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布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兵丁就按照昨晚户部来的大人的吩咐,开始整理难民营。
一些不幸没有挨过寒夜的难民尸体抬了出来,明显看得出来,死去的人数比之前少了好多了,而且这次,他们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被抢掉。
毕竟,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百姓们还是非常尊重死者的。
兵丁们在抬走尸体之后,在难民营里面清理出了一块空地,摆上一排桌子和凳子,然后又在难民营门口也排了一排桌子和凳子。
难民们昨晚加餐,添了火炭,又得到了承诺,心里有了期盼,jīng神显得好多了,纷纷在关注着兵丁们的行动。
兵丁们摆置的差不多的时候,难民们纷纷议论起来。
难民甲道:“昨晚那位大人说的难道是真的?”
难民乙鄙视他:“皇上吩咐的,那有可能假!”
难民丙老于世故,有点难以置信的道:“这么快就开始布置了,不像以前的官府啊。”
难民丁解释道:“当今皇上乃圣明天子,当然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
难民营中有力气说话的,都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见解,整个营地显出了一股生气。
很快,兵丁们又安排能打工的人去排队,纯力气的,会手艺的,各自成列。
还没排完队伍的时候,户部的吏员就到了。也不多加客套,分成两组。门口的凳子那一排坐了四个人,营地里面的凳子上坐上八个人。
马上,难民营里面的登记就开始了,那里的吏员忙碌的记着人名,籍贯,力气活还是手艺活等细节。
而营地外面的四个人,两个是负责登记来捐钱捐物的百姓流水,两个是负责登记做工的需求。
现在的时间还早,不说京师的百姓,连督察院的御史都还没有到。户部的官员只是因为有户部尚书的交代,所以不得不早点赶过来,把难民营里的工作先做了起来。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个御史骑着马赶过来了。见到还没有百姓来登记,互相看了一眼,暗道这个时间点果然没有来晚。然后进了兵丁所属的房子里去喝茶等待。
寒风时不时的刮过来一下,冬rì虽然已经露出了头,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时间悄悄地在流逝,屋里的御史派兵丁出来看了两回了,没见有一个百姓过来。
渐渐地,营地门口负责登记的四个吏员被冻得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转转,看着大街的尽头,心里嘀咕着:怎么一个都没有得来。要说也是,赈灾从来都是官府的事,这回却让京师的百姓来做这个事情。来多少不知道,有没有来都是一个问题呢。
事情果如他们所料,快到响午了,还是没一个人过来捐钱捐物的,甚至连登记用工的人都没有一个。
营地里的难民也不时的把目光瞧向大门处,盼望着好心人能够出现。但长时间的等待,一直让他们失望着,担忧的神情出现在了越来越多的难民脸上。
冬天的时候,百姓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更重要的是,外面很冷,所以一般都睡到很晚才起来。
到接近响午的时候,百姓们才陆续起床,张贴的布告也吸引了一些出门的人。
布告处慢慢地也越来越热闹,看得出来布告墙下的人主要分为两批人。
一批是普通老百姓,虽然不认识字,但在别人宣读布告的时候,听得明明白白,但却无能为力。这几个月京师的物价一天一个价,自己都难以过活,那还谈救济别人呢!
另外一批人,穿的体面,带着跟班,一看就是家里不缺钱的,也识得字,他们也讨论的热闹。不过更多的却是在讨论朝廷的布告怎么用了大白话,是不是朝廷没人了,写大白话,嘲笑地,讽刺地,都有。最后呼朋唤友的去吃肉喝酒了。
这个时代,没有照片,也没有录像,所以没有经历过苦难,没有类似难民的经历,光凭文字,很难让这些人能感同身受,能体会到那些人的处境有多悲凉。
其中就有一伙人在临街的一处酒楼喝酒吃肉。喝的痛快时,浑身被酒激得火热,就把窗户给打开来凉快凉快。
忽然,有个人往窗外瞄了一眼,发现有几辆车子经过,上面堆满了衣食。不由的“咦”的一声,然后趴到窗户边去看个究竟。
等看到车子去的方向确实是王恭厂方向后,回头对他的同伴说道:“速来看傻子,还真有人捐物去了。”
还真有人嫌自己钱多,去帮朝廷做好事了?这些人有点不信,纷纷拥到窗口看热闹。
果然,一共两辆平板车,一辆堆着一些破旧的麻布衣服,还有一些火炭,上面坐着一个粗布旧衣的老头。还有一辆平板车上面堆着一些粗粮,由一个同样粗布旧衣的小伙押着。
“看着也不像是那个府上的家丁,瞧那破落样,自己都没得吃吧,还想当好人。”其中一个鄙夷地下着结论。
“看着像是穷了一辈子忽然得了钱财,赶紧买尽量多的东西回家堆着,生怕再饿着似的,不像是去捐的。”另外一个有不同的意见。
“你看他们不是向王恭厂方向去的么?”
“说不得前面就拐弯了呢,那边都是穷鬼住的地方,我看还是我猜得对。”
“你们都别争了,我们赶紧吃完,吃完了去迎chūn楼耍耍,那些姐儿说不得还在床上呢,正好不用起了。”
一伙人会意的一起yín笑起来。
那两辆平板车,的确是朝王恭厂而去的,不过不是看了布告去的,而是为了兑现昨天的诺言而去的。
那两个人正是昨天钟进卫所收为家仆的一家人中的老汉和他儿子。老汉叫于海宁,儿子叫于长俭。
此时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背后有一群人在议论他们,正埋头赶路。
“爹,您说公子有多大年纪?”于长俭终归是按不住xìng子,朝着前面车上的老人说起了话。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继续驾着驽马前行,过了一会,还是回答了他儿子的问题:“看着像是二十出头的。现在的年轻人里面,还有像公子一样好心肠的人,真是少啊,特别是在京师这种环境里面。”
“爹,您说儿子能不能也像公子一样,混个官当当?”
老人听了,忽然转过头来,脸上一脸的严肃:“爹是怎么教你的,要戒浮戒躁,认真做事,有些事情自然就会水到渠成!再说公子也不是混出来的,公子见识博闻,又有救驾之功,你要好好学着点。”
“爹,我错了!”
听到儿子认错,老人才满意的转了回去。
“爹,那您说咱会功夫这事能不能让他知道?”
这次,老人没转过来,直接说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让公子瞧见了笑话。”
于长俭有点不服气的撇撇嘴,但不敢出声,让老人听见。
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地就很快走上了王恭厂前面的大街。
难民营门口,其中一个吏员不小心抬头瞧见远处过来的两辆堆着物资的平板车,一下激动了,像是看见了外星人一样,惊呼起来:“来,来人了,快看,终于来人了。”
其他三个吏员和边上的兵丁纷纷看了过去,果然是来人了啊。坐回位置的坐回位置,奔进房子里叫御史的叫御史,甚至还有两个兵丁朝平板车迎了过去。
那边的于海宁两父子拐到难民营门口的大街上后,就惊诧于难民营的动静,和他们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个,究竟出啥事情了?
那两个兵丁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熟人。昨天由东厂的人交代送走的人,自然有印象的。
带着敬意,问明来意后,引导他们走向那边登记捐物的吏员那里。
等走到难民营门口的时候,于海宁父子也搞清楚了情况。心里明白,中兴伯急人之所急,这么快就有了动静,使得难民营的乡亲有了生机。不由得涌起了一阵的感动和自豪,觉得做公子的家仆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降低。
第六十二章 义捐
两个御史这个时候已从房子里出来,明白了前因后果,对这个老汉也有点佩服,能够转身就把刚得到的十两纹银捐出来,而且不是口头说说而已。这样的人,他们还真没怎么见过。
很快的,在御史的监督下,登记完了物资。于海宁本来还想过去跟昨天在身边的那些人说下,中兴伯的东西已送到。但看着营地里早就不是昨天的那个环境,几万人,也找不过来,就算了,回去还借来的平板车了。
户部的吏员手脚都还没活动开,就又闲得无事了。
其后,断断续续地来了几个,都是奉了府里老太太,夫人之类信佛人的命令来捐款的,户部的吏员也都认真的记了下来。
再说那一伙公子哥们,吃得酒足饭饱,相约来到迎chūn楼。
此时,里面的姐儿刚起床,杂役也还在打扫卫生。这伙人就先在大厅喝起了茶,大声的聊着天。
其中有两个人无聊,又拿大白话的布告来当笑料讲,嘲笑起朝廷来。
迎chūn楼的头牌,月儿姑娘,正好梳洗完毕,隐约听到那两个家伙聊的内容,有点奇怪,让服侍她的丫鬟小柯去打听打听。
很快的,小柯打听完了上来跟她说起这个笑话。
没想月儿根本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笑,而是站起来,匆匆下楼。小柯带点奇怪,跟着月儿下去。
楼下大厅的一桌公子哥看到迎chūn楼的头牌月儿姑娘,朝他们走过来。都兴奋起来,纷纷迎了过去。
月儿姑娘见他们围了上来,就停住脚步,向他们浅浅地福了福,然后张开樱桃小口:“请问,是哪两位公子在谈那个,那个大白话的布告?”
