门的小组,进行独立的深入课题研究,揭开你身上的秘密。本来我是想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观察,可是,很长时间了,我找不到你身上任何与正常人不同的地方。你和正常人差异的那百分之二,好像全部都集中在血液上。所以,我和我的同事,还有上级,都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研究。”
“这个不用想,没有任何可能。”我直接就断然拒绝,被人当试验品一样,每天抽血,身上插各种管子?想想我就头皮发麻。
“你要知道你的价值,也要知道,我们并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于公,我有保护你的任务,于私,老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否则不可能因为怕自己的傻伙计失业而硬着头皮赔钱开店,于公于私,我都会尽自己的全力保护你。至于配合研究,还是希望你好好的考虑,你身上的秘密如果被解开的话,会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这种大道理不用跟我讲,配合不配合,以后再说吧。”我肯定不可能答应去当试验品,这么一说,只是糊弄马宝。我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能从包子山顺利离开,我一定要隐姓埋名,摆脱任何人的监视和尾随。天天被人暗中盯着过日子,那感觉非常不好。
这时候,马宝腰里的一个很小很小的对讲机就发出接受信号的红色闪光,可能是他的同伴发来的。他们之间的对讲很简单,放好对讲机之后,马宝就转头对我说:“可以上去了。”
“上面情况怎么样?”
“东联来到包子山的人最后可能都聚集到这里了,有一点棘手,上面混乱了好久,现在基本已经稳定了。老板,这个人就是雷英雄吧?我来背他。”
马宝很热心,他说上面的绞盘老化了,可能绞动速度很慢,怕我扛着雷英雄会吃不消。马宝的身体很瘦,但是力气却非常大,他扛着雷英雄,就像随手掂起一个麻袋。我们在绳子上做了安保措施,因为在上面根本就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况,也不可能知道这里会有一片地下水域,所以马宝当初落下的地方不足四五米就是一片绿汪汪的水。这种绿让我感觉头皮隐隐发麻,手上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很多。
把保险措施弄好之后,马宝就背着雷英雄,他自己沿绳子爬了几米,然后让我也抓好绳子。接着,他给上面的同伴发出信号。老式的电动绞盘估计时间太久,多多少少出现了问题,现在所用的是手动绞盘,绳子缓慢的开始上升。
当我双脚微微离开地面的时候,马宝在上面问我有没有问题,他也太小看我了,我哼了一声,表示没事。
就在我哼了一声之后,旁边那片原本非常平静的水域突然就发出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响,水声很大,让我觉得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面下扑腾。这时候,我刚刚抓着绳子离开地面一米左右,距离水域非常近,竟然有水花直接拍到我身上。
一想到那种绿色的水,我就忍不住惊慌,身上的衣服有防水功能,但仍然不舒服。水声仍在继续,我打开手电就朝左边照了过去。
这片水域可能是根据这里的地形而生的,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就仔细的看过一次,南北走向,东西大概二十多米宽。此时此刻,光柱照在水面上,我就看到方圆大概一百多平方的区域内浪花翻滚,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锅架在火上,水被烧开之后的景象。
“是什么东西!”马宝也在同一时间低头看到了水面上的变化。
这样的水域下面估计没有地热的影响,否则水里的生物无法生存下去。然而咕嘟咕嘟翻滚的水花就证明,下面可能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了。
真要命!我忍不住就抬头朝上面看了看,那些绞动绞盘的人不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绳子还是以比较缓慢的速度上升着,想提速都没办法。马宝的反应非常快,他伸手把腰里的搭扣稍稍松了些,然后自己朝上面飞快的爬。我也照着他的样子做,松开搭扣就使劲的爬。
前后只过了不到两分钟,翻滚的水花似乎减缓了一些,我没有盯着水面看,但总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我咬着手电一扭头,立即看到了让我极为惊骇的一幕。
绿色的水花中,果然慢慢冒出了一个东西,它黑乎乎的一片,我形容不出它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有多大。但是当这个东西冒出来大概两米高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它很像一个坟头。
第四十章 逃出
这绝对不可能!
我看着水面下慢慢冒出的东西,尽管它很像坟头,却让人难以置信。这个东西浮动的很快,本来只露出大约两米高,但随后就越冒越高。等到它露出水面有五米高的时候,形状就像是一座黑色的小冰山。
水面的水花比之前小了很多,但是在这个东西冒出来的同时,我就看到周围到处都是那种两尺来长的泥鳅样的东西,来回跃出水面,此起彼伏。
“快一点!它在靠近我们!”马宝在我头上大喊了一声。
光线和心情影响了我的判断,如果不是马宝提醒,我一直认为这个东西静止呆在原地。但是马宝喊了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大约五米高的东西,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移动。我一边咬着手电,一边抓紧了绳子,双脚在石壁上借力蹬着,尽全力朝上爬。
视线混乱了,我又爬了大概有两米高,那个东西好像已经靠近了岸边,它无法上岸,就在水里泡着,我就感觉它不能到陆地上,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伸手又开始爬。但就在这时候,一大片像网一样的东西,从左边直接飞了过来。
我和马宝之间有大概五六米的距离,这片网状物飞过来的时候,覆盖面没有触及到马宝。但我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卷住了一条腿,当时就感觉带着恶心的恐怖。这片网状物是从那个五米高的东西身上飞来的,软的就像没有骨骼的软体动物,而且它明显有触觉感应,卷住我一条腿之后,一片网状物全部都席卷而来,我一下子就被罩住了。
这东西上面到处都是黏液,我被迫伸出手,撑住面前的一片网,不让它触及到我的脸。这片带着黏液的网状物裹住我之后就快速的收拢,我咬着的手电已经掉了,但是被兜在这个收拢的网里。它像是一个柔软又坚韧的腔体,我掌握不住平衡,直接就在里面上下的打滚。
我勉强借着绳子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伸手掏出匕首,匕首非常锋利,但这些柔软的东西就像棉花一样,锋利的刀尖有点吃不上力,尽管我很用力的朝前捅进去,又使劲的往下一拉,却没有把这个腔体割裂。
浑身上下就像泡在一大滩浴液里面,粘滑的要命,这个腔体裹住我之后,就开始明显的后退,要把我带走。但是我身上的搭扣和绳子连在一起,被猛扯了一下,顿时卡在中间。
我很慌,反正身上全部都是那种黏液,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只手狠狠抓住眼前的一块腔体组织,粱手握着匕首再次捅了出去,这一下捅的非常狠,似乎连我的手都捅到软韧的腔体组织里。接着我就用力朝下一划,锋利的匕首割开了这个腔体,我两只手把创口拉大,想要钻出去。
当我露头的时候,马宝已经又朝上面爬了一段,可能是想保持个比较安全的距离。他单手拿出自己的枪,一梭子子弹全部都打在了水里的东西上。我估计这种火力无法直接让水里的东西毙命,它的体积很大,所以枪声未落,我已经从腔体里钻出来,同时抓着绳子想继续爬。绳子上面全都是黏液,滑的几乎抓不住。
一转眼间,马宝又换了一个弹夹,和之前一样,子弹几乎全都打到了水里的东西上。这东西连着被几十发子弹打中,微微晃了一下。浮出水面的部分并非它的全体,一大片水花哗哗的拍落在岸边,它隐没在水下的体形又拔高了两三米。
与此同时,那个被我割裂的腔体重新张开成一张网,我抓着沾满黏液的绳子,不由自主的朝下滑,很快就又被罩住。之前割裂的那个创口已经找不到了,而且这一次,裹住我的腔体用非常大的力量朝后拽着我,我抓不住绳子,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这股巨大的力量竟然直接把我腰间的搭扣拉脱了。
我完全就像一根草一样,直接被腔体卷走了,对于这一切,马宝也无能为力。腔体退缩的非常快,瞬间就把我拖到了水边。我被裹的很严实,正准备拿匕首破开一条生路的时候,就感觉整个腔体猛然一扬,我立即重心不稳,随着在里面打了几个滚,还没等反应过来,紧紧裹着我的腔体突然就松开了,我拖着一身黏液跌落下来,仿佛落在一块很有弹性的海绵上。
手电打着滚落入了水中,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我发觉自己被抛到了水里这个东西的顶端。这个东西露出水面的部分已经有七米那么高了,它的顶端像一张畸形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如嘴巴一样的洞。
洞在缓缓蠕动着,直径只有不到半米,但是能看得出弹性非常大。我落下来的同时就忍不住要滑落到洞里去,我拼命一翻,在上面一层黏液一转,抓住旁边的一片褶皱。
我就像是一只猎物,被捕获之后,水里的东西就开始缓缓的朝别处移动,而且还在朝水里下沉。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沉入水中,肯定要没命。
那个如同嘴巴一样不停蠕动的洞就在旁边,我匆忙的在背包里翻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抖落出来,终于,我抓到了想要找的东西。
这是一个照明弹,老赵搞来的东西,不是军用的照明弹,但主要原料也是镁粉,配备有一个小型的高强弹簧弹射筒,用的时候把引信套在弹射筒内部,照明弹被弹射出去的同时,引信也就被拉开了。镁粉燃烧时产生的亮度很强,而且温度以上千摄氏度计,拿来对付这个庞大又迟缓的水下生物,估计会有效。
我直接把引信用牙咬着拉开,丢到了身旁蠕动的洞里,从引信被拉开到照明弹开始燃烧,大概几秒钟时间。照明弹里还参杂着一些硝酸钠,用来助燃。这种温度估计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承受的了,在我把照明弹丢进去之后,这个庞然大物随即就有了明显的反应。
随着燃烧的加剧和温度的提升,它的动作瞬间就提升了很多,朝前方迅速的游动,同时还来回的颤抖。我紧紧抓着那一片褶皱部分,如果这颗照明弹无法把它弄死的话,我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它游动的非常快,半分钟就游动到了几十米外的水域里,这个时候,照明弹可能燃烧到了某种程度,它露在水面上七米左右的部分轰然就沉入水中。我顿时就落水了,一想起惨绿色的水和蹦跳的小绿球,我浑身上下的皮瞬间紧了一圈。
水面宽了很多,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凭直觉判断,应该还是距离左岸比较近。但这个时候无法分清东南西北了,我不知道背包里的备用手电失落了没有,连一秒钟都不敢停,用很拙劣的狗刨拼命的游。
