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绿尸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怪异的笼子让我头皮一点点的发麻。而且对眼前这片茂密的丛林,产生了新的看法。这里不是从来无人涉足的一片原始密林,有人来过,至少有几批人来过,包括那一整支消失在这里的部队。
“这会不会是工兵营丢下的东西?”张猴子也在伸手比划着眼前的笼子,但是笼子锈的面目全非,已经难以判定它被丢弃的具体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几十年前的工兵部队在作业时需要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是总觉得笼子和工兵的任务之间搭不上任何关系。之前耿长根在闲谈的时候也提过,有胆子大的人,会到这边的边境丛林里偷猎印度支那虎,不过偷猎的人不会把整只虎带走,他们常常就地肢解虎尸,只拿有用的东西,用不着这样的笼子。
“走吧。”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围绕一只笼子展开推测和联想,只有全力追上前面丢弃烟头的人,才跟我们的目的有关。
但是这只怪异笼子的出现,让整片密林又披上了一层神秘且阴森的阴云,这些伙计们都更加小心,我们走到了对面的山上,不过之前的痕迹到了这里就不见了。我打量四周的环境,丢弃烟头的人估计不会单枪匹马闯进来,他们应该是一个团队,否则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他们可能从一片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地域深入了,所以我们找不到什么痕迹。
我们走的不是直线路程,不过大致是一直向西的,张猴子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按制式地图估计一下的话,再向西一百四十多公里之后,就会离开国境线。
而此刻,我们已经完全置身在这片密林的最深处了,前后左右都是茫茫的山和林海。我只想了一下就对他说,继续找下去。
并不是我愿意再进行冒险,其实这两年里,那种平静平淡的生活虽然让人乏味,但是那才是正常人所过的生活,至少不用每天入睡之前去担心会不会看不到明早的太阳。
只是我不愿意再失去,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也不愿失去,尤其是那些在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因为我失去过,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以至于到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眼睛发酸,心脏隐痛。
这种失去的感觉,不好形容,而且任何旁观者都不可能理解这样的心情和感受。就好像看见别人家死人了,可能旁观者会感觉难过,但却不会像死者的家人那样难过。
我让队伍里的伙计有计划的散开,在周围依次寻找可能存在的人为痕迹。但是之前丢弃烟头的人仿佛调整了行进的方式,他们不想留下太多的行进痕迹,尽管是在这种几乎不可能存在人迹的地方,这些人依然逐渐的小心起来。我们用了四五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几段被折断的树枝,顺着这些树枝,我们发现一片草皮上遗留的脚印。
脚印只有一个,是草皮上一块很松软的地方留下的,好在这几天一直没有降雨,脚印遗留了下来。
“雷爷被人绑了?”张猴子猜测着对我说:“如果不是被迫的,那些旅行者不可能一路走到这里。”
我看着脚印在思考,雷英雄这种人,在过去的崛起中不可能不得罪人,如果说他洗手之后遭到报复,我一点不觉得奇怪。但是许晚亭还有杜青衣那帮人死掉了,雷英雄虽然在盘龙山折损了家底,但仍然没有倒下,谁敢打他的主意?
退一步讲,即便雷英雄被报复,那么报复者的动作不会这么大,一下子把不相干的十几个人全都按住,而且他们没必要费这么大力气,直接在林子里毙掉雷英雄就算完事。
我不知道旅行者和这个脚印的主人之间,是否存在一定的联系,但是根据张猴子的推测,我做出一个判断。
如果说雷英雄真的是被某些人绑走的话,那么那些人的目的其实并不单单是雷英雄一个人,而是整个旅行团。雷英雄只不过是参加了这个旅行者的队伍才发生意外,如果他此刻还呆在长沙的家里喝茶,那么这些事情估计就不会发生。
当然,这些只是推测,因为我们没有其它更多的线索。
因为这个脚印的出现,让我觉得,一直到目前为止,我们行进的路线还是基本正确的。接下来的路就走的比较慢了,这么大的密林,要全力寻找之前的人留下的痕迹,才能尽力避免把对方跟丢。
尽管丢弃烟头的人有意隐蔽了他们的前进路线,但是在这样的地方,想彻底清除所有的痕迹,比较困难,除非是猛然落下一场大雨,把一切冲刷的干干净净。所以我们走的比较慢,不过一直都在沿着那些不显眼的痕迹在走。
到了当天晚上的时候,两个伙计在行进途中发现了一点情况。因为他们都是吃土饭的人,所以对土层上的变化很敏感,他们在一棵婆罗双下发现了一片被反填回去的土。这些土被反填回去的时间不会太长,至多在半个月之内。
也就是说,就在半个月之间,有人挖开了这片土,之后又把土填了回去。至于他们在挖什么,目前还不知道。
两个伙计把情况跟我们说了,然后张猴子就问我要不要再挖开看看。按照这些伙计的习惯,看见回填土是不会染指的,因为值钱的东西已经被人提前带走了。但现在跟下坑找货根本不是一回事,我就让他们试着去挖。
回填土很松,但是泥土非常潮,几个伙计在手电的照射下小心的挖着,我们在旁边看。一铲子下去,翻出来的就是粗大到不可想象的蚯蚓和叫不上名字的虫子。挖到一米多深的时候,伙计的铲子就勾上来一大坨东西。
东西被甩到坑上,花里胡哨的一团,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张猴子用水稍稍冲掉了上面的泥土,然后用刀子拨着这团东西看,看了几分钟,我们就看出一些端倪。
这一团东西不是一个整体,是好几个玩意儿被粘成了一团,泛着一种和铜锈一样的绿色。一个边长十五厘米左右的铁盒子,一只扁平的壶,像水壶,还有一支已经看不出型号的枪,其余的东西,已经烂到无法分辨。
“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张猴子疑惑的问我,我只能勉强分辨出,这好像是一套装备。
“这个”一个伙计站在后面,拿着手电对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试探着跟我们说:“这个好像是鲁德丛林急救药箱。”
“什么?什么鲁德什么箱?”
这个伙计可能平时对这些玩意比较感兴趣,经常在网上看相关的资料。他说,这个东西离现在已经很久了,是二战期间美国装备在部队的一种应急药箱,装备这种药箱的基本上都是远征东南亚和太平洋诸岛的部队,药箱是专门根据丛林作战需要研制的。
“还有这支枪。”伙计蹲下来,用树枝来回翻着那支已经锈成一坨的枪,说:“锈的太厉害,不过根据外形看,有点象M3冲锋枪。”
和丛林药箱一样,这种枪也是美国研发生产的,生产厂家是通用汽车公司,生产阶段在二战期间,据说一共造了几十万支。
“这是美国人丢下的东西?”
“很难说。”伙计否定了这个说法,因为药箱和冲锋枪虽然是美国制造,也有美国部队在用,但是二战期间,英国人还有很少一部分中国远征军也用了鲁德丛林急救药箱。至于那种M3冲锋枪,范围就更广了,美国人在用,英国人在用,欧洲的德占区游击队在用,甚至一些日本人都在用。
单从这些装备上来看,无法判定其主人的身份。
这团烂装备的出现,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也让我感觉陌生,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它都距离我,距离现在太远了。
我们在看这团装备的时候,那边的伙计仍然在挖,很短的时间里,他们又挖出了一些东西,具体说,是一些散乱的骨头。队伍里的伙计对骨头,尤其是人骨头相当有研究,因为时常都会在坑里见到。所以他们挖出了一些骨头后,就断定这是人骨。
但是这些人骨,有一点让人毛骨茸然的感觉。
它们可能是在被挖出来的时候拆散了,凌乱的埋进坑里,骨头上的肌肉组织早烂光了,而骨头本身,不知道什么原因,和那团烂装备一样,骨头上到处长着一片又一片惨绿惨绿的斑。有人把所有挖出来的骨头拼到一起,地面上就多了一架绿森森的骨架。
骨架的骨头几乎都在,说明这个人直接死在这里,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一点点被埋入了地下。
“他老婆偷人了?连骨头都成绿的了,死的真狠。”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他肯定死了很久,如果不是被人挖出来,可能永远都没有得见天日的机会。
“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这时候,之前发话的伙计在那团烂装备里倒腾了片刻,突然就转头对我们说:“这些装备如果是他的话,那么我知道他的身份。”
第五章 血迹
伙计的话马上把我们吸引了过去,张猴子紧走了几步,到他面前低声呵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这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能知道?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的嚼舌头。”
这个伙计比较老实,张猴子这么一说,他就不敢再开口了。我看他之前说的那个什么丛林急救箱和冲锋枪的时候比较靠谱,显然是有相关的知识,所以就拉开张猴子,让他说下去。
“卫老板。”伙计看看我,有点为难:“这都是我猜的,不能确定完全正确。”
“没见到的事,都是猜出来的,没事,你说。”
“卫老板,猜测的前提,是这些装备必须属于死者。”伙计蹲下来,他已经把那一团看不出形状的装备一点点的分开了:“如果前提靠得住,那么这个死者应该是英国人。”
“有什么根据?”
“是这个。”伙计单独扒拉出来一个东西,这个东西不大,能清除掉的污物和锈迹已经被他清除干净了,但仍然看不清楚,他解释道:“这是一枚金属臂章。”
伙计把这个东西拿的离我近一些,在他的指点下,我就看到这枚臂章上残留的模糊的图案。因为我没有接触过相关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看这枚臂章的图案就觉得有些抽象。伙计跟我说,图案是一把短剑和一双翅膀组成的。
“完整的图案下方,还应该有一行字母,但是现在看不到了。”伙计说:“这是英国SAS的标志。”
我不懂,所以对这个什么SAS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对于一些从事军事研究或者是军事爱好者来说,SAS的影响力是相当大的。
这是英国第一支,同时也是世界上第一支参与正规作战任务的且是现代意义上的特种部队,组建于二战初期,全称是英国皇家空降特勤团,简称SAS。
“是个特种兵?”张猴子也听的有点晕乎。
伙计点点头,在二战初期的时候,这支特种部队只是刚刚组建,从人员训练到任务规划上,算不上绝对的完善,但是在当时,绝对是一支奇兵。伙计说,他平时关注的一些关于SAS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在六七十年代直至现在,SAS基本成熟之后执行的相关任务,对于组建初期的SAS,他知道的不多。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SAS的成员,那就有点奇怪。”
伙计告诉我们,当时这支部队主要出没在欧洲和北非战场,远东太平洋战区内,基本没有其活动的迹象。然而在云南与缅甸的交界处,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名死去很多年的SAS成员,这多少都让人感觉意外。
我们相互交谈了一下,从这具尸体身上,可以推断出一些背后隐藏的信息。
首先,他绝对是意外死在这里的,在临死之前,他和同伴,或者说是大本营失去了联系,所以导致他死了很多年之后,尸体仍然横陈在这里。我不知道英国是否有这样的规定,但是美国有一个带每个士兵回家的承诺。
其次,这个英国SAS成员到这里来的目的,目的我们不可能知道,但他既然来到这儿,就有他肩负的任务,任务究竟有没有完成也是未知,不过他肯定经历了一些波折。因为那种M3冲锋枪并不装备SAS,他随身带着这支枪,很可能是自己的枪因为意外丢失或者被迫放弃,然后从别的地方弄来的武器。
最后,他死的有点不正常。虽然尸体已经烂光了,真正的死因无从查起,但是他骨骼上那一片片经久未退的惨绿色的斑,却显示出他的死因离奇。
“估计是意外死在这里的,跟我们的事不可能有什么关系。”张猴子连忙就在旁边对我和其他人说:“你们都别多想。”
“但愿是个意外。”我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就到那边继续看着伙计们朝下挖。
我希望这件事简单一些,但是从它发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简单不了,再加上这具已经死去了多年的英国特种兵的尸体
坑里好像没有更多的东西了,就在下面的两个伙计爬上来准备收工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们挖出的土里有东西微微闪了一下。我拿着手电,慢慢的扒开了这些土,一只很小的小盒子就出现在眼前。盒子只比人大拇指粗了一些,裹满了土,在昏暗的光线下被伙计们忽略过去。
这是一只金属的小盒子,质地很好,做工也很精良,抹掉上面的泥土之后,盒子就呈现出那种不锈钢一般的光泽。这个盒子虽然小,但明显是用来装东西的,然而我们几个人围着看了半天,楞是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它。
“扯淡!”张猴子急了,揪着盒子死命的拽:“我就不信,从先秦到明清,多少大坑都让我弄开了,弄不开一个盒子”
下面的几个人也轮流过来尝试,各种可以用得上的工具挨个用了一遍,就差直接下嘴去咬,却仍然弄不开这个只有拇指粗细的盒子。
看着他们忙活,再看看那具英国特种兵的遗骨,我突然就萌生了一个很强烈的想法,这只只有拇指粗细的盒子,里面装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这名特种兵全力想要带走的东西。但是他失败了,死在了这里,盒子跟他一起长眠于此。
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拇指粗细,能装进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从他们手里拿过了盒子,前后上下看了很多遍,盒子的整体就像一只无缝钢管,只有一端是可以打开的,但扣的非常严密结实,那条缝隙连刀锋都插不进去。如果没有特殊工具,估计真的打不开。因为盒子本身的重量,所以单凭手感,也无法判断里面装的是什么。
除此之外,尸体所在的地方,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了。伙计们把尸骨,还有那些烂成一团的装备重新丢进去埋掉,只剩下这只小盒子。
如果真的没有发现这具英国特种兵的尸体还好,发现了之后,我就忍不住开始把那些事情朝一块联系。一支无缘无故消失的工兵部队,一个出现在特种兵手里的小盒子,十几个踪影皆无的旅行者和向导
这些事情之间的时间跨度比较大,如果单独把它们分开来看,可能还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是偏偏都集中在这片深邃的密林中发生,不能不让我多想。
我们几乎围着这个英国特种兵忙活了半夜,一直到后半夜才各自合眼休息,但是刚刚闭上眼,天就开始下雨,我和张猴子躲在一起,同时感觉到头疼,一下雨,林子里的一些痕迹就有可能被冲掉,我们再进发之后,估计要把前面的目标跟丢。
这是一场阵雨,没过多久就停了,天跟着转晴继而放亮,我们收拾了一下就开始动身。这样的阵雨不会给环境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路不好走。接着找下去,痕迹果然就找不到了,或者说很难辨认。这样的情况再次拖延了行进的速度,之后的两天里,我们都是在龟速一般的前进着。
“卫老板,丛林那边的边境,大概只有一百一十公里左右了。”张猴子适时的提醒我。
还没等我说话,前面开路的伙计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我们说,有一滩血。
我们马上跟了过去,一片血迹留在裸露的土层上,非常扎眼。几个人先散开在周围观察了一下,张猴子伸手捻了一点带血的土,在鼻尖下闻了闻,转头对我说:“人血。”
除了这滩血,周围什么都没有,环境很潮湿,血液完全渗入了土层内,但又没有干,不好分辨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血。血液的痕迹在土层上好像一副非常抽象的画,我们围着血迹观察了一会儿,一个伙计就小声说:“这是那些旅行者留下的血?”
