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眼睛
我可能已经陷在雷英雄的讲述中,不由自主的就问了一句。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很利索的答道:“师盘。”
“师盘?”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稍稍一想,就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记忆力把它给翻了出来。这在整个事件中可能是个不太重要的人物,所以一直都被我忽略了,他应该是路修篁的一个下属或者是同伙,亲自负责去开阳老林找东西,而且成功的()找到了,留下一个千古大坑,把我们狠狠摆了一道。
“这个人看似并不重要,但是根据很多现象来看,他不是无名小卒,也并非单纯跑腿的角色。师盘应该很受路修篁的信任,否则不会把开阳老林的事情交给他去办。”雷英雄顿了顿,说:“确实,关于这个人的记录不多,不过杜家老太太亲口说过,当年那个无主的空坟,可能就是师盘墓。”
我略微有些惊讶,因为在铜牌这个年代跨度很大的一系列事件上,当初几个顶尖世家合开的那座坑是比较重要的一环,引动了许多人,这个墓如果真是师盘墓,那么师盘这个人显然是不简单的。
雷英雄接着说了下去,从正常角度讲,当年那座空墓当然有疑点,不过墓葬本身是比较正常的。疑点是从棺材里掏出洞,然后逃出墓的那个墓主。如果是师盘墓,那么从棺材里逃掉的肯定就是师盘本人,也就是说,他在诈死。
“十一块陶版,都是镶在棺材中间的,被乱枪打烂了,这是很重要的线索,所以当年下坑的几个龙头,几乎把整个棺材都拆掉,然后各自抢走了一些陶版的碎片。我没有陶版,但是杜老太太有,而且这么多年了,那些龙头之间为了利益,也曾尝试接触过,陶版上的信息被融合了一部分。”
“师盘是第四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大概是吧。”雷英雄微微的摇了下头:“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师盘和路修篁做事,肯定知道一些东西,不过路修篁的心机太深了,他隐瞒了很多。而师盘并不了解这些被隐瞒的情况,他认为自己掌握了全部。所以陶版上的信息其实是个大陷阱,从空墓事件之后,很多人都被陶版给坑了,这也是造成后人误判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但这并不是师盘有意,有的事情他确实不知道。”
由此可以判断,师盘的确不是一个龙套角色,作为路修篁的合作者,他得到了一些秘密。而路修篁在摆平了西夏皇室之后,就要向战友师盘开刀。两个人的斗争大概从此开始,他们彼此了解,所以都很难搞定对方。不过从最终的结局来看,师盘明显落在了下风,他不得不以诈死这种骗局来迷惑路修篁。
“十一块碎陶版是信息,黑罐子是什么?”
“杜老太太说不清楚,那只黑罐子是陪葬,但是被卫家夺走了。”雷英雄抱起双臂,说:“卫家九重门,老八人上人,罐子就是他夺去的,一直到卫家失势,这只罐子都没有再露面。”
“你有意思吗!”我忍不住就又想发火:“我父亲在你手里!你可能不知道这只罐子?”
“老弟,你跟着卫八爷长大,应该知道他的脾气。他不想说的事,就死都不会说,谁都没办法。不过你宽心,卫八爷很好,没有任何意外。”
跟雷英雄这种滴水不漏的人打交道,占不到任何便宜。我再次把气压下来,听他讲下去。
这个事件的大轮廓应该清晰了,西夏铜牌不是路修篁留下的,就是师盘留下的,然后手札,陶版,先后流散出去,各种真的假的信息搅合在一块,所以后面的人有的成功,有的失败,并非能力不行,归根结底还是信息出错的原因。
“还有。”我看雷英雄停下了讲述,马上就追问道:“关于六指。”
“这个暂时没有论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几处关于这个事件的地方,都有封闭的大门,门上有六指手印。六指开门的信息,是路修篁手札里记录的。”
我仿佛一下子就弄明白了一些事,事关铜牌的地方,内部究竟有什么,没有进去之前肯定不能确认,但是很有可能会出现死死封住去路的大门。所以,在班驼还有开阳老林,小胡子才会带我这样一个拖人后腿的废柴过去,我没有别的任何用处,只能打开大门。
那种烦躁顿时随着这个想法充斥在脑海里,我真的不知道该信谁不该信谁。小胡子明显了解这些情况,但他从来没有说过,只是一次一次把我带到未知的深渊里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路修篁还有师盘这两条线延伸出去的,前后几百年时间,这种寻找一直没有中断。只不过到了我们这里,事情发展到了高潮,八块铜牌,已经全部被人拿到了,只不过有一块不在我们手上。”
“我想问问,八块铜牌如果集中齐了,会怎么样?”
“八块铜牌全部在手,就有可能拿到一只眼睛。”
“眼睛?”
“是的,一只眼睛。”雷英雄双眼中那种闪烁的光又出现了,我发觉这种光,和小胡子偶尔迸射的光一样,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狂热:“这个东西叫做轮眼,是最重要的核心,许多人都在拼命的找。”
说着,雷英雄拿起了盒子里那块非玉:“这块东西,可能就是雕琢轮眼所剩下的边角料,它的魔力,你已经知道了。”
“我不明白。”我真的有点混乱了,从头到尾,我所知道的,全部都是人在瞬间衰老,包括这块非玉,它被遗失在黑水城的枯井里,变成了死亡之地,吞噬了好几条人命。但是这个事件的最终目的,不是从衰老蜕变到年轻吗?
“很多事情,都来自推测,不到最后,这些东西谁都说不准。但是这只眼睛,我们必须拿到!”
跨越了几个世纪的追逐,返老还童的梦想,一只神秘的眼睛雷英雄这次真的吐露了不少之前我不知道的内幕。如果从理论上讲,这种由衰老至年轻的蜕变,可以无休止的循环下去,等于是另一种形式的长生。
“我还想再问一句话。”我看着桌上的非玉,问道:“路修篁,还活着吗?”
“这个道士从西夏宫廷内乱之后,就没有出现在史籍中,他确实掌握了所有的秘密,但是他不可能活着。”雷英雄举起手指,说:“第一,这样一个大事件的发起者,在整个事件中会从始至终不露面吗?第二,如果他还活着,手札不可能泄露出去。”
几百年前的人活到现在,这个想法真的很离奇,但是这整件事情不都是离奇的吗?我就不由自主的开始臆想,那个道士,说不定真的活着,只不过改头换面,用另一张脸掩盖了自己真正的那张脸。
不止是路修篁,可能大家都是这样。
我没有其它问题了,又陷入了沉默。雷英雄顿了一会儿,说:“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不想因为某件事情和你发生任何冲突,我们还是合作的关系,如果事成,你该得到的东西都会得到。你要知道,走到这条路上,你是担着风险的,我同样也是,我们都很难。”
雷英雄像是闲聊一样,继续吐露了一点情况。从上个世纪初开始,介入事件里的人无论是谁,都保持着一种罕见的忍耐,除了几次不动手就要丧失所有主动的事情,各方势力几乎都是暗流,分头在做事。但是正如雷英雄所说,事件发展到我们这里,可能已经逼近高潮,许多人跳出来了,打破了一个世纪的平衡。
“跳出来的人其实并非本意,仍然暗中蛰伏的人也是无奈。”雷英雄笑了笑,说:“有的人可能活不长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拼,如果事情没做完,他们就死了,之前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我不否认这个观点,象许晚亭,杜青衣那个年纪,能活到现在也是苟延残喘,如果事情再不做完,他们很可能就会挂掉。按道理说,象雷英雄和小胡子这样年龄的人,还有的是时间,但是那些老家伙们一动弹,就牵扯的他们不得不动。
“八块铜牌,八块”雷英雄收起了盒子,站起身说:“剩下的那一块,必须要找。”
“最后一块铜牌,在一个人手里,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我认得他的样子。”我很不愿意再多说,但是事情的进展关系着我和老头子的命运,我把关于阴沉脸的事情说了一下。
“这个人我会去查。”
我就带着一肚子的情绪离开了这里,接下来几天,张猴子来了几次,丫被方老的学生咬的很惨,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带来一些话。
雷英雄连着查了几天,但是仅凭我口述的相貌,很难()找到人。雷英雄觉得这条路上的人都急了,所以很可能会使用另一些手段,逼对方露面。
第147章 七道栏
张猴子跟我谈了一些,从他的话里,我听出雷英雄也和小胡子一样,要抛出饵,诱使暗流里的人浮出水面。但是他的做法和小胡子不同,而且前后谋划的比较仔细。从我和他见面的半个多月之后,长沙附近的七道栏就飘出了相关的信息。
七道栏这个地方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古玩交易市场,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就有人在这里扎摊子,渐渐的吸引了很多卖主和买主,越做越大。七道栏里大部分交易一些普通的瓦头货,但是也有高人混在里面,如果眼力好又舍得花钱,还是能()找到好东西的。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消息也最灵通,有好多掮客和二道贩子,一些手伸的长的龙头,也会派人长期守在七道栏。
消息肯定是雷英雄授意放出去的,两天之后,那里就开始不正常了,都说有人在七道栏放了件惊天的硬货。雷英雄的人在里面造势串联,让消息传的非常广,而且隐隐透出是和铜牌有关的信息。这里本来就是个消息窝子,关于铜牌的信息顺着各种渠道具传了出去。
之后,雷英雄手下的人有一大半都散到了七道栏里,其中几个眼睛很毒的人每天到处晃悠,也有七道栏内部的人在配合。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即便想勾人出来,幕后的主是不会亲自露面的,只有先抓住一条线,然后慢慢的摸下去。
我不想再见雷英雄,所以很多话都是张猴子来回代传的。在七道栏那边做好手脚之后,张猴子就笑的和吃了蜜一样,到我这里啰嗦了半天。我捏着茶杯不说话,但是心里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张猴子带来的是雷英雄的意思,因为我当初在元山交易的时候亲自和阴沉脸打过交道,对方对我印象很深,所以雷英雄觉得,如果我出现,阴沉脸定力再好也会忍不住浮出水面。
“卫老板,安全方面你放心。”张猴子嘴巴咧到耳朵根,点头哈腰的说:“咱们的人在七道栏有很多,而且有那边的朋友照应。雷爷的意思,有卫老板和牌子的信息一起流出去,那个家伙实打实会露面的。”
“滚蛋!”我越听心里越烦,忍不住就骂:“你是你,我是我,别他妈的搅合到一块去说!”
无论我怎么反感,但是摊到头上的事还是不得不做。小胡子他们陪我一起到了七道栏,在一个事先找好的铺子里落脚,每天出来摆样子。紧接着,雷英雄埋在这里的人就开始后续行动,不断把信息的根源朝这个小铺子上去引。在七道栏混的都是些什么人?鼻子比狗都灵,几天之后,铺子就炸锅了,每天都有人装着卖货,在铺子里腻。我就坐在正堂上,和红倌人一样,被人不停的盯着看。
铺子看上去很正常,但是每天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盯的很死。负责盯他们的是雷英雄的人,还有七道栏内部的人,七道栏很多铺子都喜欢做熟客的生意,所以出现生面孔,这里的人就会察觉。面生的人被暗中指出来,雷英雄的人就会跟着往下摸,摸对方的家底。
不过这么做仍然很困难,因为谁都不傻,雷英雄抛饵,那些被钓来的人心里也清楚,只不过大家都被逼急了,都在走一招险棋。所以一连很多天,事情都没有进展,有几个很特别的来客被时刻锁定,但是暂时还不知道他们和阴沉脸有没有关系。
又过了大概几天之后,一个到铺子里晃了一圈的人被注意到了。这个人可能三十多岁,个子不高,只在铺子里扫了几眼。七道栏的人说这是个生人,过去从来没有见过。但是雷英雄手下的人眼睛好用,来人只是一现身,他就看出来,这是个练过很多年功夫的人,腰很细,是从小被硬揉出来的。
象这样的生人,都会被暗中查一下,所以来人前脚出门,雷英雄的伙计后脚就跟了过去。但是几个小时之后,两个伙计被抬了回来,那个个子不高的生面孔下手非常重,把伙计的手脚全部给打断了。
之后就掀起了一场风波,雷英雄手下的人忙活了很久,一直到当天半夜的时候,才扑住了对方。这件事本来和我的关系不大,但是我还是被张猴子从被窝里喊了起来。
“卫老板,人已经被兄弟们按住了,一共四个,我们报到雷爷那里,雷爷说,你该先见见他们的主事者。”
“你什么意思?”
“那个主事者”张猴子偷偷看了我一眼,说:“叫曹实。”
“曹实!”
我一下子就从被窝里跳了出来,睡意全消,同时还有一股悲伤和愤怒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曹实,曹实,我真的看错他了吗?老头子已经在江北倒台了,而且还被雷英雄给控住,但是曹实为什么无惊无险,他仍在做事,不仅如此,能到七道栏来,说明他还在沿着铜牌这条线做事。
我顿时就有种被人狠狠欺骗愚弄的感觉,曹实是我最信任的人,不管之前他身上发生了多少让我不能理解的事,但最终我还是很坚定的相信他,我相信这个人不会因为任何外部原因或者是诱惑而背叛老头子。
可是,我真的是错了。
一只眼睛,西夏铜牌里隐含的返老还童,永远转入轮回中的永生,这件事的诱惑难道真的大于一切,可以让一个人泯灭所有良知和理性吗。
我匆忙就朝外走,张猴子跟在屁股后面说了点别的,曹实一共带了三个人,三个都是相当厉害的打手,他们躲在七道栏附近的小李村,那个低个子是出来打听消息的。但是我已经没心再听了,心急火燎的朝扣人的地方赶去。
当我走在路上的时候,被冷风一吹,就清醒了很多,念头开始来回的转。曹实一直都在老头子手下参与这件事,他到七道栏来,并不意外。让我感觉意外的,是雷英雄的态度。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按住了曹实,他为什么不率先逼问些事情?而是把人直接交给我?之前老罗的情况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雷影戏是从老罗那里问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情况,才做好人把老罗交了出来。
带着这些疑问,我先去看了看曹实这次所带的三个伙计,这三个人都在三十多岁上下,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心里那股火气顿时又抑制不住了,这三个绝对不是江北的人,曹实现在可能是自己单干,也可能是替人卖命,但他手下所控制的班底都是生人。
接下来,在另一间屋子里,我见到了曹实,他被绑的很结实,两个伙计在旁边守着。曹实显得有点点老了,两只眼窝子塌的很深,明显黑了很多。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就猛然一亮,但是随后,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嘴皮子来回动了几下,很苦很涩的喊了一声:“天少爷。”
这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是该为自己的无知和轻信痛哭一场?或是揪着曹实的衣领子狠狠的骂他。我在门口站了很久,和尚跟张猴子在我身后,我回头对他们说,让他们都走。
“这不合适吧?”和尚跟张猴子都有些担心。
“拿瓶酒过来,烈一点的,你们都出去。”我说着话,直接就朝曹实那边走,张猴子在后面犹豫了一分钟,最后还是招呼两个伙计离开屋子。
很快,两瓶没开盖的牛栏山就摆到了我和曹实面前的桌子上。我慢慢走到他身后,用力替他解开绳子,曹实一直一言不发,直到绳子解开了,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动了动被绑的发麻的手腕子。
我坐回原位,开了一瓶酒,满满倒了一杯,双手递到曹实面前,他看了看我,有点不知所措,干的有点发裂的嘴唇动了动。
“这杯酒,我敬你,我要谢你从小到大对我这么照顾,教了我一些东西,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我说的很诚恳,也很动情,端着杯子的手来回的发抖。
我不得不动情,我心里对他,有敬,又有恨。不管事情到了哪一步,我都要把这些东西细细的分开,敬是敬,恨是恨。
这杯酒喝下去,一切都归零,我是我,他是他。
“天少爷”曹实的目光艰难的在我的脸和面前的酒杯上游走着,我看的出他瘦了很多,平时的神采几乎都见不到了。
“喝了。”我直接把酒杯几乎递到了曹实的眼前,他可能是第一次见我这个样子,有一点惶恐。我端着酒杯就不动了,让他觉得不接也得接。
曹实可能已经察觉了我的意思,一只小小的酒杯,几乎要把他的双臂压弯了。他举着酒杯僵在那里,那双有点干涸的眼睛,象一条快要干了的河。
“喝了!”我又加重了语气,酒端在他手上,可是我却已经有点醉了,有点要发疯。
曹实停了很久,终于慢慢喝了杯子里的酒。
“酒已经喝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我强忍着眼睛里开始翻滚的泪水,扭过脸问道:“你有没有对不起老头子。”
第148章 恩怨两清
我心里已经大概知道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问曹实,想亲口听他说。可能在我内心的最深处,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曹实擦掉嘴边的酒,沉默了,面对我的问题,他似乎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低下头一言不发。他这种态度其实已经回答了我想要问的问题,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苦,满满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二锅头象火一样从口腔滑到了肚子里,我不住的在想,想之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和曹实没有任何芥蒂的相处。
“你是内鬼!”我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一滴朝下流,当一个最信任的人露出真面目的时候,那种感觉就仿佛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抛弃了自己。
“天少爷!”曹实猛的就抬起头,他的眼睛睁大了一圈:“我是对不起八爷,但我怎么可能去勾结外人扳倒八爷!”
