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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叶子     天宝风流txt下载     天宝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战事三》

    第二百四十八章战事三》

    今天注定了是一个让李泌难以安闲的时刻,唐七刚走,坐下身子的他刚端起茶盏,就见院门开处,往日最重礼仪举止的二夫人郑怜卿快步走了进来。

    “二夫人!”,见是郑怜卿到了,李泌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只是不等他束手让座,素日重礼的郑怜卿已神色惶急道:“先生,腾蛟姐姐离京去寻老爷了!”。

    “大夫人离京了?”,听到这话,适才一直神色平静的李泌终于色变道:“什么时候走的,去了那里?随行带了多少人?”。

    “前两日腾蛟姐姐说要回娘家陪李老夫人住两天,今个儿过了晌午,李郎中家夫人来拜会,我就命丫头去请姐姐回府,谁知去了一问才知,两天前腾蛟夫人回去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说要回来,如今两边儿都没有,只在以前的闺房里留了一张便笺”,郑怜卿口中边说,边将一张兰花书简递了过来,“如今护卫里少了四个人,都是当初相公府上陪嫁过来的,另外,原本安置在城外别业里的虎奴及小白也都不见了,出了这样大事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通知老爷?这兵荒马乱的,先生你说如何是好?”,郑怜卿自嫁入唐府以来,除了在内房之外,对外一直是以礼自持,少有象现在这样乱了分寸的,双手绞着手巾帕子,脸色也白的很。

    耳中听着郑怜卿的诉说,李泌展笺看去。李腾蛟地留言倒也简单,只说唐离出事,她这身为大妇的不能坐视不理,这就前往关内道,让家人不要担心云云。

    “真是胡闹!”,看完便笺,李泌尽自心中也急。但一见郑怜卿如此模样,他反倒镇定下来。借着折回书笺的功夫,再抬起头的李泌脸上已恢复了一片沉静,“如今河东大战,要往关内道只能西出井迳关,这一路上虽然多有难民,但道路也算平静,未必就会出事;再则。尊夫于这一路上倒还有些布置,大夫人带的从人虽然不多,但随行的有只白虎,必然碍眼的很,想要找到她该不是什么难事,我这就命人请黑天亲自走一趟,二夫人但请放心就是”。

    “如此就好,无论如何要确保腾蛟姐姐安危无虞!”。说清楚了事情原委,郑怜卿也就不再多逗留,只是走到门口时,双手绞着帕子地她复又转身道:“府上都说先生卦法灵验,就请先生为此事卜上一卦,看看吉凶”。

    见郑怜卿脸上的忧急神色溢于言表。虽已是出家人地李泌心中也暗赞了一声难得,他自小便蜚声天下,入了道录之后更经常往来王公巨族府第,见多了女人间的明争暗斗,但象眼前这样二夫人为大夫人如此担心的实不多见,就这一点来说,那年纪轻轻的唐别情着实是好本事。

    知道若不卜上一卦郑怜卿必定难以安心,唤过隔壁房间中的童子命他即刻去请黑天后,李泌便开始燃香净手,七七四十九根耆草撒下。只略一看卦象。李泌眉头一皱,待他扭过头来时脸上却已是光月霏齐。

    “此卦上坤下乾。乃地天泰卦之像。泰卦,天地之气相交,小往大來。安泰亨通,‘无往不所,艱難守正’”,先顺口解了卦象之后,李泌才微微一笑道:“总而言之,大夫人此行虽有小厄,但终究能逢凶化吉,无所不往,二夫人大可放心!”。

    “如此就好”,闻言郑怜卿福身一礼后也不多打扰,便匆匆去了,见她出了院门,转回身来的李泌在耆草上俯视良久,脸上的疑惑之色也愈来愈浓,“怎么会是上乾下巽地天风姤卦?柔遇刚则壮,一阴敌五阳,莫非大夫人此行能成什么大事不成?”。

    …………………………………………

    京城里生的这一切唐离自然不知,此时的他正住在灵州监军使府中会客,而客人则是面有刀痕,一身道装的贞华,当日唐离到灵州之前,便由暗线通知贞华道长来见,后这道士自陇西赶来,唐离却在胜州出事,如此一来就耽搁了十几日功夫,直到今天,安顿下来的唐离才命人请他来见。

    贞华道长见到唐离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说来他可谓是如今最关心监军使大人安危的人之一,可以说,没有这位唐大人,不仅阿三复位无望,就连那一部流落在陇西的奚人,日子怕也不好过了。

    “现在也没什么外人,道长且随意就是”,挥手让人给贞华道长奉了一盏茶水,唐离浅笑道:“数九寒天,劳道长远行来见,辛苦了!不知阿三最近如何?”。

    “不敢当大人此言”,接过茶盏,贞华道长拱拱手道:“王爷现正在陇西由族中耆老教导治政之道,此次大人来信,王爷也是极力要来,只是族中长老顾忌天寒,是以苦苦劝住,这是王爷给大人地信。”

    接过贞华递过的信笺,唐离拆开后第一眼“大哥”二字就忍不住会心一笑,细细将书信看完,将之收纳入怀后,唐离才笑着道:“阿三这封信比之上次,无论是书法还是用语都好的多了,以此可见,这几位耆老还真是用心了!”,顺着又夸了阿三几句,问了他的一些细事后,唐离才收了笑容,正色问道:“道长,游说奚族诸部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自阿史那承庆兵败汴州后,除了伪王一部外,其他三部族长对王爷派去地信使都客气的多了,就在我来之前传回的消息,三位族长也都答应自本月开始,会逐渐减少对范阳叛军的兵源供应,只是起兵废黜伪王之事。他们三人都还没有答应,只说要再看看”,言至此处,贞华道长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尴尬,说来唐离为阿三复位之事操心良多,从财力支持到经由哥舒翰地粮草武备支持,都可说是不遗余力。但一年多过去,他们于此事上尚没有什么大进展。这让贞华道长也觉得实在难以交代。

    “都说奚族人是说话不拐弯的实性汉子,现在看来也尽有老狐狸,再看看!”,让贞华道长安心的是,唐离闻言之后却脸上没有什么不豫之色,玩味的将“再看看”三字重复了好几遍之后,唐离抬头向贞华道长一笑道:“只要安禄山败相不彰,这几个族长必定是不肯下决心的。形势如此,这也怪不得你们!”。

    “多谢大人体谅……”,贞华道长地话刚说到这里,就被唐离挥手止住,“族中军士训练地怎么样了?”。

    问到这个,贞华道长说话地底气明显足了许多,“当日内迁时共有六万一千族人,平安到达陇西地是五万四千余人。共聚兵六千,皆是精壮敢战之士,历经年余训练,这六千勇士如今日夜所思便是杀回饶乐为先王报仇!”。

    “六千,怎么又多了一千人?”,唐离地心思刚动。果然就听贞华道长迟疑说道:“只是族中青壮多已入军,生产未免不足,今冬严寒又遭遇两次小雪灾,是以这粮草上……另外本部内迁时牲畜流失极多,儿郎们战马也有不足,此外大人若能请哥舒大帅再拨些弩弓,儿郎们将更加感激!”,许是知道自己要的东西太多,贞华道长自己都有些说不出口,倒最后时虽然口中说着话。他的头却低了下来不再看唐离。

    “道长一路东来。关内道的难民想必也看到不少”

    “是!”,贞华道长虽然答的勉强。但他也知唐离说的确是实情。

    “明春三月陇西将与安贼大战,哥舒大帅也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你们”,唐离地话让贞华道长的头愈的低了。

    看他这个模样,唐离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小呷了一口,又等了片刻后道:“朝廷虽然没有余粮,但我手上却还有一些,战前我在新罗买进了一批粮食,本来是等明春另有他用,你们现在既然有缺,我可以拨出一部分把你们今冬的缺额补足”,挥挥手制止了贞华道长的感谢话语,手端茶盏的唐离站起身来续道:“这批粮我可以给,就算全了我与阿三的兄弟情分;不过战马与弩弓你们就需另想办法了”。

    “上次已经批给你们一千五百匹战马,弩弓五百具,如今大战在即,让我如何再向哥舒张口?”,说话间唐离缓缓转到贞华道长身前,“不过眼下却有一个办法让你们无需求告也能补足这些军资”。

    “什么办法?”。

    “近日哥舒大帅欲对两河叛军动反袭扰战,此次战事一旦开打必定要持续到明春,我意将陇西六千奚军也调往河东前线参战,战中所得军资由尔等自由支配”。

    “大人是说让奚军参战?”,闻言,贞华道长略一沉吟后道:“只是我军尚未训练完全,只怕……”。

    “奚人本是天生的骑兵,经一年多训练也就够了!如今对他们来说,最好地操练办法就是上战阵杀敌,不见血再怎么训练也是枉然”,伸手拍了拍贞华道长的肩膀,唐离亲自为他斟上一盏茶水后续道:“我知道这六千人是阿三赖以复位的基础,愈是如此,愈该让他们早上战场早成精兵。此次反袭扰战多是小规模战事,伤不了奚军筋骨;再则,经由此次调动,我可说服哥舒大帅将尔等六千奚军调往关内东北边界,待明春三月大势有变时,这一部奚兵就可以最短的时间直接由河北进入奚境诛杀伪王,说来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稍后我自有信给阿三说明此事,你回去后也向那些耆老解释解释”。

    目送贞华道长离去,唐离笑笑没说话,转身回了正堂向唐九道:“阿九,今天可有河北传来的信笺?”。

    …………………………………………

    关内道调兵刚完,随着哥舒翰一声令下,近千里边境上反袭扰战正式打响,与此同时,长安也有了一件轰动朝堂地大事生,事情是由御史台一刘姓监察御史的奏本引起的,在这本奏章中,刘御史将关内道上自观察使,下到地方刺史一本参了个干净,言说这些国贼官*商*勾*结侵吞朝廷赈灾粮款之事。

    本来,一个小小监察御史的奏本并不会引起多大风浪,事情之所以得以扩大,缘自于第二日御史大夫黄大人的一个复本,在这个复本中,黄大人详细罗列了官*商*勾*结的细节,黄大人身份毕竟不同,他这本奏章一出,顿时满朝轰动。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战事四》

    第二百四十九章战事四》

    本来,一个小小监察御史的奏本并不会引起多大风浪,事情之所以得以扩大,缘自于第二日御史大夫黄大人的一个复本,在这个复本中,黄大人详细罗列了关内道官*商*勾*结的细节,御史大夫的身份毕竟不同,他这本奏章一出,顿时满朝轰动。

    数百万贯赈灾钱款及粮食,此案涉及钱粮数目之多诚可谓是本朝第一弊案。而因此案涉及官员上至一道观察使,下到十余刺史,可谓是将关内道文官系统一网打尽,这两厢结合,益引人注目,是以此案一出,朝野轰动,一时议论纷纷都是此案内幕,以至竟将朝堂上缓战,急战的争论冲淡了不少。

    前两天的雪终于止住,这是年关来临前一个难得的阳光灿烂的冬日,但京城长安杨府温暖如春的书房内,当朝宰相杨国忠脸上却是一片阴沉,对于眼前这个突然而来的弊案,他自然比谁都清楚,但让他不解的是这股风潮到底是从那里刮起来的,身为宰相之尊,又是总管大唐钱粮的主官,他自信自己在关内道的事情做的极为隐秘,但是现在却闹的如此众所周知,他自然不相信此事的内幕会是御史台一个八品监察御史能现的,而御史大夫黄伯南突如其来的难也让他气恼莫名。

    “黄伯南做官素来奉行中庸之道,三十年中规蹈矩,难不成现在一夜之间改了性子?杨忠,他对你说了什么?”。似是不堪室内的燥热,杨国忠抹了一下额头后又冷声道:“还有,杨义那个杀才现在到底在那儿?”。

    “来呀!把老爷身前地那个火笼给撤了!”,杨府大管家杨忠先唤人进来撤了火笼后,才看着杨国忠躬身小心说道:“遵老爷吩咐,奴才中午散衙后去过黄府,黄伯南对奴才倒是客气的很。话也说的通透,看他的意思应是不知道此事关涉老爷您。奴才出来后邀相送的黄府管家到谪仙居小坐了片刻,从他嘴里倒是知道黄伯南原与关内道观察使曹大人有宿怨。天宝五年工部侍郎出缺,当时黄,曹二人都有意此职,但最终曹大人走通了老李相公的门子占了先机,此次以奴才看是黄伯南见机可趁,有意报此宿仇。倒不为针对老爷您”,言至此处,杨忠又看了看老爷的脸色后,低下头迟疑说道:“至于杨义那杀才,至今也没个消息,不过奴才今儿一早又谴了一拨人去找他,想来这两天就该有回音!”。

    “这就是你保荐地人!蠢货”,听说杨义音信全无。惊怒之下的杨国忠顺手将身前案几上地茶盏随手扔去,正中杨忠额头,鲜血涔涔好不瘮人,但杨忠却连伸手去擦也不敢,反是应声跪倒在地。

    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杨国忠的政治敏感却是极高。在如此时刻杨义失踪,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刻,他就意识到有了**烦,摔了一个茶盏暂时解了心火之后,强迫自己沉静下来的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寻思敌人到底是谁,他还知道多少?

    几乎是在这个问题出现的同时,唐离地影子就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如今朝中能有这个能力与自己作对的恐怕就只有此人了,想到这里,微微有些分神的杨国忠未免也有些伤感。若非事涉权利。他还真不愿意与唐离相争。

    不说初来时长安时的帮助,唐离在杨国忠心中实在是第一个真朋友。尽管他才名满天下,但他对自己确是以友道待之,时至今日,两人已是暗中相争时,杨国忠想到以前与唐离的相处时可以肆无忌惮的骂娘说粗话的快意,还忍不住露出丝丝笑容,而随着这一闪而逝的笑意,他那一声悠长地叹息也随之而起,高处不胜寒,而新皇对唐离的倚重又实在太深,长此以往,唐离未尝不是另一个老李相公,与友情相较,还是权势更来的重要,念及此处,杨国忠的叹息之声愈的重了。

    这种伤感的叹息持续地时间很短,随即杨国忠的思绪就回到了眼前,摇摇头,他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尽自哥舒翰遮掩的紧,但唐离在胜州失踪的消息却没有瞒过他,虽然他知道这一消息时唐离已经在返回灵州的路上,但愈是如此,他愈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唐离所为,当杨义第一次没有按时回书时,唐离该还在卫州,他根本没有时间来安排这次事情。

    不是唐离还会是谁?他又知不知道自己弄到的这批钱粮是送去了剑南道,以用于剑南镇的扩军?正当眯着眼的杨国忠在沉思这些问题时,却见一个家丁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儿?快说!”,沉思被人打断,杨国忠很有几分愠怒,但家丁地话却让他全身一震,“回禀老爷,御史台刘大人刚谴小厮传信,一个时辰前,三管家被人送到了御史台”。

    “谁送的?”。

    “庆州刺史钱南森,他一并是往御史台投案地”。

    “钱南森!”,将这个名字喃喃念诵了一遍,沉吟片刻后蓦然起身的杨国忠转眼向跪在地上的杨忠道:“杨义的事交给你去办,这次的事情若是再办砸了,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是”,看到杨国忠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杨忠答应一声后头俯的更低了。吩咐完这句,杨国忠没再理他,边向门外走去,边沉声道:“来呀!更衣,备车,我要进宫”。

    …………………………………………

    灵州监军使府,正俯案看着近日战报的唐离听着门外重重的脚步声,头也没抬的笑言道:“反袭扰战正打地激烈。哥舒将军正该是忙碌的时候,怎么有心思来我府上?”。

    “此次虽然战线拉的长,声势也大,但归根结底每战不过都是些数百人的小打小闹,有什么好忙?”,走进房中的哥舒翰一身缎衫便装,脸上满挂着笑意的他看来松闲的很。“倒是这两日朝中出了大事……”。

    言至此处,哥舒翰停住话头买起了关子。但出乎他意料地是,唐离依旧埋头在眼前的军报上,似乎对他口中地大事丝毫也不感兴趣,“我仔细看了近日的军报,我军杀敌七千六,俘虏三千五,而自损不过四千八百余人。这都是实打实的野战,双方都无坚城可资借力,人言范阳兵精甲于天下,也不过尔尔罢了,倒是哥舒将军的陇西军战力更占优势!”。

    口中说着话,放下手中军报站起身来的唐离给哥舒翰斟了一盏茶后道:“另外,给王老将军请功的折子朝廷批转了,追赠老将军一等靖国公。后事由礼部派人前来料理,除已经入军的老大加正五品散官衔外,王老将军另两位公子也都恩萌入军,授职都是从六品,哥舒你若有意,让他们直接入陇西军中亦可”。

    “多谢陛下面恤老臣!也一并谢过别情你了!”。闻言正色说完这两句后,哥舒翰才又一笑道:“别情你有所不知,此次反袭扰战我军虽稍稍占优,却是以逸待劳,又占了地利才能如此,以此观之,范阳兵精之说诚然不虚,不过你再仔细看看战马地损耗,开战才几日,我军报损的战马就达一千五百余匹。折算下来平均每十个敌军就要折损我一匹战马。这仗打的也太心疼人,还好王秦卿在陇西。要不他看到这个非跟我拼命不可”。

    “深冬天气作战,战马损耗高也是常事,我们有损耗,范阳亦有,且他们远行而来,后勤补给又不足,损耗必定比我们更高,长久说来,反倒是于你哥舒有利之事”,端着茶盏在哥舒身边的胡凳上坐下,唐离笑着续道:“若非是知道深冬作战损耗太大,安禄山如今岂肯坐困两河,只怕早就带兵杀了过来。于这一点而言,咱们还真要感谢这严寒天气,拼后勤补给,我就不信他安禄山凭借两个半道能拼的过朝廷,范阳兵精又如何?没粮没马我看他怎么作战!”。

    “好歹毒的心思,可怜范阳二十万精兵竟要被你活活拖死”,言至此处,哥舒翰才又一抚茶碗道:“毒是毒了些,不过别情你这军略倒让我们这些统兵将帅轻松了许多,如今怕是高仙芝及封常清两位将军也在心中暗暗谢你吧!”。

    唐离闻言一笑,“扬长避短,正该如是!”。

    见唐离根本不接自己刚才的话茬儿,哥舒翰附和着笑了两声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别情,京中这两日出了大事,难倒不不想知道?”。

    “你说的是关内道赈灾钱粮弊案吧!”,俯身拿过茶瓯替哥舒翰续了茶水,唐离淡淡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闻听唐离此言哥舒翰也不吃惊,小呷了一口茶水后笑道:“可惜远在关内,不能看到国舅爷在陛下面前痛哭流涕地模样,想必定是精彩的很!”。

    “你就是在京城也看不到这个,有什么好可惜的?”。

    “这厮一个混痞子出身,靠着太后娘娘两年间骤升到如此高位,这也就罢了,偏生还不安份,对军务之事也要指手画脚,若真按他所说与安禄山战,就这天气不等开打,我陇西儿郎就不知要冻死多少。庸臣误国诚然如是,如今见到他吃瘪,某焉能不高兴!”,大笑声中,哥舒翰扭头若有深意的看了唐离一眼后续道:“缓战求稳,拼后勤辎重补给拖垮范阳,这是别情定下的军略,如今你刚一离京,国舅爷就叫嚣急战,别情你玲珑心思焉能看不出国舅爷要抢功的心思,我就不信听到这消息你会不高兴。”

    “高兴,怎么高兴!”,悠悠一声叹息,唐离地声音低沉了许多,“缓战固然有缓战的好处,但却实在对不起这北地的百姓,关内及江南道的难民就不说,如今两河百姓又过的什么日子?哥舒你若有时间换上便装出去听听,但凡难民聚集之地,十个人里就有八个人会骂我,如此还怎么高兴。有时候想想,杨相所说未尝不是对的,战风险虽大,但于百姓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快刀斩乱麻的解脱,就这样拖着,范阳军日子固然不好过,倒是这些百姓更惨”。

    听唐离提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哥舒翰也是无言,他如今就驻跸关内,焉能不知道那些难民的惨状,而依目前的形势来看,至少在明年五月以前,这些人难有返回家园地希望,而就在这五个月之中,尽管有朝廷赈济,也不知有多少人要冻饿而死,说来在此次平叛之战中,朝廷之所以能有现在地战略优势,其实是以两河道百姓的苦难换回来地。

    “兵者凶器,打仗那儿有不死人的,于两河百姓而言,也是长痛不如短痛,此事因安禄山叛逆而起,需也怪不得别情你”,安慰了唐离一句后,哥舒翰脸色转冷道:“愈是如此,那些对难民活命钱粮做手脚之人就愈是可恨,可笑国舅爷虽能使杨义猝死狱中,却躲不过悠悠众口”。

    “杨义猝死未尝不是好事”,摇摇头,迎着哥舒翰诧异的目光,唐离缓缓道:“以如今的形势,朝中实在乱不得,国舅爷经此一事,该无心思再插手军事,而事情到杨义这里结束,也不至于逼急了杨相!”。

    “他一混痞子出身,又能怎的?”,哥舒自小也是出身豪门,是以对杨国忠的出身也是不屑。

    “国舅爷自然没什么”,扭过头来,唐离一字一顿道:“但他的身后可还有十几万剑南镇驻军!”。

    “别情你是说……”。

    “希望不会如此”,唐离的声音极轻极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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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内道赈灾粮款的弊案来的快,也去的快,事情刚到**就随着杨义的“畏罪自杀”而戛然而止,虽然朝野间议论纷纷,但在陛下面前自承治府不严,致使府内家人依仗宰相之势招摇撞骗之后,国舅爷虽被罚俸一年,但相位毕竟还算稳当,而涉案的关内道观察使及十余刺史却在一日之内人头落地,一案斩杀十几个正五品以上官吏,此案诚然是本朝第一大案。

    正是在这件事情的余波中,除夕悄然来到,随后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迎春花已开出了小小的蓓蕾,顶着严寒过了一个漫长冬天的百姓见到那米粒似的小黄花,几乎都忍不住的要语带惊喜的说上一句道:“春天该要来了!”。

第二百四五十章 战事五》

    第二百四五十章战事五》

    正是在这件事情的余波中,除夕悄然来到,随后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迎春花已开出了小小的蓓蕾,顶着严寒过了一个漫长冬天的百姓见到那米粒似的小黄花,几乎都忍不住的要语带惊喜的说上一句道:“春天该要来了!”。

    春天将至,正在大唐百姓欣喜的期盼春天来临的时候,关内道灵州早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自陇西调兵的步伐一改前时的循序渐进而陡然加快,前时正在关内与两河交界处与敌反袭扰战的军队6续被换下轮休,各种军资辎重源源不断的分运往边界各州,几乎是每一个军士都意识到大战马上就要来临了。

    这样的气氛中,灵州监军使府内的唐离也显得忙碌了许多,而与哥舒翰忙着军队及物资调动不同,他现在忙碌的重点却在河北道。

    “少爷,河北常山及平原郡有书信到了”,唐九的这句话让正闭目假寐的唐离蓦然坐起,“拿来我看!”。

    “好个颜家兄弟,果然没让人失望”,接过唐九手中的书信,唐离一气看完之后,长吁出一口气的同时,脸上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唐九,备马,去中军大营”。

    此时的灵州早已是一个大兵营,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军士,而且个个都是绷着脸一副紧张的模样,一进中军营盘,就见到许多身穿轻便皮甲的参军幕僚之属来回奔走。间中还有许多头缠红巾地传令兵风驰电掣的策骑而过,场面看来异常紧张。

    哥舒翰帅帐外,十来个等候任务的传令兵加上那些护帐亲兵,只将帐门处堵塞了三分之二,唐离也没理会他们,在帐门处翻身下马后便直接入帐而去。

    外边尽自热闹,大帐内却是安静了许多。特制的长案几上,大的小的铺着各式山河地理图。这其中既有长安兵工二部转来的,也有陇西探马自己绘制地具体州县的山川地理,一些身穿团衫地幕僚正对着这些地理图指指点点,类似的情形倒与后世电影中的参谋部颇为相像。

    也是穿越之后唐离才知,唐代的战争远不是想象中那样一要打仗,就凭主帅聚鼓集军粗线条的分析一下战场形势后就令调将谴军,其实际情况也是由诸多参谋赞划据山川地理图讨论制定具体的军略。

    唐离进了大帐却没见到哥舒翰。倒是那些幕僚文官见他到了忙不迭的行礼参见。

    “忙你们地吧!”,挥挥手笑着还了还礼,唐离径直迈步往大帐后独立的小房间中走去,挑帘而入,果不其然就见一身便装的哥舒翰正捧着一本书卷在看,他身前的案几上还燃着青烟袅袅的香炉,整个人看来松闲的紧。

    “好你个哥舒,别人都忙的要死。你倒是快活的很,小心我参你一个怠慢军事”,哈哈一笑走进房中,唐离将手中地信笺放在案几上后,笑着问道:“在看什么,这么津津有味的连进来人都不知道!”。

    “陇西军连连都有大战。这样的战前准备早经历的多了,我这主帅要是次次都忙,不说打仗,早就累死了!”,见是唐离进来,哥舒翰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唐离一看,却是司马迁的《史记》,“李广一代名将,凭他地赫赫战功竟最终没能封王。真是可惜了!”。先自感叹了一句后,哥舒翰顺手拿起信笺道:“这是什么?”。

    “河北道常山太守颜杲卿与平原太守颜真卿已确定起兵日期。就在七日之后”,故意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句后,唐离才微微一笑道:“这可是按哥舒翰你给的日期定下的时间,下面就该看你的了”。

    “好个颜氏兄弟,还真让别情你给说准了!”,匆匆看完书信,哥舒翰已是精神大振,“别情你放心,早在去冬反袭扰战时,我陇西军已调动完毕,此次只要河北一乱,我二十万大军可以最短的时间立即兵出两河”。

    “如此就好!我料河北之内只要颜氏兄弟先举义旗,随后必有更多州县闻风相应,而你哥舒之兵就是给他们壮胆的,你出兵越快,兵势越猛,河北道应和颜氏兄弟的州县就会愈多”,言至此处,唐离微微一笑续道:“如今安禄山军力多集中在河东道,范阳老巢这半年来兵力虽然补充甚,但其数当不过八万,护卫老巢之外,史思明能调动的机动兵力最多四万,凭这四万人想要控制四处起火的河北全境绝无可能。如此形势之下,安禄山必定会从河东回军,只要哥舒你能出兵卡住两河中线,就足以使河北,河东叛军尾不能兼顾,介时陇西军只需据城而守,顶住急于北上地河东叛军就是,如此以来,攻守之势易位,陇西军占据坚城以守为攻,待潼关大军北上,更可由南北两厢夹击河东叛军,如此安禄山内则辎重补给线路被彻底切断,外则有两面夹击,猖狂了半年,他地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击其必救,使敌攻我,别情你这军略虽然花费的时间长些,却诚然是上佳之策!”,抚案之间,哥舒翰冷冷一笑道:“人言安禄山一代名将,如今竟然坐视情势如此,看来这名将之誉终不符实”。