“闭嘴!”张猴子一脚就踹了过去,下面的伙计都老实了,他骂了几句,然后让人赶紧走。
“卫老板,我尽力压着下面的伙计,但是有些事,咱们还要理性的去想。”张猴子递给我一支烟,他也抽了一支,在喷出的白烟中,他抬眼看了看我,说:“你觉得,从出事到现在,在这片密林中,雷爷还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慢慢吐出嘴里的烟,转脸看着张猴子,他仿佛又被我的眼神给看怕了,赶紧丢了手里的烟屁股:“卫老板,就当我没说,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下面的伙计,包括张猴子这种身份的人,在做活的时候如果遇见棘手的并且很耗时间的情况,会有情绪,这可以理解。但是从张猴子跟我说了那几句话之后,形式慢慢有些不对了。
最开始,几个伙计喊累,不时的就要求休息,然后就有人在下面偷偷的嘀咕,被我听到了。张猴子起初还会出来压一压,但是到了后来,他干脆也不管了,逢休息的时候就自己躲到一旁,好像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再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我怎么都想不到。当天露营的时候,一个伙计不声不响的就朝来路逃走了,有人去追他,他竟然开枪打伤了追他的人。
第六章 只能搬他来了
这种事情在以前,乃至在其他一些团伙中几乎就没有发生过。我们的处境到目前为止还算是安全的,不至于到非逃不可的地步,而且无缘无故的打伤自己人,这在任何地方都是大忌。
好在受伤的伙计是皮肉伤,要不了命,张猴子这次不得不管了,他叫人把逃跑的伙计绑着押过来,先是问了几句,然后臭骂一顿。张猴子骂的很凶,然而我总觉得他有种懒洋洋的表情,或者说,这么做只是装样子给我看看。
我盯着他们看了半天,那个逃跑的伙计被按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张猴子骂了半天,好像没力气了,他就跟我说,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我慢慢走到那伙计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打伤自己人。
“雷爷肯定死了!我们大家猜都猜的出来!”这个伙计猛然抬起头:“再朝前走,我们也会死!”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伙计的话和他的表情触动了我,只觉得有一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隐忧猛然的爆发出来。我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的条件虽然不算致命,但非常恶劣,事发这么多天了,雷英雄真的能活下来吗?
而且,这个伙计说我们再朝前也会死,好像跟我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发生了强烈的共鸣,这片深邃的密林里,可能隐藏着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危机,如果再向前的话,我们真的会死,就像那个悲惨的英国特种兵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说我们会死?”我强自压下心里这种很强烈的感觉,去问那个伙计。尽管我也非常的悲观,但是我很清楚,周围的人都在看,如果我也流露出惶恐和犹豫,那么下面的人能安心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伙计朝远处看了一眼,嘴唇哆嗦了一下:“一定会死!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卫老板,他说的可能是真的。”另一个伙计在旁边插嘴说:“我心里不安生,总觉得会出事。”
他一说,其他人也开始嘀咕,我承认,这些吃土饭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种对未知危险的预知,然而到目前为止,除了发现了两具死亡时间不一的尸体之外,我们还没有遭到任何袭击和意外。但是这些伙计异口同声的在下面抱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都不想再朝前走了。
我没说话,转头去看张猴子,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他的人。在过去,如果遇到下面的人有牢骚,张猴子肯定第一个跑出来镇压,连打带骂,让他们都放老实,但是这时候,我望了他很久,他才有些不情愿的走出来,不疼不痒的让伙计们闭嘴。
看着他们的举动,这一瞬间我就明白了,他们暗中串联过?想要从这里抽身撤走?我暗中盯着张猴子,他的表情很无辜,但是让我感觉有点怒,如果雷英雄真的死在这里了,那么最大的受益者,无疑就是他,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一些地盘和产业,可以顺利上位。
“你们都给我老实呆着,谁乱动,我崩了他!”张猴子对下面的伙计吆喝了一声,然后他背对着我小声说:“走两步说话。”
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走出去一段,然后钻到一棵大树背后,他显得有点为难,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就默默的看着他,过了好半天,张猴子避开我的目光,说:“卫老板,不要怪我旧话重提,我使劲压着下面的伙计,但是谁能保证雷爷还活着?谁又能保证咱们这些人再朝前走的话不会送命?我不瞒你,如果我不是主事的,也只是个伙计的话,这会儿早就自己跑了。”
我心里的悲哀就越来越重了,密林,雷英雄和雷朵,他们死了吗?
“找!就算只有尸体!也要找回来!”我不可能去附和张猴子,马上就反驳他的说法。
“卫老板!你醒醒吧!”张猴子朝后退了一步,说:“我们的交情还在,但,先要保住自己的命”
我几乎已经确定了,雷英雄的家教很严,如果不是张猴子纵容,下面的伙计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在跟我玩猫腻,他想推卸。
我慢慢朝前走了一步,猛然伸手掐住张猴子的脖子,把他摁在背后的树上,粱手掏出枪,顶着他的额头。张猴子脸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惊愕的望着我。
“老张!”我握着枪,指头直接就搭在了扳机上:“你还把我当以前的我?随便晃点一下就糟道了是吗?”
“卫老板,你先放手,你先放手”张猴子连忙就解释道:“有话好说,好说”
“没有雷英雄,会有你?你想上位是吗?”我咬牙冷笑了一声:“你巴不得他死在这里对不对,你不想再朝前走了对不对?”
“绝对没有!没有”
“回答我!对不对!”
可能是我在愤怒之下面孔有点狰狞,语气有点阴森,再加上顶在张猴子额头上的枪,他的脸色来回的变,最终,他垂下了双手,叹了口气,说:“我对雷爷没二心,你不信,就开枪打死我。”
看着张猴子的表情,我心里突然又冒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对于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很精明,而且对雷英雄的忠诚度毋庸置疑。
我觉得,是不是因为我自己的愤怒导致情绪异常,从而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张猴子如果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他好像不用费劲去让手下人演戏,然后敷衍我。他带着他的人直接走掉,我也没办法。
“老张。”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捏着他脖子的手松了松,说:“你,还有你那些伙计,为什么一口咬定雷英雄已经死了?为什么一口咬定再朝前走的话我们都要死?”
其实问他这些话的同时,我心里对这两个问题的忧虑也很深很深,只不过我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这个”张猴子似乎一下子被我问住了,他答不上话,想了半天,才说:“卫老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雷爷可能凶多吉少了,就觉得再走下去,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张猴子说了一些话,每一句话好像都正说在我的心坎里,跟我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我突然觉得,连我自己都这么想,又有什么理由去责备其他人?我慢慢放开了张猴子。
远处的那些伙计仍然不消停,他们聚在一起背着我们不停的议论,我知道,他们心里还在犯嘀咕。我和张猴子闹了一下,他的情绪好像就稍稍坚定了一点,过去让下面的伙计都闭嘴。但是这根本就没用,能管住人的嘴,却管不住人的心,从伙计们的神情上能看得出,他们依然在抵触。
这样的队伍是没法带的,勉强带着走下去,不需要出现任何意外,自己都能把自己搞垮。
我坐在不远处独自想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奇怪,队伍里那种很悲观的情绪,仿佛就是猛然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前兆和过程,出现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只不过雷英雄和雷朵跟我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我比其他人更坚韧和固执。
这支队伍靠不住了,如果他们不肯再走下去,我孤身一个人能干什么?想了很久,我觉得只能搬小胡子过来了,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可以用的人。
我跟张猴子说了,让他的人在原地,或者退回去一点留守,我会去找小胡子过来。一听这个,张猴子就显得轻松了些。
“师爷能来,那是最好,我们心里都有底。”
我带了两个伙计从原路返回,这一来一去又要浪费很多时间,但是没有办法。出去之后,我马上就跟小胡子联系,但是联系不上,估计又在那个地方下坑玩。一直等到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才找到了他。
“又有什么事了?”小胡子一听我给他打电话,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因为我平时很少联系他。
“有点麻烦。”我把事情前后的经过详细的跟他说了一遍,一个细节都没有落下。
“你等着,我尽快过去。”
小胡子让我在原地等着,他要着手搞一些相关的资料,然后过来跟我汇合。趁着这个机会,我给长沙那边打了电话,但是书店的电话始终没人接,马宝的那个破手机也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这有点不正常,因为我这个伙计非常老实,除了进货或者出去买饭,一天到晚都会窝在店里。
“马宝怎么了?”我觉得不踏实,但是这个时候肯定顾不上再跑回长沙去亲自看看。根据马宝的性格,我真的猜不出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在这边等了几天之后,小胡子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有点另类,很不修边幅,一头蓬乱的头发,胡子拉碴,年纪可能不算太大,但看上去非常老相。
不过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一般人,能让小胡子看上眼而且一起做活的,肯定有本事。
第七章 心理暗示?
当我看到小胡子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之前的那个大事件,把我们折腾了很久,好容易安生下来两年,又出了这个棘手的状况。如果不是牵扯到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不愿意再因为其它事情把小胡子拖进来。
但是对他,任何多余的客气话都没有必要说,因为他看到了我脸上隐带的歉意。他拍了拍我,微微笑了下。
“这个是老赵。”小胡子指了指他旁边那个邋遢的中年男人,又跟对方说:“这个是我弟弟。”
在我和小胡子之前交谈间,这个叫老赵的中年男人正在挖鼻子,仿佛挖的很过瘾,之后,他就伸出那只挖鼻子的手,很用力的和我握了握。
我们三个坐下来谈,关于事件的详细情况,我已经和小胡子说了,他们在匆忙中搞到了一些很重要的资料。
“你说的那个地方,之前出过事,很早以前的事了。”老赵不抠鼻子了,但是我明显看到他的脚就搭在椅子上,抠鼻子的手又抠着脚指头,说:“那个事,还被军统注意过。”
老赵很邋遢,但是一开口说出的就是实料,我和小胡子讲述的主要是旅行者本身发生的事,至于抗战期间消失在密林里的工兵营,则只字未提,然而老赵说的,恰恰就是这件事。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老赵还顺便提了一下军统内勤组特别行动科。放到现在,这个特别行动科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而且就在当时,了解这个部门真正背景的人也不多。特别行动科不属于军统内勤八处六室,它是独立在这些部门之外的,直接向军统最高领导人负责。
提到军统,很多人自然而然就想起特务,暗杀,情报之类的字眼,但是老赵说,特别行动科不搞这些,他们的任务,一般人根本就想不到。这个部门专门负责调查全国境内各类超自然现象和事件。
“想不到吧。”老赵咧嘴笑了,用手捏着茶杯里泡过的茶叶嚼着,说:“新三十师工兵营在那里消失的这件事,在特别行动科有备案,备案编号0316。”
事实上,在国民党统治期间,类似新三十师工兵营消失的事件,并非一起,在日军展开打通大陆交通线战役中,就曾经有一个国军的整编团在行军途经一片山区时莫名消失,两千多人丢进山里,连个气泡都没翻起来,就完全不见了。
这个事件被严密的封锁了消息,之后,特别行动科进行了调查,至于最终得到什么结果,属于绝密,没有人知道。
相比之下,工兵营消失的事件,规模和影响小了许多,特别行动科也插手进行了调查,派人深入事发地点,但根据老赵说,当时前后派了三批人过去,都一去不回,再加上正好是日本准备投降的关键时期,这件事不了了之。
“你觉得,工兵营消失的事件,和旅行者消失的事件,相互之间有没有关联的可能?”
“根据你讲的过程,两件事不能往一块扯。”老赵咽下一撮嚼碎的茶叶,喝水漱漱口,说:“具体情况,到事发地再看。”
“还有这个。”我掏出了那个在英国特种兵尸体旁找到的金属小盒子,递给老赵和小胡子看。
这个老赵知道的事情非常多,而且非常杂,他拿着这个小盒子看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看的准不准,它像是很早之前用来存放急救安剖针剂的盒子。”
这个东西用来装备担负特殊任务的部队以及高危工作人群,出现的时间很早,大概就是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因为当时还没有高强度塑料产品,携带安剖针剂的人在复杂的地形环境内执行复杂的任务,要最大程度保障急救针剂可以完好的保存下来,以便随时使用。这个精巧的盒子,说白了就是针剂的保护壳。
“这个外壳被人做过手脚。”老赵咧着嘴想把小盒子弄开,但是没结果。
“有办法把它弄开吗?”我立即就追问了一句,因为我心里产生的那个判断一直都没有消失,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个东西就是英国特种兵急于带走的东西,但是直觉战胜了一切。
“我试试吧。”
老赵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他搞来一些东西,就在桌子上开始动手。大概十分钟之后,小盒子紧紧密封的一端被他弄开了。
“是支安剖瓶?”
这个拇指粗细的金属小盒子里,装着一只很细的玻璃瓶,但是仔细看看,就知道这好像不是安剖瓶。因为小瓶子和外壳不配套,瓶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碎了,里面干干的。英国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带着一只空瓶子,只不过瓶子里的东西泄露或是挥发,总之是不见了。
“这就是他要带走的东西?”我产生了很强的疑问,这样一只很细的玻璃瓶子里,能装得下什么东西?
“瓶体外面本来有字,但是被人刮掉了。”老赵拿着破碎的小瓶子对我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阿拉伯数字,应该是1。”
这中间的一切,已经随着那个英国特种兵的死亡而被隐埋了。我们再怎么推测,也不可能知道他的目的,以及瓶子里的东西。
小胡子一直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直到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才开口问我:“张猴子的队伍,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也是个很奇怪的事。”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把之间的过程以及队伍里所有人的表现举动复述出来,这种情况不管说给任何人听,他们都会认为,队伍不想干了,要半路撂挑子。当我讲完了一切之后,想了想,把自己当时真正的想法也如实的说了出来。
“不仅仅是他们,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在怀疑,雷英雄可能死掉了,我们再向前走的话,也会死。”
小胡子没有发表意见,把目光投向老赵,老赵吃完了茶叶又开始抽烟,一根接一根。他仔细的找我问了一些细节,然后问我:“在队伍出现这种情况之前,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比较出奇的事?”
“路上条件不好,但是我们走的还算是顺利的,如果说有比较出奇的事,那就是英国特种兵的尸体,还有中途出现的一滩血迹,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了。”
“血迹?什么样的血迹?”
“应该是人血,渗入了土层,形状很抽象。”我拿了张纸,把那滩血迹的大致形状画了下来。
老赵拿着纸琢磨了很久,然后对我说:“你们很倒霉,应该是遇见了高手。”
“怎么说?”