“你不是吗?你现在跟着谁做事,还是你接了老头子的地盘,自己单干?”我一直都不看曹实,唯恐他看见我眼里的悲伤,还有眼泪,我就扭着头问:“你手下的班底是哪里来的?你还在找铜牌!”
曹实的样子是象在争辩,但是我问了这些话,他仿佛有点虚了,又低下头不再说话,他的两只手都在腿上不停的颤抖,连带着脸上的肌肉一起微微的抽搐,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慢慢说道:“天少爷,谁是内鬼,我跟你提过。”
“你说什么?”
“还记得上次在江北的时候,给你留下的账本吗?”曹实抓起桌上的烟,点燃一支一口气抽掉一半:“内鬼就在账本里。”
“你说清楚!”我一听曹实的话,就马上激动起来,伸手抹掉眼角溢出的眼泪。我的激动,可能还是因为已经完全倒塌的心里又萌生出了希望,曹实不是内鬼。
“这个账本是在江北出事之后,我在一个盘口上抄出来的,可能不止这两本,但其它的已经找不到了。账本你看的懂,那么长时间里,有人瞒过了八爷,暗中在下面做手脚,慢慢串联了各个档口和盘口上的主事者,不仅仅是为了弄钱,而且要把这些人都逼到一条船上。”
账本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曹实这个时候一解释,我马上就吃惊了,再跟着往深里思考,越发的感觉冷。在江北,能够一下子串联这么多人,而长时间不露馅的,会有几个?几个叔爷都洗手了,不再管生意上的事,其它档口上的主事者,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如果排除曹实,那么目标就只剩下一个。
我不敢相信,也不敢再接着往下想,这个人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卫勉,否则没有别的人值得被怀疑。
但是卫勉,他会做这种事?他是老头子的亲侄孙,是卫家唯一的血脉。我从十几岁见到他时,他就是那副窝窝囊囊又娘里娘气的样子,他有这种手腕和气魄,去扳倒自己的亲叔公?
说真的,我不是不相信曹实的话,但又不敢全信,几乎每个人都在骗我。我不能完全肯定他说的话,也有可能,他把黑锅朝卫勉身上扣,为自己洗脱。
“我问你几件事,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说不说。”
“天少爷”曹实也象是猛然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有的事,我可以说,有的事,已经烂在肚子里,就算死了,也不会说。天少爷,别问原因,我不会说的。”
我尽量想让自己冷漠,无动于衷的看着曹实的表情,每个人,不都有两张脸吗?曹实现在露出来的,究竟会是哪一张脸?
“第一个,卫勉和老罗的事。”
“这件事,我不是不想说,但是真的不知道内情。”曹实冷静了一下,伸手抹了下脸,勉强笑了笑:“可能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会怀疑。当初事发之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到过勉少爷。我找过罗叔很多次,他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我问不出什么。”
“那赵狐狸呢?”
“赵狐狸回江北,我也问过很多次,有时候是瞒着八爷去问的。他和罗叔一样,咬的很死,我怀疑昭通档口的事,但是真的问不出什么。”
我看了曹实一眼,这两件事问了等于没问,没有得到任何答案,我有点乱,感觉想问的事情很多,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你一起说吧。”
曹实又点了一支烟,抽的很慢,可能也在整理思路,这个人的脾气性格我多少也算知道一些,如果他不说,那就是杀了他也不会说。所以我没催他,就那样等着。
一支烟快要抽完了,曹实才开口说:“天少爷,可能你自己不知道,从你住到江北开始,不管什么时候,你周围最少有四五个身手很好的人在暗中照看你。这些人是八爷直接派的,没有经过叔爷的手,也没有经过我的手。”
随着这些话,我猛然就象被雷劈到了一样。老头子,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是很疼我,无论我闯了什么祸,轻描淡写骂几句就算了事。但是这种疼爱至于每天二十四小时找几个硬手时刻保护我吗?
不至于,根本不至于,那已经超出了寻常的父爱。
曹实又说了一些事情,关于6,是老头子最大的一张底牌,也是绝顶的机密。6有首脑,但曹实没有见过。关于铜牌这件事的所有信息,几乎都是6提供给老头子的,而且6下面有一批人,是老头子在抢到江北地盘之前就开始培养的,大部分是各处找来的孤儿。
“老曹,我问你,你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你说自己不是内鬼,那又有什么对不起老头子的?”
“我是对不起八爷,对不起他”
“我问你怎么对不起他!”我看着曹实的样子,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火:“你摸到七道栏,就该知道,老头子现在被雷英雄控住了!你还在遮遮掩掩,是替谁遮掩?替谁卖命?”
可能我问的话是曹实的禁区,不管我怎么发火,他都不肯再说一句话。我真的是气急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猛的把他朝后一推。但是没用,曹实被推倒了,慢慢站起身,连灰都不拍,又径直走到我面前,仿佛等着挨揍,那样子让我心酸又恨。
“我不到二十岁就跟了八爷,我看他,和看自己的爹一样”
“别他妈说这些废话!”我冲着他就吼道:“我在问你,你有没有良心!老头子被人控了,你还要把事情烂在心里是不是!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
说着说着,我就开始哭,嚎啕大哭,那种伤心是没办法形容,也没办法宣泄的,只有哭,把所有的怨恨都投到泪水里,让它顺着眼眶流。曹实呆呆的站在我面前,眼里的眼泪也开始往下掉。他慢慢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古铜色的健壮胸膛。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良心,天少爷,你亲手剖开看,朝这下手”
我不理他,直到自己的眼泪流干的时候,才沉声说:“你走吧,恩怨两清了,从今天起,我是卫天,你是曹实。”
“天少爷”
“滚!”我转身就走出了屋子,张猴子跟和尚他们守在不远处,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要张猴子放人。在我心里,一切都过去了,属于我和曹实之间的友情,就像一块裂开的镜子,再没办法弥合。但是我仍然会放他一次,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卫老板,这个恐怕有点”张猴子赔着笑,试探着说:“是不是你和雷爷亲自说一下”
“放人!”我瞪了张猴子一眼,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会这样犀利,张猴子象是被我的眼神给吓了一跳,踌躇了一下,就叫他的伙计把曹实放掉。
我眼前的谜团仿佛越来越大了,几乎所有人都裹在这个谜团里。经过曹实这件事,我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老头子,亲口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话传到雷英雄那里,又遭到了拒绝,雷英雄表示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而这件事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我听到这些当然很气,雷英雄估计也觉得应该露面安抚一下,两天后,他到了七道栏,是秘密来的。我们谈了一次,他闭口不提我的要求,只是在说行动上的事。
“七道栏的事要继续做,但别的渠道也不能松懈。那个阴沉脸不一定找得到,如果做最坏打算,实在找不到人的话,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路修篁墓,还有师盘当初诈死逃脱之后留下的一些线索。”
到了现在已经可以认定,西夏铜牌,不是路修篁所留,就是师盘所留。如果根据种种情况具体分析,路修篁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所以他的墓一直都是那些人关注的焦点。先后也流传出一些风传,但是几次动手,都发现那是假墓或者空墓,人根本就没埋在那里。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路修篁究竟有没有死?他掌控了一切秘密,如果还不能永生的话,那就说明永生只不过是一场痴梦。后面的人不计代价的追逐这个秘密,他们追逐的是真实的?还是一个虚无的传说?
说实话,我真的不敢确定,这个道士是生或是死。
第149章 恶斗之后的视频
雷英雄和我见了一面就匆匆走了,可能最近他也很忙。我仍然留在七道栏,到了现在,我已经大概摸清楚了雷英雄的心态,他想让我有一种主动的意识,自己把自己完全融入到这件事里,所以张猴子时常都会带来些最新的消息。通过这些消息,我觉得雷英雄已经开始渐渐放弃寻找阴沉脸,而把重心转移到了寻找线索上,尽力用线索去弥补缺少的那块铜牌上的信息。
线索的来源不详,但是雷英雄肯定最近得到了一些什么,张猴子说,他们还从北京请过来两个人,负责搞学术方面的东西。
对于我放走曹实的事,张猴子始终显得有点耿耿于怀,他说这样做真的很不妥,曹实带着人在七道栏附近的村子已经有段时间了,对这里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如果他再带人杀回来,会有麻烦。
“这件事不用你管,人已经放走了,再说什么都没用。”
“卫老板,话不是这样说。”张猴子也很罕见的凝重起来,对我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他真的再带人杀回来,我们这些兄弟该怎么做?人是你放的,两边打起来,伙计们会有顾忌。”
“不用顾忌。”我想了想,就冷着脸说了一句话:“如果他真的再来,毙掉就是了。”
我和曹实,已经恩怨两清,即便他不是内鬼,但肯定也做了对老头子不利的事,我很怀疑老头子从江北离开被雷英雄控住,和曹实有关。我放他一次,已经情至义尽,假如他再对我动手,那这个人就不可留了。
到了现在,我完全领会了很多人一直在说的那句话,在这一行里,好人是混不下去的。
“卫老板,雷爷也有这个意思,七道栏这边的消息该放的已经完全放出来了,所以你还是尽快回长沙,那里安全。”
我也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第三天的时候,张猴子就告诉我,明天要动身回去,七道栏这边完全不用我再露面。我如释重负,再加上这些天心情很压抑,到了晚上就找麻爹他们喝酒。我一杯一杯的喝,渐渐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开始胡言乱语的跟和尚还有麻爹闹,说这世上已经没有好人了。
他们俩一直陪我到深夜,和尚看我喝的不像话,就朝酒里兑水,我其实心里还是清楚的,只不过有些情绪真的没办法控制,喝着喝着就鼻涕眼泪直流。和尚劝我去睡,麻爹就拦他。
“让他哭,哭出来就好受点。”麻爹一口干了一杯:“他的心性,还是个孩子。”
但是这场酒却最终没能喝到底,半夜的时候,七道栏这边可能开始乱了,紧跟着就有张猴子的伙计跑过来,十几个人把我围在中间,然后匆忙的朝外撤。这个地方是个野地方,没人管的,只有一些当地的村霸定时跑来讹诈散户点钱。每到晚上,散摊都收走了,每个铺子都有伙计守夜。所以外面一乱,铺子全开始亮灯。
麻爹跟和尚一左一右拖着我跑,几辆停在不远处的面包车风驰电掣的开过来,小胡子和张猴子已经带人到外面去了,这里领头的是个光头纹着佛爷的伙计,我知道他叫许豹子,是雷英雄手下几个硬手之一。
许豹子很悍,而且嘴巴和麻爹一样碎,一边护着我上车,一边在亲爹亲娘的骂。听他的意思,这次到七道栏作乱的是一大批人,对方有备而来,几个出口都被堵死了。
“佛爷。”麻爹的酒完全醒了,马上就为我们的安全担忧,扒着副驾驶位置上的许豹子就急匆匆问道:“他们有多少人,是谁的人?佛爷你们的安全工作是怎么做的?不要把卫少爷和老子都交代在这里。”
“这样的鸟人也到七道栏撒野,我戳他娘的!卫老板放心,今天你出一点事情,我给你陪葬!”许豹子一摸光头,直接就操起一杆五连发,冲着司机吼道:“开车!”
“佛爷你说的都是屁!”麻爹把我的身子朝下压了压,自己也猫在后座上:“卫少爷和老子都挂了,你再陪葬有屁用!三个人在下面斗地主?”
我的头有点晕,但酒也醒了,想要把整个七道栏都围起来,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会是谁,真的是曹实重新回来了?
七道栏附近只有几个村子,出了市场就很荒,这时候,很远的地方就隐隐传来几声枪声,肯定是两批人已经遭遇,在外面干了起来。整个市场跟着就大乱,每个铺子都冲出了人,在我们前面开路的面包车非常猛,几乎不避人,横冲直撞的往前开。许豹子额头的青筋蹦起老高,直接把枪口就戳到车窗外,随时准备开火。
七道栏有一个正门,两个偏门,其中一个偏门暂时还能控制,雷英雄的伙计提前就朝外冲了,开到偏门那边的时候,又有几辆车把我们夹在中间,一路护着走。但是路上并不太平,车子开出去大概不到二百米,前面一辆车的车窗被打碎,一个伙计见了血。许豹子大概是分辨出了枪声的来源,冲着那边轰轰就是两枪。麻爹使劲拉着我朝下蹲,恨不得钻到车座下面。
“戳他娘的!给我轰!轰死一个回去领两万块!”许豹子真是凶到极点,根本就不知道避子弹,半个身子探出去,一边开枪一边冲别的车里的伙计大吼。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车灯的光混乱的晃动,不知多少车窗里砰砰的喷出一个个火团。我趴在车子里,从前座的缝隙朝外看,看的有点呆了,就象小时候仰头看到的一团团绽放的烟花,我骑在老头子的脖子上,伸手想把那些绚烂的烟花给摘下来。
“卫少爷!你疯了!”麻爹使劲把我刚刚探起来的头又给压下去。
“烟花”我可能真的有点疯了,借着身体里残存的一点酒意,望着外面那些枪口喷出的火光,笑着流泪。
短短二三百米的距离,不知道来回响了多少枪,我们这些车子一窝蜂的开出去,肯定引起了敌人的注意。这批人的胆子太野了,就算在野地方,竟然敢开规模这么大的枪战。许豹子什么都不管,他可能接到雷英雄的死命令,哪怕人死绝了,也要护我离开,所以他一个劲儿让司机加快速度,但是前面那些车子没法开的太快,我们被护在中间,其实也等于被堵在中间。
突然间,正在急速行驶的车子轰的就猛烈的一晃,司机掌控不住方向盘,车子横着就甩了出去,然后歪歪斜斜的晃动了几下,可能是一只后轮胎被打爆了。因为速度比较快,司机又开的猛,我们几个人在车里来回剧烈的颠簸了几下,紧跟着就翻了车。
我们一停,后面的车全都停了,许豹子一脚踹开车门,钻了出来:“后面过来几个人!”