    闻言,唐离笑着摇摇头道:“这就是哥舒你冤枉他了!据我所知,去岁安禄山兵刚刚占领河东不多久,他那眼上地旧疾就已作,先是疼的坐卧不安,越到后来病情越重,就在去年除夕前两日,他的左眼已完全失明,右眼也日渐模糊,安禄山脾气本就暴躁,如此疾病缠身。更是日日心火旺盛,身边那些伺候的下人不说,就是那些带兵大将也是动辄打骂。这么个情况下上至安禄山,下至众将那儿还有心思料理军务。要不,范阳军何至于让战略形势逆转如此?”,在原本地历史中,起兵占领洛阳后的安禄山就因为眼疾作而性情大变。对身边人及手下将领大肆打骂,使其身边人难以忍受。最终安禄山的贴身内侍李猪儿趁其眼疾无法视物而将之刺杀,如今,这历史中的一幕正在逐渐上演,虽然还不曾有李猪儿之事,但安禄山的眼疾却的确是一日重似一日,不仅瞎了左眼,连右眼也是视力日降。朝不保夕。

    听到这个消息,哥舒翰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天意,真是天意!”。

    “待彻底平叛之后哥舒将军再大笑不迟”,附和着一笑后,唐离拍了拍哥舒翰的肩膀道:“回去之后我马上行文李光弼,使其领军进入河北以备乱起之后与史思明周旋,哥舒你务必卡断河东与河北通道。顶住河东叛军地回攻,并做好准备等高仙芝潼关军北上之后,与之南北夹击河东叛军,此战关键在于务必要将叛军全歼在河东,不能放其一兵一卒重回河北”。

    见唐离说的郑重,哥舒翰也收了笑容正色道:“别情你放心。此战我必将安禄山斩于河东,叛军若有一兵一卒北窜,某愿领军法!”。

    “如此就好!”,点点头,唐离迎着哥舒翰地双眼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平叛功成之日,某必当上本陛下,为将军绘图凌烟阁!”,说完这些,唐离也不看哥舒翰眼中一闪而过的狂热,率先出房而去。

    …………………………………………

    回到监军使府。唐离先自修书一封于李光弼。随即又写了一本奏章详细说明目前的战事准备情况。

    这两造里忙完,已到了暮色四合时分。呼出一口气放下笔,揉着有些酸的手腕儿,唐离信步向监军使府后花园走去,而唐九则是一步一趋的紧跟着他。

    “这是在监军使府,用不着跟这么紧!”,自从上次胜州一事后,唐九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不管唐离走到那儿,他都紧跟着不放,而且只要唐离一出府,那怕去的地方是城内,他也必定先通知唐月,浩浩荡荡的调出五百玄甲护骑弄出偌大地一个阵势来,任唐离说了多次依然不改。

    这次又是如此,对唐离这话唐九只若未闻一般,依旧是跟的紧紧,见状,唐离索性也懒的再说,任他跟在后面漫步向而去。

    虽然只是一天功夫,但后花园中的迎春花蕾又绽开了不少,星星点点米粒似的黄色看上去甚是喜人,也正是这一片鲜嫩的黄为萧瑟的花园中增添了几分春意。

    在一枝迎春花前蹲下身子,唐离边将有些扭曲的枝条小心理顺,边随意问道:“阿九,今天还有什么别地消息!”。

    唐七如今留在京城,唐九就自然接过了他的职司,如今各地转给唐离的书信大多是由他先行拆阅,随后再择机告知,此时见问,他随即答道:“府中一切都好,就是前两天老夫人又去了大慈恩寺经堂;另外四娘来信,言说经过这几个月的布置,如今李泌先生已完成了派系整合,老爷虽然人不在长安,但朝堂上外戚一脉也难再一家独大;另外河北道玉珠来信,又有两州刺史愿附和颜氏兄弟,只是玉珠问老爷,河北乱起之后粮食什么时候能到,为支应范阳叛军,河北各州县的存粮早由史思明抽走统一管理,一旦乱起立时就有乏粮之虞”。

    “稍后你给玉珠回信,一旦河北道乱起,粮食最迟十五日之内会由海路运抵”,唐离站起身来边抄手前行,边缓缓道:“顺便再给长安去信,一给四娘,就说我的意思,请四娘取消对李泌地监控,经过这半年时间她也该放心了!另外一封让小姐尽快动身赶往丰州,自她抵达之日,海商船队暂停往来新罗,全力向河北运粮,对了,让小姐做好运出军粮的记录文书,以便冲进军费好向户部报账”,说完这些,唐离无声又前行了几步后才又道:“我让你留意的卫州可有什么新消息?”。

    诧异的看了唐离一眼后,唐九才道:“老爷,最近的一封书简四天前才送出,即便有消息也没有这么快到的!”。

    “噢!看来是我太心急了!”,唐离自失的一笑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散步活动坐的太久有些酸麻的手脚。

    …………………………………………

    七日之后,河北道常山

    天边的第一缕晨光照进常山府衙,使端坐在正堂中六十四岁,华半百地颜杲卿面目有些模糊,虽然他已是六十四岁地老人,虽然周遭空无一人,但颜杲卿的腰板依然挺地笔直。

    看着这缕缕沿着衣衫渐次上升的晨光,大事将前特有的平静使颜杲卿不期然响起了自己的生平,出身名门颜氏,他自小便以气节操守自持,后入仕于范阳任户曹参军,他的清廉与不谋私利更使范阳百姓交相称赞,或许正是看中了他在民间的官声,安禄山将之擢升推举为常山太守。

    对于自己去岁归降安禄山,颜杲卿并不觉得耻辱或是羞愧,虽然他出身儒门世家,自小诵读儒家典籍,但他却并不拘泥。他知道在去年那种情况下强行抗拒没有任何意义,反不如“身在曹营心在汉”以待来日,所以他既没有如当时的一些官员那些弃城而逃,也没有做无用的反抗,而是含羞忍辱的选择了归降。

    昔日所受的耻辱就是为了今天的一切,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咬了咬牙,到了此时,他已不顾忌自己被安禄山抓走做为人质的儿子与侄子,也不顾忌自己的生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如鸿毛,为国死难,死得其所”,这个道理颜杲卿自小就明白,而且坚信不疑……

    正在颜杲卿端容沉思的当口,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就见常山长史袁履谦迈着文官少有的刚健步伐走了进来,而他的手上赫然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李钦凑这酒鬼已经伏诛,大人,事成了!”,袁履谦的激动难抑的声音刚完,就见眼中坚毅之色一闪的颜杲卿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讨贼诛逆,虽匹夫有责,今日我等正当如是,换旗!”。

    至此,朝廷平叛之战正式开打。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战事<六>

    第二百四十六章战事<六>

    阳春三月,江南已是草长莺飞,但大唐北地却是百草刚萌绿,俨然一副初春景象,正是在这料峭春风中,正有一队三千兵马沿着沿刑州东行向河北道贝州。

    这队人马领头的是一个年过五旬的将领,腰悬三尺七寸长剑,一身精铜锁子战甲的他在略带寒意的春风中策马疾行,身后战旗烈烈飘飞,看来实在是英武不凡,只是与其他纵横沙场的猛将相比,纵然是身处大军阵中,这员武将身上依然透出浓浓的书卷飘逸气息,诚然是好一员儒将。

    河北道刑州西接关内道,经此东向贝州及德州南部,正好横向将河北道分割成南北两部,北顶赵、冀、恒、定诸州,南压相、卫等比邻河东的州县,自当日平原太守颜颜杲卿及颜真卿兄弟举义旗归唐,早已借助剿匪之战调度完毕的陇西及关内镇军由哥舒翰一声令下,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东向河北,二十万大军蓄势东进,直似沸汤盖雪般直下刑,贝两州,一并将德州南部也收入囊中,占据这两道半之地后,陇西军再不北上,而是兵势稍展之后随即转入守势,开始大规模加固城池,安置守城器械,以备河东叛军回攻。至此,不仅河北道被横向一分为二,便是河东叛军前往回撤老巢的道路也被堵的死死。

    这一支三千人的队伍一路东进,沿途见到的都是甲兵往来,两边高高低低的城池上。悬挂了大半年地范阳旗也都黯然滑落,倒是一面面唐旗迎风招展,每座城池上由当地征及关内随军而来的民夫正不惜气力的背石填木加固城墙,而那些一夜之间变了天的当地百姓则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看看人家,再看看咱们,终究还是又慢了一步,什么仗也没捞着。好容易调到河北,还是在贝州临清”。指着旁边风驰电掣而去的一队骑兵,一身儒雅飘逸气息地将军恨恨的挥着马鞭对身边地副将说道:“来了还是守城,我看了山川地理图,临清在贝州中部,纵然河东叛军反扑,怕是也轮不着咱们,似这般连敌人的影儿都见不着。还怎么立功?”。

    这样的抱怨早听的多了,那副将脸上也不以为意,闻言只是笑笑道:“青莲将军莫急,咱们虽是来的晚了些没赶上大战,好歹总算到了战地,总比留守关内的诸军要强的多了,至于立功,过去这几月地反袭扰战本部也算战功赫赫。将军不也阵斩了六敌级,就不说临阵指挥,单凭这也是一个稳稳的三转军功!”。

    “以多打少,每次还都是伏击,反袭扰战有甚值得好说,还是那堂堂大阵中厮杀方显男儿本色”。摇摇头,李青莲言至此处时意兴揣飞,“早知河北战事已毕,本将军就该请调前往李光弼军中,率两万孤军入范阳腹心之地,李光弼好幸运,生逢其时,生逢其时啊!”。

    “颜氏兄弟先反,我陇西军再一东进,如今河北道各州县早已是四处冒烟。李将军率两万军马北上以牵制史思明军。现在不定忙成什么样子,咱们纵然要去找怕也是找不到他们。再则李将军一部并不属于哥舒大人统辖,将军真要想去,总得要在唐监军处领了调兵军令才成”,事情果然如这副将所想,他一提到监军使唐大人,李太白顿时就没了脾气,若按监军使大人的意思,只想着能将李白留在身边,介时别说北上,就是连临清都去不了,去求这样的调兵令还不是自找霉头?想到此处,上镇将李青莲狠狠一挥马鞭,再不抱怨的率先驰马而去。

    过刑州东府亭入贝州,由此东南而行过经,宗二城,三千骑兵不过三四日就已到了贝州临清。

    临清城中早有当日攻城的野战骑兵驻扎,就等他们一到即办交接,堪堪等李太白策马到了城门处时,就见一支十来驮的商队迎面而来,让他诧异的是,那些对来往人等严加盘查地城门守兵居然对这支商队不闻不问。

    “青莲将军有所不知,这是四通货栈的驮队,早在当日大军东进之初,大帅行营就有副令,见四通商旗一律放行”,见李白如此,来迎他的本城将领随即笑着低声解释道。

    “居然有通天手段,这四通货栈好大的来头!”,闻言轻叹之间,李太白细细向经过身边的驮队看去,恰在此时,却见远处一骑迎风狂奔而来,马上骑兵额头上缠缚的红巾醒目可见,原来是一个专司传递紧急军令地急脚递。

    见到这一幕,副将及迎候的将领俱都是心中一紧,心中暗道:“又出什么大事了!”,反倒是自驮队上收回眼光的李太白神情昂扬,看向这急脚递的目光也有了几分期待之色。

    这急脚递策马而来,在李太白三人马前五步处滚鞍落马后随即道:“河南道叛军阿史那承庆已于昨日率部北渡黄河,其前军方向正指贝州,宁远将军将令:凡我贝州守军即刻备战,以迎来敌!”,匆匆说完这一句,传令的急脚递起身一礼后便又翻身上马,如飞而去。

    “河南道的都回来了,看来叛军真要大规模反攻,这四天的轻松日子算是过到头了!”,说完这句,那守将向李太白二人一拱手道:“大战在即,某要回贝州城听将军提调,这临清就交给二位将军了!”,言毕,守将也已驱马回城督促本部军士收拾行装起程。

    “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向副将哈哈一笑,李太白也挥鞭入城。且不说他们这边加紧备战,却说一边经过的驮队偶尔听到这话,忙忙的也加快了脚步。待出城不远,驮队中两人更是直接策鞭上马一路向西疾去。

    不两天功夫,风尘仆仆地二骑已是到了刑州,随着陇西军马大规模进入河北道,哥舒翰并监军使地大营也一并前移到比邻关内道地此地。

    此时的刑州早已成了一个大兵营,二人查验了过所进入城中后便直接往城中心地监军使府而来。

    河东叛军大反攻在即,连带着监军使府前也甚是热闹。尤其是门房中等待传令的急脚递更是多达十来人,二人进了门房。那领先而行的也不知自怀中掏出一件什么物件儿,门子见了后片刻也不耽误地向内而去。

    等不稍久,就见一个年在二十上下的青年到了门房,迎住二人道:“老爷在正堂议事,你们且随我来。”

    二人随着这干练地青年到了正堂边的花厅,等不片刻,就见一件白缎衫的唐离挑帘走了进来。

    不等领头的那人躬身行礼。唐离摆摆手后向一边正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着他的那人笑着道:“当日卫州一别,石榴姐别来无恙啊!”。

    原来这男装打扮而来的少年正是相卫四州兵马使府中的丫鬟石榴,此次她奉命送信而来,因事涉机密,兼且相州乃是由安参将镇守,是以她就由着四通货栈地安排北上绕道贝州前往刑州,虽然她早知道当日那个郑离身份特殊,但三夫人既然没有直接言明。她万万也想不到当日那个府中的厨子竟然会是名满天下的唐离,见是他到了,石榴当即兴奋站起,几步上前道:“郑离,原来你是监军使大人的属下,难怪不敢呆在卫州。你在这当的什么官儿?现在能不能见着监军使大人,我有急事见他。”

    “来呀,上茶,顺便将京里送来的桂花糕也一并送来!”,回头吩咐了一句,闻言微微一笑的唐离也不答话,反是问道:“你有何急事要见监军使大人?”。

    此时的花厅中也就三人,石榴见状也不隐瞒,只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道:“还不就是你以前劝说夫人的事儿,如今河北道大乱。老爷也动了心思。我此来送信正是为此,郑离。你如今既然在监军使大人属下,瞅着机会也帮着说说话,让监军使大人尽早把军粮拨过去。”

    见石榴不似做伪,真是对自己的身份真是一点不知,唐离微微一笑道:“你来前夫人可跟你说了什么?”。

    “夫人交代我定要把信亲自交到监军使大人手上,别的什么也没说!”,随口回了一句后,石榴才又急声道:“哎呀,你尽问这个干什么,赶紧帮我通报才是正紧!”。

    “既然如此,你就把信交给我就是!”,此时不仅是唐离,就连另一个同来的暗线小头领也忍不住轻笑出声,石榴正自诧异,就见花厅帘幕掀处,适才领着自己二人进来的青年带着一个身穿轻便锁子甲地年轻将领走了进来,这将领进了花厅后,一礼之间宏声道:“禀监军使大人,我家大帅请您前往帅帐议事。”

    “李校尉稍等片刻,我随后就去!”,回头说了一句后,唐离转过身来笑着向目瞪口呆的石榴道:“什么愣!还不把信给我!”。

    一双圆睁的杏眼紧紧盯在唐离身上,直到将紧束在腰间的密信递给唐离后,石榴才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句道:“你……你就是唐离?”。

    “如假包换!”,口中调笑了一句,拿着信笺的边转身向外走去,口中边微笑着道:“这一路来你也辛苦了,且好生歇歇,等我回来后跟你说话!”,话刚说完,唐离已掀开花厅帘幕而去,花厅内,石榴的自语声隐约传来:“原来他就是唐离,难怪三夫人这么喜欢听离辞……”。

    ……………………………………………………

    哥舒翰帅帐中,唐离手执信笺笑道:“好消息,薛嵩已决意起兵归唐,有此四州之地,叛军若想回军河北,无论怎么走,纵向上都需连破三州,如此哥舒你再不用担心我军防线太薄了”。

    “真有这等好事?”,闻言,哥舒蓦然站起,“他有什么条件!”。

    边将手中信笺递过,唐离边笑着道:“主要是要粮,其他保全个人身家之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一目三行的将信笺看完,哥舒翰朗声笑道:“看来薛嵩还真是饿急了,不过这倒也不足为奇,如今河东本就军粮匮乏,连阿史那承庆这范阳嫡系都饿的在河南呆不住了,那儿还有粮给他?相卫四州疲敝,就是象其他胡将那般抢也抢不到,不降奈何?”。

    “相卫四州虽然疲敝,却也正是决战的好所在,我已决意纳降,至于调兵进驻四州就是哥舒你地事了!若是事机得当,正可将冒进地阿史残军聚而歼之”,唐离此言引来哥舒翰会心一笑,当下二人各自行事不提。

    自去岁以来,安禄山眼疾日重一日,对身边人及手下将领动辄打骂,及至过了年关,眼疾愈加重,原本仅是左右失明的他如今连右眼也渐渐模糊不清,三步以外便不能视物,如此以来,他地脾性也就越暴躁,如何还能统兵?而随着史思明留守范阳老巢,如今河东道分地驻扎的叛军已是散沙一片,混似群龙无一般。

    经过一个大体上相安无事的寒冬,随着河北乱起,哥舒翰大军进驻河北,被截断退路的河东叛军终于慌了心神,再也难以按兵不动,当下,随着孤悬河南,度日如年的阿史那承庆一马当先回军河北,分兵驻守河东各地的叛军纷纷聚兵向最靠近河北道的云州集结,意图将陇西军聚歼于河北南部。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逼婚?

    第二百四十七章逼婚?

    河北道南部相州刺史府,虽然外间因缺粮早已是饥声一片,但刺史府花厅内却酒馔飘香,年过三旬的安参将正摆酒宴客。

    “安将军,此次三十九驮金珠细软均已平安运抵河北范阳尊府,这是令尊老大人亲书的回执,请将军查收”,接安参将邀饮一盏后,四通货栈大掌柜张云禄放下酒樽,笑着自怀中取出一纸便简递过,在安参将低头阅看家书的当口儿,张大掌柜执瓯将二人身前的酒樽满斟,口中随意笑言道:“自老大人处得知将军自幼嗜好羊肉,正好本货栈赵州分栈新进得了十多腔苦泉羊,此次也一并带了过来进献将军”。

    “苦泉羊,洛水浆”,这是大唐百姓人人皆知的民谚,京畿道扶风县内有一泉流,此泉水苦涩不堪入口,人不能用,却最宜饮羊,是以此地出产的羊肉最为甘美,实为北地第一,长而久之就入了民谚,被人口口传诵。

    “苦泉羊!”,收好老父的家:“苦泉羊历来都是贡品,便是以前也难弄到手,自河北起兵以来,更是难得,张掌柜有心了!来,本将就以此盏为谢。”

    安参将举盏邀饮,张云禄口中连称不敢,只是不待二人一盏饮尽,就见花厅外一个牙兵装束的军士急忙走了进来,行礼后道:“禀将军,适才城门领来报,薛兵马使已到城外十五里。”

    “噢,薛嵩到了!他不在卫州待着。跑我这里来作甚?”,对于这个汉将上司,身为安禄山远方族亲的安参将素来就不太看在眼里,向张云路一拱手后,他起身之间口中犹自嘀咕道:“晦气!”。

    至此,便宴自然取消,自有府内下人领着张掌柜下去安歇。安参将边由家人服侍着穿上军甲,边口中吩咐道;“来呀。去牛军粮使府传令,着他两柱香后去南城门,随本将军往迎薛兵马使”。

    相州城外十里长亭,相卫四州兵马使薛嵩并三百贴身牙兵到十里长亭歇下脚许久,才见前方一阵烟尘腾起,却是安参将、牛军粮使领着一群贴身牙兵到了。

    任安参将对薛嵩心里如何不屑,这大面上地参礼却也少不得。在长亭前翻身下马,带着一阵甲胄撞击声,安参将等人道:“末将等参见将军”。

    “安将军辛苦了!”,不等安参将弯下腰去,薛嵩已如常日般早已上前将他虚扶住。却对安参将身边的牛军粮使视若未见,直到二人又寒暄了好几句后,薛嵩才扭过头冷下脸道:“统将领兵以军仪为先,牛军粮使从军多年。连这也不知晓?”。

    这牛军粮使人如其姓,体形端的是膀大腰圆,胖人原本怕热,他这一路急赶过来,难免有些疏忽,其实所谓的“军仪不整”。也不过是肩背间铠甲有些松散而已,甫一见面就吃上官训斥,牛军粮使整理身上兵甲的同时,一张虬须大脸早已变的黑红。

    眼见薛嵩甫一见面就作自己的军粮使,安参将唇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眼前这情景早非第一次,当日牛军粮使还是统兵校尉时,随他第一次参见薛嵩就没个好脸色,随后这两年莫不如此,直将这个河北大汉激地私下里在自己面前数次大骂不止。也正是为这缘故。安参将才将他提携为相州军粮使。掌握着至关重要的粮食辎重。好在薛嵩顾忌他身为安禄山族亲地身份,也没有公然驳斥。只是如此以来,就愈的看牛军粮使不满,只要见面必定就会出言训斥。

    等薛嵩沉着脸又训斥了几句后,安参将方才上前一步拱手劝解道:“将军勿恼,末将等来的匆忙,牛军粮使一时疏忽也是有的,断无藐视军律之意,这点末将敢保”。

    “若无安参将说情,本将今日必当三十军杖治你军仪不严之罪,以后再敢如此,定不轻饶!”,又是一番训诫后,薛嵩看也不看牛军粮使,侧身和颜悦色道:“安参将且随本将亭中叙话”,二人当先入亭,臊的满脸通红的牛兵马使自己随后跟上,想必他心中对薛嵩怨气甚重,是以入亭之后刻意的紧随着安参将。随着主将入亭,外面分属三人地牙兵将这个旷野中的亭子团团围住。

    入得亭中,自有随行牙兵奉上茶水,薛嵩举手让饮后,自持着茶盏凝望亭外*光良久,方才轻声一叹道:“河北乱起,哥舒翰二十万大军趁机西出,一举占我刑、贝两州并德州半部,形势艰危呀!说来我相州与哥舒逆军只有铭州相隔,安参将务必劳心军事,不可使相州有失”。

    “将军放心,末将忝为相州守将,必不容此州有失”,口中慷慨激昂的答着话,安参将心中盘算不已,“这老儿数百里跋涉而来,难道就为这几句废话?”。

    又随口探问了些相州守卫的布置,才见薛嵩放下手中茶盏,向安参将正容低声道:“安参将,你调入我帐下已有年余,你且说说,某待你如何?”。

    “来了!”,心中一声自语,安参将起身抱拳道:“年余以来,将军待我信重有加,末将感激不尽,但有所命,万死不辞!”,口中表着忠心,安参将眼角余光紧紧锁定薛嵩,想要弄清楚他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安参将且坐!”,薛嵩亲自起身虚扶着安参将落座之后,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肃容低声道:“既如此,某想向安参将讨一个实信儿,王爷的身子到底怎么样呢?”。

    安禄山是大唐第一个封王的节度使,是以对“东平郡王”四字封号极为看重,属下将领为凑趣儿。也多以王爷称之,范阳起兵之后,这称呼也未曾变化,是以此时薛嵩所问就是安禄山的身体状况。

    “王爷双眼略患小疾,不日定当痊愈”,见薛嵩突有此问,安参将口中答着官样文章。脸色却也一紧,这两句话说完。不等薛嵩再问,他已紧盯着对方道:“却不知兵马使大人此问何意?”。

    “果真如此?”,薛嵩脸上露出一丝讥诮地笑意,只是不等脸色急变的安参将说话,他自怀中掏出一份便简递过的同时,又自一声苦笑道:“不瞒安参将,某昨日已收到史副帅谴心腹送来的传书。着我军会同自河南道北返的阿史那将军合攻贝州,回军范阳。”

    “竟有此事?”,史思明久在河北为副帅,他的笔迹安参将焉能不识?匆匆看完:“未得叔王将令,史思明竟敢私相调度军队,这是谋反之罪!将军便要如何?”。

    “我若真想投靠史思明,也不会有今日之行”。双眼迎住安参将地眸子,薛嵩一字一顿道:“某这相卫四州兵马使之职乃是恩王亲授,此恩不敢一日或忘。”

    听薛嵩这般说,安参将心中一松,出言赞道:“好,叔王果然没看错人”。

    “如此。还请安参将实言相告,恩王身子到底如何?另外,史思明既能给我传信,其他诸将必定也会收到传书,我麾下三万将士,除本部一万五千人外,其他都是去岁起兵之后随安参将一起由恩王调拨而来,这些将领心性如何,是否可靠?也请安参将一并告知,也好使本将早做准备。”

    连密信都给了他看。此时又说出这等话来。安参将凝视薛嵩许久,见他眼神并无半分闪烁之意。心下已是信了,只是关于安禄山地身体实情他如何肯说实言,“末将上午还收到家堂兄传书,叔王眼疾作确是有的,但右眼失明之说确属虚妄,将军不可轻信史贼谣言,至于统军将领,其他人心思难定,但游镇将但可放心任用”。

    “安参将说地是中军镇将游园军?”,见安参将点头答应,薛嵩微笑点头道:“如此甚好!某正忧铭州守将不稳,既然此人可靠,便由他出任此州兵马使”,低头持瓯续水,避过安参将的眼神时,薛嵩的眼中一道精芒闪过。

    “将军如此安排正好”,安参将还待再说说这游园军的好处,续茶完毕的薛嵩续又笑问道:“为防军中有变,此次需大规模调换将领,除游镇将之外,可还有什么人可托心腹?”。

    “可靠的尽有,只是这些人入军时日太短,难以独当一面”,见薛嵩已摆明车马要站在叔王一侧,依仗亲缘关系而得高位的安参将再无迟疑,将当日埋入薛嵩军中地钉子一一告知,竟不下三十人之多。

    “便是这些?”,待安参将一一说完,薛嵩一问间见他点头相应,如释重负地一笑,起身向亭边走去,口中的和煦地声音传来道:“如此,多谢了,出来时辰不短,安参将也该上路了”。