“按你所说的,整支队伍那么多人,很突然的全部出现那种情绪,甚至包括你在内,这就不排除心理暗示的影响。”
老赵抠脚丫的时候像个在火车站扛大包的民工,但是说起这些,又像个博览群书的学究。关于心理暗示这个话题,如果真正去写,至少要洋洋洒洒几大篇,简单一点说,心理暗示,就是一个或者一群人,接受外界还有他人影响而产生的一种心理特点。
在这个时代中,心理暗示并不罕见,在很多地方都能见到,只不过那是最简单,最浅显的暗示,对人的思想构不成太大的影响。但是如果有专门研究这些的高手,则很可能通过手段让这种影响无限扩大化。
在心理暗示中,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被影响的人心理机制出现问题,主观被一种假设所肯定。因为自己的主观已经肯定,从他的角度来讲,尽管某件事没有任何依据,但他的心理会无形中趋向于主观。
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一个心理暗示者通过某种手段(可能是语言,动作,图像,或者其它),将我家被盗这个假设强加于我,我被影响了,主观上接受了这个假设,那么心理上也随主观而变化。我没有亲眼看到我的家被盗,但对这个说法已经深信不疑,我就会很理所当然的觉得,确实被盗了,至于为什么这样肯定被盗,其实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一种同样的心理暗示手段,对某个地区的某些人群所产生的效果不同,因为暗示不可能那么直白直观,但是人的思维情绪受环境所影响,同在一个环境内的不同的人,接受暗示之后产生的影响可能相差不大。
我,乃至整个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深入密林是干什么的,都目睹过沿途的一切,都听到了关于密林之前发生的事。这些就是受心理暗示影响的基本依托,这么多人同时在想着这些事,所产生的情绪就很可能会一致。
“肯定有这方面的高手,那滩血,是心理暗示的载体和媒介。”老赵露出两颗烟熏火燎般的牙,对我一笑:“你半路把队伍停下来,相当明智,如果强迫他们走下去,说不定到最后连你自己都会崩溃。”
我顿时有点无语,我们所遭遇的究竟是什么人?
“咱们出发吧,剩下的事可以路上慢慢的说。”小胡子站起身。
“我很想跟他们玩玩。”老赵抠了抠脚丫子,穿上了自己的鞋。
第八章 距离边境一百公里
我们三个人和两个伙计赶去和张猴子汇合,这中间还有一段比较舒服的路。我开始并不想打听老赵的事,但这真是个极品,各种毛病一大堆,抠鼻子抠脚丫吃茶叶这就不说了,睡觉的时候放屁打呼噜,能把人震死。
但是两天相处下来,这个人就给我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他懂的非常多,分析事情的观点直白犀利,经常一边抠脚丫子一边就抖出很精辟的推断和结论。就像小说里那种洒脱不羁腹藏天下的高手。
高手大概都是这样吧,不过如果老赵没这些本事,那么他平时的举动看起来就非常的二。
我问小胡子这个老赵是从哪儿找来的,他笑了笑。如果这个话是别人问起来的,小胡子百分之百的不会说,不过他不瞒我。
小胡子的身手功夫不是自学成才,从十几岁就开始跟人学,他的师父很有品,教给他很多东西。老赵当初和小胡子一起学功夫,但是他跟小胡子一些处事以及生活理念不同,他更愿意过完全无拘无束的日子。从小胡子到了南京之后,就跟老赵分开了。不过两个人虽然不见面,交情却一直都在。
我还不算太了解老赵,但直觉告诉我,这是个比和尚更强的人。我就有些奇怪,前两年,我们正处在大事件要进入尾声的阶段,很缺人手,小胡子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把老赵找来,绝对能堪大用的。
“那个时候,他在坐牢。”
话说到这里,我就不好再问的那么仔细。不过有小胡子和老赵这样的人过来帮我,让我踏实了很多。
我们飞快的赶路,到了目的地之后就一头扎进林子,我身边的两个伙计有点哆嗦,可能还是被那滩鲜血所带来的心里暗示所影响。走到当初发现的那具旅行者尸体处时,我们停了一下,尸体肯定烂的不成样子了,没必要再刨出来看,小胡子和老赵只是问了问相关的情况。
“情况全部都告诉你们了,这里已经是事发地点,能分析出来点什么吗?”我一边走一边问他们。
小胡子本来就不爱说话,把机会全部让给老赵,老赵不藏私,说了一点他自己的分析。他仍然认定,旅行者失踪,和当年0316事件没有必然的联系。
等我们赶到张猴子留守的地方时,队伍里的人早就蔫了几天了,但是小胡子的到来让他们不由的精神一振。不过也只是振了那么一振,士气仍然不旺盛。
“师爷!”张猴子看到小胡子的时候,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告诉我们,他真的有点顶不住了,下面的人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走。
“把人都叫过来。”
下面的伙计全都过来了,之后,老赵就开始讲,跟他们解释心理暗示的原因。我真的怀疑老赵也研究过这些,他在讲的过程中仿佛也带着某种暗示。伙计们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他讲的东西,但是老赵滔滔不绝的嘚吧了半个多小时,那些人的精神竟然就好了一些。
队伍本身的情况已经对我构不成影响了,有小胡子他们在,别的人就算都跑光,也妨碍不了下面的行动。我们好好的休整了一夜,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伙计们还有点犹豫,但是老赵过去一忽悠,队伍就开始出发。
前后耽误了好多天,这时候显然已经跟不上那些丢弃烟头的人了,我们只能尽力的寻找一点可以发现的线索,顺着走下去。当天,我们走出去差不多有十多公里,估算一下,这里是距离丛林边境线大约一百公里的地方。
走着走着,小胡子和老赵就同时停下了脚步,他们在周围慢慢看了一会儿,然而就动手清楚地面上的植被,然后拿铲子挖了起来。
“这下面有东西?”
“不是东西。”小胡子丢了手里的铲子,朝远处望了一眼,然后指着脚下对我说:“这个地方像一条简易公路的面层。”
“简易公路?”我顿时纳闷,尽管我不懂土木建筑,但是也能想象的出来,在这种地方修一条哪怕很简易的公路,需要耗费多少人力和物力。
最重要的是,在事发之后,为了能多一点胜算,我们几乎把所有可以搜集到的关于本地区的资料全搜集了起来,没有任何一条消息提及这里修过路。
这片丛林根本没有任何居民,那么如果真有人在这里修路的话,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从这里运走东西,或者从外面运进来东西。
在我们说话间,老赵已经带着其他人把那边清理出了一大片,覆盖在简易公路上的土层被铲掉了,露出了公路本体。很显然,这是勉强按着最低限修出的一条路,大概只有三米宽,公路的面层铺的是沥青,已经发黑了,而且这条不知长短的公路被人为的破坏掉了,我们挖出来的这一截,只有大概一二十米长。因为环境太差,供料困难,所以面层的沥青里混杂了大量的石块和沙子。
“这估计不是我们官方修的路。”老赵也丢下铲子,说:“如果是搞开发半途而废,路荒了也就荒了,没必要再把它毁掉。”
“不是官方?难道是私人?”
“私人更不可能有这个实力和必要。”
“那究竟是谁修出来的这条路?”
“我不知道。”老赵一点也不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直言道:“不过凡事存在,就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等我们再次整装出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片多少年都无人涉足的密林中,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它肯定不是一片普通的林子。
小胡子和老赵总是有办法的,尽管丢弃烟头的那些人全力清扫沿途留下的所有痕迹,但还是被他们两个敏锐的捕捉到一些线索。这次出发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走在最前面的老赵突然就示意后面的人停步,他又发现了一滩鲜红的血迹。
老赵非常干脆,直接下铲子把这片血迹给铲掉,然后用土埋起来。这滩血迹的出现,是坏事同样也是好事,最起码证明,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追踪,还是勉强走上了对方先前曾走过的路。
本来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我们还想再多走段路,但是前面人留下的痕迹又不见了,这次是彻底不见,就连小胡子和老赵都分辨不出来。我们慢慢的朝前又走了最多不到一华里,面前的地势猛然一变,或者说地形朝下一凹,绿色的植被波浪般的起伏了几次,在前面勾勒出一座山的轮廓。
这座陷在凹地里的山因为海拔面不同,所以就显得比周围其它山峦低了一头。它像一个大包子,有个圆圆的山头,山体乃至山周围的植被比别的地方稀疏了很多,所以在群山中显得有点另类。
“咱们怎么走?”老赵转头去问小胡子。
包子山挡住了我们的路,同时也让我们有些难以抉择,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从包子山旁边直插过去,要么就沿着周围耸起的高地走过去。但是我们不知道之前那批人是怎么走的,所以无论怎么走,都有可能错过对方遗留的线索,除非把两条可以走的路都走一遍。
我们先从周围的高地绕过去,沿途仔细的查看,不过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有人经过的痕迹。我就推断,那些人可能是从包子山方向直插过去的。我们重新绕回来,但是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无法再走下去,否则昏暗的光线会导致遗漏线索。
我们就在包子山附近的高地上休息,在这个地方露营,驱蚊虫的草必须彻夜不停的点。我瞌睡劲比过去小了很多,跟小胡子坐在一起聊天。平时我不爱和人说话,压抑的太久,只有在他面前时,才有交谈的欲望。
他像讲故事一样的对我说了一些事,在之前的大事件冒险中,他收敛过一些尸骨,当时我很懵懂,但是现在,他一说我就明白了。那些都是若干年前死去的六指,和我们同属一个家族,这些尸骨被他带回去悄悄的葬了。本来这是我该做的事,不过他和我一样,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愿意打扰对方的生活,因为从一种生活转入另一种生活,对有的人来说是比较困难的事,需要长时间的适应期,这个适应期如果被人打破,可能又要无限的延长。
我们一直小声谈到了一点多钟,小胡子叫我休息一下。他刚刚站起身的同时,不远处一个守夜的伙计就猛然发出一声惨叫。
小胡子动了,一直在旁边打呼噜的老赵也翻身爬了起来,动作快的惊人。他们俩已经蹿出去了,队伍里的其他人才手忙脚乱的反应过来。
从守夜的那个伙计那边,冲过来一道影子,贴着地面,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小胡子手里的合金管泛起一抹寒光,迎着这道影子就刺过去。
小胡子的反应和敏捷度不用说了,但是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这道影子的速度和灵活度显然比他更快,合金管一下子就刺空了。
还有什么东西,能避过小胡子一击?
第九章 包子山
那道影子太快了,小胡子刺空的同时,影子又朝前蹿了好几米,老赵顺手捞起我们开路用的砍刀,这个邋遢的人好像并不比小胡子慢多少,锋利的刀刃跟合金管一样闪着寒光劈下来。但是影子贴着地面跑的飞快,如果说小胡子的速度指数是十的话,那么这道影子至少是十二或者十三,老赵一刀劈空,等再举刀的时候,影子已经从人群中跑走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影子从人群蹿过去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瞬,好几个人甚至连目光都追不上它。在这片密林中,肯定有一些能伤人的野兽,但是从我的观察中,认不出那是什么。它大概有七八十公分长,浑身黝黑。
不过知道了这只是野物,我们起码就没那么慌乱了,几个人散到四周警戒,那个被咬伤的伙计开始消毒上药。我们过去看了看他的伤口,伤在右腿的小腿上,不算大,一会儿就止血了。
本来,身在这样的植被物种茂盛的丛林里,意外遭到野兽的袭击是件比较正常的事,至少不算离谱,我们看伙计处理好了伤口,就没太在意,而且接下来,营地就平静了。但是等到天亮的时候,那个受伤的伙计就有点不对劲。
他的精神有点恍惚,甚至说有点混乱,就好像站起来之后分不清东南西北,他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但是这种抖动可能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别的人都在喝水吃东西,他就坐在那里抖个不停。小胡子和老赵已经盯上他了,只不过仍在观察。张猴子看他背对着我们,肩膀像筛糠一样的动,就过去喊他。
但是连喊了几声,这个伙计没有反应,张猴子是多精明的人,立即察觉有异,他止住叫声,轻轻拍了那伙计一下。
呼!
那伙计的反应很激烈,胳膊一抬,直接就把张猴子给掀了出去,力量大的有点邪乎。张猴子虽然瘦弱,但是身上多少带着功夫,一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剩下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这个伙计吃错了什么药。伙计慢慢的回过头,我就感觉他好像完全不是他了,他的目光有点呆滞,眼珠子仿佛定在眼眶里,不会转动。
这样的场景顿时让我想起了当时在开阳老林里的事情,被脑虱扰乱了神智的李泰。
其他人都有点发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那伙计的身后呼的就飞过来一个绳套,老赵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钻了过去,用绳套把这伙计套住。这个伙计的反应再次激烈起来,他的力气变的非常大,让老赵都有点把持不住。但是绳套是个活结,越挣扎套的越紧,渐渐的,这个伙计就被死死的缠住了。
“按住他。”老赵拍了拍手,两个人赶紧跑过去,想把被套住的那个伙计制服。
“有点意思。”老赵一边朝我们走,一边说:“一夜间就变化这么大。”
“看看他的伤口。”小胡子立即明白了老赵的意思,同时也让我感觉脊背发凉。从昨天到现在,除了伙计被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咬了一口,就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如果有问题,只能推到伤口上。
就在这个时候,被套住的伙计不知道怎么一下子挣脱开了绳套,两个按住他的人一个被掀出去好几米远,另一个被他伸手就掐住了脖子,而且掐的非常紧。
“这个人,不能留了。”小胡子并没有动,只是对张猴子说了一句话。
张猴子有点惊愕,看看小胡子,又看看我,我没法多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李泰是怎么死的,也知道事情可能比我们想的更严重。对一个神智混乱的人来说,带他走,会是个大麻烦,说不定将引起更令人不可收拾的后果,如果不能带他走,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而且我们怀疑,这个伙计的突变,和他昨天被咬了一口有关,这样的情况立即让我想到了传染这个词,他会不会传染别人?
张猴子平时骂伙计骂的凶,但还是很照顾下面人的。他不忍下手,试探着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老赵仿佛没事一样,叼着根烟说:“你背他走。”
我们说话间,那伙计已经被几个人费力按住了,小胡子走过去,用合金管撩开他的裤腿,伤口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稍稍有些肿,看不出异样。
这样的情况就真的没办法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且没有救治的手段,张猴子犹豫了很久,下了狠心,抬头吩咐了几句。下面的伙计也不忍,但是两个人被逼着去挖了个坑。
人被处死了,一枪打穿了心脏,接着就被拖到坑里去埋。这是我们第一次遭遇真正的危机,而且让人承受不了。我点了支烟,不再去看,见多了生死,对这些事看的就淡一些。这么做看似很不人道,但出发点是为了其他人,无法评判该不该这么做。
剩下的人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了,三四百米之外就是插入包子山的山坡坡顶,我们马上就带着所有东西转移过去。本来是打算直接从这里贴着包子山附近走过去,顺便查找一下可能遗留的痕迹,因为昨天做了无用功,从那边绕过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所以包子山这边没有仔细的看,然而这一看,就看出了些许问题。
这个问题不知道和我们的行动有没有密切的关系,具体情况是小胡子先看出来的,从周围的高地靠近包子山,一共有三个坡度不大的山坡,我们选的是最近的一个。山坡上有不少石头,小胡子发现,这些山坡是经过人修整的,如果扫清那些石头的话,山坡平坦的就像一条路。
而且山坡被修整的地段,大概都有四到五米宽,如果只是过人的话,完全没必要费那么大劲。这些被修整的山坡和之前看到的残缺毁坏的简易公路一样,是为了车辆通行,这就说明,有比较多的东西需要从山里拉走或者从山外拉进来。
这些被修整的山坡和之前的简易公路还是有区别的,公路可以毁掉,但是山坡上的路依托着本体修出来,即便要毁掉,也不可能毁的那么彻底,如果认真的观察,仍然可以发现当初修出的路顺着地势一直延伸出去。
“是不是通到包子山脚下的?”
“看看再说。”
老赵和小胡子没有带人,亲自顺着山坡一路找下去。最初的时候,坡面上的道路痕迹比较明显,但是一直通到坡底之后,这些痕迹就渐渐的模糊,需要辨认。我以为小胡子和老赵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判断这条路的最终走向,然而不到半个小时,老赵就自己跑回来了。
“你们呆在上面注意一点。”老赵跟所有留在上面的人说:“隐蔽一下。”
“什么情况?”