十来个人一起跑了过来,把我从翻倒的车里拽出来,许豹子直接就挡在我面前,和尚也随后过来护住我,这两个都是大块头,象两个大肉盾,其余的伙计也围成一圈,朝另外辆车上转移,麻爹这时候比谁都灵活,嗖的就钻到人堆中间。
我们就这样一路冲过去,很多伙计受了伤,不知道有人挂掉没有。车子开出去就没有停,沿着公路朝长沙那边赶。半路的时候,遇到了雷英雄派过来的后援,最终没有出现过多的意外。
但是这场巨大的风波和惊险并没有让我有多少惧怕,我可能是胆子大了,更多的则是一种麻木。
我在雷英雄的一个盘口上呆到天亮,小胡子和张猴子也赶了回来,他们经历的是一场恶战。雷英雄说的没错,很多人可能都被逼急了,谈也谈不拢,就只能冒险动手。
许豹子一直在盘口守到中午,然后就把我朝雷英雄那边送,这是雷英雄真正的地头,能压的住阵,但是以防万一,还是有很多人随行。路上我问小胡子,对方是什么人,但小胡子说不清楚,除了挂掉的,他们也抓到了对方的人。不过这些人从上到下每一层都是相互隔绝的,下面的伙计只知道领头的,再往上一层就说不出来。而他们供出的人,也是没名没姓的。
当车子快要开到目的地的时候,后面就有人追了上来,是几个刚从七道栏那边回来的伙计。那边的争斗到天蒙蒙亮时就已经完全停止了,七道栏的人吓的不轻,有好多都没有开铺子,但是有人送来了些东西,让伙计当面交给我。
“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一段视频。”
“是谁送来的东西?”许豹子在前面回头问伙计。
“送东西的主已经找不到了,他是托七道栏一个扎摊子的老客送来的。”
我就在车子上打开了这段视频,画面出现,伴随着原声,我猛的就从车座上跳起来。
画面里是一个人,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头发梳的油光水亮,他露出一个很亲切的笑容,在画面前微微的一摆手。
“天叔,很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第150章 卫勉的话
画面中的卫勉身上的娘气少了一些,但仍然打扮的很精致,这种精致出现在男人身上,仍然让人有点受不了。他笑的很亲切,好像和我真的是嫡亲的叔侄。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眼珠子都要充血了,但是很快我就镇定下来,我盼了很久很久,卫勉终于出现了,尽管是在视频中。
就在心情平静下来的一瞬间,我就注意到了画面的背景,视频拍摄的有点匆忙,卫勉是在一件看上去有些寒酸的屋子里拍下来的。
“很意外吧。”卫勉在画面中轻轻抹抹头发,脸上仍然挂着笑:“天叔你流落在外面那么久,我知道你的消息,赶过来接你,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天叔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听着卫勉的话,我感觉到一些意外,又仿佛不算什么意外。他的腔调完全变了,根本就不像从前那样娘里娘气的龌龊相,说话虽然还是软绵绵的,但那种暗藏的圆滑和老练,让人觉得前后差异太大,甚或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其实这没什么奇怪的,我真的一直小看了卫勉,从十几岁骂他骂到长大,但是我想不到他有这么深的城府,隐忍了这么多年,曹实的话应该没错,就是卫勉,里应外合勾结外人搞垮了老头子。
“天叔,你肯定有话要问我的对不对?我也正想和你谈谈,如果有兴趣,不妨打这个电话找我,我等你哦。”
画面中的卫勉笑眯眯的报出了一个号码,之后,短暂的视频就结束了。没错,我是有话要问他,而且憋在心里已经很久,听到这个号码,我几乎马上就忍不住,急匆匆的催人开车,一口气赶到雷家大门外。
“卫老板,现在非常安全,可以松口气了,这半夜折腾的不轻,但是雷爷还在等着,去见见他,你再好好休息”
“一边去!”
张猴子凑过来说话,被我一把给扒拉到一旁,我在四处看了看,快步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后面的人看出我神色不对,都没跟来,远远的望着。张猴子对我很没脾气,无奈的摇摇头,先去给雷英雄回报。
我的手有点发抖了,握住手机,先尽量调整好呼吸,然后沉住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我没和他废话,说找卫勉,那边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就传来了卫勉的声音。
“卫勉!”我咬着牙说出了两个字。
“天叔你好。”卫勉在那边就笑起来,那笑声让人听着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最近好吗?有没有失眠?”
我心里的怒火怎么可能抑制的住,从黑匣子这件事发生之后,我的生活乃至命运仿佛都被完全改变了,以至于陷在这个漩涡中越来越深,不可自拔。我一再提醒自己要控制情绪,但是听完他带着那种调侃且微微有些不屑的话,马上就冲着电话吼道:“是你!陷害我!”
“天叔,怎么搞的?我记得你以前脾气没这么大嘛。”卫勉在电话那边竟然就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件事你心里清楚,但是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陷害你?”
“说!”我的呼吸愈发沉重,这件事的真相是我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卫勉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人,我尽管心里恨透了他,但还是要继续交谈下去。
“如果我说,是八叔公让我这么做的,你信吗?”
“放屁!”
“天叔,文雅一点。”卫勉一点也不动怒,但是他收起了笑声,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我是不是在放屁,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只想了一分钟,然后整个人就猛的僵在那里。关于黑匣子这件事,我心里自然很清楚,之前一直是自己琢磨,但是事件里最关键的卫勉出现,只一句话就让我的思维发生了巨大的逆转。
我肯定是被冤枉的,这点毫无疑问,那就说明当时卫勉和老罗都在说谎。卫勉可以暗中在档口盘口做手脚,几年如一日的去挖空老头子的阵营,但象老罗这样的叔爷,他根本挖不动,也根本不敢起这样的心思。
在当时的江北,能让卫勉和老罗一起俯首帖耳听命的,能有谁?只有一个人,老头子。
我忍不住就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难道我一直苦苦寻找的真相,就是这个?是我每天都在牵挂的老头子陷害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头子为什么要这样”我感觉整个脑袋都晕了,很多事都开始乱成一团。
“八叔公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嘛,咱们做小辈的,他老人家让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喽。”卫勉不紧不慢的说:“天叔,有的事,你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卫勉。”我迅速扶着墙站稳,晃晃脑袋,平静了半分钟,然后就问他:“你为什么要做内鬼!”
“天叔啊,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内鬼?人家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枭雄的。”卫勉憋着嗓子一笑,我看不见他,但是能想象的出来,他这会儿肯定又在轻轻抚摸一头油亮的头发。
“别说废话!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但我会查到底!”
“那可真吓死我了,天叔你现在背后靠着雷英雄这棵大树,真要是急了,我能担待的起吗?好歹我也是叫了你几年天叔的,你既然发话了,我敢不回吗?”卫勉的笑声猛的一下子就断了,慢慢对我说:“李陵的卫家,曾经有多风光,卫家九重门,只有我爷爷一个窝囊废。”
“你想说什么。”我看卫勉的话锋猛然一转,转到他爷爷身上,就感觉很奇怪。卫勉的亲爷爷是老头子的七哥,从过去到他死,一直没什么名气,常年病怏怏的。
“老八人上人,那真的不是一句虚话,只有八叔公这样的人,才活的长。”卫勉的语气有点变了,但是我形容不出这种变化,他在电话那边略停了一下,说:“你肯定以为八叔公是个善人,一直养着他病怏怏的七哥,让他得了善终是吗?你也肯定以为八叔公很照顾我,将来让我继承点家产是吗?同时你更肯定八叔公对你疼爱有加,你就是卫家的少爷是吗?天叔,我来告诉你一句真话,卫家的家业,你和我,一毛钱都得不到。”
我顿时就搞不懂卫勉想要表达什么,他好像是在抱怨,而且这种抱怨里面夹杂着说不出的恨意。我突然很迷惑,他是卫勉吗?是那个从十几岁就把自己搞的全身香喷喷的卫勉吗?
而且随着他的讲述,我心底那股一直挥之不去的悲哀就又占据了身体每个细胞,我在质问他,但他却把矛头转向了老头子,我从这里面嗅到了一些什么,具体是什么,我说不清楚,只是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被冻住了。
“卫勉,我只想问你,为什么勾结外人,把老头子搞垮,逼得他无路可走!”
“天叔,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一头浆糊?”卫勉恢复了语气,很轻松的一笑,说:“你当我卫勉是什么人?我充其量就是背后玩点小把戏,你以为我能搞垮八叔公?”
“什么!”我立刻就冒出了一大团疑云,难道又是曹实说谎了吗?整个江北,除了曹实和卫勉,还有谁有能力去当内鬼?那天晚上我和曹实谈了之后,尽管对他已经没有信任,但是他说的关于内鬼的事,可能不会作假。
但卫勉却矢口否认了,如果不是他联合外人搞垮了老头子,还会有谁?难道卫勉也是个棋子,在替别人做事,他背后还有其他人?
我一急,就把这些疑问流水一般的问了出来。
“天叔啊,你在外面混了这么久,还是老样子。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要以为八叔公是因为我做了手脚而垮台的。不管有没有我这个人,他该垮还是要垮,我只不过是抓住时机,给自己捞点资本而已,就这么简单,否则,十个我,也扳不倒他的。”
我真的越来越糊涂了,我以为卫勉自己跳出来,多少都会说一些事情,解开我心中的迷惑,但他说了这么多,却让我本来还稍稍清晰的思维彻底混乱。不过我已经完全清楚了一点,卫勉这个人,真的很深。
“天叔,我说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当初在麻占。”
“麻占?”一提起麻占,我脑子里马上就浮现出那个惊悚的夜,还有一阵阵诡异的抓门声。
卫勉啧了一声,说:“从我见到那个半路出现的方老时,就不会再让你和他或者他身边的人有任何接触。”
“为什么?”
“因为有人不想再让你见到方老。”
“谁?”
“这个嘛能让我卖个关子吗?”卫勉轻轻咳了一声,说:“天叔,该说的,我都说了,这次来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叙叙旧。最后呢,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认为雷英雄能摆得平一切,当心你身边的人。”
第151章 深究
说完最后一句话,卫勉很有礼貌的说了声再见,然后就挂了电话。我匆忙的再打过去,但是已经打不通了。我重重靠在墙壁上,电话从从里滑落下来。这次谈话有头无尾,卫勉说了一些事,但是肯定没有说透。他一个劲儿的在朝老头子身上泼脏水,我本来应该狠狠的在心里骂他,而当我真正静下来的时候,却分辨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有几分可信。
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暗中袭击七道栏的肯定是卫勉,但他失手了。如果让他得手,掌控了局面,他肯定不会跟我说这些。
而且我不知道卫勉说这些话的动机,他显然是先来硬的,在得知根本没办法围住七道栏之后,才临时改变主意,和我联系。
我独自呆了一会儿,就朝那边走,和尚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从我开始看视频到打电话,中间没人过问什么,只不过张猴子跟雷英雄报信之后就眼巴巴的在远处等,我一走过去,他就屁颠屁颠跑过来。
“卫老板,雷爷在等着,是不是过去见见?”
我一言不发,就往里走,张猴子跑的很快,绕到我前面带路。雷英雄的院子大致和江北那边的院子构造差不太多,前院有一些办事的伙计,等我们走到中院的时候,我的心就跳了一下。
雷朵在那边站着,对着一盆被搬到屋子外面的百合花发呆。阳光投到院子里,就映出了她和那一丛花的影子。我的脚步顿住了,张猴子看看我,又转头看看雷朵。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脑子长在自己身上,却没办法受自己的控制。我不想和雷家的人有过多的瓜葛,但是站在花丛旁的那道身影,娇弱纤细,孤零零的,就好像一点点风雨就会让她失去颜色,让我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疼。
就在这时候,雷朵慢慢的转过头,她看见我,娇小的身子跟着就轻轻的一晃。她瘦了,脸色很苍白。
我停了几分钟,就那样望着,然后低着头,远远的从她身边走过去。我是个什么人?一个一无是处的糊涂蛋,除了左手长着六根手指,什么都不是。那边是最美的风景,但我有什么资格再看下去。
但是我的低沉没有持续很久,就被打破了。从中院到后院那边的一条走廊上,一个人就在门里露了下面,却被我一眼看到。这个人很瘦,不过是那种精悍的瘦,他应该也看到我了,遥遥的对视了一眼,马上就回到屋子里去。
我记得这个人,他叫江尘。当初去开阳老林时,小胡子组织的那支复杂的队伍里,就有他。
我的情绪一直都处在那种弓上弦的状态,可能有点神经质了,或许一些小小的意外就能触发情绪的爆发。当我看见这个叫江尘的人时,心里的火气就象浇了汽油,蹭蹭的朝上冒。
小胡子在骗我,又骗我!在我和雷英雄正式接洽之前,江尘已经参与到了我们的行动里,说明小胡子和雷英雄早就接触而且谈妥了一些事。但是他一直瞒着我,最后还要雷英雄装模作样的出来和我谈,谈合作。
而且顺着这些,我又想到了那次和杜青衣的“偶遇”,小胡子是怎么样的人,我知道,如果他不想被人跟踪,谁能暗中跟着他,把我们的行踪摸的那么清楚?
小胡子,雷英雄,杜青衣,他们可能在之前就已经走到一条船上。只不过,受骗的一直是我,是我这个可怜虫。
我恨不得要把这个院子给拆掉,扭头就朝回走,张猴子晕了,在后面追过来问。我回头就抓住他的领子:“告诉雷英雄,要见我,让他自己来!”
我一口气就冲到前院,()找到小胡子,把屋子里其他人全部赶出去,让他们走的越远越好。我反手关上门,在小胡子对面死死的盯住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我看到了江尘!你还有多少骗我的事!你说出来!一次说出来!”