    远远离开亭子正中的石几,随着薛嵩“上路”二字出口,如同得了暗号一般,牛兵马使振衣起身的同时,腰间一道寒芒闪过,随即,那柄长剑已抹过安参将的颈项,一腔鲜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的同时,随着“铿”地一声闷响,安参将的身子已砸落于地。

    变故突生,安参将的贴身牙兵万万料不到牛军粮使会对自家大人动手,只这一愣神的功夫,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就见身侧薛嵩的三百牙兵已杀气腾腾的转过身来,这些牙兵地手上赫然人手一柄劲力强劲的黄桦木弩。

    “远山,这一年来委屈你了!”,扭头瞥了一眼安参将的尸身,薛嵩轻声叹道:“这游园军性子沉稳,办事干练,年来我对他不薄,本有意大用,没想到竟是安贼心腹!”。

    就着安参将的身子拭净了宝剑,军粮使牛远山接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事原也不奇怪!”。

    “远山说的是”,自失的一笑后,薛嵩正肃了脸色道:“从即刻起,你便是相州兵马使。把你的手段和这一年地布置都拿出来,务必牢牢掌控相州,此事关系甚大,万万轻忽不得”。

    “末将得令!”,一礼之后,牛远山转身出亭,一声呼喝后。带着贴身牙兵反身上马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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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内道灵州,随着大战开打。做为哥舒翰驻跸之地的灵州比以前忙碌了许多,城内来来往往的都是急匆匆地军士。与这种繁忙相对,城郊三吕山上地幽静就愈显的难得。

    阳春三月,正是好春时节,万花初绽,百草萌绿,间以山间流水淙淙。说不出地惬意悠闲,远处城内地喧闹愈衬托出此间的清幽。婉曲小路上,正有三人徐步而上,踏青野游。当先一人儒衫长服,黑飘飘,正是监军使唐离,而与他同行地两人一是宫中的老相识,如今太后身边最得信重的黄太监。而另外一个则是久不相见的牧马监监正王缙。

    “黄公公,秦卿,你们来的可谓正当其时”,唐离伸手略指着远处葱郁的春景道:“逍遥陂塘之上,吟咏苑柳之下,结春芳以崇佩。折若华以翳日。弋下高云之鸟,饵出深渊之鱼,如斯美景与闲适,无论是在深宫还是陇右怕都难得,二位好福气!君子之所以爱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傲啸,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观也。尘嚣缰锁。此人情所常厌。烟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见!城内扰攘。今日我便以灵州秀美山水为二位接风洗尘,以尝‘人情常愿而不得见’之恨”。

    “咱家自小出生乡野,眼前这春景也没觉出什么来,反倒是状元公的文辞比这春景更好看”,顺着唐离所指远眺了几眼,黄公公收回眼来似是无意间道:“就咱家出京前侍候太后登高小蓬莱,太后娘娘还说再美地景儿,若少了唐大人随行解说,也要减色三分。”

    黄公公这话出口,惹得唐离心头一动,杨妃万千风情下丰满的身形陡然又闪现眼前,就连眼前这清幽的春景也蓦然幻化成那双流波善睐的眸子,这数月来,因着玄宗驾崩而他自己又频繁出京,两人的见面就少了许多,此时经黄公公这一提,他还真有些想念。

    “黄公公说的是”,旁边同样一身文士常服打扮的王缙抚掌道:“陇西虽则严寒,但自有奇绝的景色可赏,眼前这春景虽则清幽,但若无别情妙语如珠,倒也算不得什么”。

    王缙地话语让唐离收束了略有些散乱的思绪,瞥过一边黄公公唇角似有若无的笑容,唐离哑然笑道:“秦卿,你也来说我。谁让你与黄公公到的不是时候,如今大战开打,灵州闹腾的跟个油锅也似,我怕城内太闹扰了你们,特意想着要到这三吕山来踏青野游,没想到这番苦心竟是多余”。

    他这一番似真似假的抱屈惹来二人一笑,说来二人还真到地不是时候,既然知道黄公公两人并无吟咏山水的兴致,唐离也就没再多做逗留,三人登上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山丘略做远观后,便下山回城。

    中午,唐离也没在城中酒楼宴客,只在监军府花厅整治了几样雅致小菜,三人对饮小酌,这种毫不见外,亲友间相处的方式倒让年纪渐老,爱好素静的黄公公颇为满意,席间,这些日子忙的衣不解甲的哥舒翰也抽身而来,虽然时间短暂,倒也扎实的陪黄、王二人满饮了数盏。

    一时饭毕,唐离亲自燃炉烹茶,王缙知机,饮过一盏后就推说连日赶路疲累,先行下去休憩,监军使府后花园中的小亭中便只剩下唐离与黄公公两人。

    目送王缙走远,黄公公手执茶盏问道:“状元公此次离京也有三、四个月的光景了吧?”。

    “是,有三个多月了”,不知黄公公葫芦里买地什么药,唐离随口答道。昨个下午,黄公公刚到灵州,哥舒翰就心急火燎地跑来,二人猜度了许久,也不明白这个如今正当红得令的太监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前来灵州,且京中一点风声也没有。虽然这个老太监口口声声是给太后置办灵州五云锦而来,但这样地说辞只怕连他自己也不信。

    与范阳军的决战刚刚开打,这么个正当红的太监就悄无声息的跑了过来,二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战事上,莫非是皇上对战事进程不满?又或者对二人不放心,是故派个人前来探看?想想又觉得不对,摸不着头脑的二人当下定计,由唐离负责接待,而哥舒翰则专心战事,而唐离本人也已打定主意,黄公公的来意只等露出底来,自己绝不主动探问。

    “是三个月零一十七天!”,口中吐出这个精确具体的数字后,黄公公侧身迎着唐离的目光轻声道:“状元公莫多心,这是太后记下的数字”。

    “太后?”

    “是,太后!兵事、战事圣上对状元公信任的紧,那由得老奴瞎操心?咱家此来的差事与上次相仿,只是上次奉送状元公的是一袭红云大氅,这次却是这件什物”,黄公公说话间自怀中悄然掏出一件黄绫包裹的事物放于亭中石几上,“这才几个月功夫,太后娘娘身子明显憔悴的多了,便是我们这些奴才见着,也是心疼!”。

    说完这些,黄公公竟是不等唐离答话,便起身而去,身子已走到亭下,才听他幽幽的声音传来道:“给太后娘娘置办五云锦,三天的时间也尽自够了,状元公若有什么要进献太后的事物,也当早做准备,由咱家一并带回京中”。

    黄公公一步步去远,唐离取过桌上的什物,小心揭开外面包裹的黄陵,入目处却是一方色呈红白的绢帕,白的是如水一般细滑的贡品单丝罗,红的却是单丝罗帕子上绘就的两朵并蒂莲花及三两行笔锋柔媚的小楷。

    红莲并蒂,原本是缠绵恩爱之意,但这罗帕上绘就的,却显得别样憔悴,离离而起的两只茎干并蒂之中却隐呈疏离之象。红莲一侧却是一唐离当日告知杨妃的小词:

    残寒消尽,疏雨过、清明后。花径款余红,风沼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仍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

    频移带眼,空只恁厌厌瘦。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吩咐庭前柳!

    这李之仪的《谢池春》,当日只是随口言及,不想杨妃居然记的这么清楚,再看着罗帕上这并蒂红莲及题画辞均是红中略见黑,分明是以鲜血书就,唐离心中如打翻了杂货铺,真个是五味杂陈,一时呆坐,唯有轻微的呓语喃喃不绝:“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

第二百四十八章 绸缪?

    第二百四十八章绸缪?

    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吩咐庭前柳!

    三月的春风熏人欲醉,静坐在亭中的唐离却心下激荡,他与杨妃虽无男女**之事,但两人每一次眼神交触间的暧昧不仅瞒不过自己,便是杨妃身边侍候的亲密宫人也感觉到了,唐离倒不担心这个,毕竟这些宫人与杨妃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让他心思难安的是杨妃在这张锦帕传书中透出的心思。

    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锦帕中字字句句透露出的都是杨妃对眼前这种久难相见的抱怨,“何似长相守”更直白的显露出她渴望长相厮守的心思,“天不老,人未偶”,天因无情天不老,而人虽有情,却偏偏不能成双成偶,如果说前面还是含蓄的探问,那这句“人未偶”就是直白的索求了。面临此事,怎不让唐离心中一个“乱”字了得!

    杨妃绝色姿容,又值盛年,自然不甘就此长老深宫,埋没了天赋的无双绝色与万种风情,又因自小身受宠爱,尤其是近十年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本就是众星拱月的人物,似她这种过往经历,一旦随着时间流逝,自玄宗驾崩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后,只怕更耐不得眼下深宫中的凄凉与清净。偏生这位昔日的贵妃娘娘如今虽然已晋位太后,但旧有的饱受宠爱地经历却使她随情任性的心性并不与年龄相符。否则断然不会动辄给玄宗脸子看,几年间被气急的玄宗三次谴人送出宫中。她这般任性的性子,一旦作起来,怕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愈是想到这里,唐离心中愈纷乱。

    杨妃的绝色与风情足以让任何一个面对她的男人情难自抑,做为一个正常男人。唐离也不例外,若是换了别人。纳了也就纳了,毕竟有唐一代社会风气开放,于男女一事上地豁达后世拍马难及,就不说那些王公显贵,便是民间稍有资财的人物也是广蓄姬妾,这还不算府中那些可任意采撷地丫头使女,就连白居易这样的千古名士也曾将已怀孕的侍女送与他人。而此事居然被传为士林佳话,由此亦可见出当时民间及士林的风尚所在,与之相比,如此年纪,如此贵盛的唐离仅有两位夫人,简直算得是“圣人”之行了,再多纳一个也算不得什么。

    然则问题就出在杨妃的身份上,先皇最宠爱的贵妃。当今主持后宫事物地太后,以这样的身份想要再嫁,就算她敢嫁,也没人敢娶,就连贵盛如唐离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当今太后纳入自己私房。无论他多得当今皇帝的信重,一旦他做出这等赤1uo裸侮辱皇权的行为。怕是立时就要死生无地。然则杨妃这“天不老,人未偶”的追问又将如何解答?想的越深,唐离越是头疼,间中夹杂着一些暧昧的回忆,愈让他心乱。

    “我忙地臭死,别情你倒好,烹茶赏景,好不悠闲!”,正在唐离心乱的当口儿,园门处一阵调侃声传来。随即就见一身便甲的哥舒翰走了进来。

    见是他到了。唐离将那锦帕及包裹的黄绫无声收于袖中,起身迎到亭下道:“我这儿炉火未熄。哥舒你倒是会挑时候!”,二人把臂上亭时,唐离细看了看哥舒翰的脸色后笑道:“怎么,昨晚又是一宿未曾安歇?你这样可不行,莫要大战未曾打完,先累倒了主帅!若真是如此,便是赢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你就不能学学三国周郎?英姿勃,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都是文人附会,还能当真!别情你也别拿周瑜来比,晦气!”,哥舒翰虽眼角满布充血,明显睡眠不足,但精神头儿却不错,笑着回了一句后,他也不等唐离来让,自坐下斟了一杯清茶,一饮而尽,“就这茶还恁的那许多人叫好!淡地一点儿味都没有,依我看也不过是茶以人贵罢了!”。

    “这可是去冬收集自梅蕊上的雪水,让你喝没得糟践了好东西”,口中虽这样说,唐离手上却持瓯又为哥舒翰续了一盏茶水,“什么事,说吧”。

    “这是最新的战报,阿史那承庆渡河回攻,一路打下半个贝州,不过他困兽犹斗激出的兵锋也就到此为止了,目前已被堵在贝州中部大镇临清城下,他想要凿穿我军防线的意图算是彻底落空了”,哥舒翰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后道:“不瞒别情你说,前两日我还真是担心,怕这个生蛮子真冲了出去,但他这三斧头既然没劈开,也就算彻底完了,如此也好,咱们就拿这一部残兵为大战祭旗”。

    “哥舒,你是三军之帅,万万不可存了轻敌的心思”,提醒了一句后,唐离才又笑着道:“阿史那承庆去岁在汴州城下大败,早就伤了元气,这两个月缺吃少穿的熬下来,纵然有拼死之心,还能剩几分气力?加之他又是远道而来,以疲敝之军攻我坚城,兵法上必败之因都占全了,能一举吃下半个贝州,已是出人意料,还能有什么作为?不过围歼的时候还需注意,倒不怕他翻盘,就怕他全军上下存了必死之心,我军难免要多无谓的伤亡”。

    “薛嵩已正式改旗归唐了,如今相卫军正由相州成安东出贝州抄残军的后路,阿史那残军本就是四面楚歌,再面对昔日袍泽刀枪相向,还能有拼死之心?”,言语至此,哥舒翰忍不住哈哈一笑。

    “薛嵩起兵了?”,确认这个消息后,唐离心中也是一阵轻松,他还真怕相卫四州顽抗到底,届时悍马林霞处不好安排。“既如此,贝州初战已无悬念了!哥舒你还宜放出雷霆手段,尽快结束战事来个开门大捷,一来振奋民心士气,再则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这场胜利陛下已等地太久了!对了,若是可能。阿史那承庆最好留个活口”。

    哥舒翰是带老了兵地,唐离的心思他自然明白。“憋着劲儿要献俘吧!放心,这道军令早传下去了!他可是范阳起兵地急先锋,倒的确是献俘的好人选”。

    唐离闻言笑笑问道:“河东诸部范阳军又如何了?”。

    “乱!”,按膝而坐,哥舒翰从容道:“如今安胖子双眼全瞎,那还有心思理事,一味只知道拿身前人撒气。他那些统兵大将见他都不敢,还能怎的。如今虽说各路大军已逐步向云州集结,但各部本不相统属,就为这统兵大权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闹腾地厉害,据细作回报,没个十天半月怕是难撕掳的清白,便是他全军来攻。彼我军力相当,我军粮草辎重齐备,又有六州之地可为缓冲,数十坚城可守,我倒盼地他赶紧来攻,不等他攻下一半城池。我陇西、关内二十万健儿就能放**最后一滴血”,原本一直言笑晏晏的哥舒翰说到此处时,嘴角始露出一片森然杀意。

    天与其便,让安禄山出兵不久就眼疾猝,范阳军一时群龙无,如今战局一步步按自己设想的方向展,唐离欣喜之余想到近五十万人参与的大决战即将爆,此战过后不知有多少人将埋骨沙场,脑海中浮现出血流飘杵的景象,饶是他对敌人素来心硬。也不免沉声一叹道:“今番这场大战下来。怕是相卫刑贝六州要被血洗一遍了”。

    “这军略本就是别情你拿总定下的,偏生现在要见功的时候来这妇人之仁”。哥舒翰不以为然地一挑眉,略压低了声音问道:“对了,别情,高公公到底为何而来,你探出底细没有?”。

    “他是为太后采办五云锦而来”,唐离说完,不等哥舒翰再问,挥挥手道:“无论你信不信,都是这个原因,总之他不会干碍军事,哥舒你放心施为就是”。

    见唐离说的肯定,大堆事物缠身的哥舒翰也没心思细问,闻言面露喜色道:“只要他不干预战事,要什么都行!既如此,我就安心拔营了”。

    “帅营要移往刑州了?”,听到这话唐离并不意外,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毕竟未来大战的主战场是在河北道,灵州距离虽不远,但毕竟分隔两道,不便就近指挥;再则刑州紧靠相卫四州,哥舒翰帅营移至此地,也可防着薛嵩生变。

    问清楚了黄公公之事,哥舒翰就无意再留,边起身向外走边道:“是,你这也早做准备,若是快的话,明天就能动身”。

    起身送哥舒翰下亭出府,唐离口中随意道:“早就说好的,军略我或可参谋赞划,但具体战事由你负责,如今大战开打,你自先走,我后面跟来就是,没得受这急罪”。

    扭头看了看唐离,哥舒翰淡然一笑没再说话,虽然二人早在京中相识,他后又得唐离在老李相公处援引才得以接替王忠嗣,扶正为陇西节度使,但二人真正相知却是这数月共事。一个是统兵将领,一个是监军使,这原本是最易产生矛盾的,但二人相处却极为相得。唐离虽代表朝廷及皇上前来监军,却从不曾有半点干预军事指挥地行为,给予哥舒翰这统兵主帅绝对的尊重。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做事,该管的决不推辞,该担当的也绝不退让,譬如强压数月不起兵,顶住户部、杨相公乃至圣上急战的催促,若无唐离在侧,哥舒翰绝不会如此轻松。总而言之,与唐离在一起,哥舒翰几乎能摒弃其它一切因素的牵制专心于战事,对于一个多年统军地将领而言,他深知这其中的难得,尤其是在安禄山谋反之后,同为胡将的出身的哥舒翰对于唐离的这份信任与配合感慨更深,虽口中不言,但心下实已可托生死。

    “你什么时候动身通知我一声,届时我好安排人马护卫!”,哥舒翰淡淡的说完这话。二人又走了几步,他才又蓦然想起一事,因笑道:“别情,此次贝州临清之战,有一员将领表现甚为抢眼,你可知是谁?”。

    唐离正陪着哥舒翰缓步前行,听他突然问出这么个不着头尾地问题来。遂没好气道:“你麾下二十万将士,战将数千。我又少问军务的,如何猜的出来”。

    “是李太白,没想到吧?”,哥舒翰见自己一言出口果然换来唐离顿步不前,乃哈哈一笑道:“当初调李青莲部三千人往临清,一时受不住他一直闹着要上前线,再则也因为临清是贝州腹地。短期内断不会有战事,谁知这么好的彩头,他前脚刚到不久,后面阿史那承庆地残军就到了”。

    “噢!结果如何?”,见哥舒翰以如此语调说出这事,唐离虽知李白必定无碍,还是忍不住一阵紧张,李白是随着他一起来地。若真有个好歹,且不说没法子向玉真公主交代,就是自己这边也难免要遗恨终生了。

    “结果!范阳残军猛攻了近四个时辰也没能破城,李青莲凭属下三千军士硬是挡住了这场硬仗,直至李晟援军到达”。

    虽说是残军,但阿史那承庆余部自渡河便猛攻。分明打的是一举凿穿朝廷军防线地心思,这用力必定就狠,虽说有城可守,但唐离可没幼稚到认为入军不久的李白在军事上也是天才,眼下这战果必定是在哥舒翰刻意安排地副将指挥下取得的,略一思忖,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后,唐离侧身正色道:“他那个副将配的得力,哥舒你真是费心了”。

    “不说这个”,哥舒翰随意挥挥手。边继续前行。边笑着道:“整个守城战近四个时辰,李青莲就没下过城头!别人用的都是制式单钩矛或腰刀。就他拿柄长剑,呼喝的声音比谁都大。其间间歇,他更让人直接搬酒上城,头也打散了,边挥剑,边呼喝,边狂饮,那做派英勇的很哪!还别说,他这一手虽杀敌有限,但鼓舞士气倒是好用!不瞒你别情说,他手下那三千人本是我旧日在陇右军中为将时地心腹部曲,平日军纪最严的,这不守城杀到最后,也都随着他狂呼大叫,一时间临清城头呼喝之声远传数十里”,说完,哥舒翰怕是想到了李青莲的狂行,忍不住一阵长笑,引得两边路过的下人纷纷侧目。

    “好险!”,唐离话刚出口,就被哥舒翰摆手止住,“别情放心,当日替他安排副将时我就早有交代,不管李青莲走到那里,周遭最少都有一队军士护卫,这战阵上更是如此,他那个副将是个持重的老行伍,临清守城还真能让李诗仙到城垛口贴身搏杀不成!”。

    唐朝军制,一队军士五十人,本就是守城,有这五十人四周围定,又不到城垛口,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这倒也难怪,要不就凭着李白那做派,若没人护卫,不知早招来城下多少支箭矢,那儿轮到他如此狂放,想到这里,唐离也是菀尔。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大出你别情意料之外”,眼见将到府门处,哥舒翰也不再卖关子,径直言道:“此战过后,多有一些人凑趣去请李青莲赋诗以记,谁知他竟放言好男儿当马上搏富贵,不以文辞小道惑人,居然就此不肯再作诗了!”。

    “这都那儿跟那儿!”,闻言唐离真有些哭笑不得,哥舒翰见状,长笑声中辞出府门去了。

    目送哥舒翰策马远去,唐离边回转内府,边暗自寻思什么时候合适还是得把李太白调回来才是,虽说哥舒翰安排的周到,但毕竟战阵无眼,时间久了难免不会出事,只是到底该怎么安排他着实让人费思量。

    一路想着心事,唐离刚进了二进院落,就见旁边偏院门口,王缙正含笑而立,看这样子早就等着他来了。

    “秦卿,你自陇西而来,一路舟车劳顿,也不好生歇歇”,唐离口中说着话,脚下已转了方向,随着王缙进了偏院中的正房。

    进屋坐定,王缙也没什么客套,径直开言问道:“眼前大战开打,正是战马调度最繁忙地时候,别情你急急地把我叫来做甚”。

    “怎么。难道你还想当一辈子马倌儿不成”,一向沉稳的王缙如此急躁,这景象倒也难得,不过唐离也没卖关子,笑话了一句后直接道:“当初举荐你出任牧马监正,是为控制范阳战马供应,于此而言。你的职司已经做完,眼下战马调配虽忙。只需按律而行就是。此次唤你回来,是为关内道之事”。

    “关内道什么事?”,心思玲珑如王缙,隐隐已猜到什么,口中虽说的淡,但身子无形中却绷紧了许多。

    “自上次赈灾钱粮弊案之后,如今关内道政事阻滞。新上任了一位许老观察使,这些日子看来,他人倒是清廉,但能力有限,实在不足以应对眼前这局面。就连他自己也不堪这烦扰,前日来拜会我时口中不停称老,言下已有求去之意,也难怪。他做了一辈子京官,安闲惯了的,受不得这日夜连轴转地煎熬”,似笑非笑的说到这里,唐离正了正身子转向王缙道:“我意拜表朝廷奏调你接替许观察地职事,未知秦卿意下如何?”。

    关内道赈灾钱粮弊案。朝廷一次斩杀数十员地方主官,可谓轰动天下,王缙怎会不知,而这位自长安工部侍郎任上下来的许老观察束手政事地事情他也清楚,刚才听唐离提到关内道,他隐隐也想到了此处,但真听唐离将这话说出来,还是忍不住一阵儿激动,唐朝官制繁杂,官吏升迁不易。品下设阶的官制使正常官员迁升极其缓慢。若无特殊机缘,象他这样的正五品官要想升到从三品中阶的一道观察使。按照两年一阶的正常迁转度,足要十年,这还是每两年一次的考功都在卓异,而四品往三品地迁升中一帆风顺才能有地结果。实际上,考功倒还好说,唐朝官场上,五品是个坎儿,进入这个品级意味着正式入身中层官吏;而三品则是另一个坎儿,越过这个坎儿就能衣紫,成为高级官员。就这一个坎儿不知要卡死多少人,长安皇城六部,不知多少人熬了一部子也没能迈过去,设若真如唐离所言,王缙就等于一朝之间做了别人十数年,甚至是一辈子的水磨功夫,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兹事体大,某恐才疏学浅……”,脸上激起一片晕红地王缙这句官样文章还没说完,看到唐离脸上将笑未笑的表情后,当即改口道:“依我的年龄、资历,别情这奏本怕是难得朝廷通过吧?”,说到“朝廷”两个字时,王缙刻意咬了重音。

    “当然不是现在就上本,临清之战就快结束了,以如今看来,这个大捷怕是出不了意外了。年来你负责马政,此次大捷入了请功折子也是顺理成章之事,现下皇上对战功奖赏必厚,秦卿你迁升四品当无问题,虽说以从四品出任关内道观察使有些勉强,这也好办,前面加个‘权’字即可,待一年半载之后,你政绩有成,再去掉这个‘权’字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至于杨相那里,自有我去周旋,关内道弊案他手尾不清,此次想必也不会强驳我的面子,纵然他一力反对,咱们皇上面前打擂台就是,借着大捷的声势,这个本章他挡不住的”,唐离这番话说下来,王缙脸上地喜色再也按捺不住,对此唐离倒是颇能理解,顿了顿容他情绪平复些后,唐离才又正色续道:“秦卿,你我相交有年,若从怜卿这儿论,咱们还是亲党,这次保荐你出任关内道观察使,若说没有一点私情,任谁也不会信,但我这心里更主要的还是看重秦卿的才能”。

    说话间,唐离起身,漫步间道:“安贼起兵,整个大唐半壁糜烂,两河道自不必说,关内道虽未遭战火,但如今难民遍地,再加上这弊案一闹,愈元气大伤,当此之时,非能臣不足以挽回局面。眼前理顺政事,安置难民,劝农耕桑,支应前方作战,乃至战后恢复地方元气,任那一件也不是好干的差事。如此非年富力强,不堪繁琐之人不能但此重任;再则,两河乱起,北地原本的世家大族多避祸关内道,形势越乱,这些大族在民众间影响力愈盛,要与他们打交道,非世家子弟不行,王老夫人出身崔门,令兄摩诘先生在世家间又有如此声望,这也是我意欲保荐你的重要原因,总之,秦卿你任此职确是合适,不全为私情,一旦朝廷诏书下来,随后很长一段时日将是再难好睡,秦卿你心中还宜早有准备”。

    看着眼前唐离负手绕室侃侃而谈地摸样,王缙心中感慨万千,数年前二人相遇时,唐离不过是郑家一个侍读书童,这才几年功夫就有了如此气象,这人之机遇又该怎么说?虽然当日初会时,他早知此子不凡,翌日必当一飞冲天,但这度也是在太快了些。年不过二十,身为帝师、官居三品,出为天下兵马监军使,主导平叛之战,这那一样说出来都破了国朝先例。跟他比起来,自己这么多年还真算白活了。唇角无意识的流露出一丝苦笑,王缙摇摇头甩掉这蓦然而起的失落,与才华天纵、但半生宦海坎坷的兄长比起来,自己年不过三旬即将出任从三品封疆大吏,实为王门数十年来前所未有,这份机缘又该怎么说?