“这是在下面的石头缝里找到的。”老赵摊开手掌,他掌心里有一截一寸来长的东西,棕色的,像一段塑料:“应该是一截被踩断的眼镜腿。”
“这里来过人?”
“那是必然的。”老赵回头望了一下,说:“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还是小心点好。”
老赵重新下去跟小胡子一起继续找,我们都很听话,在这边就散开之后隐伏起来。我跟一个伙计搭伙窝在一起,一人负责观察一个方向。我紧紧盯着小胡子和老赵的身影,他们越走越远,但是我仍然可以分辨出来,他们是在不断的接近包子山。
我有一种感觉,那条简易公路乃至坡面上的路,最终的终点,或者说起点,应该就是包子山这里,在路上通行的车辆,要么就是从这里运走东西,要么就是把东西运到这里。总之,眼前的一些线索都是指向包子山的。
不过这只是我的感觉,不能作数,具体的情况还要小胡子跟老赵勘察之后再分析。
我盯着他们的身影在看,我身边的伙计也一个劲儿的扭头看,这个人我之前就有点印象,倔,而且比较二,但他懂一些爆破技术,过去做活的时候专门负责这些。坐的时间久了,他就坐不住了,屁股下面好像长了钉子,来回的扭,手脚都不老实,晃的我有点心烦。
“你安生一会儿行吗?”我盯着下面头也不回的跟他说。
我的身份算是比较特殊,所以雷英雄手下的人都很给面子,这个伙计听了我的话,就连连点头,不过这是个二皮脸,坐着老实了一点,伸手朝我要烟。我给了他一支,他点了开始抽。
但是抽着烟,他突然就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一安静,反倒让我觉得有点意外,我瞥了他一眼,立即看见他一动不动,脸上的汗和下雨一样啪嗒啪嗒朝下掉,嘴里的烟卷随着两片嘴唇不断的抖动。
他这个样子马上把我吓了一跳,因为上午刚刚出现了那样的事,让我神经有点紧张。我立即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怎么了!”
“卫老板,问你个事。”他突然就开口问我:“一枪打穿了心脏,人还能活吗?”
“能活个屁!”我感觉他语言有点颠三倒四,心中的警觉更重,翻身就爬了起来。
我一动,伙计也好像屁股上被一根针狠狠的扎了一下,噌的就蹿起来,伸手指着后面,哆嗦着说:“那他怎么还在爬!”
第十章 死而复生
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我一回头,顿时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之前那个被处死的伙计,正缓缓的在地面上一点一点的朝我们爬动。尽管我经历很多奇怪的事,见过很多恶心人的东西,但是这样的情况还是让我感觉头皮有点发紧,忍不住就掏出了枪。
这可能吗?!
我的脑子转的很快,几乎就在一秒钟之间全部回想了伙计被处死的过程。那一枪洞穿了他的心脏,他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但是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执着且恐怖的机器一样,缓慢却不停的蠕动着。
我不得不怀疑,是有什么东西在操纵他的尸体,否则的话,眼前的情景根本无法解释。
我身旁的伙计已经扯嗓子喊开了,散在周围的人马上就围拢过来,当他们看到正缓缓爬动的伙计时,脸色纷纷变的惨白。尽管在吃土饭这一行里,有很多很多关于诈尸或者僵尸的传闻,但是只有那些真正下坑的人才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再没有以任何形式延续生命的可能。
尽管那个被处死的伙计爬的非常慢,但还是引起了队伍的恐慌,因为这不仅仅是个诡异的现象,更重要的是,死者是他们平时很熟悉的人,一个熟悉的人发生诡变,要比陌生人所带来的恐慌和震撼更强烈的多。
张猴子和我的想法几乎一样,他也认为肯定有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在操纵尸体,危机感瞬间就浓重了,他掏出枪,让下面的人都散开,然后紧紧的注视着周围。接下来两三分钟时间里,人群乱了一下,然后朝四面分散,借着这个机会,我重新分辨了一下眼前的形式。在地面上爬动的伙计,暂时察觉不出他是否还有呼吸和心跳,但他的眼睛是睁开的,朝我们这边看着,他手臂上,双腿上的关节似乎没有僵硬,还可以弯曲。
他头上还有身上顶着一些土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那样直直的爬着,我看不到其它的东西。
“他身体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一个伙计脸上淌着冷汗,急匆匆的说。他们经常东奔西走,不仅要下坑,还要经过一些袅无人迹的荒地,见过很多怪事。这个伙计曾经见过一具尸体里钻进去一种不到一尺长的小动物,在腹腔里吃内脏,然后让尸体微微的颤动,把周围的人吓的半死。
“不可能。”我立即否定了这个说法,就算有什么东西钻到他身体里,能让他产生这样巨大的能量,可以锲而不舍而且很有目的性的爬行?
我们都不知道他真的爬过来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但是肯定不能让他靠近。那个亲手开枪处死他的伙计几乎吓尿了,躲在别人后面,头都不敢露。我就想着雷英雄手下这些人的整体素质下降了,如果许豹子那种猛人还活着,遇见这种事的话,说不准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冲上去给对方一梭子了。
“不能让他过来!”张猴子对下面的人发话。
已经有人慌乱的差点失去控制,抬手就放了一枪,子弹一下子打进死者的肩膀里,弹头强大的力量顿时让正在缓缓爬行的死者一顿,但是这并没有完全阻止他,停顿只是很短的一瞬,死者接着又开始朝我们爬。
“我操!”这样的情景让我们身上的寒意更重,同时心里的恐惧也更重了,张猴子不管那么多,催着手下人阻止死者。
我扭头朝包子山那边看了一下,小胡子和老赵明显已经听到了刚才隐隐的枪声,他们正飞快的朝这边赶。
几个伙计乱糟糟的开枪,有的子弹打空了,有的则结结实实的打在死者身上。然而这些子弹对死者造不成什么影响,最多让他一顿,接着就又开始爬。我真的不知道人体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他并非刀枪不入,子弹把他的身体打的皮开肉绽,但偏偏没有致命的作用。
“我不信!”我一把就拎起放在旁边的那把开路用的大砍刀,小小的子弹如果无法阻拦他的话,那把他剁成几块,还能爬过来?
“卫老板你不要乱来。”张猴子拉着我就朝后拽。
一具已经死去却仍在慢慢爬动的尸体,就像一颗移动向我们的炸弹,把一群人一步步的逼退。又过了一会儿,小胡子和老赵从山坡下爬了上来,他们显然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都怔了怔。
我飞快的把情况说了一下,小胡子和老赵分头在周围看了一下,这么长时间下来,除了那具爬动的尸体,附近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来。”老赵朝手心吐了口唾沫,伸手拿过我手上的大砍刀,几步冲了过去。
当老赵冲到跟前的时候,爬动的尸体似乎还有一些意识,他竟然伸手就要去抓老赵。但是他的动作迟缓,老赵出手快且狠,手里锋利的砍刀抡圆了就砍下去。顿时,死者的脑袋从身体上被砍掉,咕噜噜的朝前滚动了几下。
接下来的情况虽然不危险,但是让我更加感觉吃惊。因为他的脑袋被砍掉之后,身体竟然产生了没有规律的抽搐。
这个现象让我一下子懵了,而且顿时推翻了之前那个有什么东西控制尸体的推断。毫无疑问,没有什么在控制尸体,他是在自己爬!他身体里的神经系统并没有随着心脏被洞穿而彻底死亡瘫痪。
尸体的活力并没有消失,尽管他的头都被砍掉滚出去了,但他的残躯仍然在缓缓的爬,他的血液也没有完全凝固,顺着创口一点点的流,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鲜红的尾迹。这一下连老赵都晕了,握着刀站在旁边,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跟在小胡子后面走了过去,尸体仍在动,却有缓滞的兆头。老赵停了片刻,再次挥起刀,似乎想把他拦腰砍成两端,不过小胡子制止了他,我们就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看看尸体还会有什么后续动作。
失去头颅的尸体又向前慢慢的爬了将近二十米,才逐渐停止下来,趴在地上完全不动了。
“很奇怪是吧?”老赵转头看看我:“我会告诉你他的心脏有可能是长在右边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释了。”
不远处的伙计们看到事态平息,就都想过来看,但是被老赵给赶走了,接下来的一幕很血腥,老赵背着众人,直接就把尸体的胸腔给刨开。不过在他看清了死者的心脏之后,就很遗憾的摇摇头,又对我说:“对不起,我猜错了,这个人的心脏很正常。”
死者的心脏早已经被那颗洞穿胸膛的子弹给打碎了,也就是说,他是个死人。理论上讲,诈尸什么的都很无稽,心脏这种要害一旦受损,人只能死。
但是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完全就颠覆了正常的认知。他死了,却自己从坑里爬出来,又顽强的爬行了几百米,甚至在失去头颅之后还没有完全停止动作。这种事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会信?
小胡子和老赵仔细又小心的把尸体完全看了一遍,但他们没看出什么,这好像是一具很正常的尸体。尸体正常,那刚才发生的事该怎么解释?
我再次揣测着,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片丛林?我不知道尸体在其它地方会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这片丛林里,好像有一种黑暗的力量,在无形中影响着某些东西。
“就把它当成件怪谈吧,否则没办法解释,也没时间和切入点仔细的研究下去。”老赵丢了手里的刀,说:“你知道赶尸吧?很多人研究了很多年,给出各种各样的解释和说法,但是除了最正宗的赶尸匠,谁能说明白呢?”
“包子山那边,有更重要的发现。”小胡子紧接着对我说:“出乎意料。”
小胡子和老赵是顺着修在坡面上的路下去的,在接近包子山山体时,路面痕迹完全消失,但是他们随即就发现,包子山的山脚下,有一个非常大的洞口。洞口在之前被人为的掩盖,里面填进去很多碎石块,又在外面覆盖上了土层。可能这期间的时间间隔比较长,洞口被很严密的掩盖了,覆盖的土层上还长出了一点植被。
如果单单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估计不会这么轻易的发现这里,但是两个人找到了一个漏洞:覆盖层被人打开了个缺口,然后顺着里面填的石块,硬生生的掏出一条路。
“后面的路断掉了,不过我想,这条简易公路的终点,就在包子山。”
小胡子和我之前的猜测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包子山这里究竟有什么,值得开一条路出来用车辆运送东西。这座山在我的眼里,顿时变的神秘莫测。
这些情况可以暂时不去想,我只关心一件事,丢弃烟头的人,和失踪的旅行者有没有关系,他们是不是从石块里掏出的路进入了包子山?
“去看一下,只是试探性的,人不要太多,就我们三个。”老赵收拾了一些东西,把张猴子的人都留在外面,我们三个人一口气走到了包子山的山脚下,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条从石块中掏出来的路。
第十一章 大手笔
这条石块里的路只是整个洞口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我看到这条路的时候,就感觉它不仅仅用来让人通行,否则不会费力拓宽到三米左右,如果这里进了人,说明他们随身带着一些大家伙,必须把路掏的宽一些。
掏路的人行事比较严谨,他们每隔一段,就会架两根砍来的原木,防止坍塌。这里的石块填了将近十米深,明知道里面可能有人,所以我们的动作很小。老赵走在最前面,带我们走完了石块中的路,眼前猛然一空,空间变大了,很宽阔。
“这个洞只有这么深?”我一眼就看到前面大概十米远的地方,好像就是洞的尽头。
“估计不是。”
我们一点点的靠近,走到尽头时,老赵轻轻抹掉石壁上覆盖的一层灰,马上发现这不是石头,而是浇灌出来的混凝土。根据洞口的宽度,这个洞应该非常大,但是这里被人用混凝土完全堵死了。
包子山果然有蹊跷,不说别的,只这一整面堵住洞口的混凝土层,就需要不知道多少方混凝土。老赵在混凝土上轻轻敲了敲,非常瓷实,听不到任何空洞的回音,说明这层混凝土浇的很厚。
“这里面有什么?要浇这么厚的混凝土把它堵死?”
混凝土墙最少有四米高,近十米宽,从石块路到这面墙之间的空间有限,如果藏着人,早就被我们发现了。小胡子和老赵分头在找,很快,我们就在左边的一个地方发现了一个洞。那里是混凝土和山体衔接的地方,相对于整面墙来说,是比较薄弱的环节。
“破开这个洞的人,大概不是你的同行。”老赵扭头跟小胡子说了一句。
吃土饭的人如果遇到这种很结实的墙的话,要么直接用炸药炸,要么用老办法慢慢的瓦解,然而打开这个洞的人明显和他们的手段不同。从混凝土的断面上看,老赵就分析,是那种最小型的碎石机硬挖出的洞口。
“他们装备比你们要先进的多,以后多学着点。”
问题随之而来了,包子山里面是什么,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涉足这里的人仿佛有备而来,他们好像清楚这里的洞口被完全堵死了,所以不惜耗费人力,硬抬进来小型的碎石机,老赵知道那种碎石机,尽管是最小型的,也非常沉重。
从洞口看过去,黑漆漆的一片,是绝对的黑暗,非常安静。假设进入这里的人就是丢弃烟头的人的话,那么他们可能早就从这里进去了,因为我们在路上耽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小胡子和老赵在外面试探了很久,然后才开始朝里面进,跨过足足有三四米厚的混凝土之后,空间瞬间就扩大到了极致,而且借着微光,我一眼就看到面前的路上,铺着一条铁轨,直通到远处。
大手笔,绝对的大手笔,在这样的地方竟然铺一条铁轨。铁轨和公路的作用显然一样,是为了运输。我们看到铁轨的同时,就在猜测,什么人有这样的手笔?
铁轨显然废弃很久了,前面有些模糊的东西,看的不清楚,不过好像是几节被推倒的敞篷铁皮车厢。煤矿和矿山里有这样的小型运输轨道,用来拉煤和矿石。
“这是个矿?”
“应该不是,外部的运输设施不配套,在这种地方开矿的话,代价太大。”
在入口这边,有一层一层那种很大的麻袋,老赵看了看,用匕首捅开一个,里面装的都是沙土。这种麻袋在电视电影里经常可以看到,几层叠加起来,就是一个简单的防御掩体,人躲在后面,可以架起机枪。
麻袋虽然都散乱了,但是可以想象的到,当初它们被整齐的叠放着,然后有人在这里时刻不停的把守着入口。
这些猜测仿佛顿时把我拉到了很久之前的年代里,不过这些麻爹就是堆砌掩体的,全是沙土,没有研究的价值,我们就接着朝前走。
周围仍然很静,我们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深,但是一直走了大概有一百多米左右,铁轨还是没有到头。在铁轨的右边,贴着石壁角,排放着很多那种老式的人工手推车。我就想,当初这里的工程可能进度很紧,一条铁轨运东西显得紧张,还需要有很多人用手推车帮助。
“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走着走着,我就问小胡子:“如果不是开矿的话,包子山这里有什么必要铺条铁轨?”