有些时候,我会很信任一个人,但是当自己所受的蒙蔽越来越多的时候,情绪就会彻底的完全爆发。我几乎歇斯底里,冲着他大声的喊着。
“冷静点。”小胡子伸手想扶我坐下去,但我第一次把他的手打开了。他没再勉强,自己慢慢坐下来,说:“这件事不打算瞒你,江尘是雷英雄的内弟,他老婆是杜青衣最小的一个孙女。”
“说!说!还有什么骗我的!你说!”我可能真的压抑了太多也太久,一旦爆发就有些不可收拾,这时候的我完全变了,就象一头被刺伤了大脑的狼。
“会给你解释,先坐下来,坐下来。”小胡子对一般人都很冷淡漠然,但是他一直在想办法让我消气,这种耐心很罕见,但我已经没办法领情了。
我自己发疯一样喊了很久,嗓子都快哑了,直到最后实在喊不动了,才象一座倒塌的山一般坐在椅子里,小胡子开始了他的解释。
我想的没错,小胡子在之前很早的时候,已经和杜青衣还有雷英雄暗中有了另外的接触,最先()找到的是杜青衣,他们综合利弊,最终又通过那一层特殊的关系,拉上了雷英雄。铜牌这件事牵扯的很多,不是单靠能力和金钱就能做好的,一批人与另外一批人合作,纯属无奈。小胡子选择合作者的时候非常谨慎,可能考虑了很久,最后才挑上了杜青衣。
小胡子这个人一直都很低调,没有名气,杜青衣虽然外号叫杜菩萨,但是不可能见人就施恩惠。所以她没有马上拍板,不过答应走着看。这是一种试探,要试探究竟和小胡子又没有合作的价值。
试探的第一步就是派人到小胡子身边,跟他做一次活。因为当时杜青衣和杜国魁还没有最终翻脸,所以这件事没能瞒过杜国魁。杜国魁非要参与进来,并且杜家派出的人是他的人,这个人就是老龚。
其实从老龚这件事上就能验证小胡子还有雷英雄的一个说法,铜牌事件,最重要的是信息,如果信息有误,那么很可能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从过去到现在,很多人都被误导,杜国魁也不例外,他得到了很错误的信息,而且想借这次合作,断掉所有人的后路。
“他想杀了你。”小胡子一字一顿道。
六指是个关键,这个情况杜国魁知道,但他所得到的信息是,环形六指都是有用的。班驼地下那个坑里的两具尸体,都被砍去了左手,这个事情发生在很早以前,而且被砍去的左手,都有环形六指,左手用脱水加防腐的手段一直保存下来,最终,它们被杜国魁拿到了。
因为这个错误的信息,杜国魁就认为自己掌握到事件最关键的东西。杜家和小胡子接触之后,杜国魁就渐渐发现,想要掌控我是不可能的,为断所有人的后路,他想杀掉我。
具体的计划由老龚来实施,第一次是在班驼地下,我陷进了沙坑,那个暗中袭杀小胡子的就是老龚,但是小胡子的身手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对于这次袭杀,小胡子心里明白,但是他为了尽力不破坏和杜家的合作,把这件事隐忍下来。
但是在开阳老林时,老龚就再次下了杀手,推我下崖的就是他。这一次严重威胁到了我的生命,小胡子就不能再忍,之后夜间的那次混乱,完全是他有意制造的,要借机除掉老龚。
“你是避不开这件事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胡子就微微摇了下头:“没有我,没有雷英雄,还会有其他人牵着你走下去。我之前不想让你负担那么多,所以隐瞒了一些,但是事态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不得不让你自己亲身参与进来。”
西夏铜牌事件,已经持续了一个世纪,本来还会无限期的持续下去,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有人实在等待不下去了。最先忍耐不住的就是许晚亭,他做事非常谨慎,把握不大的事情极少沾手,不过这次是个例外。许晚亭一动,所有人都被动的跟着一起动,受到波及最大的就是老头子。
“你可能不知道,当年空墓事件发生之后,许晚亭和卫家之间,有过长时间很密切的合作。但是卫家总是在背后自己动手做事,让许晚亭不满,不过为了大局,他还是忍了下来。一直到卫家因为这件事家破人亡时,卫八重新搭上了许晚亭这条线。许晚亭在背后提供了大批的人和钱,一些事情由卫八出面顶头去做。”
“你在胡说什么!”我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听到这里就有些反感:“他们是合作关系,事情还没有做成,许晚亭就动手了?他搞内讧有目的吗?把老头子扳倒,对他有什么好处?”
“有句话你说错了。”小胡子继续轻轻摇了摇头:“卫八在江北倒台,是有许晚亭参与,但是能让卫八倒台的,不是许晚亭。”
“那是谁!还有别的人?”
第152章 箱子里的东西
“没有别人。”小胡子的指头在桌子上点了一下,说:“能搞垮他的,只有他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在江北呆不下去了。”
在铜牌事件里,只要接触过一些秘密的人都知道,六指是关键。老头子一直默默的养着我,这种事一旦泄露出去,立即就引来很多人的关注。尤其是在许晚亭忍耐不住之后,一角动而全局动,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江北。老头子再厉害,也不可能和这么多人抗衡。
“会是这样吗”听完小胡子的解释,再回想卫勉所说的话,江北倒台事件的真相,仿佛就在我脑海里出现了大致的轮廓。老头子年纪大了,但是一点都不糊涂,而且非常精明,他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所以才在倒台之前把我送出去。我离开江北,老头子就再没有什么顾忌,地盘丢了也就丢了。
难怪卫勉会说十个他都扳不倒老头子,他只不过是借机捞点资本。直到这时候我才理解了这句话,老头子的敌人不是一个两个,几乎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势力,都是他的强敌。跟这么多人斗,非常不明智。
“有的时候,隐瞒,并不一定是恶意。”
我正在自己想着,屋门就被推开了,雷英雄走了进来。这段时间他可能也一直在熬夜,两只眼睛都是血丝,人也瘦了一圈。雷英雄走到桌子这边,拍拍小胡子,说:“让我和他谈一下。”
小胡子默不作声的站起身朝屋外走,临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尽管我在暴怒中,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他那双漠然的眼睛里,有一丝漂浮的暖意。他这个人不会流露太多的感情,不过就是这一丝暖意,让我在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寒冷中,感受到一点点温暖。
他离开了屋子,雷英雄就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整间屋子被我搞的一塌糊涂,许多东西都摔坏了,雷英雄就说让我有多大的气都先消消再说。对于小胡子,我多少还有一丁点感情,但是对面前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再发怒了,不过也不和他交谈。
“不要再发怒了,因为没有时间。”雷英雄也不理会我的态度,说:“这段时间你在七道栏那边做事,我也做了很多。”
我之前猜想的没错,雷英雄弄到了一些东西,至于这些东西从那里来的,我不清楚。他专门从北京请了两个人过来,解读出若干线索,这些线索非常重要。
“你看看这个东西。”雷英雄递来了一张纸,应该是很多东西缩印在上面的,都是很模糊而且杂乱的小点,有一些乱七八糟但不显眼的纹络,在这些杂乱的小点中没有规律的纵横。这张纸的左下方缺少了一部分。
我能看出来,这应该是铜牌拓本的复印件,小胡子和雷英雄他们手里的铜牌已经合并到了一起。
要解读这些东西,非常的困难,因为没有太多的依据和辅助资料作为参考。这个可能要牵扯到一些古密码学,但是就算有完整的学科资料,也没那么容易。铸造铜牌的人很可能是用自己首创的方式加密信息的,他首创的东西完全根据自己的思维模式搞出来,估计不好用别的密码模式往上套,所以会解读的很吃力。
雷英雄请的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是他们也表示不行,抛开解读这一层不说,铜牌本身就不完整,缺失了一块,信息流失解读出来的东西,鬼才知道会是什么。
“我们被卡在这里了。”雷英雄无奈的点了点那张纸:“必须要自己想办法。”
铜牌上的信息暂时没有解读出来,但是他还是有别的收获,而且是我一直非常好奇的问题。
“师爷给你看过录像带,而且你自己也到梁成化那边呆过一段时间,这里面有两个最显眼的问题,山洞,箱子。”
山洞和箱子,我肯定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雷英雄没有吊我的胃口,接着就开始谈这些事情。
到目前为止,这个事件中收获最大的,应该是许晚亭和雷英雄。许晚亭接触事件比较早,而且工于心计,在那段纷乱的岁月里左右逢源,搞到了一些好处。箱子这个很重要的东西就落在他手里。
而箱子的出现,就让这个本来非常飘渺离奇的传说变成了可以触摸的到的现实。
“箱子里的东西,叫轮转石,这个称呼不是我起的。轮转石是从开阳老林那个小湖湖底挖到的东西。”
说着,雷英雄就拿出了两张照片,照片上的箱子我见过,所以并不感觉有什么。
轮转石,可以说是返老还童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不过我心里很清楚,返老还童不可能这么简单,除了轮转石,肯定还有其它一些必要的条件。否则许晚亭已经搞到了轮转石,还在费力寻找什么?
“轮转石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轮眼,就是那只一直被人寻找的眼睛。”雷英雄指着照片上的箱子说:“轮转石和轮眼,应该是配套使用的,如果只有轮转石,得到的就是与还童相悖的结果。”
小胡子搞到录像带,雷英雄搞到箱子的照片,几乎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的人拼了命都不可能进入山洞,所以轮转石究竟是什么样子,至今还不得而知。不过雷英雄猜测,应该和黑水城那口枯井里带出来的非玉相像,因为是相互配套的东西,即便有差别,也不会太大。
许晚亭搞到的只是一支枪,但是没有子弹。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可能感觉留世的时间不长了,所以豪赌一般的在尝试。
而山洞本身,是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的,许晚亭手下那帮负责搞实验的人只所以到处乱跑,在各个地方不停的游走,是因为轮转石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地点才能发挥作用。也就是说,在A地可能不行,在B地却可以。梁成化还有另外负责押运箱子的人,寻找的就是这种地方。
江北的元山,无疑是一个可以让轮转石发挥作用的地方。我就突然想起了小胡子说的话,许晚亭和老头子之间,过去是有过密切合作的,他们发现了关于地区对轮转石的影响。这两个人的心机都很慎密,在一切都未进入终点之前就做好了相关的准备。许晚亭出人出钱,老头子出面去抢江北的地盘。
但是许晚亭的行动一直在失败,因为缺少了最关键的眼睛。所以多少次试验下来,他们只能得到一个个瞬间衰老的人。
“那你想怎么样。”我皱了皱眉头:“你就算()找到了信息,弥补了铜牌缺少的部分,但是仍然没用,你打算去抢许晚亭的轮转石?”
“抢他,这不可能,因为做不到。”雷英雄没有任何气馁的意思,说:“离了许晚亭,该做的事还是能做。”
“为什么?单独拿到轮眼,有用吗?”
“没用,如果轮转石和轮眼是分离的,那么都只有瞬间衰老的作用。那口枯井里遗留的可能是轮眼的边角料,结果你都知道,进去的人无一例外的衰老了。但是”雷英雄笑了笑:“轮眼只有一只,轮转石,却有两套。”
这个消息是雷英雄请来的那两个人破解出来的,信息的来源是师盘当年遗留的一些线索。轮眼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从开阳老林那个小湖里带回的东西,雕琢成了两套轮转石。师盘亲自从开阳老林带回东西,所以这个线索应该非常可信。而目前的一切现象证明,两套轮转石,只被许晚亭拿到了一套。
“另一套轮转石在那里?”
“不在路修篁墓,就在师盘墓。”雷英雄说:“许晚亭搞到的轮转石来自何处,不能确认。所以剩下的一套在什么地方,只能去找。”
“希望你的信息可靠!”我说着说着火气就又大了,因为之前,我对老头子只是无尽的牵挂,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真挚感情。但是随着我知道的越来越多,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我现在不仅想平安的救回老头子,更想亲口问一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老头子被雷英雄扣着,如果我不把事情彻底做完,他是不会放人的。
“信息没有问题,尽管事件里有很多信息都是假的,但是我拿到的,绝对可以相信。”雷英雄不在意我是否发火,接着说:“事情做完,你该得到的,该知道的,一点都不会少。”
“那就这样吧。”我知道对着雷英雄发再大的火都不会有用,所以站起来就要走,之后的事情全都要他去安排,我只是鱼钩上的一条鱼而已。
“先等一下。”雷英雄拦住我:“有的事情还没有对你说完。”
“要我做什么,都是你决定的,我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要指望我把自己当成这件事的主人。”
“这件事,你一定愿意听。”雷英雄又笑了笑,那种笑容就很像拿着棒棒糖去诱惑小孩子的大叔。
第153章 照片上的三口之家
“你有话就直说。”我有些反感雷英雄的这种笑容,但是迈出的脚步不由自主就停下来,象他这种人,没心思和人开玩笑。
“信息全都来自这次解读,我搞到的有一些叙事性的资料,解读之后的内容也能解开一些谜团,这些谜团你可能不会很感兴趣,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雷英雄叫我重新坐下来,往一个被我摔出裂痕的杯子里倒了水,喝了一口说:“路修篁和师盘之间的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肯定有。”雷英雄放下杯子,目光就集中在我的左手上:“师盘,是个六指!”
“你说什么!”
雷英雄不急不躁的开始说,因为这次得到的根源资料大半都是师盘留下的,所以关于六指这个问题,在破解后的信息中有比较具体的记载。
资料没有过多描述六指,但是寥寥几句话,就把一切都说的非常清楚。六指长在左手小指根部,环状。这种描述很简单,几乎是在描述我的手。我暗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心里就抖了一下。
不过这只是在信息中记载的,没有什么更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师盘是六指,因为他的墓是空的,这个人最终被埋在那里,还是个未知数。找不到他的尸体,就无法完全证明信息上的话。
但是我并没有过多的怀疑,因为我参与到这件事里之后,见过的六指尸体不止一具。如果暂且把师盘当成六指的话,那么路修篁跟他之间的长期合作就有了最关键的理由。
事实上,从路修篁的人生轨迹上来看,最起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关于轮转石和轮眼的事情。他是个道士,追求的是道家典籍中的羽化长生。关于长生这个问题,放在现在人眼里,就是很无稽的事,但是过去的很多人都非常相信,他们执着的认为世间真的有长生不死的仙术和仙药。
路修篁,乃至师盘,可能都是这样的人。路修篁为了寻找仙术和仙药,翻阅了大量典籍,很多都是孤本,是先秦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这样的孤本里记载了一些令人难以相信的事,这也让路修篁的视野无限扩宽,得到了一点东西。
最初得到的,是一页从不知多少孤本典籍中提取的药方。这个药方早已经失传了,原本的名字也随之丢失,在雷英雄得到的资料里,这种药被称为万年青。
据说这是一种仙药,炼制过程很不易,但是路修篁在这条路上走了不少年,保存了一些很稀奇古怪的材料。最终,这种传闻中的仙药被炼制成功,路修篁是这种仙药的唯一持有者,而且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发现仙药是完全可以服用的。
路修篁服下了这种仙药,但是很显然,仙药没有长生的作用。不过他确实发生了一些异于常人的变化,在破解的资料中有一句话:凡十年,音貌几未变。
也就是说,路修篁在十年时间里,几乎没有太大的衰老,声音和容貌变化不多。那么可以肯定,这种传闻中的仙药虽然不能长生,但有延缓衰老的作用。也正是这种奇特的作用,让路修篁接近了西夏皇室,并且得到了元昊和宁明的器重,也就是所谓的道家高人,皇室一般都是很喜欢这种人的。
路修篁是很低调的,所以关于他的事情在史料中记载不多,所以这个人就显得越发神秘。他和师盘合作了很长时间,特别是在进入西夏皇室之后,师盘已经成为其最重要和关键的合作伙伴。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元昊的太子暗中大兴土木修陵,师盘赴内地寻找轮转石,西夏宫廷混乱
“就是从寻()找到轮转石之后,路修篁和师盘之间发生了很严重的破裂。”
轮转石的所有秘密,是路修篁率先挖掘出来的。而作为其最重要的合作者,师盘肯定也有自己的利益需求。他们的破裂,是从师盘向路修篁讨要仙药开始。这种可延缓衰老的药物,虽然不能真正长生,但对一般人来说也具有巨大的诱惑力。
但是路修篁拒绝了师盘的要求,他仍有剩余的药,却不肯分给师盘,这导致师盘强烈的愤恨和不满。两个合作者,不说地位平等不平等,最起码要利益有所分配。路修篁有药物的支撑,衰老的很慢,而师盘就眼睁睁看着这个让自己常年卖命的人活力常在,自己却一天天的朝坟墓里走去。
不过,路修篁没有分给师盘仙药,却把从开阳带回来的轮转石给了他一套。当然,这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只有轮转石,没有轮眼,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而在他们反目的时候,路修篁应该没有()找到那只眼睛,否则他的计划就等于完全成功了。师盘的不满日益严重,最终导致他们彻底破裂。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破裂,让路修篁本来的计划被打乱。
两个人的争斗愈发的激烈,师盘明显斗不过路修篁,被迫以诈死来逃脱,之后不知所踪,可能余生了也没有任何完全翻盘的机会。在这之后,路修篁又进行了一系列的活动,他可能利用了几处原本给元昊所修的陵,更重要的是,他很可能()找到了那只眼睛。
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跟现在的我可能没有太大关系。但是雷英雄说的没错,讲述中最吸引我的,是长着六指的师盘。如果说茫茫众生中的一个异类,会被另一个人吸引的话,那么只能说明,那个人也是和他一样的异类。
六指,环形六指
我在想,使劲的想,前后跨越了几个时代的事件,一个一个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人,他们长着六指。在我的所见中,这些六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死的都很惨。泡在黑水里的六指尸体,班驼地下被砍去左臂的六指尸体,红石坳失去了头颅的六指尸体
想着,我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那些尸体在脑海里不断的晃动,他们都死的这么惨,仿佛是一个跳都跳不出去的圈。而我呢?我也有这样的六指,我的下场会是什么?