    撇过这些,王缙自认为已抓住唐离一点幽深不能对人言的心思,破格保荐自己出任关内道观察使,唐离未尝不是在为战后做安排,如今朝中杨、唐并大的形势,只要不是个瞎子任谁都看的出来,唐离虽然更为得宠,但输在年纪太轻,窜起的太快,根基太浅,与有外戚支持的杨国忠相比,虽风头不减,但底蕴毕竟欠缺了许多。在他这年纪,又身处如此高位,就没有不想做事的,无论是为以后地未雨绸缪,还是为以后做事打根基,他都需要一个能真正属于自己地嫡系,京官自不必提,地方大员的呼应更为要紧,这是个人意志得以推行天下地根本,也是固位安身的根基。唐离起身太快,本自亲族衰微,无所依持,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这样的好友兼姻亲,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关内道观察使的位子岂能到得了自己身上?想到这里,王缙看向唐离的眼神又热切了许多,以前他常自感叹唐离才华天纵,无奈就是性子太恬淡了些,此时揣摩着他终于有了奋起之意,如何不喜,只要他有这份心思,凭这他如今的条件该能走多远?这未尝不是自己家族的一个机遇,没落了数十年的王氏家族该又能重现先祖的辉煌了,心中杂乱的想到这许多,王缙的呼吸声愈的粗重起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通商

    边跟心情激动的王缙说完,天色早已黑定了,唐离回

    下,就听外边一阵脚步声响,唐九领着个身穿嫩黄衫裙的女子走了进

    来。

    “玉珠,你从河东回来了,晋阳形势如何?”,问完这句,唐离才觉着对面那女子神情不对,“你是宝珠?”。

    “奴婢宝珠拜见少爷!”,身子盈盈拜倒为礼,宝珠的玲珑的杏眼中已是水雾涟涟,连带着清脆的声音也有了几分沙哑,“几月不见,少爷清减的多了”。

    自从做为通房丫头随着李腾蛟到了唐府,宝珠基本就没与唐离分开过,她人长的漂亮,又不似玉珠般心思多,日日服侍姑爷日常起居时二人耳鬓厮磨的,在满府丫头里本就最得唐离欢心,加之前次因??推

    让,二人又有了肌肤之亲、鱼水之欢,这情形又自不同,宝珠见面时说的虽然是惯常话,但其中的思念与情意却是浓的怎么也化不开。

    “我清减个什么!”,宝珠的感情外露也影响到了唐离,二人相处既久,唐离早将之以家人视之,这种家人远来的喜悦大大冲淡了他心中原本的烦闷,口中随意说着话,唐离已自胡凳中起身,扶起宝珠的同时手上略一用劲儿,已将这个状元公府的头面丫头拥入了怀中,感受着温润满怀的同时,刻意用身子挤了挤宝珠胸前双峰,低声调笑道:“倒是宝珠你,三两月不见可丰润的多了”。

    “少爷……你……”,刚一见面唐离便如此,宝珠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害羞,脸上布起一层胭脂似晕红的同时,偷眼向一侧看去,待见到唐九早出了房间,且那扇雕花木门紧紧闭住时,吐出一口气的同时。宝珠原本绷紧的身子就如被人抽了筋骨一般,似水一般软了下去。

    丰暖的身子如无骨的水蛇一般紧紧缠在自己身上,初褪少女青涩的娇美容颜上润红如桃花,那双杏眼似合似闭的流出丝丝娇羞地**,宝珠的这一姿态让原本只有三分心思的唐离瞬间变为十分,见着眼前这景儿。出使监军使以来久旷三月的唐离心中恰似被一把火给引燃,脸上原本调侃的笑容慢慢收去,眼中的**越来越浓。

    挽起怀中情动不已地女子,唐离刚走到榻前,却见适才早没了力气的宝珠居然挺腰转身绕出了他的怀抱,“少爷稍待,奴婢这儿带来了几样好东西”,宝珠眉眼含春的说完这句话后。扭身去了门边锁死门户、放下窗上竹帘,这才拿起旁边胡凳上随身带来的小包裹。

    宝珠的这一出儿让唐离一愣,但见她这做神做鬼的样子。唐离即是好奇,也不愿显得太急色,遂强按下心火,就此在榻沿上坐了。

    打开包裹,其间却是一个镶着翡翠的檀木盒子,打开盒子后,宝珠侧身羞羞地看了唐离一眼,脸上的润红愈盛,轻轻解开胸前的布襟儿。宝珠竟自开始宽衣解带起来。

    “几月不见,这宝珠真是变了许多”,见往日极温顺腼腆地宝珠竟然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唐离难免吃惊,但此时宝珠身上显露出的媚惑与风情,倒是对她随后的动作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脱了外袍,一身月白小衣的宝珠双手捧着盒子到了榻上,掏出一条丝巾虚虚的蒙住了唐离的眼睛。唐离等着看她如何献宝,遂也未加拦

    阻,任其施为。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这不见其人、但闻其声的场景愈发惹人遐思,尤其是其间地给人留下的想象空间最为撩拨人心。想起当日初试**的生涩,看来宝珠这近半年的江南之行的确变化了许多。

    “少爷,好了!”,虽然刚才那一段时间宝珠显的极有主见,但到了此时,她那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显示出心中的波动来。

    “宝珠。你这是弄地什么玄虚?”,唐离转过头刚一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语声一滞,不过这片刻间功夫,宝珠头上的发式已换为松散压眉的倭堕髻,身上穿着肚兜,肚兜外则是一袭长可及地的七破间裙,原本这身装束也没什么,但要命的是肚兜及长裙虽然式样中规中矩,但其取料却是上品的毫州轻容,这毫州轻容最以轻薄著称,以其制衣,飘逸华美是尽够了,但其薄透处与未着衣衫几无二致,传说中有宦官夏日以此制衣,虽穿着七层,但胸口处的红痣依然清晰可见。

    俗语云看美人当以花下、月下、灯下为宜,灯下看美人,取其朦胧本就能为女子容光增色,宝珠本就是美人,如此装扮后在朦胧灯光的映衬下愈发艳美不可方物,淡黄的光线中,黑发低眉地宝珠全然褪尽身上的青涩,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流波荡漾的眼神中透出的都是至深的魅

    惑。

    穿越来此,虽已久历**,但唐离却着实没见过这个,加之又是憋了许久的,乍一经此,如何不目眩神迷?就在他将要伸出手去时,却见全身婉曲的宝珠双手捧着两件什物递过。

    无意识

    舔干涸的嘴唇,唐离接过一看,却是一些小小的金铃

    一则是三个簇在一起,手工极其精致,唐离手一微动便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而另一种则是许多金铃串在一条长约两尺的链子上,看着手中的这两件什物,唐离一时竟不解其意。

    “请少爷为奴婢佩铃,此乃锁山铃,本是佩在……”,看来这样的装束宝珠也是头一遭,虽然早就憋着劲要献宝,心中也早已做好了准

    备,但真个实行起来,却也是羞难自抑,颤抖着声音说话的同时,脸面脖子早红的能滴出水来,在朦胧的灯光下愈发为其增添了艳色,饶是如此,她这句话也没能囫囵说完,停在最后,只无声的将丰满的**向前挺起。

    饱满的双峰轻覆着一层黑色的纱容,如斯景致中的诱惑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费了偌大心力收回目光,唐离低头看时,才见那三只小铃簇在一起的“锁山铃”后竟有一个小小的扣环。到了这一步唐离若还不明白这什物的用途,那可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双眼着落在宝珠脸上,唐离眼中地笑意让宝珠愈发的不堪,初历**的身子最是敏感,唐离的双手刚攀上宝珠胸前的乳峰,一阵激灵灵的乳波荡漾之后。那点蓓蕾已渐次凸起。

    将手中地两只锁山铃扣上乳珠,浅黄的灯光下,宝珠的胸前恰似有两朵花儿开放,随着乳波荡漾的轻颤发出低低的叮叮声响,听来勾人心魄。

    “这是锁蛮腰”,这次说话时,宝珠竟是连头也没能抬起。

    长不过两只的锁蛮腰系上宝珠的腰肢,竟然还有约两指的空闲。在这件奇特饰物地装饰下,越发显得宝珠腰细如柳。

    见唐离系好铃铛后,双手犹自在自己腰间游走不休。宝珠声如蚊蚁般道:“奴婢请为少爷舞!”,这句话刚完,她便逃也似的下榻而起。

    榻前正中的旃檀上,一身毫州轻容地宝珠舒臂曲腿,舞出一曲《绿腰》来,随着她每一个身形展动,叮叮之声就若合节奏的响起。

    绿腰本就属软舞,腰部动作最多,若是舞动稍急。锁蛮腰上的金铃随着震动节奏的变化,其声竟是若合节奏自成曲调。而这两处的饰品反射着朦胧的灯光,随着宝珠的每一个动作带起一线线溢彩流光,只将观者的目光紧紧锁于舞者胸前与腰间。

    黑纱美人的诱惑已不必提,这般乳波臀浪地施为,在叮叮声中将人的每一丝**都撩拨起来,不等一曲《绿腰》舞完,宝珠刚完成一个大下腰的动作。正是全身妙处尽现时,唐离再难故作镇定,起身长步,不等宝珠站起已将之紧拥入怀,直向榻上走去。

    “嗯……少……少爷……且容奴婢摘了铃儿……恩……”。

    叮叮声由缓入急,复又由急渐缓,在静夜中别成曲调,几番轮

    回……

    狂乱娇痴,云疏雨骤,当叮叮声终于止歇时。翻身平躺的唐离长透出一口气,轻抚着怀中宝珠的散乱的黑发含糊道:“几月不见,宝珠你真当刮目相看了

    “这袭轻容衫子是当日??小姐给的,少爷忘了吗?至于这两件饰物是蓝钻佳人今春回江南道时所赠”,宝珠说完,听唐离没什么反应,一时摸不住少爷心思,遂又低声续道:“蓝钻姐姐说,女为悦己者容,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正妻事夫以德,妾侍事主以色,说这等饰物江南大家闺阁中几乎人人皆备,只为增添闺中之趣,不为秽乱内宅”,唐离闻言心头一动,问道:“蓝钻佳人不是个没分数地人,她怎会无端对你说起这

    些?”。

    见唐离话音中有正式问事的意味,宝珠心中一紧,声音也低了些许道:“奴婢遵小姐指派前往江南监管各家作坊,平日往来的人少,蓝钻姐姐会江南后就过往的密些,那日一起闲话,奴婢嘴多说到自己当初随小姐进府时的陪嫁丫头身份,蓝钻姐姐就多说了些”。

    见怀中的宝珠娇羞中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唐离心头一软,轻抚着她缎子般的肌肤道:“看你适才表现,虽演练已久但举手投足间却多生

    涩,也没完全放的开,其实这原本并不符合你的性子,是蓝钻佳人替你筹划地吧?”。

    “是!”,宝珠刚应了一声,就听唐离续又说道:“她是不是还跟你说,若是这次引得我高兴了,你就可顺便扶正了身份?”。

    “是!”,这声回答愈发的声如蚊蚁,正当唐离要说话时,却见适才一直是小猫般的宝珠猛的挺起身子,双眼带泪道:“奴婢不敢妄想孺人之位,此次不知羞耻准备这些什物,原是想待少爷高兴了好恩求一

    事”。

    刚刚欢爱过后,就见宝珠这样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唐离心中也不是滋味,但他却不曾出软语安慰,只看着宝珠道:“什么事你说”。

    “奴婢自

    ,八岁即被父母卖入老相公府上,这十余年只得与妹

    为命,妹妹年幼不知事,犯了家规,虽得四娘庇佑不死。终究是不生不死的没了身份,只求少爷看在奴婢日常侍奉还算勤力的份儿上,收她重新进府。她这样遮遮掩掩活死人似的没个着落,将来可怎么安身?”,说到后来,宝珠再也忍不住趴在唐离身上痛哭出声。

    “我已见过玉珠了。这半年来她帮我做下了许多事。但府中掌管家法的是怜卿,这事总要她说话才是”,见宝珠梨花带雨的脸上神情又是一紧,唐离笑着拍拍宝珠的脸道:“傻丫头放心,此事我自当替玉珠说话,怜卿虽是谨守礼法,却并不刻板”。

    宝珠知道自家少爷虽平日不管府内事物,但只要他说话二夫人断无执意不肯的道理。这压在心中许久地包袱一旦放下,顿时又喜极而泣,紧紧抱着唐离的身子。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唐离**的胸膛上,口中不停道:“多谢少爷了,多谢少爷了!”。

    扶起宝珠,唐离轻轻为她拭去泪水,“玉珠纵然有错,当日那一刀也算赎过了,这半年她做事甚好,罚过赏功回府也是应当。说来也是我平日不管内事,对你们心思关心的太少。待这次平叛之战结束回京后,宝珠你的身份也该变变了”。

    唐离这句话出口,顿时让宝珠刚刚停下来地哭声再次大做,坐起身来将之紧拥入怀,唐离的声音愈发柔缓道:“你今日这番安排少爷我很喜欢,但你的用心却是大错,自你当日随蛟儿一起入府,我便视你如家人。家人之间有什么事不能直说,非得如此用上种种心机?此事可一不可再,否则本少爷定不轻饶”,说到最后,唐离重重拍了一把宝珠的香臀。

    “奴婢记下了,再也不敢了!”,宝珠说话间将头在唐离的怀中蹭个不休,看来经过这番大反其性情的筹划,这个往日腼腆的通房丫头风情了许多。

    二人又自手足厮磨了许久,身心积郁一消的唐离拥着宝珠神清气爽地道:“说吧。你不在江南监督作坊,跑来关内道做甚”。

    见少爷正式开始问事,宝珠也就恢复了正色,细心的将锦被替唐离搭好后道:“奴婢此来却是奉了??小姐的指令。年初开春以来,那十七家大海商就不断催问何时能开通陆路通商,此事体大,小姐也不敢擅自答复,又在登州忙着粮食调配脱不开身,就让奴婢请示少爷。奴婢久不见少爷了,心中又挂念着妹子地事儿,就没用传书自己来了”。

    “奴婢奴婢的听着难受,你换个称呼就是”,唐离的话让宝珠一

    喜,顿时红着脸低声道:“妾身记下了”。

    唐离心情本就算不得好,又听这些人也来凑热闹,那儿还有什么好声气。“那些海商凑什么热闹?这大战都没打完,他们急个什么?”。

    “少爷说的是”,宝珠先应和了一声后才道:“不过自去岁见过少爷后,这些海商们回了江南就开始大开作场囤积货物,准备着一等少爷奏准,鸿胪寺开禁后就通商海外。这些大商贾一动手,风声渐渐传出去后,后面的跟风的更多,江南涌入的难民多,人工足,作场就跟那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经过这大半年攒下来,不说别家,就连咱们府上设的三个大货仓也都囤积满满的了。”

    听宝珠说到这里,唐离神情一震,坐起身子正色问道:“噢!如今江南这些作场开工可足?开始辞人了吗?”。

    “货老囤着出不去,各家作场开工就慢了许多,以前是天天开工

    地,如今连一半儿都不到了。工钱也降下了许多,那些烧瓷的窑上倒还好,各家丝坊情况就严重些。那些跟风上来的小商贾已经没有本钱再押进去了。海商们倒还好,可以通过海路出一部分货物到海外,好在有他们顶着,否则那些难民可真是没法子过活了。妾身来的时候听说,扬州府已呈文江南东道观察使衙门申请调兵了,说要防着丝坊都停工后难民生事”,说到这里,宝珠的脸上也是一片凝重,她这几月都在江南,自然知道难民的辛苦及此事后果的严重。

    闻言,唐离的脸色愈发沉重,宝珠见他如此,沉吟了片刻后道:

    “如今两河正打地厉害,自河北道经回鹘西去的路自然走不成,但经关内、陇西由安西都护府辖境西出的道路尽可以走得通,海商们的意思想请少爷说服朝廷,请鸿胪寺先行开通这条商路,虽然绕了远儿,一路上又有吐蕃兵的威胁,但少爷跟哥舒大帅交情匪浅,请陇西军照应一下也尽可走得。要不错过了春上的时令不能动身,一等又得一年,如此不说江南那些小商贾,就是十七家大海商也该等撑不住了”。

第二百五十章 通商〈二〉

    第二百五十章通商〈二〉

    闻言,唐离的脸色愈沉重,宝珠见他如此,沉吟了片刻后道:“如今两河正打的厉害,自河北道经回鹘西去的路自然走不成,但经关内、陇西由安西都护府辖境西出的道路尽可以走得通,海商们的意思想请少爷说服朝廷,请鸿胪寺先行开通这条商路,虽然绕了远儿,一路上又有吐蕃兵的威胁,但少爷跟哥舒大帅交情匪浅,请陇西军照应一下也尽可走得。要不错过了春上的时令不能动身,一等又得一年,如此不说江南那些小商贾,就是十七家大海商也该撑不住了”。

    “你是说走安西?”,听着宝珠的建议,手指轻抚着下颌,唐离沉默了许久后才道:“看来那些海商还真是急了眼,这条路可不好走,光出唐境的路程就比走回鹘那边多出了三分之一。这且不说,一路上的安全也不好保障,先不说河西走廊上时时有吐蕃人劫掠的风险,纵然过了肃州进入安西,这里小国林立,通关繁琐,加之路途上多沙漠戈壁,马贼盗匪众多,而且一出安西就直接到了大食国土,前面的白衣大食还好,我朝与现在这个黑衣大食国关系可实在说不上好,又隔着千里万里的,万一遇上什么事儿,交涉也来不及了”。

    “大人说的这些,其实那些海商们也都虑到了,自去年大战一起,他们也怕战事连结封了回鹘西去的商路,所以早在去年岁末的时候。就谴了一行三十多人假意组了个小商团去趟过路,这不几个月过去,妾身动身前商团传回地信儿说已经到了药杀水边儿上,他们这一路既为考察线路,也拜访了沿途那些小国的国主,通关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么大支商队过境。那些人口不过数万的国家也能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就是马贼盗伙难缠些。海商们的意思是想请少爷出面,自陇西军中借一支骑军护卫,当然,军士们的粮饷自然由商队负责”。

    “药杀水!那是我大唐安西与大食的界河吧?走地真够远的,加上一路打点各国国主,看来这些海商们还真是下了本钱!”,唐离闻言脸上微微一笑。却不曾说自陇西借军地事,只抚着下颌问道:“唔!即便走通了安西,那大食又如何?一出唐境可就是人家的地界儿,前年高仙芝将军跟大食安东将军大打了一仗,这事儿扬州那些海商们不会不知道吧!”。

    “那次不是大食赢了嘛!听说高将军全军两万余,一场大战下来剩下的不到千人”,刚说到这里,宝珠见唐离脸色一变。随即话音一转道:“其实这事倒是少爷多虑了”。

    “嗯?”。

    “这两国交兵是朝廷的事儿,往来贸易是民间的事儿,就不说别的,前年高仙芝将军在安西与大食大战的时候,扬州往大食地海上商船可不比往年少?”,见唐离听的仔细。宝珠说的也愈详细了,“妾身这半年多在江南,海外贸易的事儿也就知道的多些,其实本朝海外贸易三条线路,短程是放海之后东行,到新罗,到扶桑,乃至狮子国等小邦,咱们前边与扬州海商联合贸易的就是这条线路;另一条则是出海往南,主要是到五天竺。营运的多是香料;还要一条。也是最主要的一条,是出海之后往西。这条线路地目的地就是大食。主要营运的货物中以丝绸、瓷器、香料为最大宗,海船到了这里,大多都转手卖给大食商人,偶尔也有稍作休整,再继续前行往金国的乃至黑人国的。三条线路里边呀,就数这条红利最多,放出去一船丝绸香料,往往能运回大半船银子来。扬州十七家海商泰半都是经营往大食贸易的,若说本朝与大食交往之密,实是以这些海商们为最。”

    听着听着,唐离地兴趣越来越大,“恩,有点意思,你接着说!”。

    “少爷您莫看那大食地界不小,但真论匠工的手段,拍马也难及咱大唐,绫罗绸缎什么的自不必说,就是瓷器,他们做的也远没法儿跟咱比。所以往往一船唐货到,必定争抢不已,单是卖在本国已是三倍之利,若是转到极远处的金国,更是数十倍的巨利,这么好的事儿那大食人谁不想做?只是但凡生意做的大的商贾,谁又不在官府里有几个靠山,扬州那些大海商家早在前隋就以海外贸易为业,这几十上百年的积攒下来,早结交上许多大食权贵,不瞒少爷您说,就那扬州地王胖子,他家地船队一到大食,九成货都是卸在赛巴斯的货仓里,赛巴斯是皇族,他另一个身份就是大食现任安东将军地亲叔父,所以,商队只要越过药杀水,安全上少爷根本无需担心。咱们这是给他们送钱的,谁还能为难送钱上门的人?妾身这次动身前,王胖子专立了文书保证,若是商队过药杀水后有了什么不测,咱家的所有货物他以现价十倍包赔。”

    听宝珠说到王胖子,唐离微微一笑道:“十七家海商里撺掇这事最急的就是他了吧?上次蝈蝈来信中说,他家的海船今年出海不及一月就遇上了海难,折损了六成海船,现在看来竟是真的了”,两人相视一笑后,唐离因又问道:“既有了海路可以出货,他们这么着急干嘛?”。

    “好我的少爷,这可都是钱哪!谁会跟钱过不去?眼下江南货仓里囤满的这些绸缎,一旦送到大食至低也有十倍之利,押在手上卖不出不说,还得请人看着,再加上占地儿、折耗,若是真个再耽搁一年,这一反一覆得是多少钱?”,在江南呆的久了,又长时间与那些海商们打交道,宝珠也开始言必称利。就看她这模样,假以时日必定是蝈蝈的好帮手,“再说走海路全仗着老天爷开眼,若是一个赶地不巧,整个船队连货带人都得折进去,风险一点也不比6路低;大食又远,一年也只做的一趟生意。能运去的货物也就有限,若是这条6上商道能通。那可真是‘黄金商路’了”。

    “黄金商路!这四个字倒说的好,看来这几个月宝珠你还真是长见识了”,虽然海商们急切的提议与唐离原本的计划不符,但听宝珠说了这么多,其实他已心动,说来打动他的倒不仅是商队巨利,也为那些流落江南地难民。此次平叛之战推迟到现在才开打,与唐离的压制关系甚大,虽然他地本意是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范阳叛军,免得象历史上那般搞的后患无穷,但从眼下来看,客观上的确苦了那些两河道的难民,在这一点上唐离心中是有些愧疚的,眼下若能促成此事。虽然直接获利的是商贾,但间接上也是赈济难民最好地办法。毕竟如今大战,朝廷要供养三十万大军已是捉襟见肘,再难有余力用于赈灾,而江南的无论是丝坊,还是瓷窑。都是需要大量劳力的,一个难民有事做,至低能保证一家人不会被饿死,无论对于这些难民还是地方的稳定而言,均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此次商路一通,受此利好消息刺激,只怕后边跟风而起的作坊会更多,如此形势展下去,短期而言有助于解决难民问题。长期来说大有可能将商业气息本就浓厚的江南两道培植成一个贸易加工中心。如此以来不仅可增加朝廷赋税,更是无形中大大推动唐朝原本就极为繁荣的商业贸易。长而久之,这背后的种种影响与长远地好处实难预料。

    静静沉思了片刻,心中已有定见的唐离侧身看向宝珠道:“说服朝廷由鸿胪寺开通6上商路,这本是我当日答应那些海商之事,既如此,少爷我自然不会反悔,你自可告知他们此事我已应下了”,闻言,宝珠脸上刚露喜色,就听唐离又道:“不过,本少爷也是有条件的”。

    “少爷但吩咐就是”,这刻的宝珠分外乖巧。

    “你告诉那些海商们,此事我即刻开始推动,但等朝廷诏书正式肯,鸿胪寺的通关文牒下来之前这段日子,凡此次有意参加商队的,其置办地作坊中不得辞退一名匠工,更不得刻意压低工价,这次商队中驼峰数量自有定额,届时我就以各家作场雇工数量做为分配标准,雇工越多的,其准予出动的驮数就越多,若有辞退雇工的,一驮货物都不准入商队,这点让他们务必记下了”。

    “妾身记住了”,宝珠点头应是后,复又起身拿过包裹,打开檀木匣中的暗格抽出一沓飞钱凭信道:“这是海商们托妾身转给少爷的措置费用,待鸿胪寺文牒下来,他们自会再有谢仪”。

    “措置费!”,伸手自宝珠手中接过,唐离见这一沓皆是由陇西节度使府出具的票面为“十万贯”的飞钱,总共十张,看来海商们出手果然大方,对唐离本就答应的事儿又不惜投下两百万贯,不过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应出他们对此次6路通商的急迫与重视。说来唐时采银稀少,是以白银极少作为货币流通,而市面主要通行地是铜钱,此外布帛也担当了一定货币地功能,就是在这么个货币流通并甚达的时候,却最早出现了纸币地雏形“飞钱”,而飞钱的出现直接缘自于玄宗十镇节度使的设置,这些统兵节度多坐镇边疆,又在京中设有藩邸,初时因各项采购及结算携带大宗货币不便,遂有了“飞钱”,这飞钱原本只是一种凭信,多用于与节度使与朝廷衙门的结算,例如户部收到某节度使的“十万贯”飞钱,只需在当年下拨钱粮中扣去即可,免了来回转运铜钱的损耗及麻烦,其实质是用于衙门间“空对空”的走账,孰知随着时间流逝,这种飞钱渐次流入民间,出具飞钱的既是节度使府,就等于有朝廷担保其信用,如此以来竟渐至于开始作为“货币”使用,尤其是京中的达官贵人及往来边镇做生意的商贾最好此物,二十年间慢慢传开。虽然由于“飞钱”数量有限,导致使用范围不广,但确实算得上后世“交子”地雏形。

    唐离在手上掂了掂这厚厚的一沓,“好大方,只是他们如此却将少爷我看的小了!”,说话间,唐离随手又将这些飞钱递还了宝珠。“我若真收了这钱,不定他们心里怎么想我!不过他们既然出了手。也没必要再退回去,明个儿你制一张十七家海商的联名拜帖,谴个人将帖子并这一百万贯飞钱送到哥舒大帅帐下,就用犒军的名义,毕竟以后商队真要走关内道过河西走廊,少不了劳烦陇西军,这也算提前结个善缘”。言至此处,唐离微微一笑道:“有这一百万贯送去,好歹少爷我也能清净个几天,免得听哥舒天天在耳边聒噪着让我找户部催军粮,那杨国忠的擂台可是好打的?”。

    “是,妾身一定将此事办好”,复又将那些飞票收回檀木匣中,宝珠起身之间难免*光尽泄。不等她系好随身地小包裹,就觉少爷温软的手滑过柔细地腰肢窜上了胸前的丰满……

    说做就做,第二日一早,唐离起身便往书房给京中李泌修书,说来这个自小便以“神童”名之,长大之后往来达官贵人府邸的道士真不简单。自投奔唐离后。全仗着他居中主持,这才几个月功夫,就已将朝中李党旧部收整完毕,为人已出京的唐离稳稳守住甚至进一步夯实了朝中根基,其它至于在宫中通过种种手段为唐离固宠、潜移默化的影响小皇帝,乃至上次关内道弊案对杨国忠的主动出击及事态的控制,无一不合唐离心意,可以说如今地唐离之所以能有如此轻松,泰半是因为京中有此人主事,否则他一心挂两头。纵然不累死。也要烦死。而且从本质心性上来说,李泌做这些事情比唐离要拿手的多了。实在是那种万中选一的完美型高级幕僚。

    这封信中要向李泌详细说明自己的想法及6路通商的利弊,命他即刻着手此事,所以花费的时间就长,一口气将信写完封好谴人即刻送京,等这些忙完已是个多时辰之后了,揉了揉酸的手腕,唐离起身活动有些僵硬的腰板时已顺口唤道:“宝珠”。

    往日在长安府中一喊就到跟前地宝珠今天却没应声而来,唐离连唤了数声见没人答应,出来也没见着人影儿,一时无事索性离了书房往内宅走去。

    走到内宅正房,刚到门口,唐离就听到里面传来宝珠又哭又笑的声音,忙揭开门幕走了进去,却见正房中宝珠正抱着一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却不正是玉珠?