“绝对不止一条铁轨,走走看。”
又朝前走了一段路,最多几十米的样子,铁轨就顺着地势稍稍偏离了一些,不过大致还在这个范围内。因为铁轨的偏离,右面就腾出了很大的一片空地,出现了一连片的砖石结构房屋。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其它人为改造的迹象,不过根据铁轨判断,这里的工程量很大,需要的人也很多,我就觉得,这应该是一片用来住人的房子。
这种房子的样式完全相同,只是用来住人,建的很粗糙。大半房子的门是虚掩的,老赵试探着在一道门的门缝边看了看,然后轻轻推开。房子的结构和摆设非常简单,里面是那种上下铺的铁架子床,有一张桌子,靠墙的地方还有一只形状有点怪的绿皮柜子。
“这是枪柜。”
屋子被收拾的很干净,除了床和桌子,能带走的东西基本都被带走,床上的床板糟透了,连同上面铺的被褥,烂成一团。老赵拉开了桌子上的抽屉,里面只有一层灰尘。那只绿色的枪柜也是空的,里面可以放八支枪。
“我怀疑这里曾经住着一支部队,但是人数不详,不知道是什么编制。”
老赵的根据是屋子里的枪柜,还有窗台上几只摆放的非常整齐的漱口杯,口杯是铁皮的,杯子把乃至里面的牙刷都朝着一个方向,如果不是受过正规严格训练的部队,很少有人会在这种条件下保持严谨的作风。
提到部队,我就有些紧张了,在这片密林中,没有必要驻军,如果需要驻军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地方不一般。
不过从屋子里的摆设来看,时间很久远了,至少在几十年前。
“谁的部队?国民党?还是解放军?”
我们一连走了几个屋子,大部分东西都被带走了,留下的线索很少。但是在其中一个屋子里,有两支可能损坏的枪支留在枪柜中,其中一支我不认识,另一支则有点眼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一支枪和那个英国特种兵身边的枪一样,是M3冲锋枪。
这支驻扎在包子山的部队,可能配备至少两种枪械,其中一种就是M3冲锋枪。同时也可以推断,那个英国特种兵,很有可能到过这里,带走一支M3冲锋枪,然后离开的途中死在密林中。
我们三个人看着眼前的枪,相互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就冒出一个想法,在这个尘封许久的山洞中,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我们,一只脚已经踏到这个圈子里来了。
“再看一下,如果没有别的东西,就不要久留了,继续朝前走。”
这一片用来居住的屋子,大概有好几十间,每一间内都有四张上下铺,粗略的估计,当时住在这些屋子里的至少有好几百人。
我们绕过前面这些屋子,到最后几间去看了看。屋子从外观和结构上没有区别,但是最后这些屋子里的摆设明显就不同了,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和涂了油漆的办公桌以及台灯,说明住在这里的人身份较高。
这间屋子里也没有很特殊的东西,不过在单人床的左边墙壁上,原本有一个木制的挂衣架,已经脱落到地面上,我们随即就看到一件浅绿色的长褂子。小胡子用合金管把它挑起来,这件衣服猛然看上去样式有点奇怪,在正常生活中是不可能有人穿这种衣服的,但是把它完全展开之后,就会发现,它很像医院里的白大褂。
而且在这件浅绿色的大褂左臂上,有一个软臂章,臂章外围有一圈红色的丝绒线,臂章中心图案是两把交叉在一起的刺刀,图案上方有三个阿拉伯数字,356。
这是我们在屋子里找到的唯一带图案和数字的东西了,虽然暂时还看不懂356是什么意思,但是臂章所承载的,是这支部队的某些信息。
本来我以为缺乏其它线索,单从一个臂章上可能看不出太多的东西。但是老赵盯着臂章看了很久,我发现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我想”老赵从淡绿色的大褂上把臂章给撕下来,然后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嘴巴鼻子一起朝外喷白烟,他看着我和小胡子,说:“我们这次说不定玩大了。”
“怎么?你看出什么了?”
“这个臂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356师团的标志。”老赵明显是那种越危险越感觉兴奋的人,他一口气把手里的烟嘬完,对我们说:“二战期间日本最神秘的一支部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第十二章 什么东西
老赵的见识渊博的让人有点吃惊,不管提起什么事情,他好像都有涉足。看到这件遗留在这里的淡绿色大褂臂章时,他就回忆起一些相关的消息,也就是关于日军356师团的消息。
二战期间,日军陆军师团的战斗序列最高编排到355师团,所以一听到356师团这个名称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点不一样的感觉。它在陆军的编制内,但绝对不是一支正规的作战部队。日本投降之前,据说356师团的所有成员都被遣散,然后以小队为单位,打入了其它作战部队内,这支神秘的部队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从二战结束一直到前些年,关于356师团的一切信息都是绝对隐秘的,包括当时暂管日本本土的美国人,想弄到一些356师团的资料,但是未果。
可能是在2005年左右,356师团的某些资料才被解密,不过流传的渠道很窄,一般都是在国外某些网站内公布的,如果不经常关注这些网站,国内基本上还对这些消息一无所知。老赵估计看过一点被解密后的资料,知道部分内情。
356师团从编制上来说和普通的作战师团差不了太多,也有步兵联队,运输联队等等,但是他们一直是在分散进行任务。
“他们都执行什么样的任务?”
“我不知道,不过估计都是些不正常的事,否则的话,日本人不会对关于这个师团的所有信息捂的这么严实。”老赵又在屋子里翻腾了一会儿,但没有找到其它东西:“一个瑞典的网站曾经爆料过,356师团的大部分成员,其实仍然是正规的作战部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在从事很隐秘的事,作战部队是为了保障这些人的安全,以及顺利保证任务的完成。”
因为信息量有限,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们根本不知道包子山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但是356师团留下的痕迹,就让我觉得,我们现在置身的,是那支神秘的日本陆军师团涉足或者经营过的地方。
356师团能否被称为一支特种部队还很难说,但是一支部队,尤其是他们这样的部队,不可能随便就做无用功,既然在这片丛林里修出了简易公路,并且在包子山这里铺开一条铁轨,那么必然有它的作用和必要。
这些人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估计这里的人在撤走时可能尽量带走能带走的东西,所以再找下去的话,大概不会有其它发现。所以我们三个人从这间屋子里摸出来之后,就不打算再多浪费时间。但是出了这个屋子再朝前走了一点,我们就看到两扇依着石洞建起来的门,大门是铁皮包着木头的,外面涂成了绿色,根据这扇门的长宽,可以推断出里面应该有比较大的空间。
“进去看看?”老赵征求小胡子的意见,因为看到这个贴着洞壁建出的铁皮门时,我们还看到了在它的左右,各有两个已经被推倒了的岗哨,说明在当时,这个地方时常有人看守。
老赵这个人,说好听点就是富有探索精神,发现什么都想看看,说难听点就是手贱,跟我过去的毛病差不多。他尝试着把一扇门用力拉开了一点,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气息就顺着大门的门缝飘出来。
这是个天然形成的洞,不深也不算特别宽,可能不适合住人,不过用来暂时存放点东西还可以。洞里隐约有一些东西,我们凑近了看,就发现是棉絮什么燃烧之后的灰烬,很潮,像糟透了的海绵。
这估计是个库房,但是在这里的人撤走的时候,剩余无法带走的物资都被烧光了。除了那些烧掉的被褥服装之外,其余就没有别的东西。
“烧的一干二净吗?什么都没剩下?”老赵有点不甘心,在周围很仔细的找,这一找,还真被他找到了别的东西。
在库房的一角,堆着几个长满铁锈的笼子。这种笼子我见过,有点怪异,根据它长宽的比例,真不知道是装什么用的。这里堆放的笼子比较完整,至少比我之前在林子里见到的那个完整一些。焊笼子的铁条比较粗,而且在笼子门上,明显挂着锁。
这就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这种笼子,是用来装活物的,否则不用挂着一把很大的铁索。此时此刻,看着这些笼子我就忍不住的感觉难受,这种体积和形状的笼子,很难想象如果是活物的话,被装进笼子里是怎么样一种情景。
“看起来,这个地方曾经驻扎的人还不少。”老赵踏着一只铁笼子,说:“否则用不着一个库房才存放被服。”
遇到这样的事,我不想弄明白是假的,但是我心里有谱,眼下最重要的是干什么,所以我催着老赵先不要再管这些。不过他显得很辣气壮,说如果不弄清这里的事,可能就不知道扔烟头那帮人的真正动机,也不好对付对方。
“他们已经先我们好长时间进来了,你不觉得不弄明白一些事的话,心里会不踏实吗?”老赵转身就带路,同时转头教育我。
就在这时候,我就看到他一下子蹿了出去,身边的小胡子也有了反应。一直到他们都动起来的时候,我才听到一阵非常非常轻微的声音,仿佛有人拖着一块抹布在地面上走过去,我立即就跟到了小胡子身后。
三个人里只有老赵一个人举着被蒙住的光源,周围非常静,但我们不知道枪声会传出去多远,也不知道那批对手会不会听到枪声。所以老赵没有拿枪,握了把匕首。不过我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尤其是近距离内,小胡子手里的合金管比枪也不差多少。
我跟他们的感官还有身手都差得远,连眼睛都跟不上他们行动的速度了。老赵手里的光源也有点混乱,来回的晃。微弱的光柱晃动中,从一个东西身上唰的闪过去,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看到这个影子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点慌。在这样的闪动中,我不可能把它看的非常清楚,但是我觉得它和当时咬伤伙计的东西,好像是一样的。
一想起这个东西,我的后背就发冷,它明显是带着攻击性的,而且被咬到之后的后果,很令人胆寒。
情况不容我多想,我吃了很多次亏,已经长记性了,就算帮不上小胡子,也不会拖他的后腿,我紧紧的跟着他,粱手也掏了把匕首。一切都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瞬息之间,那道影子贴着地面冲过来,小胡子手里的合金管一下子刺出去,像天空划过的一道闪电一般。
但是这道影子的速度实在快到令人吃惊,我听见叮的一声,合金管刺空了,锋利的刃口刺在地面上。影子从我们面前冲过去,很快就一个转身又冲过来,老赵低吼了一声,把手里的匕首扔了出去,却依然被影子躲过去,看得出老赵的准头和手劲都很厉害,匕首几乎在地面上撞出一团火花。
匕首被躲过去,老赵也不得不把速度提升到最快,那个伙计如何变成那种恐怖且令人难以理解的样子,我们还不能最终确定,但绝对不能被这个东西啃一口。他握着光源猛跑了几步,借着惯性,一下子跳到了两只叠放的笼子上。影子非常灵活,在急速的冲击中根本就没有碰到笼子,身体一转,又朝我和小胡子冲过来。
这道影子明显是生物,但是它的速度弥补了一切可能存在的缺陷,我已经做好了射击准备,如果情况真的紧急,那就不得不动枪了。不过我知道,即便射击,也不一定能够打中它。
小胡子很沉着,尽管在不停的奔走躲闪,但依然非常镇定。他猛然一转身,在倒退中身体噌的顿在原地,身体顿住的同时,合金管已经刺了出去。
紧接着,我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如同金属相互摩擦的叫声,然后,那道影子一折身,紧紧咬住小胡子的合金管,咬的非常紧,它的牙齿跟合金管又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我听着就觉得骨头发痒。
砰!
老赵从笼子上跳了下来,手里的光源朝这边照射,我抓住这个机会,借着并不明亮的光,在小胡子身后一枪就甩了过去,子弹准确无误的射穿影子的身体,强大的冲击力让它迫不得已的松开嘴,身子也就地一翻。
看着它中弹后依然灵活的动作,我就觉得这一枪仿佛并不足以射杀它。但是刚才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我没有准头和时间再次开枪打它。影子翻了个跟头,朝库房的大门那边飞快的逃走,几乎眼睛一眨的时间里,它就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之间的打斗非常的快,几乎就是在以秒为单位的时间内发生和结束的,直到影子逃走了,小胡子才收回了合金管,但仍然紧紧握着它。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转头问小胡子:“你看清楚了吗?”
“我大概看清楚了,但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信,因为连我自己都有点不信。”小胡子举着合金管朝前面指了一下,说:“我觉得,是老鼠。”
第十三章 重地
“老鼠?!”
我马上就抽了口凉气,并不是因为不相信,而是不敢想象,那道影子看上去大概有六七十公分长的样子,能有这么大的老鼠?
但是我不会怀疑小胡子的眼力,他肯定是看的八九不离十了才说出来的。而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老赵用手电照了过去,地面上有那道影子被子弹打中后留下的血迹,我们还看到了一截很粗大的尾巴,那是小胡子用合金管截断的,大概有三十厘米长。
我和老赵都凑过去看,说实话,这很像老鼠尾巴,就那么一截断掉的尾巴,混着一点血迹,孤零零躺在地面上,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恶寒。
真的是老鼠?
我心里再次颠覆了对这片密林的看法,包子山这里,究竟是片什么样的地方,竟然会有这种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东西。
我们三个人都不说话了,那道影子就算是只老鼠,大的吓人,但有小胡子和老赵在,应该还能对付的了。但是我们的不安不是来自生物,而是来自对这片黑暗区域的未知和不解。何况,这种吓人的老鼠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一下子涌出来十多只,我怕连小胡子都会手忙脚乱。
我们不知道刚才的一声枪响会不会引来麻烦,所以暂时都呆在了废弃的库房里,老赵灭掉光源,蹲到了门口去,我和小胡子则呆在后面。三个人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等了最少有二十分钟,外面也声息皆无。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老赵回头低声对我们说:“如果这里进了人,听到了枪声,没有不来观察的理由。”
“这里是不是很深?”我就觉得,包子山这里的地势应该幽深复杂,否则那些人不会听不到枪声。
我们又等了十分钟左右,确信没有任何响动后,才从库房离开。这片人员的居住区算是彻底到头了,但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居住区里居住的,应该是包子山356师团驻军的一部分,他们是正规的作战单位,不负责具体的任务,也就是说,他们是守护这个地方的人,而真正核心的东西,在后面。
眼前的路很简单,只要顺着那条被废弃的铁轨走就可以了。我暗中估算了一下,铁轨可能有三百米长,在一个地势比较低的地方,铁轨到头了,接下来就是三条运输传送带,可能是把从铁轨上运来的东西传到下面去。
地势到这里就变了,很崎岖,铁轨不好铺过来。在运输带那边,有很多很多那种人力推车,东西是被人继续运向深处的。我们站着看了一下,就发现这个地方大致可以分成两个部分,运输带这边算是一个部分,另一个部分有低矮的砖瓦建筑,是在运输带的左边。
这些建筑修的低矮但是非常结实,看着就有种敦实的感觉,它们都集中在左边石壁上一处很大的大凹陷地形中,如果顺着铁轨直线看过来,是看不到的。而且在这些低矮建筑的最外层,有三个像岗哨一样的砖头房子,房子的门在背面,正对着我们的是一排枪眼,旁边还有混杂在一起已经乱的不成样子的铁丝网。
这个地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重地,可能在外面守护入口的普通作战士兵都没有资格靠近这里。
建筑物大概前后有三排,每一排七八幢,我们看到在墙壁上本来写着一些字,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涂料给刷掉了。矮房子的门都是很厚的铁门,关的非常严实。我不清楚当初呆在这里的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因为矮房子面积不大,而且没有窗户,像一个四面密封的骨灰盒。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老赵搓了搓手,明显手痒了,围着一道铁门来回的看。我就有点无奈,他好像比我过去还多事。
“都是铁门,你能弄的开?”