“还有一件东西,我其实看的不太懂,也不知道该不该拿给你看。”雷英雄打断了我的思路。
“什么?”我条件反射般的问了一句。
雷英雄想了想,就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相夹,打开了递到我眼前,我接过来看了两眼,心里就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一样,惊讶的说不出话。同时,整个身体里象是掀起了一场无尽的风暴,摧垮每一个细胞。
真的,那种感觉,我根本就说不出来。
这是黑白的照片,看着已经非常老了。说它老,不仅仅因为相片的边角发黄,而且相片中的人所穿的衣着明显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时的服装。照片好像是一家三口的合影,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孩子。
只所以看到这张照片就让我感觉无比的震动,是因为照片上的那个父亲,和我很像。真的很像,如果我再老上一二十岁,拍摄出来的照片可能和他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除此之外,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的手,她抱着孩子,脸上洋溢着一种很疼爱很怜惜的表情。她的左手搂着孩子的腿,我看到她小指的根部,有一个环形的六指。
我的头一下子就昏沉了,这张照片里,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六指!
除了女人左手露出的六指,这张照片再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那个很象我的男人,表情有点木讷,他憨憨的笑着,尽管眼睛对着镜头,但是可以看到他的眼角还是望着女人和孩子。他穿的很朴素,不过衣服干净整齐,就像无数个上世纪八十年代奔走在城镇之中的老百姓一样。他的手是垂在照片拍摄范围之外的,我看不到他的左手。
那个孩子只有一两岁,什么都还不知道,可能是被摄影师逗笑了,咧着嘴在笑,露出几颗小乳牙。我看着这个孩子,心就一阵一阵的抽搐,他还很小,但是脸型却和照片上的男人,还有我,非常的象。
一张老照片,三口之家的合影,很像我的木讷男人,长着六指的女人,被抱在怀里的孩子
这张照片让我顿时想起了一个很应该想却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我的父母,是谁?
因为我从小生长的环境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一直都被别人带着,难得跟老头子见面,所以我对老头子有一种非常深非常深的眷恋。他很宠我,给了我许多别的孩子得不到的东西,这种眷恋和宠爱让我始终都有种感觉,老头子就是我的父亲。尽管我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但是老头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和亲生父亲没有区别。
小的时候我不懂事,什么都想不起来问,长大了我依然不懂事,什么都不想问。因为在我内心最深处,我已经忘却了从前的事,我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老头子。
我混乱的想了很久,才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问雷英雄:“这张照片,是从那里来的?”
第154章 启动轮转石(一)
我不知道这张照片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潜意识里那种悲哀瞬间就不可阻挡。我一定要知道它的来历,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找到照片上的人。我问了雷英雄之后,他略微想了下。
“我说的是实话,不管你信不信,都是实话。这张照片,是在江北()找到的。”
在几个较大的势力之间,彼此都会想方设法的安插到对方那边一些人,特别是在铜牌事件完全浮出水面之后,这种手段就层出不穷,再严的势力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雷英雄有人在许晚亭那边,这个人无法接触到山洞和箱子这些绝密,不过多少有一点地位。
老头子在江北倒台消失,许晚亭的人,还有卫勉的人,(可能还有其它势力的人,但目前我还不知道)就开始清扫老头子留下的一切。许晚亭并不图钱和货,也不要地盘,所以他和卫勉从老头子的居所那里各自拿走了一些东西。
说到这里的时候,雷英雄还透露出了一点我意想不到的消息,许晚亭和卫勉的人在搜索老头子的卧室时,拿到了一份铜牌的拓本。
“他们也拿到了铜牌的拓本?”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当时小胡子()找到了拓本,我们几个还说着拼杀了一夜,总算是值得。
“拿到了。”雷英雄点点头:“拿到的并不算太困难,所以拿到拓本之后,许晚亭的人就没有再继续大肆搜索下去,另一份铜牌拓本才被你们()找到。”
我顿时又开始想,老头子是什么意思?他留下了不止一份铜牌的拓本,而且藏放的并不算太隐秘。之前在元山和阴沉脸交易,老头子是下了死令的,必须把铜牌找回来,不惜一切代价。但是他在江北倒台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生怕别人找不到拓本。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许晚亭他们拿到了一份,你们拿到了一份。”
铜牌在任何时候都是重要的,所以雷英雄的内线无法触及拓本,拓本被()找到之后,立即就有人送到许晚亭那里。不过接下来一些无意识的搜索中,有伙计又()找到了点东西。这些东西装在一个小木头盒里,有这张照片,还有几个老信封,但是信封里的信已经不在了。
照片就是这样被雷英雄的内线拿到的,他不知道这张照片意味着什么,所以找机会送了回来。
这张照片,是老头子的东西。我捏着照片,手在发抖,我暂时抛弃了对雷英雄的成见,马上就要求,要见老头子,把我心里所有的疑惑,还有这张照片的真正来历一一问个清楚。
“真的没用。”雷英雄示意我不要那么激动:“我早就说过,你也知道,卫八不想说的事情,杀了他都没用。”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双眼里都是茫然,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陷入了彻底的迷茫中,仿佛整个人就彻底被丢弃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里。
“你必须往下走,走,走!没有退路!”雷英雄决绝的说:“这是你的宿命!”
“是我的宿命”我突然就觉得宿命这个词好像太他妈的合适了,那一具具六指尸体,又在我眼前的黑暗中漂浮晃动着,我在走他们的路?他们曾经走过的路?宿命究竟是什么,到了现在我可能一知半解,但是却真的看不到我最后的结局。
彻底的爆发之后,就是深深的沉默,我有一种隔绝感,仿佛自己和这个世界,还有身边那些人脱节了。每个人好像都很顾及我的感受,小胡子会和我说一些话,麻爹还有和尚在逗我笑,雷英雄更加的客气,但是我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到从前了。
雷英雄他们在着手准备下一次行动,必须要把铜牌缺失的那部分信息全力找回来。他有能力,一切准备工作都将要就绪了,两个从北京来的人继续解析出了一些东西。但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很意外而且很突如其来的消息,就让雷英雄的计划出现了波折和不定性。
消息是雷英雄在许晚亭那边的内线发回来的,是关于箱子和山洞行动的事。箱子行动一直是由许晚亭那边发令,然后由梁成化那帮人负责实施,具体的地点和时间非常机密,只有梁成化和押送箱子的主事者知道,下面那些人根本没有渠道打听。所以在之前,雷英雄和小胡子都千方百计想要搞清楚这些,然后伺机动手,但是缺少契机。
箱子行动一直都没有停止,只不过更加隐秘,因为许晚亭的时间不多了,尽管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一次次锲而不舍的尝试。这一次,许晚亭老窝那边在发令的时候,泄露了一个地点。只有一个地点,却没有具体的时间。
问题马上就摆在面前,雷英雄和小胡子已经有了其它的全盘打算,但是消息传回来,究竟是借机搞掉带着轮转石做实验的这帮人?还是彻底抛弃许晚亭,自己做下去?
对方行动的时间不详,可能就在两天后,也可能就在三天后,所以非常紧迫。雷英雄跟我说了这件事,还找我问了一些箱子行动的细节。如果从全局考虑,做掉许晚亭手下这帮人,带走轮转石,对我们有好处。但是这帮人的防卫太森严,很多人都带着连发武器,一旦出现意外,会死死的护住那些箱子。
这绝对是件大事,但是雷英雄只紧张的思考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决定要搞掉这帮人。这是做大事的人,如果换了我,肯定要优柔寡断前后谋划很久。
“做掉!”雷英雄一发令,张猴子就在后面竖起耳朵听,准备立即去着手布置:“轮转石要拿到,彻底断了许晚亭的后路!”
关于箱子和山洞,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其实都是个谜,尽管知道大概的情况,但山洞内发生的一切至今都被隐藏的很深。如果能提前知道更多关于轮转石的事,其实还是很有利的。
行动被打乱了,张猴子马上就安排了人,开始朝目的地赶,为了行动能达到目的,雷英雄也要赶过去在当地坐镇。我心情不好,会经常莫名其妙的烦,小胡子就拉着我一起过去。
因为雷英雄拍板果断,所以节省了一些宝贵的时间,他手下那帮硬手赶过去的时候,梁成化那边还没有到目的地。人全部都散开了,在目的地附近隐伏。我们看不到现场的情况,但是有不间断的消息传回来。
这种等待是很让人心焦的,看着雷英雄和小胡子那种很罕见的躁动的目光,我渐渐的也入戏了,沉浸在等待里。
一直等到了第三天凌晨时,那边终于传回来最终的消息,雷英雄当时就来敲门,把我和小胡子都叫醒。从他的神色里,也看不出事情究竟结果如何。但是很快他就告诉我们,那批人实在太难对付,把押送箱子的车子护的非常紧,许豹子麻老五这些伙计几乎都拼命了,也没有拦住装箱子的车。
“抓到了几个人,有一个,可能是梁成化。”雷英雄可能真是那种拿得起放的下,而且有大气魄的人,轮转石没有得到,行动等于算是失败了,但他没有责怪手下的伙计,揉了揉太阳穴,说:“老弟,你和梁成化照过面,等下人带回来,你去认一下。”
我们三个人一起等到天色完全大亮,然后就开车到了近郊,在这里见到了被许豹子他们抓回来的人。从这三四个人里,我一眼就看到了梁成化,他腿上受了伤,已经被处理了。我隔着车窗指了指,雷英雄打了个手势,马上就有人把梁成化单独抓出来,塞进一辆面包车里。
我和雷英雄下了车,坐到面包车正负驾驶位上,梁成化看到我的那一刻,有一点吃惊,但是他很快就垂下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真的没有任何狂傲的资本。
“我叫雷英雄。”雷英雄转头看着梁成化,身躯里那股很迫人的气场就无形中弥漫出来,梁成化虽然狠,但是和雷英雄这样的龙头比起来还差了很多,再加上受了伤,头马上就垂的更低。
雷英雄没有多说废话,扭过头望着前方,说:“说出你该说的,你还有条命。”
这种话由雷英雄说出来,就有种强大的震慑和威胁感,梁成化始终没有抬头,但我能看出来他在紧张的思索。这是生和死的抉择,梁成化肯定知道雷英雄的名头,更知道自己如果想要闭嘴不说,那么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可以永远闭上嘴了。
“要我说什么。”梁成化终于开口了,嗓音沙哑,底气已经明显不足。
“山洞的事,关于轮转石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漏下。”
梁成化交代了一些,关于山洞里面启动轮转石的情况,可能口述和目睹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每次在不同的地方做实验时,都会有人拍摄详细的过程,之后送到许晚亭那里。这些影像资料是严禁任何人私自保存的,但是梁成化私藏了两次实验的影像资料。
第155章 启动轮转石(二)
影像资料肯定比口述更加真实直观,所以梁成化交代了这些之后,雷英雄马上就派人押梁成化去取。这边的情况暂时不会传到梁成化的窝点,只要抓紧时间,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中间的过程没有什么可说的,梁成化从黄陂被抄了之后就转移了地点,在这边出事的人也暂时没有回去。雷英雄的人拿到了两次实验的影像资料,立即送回来。可以说,这是第一次记录轮转石在山洞内启动的宝贵资料,对于进一步掌握这个东西有着很关键的作用。
那一个个瞬间衰老的人,就是在轮转石的作用下发生了惊人的蜕变,而这一切的过程,就记录在资料里。
这些资料不可能让太多的人看到,连张猴子都没有资格。我和雷英雄小胡子在一间密室里开始看,中间的过程拍摄的非常全面仔细,从进入目的地所在的山区一直到终点,再到那么多人有条不紊的朝洞里搬运箱子。这些情况我亲眼目睹过,所以没有太大的兴趣,雷英雄倒是看的非常认真,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一直到所有的箱子搬进山洞,准备工作完全就绪之后,我才睁大眼睛盯着屏幕。山洞内亮起了亮度很高的灯,把周围照耀的通明一片。山洞很普通,已经被人清理好了,他们就地用一些石块和木头垫出一个半尺高的小台子,所有的箱子都被堆在旁边。
箱子被打开了,那些人常做这些事,动作很熟练,铁皮箱子里面是一层聚乙烯一样的东西,然后,那些人就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搬出一块大概四五十里面长宽的玉块。
说是玉,肯定不确切,这东西应该就是轮转石。每一口箱子里面所装的轮转石大小不同,但是被雕琢的非常精巧,山洞里的人把这些轮转石一块一块的在半尺高的台子上拼起来,从最大的一块,到最小的一块。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屏幕就疑惑起来:“他们这样直接的触碰轮转石,不会发生意外吗?”
“轮转石和轮眼有一些区别。”雷英雄解释道:“轮转石不经过一些特殊的启动手段,不会有任何作用,轮眼则不同,它好像有一种怪异的魔力,如果不密封起来,接触到的人都会瞬间衰老。”
山洞里的人很快就把那些箱子里的轮转石拼成了看似完整的一个整体,被拼凑起来的轮转石,看上去像是一枚巨大的橄榄,在轮转石平面的正中间,是一个长度大概在两米左右的凹槽,这个凹槽有点像人形,而在凹槽的正中位置,明显有一只空缺的眼睛的形状。
“看到了吗?”雷英雄指着画面说:“那一定就是安放轮眼的地方!正因为缺少了轮眼,许晚亭一直都在徒劳的奔波!”