但是这样游肯定不行,尽管我怕的要死,却不得不拍着水,在空背包的角落里找到了备用手电。打开之后马上辨别方向,果然,这里距离左岸还是最近的,我尽全力游,也不管会不会有别的危险,停在这里肯定要死,游了还有一线生机。
这种拼劲果然奏效了,我一口气游到左岸上,离开了冰冷的水,我就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匆忙的照了一下,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脚踝处,至少粘了二三十颗小绿球,其中几颗已经钻到了皮下。
处理这些绿球免不了让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接着就朝来时的方向跑,这几十米之间有一个从石壁上延伸出来的隔断,坚实的路面被断绝了,想要回到落水的地方,就要跳进水里游过去。
正在我观察间,从那边就传来了接连的枪声,枪声很有规律,那应该是马宝发出的询问信号。但我的枪已经丢了,扯着嗓子大声的喊,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我不敢再轻易涉水了,太危险。那边的枪声停了,之后就陷入了死寂,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竟然传来了马宝的叫声。我顺着声音把光线照过去,他的胆子太大了,沿着石壁十多米高的地方,横着攀爬过来,已经爬过了大半个隔断,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当他发现我打出的光线后,速度明显又加快了很多,灵巧的像一只攀爬在悬崖峭壁上的猴子。
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马宝身上,但是就在他快要爬到我头顶上方时,我背后不远处的水面上,又传出那种水花翻滚的声音。
“快上来!”马宝有点焦急,冲我大喊。
石壁非常陡峭,不过可以借力的地方很多,我蹬着凸出的石头就朝石壁上爬,连头都不敢回。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等到接近马宝的时候,竟然已经身在将近十米高的石壁上。
马宝肯定有什么帮助攀爬的器械,在石壁上很稳当,他手里的手电是照着后方水面的。我喘了口气,回头一看就觉得腿肚子转筋。
第四十一章 怪异信号
水面下的那个东西重新冒了出来,而且这次它仿佛把全部躯体都浮出了水面。这片水域比较宽阔,它就像一座三层的塔,耸立在水中。
这是种巨大的软体生物吗?我和它近距离接触的那段时间里,就没有感觉它有任何一块骨骼,整个躯体就像一大块带着弹性的海绵。它完全浮出水面,体型大的有点吓人,尽管这一次和它的距离比较远,但仍然让我觉得不安生。
紧接着,这个东西周围的水仿佛又开始沸腾了,我看到从它身躯四周伸出了一片网状物,慢慢沉入水中。几分钟之后,这一片一片网状物从水下浮起,网住了很多二尺来长的黑泥鳅般的鱼。这些鱼在猛烈的挣扎,却被带着弹性和韧性的网状物兜的很紧,之后,网状物把这些鱼全部抛到了顶端那张像嘴一样蠕动的洞里。
我有点诧异了,那颗照明弹好像没有对这个庞然大物造成多大的伤害和影响,它还可以捕食猎物。
马宝掏出了一架微光望远镜,和夜视仪的基本原理差不多,但是肯定是目前最先进的,比东联那帮人所配备的夜视仪成图效果还要好。我呆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身体紧贴着石壁,就朝马宝要望远镜。
这片水域里的那种黑泥鳅很快就消失了,有的被捕食,有的逃掉。这个如三层塔一样的庞然大物缓缓的下沉了两三米,之后,它就静止不动。我和马宝不敢在这个时候乱动,那东西在水面上的移动速度非常的快。
这种僵持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我的腿已经站麻了。水里的庞然大物微微有了一点变化,它的一半躯体突然像充气一样膨胀了一圈,紧接着,一团一团带着泡沫的黏液就从膨胀的躯体内喷了出来,噗通噗通的落入水中。
“它喷出来的是什么?”
“我也看不清楚。”
这种喷射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接下来,庞然大物一点一点沉入水中,水面渐渐的平静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马宝拿过微光镜,朝前方左右扫视了很久,然后就顿住了。
“你朝那个方向看。”
我接过微光镜,马宝又用光线给我指明方向,距离我们较远的地方,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在水岸边。我的视力算是不错的,但仍然看的不清楚。马宝就说,那个东西,很像一条搁浅在水岸的小船。
“一条船,过去看看怎么样?”马宝对我说:“雷英雄还没有醒,不过固定在绳子上了,没有问题的。”
我们俩顺着石壁下来,然后紧贴着石壁角就朝前面走,距离越近,看的就越清楚。水岸上真的是一艘搁浅的小船,结构非常简单,铁皮外壳,已经锈的面目全非。我们不敢离水面太近,就远远的看。
“时间非常久了,是当时日本人留下的船?”
356驻扎在包子山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对于这个地方,他们应该有过相关的勘察。这艘小铁皮船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也不想冒险到水边去看。马宝就在周围张望,他的视力出奇的好,很快就锁定了远处的一个目标,拍拍我,说:“跟我来。”
他看到的是一具距离铁皮船大概十多米的尸体,和之前看到过的尸体没有多大区别,烂光了,连骨头都变了颜色。马宝看了看,说:“这个人遇到了什么危急的情况,看它倒毙时的姿态,应该是拼命朝小船那边跑,不过死在半路上。”
尸体旁乱七八糟的丢弃了一些烂装备,这个时候,我就看到尸体的右手指骨间,握着一把很短的刀子。
“他遭遇了意外的情况,为什么不用枪,要用匕首来应对?”我清楚的看到尸体旁有一支冲锋枪。
马宝想了想,蹲下身子,说:“他握着刀子,不一定是应对危险。老板,你觉得他会不会是用刀子留下一些印记?因为情况危急,或者说他已经快要死了,所以要把相关的线索留给后面来的人?”
周围的地面上长着一层叫不出名的像苔藓一样的东西,我们把这些东西都刮掉,细细的找。就在尸体右手边的石地上,有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迹,这个人在临死前估计没有太多力气,字迹刻的很浅而且很乱。
这是日文,我看不懂,不过马宝分辨清楚字迹后,就明白了字面意思,字义很简单。
东北方向,六十米
“东北方向?有什么?”我感觉这个人临死的时候留下的指示,应该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但是六十米外的情况,站在这里根本看不清楚,必须要亲自过去看。
马宝也很慎重,他把那支高压电棍交给我,然后自己提着枪在前面开路。我们走的非常慢,但是目测一下,如果朝东北方向走出五六十米的话,可能已经要临近石壁了。那具尸体当时留下了这个指示语后就死去了,说明他是从那个地方逃回来的,危险未知。
这中间很平静,当我们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几乎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死去的日本人留下的字迹在指示什么。
前方几米远的地方就是石壁,我们的光线照过去的同时,石壁上就有一点一点闪亮的折射光泽。这种折射的光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陌生,它是金黄色的,仿佛有一种完美无缺的质感。
是那种不明来历的金属物。
马宝很仔细的把剩下的这几米距离内的一切都观察了一下,确信无误后,他才试探着接近,我跟在他后面,随即就看到这块金属物仿佛深深的嵌在石壁上。石壁明显有凿痕,金属物大概露出了有十厘米左右。
对于这个东西,马宝的兴趣竟然比我还要大,他尝试着看了看,金属物仿佛长在石壁上一样,纹丝不动,如果不把石壁裹住它的部分搞开,似乎根本就拔不出来。
但是根据它露出的部分来看,好像和我之前找到的那块金属物并非完全相同。金属物的一面,仍然是那个有些怪异却无比魁梧高大,穿着盔甲的人像,它的左手依然被夸大了。而金属物的另一面,则没有那种谁也辨认破解不出的符号,而是一块凹凸不平且没有规则的浮雕。
浮雕被掩盖了一半,不把金属物完全弄出来的话,可能无法看清它的全貌。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马宝开始着手把金属物从石壁上挖出来。我从他手里接过枪,警惕的注视四周。
同时,我尽力压制自己心里的疑惑。如果没有包子山之行,可能我觉得有关六指的一切将永远被尘封起来,然而这次经历中,又涉及到它了。
这是个怪圈吗?无论怎么逃避都无法避免的怪圈吗?毫无疑问,我再一次被自己的六指深深的困扰。我看着正在忙碌的马宝,心里就希望他和他所在的机构,能给我一个比较完整又确凿的答案。
马宝随身所带的各种装备都是很先进的,但有些东西不能用,尽管这种金属物的坚硬程度超乎想象,他却仍然很谨慎,唯恐装备引发的超强破坏力会损毁金属物。所以想把金属物从石壁上挖出来,似乎很困难。我不想催他,却非常担心,雷英雄还在石壁上被绳子吊着,要尽快回去。
我们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金属物嵌在石壁里的部分全部挖了出来。没错,这是一块相同的金属物,马宝抹掉金属物上面的灰尘,那个怪异的人像,并非第一次见到,所以我们要看的,是背面的不规则浮雕。
“这浮雕到底刻的是什么?”我看了半天就感觉头晕,因为分辨不出来,即便充分运用自己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出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老板,怎么说呢,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浮雕,其实是西藏的全域图。”
“是地图?”我对地图,尤其是分区地图一直没有什么概念。
“不会错的,和制式地图没有任何的区别”
马宝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腰间的那个小小的对讲机的信号灯突然就病态一般的疯狂闪烁起来,马宝根本就没有动它,但对讲机里发出一阵阵杂音,这种声音就好像以前的收音机在搜索频道时的那种噪音。
这种对讲机是最高端的产品,诸如点对点之类的功能就不用说了,无论是在待机或者对讲时,几乎不会受到什么干扰。但此时的对讲机仿佛一台超负荷的机器,我很怀疑下一秒钟它会不会猛然就爆掉。
马宝显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这不可能是他的同伴发来的对讲信号。随着噪音的升级,一串一串含糊不清的音节就从对讲机里传来。音节非常的模糊,好像有人被卡着嗓子,几乎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勉强发出的声音。
我们都有点慌,四周依然静的针落可闻,只有对讲机那种疯狂的噪音来回的飘动。我端着冲锋枪转了个身,马宝也握住了一支手枪,跟我背对背的一起后退。
突然,噪音里一串串含糊不清的音节里传出了三个勉强可以辨别的字。
“放下它”
第四十二章 离开
声音机械而冰冷,听不出任何波动,只有寥寥三个字,其中的“它”有其它的同音字,但毫无疑问,这三个字里的“它”肯定指的是马宝手中的金属物。
这太奇怪了,这个地方有其他人?而且他所运用的是什么手段?竟然直接让马宝的对讲机被迫接收到相关的信号。
“老板!跑!”