“门是人造出来的,就能搞的开,除非是外星人造的。”老赵招呼我帮他拿着光源,然后他就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根非常细的钢丝:“给我一根方便面,我能捅开一个小区的门,这道门不难搞定。”
铁门的锁芯肯定有点锈,但老赵最后还真的是给弄开了,推开沉重的铁门之后,我就看到这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估计也被清理过,能带走的东西一样不剩,除了一个很沉重的铁皮柜子之外,就只有一盏掉在头顶的灯。
柜子是空的,我们找了一下,就在屋子的一角看到了一个地下道井盖般的盖子,老赵又和猎犬一样过去观察了半天,才把这个盖子个提了起来。
盖子下面是一条路,水泥砌出的台阶,大概五六米后就朝左拐弯了,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况。老赵举着盖子琢磨了一下,又征求小胡子的意见,然后把盖子重新盖好,打算到另个矮房子里看看之后再说。
他故技重施,弄开了另一扇铁门。这间屋子里就多了好几个很大的铁皮桶,桶没有封口,桶内壁烟熏火燎的痕迹非常重,而且留着许多纸张燃尽后的灰烬,不难想象,一些很重要的资料估计在这里的人撤走之前完全被烧毁。几个铁皮桶都有半桶灰烬,当初被烧掉的书面资料和信息难以估量。老赵用小胡子的合金管在里面翻了很久,纸张燃烧的很充分,连一片纸角都没有留下。
在这个屋子的一角,也有一个井盖般的盖子,老赵摸着下巴对我们说:“两位,怎么样,下去看看?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去看看的话,心里怪痒痒的。”
老赵也是个很有性格的人,看似跟我们商量,但是话说完,他就把盖子给提起来了,然后试探着朝下走。其实我看得出来,老赵虽然看上去很马大哈,然而做事却非常谨慎,如果不是察觉到下面真的没有异样的话,他肯定不会进。
小胡子跟着下去了,示意我跟在最后。水泥台阶一共转了两个弯,等走到下面的时候,有一条砌的很整齐的过道,大概三四米宽,不到两米高。我猜测着可能很多矮房子都和这里相连,因为在过道的墙上,还有一些通到此处的出口。
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之走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分外的凉。我们四下看了看,这里在过去应该是经常有人出入的地方,两旁的通道顶上有灯。因为这个地方很可能是依照自然地势建造的,所以空间有限,只朝前走了不到十米,眼前形势一变,空间大了一些,有几个木板搭起来的屋子,已经塌了,留下的只有结实的砖瓦结构建筑。
建筑都不高,在最前面的一个建筑背后,通出来一大捆电线,电线非常多,通到前方。这样的地方肯定离不开电力,在未知的地方应该有一个柴油或者其它能源的发电机组群。我们看了一下,电线的质量非常好,尽管过去很多年了,却似乎一点不耽误使用。
当老赵弄开其中一个屋子的门,我们进去之后,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就又冒出一层。这个屋子里的结构非常简单,只有两个一米多高的台子,台子是水泥砌成的,让人感觉很冰冷。我不知道这种台子具体做什么用,但是我看到其中一个台子上,留着一片已经发黑的痕迹,似乎是血的痕迹,深深渗入了水泥结构中。
这片痕迹像是个仰卧的人形,它像一个冰冷的手术台,我想,如果任何人在这种环境下躺在这个水泥台子上,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里没有东西,而且我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感觉有点毛骨悚然。我们又走了几个地方,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有一个小铁皮桶,我看到了桶底有几个很小很细的玻璃瓶子,已经被人砸碎了。
这种很细小的瓶子让我感觉眼熟,那个英国特种兵想带走的,就是这种瓶子。
“英国人来过这里?”
“不是。”小胡子摇摇头,说:“这里如果有人守卫的话,谁都不可能进来,我觉得,这种瓶子可能是废品,要被拿出去丢弃处理。英国人本事再大,也无法悄悄进来再安然出去,他拿到的,应该是这些处理品中一个比较完整的。”
“瓶子里会是什么?”
我一边琢磨这个问题,一边跟着小胡子和老赵走,他们几乎把左边这一排建筑将要走完了,建筑里的东西也被清理过,留下的都是无用的,没有实质性的物品。在快到尽头的时候,一个有点特殊的建筑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从结构上讲,这是两个相连的砖头屋子,和其它建筑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它的特殊之处,是整间房子都被一层焊接的钢筋给罩了起来。
“这里面关着什么东西?”我看到一层很粗而且很密集的钢筋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这里关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把东西关到这里?”老赵有点迷糊,但也比较赞同我的说法,因为这种钢筋结实的连老虎都冲不出来。
我们都有一个感觉,不管这两间建筑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它一定是个特殊的地方,是个重地。
第十四章 机器
钢筋护栏上留着一扇门,一把很大的锁挂在上面,但是没有锁上。老赵把门弄开了,他可能已经打定主意要进去看看,所以招呼我们暂时留在外面,他要先进去。
“是不是太莽撞了?直接进去?”我还是有点心惊,因为想想之前遇到的那只很像老鼠的东西,再看看无比结实的钢筋护栏,我就不踏实,总觉得里面会有什么活着的东西随着打开的门冲出来。
“这都多少年了,就算有活东西,也活不到今天。”老赵扭头笑笑,示意我们别再出声,侧着身子从钢筋护栏上的门溜了进去,动作无比的轻盈麻利。
整条通道静的出奇,只有老赵进去之后发出的一点点声响。钢筋护栏里的两间相邻的屋子仍然没有窗户,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任何情景。不过在屋子墙壁上两米左右的位置,有一排用来透气的方孔。老赵捣鼓了一会儿,就把屋子的门弄开了。
老赵的动作非常迅速,我和小胡子只等了一会儿,他就和贼一样悄悄的溜回来,我很怀疑他之前是不是做过这个。
“我们都猜错了。”老赵招手让我们钻进钢筋护栏上的门,说:“这里面不是用来关什么东西的。”
“那是什么?”
“是一台机器,比较复杂,我暂时也搞不懂。”
“一台机器?”我开始纳闷,如果只是一台机器,用得着把屋子捂的这么严实?机器又不会长腿跑掉。但是脑子一转,我就明白了,这里的钢筋护栏可能只是为了阻止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或者进入这两间屋子。即便是356师团内部的人员,估计也不能轻易的来这里。
“你们看看吧。”
老赵推开了两间屋子的门,用手电照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台几乎占满了屋子的庞大的机器,它由很多部件组成,但应该是一个整体。各种线路多的数不清,却杂而不乱,被整齐的捆成几束,使用或者维护的时候很容易区分。
在右侧,有一个明显是操作台的地方,上面很多按钮。我们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这些按钮上没有任何文字和标示,或者说,本来应该有,却被人硬生生擦掉了。按钮非常多,并且复杂,没有明显的标示,不熟悉的人估计会导致操作错误。
“越来越好玩了。”老赵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指示灯,抬头对我们说:“这台机器是干什么用的?”
说着,他就绕着机器开始仔细的观察,我觉得,这台机器很重要,在356驻扎包子山的时候,机器所在的地方也属于绝对的禁区,按钮没有文字说明以及标示,那么除非是天天操作它的人,否则换了任何人过来,都玩不转。
老赵就在机器背后和墙壁的缝隙里钻了一会儿,顶着满头的尘土跑出来,跟我说,这台机器,或者说其中的一些部件,应该是德国货,因为在很隐蔽的地方,留着几排尚未被抹除的德文,不过老赵不认得。
这台几乎占据两间屋子的庞大机器,引起我很多遐想。小胡子一言不发的在看,老赵就很遗憾的搓着手,说机器太大了,即便拆开也搬不走,否则可以带些部件回去让人分辨一下。他有点不死心,又在两间屋子里来回的找,看会不会有其它的发现。
这次的寻找更加仔细,我和小胡子不懂这些,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就任由老赵一个人像土驴般的来回乱钻。但是这一次当他顶着一头土重新钻出来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慎重。
“炸药。”老赵指了指自己钻出来的地方:“堆着很多炸药。”
这台庞大的机器可能曾经要被彻底炸毁,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堆放在这里的炸药最终没有引爆。老赵也变的老实了一些,安安生生的退出来,站到我们旁边。
“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机器究竟干什么的。”
“你不是搞这个专业的人,现在看也看不出什么。”
“好吧。”老赵看看我,随手抹掉面前操作台上一排按钮上厚厚的灰尘:“先走,以后如果我有空,一定带个专业人员过来看看。”
老赵的动作纯属无意识的,但是他不知道触动了什么,他的手还没有离开这排按钮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按钮猛然间就亮起来,而且随着这个按钮,整个操作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钮仿佛很有秩序的一排排开始发亮,机器似乎通电了。
“怎么还会有电!”我们三个人同时一惊,不由自主的就退出去几步。
“不知道!”老赵觉得自己闯祸了,飞快的跟我们解释:“我也不是故意的,这里是不是有自启式或者无人值守式的发电机组?”
操作台上那些按钮通明之后,庞大的机器明显就开始启动运行了,机器虽然大,但结构很精密,运转时没有太大的声音。鬼才知道这种机器运转后会产生什么作用,小胡子顺手就把我拉到后面,老赵猛走了几步,到操作台前,想关掉机器。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操作,又不敢再随便乱动,望着复杂的按钮呆了呆。
正因为不知道它的作用,我们也不敢就这样一走了之,唯恐会引来更严重的后果。这台机器被尘封了那么多年,一些部件明显老化,片刻间,就发出了很轻微的嗡嗡声。
“谁能告诉我,怎么关了它!”老赵盯着那些按钮迟疑了几秒钟,我就想着,只能先退走,保证自身的安全。
“切掉电源线!”小胡子跟着就喊了一句,老赵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连声说自己迷糊了。这样的机器全靠电力来启动运行,一旦断电,它就是一堆废铁。
我们三个人全都打开了手电,在那些被捆成几捆的线路中寻找电源线,被捆成一捆的线非常多,很粗,我把它们解散了,整整齐齐的线路顿时就散了一地,我和老赵一起在里面扒拉着找。
“你慢着点,别随手乱扒拉!”老赵低着头找,还顺势朝我吼了一声。
“这都他娘的是你惹出来的祸,还好意思说我?”我当时就回了一句,然后转头看了看老赵。
我在看他的同时,他也转头在看我。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朝后面退了一步。我没有老赵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赵仿佛变了,他的眼睛似乎因为充血而变的通红,在这样的光线下,闪动着一种血红且妖异的光。他平时那种大大咧咧放荡不羁又有点二的表情已经不见了,他的脸庞上浮现着一种戾气。
我不由自主的就去摸枪,而且一步一步的朝后退,同时又想向小胡子示警。老赵和中邪了一样,他看着我,像看着一个很陌生的人。
“你怎么回事!”老赵攥着一把凌乱的线,口气又重了一点。
我飞快的就退到小胡子身边,他低着头慢慢在地面上延伸出去的线路里找着。我一手暗中握着枪,已经感觉到有点奇怪,我和老赵这样争执,小胡子难道听不见?
我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小胡子捏着线,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瞬间,我就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了。他的眼睛,和老赵一样,变的通红而且诡异,盯着我,一眨不眨。
“快找电源线!磨蹭什么!”老赵站在那边就又朝我们吼了一声,我的心跟着打了个哆嗦。
身边只有两个人,却莫名其妙的变成这个样子,我很希望这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幻觉。尤其是小胡子的变化,我说不清楚他有没有老赵脸庞上的那种戾气,但是我能察觉出他的表情和过去不同。
这种变化让我心里的安全感一下子丧失殆尽,我有点冲动,想举枪先把老赵放倒,因为我感觉到了威胁和危险。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了,猛然就把手电光完全照射向老赵,然后举起了手里的枪。
同样,小胡子的变化也让我感觉到不安全。但是我无法对他举枪,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都是我潜意识里的一条底线。
“别动!”小胡子一下子抬手压下我手里的枪,他的眼睛还是血红血红的,好像大脑受到了什么刺激,让身体里的血液都涌到了颅腔。然而随着他这句话,我就从他的面容里看到了一些我所熟悉的气息。
“走!马上走!”
小胡子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线里面找到了一根,一下子截断了它。机器轻微的嗡嗡声顿时就止住了,操作台上那一排排闪动的按钮也随即熄灭,留下一点点余光。四周恢复了寂静,小胡子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条件反射般的收回了枪,就朝门口那边跑。
小胡子和老赵也一前一后的跑出来,我始终对老赵保持着警惕,而且手里的枪一直都没有放下过。我们跑到了通道另一端,才停下脚步,老赵始终在嘟囔,骂那台机器。
我察觉到老赵的变化,老赵明显也看到了我对他举起的枪,小胡子一言不发的站在我们中间,三个人足足僵持了有五分钟。
第十五章 小门
“谁惹你了?眼睛跟充血了一样。”老赵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小胡子也插嘴说了几句。一直到他们说了,我才知道,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出现了变化,小胡子说,我的眼睛和表情,在刚才也变化的很厉害。
如果他们不说,我可能想不到,我刚才的情绪波动的似乎真的有点过火,不管怎么说,老赵是我的同伴,即便他有什么特异的变故,在正常情况下,我也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把他给打死。
“那台机器有点奇怪。”
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会儿,时间不算很长,但是就在这段时间里,小胡子还有老赵眼睛里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去了,他们的表情也随之恢复了正常。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一切都和那台庞大的机器有关。
“这个东西,好像能影响人的情绪。”老赵分析了一下,摸着下巴说:“我在猜想,如果这台机器更完善一些,或者说我们对它的操作技术更熟悉一些,会不会从影响情绪,变成控制?”
“什么意思?”
“这只是个推论。”老赵就地蹲下,对我们说:“那台机器里,肯定有德国人提供的技术帮助。机器是干什么用的,我们不清楚,不过从刚才那一段经历来看,必然影响了我们的情绪,而且导致身体机能发生了一点变化,红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种性质的机器怎么说呢,在当时那个年代,是很难想象会有这种技术的,牵扯的方面很多。今天的日本和当时的日本是无法相比的,科技水平有限。
然而德国就不同了,特别是在二战前夕和二战期间,他们在军工科技上的进展非常迅猛。这和德国人的严谨务实以及聪慧分不开,但是老赵说,那都是一些明面上的说法,从二战结束一直到今天,特别是六七十年代之后,关于德国人当时的某些传闻就流传的很广。
具体的说法不一,但是归根结底,都是关于德国人寻找远古人类文明遗迹的一些事情。在当时第三帝国的党卫军内部,就有一支这样的部队,和356师团的性质好像差不多,他们经常接触某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德国人据说从西藏甚至南极那边搞到了一些实质性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没有被他们完全消化吸收,但是已经影响了当时德国的某些科技领域。部分超乎人想象的玩意儿都在秘密的研制中,包括圆盘飞行器,就是现在人所说的飞碟。
“这中间牵扯到的问题就太多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一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时,还有一些外国人怀疑,在地球某个未知的角落中,仍有第三帝国的残余势力。这样的机器,如果说是小日本研制的,我不信,但有德国人参与的话,就不好说了。”
这两个国家在当时的意识形态很接近,也是名义上的盟国,德国给日本提供一些技术方面的帮助,并不奇怪。
“还要不要看看了?”老赵恢复正常之后,那种探索未知的欲望就再次强烈起来。通道两边都是建筑物,刚才我们只走了一边,另一边暂时没有涉足。我马上表示反对,小胡子也不同意,但是老赵倔的象头驴,咧着嘴赔笑,已经朝那些建筑物凑过去了。
“老赵!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急了,上去拉他,不过我们的情绪已经正常,所以我还是很有分寸的。
“别急别急。”老赵回头看着我,指了指那一排建筑,说:“如果再看下去,说不定我们能知道小日本在这里究竟为了什么。”
“你看出些什么了?”