紧接着,梁成化就带人进入山洞,还带着一个被紧紧捆绑的试验品。他手下的人毫不客气的把试验品直接就按在了轮转石正中那个人形的凹槽内,凹槽不是太深,可能人躺进去的时候,鼻尖和轮转石平面在一个水平线上。
然后,有人拿出了三截很大的东西,拼接装在了凹槽的上方,这东西好像是有机玻璃,三截拼在一起,就仿佛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
罩子下面的试验品仍然在挣扎,但是他的胸口和腿上都被加了一个环扣,根本无法挣脱。透过巨大的罩子,甚至能看到他那种绝望愤怒的眼神。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准备工作可能全部都完成了,除了拍摄的人,几个忙碌的伙计退到了一旁,站在梁成化身后,这些人明显知道轮转石的作用,所以都显得有点避讳这个东西。梁成化轻轻摆了一下手,他身后一个伙计就走过去,在轮转石的左侧那里停住脚步。
这个伙计撩开衣袖,用锋利的刀子在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刷的就冒了出来,顺着手腕朝下低落。镜头稍稍近了一些,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在那个人形凹槽的外部,还有一道很轻很浅的凹槽,只不过太浅了,所以不靠近看的话难以分辨出来。
鲜血滴入浅浅的凹槽里,一滴滴脱离了身体的血液,仿佛瞬间拥有了澎湃的活力和生命,鲜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就顺着凹槽流动。这个伙计放了一点血,然后收起刀子快步走回原位。那一圈很浅的凹槽已经被血流满了,像一根细细的红线,镶嵌在奶白色的轮转石上。
此时,我所看到得只是一段影像资料,但是随着鲜血的流动,我似乎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时候,被罩子紧紧罩住的试验品,猛然就发出了大叫,但是罩子密封性非常好,几乎和平滑的轮转石连为一体,他的叫声传不出来,只能看到他面部的抽搐和痉挛。镜头纹丝不动的完全对准了试验品,最多十分钟时间内,轮转石浅凹槽内的鲜血,奇迹一般的渗入到了轮转石内部。
我仿佛看到了奶白色的轮转石泛起一片红色的光晕,罩子下的试验品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据我之前的了解,试验品从最初的状态到完全衰老,可能有一个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我们这些观看资料的人来说,一两个小时或许有点长,但和一个人的生命相比,这一两个小时几乎就是一瞬。我看的非常仔细,在鲜血完全渗入了轮转石之后,试验品露在衣服外的那些皮肤上,生出了细密的皱纹,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些皱纹急剧的恶化扩散。
他的头发开始一根根的变白,身体机能也随之发生变化,衰退的变化。试验品张大着嘴巴,不知是在紧张的呼吸,还是大声的呼喊,但是这些反应都是徒劳的,轮转石一旦开始启动,就不可能停止下来。他的生命像见鬼一般的消失,皮肤上的皱纹像是被山洪冲刷的大地,千沟万壑。
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原本很年轻的人,在画面里一点点的衰老,一直到一个小时之后,轮转石外面那片很淡很淡的红色光晕渐渐消失,而罩子下面的试验品,已经老到了极点。
看到这里的时候,资料已经快要结束了,我可以想象的到,接下来,这些人会把试验品从山洞抬出来,草草的埋掉,然后,他们把拼接的轮转石拆散,装回箱子,继续下一个地点的实验。
血,是血。轮转石启动的契机,毫无疑问就是鲜血。
我在猜想,如果有完整的轮转石和轮眼,那么经过鲜血的启动,那种无数人拼死追逐的魔力就会瞬间迸发,把一个将要老死的人,一点点变的年轻。
轮转石,轮眼,合适的地点,鲜血这是四个最关键的要素,可能缺少任何一样,这种魔力就会蜕变成致人死命的催化剂。
看着已经定格的画面,我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几百年前的路修篁,他追求的目的可能最终失败了,没有能够进入不灭的轮转长生,他缺少什么?他肯定拥有轮转石和轮眼,也知道合适的地点,但他还是失败了。
那么,路修篁缺少的,就是鲜血。
如果这样推断下去,那么很显然,启动轮转石和轮眼的鲜血,是有特殊性的,否则随便找个人放点血,就能完整的做完该做的一切。
“虽然没有搞到许晚亭的轮转石,但是这一趟也不算完全白费。”雷英雄一扭脖子,骨节就发出咯嘣的声响:“启动轮转石的要素,我们已经知道了!”
但是我的思绪并没有被雷英雄的话打断,仍然在朝事件的最深处推断着。六指,血液,究竟要什么样的血,才能真正启动轮转石?
除了资料之外,梁成化还交代了一些别的事情,大部分和许晚亭有关,不过梁成化属于外派人员,对许晚亭老窝内的情况知道的不多。但是可以分析出来,许晚亭急于做成这件事,可能暗中还联络了其他一些势力,他们合并起来,并不比雷英雄还有杜青衣小胡子联手差。
事件可能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也就是雷英雄所说的终点。后面的路会很难走,不仅仅是来自事件本身的未知和危险,更关键的是,把许晚亭这样的人逼到没路走的话,他很可能要破罐子破摔。他吃不上饭,就会把碗筷全部想办法摔碎,让所有人都没饭吃。
所以接下来的行动,雷英雄完全自己布控,以免走漏丝毫风声。吸取上一次行动的教训,他没有选多少人,因为以后的过程中,有关六指大门那边,我可以搞定,人手多了反而不好。
我这边还是原来的人,雷英雄派了江尘和另外一个叫彭博的人,这就是队伍的基本班底。江尘是雷英雄的内弟,而这个彭博,也非常的不简单,他和许豹子麻老五他们不同,是雷英雄手里的万金油,放在那里都很好用。
第156章 身后有狼的感觉
这个叫彭博的人大概四十多岁,我通过张猴子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彭博是雷英雄很器重的一个人,因为他几乎是全能的,不仅腿脚上有两下子,更重要的是历史还有文物鉴赏这方面的水平相当高。在解读那些根源信息的时候,彭博就是两个北京来客的助手。因为我们这次寻找的不是某一件东西,而是具体的信息,所以必须要有这样一个人在队伍里。
行动的具体地点叫做塔儿沟,我不知道这个地点是如何圈定的,但是雷英雄肯定有一半以上的把握。我们分成两批北上,本来银川市最好的落脚地,距离贺兰山西面的塔儿沟比较近,不过刚刚敲了许晚亭一棍子,再加上其它一些隐伏的势力都没有露面,所以我们很谨慎,选了吴忠这个地方落脚。
这里比不上银川,不过最大的好处,是有雷英雄一个隐蔽的档口,吃土饭的人太多,都在节源开流,到处撒钉子。吴忠这个档口主要搞西夏的文物,还有从内蒙古那边流过来的一些辽金时期的货。
几个负责杂务的伙计提前到了这里,档口上的生意也完全停了。张猴子不参与具体的行动,但是要负责全面协调,他带着我们到了吴忠档口。开在外面的档口一般不可能太大,因为麻烦事比较多,不过雷英雄做事向来讲排场,这个档口上有七八个伙计,房子全都给我们腾出来了,打扫的非常干净。
我们几个人是不用做其它杂事的,只要仔细的检查伙计们带回来的装备就行,所以几个人在屋子里休息,档口上的伙计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都有点拘谨,但是这些人天生就胆子大,加上档口的生意已经停了,他们磨蹭了一会儿,就在院子一个角落里打牌。
麻爹一直都跟我住一间房,等到人都散了,他才关上房门跟我嘀咕。因为我们参与的事情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所以麻爹也嗅出了一点异样的味道,他不可能知道来龙去脉,不过已经感觉我的处境相当不妙。
“卫少爷啊。”麻爹皱着眉头说:“老子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看着你的样子,是一步步朝深坑里走,你怎么打算的呢?胡子跟你老丈人都是什么人?跟他们搅合在一起,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麻爹”我几乎对这个事件里所有的人都心有怨恨,但唯独没有资格去怨恨麻爹,所以在别人面前满腔的怒火,到了麻爹面前就变成了一种无助无奈的倾诉。我跟他说了一点内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办法。
“卫少爷。”麻爹也觉得有点苦涩,摇着头说:“这些事情怎么把你扯进来,如果没有当初昭通档口那一出蛋事,老子和你说不定早就解放了。”
“麻爹,这次就别跟着了。”我看着麻爹那张皱纹越来越多的脸,再想想之前经历过的波折惊险,实在不忍心再拉他下水:“雷英雄跟我摊牌,胡子也说了一点真话,现在已经没有防备他们的必要了”
麻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收起平时大大咧咧又调侃的语气,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又看看院子里几个正在打牌的伙计,突然就抓住我的手,压低嗓子说:“卫少爷,你有没有想过,什么都不管,彻底从这个事里抽身出去。”
“什么都不管?”我望着麻爹的连心眉,还有他那种罕见的严肃表情就有些发懵:“我可能什么都不管吗?”
“怎么不可能!”麻爹瞪着眼睛说:“他们在逼你走一条什么路?是活路还好,最起码可以留条命,如果是死路呢!老子早就腻歪透了胡子,说句你不爱听的,也腻歪透了你老丈人!卫少爷,你说句话,要是想走,就直接走,什么都不要管!”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麻爹不在事情中,肯定不知道我的感受,我没办法走的。
麻爹又劝了一会儿,但是我一直在摇头,有的路,真和别人说的一样,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就永远不要想着再回头走回去。麻爹看我态度很坚决,长长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我怕他心里不舒服,岔开话题聊了半天,一直到要吃饭的时候,玩牌的伙计们都收了摊,准备好饭,几个人一起到院子里吃。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人从外面进了院子,一个年轻伙计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他们一进来,几个档口上的伙计顿时就鸦雀无声,闷头在一旁吃饭。张猴子可能认识这个老头儿,赶紧站起来笑眯眯的打招呼。张猴子在雷英雄手下的地位真的很不低,能让他这么尊敬的会是谁?我心里有点好奇,就多看了这个老头儿几眼。
这个老头儿一看就是吃过很多年江湖饭的,因为身上那股气已经浸到骨子里了,洗都洗不掉。他大概有七十多八十那个样子,但是身体和气色非常好。从张猴子的招呼声中,我听出这个老头儿姓王。几个伙计还有张猴子对他很尊敬,我就纳闷,档口上会有年纪这么大的人?
老王可能知道一点关于我们的事,所以档口多了这么多人,他也不在意,跟张猴子谈了几句,也顺便瞟了我们几眼。但是就在他瞟了几眼之后,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嘴巴微微一张,身体跟着就是很轻微的一晃,好像要倒退几步的样子。
“王叔”张猴子可能就看出老王有点不对劲,赶紧就要去扶他。
“不要紧。”老王的这点很细微的变化来的快也去的快,马上就恢复了镇定,说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要去盘货。
档口上两三个伙计丢下筷子就跟老王到了后院一个很隐蔽的小库房,他一走,张猴子就坐下来继续吃。很显然,老王的变化虽然细微,但在座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不可能没察觉,不过小胡子还有江尘他们性格隐忍,察觉了也不会多嘴。只有我感觉奇怪,因为当时老王的那种动作还有眼神,分明就是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个老头儿,是什么人?”我轻声的问张猴子。
“他在这里管档口,是雷爷的一个长辈。”张猴子现在已经根本不敢得罪我,听我一问,马上就一五一十的介绍了一下。
雷英雄现在的势力名声很大,但是他出身非常普通,是靠自己一点点打出来的根基,他的父亲是一个小学历史教师。张猴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几乎有点不敢相信,雷英雄这样的人,会有一个做教师的父亲?
很早之前,雷英雄的父亲就在甘肃天水那边教学,因为所学的专业原因,所以他很喜欢小古董之类的东西,但是当时那个年代,没有人会明着玩这些东西,一些爱好者都在暗地里交流或者交易点货,老王就是在这个时候跟雷英雄父亲认识的。
雷英雄的父亲是个比较呆板的人,他和老王之间的交往过程以及期间发生的事,除了雷英雄,到现在已经没人说的清了。不过可以肯定,雷家在当时受了老王的一些接济或者说是恩惠。
雷英雄的父亲死的早,雷英雄本人在父亲死后就四处闯荡,他的发家过程也很艰难,不过最终是成功了。
说到这儿,张猴子就说雷爷是个知恩的人,发家了之后专门去甘肃()找到老王,要报答,但是老王不肯收他任何东西,说当年那一点小事是敬重他的父亲,如果用钱或者东西来报答,那是对死者的亵渎。
老王虽然不接受报答,但是从闲谈中得知雷英雄要在吴忠扎档口的消息后,就想到档口来,因为他喜欢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扎档口的事情拖了好几年,等到档口扎稳了,老王就从甘肃过来替他管着,不图钱,只图乐。雷英雄从来不把老王当老伙计看,而是当做一个长辈,所以从上到下的人对老王都非常尊敬。
张猴子介绍完了,我就琢磨,这个老王听上去很简单,就是个爱古董的老头儿,可能过去也吃过几年土饭,但是他进门朝我们这边望过来时那种举动,就显得很不正常。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老王产生这样的反应?
我们几个人之间都不怎么交谈,除了麻爹跟张猴子,小胡子还有江尘是深沉人,吃完饭就散了,各自回各自的屋子,接下来将要具体进入行动,必须保持很旺盛的精神和体力。他们全都回房了,只有我站在院子里想。老王的那些举动说实话不正常,而且怎么说呢,让我感觉有些不安。
我想了一会儿,终于给这种不安下了一个定义,这种感觉就好像我走在荒野上,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跟上了一只狼,我自己不清楚,也没有察觉,还是闷着头一无所知的继续走。但是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他看到狼跟在我身后时的那种表情,就是老王的表情。
第157章 死人
反正这种慢慢浮现出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独自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我才转身回房,但是当我的目光匆匆一瞥时,就看到后院那边的门洞旁,有个人的半边身影一下子缩了回去。如果我看的没错,那就是老王。
他不是带人到后面盘货去了?而刚才我看到的,他分明是悄悄朝这边偷窥。
这种偷窥马上就让我更加的不自在了,我条件反射似的就朝前后左右扫了一眼,好像自己周围真的有一头悄悄尾随的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些人可能是平生第一次到吴忠来,但是刚到这里,就出现了这样的插曲。
老王的身影缩回后院就再也不见了,我回到屋子,但是心情不可能平静。从晚饭开始一直到半夜,我都使劲的在想这件事。麻爹在旁边已经睡着了,呼噜打的山响。我翻来覆去的想,到最后呼的坐起来,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轻轻推开房门走出去,然后到张猴子那里把他弄醒。张猴子多精细的一个人,我一说出心里的疑问,他就很清楚了。
“这个事,你想办法去问。”我毫不客气的命令他,我和老王不熟,直接找他问肯定问不出什么。
张猴子点点头,但是表示问不问的出来,全要看老王自己,因为他要是不说,谁也没办法逼他。
这一夜我睡的很不踏实,第二天起床之后,张猴子就来告诉我,老王昨天离开了档口,到附近租的房子里去睡了,一直到现在都没过来。
“那你就去找,必须问清楚!”我压着嗓子然后看看他,张猴子马上就很听话的从档口溜出去。
他跑出去足足有两三个小时,等到回来之后脸色就有点不对,悄悄把我喊到他房间那边,然后紧紧关上门。
“问清楚了没有?”
“我问了,王叔开始的时候死活都不说,在和我装糊涂,我作揖下跪都没用,最后没办法,说这是雷爷一次很重要的大活,任何环节都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他才开始犹豫。”
张猴子说,老王这个人骨头也比较硬,没有人可以逼问他,只能拿雷英雄的事情去做幌子,骗他说出来。
“你他娘的不要废话,快说!”
“卫老板”张猴子咽了口唾沫,有点为难,神色也有点复杂,平时玲珑八面油腔滑调的嘴皮子现在好像都有点不好用了:“我问了很久,王叔就说了一句话,他只肯说这一句。但是我理解不了。”
“说的什么?”