一伙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月儿姑娘是什么意思。不过能和月儿姑娘说说话,也是乐意的,那两人就承认了。
没想月儿姑娘带着笑容,轻声细语道:“两位公子少年才俊,不知是否记得布告内容?”
大白话的一个好处,就是容易记忆。
大家都想表现一下,没想其中一个自告奋勇的抢先说了:“月儿姑娘,本公子记得,记得一字不漏。”
月儿姑娘朝他一笑:“能否劳烦公子背一次给奴家听听?”
都以为月儿姑娘是想听笑话。那个人就背起了布告上的内容,还抑扬顿挫的卖弄着自己的朗读水平。
没想,整个布告背完了,也没见到预想中月儿姑娘笑得花枝招展的模样,反而没有了开始的那丝笑容。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难民营的情景,但东阁大学士温体仁的文笔不是盖的,有过苦难经历的月儿姑娘深深地体会到了那大白话布告里面难民的悲凉处境。
她朝周围的公子哥们福了福身,然后道:“奴家有些不舒服,先上楼了。小柯去拿些奴家珍藏的龙井茶给各位公子泡了品尝品尝。”
说完后,转身上楼。开始走得不快,等到楼梯的一半时,忽然加快了脚步。
下面的公子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道是谁吓到了月儿姑娘,怎么跟逃似的。
月儿姑娘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眼泪像断了绳的珠子,落到了脚下。
月儿姑娘想起了儿时的噩梦,辽东大地上,建虏肆虐,大量汉民被屠杀,父母带着她逃到了东江岛,却因为饥寒交迫而被迫卖掉了自己。那些苦难经历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哪怕她现在已经是衣食无忧的迎chūn楼头牌。
现在朝廷布告上说京师里面有一群和自己以前一样经历的人,正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朝廷无力赈灾,号召百姓进行捐助,想着那难民绝望的心情,月儿的心一阵阵的疼。
没有想多久,就让刚送完茶叶回来的小柯去把和她一起从辽东过来的姐妹们叫过来,说有要事商量。
等她的姐妹们带着诧异的神情过来了后,月儿姑娘把情况做了说明,表示要把自己的积蓄捐出去,看姐妹们的意思怎么样,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
除了个别考虑要存自己年老珠黄后的养老钱而犹豫之外,其她人都毫不犹豫的赞同了月儿的意思。就算那几个有考虑的,也都表示要捐一部分。
把捐出来的银两凑在一起算了一下。竟然有足足两百六十六两之多。
这么多银两怎么送过去,光凭几个弱女子实在是不安全。
最后还是月儿姑娘拿定了主意,让小柯去请老鸨过来。
迎chūn楼的老鸨,是个中年妇女,一看就是一个很jīng明的人,此时却带着一丝疑惑走进了月儿姑娘的房间,大清早的,会有什么事情呢。
等到弄清楚了月儿姑娘请她过来的原因之后,愣了片刻,然后马上就同意了月儿姑娘的要求,另外还表示,迎chūn楼作为一个有节cāo,富有同情心的烟花之地,也要出一份绵薄之力,要捐一百两纹银。同时派出护院打手,护送月儿姑娘们前往王恭厂捐款。
房间里的姑娘们见老鸨有如此的同情心,先是好奇,然后纷纷表示能在如此善良的妈妈手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很快,迎chūn楼的捐款队伍就出发了。
最前面一辆车的情况是,一个打手,举着“捐款”的牌子坐在最前面,后面位置,有一个大鼓固定着,一个打手负责敲鼓。这辆车子的最后面,背对着车头坐着一伙迎chūn楼的乐师,吹着唢呐等乐器。
第二辆车,是捐款的姑娘们。
第三辆车,还是一群打手,拉着横幅,上写“迎chūn楼及姑娘们义捐三百六十六两纹银”。
在出门之前,老鸨还特意嘱咐了第一辆驾车的人,让他带着车队,多绕点路。
月儿姑娘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了老鸨的用意。有点无语,但回头一想,自己的用意,不也实现了么。于是,心里也就释然了。
那伙公子哥们在一边从头看到尾,直到捐款车队离开迎chūn楼,才缓过神来。
这些人,有的连道倒霉,早知道就不说了,这下没乐子了。
有的人说换一家不就得了,那还没有乐子。
但也有几个若有所思,告辞了同伴,回家去了。
jì院基本都是在一条街上的,迎chūn楼的这份动静,惊动了其它jì院。
能开在京师的老鸨都不是笨人,一见迎chūn楼的阵势,顿时明白了用意。也不甘落后,纷纷做出了相应的行动。
一时之间,京师的很多人都被街上的喧闹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明白了原委后,有骂作秀的,也有骂不要脸的,当然,也有佩服的,惭愧的,不一而足。
这也影响到了一些比较富裕人家观点的转变,总不能比风尘女子还不如吧,也准备捐点东西。
沉静的京师一下热闹了起来。
王恭厂的吏员,看着登记簿上面寥寥无几的几行文字,有点叹气,也有点无奈。
本身就是朝廷该管的事,让老百姓来做,老百姓会乐意么?这不,一共才来了几个人。就这么点东西,够几个难民过冬啊!
正当他们为这些难民哀叹的时候,听到了远处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
一时之间,吏员,兵丁,难民营里面的难民,还有屋里的御史,都被惊动了,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出了什么事了?
很快的,队伍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个时候,已经形成了浩浩荡荡的一支车队,各种乐器,标语都有。
难民营这边的人根本不用猜他们的来意,因为全写那横幅上了。
两个御史相对无语,终于盼来了捐款的人,结果却是如此身份之人。
难民们却不是这个想法,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生死挣扎的时候,伸手帮了他们一把的,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是感激的。中国人不就传承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思想么!难道还有哪位听到过这句话有限制条件,一定要有什么样的身份才要感恩?
很快,这么大的动静,被刚放出笼子的东厂番子调查清了原委,一份报告送到了崇祯皇帝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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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纪念明末那些节cāo比有些读书人高得多的风尘女子!
第六十三章 荣誉榜
崇祯皇帝正在文华殿议事,看到义捐的奏章后,久久不语。
底下的臣子很是奇怪,那个奏章是谁让王承恩转递的,好像没经过内阁。是什么内容,让皇上半响不语。
一时之间,臣子们纷纷猜测起来。辅臣李标甚至直接出言:“陛下,请问奏章上的是何内容,让陛下为难,可否让臣一观,为陛下分忧?”
崇祯皇帝抬起头,看看他,道:“也好,让诸位臣工也都看看。”
王承恩过来接奏章的时候,又听到崇祯皇帝道:“去把钟师傅请过来。”
王承恩把奏章转递给了李标后,就安排殿外内侍去传钟进卫觐见。
大殿中的人一见奏章到了李标手里,相同地位的几个都急不可耐地围了过去,而稍微低点的就竖着耳朵想听听动静。
崇祯皇帝在上面看见了,说道:“诸位臣工都看一遍,看完后等中兴伯过来再说话。”
钟进卫昨晚和阿奇搞的很晚,内侍过去的时候,钟进卫才刚起来。不用上班,起那么早干嘛。
货币这东西,比想象的复杂啊,想想写写,改改涂涂,等到最后和阿奇一起搞完奏章的时候,都是凌晨一点左右了。
既然是崇祯皇帝相招,不能不去,就带着货币实施方案以及货币经济重要xìng的两个奏章,跟着内侍去见崇祯皇帝。
到了文华殿后,发现那些大臣都看着他。虽觉奇怪,但也没管他们,自个去给崇祯皇帝见了礼。
崇祯皇帝让人把奏章给钟进卫也看了。幸亏王承恩写奏章的时候,加了标点符号,因此,虽然还有几个繁体不认识,但连猜带蒙的明白了奏章上的内容。
见钟进卫也看完了奏章上的内容,崇祯皇帝说话了:“昨rì号召京师百姓捐助救灾的主意是钟师傅出的,现在钟师傅来了,奏章也看了,诸位臣工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朝臣们以为会是士人,平民,富商等捐款,心里也认可。可想象中的人没出来捐,反而是贱籍的人先出来捐款了。这不是在打脸么!