我们两个背靠背的一路后退,尽管没有出现其它的情况,但是马宝身上的对讲机依然不停的发出噪音,发出那种含糊不清的音节。就在我们退出去大概二十多米的时候,那串音节里再次传出了可以分辨的三个字。
“放下它”
我们不做任何理会,只是尽全力跑,当跑到了那只搁浅的铁皮船附近的时候,对讲机里的噪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接受正常信号的红光,马宝试着用了一下,机子已经恢复了正常。
“老板,别管那么多,快走。”
马宝给了我一点攀爬所用的器具,然后催促我从石壁的大隔断处横爬过去,在这个高度攀岩,尽管有器具辅助,但仍具有危险性,不过比起从水里游过去还是安全了很多。我们两个相隔了几米远,全力朝那边爬。对讲机完全静止了,没有任何异常的波动。
我们一口气爬了回去,手脚都已经发酸了,紧跟着就又借助绳子回上面去。雷英雄被吊在十来米的高处,马宝爬上去负责照看他。绳子开始上升,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稍稍安全了些。
“马宝,你刚才说那块金属物的背面,是西藏全域的平面浮雕?”
“是,老板,你可能也察觉到了浮雕上凹凸不平的地方,那是西藏境内几条主山脉的走向,根据我的印象,浮雕地图非常精准。”
如果在一个目前还不完全了解的东西上,发现了一个地方的地图,那么这个地方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肯定有特殊的意义。我朝马宝索要一块金属物,但他不肯,说这些东西只要出土,就不能归私人所有。
但是他还是答应我,在弄清楚一些事情后,会捡着可以说的告诉我一部分。
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我们三个人被绳子带到了地面,巨大帆布下的坑沿,乃至不远处的平台都已经平静下来。马宝的两个同伴守在绞盘旁,他过去和对方轻声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局面完全被控制了,老板,你的同伴可能还在旁边的楼层里,估计是没有找到你,他们不肯走。”
当我从下面的险境中脱困出来的时候,还很担心马宝会突然翻脸扣住我,不过他不但没有这样做,还答应亲自送我去和小胡子还有老赵他们碰头。
最后,我们带着还昏迷着的雷英雄,在楼层里找到了小胡子他们。之前的情况有点紧张,东联的人几乎全部集中到了这里,小胡子好一些,老赵和两个伙计都挂了彩。幸存下来的旅行者已经被马宝的同伴带走了,只有雷朵留在这里。当她看到我背着雷英雄出现的那一刻,哇的就哭出声,和先前一样,扑上来抱着两个对她来说无可替代的男人,抱的非常紧。
马宝静静的站在一旁,老赵对他似乎有点敌意。等到雷朵停止了哭泣之后,马宝把我叫到一旁,说:“老板,你们尽快走吧,这个地方很快会有人过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说烦他,那是真的烦,但是回想在下面经历的事情,我又不得不领他的情。
“谢谢你了。”我自己和自己较了半天劲,所有的评价就变成了这四个字。
“不客气。”马宝笑了,露出两排雪白的牙,接着,他就收敛笑容,郑重的对我说:“老板,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配合研究的事儿。”
“关于研究”我很想知道六指背后隐藏的究竟是什么,在之前,我还希望马宝所在的机构能够弄清楚这一切。但是当我回到了地面,当我看到了仍然活着的小胡子,一脸泪水的雷朵时,我突然觉得,过去的事,无论怎么样,其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不管六指的背后隐藏着什么,那都是过去。我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真的很累,我就想平静的活着,仅此而已。
我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对马宝说:“这个回头再说吧,我老丈人还昏迷着,我暂时没有心情说这些闲事。”
马宝当然听得出我话里的推诿和敷衍,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老板,如果我是你,我会对自己身上的这些差异感觉好奇。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的家族前后繁衍了多少年,几乎每一代直系的子弟,都有这种六指。”
“你们搞到的信息真不少。”我笑了笑,有点苦涩,其实我是想对马宝说,对于我的家族,我知道的并不多,甚至,我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没有见过。
“我的一些同事是遗传学和基因学方面的专业人员,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请到几个这方面的权威”
“再说吧。”我拍拍马宝的肩膀,结束了这次谈话。
马宝很无奈,又有些惋惜,他给我留了一个电话,说以后如果考虑明白的话,可以联系他。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还是很不厚道的提醒他记住自己的承诺,把包子山这里的事儿给我做个交代。
我们立即从这里动身朝外面走,在回去的路上,雷英雄苏醒了,这场经历是很不幸,但好在我们出现的非常及时,他已经被吊在绳索上了,却没有来得及被垂入地下。
我看得出,他苏醒的一刻非常紧张,但这种紧张并非来自自己遭遇的事,他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当他看到一直跟在身边的雷朵时,那种紧张就消失了。
这一幕让我感觉无比的欣慰,以前的那个雷英雄已经死去了,现在的他更像一个普通人,更像一个父亲。
“刚才那小子是干嘛的?我瞧着他总不踏实,你没发现他贼眉鼠眼的吗?”老赵问我。
“这种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没有好处的。”
“你不会真的指望他把实情告诉你吧?”老赵撇嘴:“想要调查清楚,只能靠自己,小天同志,现在你老丈人和老婆都安然无恙,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继续在这里认真的考察考察?”
“还是算了吧。”我摇摇头,包子山这里的发现一定会引起马宝所在机构的高度重视,马宝估计不会撒谎,很快就会有大批的人赶到这里,所以我直接拒绝了老赵,同时也提醒他不要没事找事。
我们顺利的离开了这里,张猴子还有其他伙计在外面守着。一群人看到我们出来的时候顿时都激动了,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喊着雷爷。
我一直觉得马宝不会骗我,所以也不想再找任何麻烦,跟他们碰头后,立即就沿着原路朝丛林外赶。老赵一路上都和长痔疮似的,当我们走到一半路程之后,他忍不住了,要留下来看看马宝那帮人会怎么调查包子山这里的事。
“你是不是真闲的厉害了?他们的人一旦过来,人数就不会少,把山围了,你就算留下来,能得到点什么?”
“他说什么你信什么?这么大的林子,说围能围起来?再说,凭我的本事,铜墙铁壁能奈我何?”
老赵不听劝,一边说着,一边就到伙计那里去收拾装备,满满的塞了一大背包,说要在这里呆几天,问下面的伙计有没有人愿意陪他。我拦不住,就看小胡子,他也无动于衷,可能知道老赵的脾气,一旦犯倔,几头驴都拉不回来。
“你把这个东西帮我带着,等我顺利弄清楚包子山这里的所有真相之后,会回去找你拿。”老赵把自己的背包甩给我,里面是那个绝密盒子。
老赵转身就消失在后面的密林里了,接下来,我们顺利的走出了这片丛林。没有任何人再愿意呆在这里,甚至对整个云南都产生了阴影,马上开始北上。路上,我和小胡子谈了关于那种金属物的事儿,他听着听着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没什么。”小胡子望着窗外,过了很久才回过头,问我:“你想不想知道这一切?”