“王叔说”张猴子定了定神,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说我们中间,有个死人。”
我听完就愣住了,过了三分钟才慢慢回过神,马上就骂张猴子:“去你娘的!这是什么屁话!”
“卫老板你别急,他就是这么说的,我原话复述。”张猴子劝我熄火,说:“王叔这个话里肯定是有古怪的,不对不对,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我们这些人里,是有古怪的。”
“我们中间,有个死人”
这句话如果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就是句扯淡话,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和理解。但是联想到老王当时的那种表情,我又觉得这句话好像没那么简单。
“王叔就说了这么一句,卫老板,我感觉有蹊跷,雷爷这次买卖绝不能失手。”张猴子可能也感到了事情不正常,他害怕影响整个行动:“我们一起来分析分析。”
张猴子可能也想过相关的问题,接着就跟我啰嗦了一堆,总体意思,老王的话指向性很强,抛开我们中间有一个死人这层意思,那么就是说,这里面肯定有个人不正常。
“江尘呢,我很了解,是雷爷的内弟,他姐姐死的早,雷爷到了现在都没续弦,彭博呢,是雷爷手下的老人了”
“怎么?”我瞪了张猴子一眼:“你把你们的人关系都撇清,意思就是我这边的人有问题?”
“没有没有,我可没那个意思”张猴子皮笑肉不笑的赶紧跟我解释。
但是我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因为脑子里闪电一样的冒出卫勉说过的话。
“不要认为雷英雄能摆得平一切,当心你身边的人”
最初的时候,我并不太在意这句话,因为是从卫勉嘴里说出来的,很可能有挑拨离间的意思,但是这时候我就无法再淡定了。
当心我身边的人,我该当心谁?如果要我真的去当心,那么每一个人都可能有嫌疑,我不仅要想去当心谁,还要想具体当心什么。
我想了很久,就怕拍张猴子的肩膀:“老张,你再去问问,这些如果不问清楚,你知道对行动会有影响。”
“我再去试试?”张猴子显得很为难:“我就差跪下了,他不说,没办法啊。”
“把利害关系跟他说清楚。”
张猴子是午饭之后出去的,队伍里的几个人都很沉得住气,呆在屋子里不出来,只有麻爹还有和尚屁股长钉子,蹲在院子里跟几个伙计凑摊打牌。我一个人一个人暗中的观察,又望了望小胡子还有江尘他们的房间,心里很糊涂。
我们中间,会有一个死人?
我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跟这些人接触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是猛然听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起,里面有个死人,那种感觉不仅仅恐怖,而且有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恶寒。
这一次,张猴子去的时间更长,可能是在极力的劝说老王,跟对方死耗着。这就让我感觉,这件事肯定是老王非常忌讳,几乎根本不愿意提起的。我焦急的等,面子上还不敢表露出来,但是等着等着,我就觉得这样做很不妥。张猴子这样的人,就算从老王嘴里问到了什么,也会把对他们不利的环节给抹去。他要是隐瞒了最关键的内情,我等于还被蒙在鼓里。
我他娘的真是糊涂了,用这样一个琉璃蛋去打听事情。
一直到吃了晚饭之后,大概八点多钟的样子,张猴子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他,他刚出现,我就急匆匆的把他拉回屋子。张猴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擦擦嘴巴开始跟我说。
“我快把舌头说断了,最后还搬出雷爷来压他,王叔总算开口说了另一点事,但是卫老板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他说的不完整。”
“先把问到的告诉我。”我已经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早就不耐烦了。
“在这之前,卫老板,我先跟你说一下我的分析,我们中间有个死人,这句话应该这么理解。”张猴子对我说:“这个人本来应该死掉了,但是王叔没有想到还能见到他。”
老王这个人之前确实吃过几年土饭,在解放前,他刚刚入道,但是很快就解放了,有些事情就不敢再那么肆无忌惮的干,渐渐转入地下。再加上时代变迁,当时的大背景限制,这一行的买卖几乎销声匿迹,许多人都老实了。
一直到八十年代后,吃土饭的人才渐渐死灰复燃,那个时候的人对这些东西的意识还处在懵懂阶段,所以生意很好做,无论是直接下坑的土爬子还是二道贩子,都进入了事业的黄金期。老王当时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不过身体很好,而且他可能天性就喜欢这些,所以没有洗手,除了倒卖点土货,有时候真有诱人的肥坑,还会亲自干一把。
关于他的事情,发生在八四年,当时他还在甘肃,手下有一批人,也有些名气。本来他一直都在单干,但是八四年年初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找他,谈了点事情。来人是通过老王一个朋友穿线认识的,他告诉老王,金塔那边发现了一个坑,有点棘手,对方单独吃不下,因为老王常年都在甘肃混,对这边非常熟悉,尤其是在下坑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所以对方想和老王一起吞下这个肥坑。
据说,坑很肥,对方的态度也非常诚恳,老王有点动心,他是想最后捞一票,然后彻底洗手,之后就专门在市场还有二道贩子中间混,可以经常接触到罕见的货,而且不用担太大的风险。对方说了具体的情况,坑已经完全被方出来了,但是被堵在外面,死活都进不去。
经过一系列谋划和准备,老王终于决定接下这个活。他带了一些人赶到金塔,在那边和对方的人接头汇合。但是等到真正接触到这个坑的时候,老王就有种被愚弄欺骗的感觉,因为这个坑根本就不是对方所说的那样一般棘手,而且规模很大,几乎是掏空了半座山修出来的。
但是老王最终没有撤走,因为这个坑本身吸引了他,他决定要把事情彻底做完。
这个坑的入口已经被前一批人完全找出来了,老王看到入口的时候,就有些不淡定,因为之前下了那么多坑,从来就没有见过。
入口有一道门,非常厚,把入口堵的死死的,在这道门上,有一个深深的手印。
“王叔所说的那个应该死掉的人的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第158章 金塔的变故
那道很厚很结实的门外面的封土全被清理掉了,老王看到这道门的时候,就对这个坑还有合伙人的话产生了一些怀疑。尽管这个坑本身很吸引他,但是老王并没有心急火燎的动手,他带着自己的伙计在周围整整看了三天。
老王勉强也属于老辈人,毕竟是从解放前就开始接触这一行的,他懂风水,这是勘墓时很重要的手段。在这三天时间里,老王愈发觉得这个坑有些奇怪,因为他观察了很久,发现这个坑没有虚位。
所谓的虚位,如果用风水里的话讲,就是坑里一个藏风敛气的活位,其实要让不懂风水的人讲,这个虚位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虚位确实非常的重要,可以说任何一座坑,没有虚位,风水宝地都变成死地。
虚位对墓主来说很重要,而且土爬子特别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很多大坑的墓主身份显赫,坑修的非常结实,只有这个虚位是比较薄弱的地方,可以直接破开,进入坑的内部。所以到了后来,修墓的时候,虚位就被修的只有几寸直径,根本进不来人。不过不管大小,虚位总会是有的。
但是金塔这边这个坑,就根本没有虚位,非常的不合理,葬在这里的人除非是脑子锈了,否则不会这么做。老王当时就在想,这样一个坑里,会埋着什么人?然而,就是这个很奇怪的坑,让老王心里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很想把坑打开,亲自进去看看。
老王的合作者肯定隐瞒了一些事,但是老王把整个坑走了一遍之后,有的事就瞒不住了。他们抬出来一个人,差点把老王恶心的要呕吐,连他也说不清楚,这算不算是一个人。这个人已经膨胀了将近一倍,浑身上下就好像半透明的黑囊。
合作者没办法瞒下去,就告诉老王,他们本来想硬破开那道门,但是只凿开了一小块,凿门的伙计就遭道了,被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张猴子说到这里时,我马上就想起在红石坳那边见到的那个伙计,真的很恶心,现在想想,胃里还翻江倒海。
他们商量了一下,反正按这个坑的大致规模来看,如果硬爆破,可能问题也不大。那个时候对炸药和雷管管制不严,老王可以搞到这些。估计最初设计这道门的人想象不到,在几百年后会出现炸药和雷管这种东西,能把固若金汤的门炸成碎片。
老王他们动手了,卡着量在一点点的爆破。但是后面的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就是这道门,弄死了好几个人。被一点点爆破开的门远看就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只要有人接近,就会有一种黑色的虫子铺天盖地的涌出来,人被一条虫子沾上,除非把那块肉给剜掉,否则必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那种死亡让在场幸存的人心里发寒,老王手下的伙计竟然有两个连夜就悄悄逃走了。最终,他们以人命的代价破开这道门,艰难的向前跨进了一步。老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进入这道门之后,是一条类似甬道的通道,但是到了尽头时,老王刚放下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他看到了第二道门。
这明显是硬堵着不让人进去,老王当时心里也开始发虚,有点想退走的意思,但是已经破开了第一道门,折损了几条人命,这时候走,非常不甘。他狠狠心,想把第二道门也硬破开。
他们用了老办法,要把门硬炸开,但是经过前面那些事,伙计的胆子都碎了。老王自己钻进去,进行第一次爆破,他发了狠,所以药量装的多,按照爆破强度,估计一次就能把门炸出一个能够钻入人的洞。
炸药爆破声传出的同时,他们又遭到了一场比门更可怕的变故。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不速之客出现了,用老王的话来说,这个人简直就是鬼,他的身手让老王这种人都胆寒,爆破声的余音还没有完全停止,幸存的几个人全部都被放倒了。
“那个人用一条鞭子。”张猴子比划了一下,说:“大拇指粗的九节鞭。”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对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连枪都不屑使用。老王跟对方几乎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一鞭子就被敲碎了左腿小腿的迎面骨,直接瘫倒在甬道内部四五米处。还没等他痛苦的呻吟出声,那条鞭子又毒蛇一般的缠住了他的脖子。接着,老王就看到了这个人。
这人手里握着鞭子,冷冷的注视了老王一眼。这种冷酷的眼神让老王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在这个人面前,老王的骨头和胆子仿佛一起碎掉了,他心里所有的念头全部散的一干二净,唯一保留的就是想要活下去。
他连挣脱鞭子的勇气都没有,唯恐自己一动,脖子上的鞭子会无情的绞碎他的颈骨。老王平生第一次颤抖着求饶,他不知道当时说了什么,连求饶的话都是无意识的。
那个人第二次冷冷的看了老王一眼,那种眼神让老王觉得,对方是在看一条根本没有什么力量的爬虫。紧接着,那个人的手一抖动,缠在老王脖子上的鞭子就松开了。老王拖着一条伤腿惊恐的朝后面缩。对方再也没看他一眼,径直的就朝被炸开的第二道门走。
在距离第二道门还有三四米的地方,那个人顿了一下脚步,似乎是在分辨门后的动静。老王再没有胆子继续停留,他匆忙的朝外面爬,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嗖的就从门上的洞钻了进去。
就在那个人的身体从门洞精准的钻过去的同时,一片虫子就轰的弹了出来,几乎把他完全裹住了。老王回头一看,马上就看见这人被黑压压的虫子裹住,然后落入了门后的黑暗里。
一切声响都消失了,在老王的意识里,一条虫子足可以让人死上几次,被那么多虫子裹住,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而且那人落入了门后,仿佛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的声响举动,就那样静悄悄的消失。
老王一刻都不敢停了,拖着伤腿爬出来,外面的伙计全挂了,脖颈那里软塌塌的,全是被鞭子勒断了颈骨。
他彻底就打消了所有念头,拼命的爬,拼命的爬,最后捡了一条命回来。这件事带给他的是彻骨的恐惧,那个人的眼神仿佛刻在了老王内心最深处。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老王彻底洗手,不再下坑。
“那个人在我们中间?”我听完了张猴子的讲述,马上就问。从这些讲述中,我能分辨出,金塔那座坑,肯定和铜牌事件有关,不过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人光顾过了。
“卫老板,刚才我就说了,你可能要失望。”张猴子苦笑了一下:“王叔只说这些,但那个人是谁,他死都不说。”
我马上就明白了老王那句话的意思,他亲眼看见那个人被致命的虫子裹住,认为他必死无疑。但是很显然,这个人可能没有死,他又出现在老王的面前。这个人死不死,其实不用多想,肯定没死。重要的是,在二十多年前,我们这批人里就有涉足铜牌事件的?
他会是谁?
麻爹吗?不可能,他就是个混日子的老油条,身手绝对没有那么强。小胡子?二十多年前,小胡子才多大?至于和尚,也不用提了,他和小胡子的岁数差不多。
这些人如果都排除,那老王说的是谁?难道是我?这绝对是在扯淡。
但是我想着想着,就萌生出一个想法。在铜牌这个很怪异离奇的事件里,有些事情超出常理其实并不稀罕。关于年龄,其实有很大的伸缩性。老头子的年龄我没有亲口问他,不过已经被证实,他的外貌与真实年龄有偏差。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那么我们这些人里,谁都有可能是当年出现在金塔的那个人。
这件事究竟重要不重要,其实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这个人去过金塔,说明他很早之前就参与了这件事,而来到我身边之后,他隐瞒了这些。这种隐瞒是不能放过的,我必须要问清楚。
而且,张猴子的话也不能全信,他从老王那里打听到事情,倒手转述给我的时候,有可能隐瞒掉一部分最重要的内容。我遭遇的麻烦和欺骗太多了,尤其是张猴子,给我造成了心理阴影,我极度的不信任他。
“老张,我不想多说,但这个事必须问清楚。”
“卫老板你也知道的,他不肯说啊”
“带我去,我自己去问。”我逼着张猴子带路,其实我也没有把握能从老王嘴里问出最关键的东西,但是不亲自去问一下,心里总是不安。
“卫老板,你要真的想去,那就去,吴忠这里毕竟偏,我们的行踪又隐蔽,应该没有大碍。”张猴子回答的倒很干脆:“你自己问一下,也省得老怀疑我不出力做事,你等等,我叫两个伙计。”
“不要惊动别人。”
第159章 塔儿沟
我要翻的就是身边人的老底,肯定不能惊动他们。张猴子会办事,悄无声息的就叫了两个伙计,然后一直等到凌晨后,几间屋子都灭了灯,才从档口溜出来。
老王和老头子一样,住不惯楼房,就在两三公里外的地方租下了一套平房。张猴子带我过去时,屋子也全都黑了,这里只有一个伙计帮料理起居上的事,张猴子先把他喊出来,然后就叫醒了老王。
就这两天功夫,老王的精神就萎靡了一些,可能是张猴子一直在翻腾他心底最不愿回忆的事情。我心里有点歉意,如果不是很想搞清楚真相,我也不愿意这样折腾一个老人。
老王明显对我是有印象的,而且张猴子背后可能也做了一点介绍。老王知道雷英雄必须要靠我做事,所以比较和气,半夜被吵醒了也没多说什么,泡了茶给我们喝。
“王叔。”张猴子吹着茶杯上面漂着的茶叶,透过水汽望着老王,说:“卫老板跟雷爷有过命的交情,你说的人如果是他身边的人,就可能是个隐患。”
我也无奈的笑了笑,这些人是在我身边,但可能是我的人吗?哪一个不比我有心机有主见?但是这些话没办法跟老王讲,我就顺着张猴子的意思,在恳求他,希望他能抛开什么顾虑,把人说出来。
“那个人真的应该死了,真的应该死了他怎么可能活下来”老王就反复的念叨着这一句话,可能心里有些激动。我跟张猴子耐心的等,等他情绪稳定了,才慢慢的继续问。
“让我想想,想想”老王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拿拳头轻轻敲着额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你们压的住这个人吗?”