辅臣李标义愤填膺的出班反驳:“非也非也,你看这些风流场所,竟然敢在京师敲锣打鼓,打着各自的旗号惺惺作态,兴风作浪。”然后又转身向崇祯皇帝道:“臣请严惩这些烟花之地。”
不过也有人有不过的看法,户部尚书毕自严首先出班:“陛下,臣等惭愧,是臣未尽职责,让朝廷失了脸面。”
平时风流之时对这些女子好点,就不安安分分的待在里面,出来搞出这么多事情。确实该严惩一下,让她们好好认识认识自己的身份。成基命想到这里,出班附议李标的提议。
辅臣温体仁看不下去了,也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该奖赏这些肯捐助的女子。人家身为贱籍,却能为国分忧,不似一些人,吃喝玩乐样样jīng通,不敢落后,为国分忧,却一毛不拔。”
李标和成基命一听,明显是针对着他俩刚才的话。
于是,一个怒喝道:“你说什么?”另外一个吼道“住嘴。”
温体仁也不等崇祯皇帝有表示,转身看着他俩道:“怎么,心虚了?”
然后转身又对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大明朝历来有句俗话: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但现在又有了新的开门七件事。”
崇祯皇帝有点好奇,问道:“哪七件新的开门事?”
“新的开门七件事是:谈谐,听曲,旅游,博弈,狎jì,收藏,花虫鱼鸟。”温体仁回答完崇祯皇帝的话后,正了正脸sè又道:“陛下,就是有些官员喜欢这些,带动百姓仿效,导致世风rì下。此俗话就是一明证!”
顿了顿又道:“这开门七件事,无不以财力为基础,朝廷俸禄不多,就开始贪墨受贿,包庇jiān商,偷税漏税,而致国库空虚。”
“没有的事。”
“是啊,没听过还有这七件事。”
“大明百姓富裕,玩得起这些,乃是陛下之德政。”
“......”
温体仁的话音刚落,一群人就各说各话,否认的有,拍马屁的也有,就是要扯开温体仁说话的重心。
崇祯皇帝在上面看着这些闹哄哄的场面,不由一阵腻味,心知温体仁说的怕是真的。现在一涉及到吏治,就一堆人出来阻扰了,这些人,真正能做事的没几个,拖后腿的反倒有一堆。
建虏还在京畿,京师百姓等待赈灾,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先放一放。崇祯皇帝看向钟进卫问道:“钟师傅,你怎么看这个捐助的事情?”
那些大臣一看皇上没有接温体仁这个话题,也就不闹了,看中兴伯有什么说法。
钟进卫在一边倒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明末的风气,有所耳闻。是要引导引导才行,不能一切向钱看,一切都以个人享受为目标,这种风气持续下去,迟早要亡国,就是不亡国,也会丢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眼下崇祯皇帝的问话,刚好是个引子,于是,他答道:“陛下,臣以为,不管这些烟花之地,是作秀也罢,还是惺惺作态也罢,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这么做了,朝廷有没有好处,难民有没有好处,布告的目的有没有实现。这些才是我们评判事情好坏的依据。”
钟进卫见崇祯皇帝点点头,认可自己的说法,就继续道:“朝廷在布告里没有说明什么人能捐,什么人不能捐,捐的话,是只能悄悄的捐,还是可以敲锣打鼓的捐。这些都没有说,所以,要定她们为哗众取宠,也有不教而诛的意思。臣以为不可取。”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没有严惩响应朝廷号召而进行义捐的人。崇祯皇帝点点头,做了结论:“朕也以为,不管良籍还是贱籍,都是朕的子民,不能因为其在贱籍而对其所做之善事加以惩罚。”
崇祯皇帝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就扫着刚才嚷嚷说要严惩的那些人,看得那些人心里发毛。
崇祯皇帝看完一圈后又看回钟进卫身上,道:“钟师傅,朝廷对此事须有个反应,你看是怎么处置的好?”
钟进卫想了想,回奏崇祯皇帝道:“陛下,臣觉得,可以针对赈灾京师难民这件事,出一个荣誉榜,或张贴布告,或刻碑留念,或记入地方志里面,以示表彰。对事不对人,不管良籍贱籍,只要参与了赈灾,都记录上去,供人学习之,倡导社会风气向良xìng转化。”
“钟师傅,何为对事不对人?”
“就是不问出身,只管有没有做这件事。”钟进卫解释道。
温体仁表示赞同:“臣以为此法甚妥,不费朝廷钱粮,就能扬其善,树其榜样。”
“臣附议。”毕自严也奏道。
之前说要严惩的那些大臣主要是因为觉得对比之下丢了脸面,经过温体仁一搅乱,崇祯皇帝再一定论,又不是利益攸关的事,因此也就不再反对,默认了此事。
崇祯皇帝说道:“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温卿兼着礼部尚书的差事,就由你来安排此事吧。”
“是,陛下。”温体仁躬身领命。
崇祯皇帝想了下,对着温体仁补充道:“对于首先倡导捐助的月儿姑娘,荣誉榜中要位列第一,以示鼓励。”
然后又转向钟进卫说道:“那个于海宁父子是钟师傅的家仆,虽是第一个捐助的,但其是在朝廷布告之前有过承诺的,所以就不写进去了,也为你避嫌,你可同意?”
钟进卫当然没问题了。
处理完了这个事情后,午膳时间已到,就散会吃饭。
钟进卫把刚才还一直留在手里的两个奏章给了王承恩,也准备回去吃饭。
没想刚出殿门,就又被崇祯皇帝喊了回去。
啥事情啊,咱的早饭都还没吃呢!钟进卫心想。
第六十四章 舆论之论
钟进卫一回到殿里,崇祯皇帝就问了:“钟师傅,这个货币的奏章分两个是因为一个写的太多了?朕记得说过,钟师傅的奏章不限字数的。”
崇祯皇帝要求别的臣子,送上来的奏章要控制字数。但对钟进卫例外,因为他目前为止只会大白话。
钟进卫一听是这事,早知道就先吃了饭再递了:“啊,这个,臣有目的的。”
“哦?”崇祯皇帝一听,有点疑惑。
“陛下,臣以为,其中一个奏章里面论述货币金融重要xìng的那个,最好在有限范围内知道就可以了。传出去就没法尽可能长时间的多坑别的国家了。”
说到这里,钟进卫想起一些事情有遗漏,就又奏道:“陛下,这个纸币的事情,朝廷越早搞越好。但纸币的样式和名称最好和之前的大明宝钞有所区别。对了,可以参考我带来的那些纸币。不过那些纸币可能会暴露我来自后世的身份,所以不能让不该知道的人看到。”
崇祯皇帝点点头:“钟师傅不说,朕还真容易忽视这些关键的细节。钟师傅,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钟进卫想想,果然还有,于是说道:“陛下,经您一提,还真想起落下了两件事情。”
呵呵,朕就知道钟师傅有丢三落四的小毛病。
“陛下,第一件事情是有关赈灾这个事情,最好能制定个章程出来,可以向全国推而广之。现在国内受灾的地方很多,国库空虚,需要民间的力量参与进来。”
是啊,东南西北,不管哪个方向都有灾情,朕实在是没钱来赈灾。要是民间能出把力,等朝廷缓过来,必然会有所表示才成。崇祯皇帝在内心感慨,他对着钟进卫道:“钟师傅说的是,不过,让民间来代替朝廷的职责,朕深感惭愧。”
“陛下,现在国库空虚又非您登基后才有的事情,只要以后好好造福百姓,好像有一个什么词,哦,对了,是内圣外王,能做到这个,就是咱大明百姓的圣明之君,老百姓都会感激的,会以大明的子民而自豪。”
“内圣外王么,朕一定会做到的。”崇祯皇帝露出坚毅的表情,肯定的对钟进卫说道。然后又问:“钟师傅,还有一件是什么事情?”
“舆论引导。”
舆论引导,崇祯皇帝还是知道的,不过明朝的舆论控制是很小的。
比如,贴大字报,都贴到紫禁城城墙了,一般不会降罪,只要贴的大字报不是匿名的就成。敢说不敢露,明朝也是要严打的。
再比如,大明东南,文人集社,说什么话的都有,各种思想如雨后chūn笋,纷纷破土而出,朝廷一般都不加干涉,甚至是危及皇权的观点,最多也是抓抓当事人,封个书院而已,不会搞什么文字狱。
大明朝两百七十多年,因言获罪的很少,有名的海瑞骂嘉靖,最后也没事,还升官了。
钟进卫特意提到舆论引导这个事情,肯定是有其用意的,崇祯皇帝道:“钟师傅,能否细细说说?”