“只是感觉,但不能确定,所以暂时没说。看你急成这样子,只能告诉你个大概的猜想。”老赵弄了根烟,拿在手里抽了一口,说:“我们在库房里遇到那只老鼠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了一点猜测。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长出那样的物种,因为不符合自然规律,除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马上联想到了一些电影和书籍中承载的信息,只不过还是脱口问了老赵一句。
“被污染过的地方,没错,被污染的地方,可能是核能,也就是放射性物质污染,也可能是生物病毒污染。”老赵抽着烟,伸手跟我们比划了一下:“那些被污染的地方有不同的污染程度,从理论上讲,这些地方应该是寸草不生的,没有生物可以存活下来。”
“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干嘛!”
“别急嘛,包子山这里的植被,和别的地方区别不大,所以说,污染可能不存在于地表。”
核能或者生化污染很严重,甚至说有点恐怖,污染指数较高的地方绝对就是禁区,靠自然生态系统恢复几十年都无法恢复过来。但是在这种绝地里,总有生命的异类顽强的活下来,不过因为环境的急剧变化,它们必须快速的产生自身机体变异,从而适应新的环境。
六七十厘米长的老鼠,可能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们现在还是安全的,我想知道这里究竟在干什么,所以遇到可能存在线索的建筑物,就想进去看看。”老赵给了我们理由,然后就想继续走。
“如果按你说的,356是在这里搞生物武器?”我和小胡子跟在后面,问老赵。
“我想,没那么简单。如果单单是搞生物武器的话,那么以前的731就可以搞,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弄一个。你们知道吗?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似是而非,看着像头猪,其实不是猪。”
相比之下,这一排建筑没有复杂的现代化机器,很简单,有的大屋子里丢弃着一些破碎的瓶瓶罐罐,有存放书面数据的柜子,但里面的数据已经被清空了。走到一个很小的房间时,之前的猜测被印证了,我们看到了两个并排放着的铁笼子。笼子不是空的,里面装着东西,黑黝黝的一片。
老赵用手电照了一下,我就看到笼子里面装的仿佛是那种体型吓人的老鼠,一个笼子里有一只,被遗弃在这里。老鼠早就死了,烂的只剩下一张皮。老赵不嫌恶心,还蹲着观察,目测这种老鼠的长度。
“两位,要不要把皮子弄出来硝一硝,搞个皮衣穿穿?”
“真他娘的能恶心人。”我皱皱眉头,不过不得不承认,跟老赵这样的人搭伙,最起码会有一个比较平静的氛围,不至于自己被自己吓的半死。
我们一连走了几个房间,接着就看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建筑,也是砖石结构的平房,但是面积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大。老赵感觉有戏,弄开了房子的门,我一下子就又看到了几个之前见过的台子。但是这些台子不是水泥的,它是一种带支架和轮子的金属体。
再看下去,这个地方就给人一种手术室的感觉,尽管它的摆设很简陋,但是靠墙的地方有两排很大的架子,摆着一些药瓶。这里本来还应该有一些什么仪器,不过可能被搬走或者销毁了。
“这么大一房子,难道什么都没有?”
老赵已经成为三个人里绝对的主打了,什么事都是他去推测,他去做,我和小胡子跟在后面,连插嘴的机会都不多。他绕着那些药瓶在看,我用手电朝四面观察了一下,随即就在摆着药瓶的大架子左边,发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小门。
这个小门会通向哪里?根据我们之前的观察,这些建筑都是贴着石壁修出来的,一面墙壁其实就是洞壁。而这个小门明显是开在洞壁上的,不知道连通到什么地方。我只说了一声,老赵就来劲了,丢了眼前的药瓶,跑到小门那边看。
小门没有上锁,估计一拉就会开,老赵耳朵贴着门听了两分钟,很肯定的对我们点头,表示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老赵伸手去拉门,但是只拉开了两三厘米,门就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他又加了点力,一下子把门给拉的大开。门开的同时,一道人影直挺挺的就朝老赵怀里扑。
老赵看着毛糙,但反应非常的快,二话不说,直接一脚就把这条人影又给踹了回去。小胡子闪电一般的伸出合金管,一下子抵在对方的胸膛上,我也从侧面举着枪对准了门。
但是对方的动作好像就这么一下子,被老赵踹回去之后就没有后续动作了。我这个方向不能完全看到门内的情景,不过小胡子已经慢慢收回了合金管。
噗通
刚才那道人影就从门里又直挺挺的扑出来,不过老赵已经闪开了,人影像一截木头,一下子扑倒在地面上。
“别怕,干尸。”老赵已经看清了影子,不过他话音还没落,小门后面又产生了一串连锁反应,最少三四具干尸一个个的扑倒出来,就好像很诡异的多米诺骨牌。
我算是见过不少尸体了,各种各样的,包括一些死的很惨的人。但是眼前这几具干尸,却仍然让我久经磨练的心理开始发颤。它们的体型完整,然而却让我想把苦胆都吐出来。
第十六章 手镯
这些尸体是用类似脱水防腐的处理手段保存下来的,就好像一具具标本,尸体完全没有水分了,和一截铁棒子一样。这种干尸我见的多了,却没有任何一具和眼前的标本一样。
尸体尽管脱水萎缩,但仍然差不多和我的个头一样高,可以想象,它们在活着的时候都是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几具尸体寸褛皆无,它们已经变成了浅褐色的身体上,布满了一个个铜钱那么大的绿色斑点。斑点密密麻麻的,非常多,从脸庞到脚后跟,全部都是。
三四具尸体头脚相连的摞在一起,再加上那种很瘆人的绿斑,我就感觉喉头发痒。真的,这些绿斑很密集的长满一个人全身上下的时候,那种情景非常的恶心。
“把你的棍子拿来用用。”老赵头也不回的就冲小胡子伸手要合金管,但是小胡子也对这种长满绿色斑点的尸体有些忌讳,合金管是他贴身的武器,所以他没给。老赵一边嘟囔小胡子小气,一边跑到那种金属台子旁,拆了一根支架。
他用支架把几具趴着的尸体都翻过来,呈仰面朝天状。尸体完全没生命了,脸庞上的肌肉干硬无比,好像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裹着骨头。距离我最近的尸体额头上,爬满了铜钱般的绿斑,它的眼皮好像没有合拢,但是眼眶是空的,眼球完全萎缩。
“后面还有很多。”老赵朝小门里面看了看,小门后的空间不宽,但是比较深,里面塞满了这种如同标本一样的干尸。
老赵不嫌麻烦,竟然把里面的尸体一具一具的都给勾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旁边。我很无语,又觉得那些绿斑恶心,这个大房间里的气味其实早就散光了,但是我仍然有一种很刺鼻的感觉,就站的远一些开始抽烟。
开始勾出来的几具标本还算正常的,但是后面的一些尸体就缺胳膊少腿,有的只剩了半截身子。它们虽然形态不一,不过每具尸体上都布满绿色斑点。
其实看到这里,我已经隐约明白,356当时肯定在这里进行了一系列的活体实验,死去的人都很惨。而且那些绿色的斑点经久不褪,和英国特种兵遗骨上的绿斑很相似,我怀疑这是一种细菌实验。日本人干过这样的事,用活体做实验,然后制造细菌武器投放到非战区。
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就不断的催促老赵,小胡子也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在我们合力的敦促下,老赵才停下摆弄尸体的动作。
“应该就是进行了活体实验,但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交给731去搞的。”老赵丢了金属支架,又脱掉手套,开始跟我们分析,我等不及了,拖着他一边走,一边听他絮叨。不过他分析的有道理,日本人当年的举动还有这个地方本身,都透出一种不正常的意味。
“356不会做无用功的,他们一定还在做别的事,更神秘的事,不仅仅是生物细菌武器那么简单。”
按我们一路走过来的顺序,最外层是居住区,中间这里是实验区,那么再朝深处走呢?会是什么?
我们硬拖着老赵离开这里,在实验区的入口那里停留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当时三个人进来的时候只是试探,所以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如果要长时间逗留下去,就要回去准备。
“一顿两顿不吃,饿不死的,你要救媳妇,就拿出点诚意来。”老赵露出一口又黑又黄的牙,指着前面的路,有点挑唆般的说:“假如将来你老丈人还有你老婆知道你来救他们的时候,这么多顾虑,他们会不高兴。”
他说起这个,我就有点忧虑,因为我和张猴子过来的时候,得到的线索并不多,一直到这个时候为止,我都不能完全确定,雷英雄以及那些旅行者,是被丢弃烟头的人绑走的。但是这是我唯一知道的线索,只能暂时顺着走下去。
在老赵的鼓励或者说挑唆下,我们就决定再朝前走一段路。铁轨铺不过来,就是因为地势崎岖,我们顺着运输带下来了,这时候用肉眼都可以分辨出,地势在缓缓的朝下倾斜,那片黑暗仍然深邃的望不到头。
包子山这里虽然地处南方,但是并没有地下水系,至少暂时没有发现。运输带之后的地域坑洼不平,建筑物都消失了,所以显得很空旷。这里不复杂,在当时应该有一条人力车组成的运输线,一直延伸到深处。
我们把光线调整到最低,然后老赵带路,我和小胡子走在后面。开始的时候还行,老赵走的比较老实,但是沿途出现的一些零星的水泥袋子和凌乱的钢筋就把他引到了旁边去。距离这条运输线大概十多米的地方,是参差不齐的洼地,坡度不大。
老赵把光线调亮,然后照下去,观察下面的情况。当时这条运输线上的所有石块估计都被丢在这里了,除了石头就是石头,老赵扫了一圈,我就看见他手里晃动的光柱急速的折回去,然后停在了一个地方。
我们三个人的视力都很好,老赵把光线定住之后,我就看到距离不远的地方,有两块几乎并排的大石头,在两块大石头的缝隙间,露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要是不仔细看的话,估计就会疏忽。
“那是什么?”
“我看着,像是一团头发。”
“那里有个人?”
我的心情有些紧张,而且莫名的有点兴奋,那下面如果真是个人的话,那么我们走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一些实质性的线索。
还是老赵打头,朝那两块石头靠拢过去。距离近了,视线也更加清晰,那真的是一团头发,确切说,是一个人,身体就在两块石头的缝隙中,只露出了头。暂时分辨不出他的年纪长相,不过看上去,他已经死亡了。
尸体是趴在地面上的,我们不明情况,也不敢冒然下手,小胡子就伸出合金管,把尸体趴在地面上的脑袋撬了起来。
这是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面色惨白,他的长相很普通,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我们又试探着朝石头缝里看了看,缝隙其实并不狭窄,卡不住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死在这里的。
这个季节,外面的气温并不低,正常人都穿着短袖,但是包子山地洞里却很阴凉,特别是随着不断深入,已经有点冷,尸体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不太对。”小胡子收回了合金管,在尸体的脖子上戳了几下,我能感觉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
“怎么回事?”
“我判断,这个人最少死了有五天以上。”小胡子说着又把尸体的头部用合金管抬了一下,说:“但是你看看他脸上的尸斑。”
小胡子对死人的研究已经炉火纯青了,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了一点异常。正常情况下,尸体在死亡三四个小时之后,因为血液停止流动,部分高位血管会失血,而另一些毛细血管和静脉血管则淤积了大量的血液,这些停止流动的血液会透过皮肤,泛出一种暗红色或者暗紫红色的瘢痕,这就是俗称的尸斑。在不解剖尸体的情况下,仅靠目力观察,尸斑是判断尸体死亡时间的一个重要依据。
尸斑是会变化的,人体刚刚死亡之后产生的尸斑,大半是比较轻微的条状,块状,云雾状,随着肌体彻底瘫痪和时间的流逝,这些尸斑会逐渐的连成一大片。
小胡子根据尸体肌肉的僵硬程度,判断他死去了大概五天以上,但是尸体脸上的尸斑却是很轻微的条状,这不算特别诡异的事情,不过有点不合常理。
“把它拖出来看看。”老赵又闲不住了,不过这一次我并没有阻止他,因为我也有这个意图,我们必须全力分辨尸体是什么人,尤其要分辨,他是不是那批旅行者之一。
我和老赵都戴上了手套,想一左一右把尸体给拖出来,小胡子也放下尸体的头部,收回合金管。尸体的头又磕在了坚硬的石地上,然后歪向我这边。就在小胡子还没完全收回管子的同时,我猛然看到尸体紧闭的双眼唰的就睁开了。
紧跟着,尸体在缝隙里的身躯触电般的一抖,唰的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小胡子的合金管。
我的胆子比以前大了很多,但是遇见这样的事,仍然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我飞快的朝后退了一下,本能的摸起身边的一块石头就用力砸过去。小胡子显然也有点吃惊,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已经长了尸斑的尸体还可以这样活动。他随手就要抽回合金管,然而尸体攥的非常紧,小胡子一用力,几乎把它从缝隙里给拖了出来。
就在尸体完全从缝隙里脱离出来的时候,我的目光一瞥,立即像是被一道雷轰中了头顶。尸体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小胡子的合金管,而另一只手,则用力的攥着一个东西。我无法百分百的确定它所攥着的东西,但看上去非常的像。
那是雷朵的一只手镯。
第十七章 有人
这只手镯是我亲自买下然后送给雷朵的,此刻,它被这具诡异的尸体紧紧握在手里,泛着一种刺目的银光。我的头瞬间就膨胀到几乎要爆炸,雷朵的手镯被它攥着,这说明了什么!?