说起这个,我和张猴子就对望了一眼,这个人在老王嘴里是非常厉害的,他可能是担心就算把人说出来,如果制不住,可能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就在和张猴子对望的一瞬间,我的脑子就开始飞转,那个人的厉害,是丝毫不亚于小胡子的。他隐伏在这里,如果被戳穿了,会不会狗急跳墙?
“卫老板。”张猴子就小声说:“那个人不管是谁,但就他一个,我们的人多,在王叔这里得到消息,回去暗中布置一下,把钉子拔掉。”
我也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老王可能已经动摇了,会跟我们说出真相。
咔擦
我和张猴子的话还没说完,老王在对面就一晃,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摔的粉碎。这一下把我们都惊动了,赶紧去看。老王的脸色瞬间变的一片惨白,端杯子的手已经空了,却仍在一抖一抖的颤动。
“王叔!你怎么!怎么了!”张猴子赶快跑过去就掐人中,我仿佛察觉到了些什么,不由自主的就回头看,但身后的窗子外什么都没有。
“说了我会死会死”老王颤巍巍的站起来,推开张猴子,朝自己的卧室走,无论张猴子在后面怎么说,他都不肯再说一句话。
老王走了,把我和张猴子扔在屋里,我们都没办法,张猴子只会比我更精明,他也跟着望了望窗户,苦笑一声,说:“卫老板,怎么办?你也清楚了,这个人,防不住。”
他会是谁!
我不理张猴子,自己琢磨,我身边就三个人,本来就算怀疑了谁,分析一下就能推断出来。但是年龄的伸缩性一下子让这个问题变的复杂,二十多年前的麻爹估计正是三四十岁年轻力壮的时候,而小胡子如果有年龄上的问题,二十多年前肯定已经是一把硬手,包括和尚,都有可能。
我真的看不清楚了,而且心里那种黑暗孤独感更加强烈,我几乎可以确定,没有谁能让我完全信任,完全放心。我就像个孤独的木偶,被动的让别人牵着线走,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也不管前面的路上有多少危险,我都必须走。
“走吧。”我想了很久,回头对张猴子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真的,我已经有点想向命运屈服了,因为我斗不过他们,就算拼了命也斗不过。那个人是谁,在我心里一时间就无足轻重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知道了他是谁,又能怎么样呢?对我的路,不会有任何改变。
张猴子不知道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我没问,他也没有具体的举动。到了第二天,他就催促那些伙计赶进度,也就在当天,我知道了一个消息,老王走了,离开了吴忠,可能他也真的害怕了。
紧接着,负责后勤的伙计们就带着装备提前出发朝塔儿沟那么赶,我身边的队伍是一天后出发的。我本来对队伍一直不怎么上心,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就不由自主的暗中观察。他们五个人平时不会完全聚在一起,江尘跟彭博走的近,麻爹跟和尚走的近,小胡子喜欢一个人独行。
塔儿沟那边不是个风水很好的地方,有一条河,但是在十九世纪末的时候就完全干涸了。背装备的伙计窝在一个山旮旯里,因为地表河已经干了,植被只能靠降水来生存,所以这一大片山就显得很秃,他们用迷彩布盖住了装备,然后守了一天。
我们落脚的地方不知道距离真正的目的地还有多远,但是肯定有一段距离。到这里的当天,彭博拿了一张图,好像是地图,我没细看,不过能看出来不是印刷的,是很精细的手绘。他跑去跟小胡子商量了片刻,然后,和尚跟彭博整理了一些东西,看样子是要出去一段时间。
在落脚的地方,小胡子就坐在我身边一动不动,麻爹对他不感冒,再加上以前的经历中有过摩擦,所以不理他,刻意朝旁边挪了挪。我就发现这一次小胡子跟我跟的很紧,我就算去方便,他也盯着看,弄的我很不自在。
和尚跟彭博走了一天,也没见影子。我找小胡子问,他说两个人是去勘墓了,他们得确定这个地点对不对。从他的话里,我分析出一点情况,这个地方如果真有坑,估计和路修篁有关,不仅是坑,而且规模比较大,是当年借助西夏皇室的手修出来的。宁明主持的这些工程,除了云坛峰之外,其余几个地方可能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的地下有暗河。
这个估计是和路修篁的打算有关,需要借助暗河的水力去做一些事情。也就是说,从最开始,这个道士就是拿皇室涮着玩的,一切都在替自己做准备。
“你要挺住。”小胡子双眼淡淡的望向远方,说:“整件事情正在朝终点走,最难,但是只要走过去,一切都会解决。”
“切。”我瞟了瞟他,有点不屑,因为发生了这么多事,让我对其他人包括小胡子在内都信任流失,所以举动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你和雷英雄说的,究竟谁靠谱?他说了事情可能快结束了,但是也可能刚刚开始。”
“这要看我们怎么去做!”小胡子不计较我那声不屑的冷哼,很认真的对我说:“做的好,就是结束,做不好,一切就都回到。”
我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也不想再问了,就算问了,他也很可能拿一堆模棱两可的话来糊弄我。
和尚跟彭博走了两天,这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所以我们都在等,但是到了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就有些不对,按小胡子事先推测出来的距离,这个时间段内,他们应该回来了。和尚虽然比较糙,不过心里有轻重,不管勘察的结果怎么样,他不应该耽误时间。
小胡子还是静静的坐着,望着远方。入夜之后我困的熬不住,就睡了过去。到了第二天天亮,我一睁眼发现他还在原地坐着,好像一晚上连动都没动。等我醒来之后,他站起身跟我说:“一定出事了。”
一直沉默着的江尘马上就吩咐下面的伙计开始散装备,但是带来的东西很多,一时半会没办法全藏起来。伙计们在那边干着,小胡子和江尘就已经朝远处走。
“跟紧我!”小胡子把我紧紧的带在身边,麻爹一看情况有变化,也顾不上跟小胡子计较,屁颠屁颠就跟在我们身后。
我懂他的意思,和尚跟彭博这么久不回来,塔儿沟这个地方就隐藏着危险。把我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心,只能带在身边。
周围全部都是山路,很不好走,尤其是那种土坡,根本没有路,爬到中间就有可能滑下来。我们几个滚的和土驴一样,一口气就走到中午。这里植被少,不过如果真有人的话,藏在周围都很难察觉。
我的体力还支持的住,小胡子带着我们继续走,他也有一张图,和彭博手里的一样。和尚跟彭博如果朝前的话,应该走的是图上标示的路线,我们就一路跟过去,走到当天晚上的时候,我真的累了,他们也需要补充下体力。
第160章 谁是内鬼
我们从一个土坡上滑下来,打算在这里稍稍的休整一下,但是还没有等我完全在土坡下面站稳,一脚就差点踩空了。而且脚掌一触及土层下面的东西,就感觉有点不踏实。
我把脚下的土来回的扒拉了几下,手就触电一般缩了回去,土层下面是一片衣角。他们全都围过来了,不过小胡子和江尘看了一下就没再紧张,这片土里的衣角不是和尚还有彭博的衣服。
小胡子的预感这时候被完全印证了,我们把土里的这个人挖了出来。尸体死去的时间不算太久,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到尸体的同一时间,我马上就联想到了和尚。因为尸体的致命伤是左胸处一个血洞,那肯定是合金管刺出的伤,几乎捅穿了整颗心脏。
尸体大概不是和尚他们掩埋的,没这个闲工夫,可能是其同伙,匆匆埋到了这里。尸体很面生,而且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装备都被拿走了,看不出一丝半点的来历。小胡子还有江尘在周围很仔细的查看了一圈,他们发现,尸体是从四五十米外的地方拖到这里的。而且四五十米外,可能是战斗的中心地带,留下一些模糊的未被清扫干净的痕迹。
我们的心情就瞬间变的沉重,而且有些不可思议。可以说,雷英雄为了这次行动的顺利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从解读根源信息开始就严守秘密,一路精心谋划。但是,消息依然泄露出去了,有一批不明身份的人提前或者跟我们同时到达了这里,然后遭遇了外出的和尚还有彭博。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很严重了,信息的泄露不仅仅影响行动,更关键的是,雷英雄下面的这些人里,有不可靠的,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引爆,把我们炸的粉身碎骨。
“消息怎么会泄露呢?是谁泄露出去的。”我不由自主的就去看江尘。
我能想到的,小胡子肯定也能想到,事实就摆在面前,他没办法完全淡定了,也在望着江尘。
“彭博靠得住。”江尘再沉默,也不得不解释一番:“老张更没有问题,跟了姐夫很多年。”
“那你什么意思?”我冷笑了一声:“消息自己长腿飞出去的?”
小胡子就想了一分钟,马上带着我们朝前面走。很明显,和尚还有彭博可能是被堵住了,否则不会不想办法回去。而且他们遭遇意外,既定路线肯定被打乱,不能再按图上的标示找下去。
“胡子!”麻爹在后面就很不满的说:“明知道有危险,还拖着卫少爷和老子朝前走,你要害死我们?咱们就四个人!”
“对方想抓活的!”小胡子不跟麻爹说那么多,头也不回的拉着我走。我顿时也就明白了,和尚跟彭博只有两个人,而那批不明来历的人有充分准备,在这种环境下,他们想弄死和尚并不很难,但是对方想抓活的,可能是要逼问些事情,也可能有其他打算,所以才会以肉搏的方式来袭击和尚跟彭博。
小胡子更加小心了,按照这里遗留的线索分析,和尚还有彭博大概就是在附近和敌人遭遇的,他们不会逃的特别远,否则就完全可能逃过敌人的追踪和围捕。
我们摸索着走了半天,走的非常慢,在途中,发现过和尚有意遗留的一点东西,这也是一种暗标,包含着一点信息和导向。小胡子马上就稍稍调转了一下方向,走了最多不到两百米,有两座小山夹着一条不深的谷地。这个地方地势比较紧张,如果在打仗的时候可能是兵家很忌讳的地方,进去就会被人闷在里面。
砰!
我们刚在这里停顿了不到三分钟,一颗子弹几乎贴着麻爹的头皮飞了过去,轰的在不远处的一面土坡上炸起了一团粉尘。小胡子见机无比迅速,枪响的同时他就分辨出枪声的方向,拉着我就朝相反的地方躲。江尘也很快,麻爹噗噗的吐着嘴里的尘土,几乎是捂着脑袋在后面不要命的跑。
我们没办法了,如果不进那条很浅的谷地,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之下。敌人是想抓活的,但是把他们搞急了,朝着我们腿上放几枪,大家就都完了。只有进入这条浅谷,隐蔽在射击者相反的山脚下面,才能暂时躲避目前的危机。
我们顺着山脚朝前躲,从这个位置的话,应该能避过射击者的袭杀。但是刚跑了不到十几米,从另一个方向,砰的又打来一枪,非常险,差点点就打穿江尘的一条腿。如果不是我们在急速的行进,远处的射击者难以精准的掌握提前量,这一枪绝对要把他放倒。
“戳他娘的!两边都有人!”麻爹顿时慌了,乱成一团。
这真的是条绝路,两旁的山那边都藏着人,而且我很怀疑是受过一定程度训练的射手,把我们死死的堵在这里,如果身形稍稍停顿一下,很可能就要遭道。在这种状态上受伤,和等死都没什么区别。
“胡子!你他娘的不带着我们乱跑了吧!”麻爹左躲也不是,右躲也不是,越来越急,忍不住就大骂小胡子。
砰砰
我们无论朝那边躲,从相反的方向都会时不时的来一声冷枪,非常要命。小胡子干脆就把我挡在身旁,在浅谷里飞快的S型的跑,躲避子弹,伺机寻找脱身的契机。这条浅谷不长,当我们跑了一百来米的时候,大概就到了中间地段。枪声没有规律的响着,最险的一次,我裤管被打穿一个洞,弹头把腿毛都给摩擦着了。
“这他娘的要躲到什么时候!给人当靶子练!”麻爹的嘴巴还是闲不住,也朝小胡子身边躲,想拿他挡子弹。
这时候,我们前面二三十米的地方,突然就飞出一个很小的白点,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就落到了对面的山脚下。白点落地就散了,好像是一块包着石头的白布。白布落地的同时,它旁边就砰砰的挨了两枪。与此同时,白布飞出的那个方向传来一声很短促的哨声,小胡子精神马上一振,他听的出,那是和尚的哨声。
二三十米的距离,我们几乎是一转眼就跑过去的,前面的山脚下面有一个直径很窄的洞,刚才的那块白布就是从这里飞出来的。我们还没站稳脚步,洞里就传出和尚急促的声音:“进来!”
小胡子二话不说,拉着我两步就跨到洞外,然后身体挡住我,把我朝洞里推。生死一线,我的动作不由自主也变的灵敏了,嗖的就钻进去。小胡子整个人灵巧的动了几下,也钻了进来。洞外随即就传来子弹打空贴着石壁化成流弹飞出去的声音。
这是个很窄的洞,洞口窄,里面也窄,我钻进去就拼命的朝前挤,给后面的人腾出位置。和尚跟彭博都在里面,伸手拉我。江尘和麻爹本来就不是那么熟,这时候谁也不让谁,争先恐后朝这里躲,麻爹还是慢了一步,被留在最后,等他钻进来时鞋子都丢了一只。
几个人一起挤在洞里,空间马上变的非常紧张,但是外面被一个神枪手堵着,我们还不得不使劲朝里面缩。和尚还有彭博被困在这里有段时间了,始终出不去,让两支枪封锁的寸步不能动。
“这下好了!”麻爹跑的满头大汗,伸手擦了一把:“谁也不要想着出去了,就在这里当龙虾吧!”
“消息漏了。”和尚缩在最里面,给我腾了点位置,他可能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皱着眉头说:“不知道对方是谁的人,但是人不少,而且事先就到了这里。”
情况暂时安全,之前就萌生的那些怀疑马上又冒了出来。雷英雄手下这些人里,谁最有可能把消息卖出去?毫无疑问,消息是被人传递出去的,因为那些根源信息只有一份,别的势力不可能从根源信息上获得地点和线索。
又他娘的有内鬼!而且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暴露了他的巨大危害!
“被困在这里,熬不过多久的。”彭博在里面开口了,他长的有点文气,嗓子也清脆,但是我看着每个人都不保险,对彭博和江尘极度的不信任。
几个人可能都暂时没办法逃出眼前的困境,洞里一下子就沉默了。最后还是麻爹忍不住,冲着小胡子说:“胡子!事情是你挑起来的,你带人出去,把他们引走!”
洞里只开着一支手电,但是我看到小胡子微闭的眼睛唰的一下子就睁开了,他的双眼里闪过两点像刀尖一样的寒光,非常慑人,仿佛仅凭目光就能把人洞穿。我不由自主就微微打了个冷战,这样冷酷的目光让人感觉压力很大。
小胡子的目光是望向麻爹的,紧跟着,他的手闪电般的一动,一把抓住麻爹的手腕:“你想怎么样?”
“有的人能死,有的不能死。”麻爹也急了,反手抓住小胡子的手腕:“兔子急了也咬人,谁再拿别人的命不当回事,老子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