“陛下,臣所说的舆论引导,主要是指,对百姓的言行,社会的风气,要有个引导作用。最好是有专门的人,专门的部门来做。”
古代的贞洁牌坊之类的,也是一种舆论引导,但这基本是由地方乡绅或者官员发起,随意xìng比较大,影响面也不是很广。
另外,明朝的监察制度是中国历史上最严密的。督察院,各科给事中,总督,巡抚,东厂,锦衣卫等等,这些机构都是有监察之责的。但都有一个通病,就是监察基本都是针对官员,地方首领的。没有针对社会风气的一个监察,引导。
“比如说这次,那些jì院的行为,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钟进卫喜欢上了打比方的说法。
崇祯皇帝一听,什么,让朝廷向jì院学习?
钟进卫知道崇祯皇帝可能会反感这个,赶紧继续解释道:“陛下,臣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原因很简单,jì院的宣传效果很好,让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要捐款的事情。而朝廷的布告,贴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如果百姓不出门,就不知道,出门看了布告,可能对于难民的处境难以感同身受,产生不了捐款的冲动。布告的效果远没有jì院那敲锣打鼓,吸引百姓观看而达到自身效果来的好。”
“钟师傅,你说朝廷还不如jì院?”崇祯皇帝有点不能接受。
“陛下,臣只是就事论事,但就刚才臣说的这件事来讲,因为实施手段的不一样,所以效果不同,差别就区分开来了。”
“那该如何做为好?”
“朝廷要主动,要宣传,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让最多的人知道朝廷的目的。”
朝廷其实也有这种宣传的,那是有重大事件的时候,通过层层传达,到里正一级进行挨家挨户的传达。但如果经常这样做,会被御史弹劾扰民的。
崇祯皇帝说了他的顾虑。
钟进卫想了想,道:“那可以这样,成立宣传队,就是在一些固定场所,搞演出,比如,唱曲,演戏的方式来传达,百姓爱看,又生动形象,会比只是用布告的方式更容易让人接受,了解。”
“朝廷有必要花这个jīng力和物力来做此等事么?”崇祯皇帝有点无法理解。
“陛下,辽东的苦难,江南富裕之地的百姓恐怕难以想象吧,如果把辽东的苦难以唱曲,演戏的方式传达过去,激发江南百姓的同情心,那朝廷的征税,赈灾是不是会更容易让百姓接受?”钟进卫反问道。
看崇祯皇帝不说话,又问道:“陛下,现在这个时候有报纸了吧,哦,是那邸报。”
“是的。”崇祯皇帝这下点点头。
“这个邸报也是有用的,可以把一些好人好事放上面传抄天下。不过,邸报是给读书人看的,百姓想知道内容还得靠读书人说给他们听才行。读书人如果曲解歪意的话,百姓也会被误导,而曲子,戏曲却能直接被百姓听懂,看懂。”
钟进卫顿了顿又说道:“陛下还记得臣以前说的草民的力量么,如此一来,草民的力量就可以被陛下所用,而不会被读书,当官的隔绝于陛下和草民之间的联系。”
听钟进卫说了这么多,崇祯皇帝虽然觉得是有点道理,但也不是很重视。基于对钟进卫一贯的信任,他说道:“好,那就依钟师傅的做,朕回头让温卿来跟进此事。”
钟进卫也没察觉自己饿着肚子,费了那么多口水,崇祯皇帝其实不怎么上心。现在见崇祯皇帝答应了。就想告辞回去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王承恩跟崇祯皇帝汇报说:“陛下,东厂汇总过来的消息,有说兵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汰弱留强的整军进行的并不顺利。”
崇祯皇帝一听,这么重要的一个事情,反而没有顺利实施,有点急了:“为何如此?”
“据说是诸总兵在抵zhi。细节尚未知晓。”
“快,传孙师傅前来觐见。”崇祯皇帝忙道。
“是,陛下。”王承恩躬身回答道,然后准备退出去安排此事。
崇祯皇帝心里既急又担心,眼角瞄到了钟进卫准备出殿。脑中灵光一闪,忙对王承恩道:“等等。”
然后转向钟进卫:“钟师傅,朕有话对你说,先等等。”
第六十五章 监军
“好的。”钟进卫见是崇祯皇帝叫他,就只好乖乖的回到殿中。
“钟师傅可否前往城外军营一趟,看看孙师傅遇到了什么情况,能否帮其出谋划策,解决问题?”
原来钟进卫平时的表现一直给了崇祯皇帝一个印象:什么困难一到钟进卫那边,都有方法可以解决。所以刚才看到钟进卫的时候,想到了这个主意。
去古代军营啊,没去过,还挺向往的。钟进卫一边想一边回道:“是,陛下。”
崇祯皇帝转头对王承恩道:“你派几个东厂番役保护钟师傅前往城外大营。”
“陛下,中兴伯目前只有爵位,未有职位,以何名义前往城外军营?”王承恩提醒崇祯皇帝道。
崇祯皇帝想了想道:“以监军名义前往即可。”
钟进卫在边上一听,监军啊,我喜欢,权力很大,又可以不干活。
辞别崇祯皇帝,钟进卫随着王承恩一起出了殿门。
王承恩转头对着钟进卫说道:“请中兴伯在午门少待,咱家派人去东厂,择护卫过来向中兴伯报到。”
钟进卫见他提到护卫的事,想起之前用的两个,就对王承恩说道:“王公公,上次的顾百川和王鹏不错,要他们两个有空的话,陪我一起去军营吧。”
王承恩笑笑,道:“看来这两个小崽子干活不错,被中兴伯惦记上了。行,咱家就派这两人过来。”
“哦,还有个事儿,要麻烦下王公公。”钟进卫又想起一个事情。
“中兴伯,请讲。”王承恩不敢嫌钟进卫事多。
“麻烦王公公派个人告诉下阿奇,就说我出外办差,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让她不用惦记。”钟进卫说这事的时候,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王承恩笑笑,中兴伯还挺记挂着女人的。当下表示没问题。
很快,顾百川和王鹏赶到午门来拜见钟进卫。两个人都是有头脑之人,这种被领导惦记上的好事,当然是喜欢的紧的。他俩马上对钟进卫表示感谢,什么愿为效劳的话,一见钟进卫就送了一箩筐过去。
钟进卫也很高兴,都是熟人。于是,三人加一个传旨宦官前往京师北面的大营而去。
钟进卫这回还是骑马,已经骑过一天了,今天控马更熟练了些,小跑而行。
两个番子这回没有穿便装,骑马跟随钟进卫身后,不时吸引路上行人的目光。
出得城门之后,就见到了离城二里左右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帐篷。左右伸展,看不到尽头,很是壮观。
行得近了,才发现这个军营并没有和书中所写的一样,并没有壕沟,拒马之类的玩意,只是像野营一样,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甚至还有许多兵丁根本就没有帐篷,直接露天的。比京师里面的难民好点的是,这里的火炭供应比较充足,能看到每个军营块的边上堆了不少。
他们几个人,一直到入了营门,才有旁边坐着的几个兵丁懒洋洋的站起来,拦住他们,也没看印信之类的,看看装束,就直接放行了。
一路前往孙承宗所在的中军帐,因为更近了,营地地情况看得更清楚。钟进卫发现有的兵丁只是有杠木制长枪,身上的衣服,各式各样的都有,而且破破烂烂的,不要说有盔甲的,有皮甲的都很少。甚至钟进卫还发现,兵丁里面,老大爷,小毛孩都有一些。
钟进卫很是无语,这就是古代士兵,能和建虏去肉搏?
接近中军大帐的时候,能看到守卫的兵丁了。只见那几个兵丁都是壮年小伙,全身披甲,一手持红缨枪,一手握住腰刀的刀柄,一丝不苟的站着。
听闻马蹄声传过来,另站一侧的一个小旗出来右手伸掌,拦道:“中军重地,下马步行。”
传旨宦官端坐马上,尖声道:“有上谕,给兵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然后催马前行。
小旗听了,又见后面跟着是厂卫,不敢阻拦,一边引导上差前往中军帐,一边派人火速飞报给孙承宗。
钟进卫进了中军帐,感叹这里面真是大,把这个帐篷搭起来,估计得费不少时间吧。
很快,孙承宗就出现在众人眼前,于是,传旨宦官按部就班的传旨,把崇祯皇帝的意思传达给了孙承宗后,就拍拍屁股回去了。
孙承宗心里嘀咕:这事情老夫都头疼死了,拿那些兵痞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一个毛头小伙,从未有从军经历,能有什么本事来出谋划策。
不过,一则孙承宗也是会做人的人,二则崇祯皇帝对中兴伯非常重视,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三则中兴伯于自己有推荐之恩,所以心里虽然有点轻视钟进卫,但言行上都没有表露出来。
“中兴伯过来辛苦了,可曾用餐?”