“关于六指吗?我肯定想,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还是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概括出来:“我累了。”
“好好过你的生活。”小胡子的目光中,有一种理解,可能只有他最清楚,如果我能过上平静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换回来的。
等我们回到长沙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那个书店我不打算开了,现在住的房子也不打算要了,我必须彻底摆脱马宝所在的机构,尽管他们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但我不愿意任何人来干扰我。
当然,我不会再面对面的去见马宝,不过必要的时候会和他联系一下,找他问问关于包子山那里的最终谜底。
第四十三章 谜底(一)
关于摆脱马宝的计划,我迅速就有了打算。回到长沙后,雷英雄和雷朵受了连日来的波折,需要闭门静养一段时间。我连自己的家都没回,揣着银行卡就悄悄离开了。为了斩断一切可能留下的线索,我没有通过张猴子和其它任何中介,直接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撕下一张招租房子的小广告。
我没和房主搞价,直接给了一年的房租,又简单的弄了些生活用品,暂时安身。对于马宝所在的机构的能量,我很清楚,但是我也坚信自己的行踪无隙可查。如果不是我自己跳出来,我觉得没有任何人能找到我。
小胡子没有和我一起来长沙,他说有点事要办。当我在这个小小的蜗居里呆了半个月左右,老赵灰头土脸的跑过来了。看着他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肯定碰了钉子。
“怎么样?老赵,搞到事情真相了吗?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考参考。”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能全怪我。”老赵咧嘴笑开了,笑的有点尴尬。
确实不能怪老赵无能,只因为包子山的事情产生的影响有点出奇的大。老赵在丛林里想要靠近包子山,先潜伏起来。但是不久之后,就有两架直升机拉着一些人赶到这里,如果仅仅是这些人的话,还不算太严重,老赵就算无法进入包子山内部,至少也可以在附近的林子里躲几天。
但是后面的情况就让老赵呆不住了,直升机拉来的,可能是先遣技术人员,紧跟着,竟然有部队进了丛林,在包子山周围进行大规模的清扫,然后把整个包子山都戒严起来。老赵没办法了,他头皮再硬也不敢顶着解放军的枪口胡来,随着清扫范围的扩大,老赵一口气就逃出去很远。
这个时候,不要说去趁机搞清楚那些人在包子山内部如何解密,想要站在林子里望见包子山的轮廓都是种奢望。
之后,老赵知道自己搞不成事,只能灰溜溜的跑回来。
“小天,你信不信,就算离开包子山,其实还是能弄明白一些真相的,你等我的消息吧,我会继续搞下去的。”
一直到老赵离开,牛皮仍然吹个不停,他要走了那只绝密盒子,同时保证,最多半个月时间,他会给我透露可靠的消息,来说明包子山的谜底。
老赵走了之后,我继续窝在这个隐秘的住处里,很少出门,和雷朵通话的时候,我用的是另一张电话卡,她和雷英雄的情况都还不错,身体遭到的些许创伤不算什么,心理也渐渐从包子山的阴影走出来。
半个月之后,老赵竟然真的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他现在在东北,跟一个鄂伦春族的哥们交上了朋友,连着打了两天猎,快乐的不得了。
“包子山的谜底呢?”我问他。
“包子山?什么包子山,小天,我先不和你说了,鄂伦春的哥们在喊我出门。”
老赵很果断,一听我提到包子山,立马啪的挂了电话,我也笑着把电话挂了,而且第一次感觉老赵很可爱。
老赵打来电话的第二天,我的手机又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马宝当时留给我的电话。我起身从窗户朝外看了看,很平静,和平常一样。
“老板,你好。”马宝在电话那端热情的跟我打了个招呼。
“你是来履行承诺的吗?”
“老板,我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不过在说这些事儿之前,还是想问问你,大概有一个月了吧,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建议?其实,这种研究不会损害你的身体,也不会太大程度影响你的生活,而且,这种研究属于特种研究,可以给被研究者争取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拉倒吧。”我直接就打断他的话,说:“实话实说,关于包子山的事情,你能说就说,不说我也不会少块肉,至于你的建议,我真的不感兴趣。我只想告诉你,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马宝竟然在那边挂断了电话,我一愣,意识到有些不对。最多两分钟之后,我就听到了敲门声,浑身的汗毛顿时立起来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扒着猫腰朝外一看,马宝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没有办法了,我一边使劲的回想到底是在那个环节出现了遗漏,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一边就带着极为强烈的受挫感给马宝打开了门。
马宝一点不认生,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端端正正坐到我对面。我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他喝了半杯茶,说:“先说包子山吧,那是我答应过你的事儿。关于356的秘密档案,已经逐步在国外一些渠道解密散播,相信在以后,这些被解密的档案会流入国内,不再是绝顶的机密,所以,我们也没有再把它封存的必要。”
“然后呢?”我原本以为马宝上来就会纠缠配合研究的事,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开始说包子山,这让我很高兴,态度也马上变了,帮他把喝了一半的茶杯倒满水。
“包子山内部,同时进行着两个计划,先说人猿计划。老板,其实关于人猿计划,你也看到了很多相关的东西,我只要稍稍解释,相信你会明白。”
人猿计划的蓝本,是由日本陆军一个正规作战师团最先提供的,是他们率先在丛林中发现了包子山,然后356以及731的相关人员介入调研,最终确定计划步骤,具体过程由356师团负责。
“说白了,人猿计划的最终目的,就是生物兵种。”
包子山内部终点那个无底洞下的小绿球,体内携带着一种从未面世的生物病毒,不光是在二战期间,就算现在,这种生物病毒也没有被人发现过。
这种生物病毒一旦进入人体后,可以极大程度的取代一些正常的人体生理机能。比如说,人体心脏受到重创,导致心搏停止,继而引起全身血液凝固,但是这种生物病毒可以替代心脏的作用,催动失去动力的血液继续在体内循环。
经过病毒感染的人体,虽然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发生变异,但其各项体能指数均会以暴涨的幅度增加,感染体的肢体躯干能够承受高强度打击,就算骨碎筋折,仍然具有活动能力。除非真正意义上的脑死亡,才能彻底终结感染体的存活。
这种感染体如果大量出现,投放到战场上,那么就是一支高强度的作战力量。唯一不足的,是人体在经过感染之后,中枢神经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导致意识模糊,虽然攻击性很强,然而它们不能判断正确的攻击目标,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人猿计划得到了德国的技术支持,他们提供了一台庞大的机器,这种机器的超前性难以想象,用来干扰脑波,进而控制活体行为。当然,这种机器只是雏形,仍在不断改进中,幸好只是雏形。”马宝放下杯子说:“如果有充足的时间,让他们完全研发出这种机器应有的完善功能的话,那么产生的影响和后果,绝非战场上多了一支生物部队那么轻松,历史也许会被改写。”
携带原体病毒的小绿球,其实自身存活能力并不强,如果离开繁衍环境的话,存活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以无底洞为生产基地,直接把活人垂放下去,吸引病毒将其感染,成为第一道生产线。
“水中的庞然大物,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体,目前仍在研究中。它应该是小绿球的母体,定期繁殖。”
在无底洞下的那片水域里,生态结构很简单,生物就那么几种,食物链也同样简单。母体所繁殖的小绿球存活时间不算太长,它是那种两尺来长的泥鳅鱼的食物,泥鳅鱼则是母体的食物,这种简单的循环非常平衡,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如果没有外界干扰的话,这种平衡可能还会一直保持下去。
“在当时的环境下,如果从生物病毒到脑波设备都获得成功的话,很多人的命运会无比的悲惨。即便放到今天,这种生物病毒一旦出现,被某些激进组织获取,仍然会带来相当程度的骚乱。”
“现在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东联的人应该落网了,你们也完全占领了包子山。”我嘴上说的轻松,但回想一下,身上还是乱起鸡皮疙瘩。很难想象,如果自己生活的城市里某一天突然出现了大批绿皮人,打不死,甩不脱,那会是怎么样一种情景?
如果这些绿皮人里,还有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那么我想很多正常人说不定会难以抉择,不知道该不该打爆绿皮人的头颅,这种难以抉择的感觉,我体验过,严重的时候,它甚至会让人崩溃。
“老板,人猿计划就是这样的,听起来很可怕,不过,和先驱计划相比,它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忽略。”
第四十四章 谜底(二)
“你的意思,这个先驱计划要比人猿计划牛叉得多?”
“可以这么说,虽然先驱计划过去很多年了,但它所产生的后果足以让任何人都出一身冷汗。”马宝慢慢的跟我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感到庆幸。”
“为什么这么说?我希望你别和某些媒体一样夸大其词。”
“老板,我没有胡说,先驱计划很可能导致的后果,是毁灭,彻底的毁灭。”
马宝这句话顿时让我想起了半张被揉碎的纸条,一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半张纸条所得出的晦涩不全的译文。
德国,第1450次,没有收到,最终,导致毁灭,慎重。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马上把那半张碎纸片给找了出来,从包子山回来之后,我怕找人翻译这张纸片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一个,这些东西跟我其实已经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我只要救出自己想救的人,就不愿意再与包子山以及包子山内部的一切有什么瓜葛。所以一直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这半张碎纸片上具体记录了些什么内容。
我把纸片拼凑起来,铺在马宝面前,他的日文水平显然要比那个伙计高很多。马宝盯着纸片看了一会儿,说:“我们在包子山寻找到一点残存的书面文档,大多都是在销毁文件的地方找到的边边角角,内容残缺不全,不过我分析,这半张碎纸片和另半张纸片同属一份文件。不是什么秘密档案,是当时包子山356师团最高指挥官上报的一份文件。”
“这半张纸片的具体内容呢?”