    “奴婢(妾身)见过少爷”,见是唐离进来,这久不相见的孪生姐妹顿时分开身子见礼,玉珠听了宝珠“妾身”的自称,身子微微一颤,脸上地神色却没有半点变化。

    见到眼前这一幕,唐离自然知道二人必定是在宝珠自江南动身前就约好的,但这话他也不必点破,随意摆摆手示意无需多礼后,笑着道:“玉珠来了!”。

    玉珠抬头看向唐离时,眼中的那一抹自苦自怜浓的化不开,但她经历曲折,尤其是这年余主持两河道暗线,性子更逐渐磨练的坚毅深沉,是以转瞬之间她便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奴婢正有急事禀知少爷”。

    唐离本打算招呼过后便出正房,任她姐妹相聚,一听玉珠此言,遂定住身子道:“什么事?”。

    “奴婢遵少爷令,河北常山事完后便南下河东见机劝降安贼账下诸将”,听玉珠说的竟是这等大事,唐离也没了走的意思,回身坐下后,指着身边的胡凳道:“莫非有人愿降了?玉珠你坐下说”。

    见说正事,宝珠自去为二人煮水烹茶,玉珠在唐离身边坐下道:“时日太短,胡将那里没什么进展,倒是安贼帐下魏博兵马使田承嗣有了归降之意,不过他却要求要亲见少爷你,兹事体大,是以奴婢亲来禀明”。

    “田承嗣要降!还非要见我?”,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唐离眉头一皱,盖因此人在史书中实在恶名太著,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既是安禄山麾下最得信重地汉将,又是安禄山所建地伪燕朝几大“开国功臣”之一,同时又是他见势不对,出卖了伪燕最后一个“皇帝”史朝义而降唐,归唐之后见朝廷疲弱,乃盘踞河北道魏博建立国中之国,其间从不上长安朝拜天子,对传圣旨的钦差也仅是揖手而已,随后更放肆到公然为叛贼史朝义立祠祭奠,并又两反两降,将肃宗、代宗及德宗朝前期搅扰地混乱不堪,使唐王室在节度使面前威信扫地,诚可谓是反复小人的代表,

第二百五十一章 劝降

    第二百五十一章劝降

    由贝州东南而行的大道上,一只数千人的骑兵队伍正护卫着一个儒衫打扮的青年慨然前行,这支骑兵队伍中当先而行的千余骑皆是一色的玄衣玄甲,正是前关内道节度使安思顺一手创建的玄甲骑,而在玄甲骑之后相跟着的另两千骑兵则是一色的黑衣黑甲,甚至连胯下的战马都是纯黑颜色,与关内道的玄甲骑比起来,这些黑甲骑兵整体的气势更为肃杀,尤其是这样两千骑结阵而行,虽隔着老远,见者已觉一股透体的杀气迎面压迫而来。

    若有识者见到这只骑军,只需看到这一片扑面而来的纯黑,便知这支军容严整的骑兵必是方今陇西节度使哥舒翰的护帐牙骑,这支全员配备近身黄桦弩弓的骑兵功绩彪炳、声名远震于吐蕃,甚至于安西诸邦国。

    “少爷,过了前面这条小河就该是榆县了,此县与博州高唐接壤,已是贝州边境了”,玄甲护骑统领唐月策马上前向正据鞍远眺的青年禀告过后,就见那年不过二十左右的俊逸青年一扬手道:“既到了地头便无需再急赶,传令下去,全军在此暂歇”。

    眼前这被重兵环绕的青年便是大唐监军使唐离,自得了玉珠的消息,原本不想受急促之罪的监军使大人最终还是随着哥舒翰帅营一起迁移到了刑州,到此之后,只约略休憩了数个时辰,便过巨鹿出刑州进入贝州北部,由此过经城、清河。一路东行直到贝州与博州交界处的榆县,原本他只想带唐月率领地玄甲骑兵就尽够了,那知哥舒知道他此行竟是要到贝、魏两州交界处去见田承嗣时,二话不说立时将自己的贴身牙骑一起谴来随行护卫,由此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一路东来,唐离眼前的贝州早已是一片凋敝不堪的景象,此处原是河北道属州。当日哥舒大军东出横向将河北道分隔为南北两部时,此地即已经过大战。此战平息不过数日,又经阿史那承庆残军渡河北回,这部残兵在河南道饥寒了数月,早已粮草困乏,此时回兵后的日常粮草用度全仗在地方劫掠,由此以来更将本就元气大伤的贝州南部折腾地生机全无,唐离一路行来。看到眼前这般景象,脑海中竟油然浮现出曹阿瞒“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的诗句。

    数日前地临清苦战守城,最终胜利坚持到李晟大军来援,这场有李青莲参与的守城战成功的同时,也将四面楚歌的阿史那承庆残军困兽犹斗激起的悍勇之气消磨殆尽,粮草充足、以逸待劳的陇西军李晟部在临清城下实施反攻,经过数日大战。尤其是相卫四州兵马使薛嵩举旗归唐,出兵在背后狠狠捅了一刀之后,阿史那承庆残部士气尽丧,短短两日之间已尽丢贝州南部诸地,全军被李晟及薛嵩团团合围于贝州南部永济县的狭小之地,缺乏粮草、士气低迷地残军败亡只在顷刻之间。

    在陇西军东出占领刑、贝及德州南部。薛嵩率军归唐,阿史那承庆败亡在即时,河北道南部原范阳旧部就只剩坐拥魏、博二州的田承嗣一路。魏、博虽只两州,但若论辖地之广,便是相卫四州相加也有不及,且因其地乃是河套旧地,极为富庶,有此之便,经营此地多年的田承嗣虽看似危若悬卵,但实仍有一搏之力。也正是有鉴于此。唐离方才不辞劳苦来与之相见。

    唐离一行在此休憩了个多时辰后,便上马继续东行。路经榆县县城而不入,当日午时已抵达榆县东南之跃马坡。河北道南部本是平原,跃马坡也不过是一连绵的山丘,此丘横跨贝州榆县及博州高唐,诚可谓是鸡鸣两州之地,田承嗣选择在这个地方与唐离见面,的确是花费了心思。

    跃马坡下囤住了军马,自有唐月带人先行上坡四处查探,带他回来禀知一切无事后,才护卫着唐离徐步向坡上山亭走去,此时田承嗣早在亭中等候,年近四旬的他身材微胖,身穿一袭福领团衫,脸上带笑,似极了乡间富家翁,不仅是他,便是身后带着的几人也没一个是穿皮甲的,皆是一身普通人装扮。

    不等唐离入亭,挥挥手示意从人退出亭外地田承嗣已远远的迎了出来,弯身拱手施礼道:“魏博田承嗣见过别情先生!素来日日便听离辞,今日能得先生当面,幸甚何如!”。

    见田承嗣不以官职见礼,只以“先生”名之,唐离嘴角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唐月等人就在此等候后,也一拱手道:“田将军有礼了!”。

    田承嗣肃手邀客,唐离随着他进了山亭,见这个外形朴拙的亭子中早已是另一番天地,不仅青石雕凿而成的桌椅精细非常,便是地上也铺了厚厚的旃檀,而石几上香炉中袅袅燃香的气息分明便是自己最喜欢地鸡舌檀香,而香炉一侧正有一只红泥小炉其火正旺,炉上鼎中水已两沸如鱼眼,看旁边燃火之物,竟然是自己平日精心烹茶时最喜欢的松果。

    “别情先生请!”,待唐离坐下后,田承嗣便没再开言,坐下身子的他只是双目察火,随后扇火煮茶、分点茶花,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间的神韵竟与唐离专心烹茶时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他煮茶时眉眼间的神情,也暗合清幽淡远之意,尽管唐离心下已知此人真面目,但目睹眼前这一切,还是难免对他生出丝丝好感。看来大奸之人必有出众之处,其若真心想要讨好某人时,那手段端的是高明,这也难怪他以汉将身份能如此得安禄山欢心。

    将一注碧绿的茶汤注于极品刑窑白瓷茶盏中,富家翁一般地田承嗣微笑言道:“此水乃取自黄河小洲中冷泉。茶是今春新出的蒙顶石花,为使此茶能及时送到,我那茶商好友不惜累死了两匹大宛名驹,若能得别情先生一言之赞,也不枉他这番心思了”。

    分茶已毕,田承嗣捧盏自呷了一口后,这才举盏邀客道:“请!”。

    就茶入口。茶香极清而淡远悠长,自出京以来唐离久已不得如此好茶。是以一口呷下,不免出言赞道:“好水,好茶!”。

    这田承嗣竟也是个雅人,闻言也不接话,只静静品茶,此后山风轻拂,亭中寂静无声。唯有淡远的茶香悠悠轻扬,如此场景实有几分出尘之意。

    “田将军猛将之名传于两河,不想竟是如此雅人”,放下手中茶盏,唐离直入主题,“今日将军举旗归唐,异**我再续今日茶会,实是快意!”。

    “末将愿降。还请监军使大人收录”,田承嗣倒也没有多弯弯绕,起身向唐离行了参礼后续道:“末将十六岁从军以来便在魏博,二十余年军中生涯实难再变,此番归降监军大人,只求能仍在军中。在魏博效力,便是为一守营老卒也心甘情愿,此事还请监军大人体恤。”

    “田将军但坐便是”,唐离听他提出这样地条件并不吃惊,“某此来两河只行监军之职,具体战事自有哥舒大帅居中主持,田将军若降自然便在哥舒大帅麾下,这一节将军还需牢记;为守营老卒地话且莫再说,当今圣上贤明,岂能如此对待有功之臣?便真有委屈将军处。本监军也断然不能坐视。至于战后如何安置众将。朝廷自当赏功罚过,将军勇武。此次平叛之战中定能克建功勋,介时是要大用的,如何能以区区魏博束缚了手脚”。

    唐离话虽说地入耳,却将其所提之事系数堵死,田承嗣闻言眉宇间微微一皱,但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反是继续笑着言道:“多谢唐大人回护之意!大人诗名动于天下,魏博两州虽三岁小儿亦能诵地几句离辞,只是世人皆知大人文才天成,却不知大人于武事上也是才华横溢,至少我魏博军中上下皆知此次大战方略皆出自大人,数月之间不废一兵一卒便使范阳军自困河东,只让我等武夫钦佩不已,正是缘自于此,某一有归降大人之意,营中上下皆弹冠相庆,愿为大人效死。今日尔等若知大人不肯收录,还不知这些粗笨儿郎又该生出什么心思来?至于此战之后,若朝廷有意谴新任官吏来魏博两州,我等臣子自不敢有违王命,但愿能全军北出榆关,为朝廷镇守塞外诸部,此愿若成,魏博上下四万将士感激不尽”。

    奸狡如田承嗣,自然知道范阳大势已去,此次主动联络请降,并花下偌大心思投其所好的招待唐离,一则是为自保,免得在此次大战中落得身死无地;另一个更重要地则是为战后的安置与出路。如今唐廷中的形势他自然知道,而唐离一党渐渐势成的景象他也清楚,在他想来,若是能如郭子仪、李光弼一般成为其心腹统兵将领自然最好,是以开篇说话时便直言要投奔监军使大人门下,并希望以此能保住魏博老巢;及至唐离回绝,知道此路不通,他便立即抛出心中早就定好的方案,出河北,离开中原到榆关之外的大唐藩属部落中去做土皇帝,若是能得如此,实在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选择,当初安禄山就是以此起家。

    “某是大唐监军使,归降大唐与归降我何异?哥舒大帅总领三镇,能对属下二十余万大军爱兵如子,又岂会对魏博军士另眼相看?田将军过虑了!”,看着眼前神态温和,恭敬异常地田承嗣,唐离心下暗叹一切皆是天定。其实自范阳起兵以来,田承嗣便多是率军镇守魏博两州,护持粮道,并不曾参与河东大战,与其他胡将比起来,相对与朝廷结怨并不甚深。且此次陇西军攻打阿史那承庆残军时,他虽相距甚近,也不曾稍有异动。他的这种种作为,实在是朝廷最好,也是最理所当然的招降对象。其后,不等朝廷上门,他已知情识趣的主动归降,且对来商谈此事之人用尽了心思的投其所好。以上种种,若不是遇上尽知其底细的自己,随便换上另外一个人,只怕也要对他满是好感,没准就应下什么来,只是既遇上自己,他这千般做作也只能无用了,“战后安排之事实非某能私自决断,田将军如此要求某实难应承”。

    见自己前后两条路都被唐离堵的死死,田承嗣脸上再也忍不住的露出了失望之色,唐离见他如此,福至心灵地心头一动,一个从不曾想过的主意蓦然浮上心头,脑海中电石火花般将此事又过了一遍觉得可行后,便再不犹豫的放低了音量,恳切声道:“田将军既有归降之意,不去哥舒大帅帐下,却直接寻上我这有名无实的监军使,分明是刻意赠功于我,加之适才初见,将军种种布置无不是费尽心思,某又非泥人,焉能心中无感?”。

    见唐离突然话音一变,由刚才的事事拒绝变为温言抚慰,正在心中盘算是该降还是拼死一战的田承嗣顿时精神一震,细听唐离说话。

    “劝降敌军大将这样地功劳某岂会不想要?并不是我处处要驳将军,事已至此,我也再不相瞒了”,略略靠前了身子,唐离的目光愈加柔和,声音也愈恳切,“先皇待安禄山可谓极尽君宠,但其不思报效,竟生出这样的虎狼心思,范阳一反,实在是伤透了先皇、今君及满朝文武之心,此次某离京北上之前陛辞时,陛下已下了严令,纵然两河流血千里,也要将安贼生擒活捉,送往京中凌迟处死,其余安贼九族以内概不能放过。至于随其起兵之人,朝廷也绝不宽赦。当今陛下年少气盛,实在已是将范阳叛军上下恨到了骨子里”。

    听唐离此言,田承嗣倒并不吃惊,这本是意料中事而已,耳边唐离的声音续又道:“田将军虽有心归降,但某也说句实话,纵然将军在其后大战中立生擒安贼之功,再想续留河北道也是不可能的了,更别说仍留魏博两州。至于率全军北出榆关之事,只怕将军刚一出口,立时便有杀身之祸。将军聪慧,自能解得我这番话可有半句虚语?”。

    唐离所说没有半点高深,字字句句都是大实话,田承嗣虽然听了心中一片冰凉,也只能无奈点头。

    “明知此是犯忌之事,又何必执意而为?适才将军所说之事,便是我爽快答应,将军可能信的?毕竟这朝中并非我可一言专断”,唐离似真似假的一声长叹后,因又劝道:“其实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以将军之才,换个所在未尝不是另一番新气象?眼下范阳军龟缩河东,外乏粮草、内有争斗,覆亡只在早晚之间,此正将军建功立业之时,设若魏博军能在此战中立下大功,某虽不能达成将军所愿,却也愿为将军承诺一个‘节度副使’之职”。

    “大人说什么?”,田承嗣神情一震:“节度副使?”。

    目光没有半点游移的迎上田承嗣的眸子,唐离斩钉截铁道:“是,只要将军能在此战中功勋相当,战后朝堂叙功,某必当还将军一个节度副使之职,当然,将军是难回两河了,不过也不必挂怀,今日在此,某愿击掌为誓,不论将军此后在江南何镇任职,某必说服圣上,准将军至低带三万旧部随同上任,如何?”。

    到唐离这句出口,田承嗣脸色终于大变,如果说刚才的“节度副使”还有可能是个架空地圈套,那唐离答应其带三万旧部同行就是打消田承嗣顾虑最好地良药,“大人此言当真?”。

    “将军是信不过某有说服陛下及杨相之能?此次大战某任总监军,战后叙功,若要力保一个节度副使当无问题”,傲然说完这句,唐离眼神一变,注目田承嗣沉声说道:“又或者将军是信不过本监军?”。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返京〈一〉

    第二百五十二章返京〈一〉

    前些日子还在家找工作,刚赶回四川等着毕业论文答辩,谁知就碰上5.12汶川地震,当时我正在寝室午休,被震动惊醒的时候还以为室友跟我开玩笑,等反应过来是地震,已经晃动的非常激烈,跑下楼的时候,惊慌失控的女生声嘶力竭的惊叫不断,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感觉“这楼要塌了!”。

    随后,宿舍封楼,我们撤出公寓,当晚全校几万人一起睡在大体育场的空地上,整个学校变成大难民营;第二天开始下雨,我们幸运的转入学校专家楼的车库中,一直住到今天下午,等宿舍楼的专家鉴定结果出来后才回的寝室。一个小小的车库住了二十多个人,晚上睡觉都躺不下来,其间余震不断,这几天的日子注定毕生难忘。

    经过这次地震之后,我对“人定胜天”四字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人力毕竟有时而穷,远非我们自己以为的那么强大!

    一回寝室,即刻码字恢复更新,从明天起,若无特殊意外,更新不会再无故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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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少爷醒醒!”,夜幕中的河北道刑州监军使府,唐九刚在门外轻唤了两声,就见面前房门开处,唐离走了出来,“什么事?”。

    “帅府来了一位录事参军,说有紧急军情禀报”。唐九边陪着唐离向正堂走去,边压低了声音道:“另外,京中府里李先生处也谴人来了”。

    “这大半夜的有什么紧急军情?”,嘴上喃喃了一句,唐离脚下却加快了步子。

    到了正堂,唐离坐定之后也不等那参军行参见礼,径直摆摆手道:“别闹这些虚文儿了。有什么紧急军情快说”。

    “禀监军使大人,今天上午。李晟并薛嵩两位将军由哥舒大帅亲自提调,分由南北两路合围贝州永济县,经两个时辰大战,至午时前三刻,阿史那承庆残军三万余人除冥顽不灵者伏诛外,其余二万八千余众皆已投降!”,那参军说到这里。脸上也有忍不住地喜色。

    “好!那阿史那承庆现又如何了?他在何处?”。

    “属下参军纷纷投降,阿史那承庆见大势已去,在李将军进永济县城时已畏罪自杀,其尸正在运抵刑州途中”。

    “恩,哥舒大帅现在何处?”

    “大帅昨个去的贝州清河,现在该已到了经城,预计明日下午可返回帅府”。

    “好,你去休息吧!辛苦了”。虽然这早是意料中事,但真个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唐离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静坐了片刻待情绪正式稳定下来后,他才向一边的唐九招招手道:“李先生谴来的人在那儿?”。

    只看来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容和举手投足间若隐若现透出地阴暗气息,唐离便知眼前这传信之人必是经四娘亲手调教过的暗线人手。自怀中贴身处掏出层层包裹着地信笺,唐离接过后看了看封口处完好的蜡封,向唐九吩咐了一句:“阿九,你给他出一个收执”,听到这句话后,那信使沉默紧绷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轻松。

    这边唐九领着信使到一边安置,唐离拆开信笺后,越看脸色越差,最后竟忍不住狠狠一拍身边的书案,这声响只将随后前来侍候的宝珠吓了一跳。

    “出了什么事。惹得少爷如此?”。放下手中捧着的茶盏,宝珠凑前一步小声道。

    “杨国忠欺人太甚!”。说到此事,素来沉静的唐离也不免动火,“6路通商于朝廷、难民、商贾皆是有利之事,他竟以引民逐利,有伤国本地由头在政事堂就给封驳了,此举分明是欺我不在京中”。

    “噢,封驳了!”,此次的缘起本是宝珠的尾,闻言焉能不急,“这6路通商碍着杨相什么事了?眼见已是四月了,再耽搁不得了,少爷要待如何?京中李先生可有什么措置手段?”。

    见宝珠如此着急,心中原本焦躁的唐离倒缓下了心神,“前次关内道赈灾钱粮弊案杨国忠想是得了什么气味,他岂能不知王郎中这份折子是出自我的意思?该是故意封驳的。他若执意如此,我不在京中,凭李泌的身份毕竟无法与他直接想抗,再说……”。

    “再说什么?”,唐离摇摇头没回答宝珠,坐下身来沉吟了片刻后道:“引民逐利、动摇国本,单凭着这条还阻不住6路通商的提议,毕竟此举地好处是实打实的。怕就怕杨国忠拿‘过所’来说事。”

    “过所?”,闻言,宝珠一愣,“这又碍着过所什么事儿?”。

    “自国朝定鼎之初,便设立‘过所’制度,此举在于使百姓各居乡土,若无过所,不说穿州过道,便是本县也出不了,此一则是避免流民啸聚的善法,再则也是我朝府兵制的根基。此次6路通商若真个成行,不免于这法度有所冲突,若杨国忠据此反对,还真不好应对”,粗略解释到这里,唐离言语一顿道:“看来,我该要亲自回京一趟了”。

    听到唐离要回京,宝珠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只是口中迟疑道:“少爷有使职在身,非得圣上召唤不得擅自回京,这……”。

    “此事我自有计较,明日一早你便动身回转江南,也让那些海商们安安心思。现在天也晚了,便去安歇吧!”,既已打定了主意,唐离心中也就宁定下来,浅笑着说完这句,已率先向内院走去。

    第二日。亲赴贝州指挥对阿史那残军围歼之战的哥舒翰回抵刑州,第三日一大早,监军使唐离在一千玄甲护骑地护卫下出刑州西行,经关内道南下往京畿道而去。

    在唐离大队之前,早有十余健壮军汉手持长竿先行,这些长竿上都悬着长达数尺的“露布”,露布上书写的是平叛大军全歼阿史那残军的捷报。这些头缠红巾的健壮军汉一路南下途中,引来路人喝彩声无数。

    进入京畿道之后。唐离并不曾直入长安,而是就此折向往潼关而去,此时的潼关聚集有自江南各镇调集的近八万军队,在新罗名将高仙芝地率领下护卫长安门户,此次平叛之战,依朝廷诏令,主掌潼关的高仙芝与陇西哥舒翰。及坐镇河南道地封常清同为平叛军天下兵马副元帅,本就属唐离地监军范围,是以他一路此来并不显得突兀。

    到达潼关当日,唐离即写了一本要求前往帝京献俘地奏章呈往长安,随后便谴传令信使前往汴州,请封常清前来潼关议事。

    眼下形势已明,随着哥舒翰西出河北道截断范阳叛军主力北窜的退路,朝廷平叛军在大唐北地已完成对叛军地战略合围之势。时令已到四月,位于高原上的吐蕃气候渐次开始回暖,这就要求战事需尽快结束,务必在七月之前使陇西军及江南各道防范吐蕃东侵的军队得以各回旧有防区。

    “高副帅,封副帅,自平叛军集结之日至今已是半载有余。半年以来,无数大唐百姓流离失所,饥寒冻病而死者不计其数;而为支应三十万大军所需,朝廷也已是倾国之力,实已到了难以为继地地步,这其间,尤其是近月以来二位副帅想必同本监军一样没少遭百姓恶骂,而户部及杨相连连催战的信笺想必也没少收。前时我等忍辱迟延的目的是为一战平叛,以免叛军回窜河北道,留下无穷遗患。究其本心是为朝廷计;而今战略大势已成。为朝廷计,便需战。大战能早一日结束,则万千百姓便少受一日流落他乡之苦,也可使陛下少一日忧心,这些都是我等为人臣子者的本份。今日合议之后,便请高副帅率聚集潼关的江南镇军出潼关,北进河东道,而封副帅则率六万新军沿阿史残军北上旧路渡黄河入河东道参战,三路大军齐,力争一月之内结束战事,纵然战事不顺,至迟不得拖延到六月中旬”,潼关高仙芝帅帐之内,唐离说到这里,已是拱手做礼道:“某忝为监军,绝不插手具体战事指挥,决战在即,就拜托诸位副帅了,若此战能得胜,某必率先上本为诸位请功加爵;若战事绵延难进,诸军有相互推诿避战之事,本监军天子剑下需也容不得同僚情分!”。

    合议之后,封常清即刻带领牙兵回转汴州,而高仙芝也着手准备出兵,一时间潼关上下人忙马嘶的好不热闹,相比之下,倒是唐离自己轻松了许多,当日下午,长安钦使抵达,传天子诏书准唐离回京报捷献俘。

    昔我往矣,雨雪霏霏。

    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去岁领使职出京时,京畿道正是风雪漫天,而今重走这条旧路,已是春深正浓时节,纵然心中尚有挂碍,但面对如斯美景,唐离也不免沉醉。

    过新丰县不久已至灞桥,今日的灞桥早没了往日迎来送往地喧闹,桥这边固然是空无一人,而靠近长安的那一侧却是冠冕云集,皇城六部百官在政事堂辅的率领下亲迎平叛军战回京报捷献俘的监军使唐离。

    这是春日的上午,千余玄甲护骑环卫的唐离依旧是一身儒衫打扮,春日地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愈显得轻骑风流,灞桥另一侧的杨国忠久久的注视着这个身影,双眼中的神色复杂之极,正是眼前这个青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毫不轻他贱他,也正是他不惜借出百万贯巨款扶植自己上位,同样的这个青年曾一度成为自己最可信赖的知心好友,仅仅还在一年之前,他们的关系尚是亲密无间。但旧有的一切都随着小李相公地身死而渐渐淡去,身为外戚领、辅相公地杨国忠无论心下如何,都只能看着唐离与自己地关系渐行渐远。从友人到政敌,如此急剧地转变怎不令人唏嘘。