“啊,孙大人说得是,我早餐都没吃呢,就被皇上给抓去,饿死我了。”总算有人记得问自己有没有吃饭了,钟进卫感激的回答道。
孙承宗一愣,自己只是一句例行的客套话,没想还真问出个没吃饭的,这回答还这么有特sè,言语里透着埋怨圣上的意思,也只有中兴伯能这么说了,其他人谁敢。
当下,孙承宗赶紧安排钟进卫吃饭。顾百川和王鹏这次倒是吃过饭的,不用陪着钟进卫再用餐了。
虽然军中饭菜简陋,但钟进卫还是吃的满意,拍拍肚皮道:“总算解决了。”
孙承宗见钟进卫吃完了,就请他到大帐议事,钟进卫也很奇怪,怎么以孙承宗这么有名的牛人,都还搞不定裁兵,到底是个什么难题?正好可以问一问。
刚一坐定,钟进卫就迫不及待的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孙大人,裁兵不好裁么?”
孙承宗是见识过多次钟进卫在圣上面前的言行,所以对他直接了当的问自己这个问题,虽然有点质问的意思,但也不见怪,更何况中兴伯还是圣上特意为此事派来的监军。
“老夫有负皇上的重托,甚感不安,所幸皇上派中兴伯过来帮老夫出谋划策,当能尽快了解此事。”
不是说孙老头是个耿直的人吗,怎么也这么会拍马屁了?钟进卫有点惊奇刚才听到的话。其实他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古代宦海沉浮的人,怎么可能是一根筋的呢。
到底是什么困难都不知道,钟进卫自然不敢夸海口,连连谦虚,然后再问道:“孙大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裁兵推行不动?”
孙承宗习惯的用手捋了捋额下长须,然后道:“正好老夫要召集众将前来参拜监军,老夫会当面问他们汰兵情况,中兴伯一听就明白了。”
很快,“咚咚咚”的大鼓声音响起。孙承宗在中军帐主帅边上的位置按了把椅子,请钟进卫坐了。然后自己在帅座上坐了等待众将前来参拜。顾百川和王鹏就站钟进卫的后面拱卫着。
钟进卫坐在那里,不禁有点期待,又有点激动。以前最多是在电视里看到这样的场景,议事的时候,一排一排的将军,威风凛凛的。马上自己就要参与其中,而且还是自己坐这里,等着那些将军过来参拜。吼吼,很期待啊!
不过,让钟进卫感到意外的是,第一个赶到中军帐的,竟然不是披甲戴盔的武将,而是一个文官。更惊奇的是,这个文官竟然不是斯斯文文的那种,而是一个正当壮年的彪形大汉,但露出来的皮肤却又很白的一个人。
只见这个壮汉文官上前抱拳:“参见本兵。”
孙承宗对他点点头,道:“九台一边少待。”
钟进卫脑门一串问号:九台,谁啊,没听说过明末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那壮汉文官也奇怪孙承宗身边怎么坐了一个布衣,身后还站着两个东厂番子。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是东厂的人,那又为何不穿东厂的服饰呢?
正当两个人在互相打量的时候,其他各路领军将领开始陆陆续续的赶过来了。
每个赶过来的将领都对钟进卫感到很好奇,但也没有多问,站在两侧待命,或者互相窃窃私语。
三通鼓完毕,钟进卫见大帐里面还没有站满人。不禁心想,怎么这么连绵的军营就只有这么多将军?心里不禁有点疑惑。
第六十六章 汰兵
钟进卫看看孙承宗,见他好像还在等,丝毫没有开始军议的苗头,就把身子往孙承宗那边挪了挪,然后小声的问道:“孙大人,人都到齐了么?”
孙承宗抬头见是钟进卫,不由有点苦笑,放低他的大嗓门道:“这群是将爷!”
钟进卫还不是很明白,不是应该军纪森严,三通鼓毕,诸将都聚齐,然后开始议事,迟到的要打军棍的么。怎么看孙承宗的意思,好像不能奈何他们。
果然,后续又开始来人了,孙承宗也没有说要打板子,态度跟前面来的那些差不多。
估摸着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孙承宗终于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道:“军议开始。”
底下互相小声聊天的人才闭嘴,站得有模有样。
“诸位将军,皇上派来一位监军,就是本兵身边这位。”孙承宗一边介绍,一边指了指钟进卫。
钟进卫见孙承宗介绍自己,学着电视上看来的礼节,站起来对下面各将抱拳拱了拱手。
孙承宗的话音在继续:“监军就是新封的中兴伯,钟进卫。”
这个时候,公侯伯还不是很泛滥,这些个军头都还没有得到爵位赏赐,钟进卫的地位就高了。
一些军将见孙承宗介绍了钟进卫原来是监军,还是中兴伯,于是,纷纷殷勤的出列见礼。
钟进卫最关心的是那个好身材的文官是谁。
马上,那个文官出列向钟进卫抱拳道:“下官,大名府知府兼按察使副使卢象升,见过监军。”
啥,卢象升,他就是卢象升啊!钟进卫一听,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就拱拱手算是还了礼。
其他人见此也没啥觉得有特别的地方,因为卢象升是文官,这么郑重对待也无可厚非。
等大家见礼完毕之后,孙承宗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诸位将军,汰弱留强的裁军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
“报本兵,都已裁完了。”
“报本兵,已遵令在裁,午后定能完成。”
“报本兵,未将本部已全是强兵了。”
“......”
这些领兵将领纷纷出列做了表态,基本都是完成任务的意思。
钟进卫在一边听了有点奇怪。皇上不是说汰弱留强的整军计划实行的不顺利么。而且问孙承宗的时候,他好像也是一脸苦笑。怎么现在全部完成了呢,这不是很好么?
钟进卫想到这里,拿着疑惑的眼神,转头看看孙承宗。
孙承宗读懂了钟进卫投过来的眼神,也没解释,只是对着帐下说道:“既然已完成,各部报下裁军结果。”
底下没有人当出头鸟。
孙承宗就补充道:“请卢知府这列开始顺序汇报。”
卢象升一听,出列抱拳,回道:“本府带兵及民壮一万两千三百二十三人。经本府筛选,余八百一十二人,其余人等,明rì由大名府兵备副使带还大名府。”
钟进卫一听,裁减了那么多啊,这不是很成功么。
底下的那些将领一下也嗡嗡嗡起来,只是都不敢大声的讨论。
孙承宗一听,也很是高兴。道:“卢知府,你是怎么筛选的?”
“本府不用五十以上老者和十五以下少年,不用家中独子,不用父子皆在者,不用兄弟皆在者,不用家中唯一支柱者。然剩三千四百余人。后举百斤石锁走百步不喘着留,故只剩八百一十二人。”
“好!好!好!”孙承宗一听,很是满意,连续三个好。没想钟进卫一来,就有好消息了。
“卢知府辛苦了,下一位。”孙承宗笑着道。
钟进卫在边上听了,心想,偶像就是偶像,动作神速,裁军又合理,不愧后世有人说卢象升是明末的岳飞。
下一位是辽东总兵祖大寿,他出列道:“末将麾下共两万零三百余骑,几次血战后减为一万八千二百骑。此次无弱兵可减。”
孙承宗点点头,关宁军的骑军,而且这次带出来的都是jīng骑,没有弱兵也说得过去。
这个祖大寿也是有名气的,历史上,人肉都吃。钟进卫把样貌也记下了,肯定还会打交道的。
“下一位。”孙承宗在那边继续了。
这次出来的是保定总兵曹鸣雷,他报道:“末将麾下共一万五千八百余人,本次淘汰弱兵一百人。”
这下问题不就来了,孙承宗看看钟进卫。好像他没察觉有问题,孙承宗就又问曹雷鸣道:“你部骑军多少?”
“禀本兵,末将共有骑军两百三十二人。”
“那么说其余一万五千来人全为jīng锐步卒了?”
“正是!”保定总兵丝毫不脸红。
孙承宗瞄见钟进卫开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就面无表情地道:“下一位。”
宣府总兵侯世禄出列:“末将麾下共有三万四千六百余人。经过本次汰兵,剩三万四千人。”
“这么说,你部汰兵六百余人?”大嗓门问道。
“正是!”
“骑军多少?”