“今日与德国技术人员配合,进行第1450次尝试性发射,累计上千次实验,从未收到任何回应,本部相关人员认为,此计划当立即停止,如无回应,将消耗甚巨,若有回应,也在未来不可判定之日期内,且,如能成功,最终之结果是导致毁灭,令皇国本土及所占版图乃至世界不存,恳求慎重。具体分析报告已随本件同发,上报师团长松原板石中将,转呈军部。”
纸片的字迹是完整的翻译出来了,但我仍然听的非常迷糊,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一无所知,暂时只能分辨出,这个所谓的先驱计划可能会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甚至,毁灭世界。
毁灭世界,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当时,核武还未研发成功,能有什么可以一举毁灭整个世界?我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了马宝。
“包子山所留存的资料真的很少很少,根据某些东联成员的供述,我们只能摸索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关于先驱计划,应该是德国人首先提出来的,他们很可能想自己秘密尝试,不过,日本因为某些原因参与了计划。先驱计划在包子山所展露出的部分,看似比人猿计划要简单,它只有两个组成部分,夺走你文件夹的工地,还有一个庞大的建筑群。”
“这两个地方我都去过,你继续说。”
马宝他们在包子山进行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详细勘察,这些人有特殊的背景,自然有时间和人员上的优势,所以几乎把包子山内部翻了个底朝天。那片工地不是一个科研单位,它确实像个工地,在挖掘什么。而那片庞大建筑群中的海量发电机组和复杂密集的机器设备,正如老赵所说,在当时的时代来说,非常超前。
“先驱计划在德国保留的那部分档案,至今仍然下落不明。老板,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扯几句题外话,一战至二战期间,特别是在纳粹执政之后,德国的科技,是呈不正常的趋势在发展。一直都有来自各个渠道的传闻,说德国寻找到了一些什么特殊的东西。关于这些,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无法确认。不过在包子山庞大建筑群里的设备,可能很好的证明了这些传闻。”
“是因为那些设备处理数据的核心是计算机?”
“老板,没想到你还能看出这些。”马宝点点头:“不仅仅是计算机,而是整片建筑群内的设备联合运作,全部都为了那个平台上的东西服务。你知道平台上的东西是什么吗?天线,巨大的发射天线,当然,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它的上半部分已经被拆除了,留下的只是个底座。这台天线如果没有被拆除,说不定到今天仍然可以用,不仅是在当时,就算在现在,它的发射功率也位列世界前茅。”
马宝说,在356驻扎包子山的时候,平台上方的洞壁其实已经被炸开了,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窗,那台天线就是这样工作的。可能是在356撤走的前夕,堵住了这个发射天窗。
“我们不得不相信,德国或者日本人,一定是得到了什么很特殊的东西,正是这些特殊东西显示或者被破解出的信息,教会了德国或是日本一点点科技手段。有理由怀疑,凭当时的理解消化能力,他们只把这些信息消化了万分之一甚至更少,但就是这微乎其微的收获,就让他们在这个领域远超世界各国,包括科技最先进的美国和欧洲。”
“这中间的东西,我确实听不懂,你就说说先驱计划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必须一步一步的讲,如果你直接听到结果的时候,可能会有不理解的地方。”马宝说:“老板,打个比方说吧,有一天你路过一个下水井的时候,突然就从里面蹦出来一捆钞票,当你捡到这捆钞票之后,你会有什么后续行为?”
“肯定会跳下去看看,看还有没有钞票可捡。”
“不错,正常人都会这样,但是如果你跳不进去呢?必然就会想一些办法。德国和日本当时就是这么做的,他们得到了这些超前的技术,就想寻找这些技术的来源。老板,你应该想象的出来,在当时世界上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是这些超前技术的来源地。”
说到这里,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马宝要说什么,这让我分外的震惊,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问他,我不由自主的就伸出手,朝头顶指了指。
“老板,其实有的时候,你的反应和理解能力还是挺快的。”马宝再次点点头,说:“猜的没错,这些技术的来源,不是这个世界,或者说,不是地球,甚至不是太阳系。它来自更遥远的地方,来自外太空。”
我彻底就晕菜了,这一下子扯的够远,而且够玄。
“老板,可能你不知道,我们最基本的处事原则,就是不会武断的否定任何一件事,一种现象,即便它有多么无稽,多么离谱,我们都会抱着肯定的态度去一步步的摸索。”
马宝在详细的解释,然而这个结果真的太玄了,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德国和日本究竟得到了什么东西,这仍然是尘封在未知地的绝密,不过可以猜测到,他们学会了如何寻找这个来源地的具体方式,所以他们造出了超前的设备,架设起超级发射与接收系统。
凭他们当时的科技水平,无法制造出超级飞行器去寻找这个技术来源地,所以他们只能用这种信息传播手段来尝试。
“这个超级发射天线已经是德国和日本的极限了,不过它所发射的波形信号在茫茫的太空里,就像万马奔腾中的一声蚊子叫,几乎不会被捕捉接收和注意到。不过无论它有多渺小,依然是存在的,既然存在,就会有被发现的可能。”
我终于完全明白了先驱计划的真正目的,德国和日本人要寻找的技术源头,可能是来自外太空的智慧生命,他们制造巨大天线的目的,就是为了尝试和这些智慧生命取得联系。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但是马宝,寻找技术源头,和毁灭有什么关系?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没有成功嘛。”
“其实,他们成功了。只不过这个成功来的太晚,而且不是他们所想要的结果。”
巨大天线所发射的信号以光速在太空穿行,但是在茫茫的星空中,光速能代表什么?在任何地方,生命的诞生都是一个无法复制的奇迹,可能需要一万个,十万个,甚至更多的巧合完全汇聚在一起,才能最终碰撞出诞生生命的那个巧合。
“老板,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在建筑群那里收到过一条警告。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在无形中已经见证了先驱计划的成功,当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
在太空中寻找一颗拥有智慧生命的行星,那种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但是马宝说,包子山巨大天线所发射的信号,在持续穿行了大概三十多年后,终于被接收了。也就是说,它可能真的触及到了德国人和日本人想要寻找的技术源头地。
“事实上,德国和日本参与先驱计划的大部分人,包括一些高层,都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后果极其严重,是毁灭的根源。”
第四十五章 谜底(三)
“他们忽略了什么?”
“从古至今,我们从来没有和其它星系内的智慧生命进行过具体的接触,虽然在各个国家的历史记载中,甚至近现代的一些事件中,有过令人怀疑的记载,可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依据,能证明我们和他们有过交流。老板,你想象一下,假如,只是假如而已,和这种智慧生命的接触,不可能像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人际交往一样简单。”
“这是毁灭的根源?”
“应该是,至少一些相关的专家已经下了推论。”马宝又倒了一杯水,说:“如果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的人遭遇,你估计无法知道他的性格,也无法判断他对你是否有敌意。在我们人类社会中,人的行为有道德底线的无形约束,就算你察觉这个陌生人对你有敌意,他会威胁到你,但你不可能直接动手就把他给杀了,绝大部分人在这个时候能做的,就是躲避。”
“你的意思是说,先驱计划中,德国和日本所发射的信号被智慧生命所接收,这让智慧生命感觉到了敌意和威胁?”