    “相公,相公!”,身后左侧户部尚书章仇兼琼的小声提醒惊醒了沉思感慨中的杨国忠,自嘲的一笑,肃手略整了整衣袖,杨国忠昂然抬头领着文武百官向桥上走去。

    灞桥另一侧。早已下马步行的唐离加快了脚步,当先向刚刚踏上桥头的杨国忠并百官队伍道:“这只是初战小胜。如何当得起诸位大人如此,杨相,折杀我了!”。

    “陛下亲下口诏,命政事堂率在京文武百官郊迎十里,若不是我等臣子劝地急,皇上更要亲来!本朝若论圣眷,再无人能比得上别情你了!”。双手虚扶唐离,杨国忠笑意晏晏道:“别情莫怪,我等这样劝着,也是为将来留个退步余地,若是初战告捷便圣上亲迎,那克建全功、凯旋还朝之日,这仪注该怎么安排?”。

    听着杨国忠此言,想着数月不见的小皇帝。唐离心头不免涌起一股暖意。心下虽是如此,面上却不为所动,边听杨国忠叙话,边向后边随来地诸部尚书含笑拱手为礼,“杨相说的是正理,为圣上分忧本是臣子本份。如何当得起陛下亲迎”。

    “战大捷,数万敌军束手称降,阿史那承庆自杀,这岂能算得小胜?”,言至此处,杨国忠略侧了侧身子向百官道:“诸官以为如何?”。

    锦上添花的事儿谁不想做,只是适才辅相公在说话,容不上他们插嘴,此时见杨国忠丢出个话缝儿,众人那儿还不接口奉承。一时之间“国之干城”等等言语蜂拥而来。唐离面前见到的都是一片灿烂笑脸。

    正在这花团锦簇达到郊迎**的当口儿,百官队伍后部却听着一声清脆的咳嗽声。随后就听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道:“范阳叛军不过二十余万,朝廷集结三十万大军半载有余,耗费国币千万,数十百万百姓流离失所,不过换来一场小胜……”,这年轻地声音还待再说,便被此时正在唐离身侧的御史中丞厉声喝断:“放肆!鲜于琪,郊迎唐监军使乃是圣上旨意,尔难道是想抗旨不成?还不退下!”。

    原本的好气氛就此打断,随着唐离的目光看去,原本排序站在鲜于琪前面的官员都忙不迭的闪开身去。

    唐离见这鲜于琪不过三十二三年纪,却已穿着一身五品绯红官衣,显然是少年得意的新贵了。面对御史中丞的喝斥,此人虽住了口拱手弯腰听训,但眉眼间地神色并无半分惧怕之意,相反的却隐隐约约透出些得意来。

    恰在此时,杨国忠的哈哈一笑打破了场中的尴尬,“此人本是后进的狂生,刚自江南调京未久,别情莫与他一般计较!陛下正在宫中等候别情,咱们这就回宫要紧”。

    自鲜于琪身上收回目光,唐离淡淡一笑道:“杨相请!”。

    一路车马煌煌回城,杨国忠没有邀唐离入他毡车,唐离也就乐得逍遥,上了礼部调来的车驾而行。随行百官见到眼前这一幕,虽是口中无话,但心中不免哀叹一声:“杨、李之争终于摆上台面了,可怜这后面地日子又不好过喽!”。

    车队前行未远,慵坐在轩车中的唐离就听车窗处一阵轻微的叩击声,掀开帘幕看时却是策马小跑过来的唐九,俯身马上靠近了车窗,唐九低声道:“少爷,查清楚了,适才那鲜于琪乃是御史台殿院侍御史,三个月前才到京。此人非进士出身,乃是在剑南道以‘吏干’得以擢升调京。”

    “剑南道!鲜于……”,听唐九说到这里,唐离插话问道:“此人与现任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什么关系?”。

    “适才李中丞的贴身下人告知,鲜于琪的父亲正是鲜于仲通,且其自剑南道调京安置在御史台,是杨相过话的”,言至此处,唐九却没退去,续又道:“李中丞传过话来,他也没料到鲜于琪竟敢如此放肆,还请少爷……”。

    “他李南坡上面有个御史大夫压着,鲜于琪又这么大来头,未必眼里有他”,嘴角隐隐一笑,唐离摆摆手道:“此事怪不着他,着他不必如此蛇蛇蝎蝎的”。

    马上的唐九略一躬身后去了,唐离放下车幕时喃喃自语道:“当着百官的面故意拂我地面子,这到底是杨国忠地主意,还是鲜于琪自作主张?离京这才几日,我莫非真就成了病猫不成!”。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返京〈二〉

    第二百五十三章返京〈二〉

    帝京长安,当百官队伍刚到宫城门口时,唐离抬眼间就见到承天门内簇拥着一大群人,还不等他看的仔细,早有一边的杨国忠略提官衣抢上前去道:“陛下,您怎么出来了”。

    数月不见,李睿又长高了一些,身子也健壮了不少,身着单丝罗滚龙常服的李睿少了往日的稚气,多了些沉稳,在大群宫人护卫下,负手而立的他隐隐透出些君王气度。

    “臣唐离参见………”,不等唐离话说完,李睿快步走了过来,扶起正欲行礼的唐离,上下打量一番后,才笑着道:“数月不见,爱卿清减了许多,两河事物繁杂,卿家还宜保重身体才是”。

    看着李睿眼中不加掩饰的感情,唐离心中也是阵阵翻涌,不过半载之前,眼前这个皇帝还是日日围在自己身边叫着“老师”的少年,就这几月时间,借宫变之机拼死将之扶上帝位,想想二人一起走过的路,当得上同甘苦、共患难,此时对于李睿,唐离心中实视之如小胖球郑鹏,亦师亦弟亦友,与郑鹏还有不同的是,在这复杂的感情背后,唐离在李睿身上还寄托了大唐盛世延续的梦想,几下里交杂,这份感情就显的愈复杂难言。

    “几月不见,陛下长高了,身子骨也结实了不少”,口中说着话,唐离一如往日般顺手拍了拍李睿的肩膀,他的这个举动让周围众人都是一惊,而杨国忠在看到李睿神色如常时。眼神更是不可察觉的微微一缩,唐离也是在收回手时才意识到自己地失态,乃换上正常对答格局道:“臣在两河只是督战,倒也说不上什么辛苦;再则为陛下及朝廷分忧本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纵然辛苦也是应该的”。

    唐离这个忘情的举动倒让李睿衷心的一笑,“此次大捷,阿史那承庆畏罪自戮。其残部再难为祸,爱卿居功甚伟。走,朕已在磷德殿设宴,为卿家庆功。恰好昨个儿有江南东道贡进的新春鲈鱼,朕还没来得及食用,爱卿回来的正当其时,好口福哇!”,言至此处。哈哈一笑地李睿侧身向周边的文武百官道:“诸卿都去,也免得你们在各自衙门‘会食’了”。

    随后地麟德殿赐宴自有一番别样的热闹,整个宴会持续了近个时辰方才结束,宴后,百官散尽,李睿却唤过已有醺醺之意的唐离,君臣二人沿着麟德殿向西苑走去。

    地处北地,四月正是长安的春深时节。宫城之内百花争放,实有说不尽的美景,二人边走边闲话,不多时已可见到远处太液池中的荡荡水波。

    午后的时节,春日地艳阳照的人暖洋洋的,前面的太液池面反射太阳的光辉。在浅浅春风的吹拂下映起一片耀眼的粼粼白光,在如斯美景前,李睿却顿住了脚步,沉默良久之后,才听他有变声中微带嘶哑的声音道:“这太液池我年年春日都来看,但年年地美景都不相同”。

    耳听李睿此言,唐离倒也并不意外,笑着言道:“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那水中央的小蓬莱可不就正是海外仙山?其实若说美,早晨起的早些。待这太液池水雾笼罩的时候。别有一番朦胧飘渺,这该才是最美的”。

    李睿脸上淡然一笑。却没接唐离的话,而是故自接着刚才地话道:“其实眼前这太液池本是先皇最喜欢的春日游赏之地,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朕也曾陪先皇、太后来此游春赏玩”。

    李睿的声音愈见低沉,唐离也已黯然无声,“那日也象今天这般春阳明媚,父皇高兴的很,上了小蓬莱,就先封赏了来迎的灵鹤为‘翼天大将军’,随后在山亭中,父皇纵情而饮,半醉半醒之间还曾为太后亲谱了一新曲,老师,你可知道那曲牌叫什么吗?”。

    无论如何,对于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来说,追忆前事都显的太过于悲伤了些,尤其是后面这一声“老师”出口,唐离心中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臣不知!”。

    “是《*光好》,当日太后听完新曲,还曾说要召爱卿来填一妙词才显的相得益彰,父皇也是大笑称赏的,老师,这件事你莫忘了!”,负手注目着前面远处地浩渺烟波,李睿始终不曾回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当日老师教我这《代悲白头翁》时,我直觉着这词真是漂亮,而今终于明白这两句词地意思时,却早已物是人非了!”,说到最后这句时,李睿的话音中已有哽咽之意。

    黯然一声轻叹,唐离跨前一步轻拍着李睿地肩膀以示安慰,“人生自古谁无死?自远古三皇五帝,到秦皇汉武,纵然有盖世武功的君王也难免一日驾鹤西去,先皇在位垂四十年,废韦后、诛太平,手创开元盛世,如此功业足以流芳千古,为后人谨记,如此虽死犹生!睿儿你也莫要太过悲伤”。

    李睿纵然这半年变化大,也不过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此时触景生情之下,再也忍不住的啜泣出声,不过他也毕竟不是普通十四岁的少年,是以短短的泄过后就拭干了眼泪,“唐卿,朕要安禄山的脑袋!”。

    “唔!臣遵旨”,唐离答话之间,李睿已转过身来,适才脸上的悲戚神色都已化作了愤恨,“朕不仅要安禄山的脑袋,朕还有灭他十族,朕要柳河安氏再无一丝血脉流传,朕要他列祖列宗就此绝了血食”。

    “臣遵旨!只是……”,不等唐离后面的话出口,李睿已打断他道:“朕明白卿家要说什么,只是朕既是皇帝。也是先皇的儿子,先皇虽是由李亨那逆种下毒害死,但究其根源还在安贼身上,朕若不能为先皇报仇,还有什么脸面执掌大宝,有什么脸面去见宗室皇亲?若是朕连报仇都不能快意,还要当这皇帝做甚?”。

    “安氏不臣。起兵谋反,此乃十大逆之罪。依我《大唐律》,纵然陛下不说,安贼也要被灭九族地,臣忝为监军使,自当尽心此事,以全陛下孝心”。

    “朕信得过爱卿你!只要能以安贼告慰先皇,卿你需要多少兵马朕就给你多少兵马。需要多少钱粮,朕就给你多少钱粮,这天下任谁也别想动摇朕的决心”,狠狠一挥手,李睿斩钉截铁道。

    一时无话,李睿就此折道,竟是再不肯到太液池边,又静静走了半柱香功夫后。心情平定下来的李睿才又问道:“现在就你我两人,平叛之战能在何时结束,老师能不能给我透个实底儿?朕也好跟群臣打擂台说话”。

    “怎么?”。

    “也没什么!”,向唐离一笑后,李睿与年龄明显不相符叹息道:“以前做凉王的时候,总以为我皇家必定是富有四海。这几个月下来才知道朝廷有多穷!天宝十余年,先皇倦政,悠游宫室,开元间攒下的底子早就不剩什么了,如今大战开打,三十万人人吃马嚼的半年下来,朝廷已是精穷了!不怕老师笑话,我现在最怕见的就是章仇兼琼,他生是个讨债地,天天见面不是叫穷。就是说户部库里如今都能跑老鼠了。其他还有工部、将作监这些个支应大军军需的衙门,那个见了朕能有好话?”。

    “噢!那杨相又如何?”。

    “杨卿倒是能为朕分忧地。若非有他这个辅相公压着,朕这日子只怕就更难过了,实话说,那些朝臣促朕下诏催你急战的奏章,朕当日也有意令人封匣了转送你手,还是杨卿劝朕压住了,要不老师你在两河能这么安闲?”,李睿说到这里,站住步子看向唐离笑道:“老师,此次平叛之战大胜,你与杨卿六四分功,你前线作战不易,他在后方拼命给你筹集军资也难。”

    章仇兼琼,还有那工部尚书都是铁杆的杨党,若无杨国忠指使,他们岂能如此叫嚣要急战?一边让手下这些人上表催促急战,一边自己在李睿面前演戏,听完这些,唐离还真不能不佩服杨国忠讨好卖乖的手段,若论这些狐媚小意儿,自己还的确不如他。

    只看现在李睿提及杨国忠时一脸的赞许之色,唐离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一个月,最迟一个半月,朝廷三十万平叛军必能班师回朝”,沉吟片刻后,唐离脸色肃正说道。

    “一个月!此言当真”,见唐离点头,李睿长松了一口气笑道:“如此就好,去年杨卿在岭南道试行两税法,如今已初见成效,不几日漕船就能将今年的春税解来京中,朕再裁减些宫中用度,加上户部原本地底子,这一个月撑下来该没什么问题,终于不用再看章仇兼琼的脸色了,这日子怎一个好字了得”,一时高兴,李睿竟忍不住又露出几分童真来。

    “臣让陛下为难了!”,关于缓战与急战的利弊分析唐离早已上过多本奏章分说,此时也就不再多言,话题一转道:“只是战争纵然如期能在一月之内结束,怕是陛下的好日子还是遥不可及”。

    “噢?”。

    “一待战事结束,花钱的地方只会更多”,边随着李睿前行,唐离边扳着手指算道:“大战之后将士封赏要钱,这钱还不能太少,三十万将士这要多少钱?这还不算什么,两河道几十万难民回迁乡土要钱,回了家乡这安置也要钱,包括随后的种子、农具等等,那一样少得了钱……”。

    刚刚松下一口气的李睿不等唐离说完,脸上的欢容已变作苦色,唐离见状笑笑道:“似裁剪宫室等诸多措施,都是节流地手段,但如今朝廷用度太紧,单靠节流已难支应,当物之急还要开源才好”。

    李睿实在是被钱苦的很了,是以一听到这话,顿时眼神一亮,转身看着唐离急道:“怎么个开源法?”。

    关于通商的诸多利弊,唐离来自后世的许多想法都远时代,这番解说开通6路通商,唐离直花用了近半个时辰,才将前后诸般好处细细向李睿说的明白,正当他欲进一步劝说时,却见老相识的黄太监远远走了过来。

    见礼过后,黄太监才说明来意,却是领了太后地旨意来召唐离觐见。

    听说杨妃要见唐离,李睿没说什么,只催着他快去,李睿亲母死的早,杨妃自进宫之后也就没有生子,是以待玄宗这个最小的儿子很不错,因此以来,太后与皇帝的关系就极好。

    辞了李睿,二人一路向花萼争辉楼走去,黄太监走了一段见唐离犹自在欣赏两边春色,顿时住了脚步,转身埋怨道:“好我的状元爷,你好歹走快些,还在陛下赐宴的时候娘娘就谴了我出来,谁知道圣上又拉你伴驾游园,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我也是等的急了才乍起胆子去见陛下,就这回去还不知道娘娘该怎么落我,状元公快走!”,拉拉杂杂的说完这些,转过身去的黄太监拎起衣襟就开始一溜小跑起来。

    花萼争辉楼外,依旧是鲜花如海,各色的名本牡丹在妍妍*光里争奇斗艳,花丛上蝴蝶翩跹,整个景象美不胜收,混不似人间!缓步迈过花间小径,原本情绪复杂难明地唐离也忍不住为这无双地美景所陶醉。

    蓦然,唐离只觉眼前的光线为之一黯,茫然抬起头来,就见前方地花萼争辉楼前,一个妇人正娉婷而来,熟悉的淡黄宫装、熟悉的倭堕髻、熟悉的眉心处那一点菱形花子,数月时光不见,这妇人明显的消瘦了许多,但正是这份消瘦给她平添了几分哀怨的风情。

    妇人身后并无人跟随,唯有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花萼争辉楼,身前是一片牡丹如海,一步步,一步步,妇人走进了花海,就在那一步踏出的时刻,半空中似有魂灵的翩跹舞蝶顿时围聚而去,在一片如凝脂般的肤光如雪中比翼齐飞,而原本争奇斗艳的牡丹在妇人倾国倾城的绝世容光下,黯然消淡了颜色,这妇人自踏入花海的第一步起,便夺尽了周围的*光美景。

    一步步,一步步,在数千上万株牡丹成就的花海中;在翩跹舞蝶的簇拥下,妇人终于走到了唐离的身前,明眸善睐的眼神中流淌不尽的是哀怨的思念,良久,良久,才听得一声轻若呓语的探问:“阿……阿离,你……终于肯回来了嘛!”,言语未尽,眼角处早有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返京〈三〉

    第二百五十四章返京〈三〉

    一步步,一步步,在数千上万株牡丹成就的花海中;在翩跹舞蝶的簇拥下,妇人终于走到了唐离的身前,明眸善睐的眼神中流淌不尽的是哀怨的思念,良久,良久,才听得一声轻若呓语的探问:“阿……阿离,你……终于肯回来了!”,言语未尽,眼角处早有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太后!”

    “太后!”,闻言,杨妃痴痴的眼神猛然一缩,“别叫我太后,我的闺名是玉环”。

    虽然为杨妃的艳光所摄,但唐离依旧没移开自己的双眼,看着往日丰满的她衣带渐宽,唐离心中油然涌起一丝心痛来,“玉……玉环,你瘦了许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阿离,这可是你曾经说过的话!”,眼波中无限的情意在唐离脸上流转,杨妃伸出手去欲轻抚唐离俊逸的脸庞,但终是顾忌着这大庭广众之下而黯然住手,“进楼去吧,我已命小玉煮好了茶”。

    两人前后相跟着走进花萼争辉楼,依旧还是在二楼,随着杨妃一挥手,诸多侍候的宫人都无声退下,只留下一个正煮茶的小玉在此侍候。

    “嘤咛”一声,当那些宫人都沿着阶梯退下时,杨妃已似被人抽了骨头般软倒在唐离怀中,“阿离,你能回来真好,真好!”,伸出一只手来抚着唐离的脸庞,埋在他怀中的头来回拱动,似要钻进他地身子。钻进他的心里。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这些个日子我天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你受了伤,梦见你在流血,我害怕!”,钻在唐离怀中的杨妃如同一个刚刚怀春的双十少女一般,呢喃的诉说着对情郎的思念,“夜夜噩梦。又是这么大个宫室,空荡荡地。我住在这儿真害怕,真害怕!”。

    “我福大命大,出不了事的,别害怕!”,终究忍不住地唐离一手环住杨妃的腰,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肩背以做安慰,“我这不是回来了!”。

    此时。案几上的水已三沸,静静的分花点茶之后,小玉悄无声息的隐入右侧的一间小屋中不见,唐离在案几前坐下,杨妃地头枕在他的腿上,身子则摆放在旃檀上。

    取过案几上的茶盏小呷一口后,唐离低头看去,只见两手玩弄着自己腰间丝绦的杨妃。脸上的神情平静而安详。

    绝世的姿容、细腻如凝脂的皮肤,看的越久,眼神就越难以挪开,由于这特殊地姿势,杨妃那轻薄的宫裙已难尽掩曼妙的身姿,尤其是那双丰满的**。由于过度的挤压已暴突出白花花一片,白如凝脂,诱人已极,看着看着,唐离的呼吸已在不自觉中粗重起来。

    察觉到唐离地异常,原本微闭着眼睛的杨妃看了一眼后,忍不住一声轻笑,随着这声笑,她那原本平静的眼神就如同化冻的冰湖,瞬间荡起无数的流波光影。

    她这一笑间透出的风情让唐离的呼吸一窒。“还敢笑!”。“恼羞成怒”的唐离再不犹豫,向着那两团雪白伸出手去。

    入手处说不尽的香滑丰隆。其丰满与滑腻处竟让唐离一手难以满握,一双跳兔在唐离的手中不断地变幻着模样,而俯在怀中地杨妃也随着他的动作,眸中脸上生出无数难以言表地魅惑风情,每一个风情都随着的轻轻的喘气刺激着唐离心中的暴虐,身子似蛇一般扭动不休,杨妃腿上的宫裙也在这扭动中渐次而上,露出绣花软履上一双丰嫩白腻的腿。

    分出一只手去抚上双腿,唐离的呼吸愈的粗重了,便在这要命的当口儿,却听杨妃喘气细细的声音道:“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阿离呀阿离,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

    原本**的**之火似遭一通雪水浇下,唐离十指修长的手就此停了下来,倒是那杨妃抬起一双眼波迷离的眸子道:“怎么了?”。

    唐离抚着杨妃胸前豆蔻的手微一用力,只让怀中的贵妃激灵灵身子一个轻颤,“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还不起来”。

    待杨妃爬起身子时,早已是双颊生晕,摇钗乱,身上的宫裙也早已散乱不堪,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倒了茶水递过去一盏,唐离注目杨妃轻声道:“《大唐律》中于女子再蘸并不严苛,若论民间风气更是宽松,玉环你若不是这么个身份,我早就将你迎娶到家。以太后之尊而让我收入私房”,言至此处,唐离一个苦笑道:“纵然我敢,咱们可还能有两相厮守的日子?”。

    “看来你终归还是想过这事,便是这样我就知足了”,伸出嫩白如葱的手儿点了唐离眉心一指,放下手中茶盏的杨妃道:“睿儿年已十四,也算不得小了,依着我的意思该是给他大婚的时候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唐离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些,“大婚?”。

    “是,大婚!大婚之后,这内宫之中好歹也算有了主人,再有几个能干的太妃辅佐着,新皇后慢慢自然就能主持内事。我这太后也就能交卸下差事了!这几月以来我愈觉得深宫寂寥,竟油然生出慕道之心,有心到玉真观中做个黄冠道姑,过过烟霞流波、青灯黄卷的生活”,想是杨妃思谋此事已久,一口气说到这里后,更调皮的冲唐离眨了眨眼。

    只一转念间唐离就明白了杨妃的心思,“本朝皇室宗亲出家为黄冠的倒是不少,但你毕竟是太后之尊,此事怕是不易”。

    “若换了往日自是不易”。杨妃婉媚而自信的一笑,“只是当今皇儿还小,对我地话倒是能听的进去;朝中嘛,只要你肯支持此事,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儿们纵然心下不满,该也不会悍然反对;至于其他人,有国忠这辅相公压着。当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再则如今朝廷多事,他们也未必有心思来与我这老婆子为难”。

    “便是你出了家又如何?玉真观可是皇家道观。莫非我还能天天到那里去看你不成?”。

    “阿离可是要考我?”。微微歪着头的杨妃脸上满是小儿女的风情,“佛家有入世四处行脚修行的云水僧,我道家便没有云游道士吗?诵的三月《南华经》,我便云游去也!至于云游何处,这食宿该怎么个安置法,就要看阿离你了,我可是听说你那府中供奉着一个狂僧。多个女冠该也吃不穷你”。

    见杨妃眼中满是憧憬地神色。唐离心中油然生出满腔柔情与怜惜来,伸手环住他的身子,柔声说道:“你可想好了,真走出这一步去,便再没有现在贵冠天下地尊荣,也没有这般的享受,你便真到了我府上,一则我没法给你名份。再则怕是行动也难自由,毕竟来往我府中的人保不准有见过你的”。

    感受着唐离的柔情,杨妃的脸紧紧的贴上了他地胸膛,紧闭着双眼,用呓语般的声音道:“若真到了那时,阿离你会对我好吗?”。

    “你能为我放弃这么多。我纵然是个石人也该感动了”,唐离的话惹来杨妃甜甜的一笑,随即又闭上双眸,梦呓般道:“‘这天下还有什么名份能比‘太后’更尊荣?至于自由,这深宫里又有什么自由?我一生自嫁给寿王起,就从不曾由自己做过主,这回既已决定,便是以后你对我不理不睬,我也认了”。

    唐离闻言,莫名的心中一酸。拥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杨妃的脸又在他胸膛处厮磨了几下,却终究没睁开眼来。“寿王是个可怜人!玄宗便如父亲般待我,宠我,如今他一去,这深宫里我也实待不得了。人人都道我三千宠爱在一身,但我这颗心直到遇见你才总算落到了实处,日日想着,念着,这滋味好甜,又好苦……”,在室中短暂的沉默过后,杨妃低吟起唐离当日告知他地一曲子: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到了这般真情流动的时刻,二人反消磨了**心思,就这般双双环抱着,一言不的耳鬓厮磨,许久许久之后,唐离才起身要去,此时杨妃的那份痴缠更远胜初谙情事的少女。

    出了宫,皇城朱雀城楼前早有老李头驾车侯着,上了轩车在护卫的簇拥下一路车声粼粼回状元府而去。

    此时地状元府中早已大开中门,府内但凡有些头脸的下人都随着郑怜卿等在门口迎接老爷回府,唐离刚一下车,拿拂尾掸尘土的,递热手巾把子的就都围了上来,营造出一股热闹的氛围。

    虽然是在大庭广众的府门处,久不见亲人的唐离也没顾忌太多,推开身前那些下人,径直走到郑怜卿身前,将她与身边的关关一起拥入怀中,“怜卿,关关,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尽自唐离走后她们就没有一天不想念的,但唐离真个如此时,这两人还是瞬间就红了脸庞,尤其是素来在人前庄重的郑怜卿更是双手推拒着道:“放开,快放开,娘亲也在哪!夫君快放开”。

    这说话儿地功夫,就见门房处有两个丫头扶着唐老夫人走了出来,原本她也是在外边等候,只是唐离在杨妃那里一耽搁,回来地晚了,老太太身子不济难以久站,就由众人劝着到门房坐等。

    饶是唐离脸厚,被唐夫人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脸上一红,忙上前换过一个丫头搀住了赔笑道:“阿娘,您怎么也来了?该是儿子去您那儿问安才是”。

    “阿离呀!你这次走的时间可不短”,见着如今身居高位地儿子还是如此孩子气,唐老妇人笑地就愈慈祥了。“看看,这不又瘦了不少!这次回来能住多少时候?”。

    “两河还在打,儿子在家两三日,尽尽孝心也就该走了”,不等老妇人脸上变色,唐离忙又笑着接道:“阿娘也不用担心,这次一去最多两月儿子也就回来了。到时天天陪您说话解闷儿”。

    “你是皇帝的人,天天陪着我成什么话”。听说唐离再去两月就能回来,老妇人尽自心中不舍,倒也松消了些,扭过头道:“你们也听到了,卿儿,你这两日跟关关多经心些,好好给阿离补补。我那房里还有一支成国公府上送来的老山参,听说有上千年的火候了,拿过来给你们夫君好好补补,这一年到头四处出皇差,身子骨可得经管好”。