“一千八百九十人。”
“嗯,下一位。”孙承宗那边麻木的又说道。
昌平总兵尤世威出列:“末将麾下共有二万九千七百余人。本次去弱四百二十余人。”
然后不等孙承宗问,直接回答道:“本部骑军共有一千五百七十人。”
钟进卫的眉头皱了起来,就算不是后世来的人,光看看建虏入关之后,所向披靡的事情,就知道这些人说话不实。
要有那么多强兵还败成这样,那建虏难道是穿越过来,个个都拿着机关枪扫shè的么。冷兵器,双方差不多实力的话,伤亡比就不会差多少。建虏怎么可能损失的起,还能在京畿之地耀武扬威?
钟进卫在想着,底下的将领继续在汇报,差不多都是和之前的几个一样。淘汰的弱兵比例少的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钟进卫都不想再听下面那班将领在忽悠了,这肯定不是事实。
想想自己来中军帐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兵丁,听着下面将领的话语,钟进卫颇觉得有些刺耳。于是,他出言打断了下面将领的汇报,直接说道:“诸位将军,你们是怎么个标准淘汰弱兵的?”
谁都没答钟进卫,大帐一片安静。不是说看不起钟进卫,地位在那摆着的,关键是这问题不好回答。
孙承宗发话了:“保定总兵曹鸣雷。”
“在。”曹鸣雷面无表情的出列,心里暗道倒霉。
“你来答监军的话。”
“未将自有一套辨别强弱之法,监军未在军中待过,末将说了也说不明白。”
“讲!”孙承宗给他一个炸雷。
“是。”诸将对孙承宗还是有一份敬畏之心的,毕竟人家是老资历的人。
“末将察其言,观其sè,因此辨别出是强是弱。”
钟进卫听的还是一头的黑线。
孙承宗又点了几个将,结果说和没说基本没什么区别,都是取决于这位将领本人的判断。
最后,孙承宗都听得腻味了,拍了下帅案,直接说道:“皇上有旨意,朝廷军需短少,不足支撑大军使用。你们要还是这么个汰法,到期大家一起饿肚子。”
底下的将领没有一个说话。
“散了散了,回去再汰。”孙承宗不想再看到这群老油条。
盔甲铁片的撞击声马上响起,然后慢慢远去。
等到没动静了,孙承宗对着钟进卫道:“中兴伯,可是看到了。”
“嗯。”钟进卫点点头。
“今天还是有好消息的,至少卢知府那边已经汰兵完毕,老夫也知道其留下的虽不一定是强兵,至少是身强力壮之士。”
钟进卫想着一个问题问道:“为什么孙大人不直接定个标准来汰兵呢?”
“如何个定法?”
“就像卢知府一样。”
孙承宗摇摇头道:“中兴伯不知道,这里的道道不一样,像卢知府那样的,大明的军队里面,现在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然后孙承宗下了定论:“卢知府的这个汰军方法,在现在大明的军队里是实现不了的。”
钟进卫奇怪了,问道:“为何?”
第六十七章 将爷
孙承宗“呵呵”一笑,然后看看大帐内只有他们两个,以及东厂的两人,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要瞒皇上的,所以也就没什么顾虑,给钟进卫仔细的分析道:“原因还确实比较复杂,老夫一一说给你听。”
钟进卫点点头,仔细地听着孙承宗的分析。
“卢知府本身是个文官,平rì里并不带兵。这次勤王,他是临时征召了大名府的军户,壮丁,衙役而组成的勤王军。别的勤王将领都是武将,所带的也都是他们平rì的部下。这是第一个不同。”
钟进卫点点头,表示认同。
孙承宗继续分析道:“卢知府带这么多人出来,大名府的政务估计是要瘫痪了。急于勤王之时还好说,现在建虏不再攻打京师,皇上安全了。就是皇上不要求裁军,卢知府必然也要遣返一部分人的。而其他将领,带的都是军士,于当地的民政影响并不大。而且,打仗之事,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因此将士的遣返就不可能做到和卢知府一样。”
钟进卫这下不明白了,现在又不是说简单的减少军队,如果只是这样,那还能说的过去,卢象升能裁,而其他将领不能。
但现在是淘汰弱兵,不管是对于他们这些将领打胜仗还是对于帮助朝廷减轻后勤压力,都是有好处的啊。
刚才孙承宗说的这些理由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能说明他们不想淘汰弱兵的原因。
钟进卫老老实实的道:“这个理由好像不能说明他们为什么不愿汰弱留强。”
孙承宗看钟进卫的那副老实样,哈哈的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钟进卫道:“好,老夫也就不说那些次要的原因了。跟你直接说真正的原因吧。”
钟进卫看孙承宗那笑脸,忽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老爷子是逗我好玩啊。不过,钟进卫也只是想想而已,可不敢来真的,他恳切的对孙承宗说道:“请孙大人教我。”
“这个,要从源头说起,一言难尽,老夫就捡最关键的一点跟你说吧。”
钟进卫点点头。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卢知府不会喝兵血,冒空饷。而其他将领都在这么干。”
难道是孙承宗老了,爱唠叨了,讲了这么多才讲到重点。
只要孙承宗早点这么一讲,自己一下就能明白的啊,钟进卫心中诽谤道。
这原因其实钟进卫早该想到的,后世的时候,在网上早看过这些明末将领,吃空饷,喝兵血来养自己家丁的事。只是因为身在局中,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钟进卫皱着眉头,沉声道:“这怎么行,得查他们的兵员到底有多少。”
孙承宗摇摇头:“他们也不是傻子,来勤王的路上,不知道抓了多少百姓过来顶替。”
钟进卫听孙承宗这么一说,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兵丁,估计十之仈jiǔ就是抓来顶替的百姓吧。
“那我们强行规定一条汰弱留强的方法,让他们根据这个方法去做。”钟进卫想了想又说道。
“如何个方法?”孙承宗看着有点急的钟进卫,微笑着问道。
“就和卢象升的方法一样,举重,举不起来的统统淘汰。”钟进卫把事先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样一来,那些老少兵丁应该就能筛选出去了。
“老夫试过了,那些军将全部都反对。而且个个说的振振有词。”孙承宗叹道,小伙子啊,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钟进卫一愣,然后问道:“他们用什么理由反对?”
“那些军将说举不起来的也不一定是弱兵啊,力气弱的,有可能善于刺探敌情,也可以是火枪兵,还可以是jīng于放炮的,或者可能是会其他的,等等。”
靠,要军营里那些老人孩子都能打赢建虏的,我还跟他姓了。钟进卫怒了,这些人可真够不要脸的。
当下说道:“由得了他们,强行要他们裁掉就是了。”
孙承宗一阵苦笑,然后对钟进卫道:“中兴伯啊,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别看军营连成片,但属于老夫能管的兵就中军帐这几个人而已。其他全是那些军将带来的,他们现在勉强听我的,只是一是因为皇命,二是冲着老夫的这张薄面。”
“那又怎么样?”钟进卫问道。
“逼急了,他们就学,学祖大寿。”孙承宗还真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祖大寿的关宁军当年可都是他的手下啊。
钟进卫还真无语了,现在这当口,还真不能逼他们。要都学祖大寿的话,该笑的,就是建虏了。
不行,一定要有一支强有力的部队来威慑这些军阀,军制也必须尽快改革才成。回去一定要劝崇祯皇帝把京营给整成强军才行,手里没有武力,一切都是浮云。
孙承宗看钟进卫没有说话,就又说道:“这也就是老夫在聚将的时候对你说的,这群都是将爷,只能哄着来。他们迟到,老夫也不敢军法伺候啊。”
钟进卫想安慰孙承宗几句,但又感觉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
大帐一下安静了下来,顾百川和王鹏就站钟进卫身后,互相看看,也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还是钟进卫心有不甘,开口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个好的办法来治他们么?”
孙承宗仰头看着大帐的顶,叹了口气道:“要是戚大帅就好了。”
钟进卫一听孙承宗提戚继光,想起他的治军之严谨,不由也同意道:“是啊,戚将军的兵,那可是严守军纪的,据说当年他刚调来北方的时候,大雨天集合列队,所有的兵丁都去躲雨了,就戚大帅的部队一动不动的站在雨中。”
说到这里,钟进卫忽然脑海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忙对孙承宗道:“孙大人,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让那群军阀没话可说,还能帮他们汰弱留强。”
孙承宗一听,也激动了,什么,真有办法,老夫胡子都想的揪掉了好多,也没想出来一个好的主意,你一个毛头小伙,就想出来了。
于是,孙承宗感觉说道:“快,说给老夫听听。”
钟进卫给孙承宗分析道:“孙大人,那些军阀不是说力气弱的可能也是强兵,非力气所需工种的强兵是吧?”