“因为这种尝试性的接触来的太突然,如果我是那个行星上的原住民,我也会产生一些主观上的猜测。接着刚才那句话,你在陌生地方遭遇陌生人,感觉到自己不安全时,可以躲避,但是一颗生活着生命的行星,能躲避吗?我的一些同事就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可能只有一个反应,先下手为强。当然,这种反应只能建立在对方的科技水平超级发达,能够在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进行毁灭行星的前提上。也就是说,对方很有可能是一大群不讲理的蛮横的人,不管你发射信号是什么目的和态度,他们或许会直接把你毁掉完事。”
“能一下子把整个世界给毁灭?有那么厉害的武器?”我脑子有点短路了,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话题,也根本不了解所谓的科技水平超级发达,究竟能发达到何等的地步。
“绝对有,我们不掌握,不代表别的智慧生命不掌握,事实证明,先驱计划中那架巨大的发射天线所发射的信号,已经被接收,并且,对方给予了回应。只不过这些回应,当初制定和进行先驱计划的人无法收到了。老板,你所接到的那条警告,就是他们的回应。”
“那条警报?警报的内容好像有点严重,但是我感觉对方并没有敌意,如果有敌意的话,可能不会提醒停止一切后续行为。”
“智慧生命也是一个群体,甚至说是一个社会,数以千万或是上亿的生命个体里,他们的思想与观点不可能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就如我们的这个社会中,有好人,也有坏人,有保守的人,也有激进的人。这条警告的发出者,很有可能是个人或者机构,他们的处事原则比较温和。”
当时我和小胡子老赵在建筑群内接收到的那条警告,虽然字义非常简单,但里面包含着几层意思。第一个,对方可能从接收的信号里分析出了很多信息,大致了解了发射者所具有的科技水平,第二个,对方拥有人类望尘莫及的科技水平,第三个,除去接收到信号的个人或者机构外,那些智慧生命的社会中肯定有极端的激进分子,如果是这些激进分子接收到了来自遥远星空外的试探性接触信息,他们估计会奉行先下手为强的原则,直接给予武力打击作为回应。
虽然双方距离很远很远,但这种打击迟早会来,它是毁灭性的。
我已经听明白了马宝要表达什么,如果信息的接收者是对方社会中的激进分子,那么当时在包子山内部,我和老赵小胡子所收到的就不是一条警告了,会是我无法想象的超级武器的毁灭性打击。
“所以说,很幸运,老板,我们很幸运。”
马宝说,对方的科技究竟达到什么地步,还不得而知,但仅从他们回应过来的信息就能看出端倪。先驱计划中,德国所生产的接收设备从今天的角度来看,非常落后,而且经过那么多年的搁置,能正常开机就已经不错了。然而,对方的回应方式是把复杂的事情全力简单化,不管是老旧设备还是现在的设备,都可以顺利的消化处理回应数据。
“老板,不用再流汗了,事儿已经过去,都成为过去。”
“我还有一个问题,马宝,在我们找到第二块金属物的时候,是谁通过对讲机跟我们对话的?我觉得那种手段也难以想象。”
“这个问题,仍在研究中。”
马宝所在的机构在进行包子山调查中,意外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力场。它的覆盖面积未知,而金属物所在的地方,大概是这个力场的边缘。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无法理解这个力场是什么性质,是如何形成的,总之非常的奇怪。
“老板,不要觉得我烦。”马宝把他可以说的事情说完之后,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我也不喜欢一个话题三番五次的说,可是……”
“马宝,你也不要觉得我烦。我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你们的能量,我很小心的想摆脱你们,住到这种偏僻而且不起眼的地方来,但可能在你的眼里,我的一切举动都是透明的。你不能明白,也不能了解,我真的很累了。”
我开始跟马宝讲述一些经历,我讲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怎么死的,讲到了自己的养父是怎么死的,讲到了曹实,麻爹。
一说起这些,心里那道蛰伏的伤疤,就像被血淋淋的撕开了。
“马宝,我讲的东西,你可能还是不明白,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懂得,那种失去是无法承受的。我经历了那么多,才慢慢的平静下来,我不想再搅合到任何一件与生活无关的事情里去,让我好好活着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讲述打动了马宝,尤其是在我讲到曹实和麻爹死去的时候,我看到他一直很沉着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
“老板,我懂。”马宝沉默了很久,说:“我,还有我的同事,都曾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在面前,无论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可是在那一刻……”
我们两个默默无言的对坐了半天,马宝慢慢站起身,对我笑了笑,说:“我走了。”
我把他送到门外,目送他走下楼梯,然后消失在视线中。他并不能左右自己所在的机构,但我相信他一定替我说了很多话,因为从他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受到类似的打扰。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马宝。
又过了几天,小胡子亲自来了,我觉得有点诧异,因为他的脾气我很了解,他很少会亲自来找我,有时候甚至连电话都不会打。我知道这并非是一种疏远,只是他不想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他再一次非常详细的问我关于两块金属物的事情,金属物被马宝带走了,我只能根据自己的记忆描述。在他询问这些的时候,我就有种隐隐的感觉。
“你要做什么?”
“我想知道家族的事。”小胡子说:“我想知道家族传承的背后是什么,想知道家族为何与众不同。”
“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成百上千年之前的事了,它距离我们太远,现在再去寻找什么,即便找到了真相,又能怎么样?”
自然,我也很想知道,六指家族异于常人的真相是什么,但是经历了那么多,让我明白了真的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过好现在更重要,过去的,我无法知道,未来的,我无法掌控,只有现在,最真实,它属于自己。
“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小胡子淡淡笑了一下,可能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这么说话:“我是一个坐不住的人。”
我没能劝阻他,有些话我不能说,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虽然带有家族的血脉,有师姓的血统,但他已经不属于家族的嫡系,或许他这一支再传承几代,就会彻底从家族中脱离,和师姓家族,和六指家族没有任何关系。
“你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
这是我们两个人最后两句对话,之后,小胡子走了。
他虽然走了,我却相信,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尽管他在有的时候,和一个正常人一样会显得脆弱,但我固执的认为,那种脆弱只是一瞬,很短很短的一瞬,只要眨眨眼睛的功夫,他就会挺过来,和从前一样强。
当他走了三个月之后,我时常会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猜测他现在在那里,在做些什么。
当他走了半年之后,我除了猜测,还有一些发自内心的不安,尽管这种不安并不强烈,但仍然会让我失眠。
第二年的清明节,他没有回来。有时候,我会掏出手机,拨打他的号码,在我一次次听到关机的回应声时,会握着手机发呆。
之后,再拨打手机的时候,已经停机了,再接下来,这个号码成了空号。
他在那里?他在干什么?
在他走了很久之后,我把这种猜测当成了一个习惯。有时候,我会突然做一个梦,在梦里,我看到了小胡子,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在一片仿佛空旷了千万年的大地中,孤独的行走。
我被这个梦吓醒,梦让我感觉不祥,然后就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这是个梦,不能作数的。
只是个梦而已。
第二季完
第一章 小胡子的过去(一)
小胡子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关于他的消息,我能做的只有等。我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一刻不离,即便睡觉时也会放在枕边,可能我始终臆想着,某一天的某一刻,小胡子的电话会突然就打过来。
但是没有,一直都没有。
和尚依然在南京做他的生意,有时候他会顺路过来看看我。他的一条腿彻底不行了,走路很困难,到老的时候肯定离不开拐杖。但现在仗着年轻力壮,坚持不肯借助任何外力,自己拖着一条腿跑来跑去。
我们喝酒聊天,说着说着就会把话题转到小胡子身上。每当这个时候,我和他的语气和眼神都会不由自主的黯淡。
“没事的,他一定没事,你放心。”我跟和尚沉默着对望了半天,几乎同时就和对方说出了这句话。
小胡子走了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都是琐事,其中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要结婚了。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个普通的正常人,所以成家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但是我的情况还是和别人有些不同,雷朵的家人跟我的家人没有进行过任何接触,雷英雄答应了婚事,我心里清楚,如果我和母亲说起这个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反对,不过我还是郑重其事的跑回去一趟,当面跟她说了,征求她的意见。
母亲看了雷朵的照片,她的情感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仿佛都蜕化了,但我能看得出,她很高兴。
“好好过日子,不用惦记我,我很好。结了婚,要对人家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要发脾气。别人家把闺女养那么大,嫁给你,是要你对她好的。”
母亲罕见的说了很多话,我点头听着。说这些的时候,姨妈一直都在旁边,虽然她一直在微笑,但我有些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事情就这样定了,具体的细节都是张猴子安排的。雷英雄算是正式洗手了,但他的面子还在,宾客非常多。道上的人不讲究,有些人故意闹腾,敬酒敬到每一桌,我都得陪着喝点,一圈下来,我已经开始飘了。
但是我喜欢这种飘然的感觉,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唯一让我感觉遗憾的,就是口袋里的电话没有响起,也没有看到小胡子的身影。这辈子我就打算只结一次婚,但他没有来。
结婚了,书店改成了花店,我想我真正的成为一个普通人,工作,休息,买菜,做饭,看电视。平淡的生活中有一种令我沉迷的安静,很幸福。只不过心里还有一个结,随着小胡子离开的时间越长,那种担忧就越甚。这样的担忧会扰乱我,有时候做着一件事,会不由自主的发呆出神。
我牢牢的记着小胡子离开的具体时间,当这个时间到了三年的时候,我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恐慌,事情会不会一直都这样?他会不会永远都不再出现?
很多人都说过,这个世上无论谁离了谁都不是不能活了,或许这句话是对的。但有的时候,一个人的离去,就好像从自己生命里剥离出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这些被剥离的部分无法弥合,它将永远缺失下去,以致让生命都不再完整。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或许会渐渐变淡,然而只要有人无意中提及,那就像是让自己被动的打开了记忆的门。
如果他永远都不再出现,那么只能证明,他死了。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但我知道那种担忧和心结,可能一辈子都解不开。
三年,足以改变很多很多事情,我的生活完全进入了之前预想的轨道。只是握着电话出神,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一天深夜,我被一阵电话的铃声惊醒,那根已经崩了三年的神经顿时像要断了一般。我的睡意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把抓起电话。闪亮的屏幕上,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我的手有点颤抖。因为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寥寥无几,此时此刻,这个陌生的号码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飞快的按下了接听键,喂了一声。
“是我。”
我只听到了两个字,却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这是小胡子的声音!是他的声音!
我有点语无伦次了,前言不搭后语,啰嗦了一堆,因为我太激动,这样的激动无法控制。足足过了几分钟,我才调整好了情绪,和他正常的交谈。
小胡子说他就在长沙,如果我有空的话,明天可以去见他。但是我已经等不到明天了,问清楚他的地址,就匆忙的开始穿衣服。我心里的激动还是没有完全平息,连灯都忘记打开了,就那样七手八脚的找自己的衣服。
“是他的电话?”雷朵打开了灯,把我的衣服递了过来。她很了解我,知道除了小胡子的电话之外,没有人能让我这样失态。
“你先睡,我去见见他。”
我像百米冲刺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小胡子所留的地址,那是个不大也不小的酒店,位置比较偏。我真的有点失态,酒店的玻璃大门是关着的,但是我竟然一头就撞了上去。不过额头上渐渐鼓起的包让我很庆幸,小胡子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
但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有些惊讶。这是小胡子吗?