    “媳妇记下了,上好人参府库里尽有的,蝈蝈妹子一走这都由关关妹妹管着,您吩咐她一声就是。那儿能用娘房里的东西”,说话间,脸上羞红渐退的郑怜卿也自另一边搀住了唐老夫人。

    “好好好,你们这几个媳妇都孝顺贤惠”,郑怜卿地回话让老夫人高兴起来,侧过脸来对唐离道:“阿离。你要是敢欺负她们,娘可不饶你”。

    “儿子欢喜着都还来不及,那能呢?”,笑着回了一句,唐离左右看看后道:“嗯!腾蛟那儿去了?”。

    闻问,另一边儿的郑怜卿身子一震,低着头接话道:“夫君这次走地久,又不知道你今日要回来,腾蛟姐姐在府里闷的慌,就去了都畿道洛阳省亲。这才走没两日”。

    李腾蛟**热闹。她这么一说,唐离倒也没怀疑。笑着道:“出去走走也好,护卫可带的够?”。

    “尽够的!”,郑怜卿说话时依旧没抬头,“再则李先生又给洛阳府尹曹大人去了封信,请他多关照着些,信末用的是夫君的私印”。

    “这就好”,听到这里唐离彻底放下心来,那洛阳府尹曹顺庆本也是自老李相公手上出身,现在是铁杆不过的唐门官员,有他照拂出不了事,“走,进府”。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唐离使出浑身解数哄的老夫人高兴不已,饭毕,老夫人自去小睡,唐离洗过澡换过衣衫后,又拥了拥郑怜卿,便向李泌所住的偏院中走去。

    推开院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唐离走进院子,才见一身道袍的李泌正与一身僧衣的怀素正在院中梅树下对弈,梅枝遒劲,静谧的院中唯闻棋子叮叮,整个场面看来安闲适宜的紧。

    唐离悄步走近时,和尚正“打劫”得手欲待去拿身边地酒盏,唐离就势捉住笑道:“好两个和尚、道士,我这千里迢迢的回来你们不说去迎,却在这安闲,是何道理?”。

    见是他到了,沉迷于棋局的两人俱都抬头一笑,怀素先自说道:“就为你要回来,这府里跟开了锅一样,莺莺燕燕的一大群还不够,要我们去作甚?”。

    “和尚的意思竟还是我扰了你的清闲?好没良心,枉自我给千余里给你地河东葡萄酿”,就这一句,怀素顿时来了精神,问明了收置处后,棋也不再下,就此出院寻酒去了。

    “先生辛苦了”,就着和尚的位子坐下,唐离向李泌一笑,自怀中掏出一物道:“回来的匆忙,也没寻着什么好东西,倒是这本《南华经》,据说是西汉窦太后手书的珍本,你是个中方家,正好鉴定一下”。

    “谢了!”,虽然心中对唐离的这份心意很是感动,但李泌脸上的神色倒淡,轻抚了抚手中的《南华经》道:“窦太后诚然是奇女子,这本经卷若真是由她手书,倒是无价之物了”,说完这句后,李泌便自将经书放到一边,亲为唐离斟了一盏茶,“两河战事正是刚刚全线铺开的要紧时候,别情缘何匆匆回府?”。

    “李先生真不知道?”,唐离摇摇头笑着道:“我只是不解先生为何也反对6路通商之事”。

    “我倒不是反对,只是杨相反对太烈,无措手处罢了”。

    “噢!果真如此?”,唐离反手持瓯为李泌的盏中添了一注茶后道:“王秦卿接任关内道节度使这样的大事先生都能运筹到七七八八,为何这通商之事却如此为难,无措手处?先生欲欺我耶?”。

    李泌闻言,脸上一个轻笑后,身子前倾,直接迎上唐离地眼神道:“别情可欺?能欺乎?实不相瞒,此事乃是我刻意为之。”

    “噢!这是为何?”,听到这样地答案唐离一点也不吃惊,若说李泌真没这个本事,那他在历史上的赫赫声名真是白给了,让他纳闷地只是李泌这样做的理由。

    “说来这个折子被驳,倒是个好事”,李泌这般侃侃而谈时自有一股别样自信的风采,“当下这朝局,最得圣上倚重的便是别情你与杨相二人,如今别情身为监军使在外统军平叛,杨相据宰辅之位主持内政,职责上这是一内一外,于地域上就是一南一北,别情你主关内及两河在北,杨相正一力推进两税法及筹措军资在江南诸道。这6路通商之事论地域是在江南东道,论其所属也是内政范围,简而言之一句话,别情你这般出力要办的6路通商,其实是在为杨相做事。”

    正说到这里,见唐离要接话,李泌摆摆手道:“此事若成,倒也没什么?若是不成呢?别的地方不说,江南东西两道诸多丝坊瓷窑就要停工,这些工人本就是多自难民中招募,身无长物的若没了吃饭的路子,还能不闹将起来?江南两道乃是大唐南方精粹所在,他们这一闹必定整个南方都为之震动,北方正自用兵的时候,南方这样乱起来,不拘大小,必定引得朝堂嚣闹,身为主持内政支持前方军事的辅相公,杨相该怎么向朝臣解释,怎么向陛下解释?没准儿一个得机,趁着这个机会将之拉下相位也未可知,纵然不能,有江南震动映衬别情的北地大胜,这贤愚之间岂不更大显于人前?若是能扳倒相位,待别情大胜还朝后将这项善政顺理成章的推行下去,百姓得了好处,朝廷得了实惠,上下一起叫好也是别情你脸上的光彩。便是不能扳倒杨相,此事留着也是好的,战事之后,几十万难民回迁,就靠着户部现在那点银子,有的着急的时候?若不能另辟财源,我料定杨相纵然费尽心机,难民回迁之事也只能办的是灰头土脸;至于最后一个好处却与王秦卿有关,杨相前边为私愤驳了这个折子,他若不想彻底与别情你撕破脸,那后面王秦卿调任关内道节度使之事,无论心中如何不愿,也少不得要软软手的,毕竟以别情你今日的威势,他也没有连驳你两道折子的道理,既然有这么多好处,咱们又急个什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返京〈四〉

    第二百五十五章返京〈四〉

    听完李泌的分析,唐离心中还真有说不出的滋味,只能慨叹自己如今身居高位真是侥幸,若论起政坛上的勾心斗角,还真差得远,偏生此事还不能说李泌就错了,毕竟他的这番筹划目的和受益人都是自己,沉默了片刻后,唐离才一个苦笑道:“李先生真是好思谋,只是此事我已与陛下说知,陛下早被缺钱所苦,听闻之后已有意动肯之意”。

    闻言,李泌“呀”的一声后,连声扼腕叹道:“可惜!杨相前番为私愤驳了这个折子,有这几天也该反应过来了,再有陛下肯此事,他正好就坡下驴,还能在陛下面前表表忠心,竟是一举两得了”。

    两人正在说话,就见门房一个当值的下人走了进来,言说府门处有御史中丞李大人请见。

    “都跟他说了不用蛇蛇蝎蝎的,怎么还是来了!”,自语了一句后,唐离摆手向下人吩咐道:“李大人不是外人,就请他来此相见便是”。

    “出什么事了?”,见李泌问,唐离就将今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

    谁知李泌听后,不怒反喜,抚掌笑道:“此事来的倒是正当其时”。

    便在这当口儿,就见一身便装的御史中丞在门房下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刚进院门,这位御史台的二号人物就向唐离拱手道:“某驭下无方,致有今日冲撞无礼之事,还请唐大人见谅!”。

    “南坡。若从腾蛟这儿论辈分,你还是我远方族叔,恁的还耍这套虚文儿?什么大人不大人地,叫我别情就是,快坐!”,起身迎住李南坡,安置好坐下后。唐离边为之持瓯奉茶,边笑着道:“你上面毕竟还有个御史大夫在。今日之事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南坡你太多心了”。

    这两句话让刚刚坐下的李南坡分外高兴,起身接过茶水,随口问了句“我那侄女安好?”后,忙又与李泌见礼。

    寒暄客套了几句后,李泌直入正题道:“李大人,你好生说说。这鲜于琪到底是个什么样人物?”。

    “二世祖罢了,仗着他爹的威势在剑南道横行惯了的,还能当得起李先生你‘人物’二字,他若真是个人物,今天也断然做不出这样事来”,李南坡不屑的一笑,“说是以‘吏干’擢拔入京,安置在御史台。却连个《大唐律》都说不周全,每次考课的折子都是由手下门客写的,一人上任就带了六个门客,鲜于琪就这么个货色而已”。

    “考课都用门客代写?如此‘吏干’还真是咄咄怪事!”,李泌闻言,笑着对唐离道:“如此一来倒可确定今日这事是这草包自作主张了。井底之蛙在剑南道跋扈惯了,今个儿见百官都在,就想着要出风头,不过有这么个草包在,对别情你来说倒是天予其便了”。

    笑过之后,李泌便向李南坡问起鲜于琪地一些细事来,因这鲜于琪到京不过数月,是以李南坡倒也并不知晓,李泌闻言,但笑笑而已。

    今日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唐离回京报捷的时候鲜于琪来了这么一出儿。自己出够风头地同时,可谓狠狠扫了唐离的面子。做为身在御史台的唐门官员,李南坡难免心下惴惴,是以前面解释过后,现在又不辞辛劳的再亲自上门请罪,此时见唐离并无怪罪之意,又知道二人必定是在议事,当下略坐了坐后便识趣儿的起身告辞。

    唐离起身送李南坡的同时,李泌也已回到书房中,唐离回来时,正见李泌将一纸便笺递给随身侍候的童子,着他立即送到城外唐府别业四娘处。

    “似这等叵耐货,要抓他地把柄自也容易,先生若要立威我也不反对,只是此人的身份倒也敏感,后面如何善后还需多加思量”。

    “是,正是立威,当日某以别情的名义收拢李党势力,这几月虽然颇有成效,但联络各方时毕竟别情你不在京中,各人心思就不好把握。今日别情甫一回京,鲜于琪就敢如此,别情若就此隐忍,未免太示弱了些,难保这些人不生出别样心思,官场人物,谁不是藏着好几张脸?该临之以威的时候就不能有半分迟疑。倒是鲜于琪的身份正好,鲜于仲通的儿子,属杨相必须死保之人,至于如何善后,现在倒难定论,总要看杨相如何应对才是”。

    以四娘如今的手段,真要在京中翻检调查一个人,真是易如反掌,李泌的便笺送出去不到个多时辰,就已有了回报。唐离接过整理出来地东西,看不多久,就连连感叹这鲜于琪果然是人中极品。

    一边的李泌也凑上来略看了看,便指着其中一款道:“就从此处着手如何?”。

    “李先生所言正合吾意”,一笑之后,唐离也懒得再看上面记载的那些烂事,随手将之递给李泌,至于后面的布置,自有他去措置。

    原来,这鲜于琪除了各种跋扈少爷该有的毛病之外,别有一样特殊的癖好,本来以他地身份,不说在外边平康坊中风流,单是家里的丫头客女就不知道有多少。偏生这厮在男女之事上好玩弄**,越是成过亲的良家妇女他就越有兴致,此次到京不久,他便看上了住处左近一家卖香烛的小娘子,这小娘子成亲不过三载,正是最有妇人韵致的好时候,夫家又天天挑着香烛担子到各处寺观外做经济养家,日里多不着家的。有着这么个便利条件,年少多金又生的一副好皮囊的鲜于琪费尽了手段将这小妇人弄上了手儿,本来以他的身份不拘是花钱买,还是用强拆散了二人将之收入房中都不是什么难事儿。无奈这位少爷就好这口**地滋味儿,于是就趁着小娘子男人日间出去卖香烛地机会暗**宿。本来对于他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偏《大唐律》中地关于通奸的定罪却属于“十恶”之条,以其破坏家庭伦常被列为十恶第五地“内乱”,属于限制减免刑罚的范围,其最重可判死刑。轻也是流徙之罪,如此就给了李泌**的空间。

    至于此事后面如何布置唐离倒没费心。自去了后院休憩,此次出门时间长,郑怜卿及关关处都需要抚慰,这些内帷之事无需赘言。

    唐离此次回京本不用上朝,但因涉及6路通商之事,是以第二日起身就早,由着郑怜卿亲自侍候着穿好衣衫。便出府上了轩车去参加常朝。

    这时节正是众官齐上朝地时候,朱雀大街上北行的都是各衙门官吏地车驾,唐离虽无意与人争道,但其他那些官儿见是他的车驾,后面的自然放慢了脚步,前面的也多避往道左让路。

    就这样一路随着车流而行,到了朱雀大街正中时,却见左侧坊门中蓦然冲出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在了他车驾前,这汉子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驾车的老李一愣,多亏他反应快,才收束住有些受惊地辕马,与此同时,随行护卫的唐九等人早已抽刀策马。将这伏地的汉子团团围住。

    “你是何人?竟敢惊动监军使大人车驾?”,唐九刚一问,这伏地的汉子顿时号啕起来,口中连声道:“请老爷为小民伸冤”。

    就在唐九喝问的同时,唐离已掀开车帘,听到这汉子的话,因势问道:“你有何冤情?为何不去京兆尹处申诉”。

    “小人因要告官,一时心中惊慌乱了分寸,还请大人恕罪”,只听这句话。便知这汉子也是惯走江湖的。虽然心中悲愤,但说话却不乱。解释了一句后,汉子顿时拖着哭腔高声道:“小民京兆万年县李富贵,状告御史台侍御史鲜于琪奸辱小民之妻,还请大人为小民做主”。

    刚才唐离心中已有所感,汉子这一说更确定了眼前这一幕必定是李泌的尾,“做这等事前也不通知一声”,心下暗自抱怨了一句,唐离脸上地表情却顿时严肃起来,“李富贵,以民告官,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得受三十小板,便是如此,你还要告吗?”。

    上朝时分,官车通行的朱雀大街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拦车告状,怎不引人注目?前面的车驾倒也罢了,唐离后边的各辆官车也不便前失了礼数,一时就停了下来,及至车里面的官儿们听快耳快嘴的随员说那拦车地汉子居然要告鲜于琪,顿时精神一震,原本是不好走,现在却是不想再走了。眼下这些能参加常朝的官儿最低都是正六品以上的,也都参加了昨日的郊迎,鲜于琪硬拂了唐离面子的事儿谁人不知?眼下见这两人撞到了一起,一时心下都知有事要来了,于是慢慢儿的,车驾逐渐的向唐离的轩车集中起来。

    “不说三十板,只要大人能给小的做主,小的便是打死也不悔”。

    此时地唐离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表情,“既如此,你便说吧!”。

    “小人李富贵,京兆府万年县人氏,祖孙三代以制售香花火烛为业,三年前娶妻京兆府长安县孙氏为妻,三媒六证齐全,成亲之后,小地夫妻虽然贫贱倒也和睦,不成想月前鲜于琪这狗官偶见小民浑家貌美,竟生出yin邪之心,趁小的白日出去经济之时,以其官势逼*小民之妻”,言至此处,李富贵愈地泣不成声,叩头连连的口中呼号道:“依官势而逼*民妻,万望大人给小民做主。”

    “你这混人,事涉奸情,关乎你浑家清白声名,岂是能乱说的?想那鲜于琪既是官身,又任职御史台,必是饱读诗书,知晓礼义廉耻的,又岂能做出这样事来?”,说到这里,唐离神情转厉道:“李富贵,你若无确凿证据,本官定当治你诬告官身之罪”。

    闻言,正自号啕的李富贵却是半点不怕。反梗起脖子道:“确有实证,因昨日大慈恩寺统包了小民地香烛,是以回家就早于平时,正好捉奸在床,鲜于琪那狗官现正被小人以绳索缚于家中,大人若是不信,随小民同去一看便知”。

    “噢!”。听说鲜于琪被抓了现形儿,唐离的心算是彻底安定下来。身在车辕左右看了看,正好见着右侧第三辆马车的窗幕中露出李南坡保养得宜的脸,当下一拱手道:“李中丞,请过来叙话”。

    ……………………………………

    御史台本属三司之一,更是专职监督百官的衙门,犯事的鲜于琪属于这个衙门,而李南坡正是该管的御史中丞。唐离顺手将此案移交于他也是理所当然。

    有这么一耽搁,唐离及其后地诸多官员急赶慢赶到达时,正好钟声三响,常朝开始。

    在今早的常朝中见到唐离,杨国忠倒是有些意外,也正因此,他反倒忽略了随着唐离进来地那些官员们古怪的脸色。

    果不其然,此次常朝第一件议的就是鸿胪寺开通6路通商之事。十四岁的李睿说起此事来眉飞色舞,将唐离昨日所言尽皆复述了一遍,从难民安置到赋税增加等等一一周详齐备,这番言语倒让不知道内情的官员对小皇帝的表现大吃了一惊。

    等李睿这通话说完,已是两柱香之后了,先出班应和的就是三朝老臣。百官戏称“老翁翁”地宰相陈希烈,见他出班,众官已是摇头,而陈希烈的表现也不出人意料,开口不谈此事,只说陛下睿智,以幼龄之身能有如此谋国之思,实乃国之大幸,万民之幸,老臣见之欣喜涕零云云。说着说着居然就真的在朝堂上来了把老泪纵横。引得心下烦躁的李睿也不得不连连出言抚慰。

    紧随陈希烈之后言的是礼部侍郎卢怀谨,此人出自世家。对唐离提议之事自然全力支持,见他如此,知道此折被杨国忠封驳过的杨党官员如何肯让,当下就有工部侍郎出班反驳,说此举乃是引民逐利云云。前些时唐离身在两河,被李泌借用他名义整合起来的唐门官员在朝堂上还自收敛,此时既见唐离也在朝,近些日子受够了气的他们既为图表现,也为出气,顿时奋勇而上批驳回去,言说此举正如圣上所言,朝廷及难民双双得利,实在是一等一地善政云云,两方各说各理,一时唇枪舌剑,辩的旗鼓相当,如此阵势只让本是最有资格话的鸿胪寺卿心下叫苦不迭,暗叹流年不利,自己这清水衙门的官儿无缘无故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洞里。脸深藏在芴板后面的同时,脚下一步也不敢上前。

    你出来一个,我这边顿时迎上去两个论战,不多时,整个朝堂上已有泰半官员卷入其中,而剩下地官员要不摩拳擦掌,要不就如鸿胪寺卿一般,低头无声,生怕卷入其中。

    今日常朝之前,李睿已召入杨国忠略说了此事,杨国忠虽没有李泌的聪明,倒也不傻,抛开意气之争后,面对空空如也的国库,自然知道此事于己有利;再则李睿又是坚意如此,他也无意反对了。本来他早该出班说话应和李睿,只是见往日在朝堂上唯唯诺诺的前李党官员今天跟吃了花酒一般劲头儿十足,倒让他存了心思要看看这些人的表现,他既不说话,自己的想法已被李睿说尽的唐离自然也就没出班说话,这两个头领不话,下面的人自然越掐越厉害,尤其自小李相公死后就隐忍已久的唐系官员此番积蓄已久的气势爆,又占着皇帝支持地风向,竟是越战越勇,隐隐已处了上风。

    眼见下边越吵越厉害,竟有气盛地官员已开始挽起了袖子,准备上演全武行,再也忍不住的李睿“啪”地摔了身前御案上的笔洗,因稚嫩而有些尖利的声音怒然而起道:“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眼里还有朕?”。

    一句震醒了朝堂上正兴奋舌辩的众官后,气的脸上通红的李睿谁也不看,只冷声道:“杨卿,依你之见如何?”。

    “陛下所言开通6路通商之事诚然于国于民两利,但杨尚书等所言引民逐利之事也甚有道理,再则臣所虑者乃是此例一开,则使民抛其土,聚于江南各家作场、瓷窑,或往来于商路,如此之多的流民聚集于江南两道,一旦生变,恐有不忍言之事动摇国本,若果真如此,则国朝又多一祸乱源头,臣忝为宰辅,不能不奏明圣上,上此策给陛下者虽有为国之心,但于长远处却思量有缺”。

    听杨国忠这含沙射影攻击自己的话,唐离隐隐一笑却没出班与他辩驳,他在等后边的好戏上场,倒是感觉到背叛的李睿冷声道:“那依杨卿的意思就是此策不可行了?”。

    “老臣并无此意”,杨国忠又躬了躬身子后道:“此策虽于长远处欠缺思量,但于当前朝政却并非无补,依臣的意思可先暂行,但平叛战后酌情取消就是,如此便可收此策之利而远其害”。

    杨国忠不愧是政坛里斗争了这几年,这番话既顾全了本派系官员的面子,又顺了李睿的心思,顺便又把唐离虑事不全也捎带上了,端的是一举三得,就连李睿听完,虽然仍旧寒着脸,也少不得说了一句:“杨卿虑事周全”。

    李睿这句话出口,顿时让朝中唐系官员气势一窒,众官退步回班时,低垂的目光忍不住都瞥向了唐离,但唐离却是老神在在的神情平静,浑似刚才杨国忠说的不是他。

    杨国忠见他如此,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未等他笑意褪尽,便见殿门处御史中丞李南坡气喘吁吁的一溜小碎步进来,伏地高声道:“臣惶恐,臣有罪!”。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返京〈五〉

    第二百五十六章返京〈五〉

    杨国忠见他如此,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未等他笑意褪尽,便见殿门处御史中丞李南坡气喘吁吁的一溜小碎步进来,伏地高声道:“臣惶恐,臣有罪!”。

    有了杨国忠的支持表态,至少眼下开辟6路商道的事就算彻底定下来了,力主此事的李睿也就心中一松,对李南坡道:“李卿有何事耽搁致使常朝迟来?朕不罪你就是,平身吧!”。

    “谢陛下”,李南坡起身之后手持芴板道:“臣今早上朝途中,恰逢属下官吏有知法犯法,依官势逼*民女之事,是故常朝来迟,还请我皇明鉴!另因此案事涉朝廷从五品官员,如何刑罚处置还请我皇圣断”。

    依唐例,六品及六品以下直到从八品官吏由吏部直接管辖,而正六品以上官员的升迁调转乃至黜免权名义上都掌握在皇帝手中,是以李南坡因有此问。

    吵吵闹闹一早上,刚了了一件事,这就又冒出来这么一件烦心事儿,李睿还怎么会有好心情?“从五品?到底是谁?所犯何事,李卿快说!”。

    “回皇上,案涉官员乃新近自剑南道以‘吏干’擢升调入御史台的侍御史鲜于琪”。

    就此一句顿时朝堂哗然,满朝官员无人不知鲜于琪乃是剑南道节度使鲜于仲通的儿子,当日杨国忠在剑南落魄之时,正是此人大力周济,倾心接纳。而后又力主杨国忠上京寻亲,才有了今天杨国忠今日的尊宠,不提这份旧情。如今在剑南坐拥近十万大军地鲜于仲通也是外戚一系最为重要的地方统军将领,可谓是心腹中的心腹,现在事涉他的儿子,杨相怕是豁出命去也得保住。但眼下奏禀及前期处理此事的御史中丞李南坡却是不折不扣的唐门官员,这两造里对上。还能有个好儿?由此,几乎所有官员瞬间就想起了昨天郊迎时鲜于琪的表现。由此又想到唐离刚才地沉默,原来,这位监军使大人在这儿等着呐!一时间外戚系的官员都向杨国忠看去,而刚才气势一挫地唐门官员却又重新抬头挺胸。

    杨国忠脸色黑沉,唐离也一言不,手捧芴板的李南坡谁也不看,故自半低着头继续道:“京兆府万年县人氏李富贵。祖孙三代以制售香花火烛为业,三年前娶妻京兆府长安县孙氏为妻,三媒六证齐全,成亲三载这小夫妻倒也和睦,月余之前鲜于琪偶见李孙氏貌美,乃生yin邪之心,趁其夫李富贵出去经济香火烛之机,依官势逼*李孙氏。也是事有凑巧。昨日大慈恩寺一举包圆了李富贵的香烛,是以李富贵回家较往日略早,乃将鲜于琪及李孙氏捉奸在床。待问明事情缘由后,已值天晚坊门落锁,是以今日一早,皇城钟鼓各坊大开之后。李富贵即拦车告状”。

    “李中丞,事涉朝廷五品官吏,不可轻忽……”,李南坡说完,章仇兼琼出班刚有质疑之意,就被李南坡一头顶了回去,“职官也知此事体大,未敢轻动,乃引领人犯前往京兆尹衙门,但此案案情简单。并无疑难之处。犯官鲜于琪业已对逼*李孙氏供认不讳,其亲自画押的服辩在此”。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张签名画押完毕的服辩,李南坡低头呈上的同时,已是口中自责不停道:“身为督察百官的御史台竟然出现这等知法犯法之人,臣忝为御史中丞,实有驭下不严之罪,臣请陛下一并责罚”。

    朝堂之上,自有黄门宦官下阶拿过李南坡手中地服辩呈送李睿,这服辩上倒也简单,将事情的缘由、奸情次数俱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并无半点含糊的地方。李睿看完,嘿然一笑道:“好一个混账行子的侍御史,眼里可还有半点王法?见那李孙氏貌美便生yin邪之念,再无半点礼义廉耻之心,真是禽兽不如”。

    眼见李睿再说就要说到该如何处置了,他这金口一开,若要再转圜儿就千难万难,刚被李南坡顶了一句的章仇兼琼也顾不得猜度杨国忠为何还不说话,就此躬身一礼道:“陛下息怒,鲜于琪官行不简自是取罪之道,但此事关涉五品大员,朝廷体面,不可不慎。臣以为还当再严审此案,以证无枉。依臣想来,或许是那李孙氏见鲜于琪年少多金,有意媚惑攀附也未可知”。

    章仇兼琼话刚说完,便见杨国忠跨前一步出列道:“章仇大人所言乃是正理,此事关涉五品官员,的确不可轻忽。鲜于琪所为若真属实,臣忝为百官之,虽无罪亦有错,请陛下准臣亲领三司,会审此案”。

    眼见杨国忠终于按捺不住,出手想将案子揽入自己怀中,今日上朝以来一言未的唐离不等李睿话,出班浅笑道:“杨相所言差矣!此案案情简单,已经过李中丞及京兆府尹会审,且鲜于琪已有认罪服辩,若要再审,则御史台及京兆衙门前面地审断岂不显的儿戏?如此则于朝廷面上需不好看;再则杨相以辅之尊统领此案,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传于坊间,百姓难免要笑朝廷无人了。综此两点,陛下,臣以为杨相所言不妥。眼下经李中丞及京兆府会审,此案已有定论,陛下且宜早定处断,也可了结这无谓争论”。