孙承宗点点头道:“他们确实是这个理由把老夫难住了。”
“那么力气大的强兵和他们所谓的力气弱的强兵就有一个共同点,我们只要按照这个共同点来汰弱留强,不就可以了。”钟进卫得意的道。
孙承宗真想打钟进卫一顿,在老夫面前卖起关子来了,不知道老夫有负圣上所托,都急成啥样了。但他却忘了刚才之前还在跟钟进卫绕圈圈,不说重点,这下报应了吧。
孙承宗加大嗓门吼道:“中兴伯,别扯了,赶紧说说你的法子。别又是什么没啥用的馊主意,赶紧说出来让老夫掂量掂量是否可行。”
顾百川和王鹏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钟进卫,看他是个什么主意。他们两个也很好奇的,刚才也是在偷偷的想,但没想出来有啥好法子。
钟进卫的耳朵被震的嗡嗡的响,这老爷子的嗓门怎么这么大啊!还是赶紧说了吧。
第六十八章 老少合谋
“我的主意是,效仿戚大帅。”
“说清楚点。”孙承宗很是不满意钟进卫这种话都说不明白的人。
“就是站军姿。不管力气大小与否,都必须经过训练吧,军队训练的话,纪律是起码有的吧,让他们统统一起站成队列,先站不住的淘汰掉。这样,那些未经训练,临时拉来的百姓就能淘汰出来,之前军队里面不训练的也能淘汰掉。”钟进卫一下说了一大堆。
其实在钟进卫说站军姿的时候,老于军务的孙承宗就明白钟进卫的意思了。
真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缘故。
孙承宗经钟进卫这么一提醒后,脑中马上出现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他对着钟进卫道:“还行,不过单单只是列队,还不够,还得再加点料才行,那些军将都是老油条,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钟进卫看现在的孙承宗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总算有解决的方法了。不过也很好奇孙承宗所说的再加点料是什么意思。
顾百川和王鹏对钟进卫也深感佩服,钟进卫从未来过军营,却能一语道破力气大小兵丁的共同点,不管怎么样,这份眼光和见识是罕见的。
上一次,他俩见到的钟进卫是莽撞,好心肠。加上这一次的所见,不禁对钟进卫有了一种以后为之效命也不会亏的觉悟。
钟进卫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两个粉丝,正在请教孙承宗道:“孙大人,您说的料是指什么?”
孙承宗呵呵笑了几下,捋着额下的长须,自己先美了几下,然后道:“这次得一棍子打死他们,不让他们再有推托的借口,否则再无合适理由治他们了。你是监军,议事的时候都得在场,就在边上看着好了,说不定还能配合老夫一下。”
“孙大人,您得跟我说明白,要不,我也没法配合您啊。”钟进卫无奈道。
“你是监军,代表的是皇上。你就唱白脸,能怎么吓他们就怎么吓他们。老夫就唱红脸了,该哄的时候就哄他们。目的就是一个,让他们列队汰兵。”
钟进卫心想这个没问题,细想了下,又问道:“如果是站队列,那么多久时间合适呢,半天,一天?”
孙承宗已经有全盘的考虑,所以对于钟进卫的问题也不假思索,直接就说道:“非也。以淘汰的人数为限,这些军头手下的兵丁,真正能打仗的,估计一比五的比例都未必能有。老夫给他们点面子,不能逼迫过甚,就按照现有总数一比五的比例来汰兵好了。”
钟进卫心想:要是有五万人,其实只有一万能勉强打仗,这是不是太扯了。
其实,没有太扯,只有更扯,明末军队中能打的基本只是将领的家丁而已,其他军户的存在都是给他们赚钱的,哪有战斗力可言。
“孙大人,现在一共有多少勤王军了?”
孙承宗细一想,然后说道:“这些天也陆续赶来一些勤王军,总共大约有四十余万,这次要把水分多挤挤,留个八万多的话,差不多就可以了。”
钟进卫也知道孙承宗这么说,数字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顺利汰掉这么多的话,皇上应该会笑了,户部尚书毕自严的白发应该也能少长一些了。
说到这里,孙承宗向帐外喊道:“来人。”
他的一个亲兵头目闪身而入。
“去把辽东总兵祖大寿叫来见我。”
亲兵头目道声“是”,然后躬身而退。
“就只把祖大寿叫来?”钟进卫有点不解。
“这次来援的关宁军全是骑军,也是关宁军中的jīng锐,现在全归他节制。这些骑军没有淘汰的必要。”孙承宗这回倒是细细地给钟进卫解释道。
“嗯,是,这个没问题。”钟进卫点头,然后又补充一句道:“应该所有骑兵都没有淘汰的必要。”
“正是,故老夫这次不打算淘汰骑军部队。”孙承宗对钟进卫这举一反三的能力也很欣赏。
“那还叫祖大寿过来干什么?”钟进卫的问题好像有很多,问个没完。“老夫需要他来压制其他将领,你且看着好了。”
“好。”钟进卫大概明白了孙承宗的意思。
没过多久,祖大寿就报名而入了。他的营地离孙承宗的中军帐并不远。
“见过本兵,见过监军。”祖大寿抱拳行礼。
孙承宗和颜悦sè的对祖大寿道:“复宇啊,最近压力大么?”
祖大寿一愣,压力,我压力山大啊,不知道崇祯皇帝会不会秋后和我算帐呢。只是不敢说,就道:“末将心忧国事,恨不能立刻击退建虏,压力甚大。”
钟进卫还不知道怎么配合,只是看着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
孙承宗这会忽然变脸,把脸一沉,道:“老夫知你甚深,你休要骗得了老夫。”
祖大寿心里一紧,嘴上仍是不松口:“末将确实压力很大,您看,天天睡不好,眼睛都有血丝了。”他仗着孙承宗是老领导,连这个也敢在本兵面前说。
“你压力是大,老夫知道,但说你骗老夫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忧心的原因。”
祖大寿知道在孙承宗这个老于世故的人面前也是瞒不了的。又看看一旁的钟进卫和两个东厂的人,知道孙承宗当着这三个人的面提这个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
于是,就干脆坦率的承认了:“本兵,当初可是您把我说回来的。怪就怪我当初,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回来之后,一直睡不好,作梦都怕啊。”
孙承宗见祖大寿说了实话,又忽然一笑,道:“复宇啊,眼下,有个机会,能让你睡安稳了,老夫特意把你叫过来也是为此,毕竟是老夫把你带回京师的。”
祖大寿瞄了瞄一旁的监军,心里一掂量,忽然,也不管身上还披着甲盔,直接往地上一跪,哭丧着脸道:“本兵救我,监军救我。”
他知道钟进卫肯定有份,孙承宗才会当着他的面提这个事情,所以一起求救了。
钟进卫被他这么一说,还有点莫名其妙,不是在和孙老头说么,一下就向自己也喊救命了。他也不说话,看这两人继续表演。
孙承宗“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道:“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否则我就不说了,也正好休息休息,你们这几天把我的老骨头都折腾的不轻。”
祖大寿看看他,又瞅瞅钟进卫,发现跪得好像没效果,只好站起来听老领导有什么良策。
孙承宗见祖大寿起来了,就说道:“复宇,近期的形势,你应该都了解的吧?”
祖大寿虽然不是很明白孙承宗指什么,但总归离不了建虏和京师之事,就点点头。
“那你可知眼下最重要的是何事?”
“击退建虏?”祖大寿猜道。
“也算,但要击退建虏,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孙承宗看来是以前教书落下的毛病,喜欢循循诱导别人,不管是对钟进卫,还是对祖大寿,都喜欢用这个路子来说话。
祖大寿想了想,回道:“莫非是此次的汰弱留强之策?”