猛然看上去,他还是原来的他,泰山压顶而其色不变,任何时候都保持着那种冷静和沉着。就算之前他和雷英雄的队伍从阿里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他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这一次,他好像又消瘦了一些,脸变成了古铜色,从额头到脸颊上,有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
让我感觉惊讶的,其实并不是他外貌上的些许改变,而是他的眼神。对于他,我自问非常熟悉,人的样子可以变化,但从眼睛中流露的那种目光,却很难改变。我感觉他的眼神变了,夹杂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我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不过,当我们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到他仿佛波澜不惊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温度。我没有急着问他,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些什么,他既然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这些。
“还好吗?”小胡子慢慢的点了一支烟,这又让我有点意外,过去他偶尔会抽烟,但并没有烟瘾。但这时候,他抽烟的动作虽然缓慢却很娴熟,两根夹烟的手指的指甲已经被熏黄了。
“都很好。”我笑了一下:“我结婚了。”
小胡子夹烟的手顿了一下,尽管很短暂。他不再说话,仿佛在思考什么,等到一支烟抽完,他又接着点了一支,对我说:“如果你有空的话,替我做件事吧。”
“你说。”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连他要我做什么都没有问。
“在这之前,我想和你聊聊,时间会比较长。”
“好,聊聊。”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非常确定自己之前的那种感觉了,小胡子变了,他让我感觉有一点陌生,这种陌生是透过一些东西感应出来的。
是什么,让他都变了?
他拿了几瓶青稞酒,然后又给了我一个不太大的包,里面装着很多照片,还有几个厚厚的本子。我随便翻了几张,这些东西应该是在旅途中拍摄和记录的,我就觉得,他要跟我讲讲这三年里的一些经历。
然而我猜错了,而且根本想象不到,这次聊天的切入点竟然是小胡子过去的事情。我知道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过去的事,所以我尽管和他很熟悉,却总觉得他身上有点神秘。我很纳闷,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谈起自己过去的事情,不过我没有打断他,两个人喝着酒,开始了这次交谈。
小胡子大多数时间都是孤独的,这样的孤独可能和外部原因有关,但更多的因素是他自己。他沉默着行走,就像行走在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他不希望别人了解自己,甚至有的事情,连他本人也不愿想。只有在偶尔必须使用身份证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自己的名字,向腾霄。
他的母亲,是个有主见的女人,有点泼辣,甚至说有点强势。他的父亲,寡言却温和,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和母亲争执过,无论母亲如何霸道或者指责,父亲总是淡淡的一笑,把一切都装在这个淡淡的笑容里。
一直到他长大了之后,才真正明白了父亲的温和与包容,这种温和与包容让很多女人没有抗拒的能力。或许吧,如果不是父亲的这种性格,他的母亲当时可能就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自己的家族彻底决裂。
他的父亲是个踏实的人,很心疼妻子和儿子,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呵护他们。他没有多少朋友,没有什么嗜好,生活之余,他的乐趣就是到后山一座不知道建于何年何月的小庙去,跟庙里唯一的一个老和尚喝茶聊天。他经常带着年幼的小胡子一起去,让儿子在自己的周围玩耍。
小胡子的童年比我幸福,快乐,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他有一个真正爱他的父亲,这种爱足可以弥补清贫的生活。
但是这种幸福没有持续下去,在他八岁那年,连着发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从某种程度来说,影响了他的成长轨迹,甚至说影响了他的人生。
第二章 小胡子的过去(二)
两件事都给小胡子留下了极深极深,乃至终身都无法抹去的印象,或者说,那是一种痛楚,很难承受的痛楚。
第一件事,父亲死去了,他们家境不好,他的父亲又不会经营或者谋生的手段,种一点薄田,到山里采一些山货度日。他的父亲身体不是很好,做活的时候比较吃力,尽管他的母亲曾经无数次斥责他,让他不要做那么多,但是父亲总是淡淡的一笑,背起自己的背篓进山。
那个时候的小胡子,是很渴望父亲进山的,因为他知道,只要进山回来,父亲一定会卖掉山货,顺便给他带一些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几块水果糖,两本小人书,所有孩子童年时候迷蒙又七彩的梦,其实都是这样编织的。
然而这一次,父亲走了三天都没有回来,小胡子的母亲急了,带着小胡子进山去找。最后,他们找到的是一具尸体。他的父亲死了,是摔死的,从一处悬崖上失足掉了下来。
当时的小胡子只有八岁,他甚至不能清楚的了解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看到了父亲身亡的地方,尸体已经完全摔的没有人样了,周围的石头上溅满了凝固的鲜血,像一幅任何人都无法画出的悲凉的画。他忘记了流泪,直接冲到了父亲身旁,当他紧紧抓住父亲冰冷僵硬的手时,他知道了一件事,自己的爸爸死了,永远都不会再活过来。
这是小胡子第一次体会失去的痛苦,这种痛让人无法接受承受,让小胡子有一种哭的将要窒息的可怕感觉。他痛恨这种感觉,他发誓永远都不要再面对这样的失去。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非常非常大,甚至连他的性格和成年之后的某些处事原则都受到了影响。他不轻易接纳任何人,但一旦接纳了对方,就证明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生命里无比重要的一部分。当面临危险,两个人里必须死一个的时候,他宁可舍命去挽救对方。因为八岁时的那场经历,让他对失去无比的恐惧,他宁愿死,也不要再经历一次失去。
第二件事,在他父亲死去了两个月之后,他的姨妈出现了。
对于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甚至从来没有听父母提及过的姨妈,小胡子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姨妈初来的一两个月里面,每天都是在痛哭中度过的,大声的哭,小声的哭,默默的哭。他的母亲还没有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挣扎出来,就又遇见了这样的事,她什么都做不成了。
在姨妈平静之后,小胡子终于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惨事,他知道自己的姨夫被人杀害了,自己的表弟不知所踪。小胡子当时虽然还很小,但他能够体会到姨妈的心情。
因为在他看到自己父亲的尸体时,心里也是一样的痛。
在小胡子的印象里,从小到大,他的姨妈从来没有笑过,哪怕最浅最淡的一丝笑容都没有,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呆呆的一坐就是一天,捏着一张照片,自己看,自己落泪。
那个时候的家境越发的差了,母亲要下地去干活,八九岁的小胡子也来回的跑,但他并不是和其他孩子那样胡乱跑着玩,他用弹弓打鸟,只是为了让晚饭里多一点点肉,他会把饭菜端到姨妈的房间里。
煮熟的肉散发一点香味,姨妈把碗里那丁点肉夹给小胡子的时候,只有十岁的他紧抿着嘴巴朝后面退,说自己已经吃饱了。姨妈望着他,默默的把碗放下来,走到他跟前,用手在他腿弯那里比划着。
“你弟弟如果现在还活着,也有这么高了”
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每每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就能察觉出姨妈眼神中那种默然却又撕心裂肺的痛。
每次当他端着剩了大半碗饭的碗筷走出去时,身后的屋子里就会传出压抑的哭声,尽管已经过去两年了,但这种哭声仍然没有消失。小胡子知道姨妈可怜,也知道有些痛,可能是永远都不会消除的。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心里恨死了那些杀了姨夫,又抢走了表弟的人。他慢慢的走,回头望着传出哭声的房间,自己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清算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家庭的接连变故让他学会了一些东西,他比同龄人都成熟的多,稳重的多。他虽然和父亲一样少言寡语,但总是习惯在沉默中思考。他不愿再有任何失去,他想好好的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怀着这种心态,他开始偷偷的溜到很远的后山去,去找那个同样孤独怪异的老和尚。那真的是个怪人,但小胡子知道,这个老和尚不简单,虽然他的胡须都雪白了,却能一拳打断一根胳膊粗的小树。
说不清楚这个老和尚是念着和他父亲的交情,还是确实对小胡子这个人看重,总之对他很关照,教给他非常多的东西。小胡子的性格坚毅,他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就不惜为之付出任何代价,他觉得要耗费很长很长时间,才能让自己变的很强,足以面对一切。
但是老和尚却摇头,他说不需要太长太长的时间,他只教到小胡子二十岁。
“身上的功夫,从那里都能学到,但有的道理,却不是谁都能传授给你的。”小胡子喝了一口酒,说:“他所教会我的,其实只是一句话。”
那是小胡子十几岁的时候,老和尚和他的一次谈话。因为在这时,小胡子已经从母亲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家族的事,他的心绪受到很大的干扰,他不知道自己孤身一人该从何做起,又该如何去做。老和尚并不了解具体的细节,但他能察觉出小胡子的不平静,
他没有长篇大论的敦敦教诲,只给小胡子讲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或者说,这并不算是故事,而是几句话。
“佛心怜悯,魔心邪异,行善,为恶,皆出本心,以本心行事,救人,杀人,都是功德,都成正果。”
这是让小胡子铭记了半生的话。
又过了两三年,小胡子终于知道当初自己刚刚找到这里的时候,老和尚说教他到二十岁的真正含义。因为在他二十岁时,老和尚圆寂了。跟着老和尚一起生活了几年的老赵独自离去,只剩下小胡子一个人。
他开始了闯荡,从这里到了南京,他身手好,又善于用脑子,所以尽管势单力薄,但根却一点点的扎深了。也就是在这期间,他重新有了一种认识,他觉得自己要做的,不仅仅是找到我那么简单。因为只要铜牌大事件没有完全终结,那么这个家族后代的成员一直会无形中被席卷进去,他们逃脱不掉。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从这时候开始,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彻底终结大事件。
小胡子喝着酒,讲的很详细,几乎把他到南京之后的最重要的经历全都讲述出来。这样的讲述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但又让我越来越奇怪,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不明白小胡子的意思,对他熟归熟,但他心里的事,没有人可以猜得透。望着他那张古铜色的脸庞,和那道有点扎眼的伤疤,我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然而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小胡子眼神中的目光都变了?