    其实李南坡刚一说明此事,杨国忠虽不知其中的细节,却也明白此事必然与唐离脱不了干系,昨天郊迎的事情他可是亲历的。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往日看来为人散淡地唐离这次居然出手这么快。与此同时,在他心里也早将鲜于琪骂了个狗血喷头,昨天不知天高地厚的触怒唐离也就罢了,事后尽自杨国忠忙的要死。仍不忘抽出时间来叮嘱他近日行事一定要小心,当日叮嘱,当晚就出事,他鲜于琪眼里可还有自己这个相爷?若非他是鲜于仲通地儿子,杨国忠还真懒的管他。

    “唐爱卿所言有理,此案既然已由李卿及京兆府会审,鲜于琪又在服辩中供认不讳。确无再审的必要。一个五品官吏都要由杨卿率三司会审,也太儿戏了些!”。伸手止住了欲带出班说话的杨国忠,李睿看向刑部尚:“张卿,你是刑部堂官,似此案鲜于琪该如何处置才好?”。

    前任刑部尚书本是小李相公安插的李系旧人,杨国忠得势之后,随即予以撤换,但本系之中又无够资历的官员可充此任。就由侍郎张连城顺次递补,其实也不过是个临时官儿,这点儿张连城自己也知道,好在他宦海大半生倒也看的透了,如今年过六十地他只想着安安稳稳地熬过这几年,到了六十五岁后就上表致仕,有了这么个心思他也就不与人争雄,平日里地部务就由着杨国忠安插进来地侍郎一手抓着。在朝堂上也是好好先生,平时不说话,纵然说话也是谁都不得罪,一言一行学足了陈希烈。此时听李睿点名叫他,心中叫苦不迭的同时,也只能无奈出班道:“回陛下。似今日这案子,依《开元律》处断,上可判处死刑之绞刑,下可判为徙刑,具体如何,还请陛下圣心默断”,说话间抬头瞟了瞟左右,张连城复又补充道:“鉴于鲜于琪乃五品官员,其今犯案,也适用《开元律》中朝廷官员犯案刑罚减免诸条。恩自上出。具体裁决俯请陛下圣断”。

    张连城前面的话让杨国忠也脸色一变,鲜于仲通孩子虽多。但儿子可就这一个,所以专门送上京来期望有所造就,若是就这样死了,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人交代;等听到后面那句后,二人才松了口气,当下就有章仇兼琼出班道:“鲜于琪虽已干犯律法,毕竟乃是官身,臣请陛下施恩,援引《开元律》中‘八议’之疏,处断其罪时也为朝廷留些体面”。

    “章仇大人差矣,《开元律》中八议是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能与犯官鲜于琪有关的不过是议贵,但依据《开元律疏》,议贵只限三品以上职事官及一等爵,鲜于琪不过从五品,如何议法?”,这次出头与章仇兼琼折辩的依旧是礼部侍郎卢怀谨,当头一句将让章仇兼琼面红耳赤,而那卢怀谨犹自侃侃而言道:“且夫《尚书大传》中即有云:‘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刑宫’,而本朝立律乃是依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刑罚之设正是为维护德与礼,鲜于琪逼***,坏礼之尤,其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丧德更甚。且其所犯为十恶之罪,‘十恶’之设本就严禁宽刑,更无施恩之说。在此,臣请陛下严处其罪,以正吏风民风”。

    卢怀谨世家出身,又是任礼部侍郎,言说德礼教化正是他的强项,若论此中折辩,章仇兼琼实不是对手,一人不行就祭起人海战术,当下,又有外戚一系中官员出班顶住,援经据典地分说起来。他们既已如此,唐门一脉官员又岂肯落后?本方占着理儿,适才唐离一言之间化解了杨国忠妄图揽过案子的举动后,既是鼓舞士气,也是明显的信号。此时这些官员们再笨也知道鲜于琪之事背后有唐离在推动,既连他也已上阵,自己等人还不奋力报效?当下你那边来两人,我这边就出四人,口口声声不绞鲜于琪不足以正国法、平民愤,一时之间,整个朝堂又恢复了刚才的乱象。但由于鲜于琪犯事再先,外戚系官员说话时就失了底气,理不直则气难壮,他们这边稍一势弱,唐门官员声声引经,字字据典,愈气贯长虹,眼前往日不可一世的辅相公黑脸无颜,而对面的对手面红耳赤勉力支撑,自小李相公之后,自觉在朝堂上就从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的这些官员们,一时心中的快意实在难用言语表达,由此愈觉得归入唐离门下实在是英明之极地决定,此人既得圣上宠幸,又与前后两位李相公有姻亲之谊,与自己等人生就的天然联系。更为重要地是,这个唐监军使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就说此次,鲜于琪拂其脸面才是昨天的事儿,但他的反击却如此之快,之狠。靠着这样地人,自己吃不了亏。往日那提心吊胆的郁闷日子该是到头了。鲜于琪之事对于迅凝固唐门一脉,实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站住大义名份地唐门一脉官员越战越勇。一时间,整个朝堂上对鲜于琪已是喊杀声一片。

    正在这样的喧闹中,但听杨国忠一声咳嗽,静了片刻待折辩声渐小之后,出班向李睿道:“陛下,众臣所说虽各有道理,但臣仍想提请一事。鲜于琪绞之不足惜,但其父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仅此一子,鲜于节度素来忠心王事,尤其是这半年以来,朝廷为两河平叛尽调诸军,吐蕃之威胁全仗剑南道一力承担,身为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可谓劳苦功高。面对如此有功之臣,陛下何忍绝其香烟?若朝廷对鲜于琪力施严刑,臣恐剑南震动,不利两河平叛大局”。

    早在安禄山反叛前,剑南节度使就是仅次于范阳及陇西地第三大军镇,此前虽被抽调了一部分军力到潼关。但毕竟根骨未伤。杨国忠此言一出,立时让正苦于安史之乱的众官心中一沉。

    见杨国忠情急之下连威胁这招都使出来了,唐离心下一声冷笑,出班平静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鲜于仲通身为一镇节度焉能不知此理?,如今两河战事月余之间便可结束,陛下坐拥三十万精锐之师,又何惧小小震动?”,其实,正在两河进行平叛决战的时候。唐离心中半点也没有要撩拨鲜于仲通的意思。鲜于琪不过是适逢其会,一则给了他立威的机会。再则使唐离有了一柄再好不过地“项庄之剑”,他现今做出一副咬紧牙关不松口地姿态,目地就是为后面高开价打下伏笔。

    听唐离这么一说,杨国忠地脸色又是一变,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丹犀上高坐的少年天子,一时间,满殿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落在了李睿身上。

    看着下面意见决然不一的两位亲信臣子,早被吵昏了头的李睿心中一阵烦躁,“罢了!此事容朕思量后再做处断,来呀,退朝!”,冷脸说完这句后,李睿谁也不看,就此起身由便门入内宫去了。

    李睿一走,殿中人就泾渭分明的成了两派,杨系与唐门一脉的官员各自聚到一起,自小李相公死后,这还是朝堂内前所未有地景象。唐离回京,又经过今天这两场折辩后,原本有些散乱行使低调的唐门官员正式集结到了一处,朝堂上也就显现出两派鼎立的局面。这种情势下,分属两边的人纵然有心说话,也变的不合时宜了,而还有一些如陈希烈般的中立官员则是离两边都远远地,脸上一贯的沉重。

    杨国忠在章仇兼琼及其他门下官员的簇拥下出殿,见他们经过时刻意做出的昂扬之态,唐离但只笑笑,扭头对李南坡说:“南坡,此案是由你经手的,你现在回御史台,派心腹到京兆衙门,无论如何把鲜于琪给我看住喽,如今对他的处断之权既已由陛下收回,那这件案子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御案,你把住这一点儿,这事没个下落之前任谁也不能见着鲜于琪,顶不住的时候谴人来府上找我就是”。

    “大人放心,这就去,也不用什么心腹了,下官就亲自守在那儿,没您的话,他鲜于琪就是想见只老鼠也不成”,说到这里,李南坡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丝丝冷笑,率先出殿而去。

    目送李南坡出殿之后,唐离向周围地官员拱手团了一礼后轻声笑道:“多谢诸位大人今日施以援手,这趟我回来地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一人两坛河东葡萄酿,些许土仪还请大家莫要嫌弃推辞才好”。

    今日朝会唐离乍露锋芒,让这些从小李相公倒台就开始心慌的官员顿时感觉有了主心骨儿,加上刚才朝会上地泄,这些官员的兴奋劲儿到现在也没消,再听唐离这么一说,虽然话语本身没什么值得好笑的,他们也笑的热烈,一起出了朝堂前往皇城后,那些唐门官员各回衙门办事,唐离自到了朱雀门上车回府。

    车刚上朱雀大街,随意掀开帘幕的唐离看到左边道政坊门,一时起了心思,踩了踩踏板后吩咐道:“老李,走,去陈老相公府”。

    陈希烈已年过七十,虽申请致仕未准,却也得了恩旨不必在衙料理细务,所以每日除了上常朝以备咨询外,也就没了什么政事,他这才前脚到府,正堂里还没坐下身子就听急促跑来的门子报说监军使唐离请见,当下就此转身迎到了府门处。

    “我是后辈,那儿当得起烈翁如此,惭愧惭愧!”,伸手搀住陈希烈,唐离边向内行,边不断夸说府内景致,只让陈希烈不明所以,不过此人实在是老成了精,唐离不说,他半点也不探问,就口说起些庭院布置的心得与掌故来。

    进了正堂,奉茶过后,陈希烈依然接着刚才的话题滔滔不已,唐离见状,知道今个儿这关子没卖好,自嘲的一笑后,瞅了个话缝儿道:“早就听拙荆说烈翁的三孙女丽质天成、知书明礼,今日有心一见,未知烈翁意下如何呀?”。

    任陈希烈怎么猜,也想不到唐离居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来,有唐一朝虽然社会风气开放,但于他这样的宰相之家,自然有不一样的规矩,唐离直白提出要见还在闺阁的小姐,无论怎么说都有些太过孟浪了。

    半白寿眉下的双眼若有似无的瞥过唐离,陈希烈略一沉吟后呵呵笑道:“我那孙女日日所好的便是离辞,今日能得机会亲见唐别情,还不是她的机缘造化!阿福,传话到内宅,让宛儿出来见客!”。

    等着陈宛儿出来的这段时间,陈希烈也没有半句探问他意图的话,至此唐离算是彻底服了这老翁翁的好耐性,一时环佩叮当,却是正主到了。

    陈宛儿的确是天生丽质,更兼宰相之家出身,自有一番大家气度,对答之间也是聪慧明礼,不负长安闺阁第一的美誉。

    待陈宛儿由婆子陪着下去后,亲自看过人后心中有了底儿的唐离微笑着看向陈希烈道:“宛儿好人才,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烈翁若不嫌我僭越,某倒有心为令孙女做一次牵线月老”。

    至此陈希烈才知道唐离这趟来的目的竟是在此,心底不免笑他一句不老成,脸上却是做出一副欣喜神情道:“唐大人如此热诚,老朽自然感激,只不知大人所保的是那家少年郎?”。

    “在下要保媒的对象正是……”,言至此处,唐离故意的断了话头,这次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陈希烈脸上一闪而逝的急促之色,心下悄然一笑后,才一字一顿道:“在下要保的正是当今天子,如此,可入得烈翁法眼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分裂

    第二百五十七章分裂

    “在下要保媒的对象正是……”,言至此处,唐离故意的断了话头,这次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陈希烈脸上一闪而逝的急促之色,心下悄然一笑后,才一字一顿道:“在下要保的正是当今天子,如此,可入得烈翁法眼吗?”。

    陈希烈历经三朝不倒,这“忍”字功夫早已修炼到炉火纯青,但听了这话也由不得身子一震,脸上赫然变色道:“状元公,事涉天子,可玩笑不得!”。

    “我跟谁玩笑也不敢在烈翁面前如此放肆”,唐离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的意思!”,嘴里喃喃了一句,陈希烈愣了半天没说话,当今皇上与太后感情甚笃,杨妃又是内宫之主,李睿的婚事的确是由她说了算的。唐离既然这样说,那就是说这是真的喽?瞬间,陈希烈的脑子里各种念头如风车般转个不停,说来他也不容易,一辈子谨小慎微,四分靠天运,六分靠谁也不得罪的熬着资历,终于老之将至时坐上了宰辅之位,此后更靠加倍的小心维持着这么个局面,但让他痛心的是,膝下儿孙辈却没一个能成气候的,眼瞅着自己一日老似一日,一旦到了那一日,下面没个能撑住整个家族的人,如今这个府邸终究会慢慢成为“昔日王谢”,就为此,素来被尊为朝中最会养生的陈希烈一晚一晚睡不着觉,只是这其中的苦楚能对谁说去?适才唐离所说之事就如同一根针。直接刺入了他内心最软弱,也是最渴望地部分。

    三孙女进宫嫁给皇帝,此前陈希烈从不曾有过这个想法,但此时一经唐离提起,那种渴望瞬间便如蓬勃的野草,疯长个不停。凭孙女的容貌才德,凭自己三朝老臣、当朝宰辅的位份。一旦宛儿进宫,正宫的位置是跑不了的。对于这点陈希烈倒还不枉自菲薄。陈家出了个皇后,这意味着什么?不说能如杨妃一样在先帝朝尽占宠幸,但只要这个位子不丢,他陈家就将是当今朝中稳稳当当的外戚第一家,凭宛儿地聪慧,再有自己从旁支应着,这几年安安稳稳的把这个位子给坐稳守住了。只要以后不犯天大地罪过,皇后这个位份就丢不了,他陈家就可安保数十年富贵,至于再将来,那就是宛儿该操心的事儿了,于自己而言,只要能办好这件事,此生也就算功德圆满。尊荣始终了。

    看着隔几而坐的陈希烈沉默无言,长满老年斑的手无意识的轻颤个不停,唐离笑笑,端过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却没说话。陈希烈有自己的算盘,他未尝没有。杨妃既已有为李睿大婚的打算,依她地脾性,这事八成已是板上钉钉了,如此情势下,唐离先想到的就是这皇后人选定不能出自杨门,以如今外戚势力之盛,若是再出一位皇后,不仅与自己不利,从长远而言,如此强势的外戚势力里外勾连之下。极有可能将年幼的李睿给架空。有唐一朝,从高宗朝则天武后到随后的中宗朝韦后。这样的先例实在是见的多了。既然皇后人选不能出自杨门,那出自唐门一脉肯定也不行,否则,外戚们岂能答应?两相平衡之下,倒是中立派别的最合适了,恰巧作为中立派代表人物地陈希烈有这么个誉满长安的孙女,说来还真是天作之合!毕竟相对于李睿来说,陈门一脉只能算是弱势,此次联姻之后,一直心内惶惶的中立官员们也算有了依靠,而于刚刚登基不久的李睿而言,能有这支势力并不算小的官员归心,他的帝位也就愈稳固了。当然,此事对于唐离自己也有好处,毕竟最初撮合此事地是他,陈希烈就不能不领这个情,有这么个情分存在,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端茶的动作惊醒了一时失神的陈希烈,感受到唐离脸上的笑意,这个本朝忍功第一的老臣也不免脸上微红,掩饰的一笑后,陈希烈也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后,用刻意放缓的声调道:“方今陛下生母早薨,太后因伤心先皇也是无心治事,加之前不久皇上下旨减省宫苑,如今大内三宫确是太萧索了些,先皇在日,曾颁诏天下男子年十五而婚,陛下今年虚岁也该是十五了吧?夫子有云:‘父死,三年不改其行是为孝’,当今对先皇旧诏率先垂范,此番诚孝之心必将化育天下万民,老夫老朽,尚能得如此明君而侍,诚然兴甚!”,言至此处,陈希烈起身端端正正的向内宫方向三拱手为礼后才又安然坐下,依旧矜持着语调道:“如今朝廷平叛战事正急,但我看这形势,安胡儿覆亡也是指日可待之事,等唐大人功成之日,再逢圣上大婚,双喜临门之下倒可一扫朝野间自去岁以来的郁气,显示出新朝气象,在大局上,这是对朝廷、对万民都有益之事;这是大节,往小了说,陛下毕竟年幼,太后又心情不爽利,能早日大婚,毕竟也算有个亲近之人,我那孙女虽然愚笨,但为陛下分分心内的忧烦,料来也是做得到地,再说大婚早些,少年夫妻积攒下地感情,对于以后内宫和谐,也是大有裨益!老朽一生愚钝,全仗三代陛下爱宠才得有今日,如今年老无用之时,我陈门还能有如此机会报效皇室,便是老朽即日就死,也能含笑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皇了”,也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情肠,或者本就是官场手段,总之陈希烈说到这里时,已是老泪纵横。

    老臣子就是老臣子,看看这话说地,从孝礼说到朝廷大局,再到帝后之间的内宫和谐,老人虽然嘴碎些,但层次却分明的很,字字句句都扣住了忠孝大道,依着他的话。这大婚要是不成还真是对不起先皇,对不起朝廷,也对不起天下万民了,再加上他地做派,人看到的都是这三朝老臣的赤胆忠心,有谁能看出他怕自己年龄即老,不能扶着孙女坐稳后位。只盼能早日大婚的心思?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的表现,没有几十年官场历练还真到不了这样。由此也知陈希烈受宠三朝,实非幸至。

    心下虽是这般想,面上唐离少不得要起身一番“烈翁,烈翁”的好劝,待他收了戚容之后,唐离才亲自奉过茶水道:“烈翁一番拳拳之心实让晚生钦服,只是此事还有两个关节。这一来嘛,烈翁看什么时候合适,总还需请宛儿小姐进宫给太后请安问福?再者,烈翁适才话语晚生虽深以为然,但难保朝臣中不会有人以三年守孝之礼来非议此事,这节上烈翁也要早虑到才是”,眼见此事上二人已达成一致,唐离顺势将称呼变了过来。毕竟他当初初进京赶考时也曾行卷陈希烈门下,所以这个晚生的称呼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宛儿若有侍奉天子之福,以后少不得要太后调教,正该进宫请安问福,别情说地是”,李睿大婚之前。杨妃肯定要先相相候选人,至于请安问福不过是个托词,陈希烈自然明白,“至于三年守孝之礼,国朝可曾有圣上这般年纪就登基的皇帝?礼之为用,自该应势而变,不可拘泥,否则与山野腐儒何异?再则皇帝守孝素来与民间不同,重心孝以月为年,陛下登基已经大半载有余。这节上也说地通了;但若想此事众人少议论之辞。总还需着落在别情身上”。

    “噢!烈翁此言何意?”。

    “若别情尽统三十万大军早日平叛功成,届时普天同庆。天子顺势大婚也是锦上添花的美事,这普天同庆的时候,怕不会有人来说这煞风景之事”。

    闻言,唐离哈哈一笑,拱手道:“此言在理,烈翁但请放心,最多月半之间,晚生报捷折子必定到京,也算臣献给陛下的大婚之礼”。

    二人又笑了一回,此事说完的唐离也无心再留,当下起身告辞,陈希烈欣然相送,边在路上走时边道:“人生世间有五大,曰:天地君亲师,天地且不说,圣上自己就是人君,先皇及陛下生母又已崩薨,似这等大婚之事,除了太后,别情该是最有建言之权了,毕竟当今潜邸时与你有师生之谊!没准儿改日别情再到老朽府上时,我那孙女也该以师礼尊之了”。

    听着陈希烈拐弯抹角的说着这些敲边鼓的话,唐离自然也微笑应道:“固所愿尔!烈翁但请放心,宛儿小姐晚生是亲见过地,容颜端秀,矜持庄重,又是名门出身,实在是入主凤宫的最佳人选,这话不仅是当着陛下,便是太后当面,晚生也无半点含糊”。

    “如此就好,别情费心了!改日老夫必沐浴净身,手烹山茶以谢!”,二人一路间言笑晏晏,说不尽的亲热,到府门前时,正有一同属中立派的官员乘车来拜访陈希烈,刚一下车就见到往日不依不靠的陈老相公与唐离如此亲密模样的走出来,慌忙见礼的同时,脸上满是诧异神色。

    唐离自不会向他解说,拱手还了一礼后,便自上车去了,车行老远,掀开窗幕后看时,犹能见着府门前陈希烈的身影,“阿九,这人一旦心里有了什么想头儿,就再难跟往日一样了!”,自了一句感慨后,唐离也不管车边骑马护卫地唐九听懂没有,便放下窗幕,马车辚辚出道政坊转入朱雀大街而去。

    要是这事也真邪,唐离刚在陈府多次提到杨妃,他的轩车刚转入朱雀大街不久,就见到前方不远处另一辆挂有宫牌的车驾对闯了过来,还在老远,就见那辆宫车挑开门幕处,黄太监公鸭般的嗓音传来道:“状元公停车,状元公停车”,这太监当街大呼小叫,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甚至还不等对行的两辆车驾停稳,黄太监就一下跳下了车,也难为他这般年纪还能有如此矫捷的腿脚,等上了唐离地车驾,黄太监一把按住正欲拱手为礼的唐离,但向车夫老李吩咐道:“快。转去十六王宅外兴庆宫东便门”。

    老李虽不知道什么事,但看这架势也知道必然紧急,调过头来后便加了一鞭,轩车带出轻微地隆隆声响直向东而去。

    “太后紧急召见!”,依着靠枕坐舒服了,气儿也喘平了,黄太监才恢复了慢条斯理的语调道:“状元公。你无论是离京还是回京咱家都不得消停,这把老骨头早晚要拆散了不可。若非有碍干例,咱家还真想派个小黄门就此跟着你,似这般到处寻人,老骨头还真吃不消”。

    “什么事这么急?”。

    “咱家也不清楚细故!”,黄太监与李睿身边的那位大太监是李泌重点关照对象,日常小到地方方物,大到府邸宅子都送过。早喂熟了的,是以这句说完,也不多卖关子,径直又低声补充了一句道:“杨相也在!他与太后说了什么咱家倒是不知,但杨相脸色可不好看。”,许是曾经吃过杨国忠的脸色,又或者是李泌日常功夫做的足,黄太监说完之后。犹自喃喃自语了一句道:“状元公离京久了不知道,如今的杨相可是官威十足!论气派,比之老李相公在日也不遑多让!”。

    “当朝辅嘛!还能没个宰相气派”,有意无意之间将“气度”改为“气派”,黄太监听后却没说话,只嘿嘿一声冷笑。

    跟着黄太监从东便门进了兴庆宫。约两柱香地功夫后便到了花萼争辉楼,唐离上得二楼时,果然见杨国忠正安然在坐,脸色倒不是黄太监说地那般不堪,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唐离上来时他还颔为礼,反倒是与他对几而坐地杨妃脸上一脸戚容,看着忧郁的很。

    三人都是知根知底地,唐离也就没在杨妃面前上来那些虚礼,反倒是向杨国忠道:“杨相!”。拱手一礼之间。唐离口中的称呼由以前亲昵的“老杨”转为“杨相”,称呼上的变化反映的是二人关系实质上地变化。就如同今日常朝上的表现一般,正式裂为两处了。

    早在唐离上来之前,花萼争辉楼上的宫人早就退了个干净,杨妃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后,略摆摆了手示意他依着案几打横而坐,乍一看,三人坐的倒是亲密的很,但其中的关系却是复杂难言。

    唐离坐下之后,三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三人的心思都一样,显然在等别人先说话,如此僵持了片刻,身为宰辅地杨国忠与唐离都没开口,倒是杨妃先忍不住了,向唐离道:“阿离,你如今是手握三十万大军的监军使,又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何必同鲜于琪那个愣头青计较,没得折了你的身份”。

    唐离的目光一瞟左侧而坐的杨国忠,心知肚明是他必须要救鲜于琪,但有自己在中间架着,在李睿面前及朝堂上都绕不过去,所以就拉了杨妃来劝,心底一笑,唐离面上微做讶色道:“愣头青,这鲜于琪怕是比我还大十多岁!再者与他计较这话从何说起?昨日郊迎时他当着百官地面如此拂我面子,我也不过一笑置之,又岂会同他计较?实在是此人胆大妄为,竟做出这样人神共愤之事,如今陛下震怒,朝臣纷议,我又能如何?”。

    “郊迎时拂你的面子?竟有这事儿,你昨日怎么没对我说?”,听说唐离受了委屈,杨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句话来,等话说完,她才意识到不对,看了一眼杨国忠的同时,凝脂般的脸上晕起一抹浅红。

    杨国忠看来是打定主意由着杨妃与唐离打擂台,是以竟不开言,见他如此,唐离就玩笑般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可叹我在外殚精竭虑大半载,本想博皇上、太后一笑的献捷由鲜于大人这句话竟成了笑柄”。

    “这厮可恶!”,杨妃口中同仇敌忾了一句,心下却是愁,别的她或许还不知道,唐离的爱记仇和固执她可是了解的真真儿地,当日先皇在时,他就敢顶撞,为此吃小杖打地血肉模糊也不肯认错,现下鲜于琪得罪他在先,又被抓住把柄在后,以他好记仇的脾性,岂能善罢甘休?

    眼前一个是同宗同族地堂兄妹,且杨妃自己也出身剑南道,如何不知道鲜于琪必救不可?但另一个却是她平日想着、念着,现下指望着能托付后半辈子的唐离,那也是说不得重话,摆不出太后威仪的,且让她如何是好?看着同几而坐的两人,一时心中彷徨无计的杨妃竟油然生出一种自怜来,暗想着眼前这两个最亲近的人都不体谅自己,由此再想到玄宗在时对自己的百依百顺,宠爱无限,想到心酸处竟忍不住啜泣出声来,这番梨花带雨的姿态真是我见犹怜。

    眼前这形势甚为微妙,随着唐、杨二人今天常朝中正是撕开脸面,杨妃的倾向性就跟她的重要性一样愈的凸显出来,今天难得遇见这么个机会,杨国忠想看看他这个同宗妹妹到底是更看重家族还是那个小情郎;而唐离也未尝没有同样的心思,毕竟杨妃的身份太特殊,只要她一日还在内宫,她的倾向性对两人以后的安排布置都太重要了,正是都存着这样的想法,是以杨妃虽已啜泣出声,两人却都没出言相劝。本自啜泣的杨妃想着自己都这样了,他们两人还苦逼自己,一时气苦的她愈伤心,啜泣之声变为放声而哭,一时间,这*光下绝美的花萼争辉楼中便只有杨妃的哭声婉转不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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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夫行吟泽畔,伍将军血污衣冠,乌江岸消磨了多少英雄好汉?弃王图去来心快哉,一笑白云蹉;
争霸业有如车下坡,惊险谁参破?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惨祸,怎如我避风波行走在风流窝!;
回到唐朝盛世耍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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