我什么都顾不得了,甚至忘记了眼前的危险,朝两块石头之间的缝隙看过去,我想看清楚,却又怕的要死,我生怕石头的缝隙里还有另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手电光柱几乎照穿了并不算长的缝隙,里面空了,什么都没有。
我的心暂时稳住了,这时候,小胡子和老赵已经控制了局面。这具尸体非常凶悍,而且力量出奇的大,死死抓着合金管就不松手,连小胡子都无法把武器给重新夺回去。但是尸体身上大部分关节都有些发硬,行动不那么灵活。这一次,我们是真的不敢动枪,唯恐枪声会传出去很远。小胡子夺不回合金管,不过一收一放,放弃了合金管,用巧力把尸体带着摔倒了。
老赵立即就猛扑过来,他没有固定的武器,逮着什么用什么,一伸手就抓起地上一块比篮球略小点的石头,狠狠的对着尸体砸下去。
这一下砸的非常狠,尸体僵硬的在地面上滚着,被石头重重砸在脊背上,骨头瞬间就断了几根,连腰椎恐怕都折了。如果是正常人挨了这么一下子,不说马上就死,最起码要瘫倒不能动弹。但这具诡异尸体的承受能力超强,它有点站不起来,却仍然挣扎着,手里攥着小胡子的合金管,杂乱无章的挥舞,管子砸在石地上,当当作响。
“这么耐打?”老赵不信邪,卷卷袖子,又捡起一块石头,猛虎下山似的举过头顶砸下去。
飞速落下的石头跟尸体发生猛烈的碰撞,那种声音听的人牙根发痒。尸体的脊背几乎被砸烂了,我不知道它还有没有意识,但是它明显可以分辨出自己被攻击的方向,攥着合金管就胡乱的抡着。
我们三个人就像围着一头已经伤重不支的猛兽,任凭它怎么嚎叫挣扎,却无法再造成一点威胁。它不应该是个生命体,但是那种对外界打击的承受能力超乎想象,身体都快被砸成两截了,依然在无休无止的蠕动。
“你们躲远点。”老赵显然和这具尸体耗上了,他又举起一块石头,让我们退后。
这块石头狠狠砸在尸体的头颅上,头颅像一颗西瓜般,被猛落下来的大石块砸的崩裂,脑浆洒了一地。
这好像是很致命的一击,尸体仍然在滚动,但是动作明显比之前迟缓了许多,就像一截从壁虎身体上脱落的尾巴。我们站在远处盯着看,大概五六分钟之后,它终于停止了一切,静静的趴倒在地上。
“这次死透了吧,没死就再送你一程。”老赵看着尸体不动了,第一个走了过去。
接下来,我们很小心的观察了一下这具尸体。我最在意的是那只镯子,这么近的距离下,我想我不会看错,那就是雷朵的镯子。一直到现在,它还被尸体死死的攥着,我们不敢直接触动尸体,所以就没能把镯子给取出来。
尸体外面裹着一件并不合身的大衣,里面则是一件破烂不堪的短袖,这件短袖让我有点眼熟,它应该是在云南当地买来的一种蜡染。
但是除了衣服,尸体身上几乎什么都没有了,查找不出任何有关它身份的东西。
不过到了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多查找什么,它手里的镯子是最好的线索,不管这之间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确认无疑,雷朵也到过这里,包括雷英雄,还有其他旅行者。
我们的目标顿时明确了,那些失踪的旅行者,可能就在前面,就在深邃不见尽头的黑暗里。
“他们还会不会活着”我感觉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的发抖,并不是我自己害怕了,而是我不能再承担那种失去的感觉。
“不知道。”
老赵很讨厌,一句安慰的话也不会说,直言不讳的就说旅行者可能吉凶难料。
“他们有希望活着的。”小胡子跟我说:“那些人把旅行者绑住,一路带到这里,肯定有目的,在目的达成之前,旅行者应该比较安全,我们要争取时间。”
老赵嘴巴很臭,但行动非常迅速,丢下这具已经被砸的稀巴烂的尸体,就开始重新沿着运输线走,这是个急先锋般的角色,不过心思还很细密,他估算了一下我们带的那点点东西,说如果两三个小时之内没有发现的话,估计就不敢再深入了,需要回去补充。
我们只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时间,运输线就随着地势朝右拐了一下,因为出现了一片隆起的地面,不算高,只有两三米的样子,但是对人力推车影响很大。本来我们不打算再在中途停留,是老赵拐了个弯,登上这片隆起的地面看了看,然后马上就回身冲我们挥手。
如果站在运输线上,那么人的视线会被这片隆起的地面所阻挡,等我们随着老赵的招呼登上这里的时候,眼前顿时显得非常空旷。前方是一个脸盆般的洼地,面积很大,老赵把光线调亮了一些照过去,还没等我看清楚具体的情景,他就一下子把光线灭掉了。
“怎么回事?”
“下面是一大片建筑,不知道有没有人,开着光线对我们不利。”
老赵和小胡子大致看清了下面的情况,但是距离比较远,他们也说不清楚究竟有没有人在活动。这一大片洼地内部的地势比较平缓,盖上房屋以后,不管居住或者是存放大批的物资都很合适。
相比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些建筑,这里的房屋显得有些杂乱,我们呆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什么响动。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目标,沿途任何可能有人的地方都不能放过。老赵弄出一点点光线,然后就朝那边走。
这片建筑散布在这片区域内,大概有上百个低矮的小房屋,在这些房屋的外围,仍然有布满枪眼的岗哨,和一层一层的铁丝网,在356驻扎的时候,这里可能也是个防守的重点部位。但是看着这些杂乱又低矮的房屋,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防守的价值。
“猪窝一样,还扯出来几层铁丝网。”老赵慢慢的顺着已经废弃的岗哨钻进去,周围依然很静,穿行在这些低矮的房屋间,我们就发现,这看似连片的房子,其实是两个部分。外围的房子盖的比较扎实,数量少,而靠里面大部分的房子结构粗陋简单,有的甚至是木头搭建出来的,已经散架了。
很多房子的门都是虚掩的,老赵忍了很久,终于推开了一扇房门。在我们之前的印象中,356师团从这里撤走的时候几乎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但是一推开这扇门,我就有点吃惊。
这是个住人的房子,里面有两张分开放着的铁架子双层床,床铺很简单,吸引我们目光的,是几具卧在地面的尸体。
我数了数,尸体一共有四具,但是匆匆一瞥间,我就发现这些尸体身上已经烂糟糟的衣服,是那种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日军陆军军服。
尸体已经烂光了,我能看到它们从破烂军服中露出的骨头,还有丢弃在一旁的枪械。
当我们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从外观上看,这些应该是356师团内部负责安全的作战士兵,但是他们就死在了这个屋子里,因为尸体已经白骨化,暂时就看不出具体的死因。
老赵的手又痒了,想翻翻尸体查看一下,但是他的手刚伸出去,就又闪电般的缩了回来,因为他看到这些已经破烂不堪的军服上,沾染着一片一片很不显眼的绿斑。这种绿斑太瘆人了,连老赵这种人都心里发毛。
我们本想仔细的检查一下这里,但是看见尸体军服上的绿斑就打消了念头,从这里退出去。但是这种瘆人的感觉没有消失,因为在这片建筑里走的深了,我们接连发现了倒毙的尸体,和之前看到的一样,基本上都穿着陆军的军服,而且烂的只剩骨头。
这些人是在很短时间内一下子死在这里的,能造成这种情况的,除非是遭遇了大规模的袭击。我们搞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不想再跟这些尸体接触。那一少部分很结实的房子快要走完了,有一个比较大的房子,就建在边缘地带。
这应该是个小型的被服仓库,里面摞着不少没有运走的军服和被褥,大部分都糟了,只有那些保存在箱子里的衣服稍好一些。老赵什么东西都要看看,我和小胡子就在门外等,过了几分钟,他一溜烟的跑回来,顺手又把手电给关掉了。
“这里一定有人!”老赵压着嗓子跟我们说。
“有什么人!?”我下意识的就感觉冷,周围确实有很多人,但全部都是尸体。
“活人!这个仓库里的被服有翻动过的痕迹,痕迹很新!”
第十八章 发现
老赵一说,我和小胡子也跟着绷紧了神经,连最微弱的光源都不敢打开了。我对小胡子的身手自然有信心,我相信只要是人,他都能对付的了。但这个地方恰恰有不是人的东西,而且很凶,如果被它们抓上或者咬上一下子,那种后果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我们不能离开,相反,还要硬着头皮找下去。有人的痕迹,就说明雷英雄雷朵乃至那些旅行者,都在他们手上。
“我们的力量有点薄弱,真要是遇见对方的主力,正面肯定拼不过。”老赵咂咂嘴,我虽然看不见他,但是知道他肯定对我的战斗力表示遗憾。我没有犯倔,因为那批旅行者连同向导一共十几个人,却被无声无息的绑到了密林深处,这说明对方的人数比较多。
我不会因为危险而放弃,光源灭了,小胡子也看不到我的表情,不过他知道我的心思,接着老赵的话就说:“如果可以,先查看一下情况。”
“小天,你说吧,你带来的那帮人,就是那个瘦猴子手下的人,战斗力是几?”老赵问我:“对方的人必然不会少,要是瘦猴子的人都和你一样的话,那就干脆别让他们插手了,老赵我费点力气,替你把老婆抢回来。”
我很不满意老赵这样说我,但是我更不想把事情搞砸,所以就忍着气,听老赵的吩咐。
这片建筑还没有到头,所以老赵和小胡子会继续摸索过去,我自己留在这个被服库内等他们,他们遇险也可以脱身。
老赵把我领到了被服库,这里有四五百平方,堆放着几大堆被服,两扇窗子已经破了。他让我蹲在两扇大门的门缝处盯着外面,按正常情况讲,这个地方很安全,如果我不出声,也不打开光源的话,即便有人从门外经过,也不可能知道这里躲着人。
“尽量不要放枪。”临走的时候,老赵说:“真有情况,先拿刀子捅他。”
“赶紧滚蛋吧!”
小胡子和老赵就像两个潜伏进敌后的特工一样,无声无息的隐入黑暗中,我就蹲在门里,看着他们消失。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一个人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这种环境会勾动起很多我不愿回忆的往事。就像这两年间,每次我从睡梦中惊醒,无力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时,都感觉自己被黑暗浸泡起来了,我会想起麻爹,想起曹实,想起血和黑夜的故事。
这种回忆再加上眼前遇见的麻烦事,是很让人痛苦的。我没有看表,但是估算着时间,小胡子和老赵走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这片地域间没有什么声响发出,估计他们还没和对方遭遇。
“雷朵,你在那里”
我想起了那只银镯子,就觉得心口有点发痛,闷的喘不过气。我有点走神了,下意识的摸出一支烟,但是打亮打火机的时候,跳跃的火苗让我清醒过来,我连忙就熄灭火机,现在不是抽烟的时候,我必须耐心而且小心的等着,等小胡子和老赵回来。
我从门缝里探出头,朝周围扫了几眼,然后回到原位。刚刚蹲下不到几分钟时间,我心里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机,这一刻,脑子反应无比的快,几乎就在不到半秒钟时间里,我就感应到了这种危机来自何方。
一根硬物带着风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但是身体动作跟不上思维的反应,无法躲开,我只能全力一歪脑袋,紧跟着,那根硬物已经砸了下来,我的脑袋躲开了,它一下子敲到我的肩膀的大臂肌肉上。
我的一条胳膊顿时就感觉剧痛,而且有点发麻。如果放在以前,这一下子就可能把我给打蒙了,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但是我多少有了长进,转头就是一刀子。
库房里是绝对的黑暗,对手不知道有几个,但是我能分辨出来他手里拿的是一根比较长的棍子。按说这时候打开光源很不明智,然而不打开光源的话,我会处在极其不利的劣势中。我手里的匕首只能贴身捅人,没有光线,看不到对手,枪支也起不到作用。
这样想着,对方手里的棍子又砸了过来,这一下,我基本可以确定,对方也只有一个人,如果人多的话,会没有间隙的对我进行轮番攻击。
我连连躲闪,朝后退着,勉强用发痛的手打开光源,同时另一只手把匕首甩出去,握住了枪。
光线亮起来,我马上就看到了对方在我左前方四五米远的位置上,正拿着一根棍子发疯一般的砸。我立即把光线调到最亮,对准了那个人,强烈的光线顿时让他有点睁不开眼,动作不由自主的就迟缓了一些。
但是当我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拿枪的手跟着心脏一起抖动了一下。这可能吗!
距离这么近,光线这么强,我根本就不可能看错,袭击我的,是个日本兵!一个穿着日军陆军军装,戴着钢盔的日本兵!
我的脑子有点乱了,包子山驻扎过日军,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但是从那时候到现在,过去多少年了?周围都是日本人的尸体,这还不算离谱,然而跑出来一个活生生的日本兵,并且袭击我,事情就非常的诡异,令人震惊。
但是转念想想,在这个地方,死去的人都能爬起来跟我们打一场,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此刻,已经不容我再多想了,不管对方是个什么东西,他威胁到了我,必须先放倒再说。我心里记着老赵的话,能不开枪就不开枪,但我没有肉搏战胜对方的把握。我抬手举起枪,食指扣住扳机,尽量瞄准对方,就要射击。
从刚才他砸我那一棍子来看,对方的身手不强,不要说比不上小胡子,就算跟和尚都差的很远,否则也不会容我闪躲过去。不过他的动作非常灵活,而且机敏,几乎从我打亮光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试图逃走。
仓库里有很多被服,摞的非常高,这个日本兵飞快的就地一滚,我的枪口跟不上他的动作,之后,他闪到了一大堆被服后面,我不敢直直的追击,绕着被服堆跟过去。我们两个在被服堆中来回绕了几圈,始终没有开枪的机会。
我一直追到了贴着墙根的被服堆旁,就看到这个日本兵很灵巧的踩着墙根的箱子,然后从大窗户翻了出去。我没有继续追下去,否则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麻烦。我看了一眼大窗户,琢磨着对方刚才可能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我也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而且打斗结束后,心里越想越觉得寒,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会有日本人还活着?究竟有几个日本人活着?如果是正常的人,显然不可能活下来,因为在这个地方生存,需要的不仅仅是食物和水以及其它给养,更重要的是超越常人不知道多少倍的毅力和坚忍,否则,不用饿死渴死,直接就会被黑暗逼疯。
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日本兵还会保持这样充沛的活力?
我一边想着,一边在黑暗里摸索朝前走,想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不留神踩到了一具卧在地面上的尸骨,咯嘣作响。我一步就闪出去好几米远,汗毛直立。我不能走的太远,不然会和小胡子还有老赵走失,我就在被服仓库附近的一个小屋子外停步,静静的呆了几分钟,确信没有任何响动和异常后,侧身钻进去。
这个屋子是空的,没有尸体,只有床和桌子,我开了光源,匆匆一照,墙角摆着两支枪,估计已经不能用了,在枪支上方的墙壁上,钉着几颗生锈的钉子,可能是用来挂东西的。我看到有一个带着带子的绿皮铁盒,歪歪斜斜的挂在墙上。
这个绿皮铁盒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把它挑了下来。我已经忘记了过去是从那里得知关于这种盒子的信息,不过我隐约记得,这是放地图的铁皮盒。这个时候我没空细看它,就脱下身上一件衣服,把铁皮盒子直接兜了起来,然后灭了光源,在门后面默不作声的等。
很快,一道模糊的光线就从远处快速的移动过来,我约莫着应该是小胡子和老赵。果然,拿着光源的人一路走到了不远处的被服仓库那里,是他们两个。
我马上就跑了过去,同时压着声音跟他们提醒,免得被老赵这个二愣子误伤。看着我从别的地方钻出来,老赵明显不满意,说我不听指挥。我跟他们说了刚才的事,老赵跟小胡子显然有些不信。被人袭击,这很可能,但是被活着的日本兵袭击,这就扯淡了,天方夜谭一般。
“这个先放下不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雷朵,匆匆讲完自己的事后,就问老赵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你说的遇袭的事很重要,我们慢慢谈,这里不安全了,先换个地方。”
我把他们俩带到刚才藏身的小屋子里,老赵蹲在地上,抠着鼻孔说:“我们俩一路走过去,没有遇到人,但是有了个意外的发现。”
“什么?”
“工兵营,消失在这片密林里的工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