他从小时候一直讲到和我相遇,这才停下来。天已经快亮了,我们两个喝了很多酒,一直到这时候,我才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另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在过去,包括他伤重将要死去的时候都没有过。
那是一种疲惫,发自内心的疲惫,就好像一个人猛然间把自己应该经历的东西全部经历了一遍之后的样子。
“是不是累了?”我问道:“反正你回来了,时间多的是,咱们随时都可以聊。你先休息,好好睡上三天,保管精神就恢复了。”
小胡子默然摇头,我劝不动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个人之间开始沉默,过了一会儿,我就问他:“对了,你说要我帮你做什么?”
“那件事放到后面再说,我离开了三年,对吗?”小胡子拍了拍装着照片和本子的包,说:“讲讲这三年里的事,一些东西我记下来了,你可以一边听一边看。”
“你说,我听着。”我本来有些困了,只不过强打精神,但小胡子要讲这三年里的事情,我就使劲的揉揉脸,驱赶倦意。我觉得如果了解他在这期间的经历的话,那么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样看似细微,却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胡子当时离开的目的,我很清楚,他为了寻找家族的根。不过他当时跟我说的时候,并不把这个目的当成离开的主要原因,他说他习惯东飘西荡的生活,没有根,想到那里就走到那里。
我认真的听他的讲述,这些讲述让我有些动容。
第三章 第一个地点
小胡子当时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太复杂的想法,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寻找家族的根。他所得到的一点信息,都是马宝告诉我的,笼统模糊,他要做的就是从这些笼统模糊且很匮乏的线索里找到有用的东西。
他出发了,把第一站的目标定在甘肃,因为之前的一系列经历中,经常都在甘肃宁夏一代活动,相对来说比较熟悉。当他独自离开,越走越远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可以过的好,安静的活着。
有些小说和电影里,有种很狗血的桥段,某男(或者某女),倾其所有甚至付出了更巨大的代价,只是为了让自己爱的人可以好好活着,可以让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遇到下一个他们所爱的人,而自己则在他们寻找到幸福快乐的时候默默的离开。
如果小胡子看过这样的小说或者电影,或许他也会觉得这种桥段恶俗且不堪入目,这个世界上,有那样高尚,或者说有那么二的人存在吗?
可能吧,连小胡子自己都不曾想过,他就是那样的人。他可以付出生命,只为了让我活下去,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的时候,他又独自离开,只因为不想打扰我正常的生活。
包子山里发现的关于六指的信息,其实就是那两块不知来历的金属物,除此之外,什么线索都没有。在这之前出土的其它两块金属物,有一块来自甘肃,具体说,是甘肃玉门一个叫梁子河的地方。
玉门本来就很偏,人口不多,至于梁子河这个地方就更不用提了。小胡子到了玉门之后,想办法问过这件事,但是被问的人好像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他就想着可能是时间太长了,再加上事情本身被人为的封锁或是掩盖起来,所以到现在,已经没人知道这些。
没有办法了,小胡子想要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就要耗费时间耐心的找。他这样的人,能找的也是同行,玉门这边吃土饭的人很少,而且大部分来自外地,倒腾些有价值的土货就走了,不会长时间的逗留。最后,他花钱找到了一个叫拐子的本地人。
拐子也不了解这件事,不过他说可以打听,但是可能要花一些钱。他们直接就离开玉门,赶到梁子河,打听消息的事都是拐子出面去做的,小胡子没有露面。梁子河毕竟距离当时出土金属物的地方近,拐子跑了一圈之后,带回来一个很重要的情况,他打听到了事发的具体地点,那是梁子河附近一个叫小夹山的村子。
“小夹山的人好像有点忌讳提及这件事,你做事有点分寸,山高皇帝远的,出点意外也不好善后。”拐子临走之前提醒小胡子。
小夹山可能是梁子河周围最大的一个自然村,这个大也只是相对而言。这里自然环境不好,村子穷的要死,一户人家里的壮劳力拼命干活,只能勉强保证一家人可以吃饱。小胡子来到这儿的时候,第一感觉就仿佛回到了当初去过的扶土山人民公社。
金属物的事情过去了十来年,这时候的小夹山已经完全平静了。小胡子没有冒然跑到村子里面去问,他暗中观察了两天,然后就找到了一个村民。当他问起关于十来年前的事情时,这个人的脸色就有点变了,但是小胡子的眼光很准,他直接掏了些钱递过去。
“你问那块金板板的事,会被人骂死,幸好问到我了。”这个村民收了钱,还不承认自己占了便宜。
“你见过那块金板板?”小胡子一听就知道,村民说的金板板就是那块来历不明的金属物。
“没有没有,村里见过那块金板板的人都死了。”这个村民连连摆手摇头:“这都是听人说的。”
“金板板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带我去看看。”
一说起这个,村民就有点头皮发麻的样子,只不过他收了钱,就预感到了这一点,所以还是壮着胆子带路。
那个地方距离村子有十几里,他们没有交通工具,只能徒步走过去,途中,村民讲了当时的情况。这个地方一直都有些奇怪,但在事发之前,村子里的人对那个地方并不忌讳,反而认为那里是一块有灵气的地。因为自然环境不好,村子周围能长植被的地都被开垦种了粮食,除了这些耕地之外,别的地方几乎种什么都种不活,然而只有那个地方,种的树苗能活下来。
村子里的人当时就在那边种了一些树,当然,他们不可能有什么绿化的概念,种树只是为了长成之后可以卖点钱。种下去的树疯长,两年就长得很高大而且茂盛,这些树大概就是村子里除了种粮食放羊之外唯一的额外收入,所以他们很重视,有专人在照看这些树。
接下来就发生了点事,这百十棵树附近几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只有七八米高的土包,自从种树到现在两年多时间里,护林的村民从来没有注意过这里,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不正常的现象。但是在一天上午,三个村民在小林子这边,听到土包那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他们被吸引了过去,围着这个不大的土包转了一圈之后,三个人就发现在土包的背面,不知道怎么出现了一个直径只有一米多的洞。
这附近肯定没有人,但这个洞很像是挖出来的洞,周围的沙土不停的朝里面流,从洞里传出的声音很飘渺,三个人围着这个小洞看了半天,他们就觉得这种飘忽的声音仿佛是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敲钟声。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莫名其妙,据一个幸存者说,当时他们就好像喝酒喝多了一样,心里有种非常强烈的欲望,想进去看看。这种欲望出现的很突然,而且越来越强烈,仿佛是快要饿死的人猛然发现了满满一桌食物,没有别的想法,哪怕吃完这一顿马上就会死也非要去吃,最后就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听到这里的时候,小胡子就产生了判断,这三个人肯定是被什么不为人知的因素影响了,否则正常的成年人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总会进行常规的思考。
三个人里,下去了两个,他们没有照明工具,就捡了些干树枝扎成一捆。两个人顺着洞口就钻了进去,剩下的一个守在外面。
剩下的这个人也是唯一的幸存者,当时他无法透过洞口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是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之后,进去的两个人猛然就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叫声从洞口飘出来,让这个幸存者的思维一下子清醒了很多,他感觉到害怕,极度的怕,因为那种叫声有点离谱。
这种声音不好形容,就好像一个人路过坟地,从一座老坟的坟头上突然伸出一双手,抓着路过的人使劲朝坟里拖的时候人所发出的惊恐的喊叫声。
这个幸存者完全没有任何勇气自己到里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被吓到了,那种叫声越来越模糊,但越来越凄厉,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的拖住他们,啃食他们的血肉。幸存者屁滚尿流的逃回村子叫人。在这种与世隔绝的村子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点特殊,平时磕磕碰碰自然是免不了的,但他们都有相处的底线,就算两户人家昨天刚刚吵架翻脸,今天如果其中一家出了什么事,另一家不会站着看热闹。所以幸存者跑回去一说,几十个壮劳力丢下地里的活就赶了过去。
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他们不知道两个人的死活,立即有人就钻了进去,想把之前进去的人给拉回来。但是十几分钟之后,从洞口里再次飘出了那种撕心裂肺一般的呼号声,虽然当时正是大白天,这样的呼号声却冰冷阴森。
如果这样的情况放到外界去,救援行动肯定会立即停止,已经进去的人能否救回来是个未知数,但活着的人不会再盲目的冒险。然而村民的思想都有点朴实甚至说呆板,认死理,他们认为人是从这里陷进去的,就必须从这里把他们救上来。
紧接着,又下去了五六个人,带着农具当武器,而且身上还有绳子,至少出现意外后,外面的人可以借绳子把里面的人给拉回来。这一次,传出的呼号声更凄惨了,十几个人在外面一起用力拉绳子,绳子拉回来的时候却是空的。
村民们不能说不害怕,但同时又无比的愤怒,接二连三的下去了十多个人,没有一个活着上来。一直到死的人多了,他们才停止了这种不要命般的援救,有年纪稍大些的人开始劝,让人不要那么莽撞,他们说这个地方邪气很重,现在已经招惹上了,如果处置的不好,说不定会殃及整个村子,所以需要一个有本事的人过来镇一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