“正是!”孙承宗一拍桌子,赞道。
钟进卫正看着祖大寿在回答问题,孙承宗冷不丁的一拍桌子,把他给微微吓了一跳。
钟进卫不满地看了孙承宗一眼,心里诽谤道:都这么老了,jīng力还这么旺盛。好好说话,至于把桌子拍得这么响嘛。
“但末将带的确实都是jīng兵啊,实在没有办法再淘汰兵丁了。本兵,您可要做主啊,末将可实在是没有藏什么私心。”祖大寿抱起了撞天屈。
“废话,老夫怎么会不知道你带的都是jīng锐呢。”
“那,那...”祖大寿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夫没说你必须要淘汰兵丁,老夫是说此次的汰弱留强的整军非常重要,陛下很是关心,当前朝廷实在无法供应如此多的大军粮草。只要你帮陛下把这个事情办成了。就会给陛下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一个忠心王事的印象,自然就能抵消之前那不利了。”
祖大寿眨眨眼睛,原来是这啊,不过该怎么帮,难道去跟那班子人讲道理,有这么容易,本兵职位比自己高,威望也高,还用得着自己么。于是他问道:“本兵,只要能为皇上效力,末将万死不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六十九章 汰兵得行
孙承宗正了正脸sè,道:“一会老夫会召集众将再来议事,到时,监军...”说到这里,孙承宗停了下,看了钟进卫一眼,然后又道:“制定了一个统一的汰兵策略,即骑军不属于汰兵之列,只淘汰步卒中的弱者,措施就是列队。所有军将必须按照此策略执行。”
说到这里,孙承宗盯着祖大寿的眼睛道:“到时候,必有人想抵zhi,或效仿你之前之例,率军而走。有你先例在前,他们就没有做不出来的。”
祖大寿的冷汗开始下来了,要这些杀才都仿效自己的话,崇祯皇帝还不把他们的罪都算到自己的头上来,最后自己肯定逃不了秋后算帐。想到这里,他忙抱拳低头道:“末将死罪。”
孙承宗倒是放缓了语气,对他道:“这也是你立功的时候。”随后马上又严肃地道:“谁若敢做出此事,老夫与监军商量了,以临阵脱逃论处,派尔部骑军追击剿杀,不得手软。”说到最后,孙承宗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冷意。
像祖大寿这种在辽东见惯生死之人,对于孙承宗话里透着冷血的意味,根本不以为意,更何况自己的保命前提是以此为基础的。所以,根本就不加思索,马上坚定的道:“末将遵命!”
钟进卫在一边倒听得愕然,自己啥时候跟孙承宗商量过这事了。不过,他也不会出言反对孙承宗,很明显这是孙承宗之前所说的那个加料。
事先和祖大寿沟通好了之后,孙承宗又开始击鼓聚将。
又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将领到齐后,孙承宗发言了:“诸将想好法子辩弱强了么?”
很自然的,底下没有一个人出声。不要说没有人愿意去真正想一个解决方法,光刚才散会才多少时间,远点营地的才刚回去又被叫回来了,那还来得及想啊。
“好,没人说话是吧,那老夫来说。”孙承宗也不等了。
“卢知府的兵,老夫以为没必要再汰了,诸将可有意见?”
底下的统兵将领看看站在前列的卢象升,没有人反对。一是因为这卢象升把自己的兵从一万多直接减少为八百人左右,太狠了;二是因为卢象升是四品文官,虽然品阶比他们低,但那是文官啊,谁惹得起。
孙承宗见下面的这些将头都没有说话,也在意料之中,于是,又说了:“各部所属骑军也不必再汰,诸将可有意见?”
这一下,底下的将领都看向祖大寿,满脸的羡慕和嫉妒,这祖大寿可过关了。有几个将领手下的骑军实在是少,有点不甘心,在底下嘀咕:“凭什么不汰啊?”
孙承宗人老,耳朵却尖,大声喝道:“谁若是认为各部骑军也有弱兵的话,出去打一仗看看。”
祖大寿配合着孙承宗的话,转向嘀咕的那几个将领,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大有他们一开口说打就打的话,马上就拉他们出去决战的气势。
任谁都知道,自己手下的那些步卒怎么可能打赢骑军呢,于是,底下又安静了下来。
孙承宗看没人说话了,就说道:“很好,诸将既然都同意老夫前两条提议,那么现在要汰弱留强的部队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步卒部队。”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圈,再看看钟进卫,又道:“中兴伯奉皇上旨意,特意前来监察汰弱留强之策执行的如何,现又告知老夫一条准则,诸将必须遵令执行,不得再推托。”
孙承宗也是滑头,他这话一说,好像是皇上给了一条标准下来,要大家执行的。但你要真细究起来,他又好像没说是皇上的意思,只是说中兴伯告诉他的,不过事实确实也是钟进卫献的计策。
这个时候,保定总兵曹鸣雷首先出列了,向孙承宗抱拳行礼道:“本兵,这准则不知是什么,别留下弱兵而汰了强兵。”
“要不还是我们自己去汰吧。”
“对对对,这次,我们一定加大力度。”
“......”
一堆的将领紧跟出列说话,显得闹哄哄的,像个菜市场。
孙承宗猛的一拍桌子,底下正说着话的将领吓了一跳,不敢再说,看着孙承宗。
钟进卫这回没被吓到,因为看底下这乱象,早就侧头看着孙承宗了。
“你们不是说力大为强兵,力小也是强兵么,这个准则不避力大还是力小,全部符合强兵弱卒之分。”
说到这里,孙承宗看看下面的将领一个个都看着自己,想知道这准则到底是啥,就直接说道:“准则就是列站队,士卒的军纪高者暂算为强兵。如若连个队列都站不好,还打个屁仗。”
孙承宗仗着自己的资历,粗口也爆出来了。也是,你跟这些将爷,斯斯文文的说话,人家还不鸟你。
所有的将领都知道,步卒最基础的就是列阵而战,所以列阵是最基础的。要说列阵都列不好的兵丁,谁还好意思说是强兵。
但如果这么一来,自己抓的那些百姓可就漏馅了,还有那些军户,那还有过训练,怕也是要被汰掉。
这样肯定不行,各将开始寻找破绽来反对,眼珠子乱转起来。
宣府总兵侯世禄出列道:“不知本兵要怎么个站法,又以何为限,要站个三天三夜,军士也吃不消啊。”
孙承宗心底暗道:你倒是给老夫找个能站三天三夜的兵丁出来。想归想,细则还是要宣布的:“现有军队四十余万,老夫就只需要最后站着的八万人即可。”
这可是一比五的比例啊,各将心里暗自一算,都吸了一口冷气,那自己还有多少兵可用啊。
还是侯世禄先说话:“本兵,这是不是汰的太多了啊。把相对强的兵也汰了,只留这么一点兵的话,建虏再打回来怎么办?”
“是啊是啊,这比例太大了。”
“这兵咱没法带了,汰这么多,不如把我们都汰了吧。”
“对,汰这么多,我们干脆回去得了。”
“......”
孙承宗看这些人越说越没谱,还真要学祖大寿。于是,拿眼瞄了瞄钟进卫。刚好钟进卫也看过来了,就眨眨眼。
钟进卫接受到孙承宗这个信号,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于是,猛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们想造反么,想在皇上眼皮底下临阵脱逃,朝廷律法何在?真要有人敢干出这等蠢事,莫怪本监军无情。”
顾百川和王鹏也是聪明人,配合着钟进卫的说话,从他身后跨出一步,盯着闹得最凶的人,显示东厂的存在。
底下的将领被钟进卫一喝,收住了嘴,看向钟进卫。
钟进卫努力装着凶恶的样子,道:“辽东总兵祖大寿。”
“末将在。”祖大寿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大声的回应钟进卫。
“谁若是敢跑,你率骑军剿杀之,不用活口。”
“末将遵命!”祖大寿回的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的样子。
底下那些将领面面相觑,你Y得不是你最先跑了一次么,你跑得,我们跑不得。
其实人就是这样,看到别人做了坏事没被抓,就觉得做坏事也没什么,反正有先例在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人虽然做坏事没被抓,但却时时刻刻在担心被抓的。
孙承宗看底下的情况,略微思考了下,出言打破了沉静:“老夫知道你们的难处,拼着这官不要,给你们担下一比四的比例。皇上要是怪罪,就怪罪老夫好了。这下可好?”
其实,底下将领还是不乐意的,还有四分之三的兵要淘汰掉,这得损失多少钱啊。不过看看祖大寿,再看看钟进卫,也不敢再反对。目前的勤王军中,谁能跑的赢关宁铁骑,谁能打得赢关宁铁骑。
这些将领又想了,本兵只是说要淘汰总数的四分之三,那要是别人的兵先淘汰了,自己的不就保留下来了。想到这里,心头有活络起来了。于是,纷纷出言问道:“本兵,不知谁的军卒先站队列汰兵?”
他们都希望孙承宗把自己安排到最后。
第七十章 汰兵安置
孙承宗心里舒了口气,就怕这些人齐了心,一起跑,那还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现在他们问谁先汰,自然就同意汰兵了。
不过,安排谁先来这个问题,也不好解决。于是,孙承宗问道:“诸将可有自告奋勇者?”
谁自告奋勇,谁就脑子有病。下面的将领没有一个出头要先汰兵的。
钟进卫在一边反而奇怪了,道:“为什么要一个一个来,一起来不就得了。”
帐内的人都看向他,孙承宗解释道:“四十余万人,人数太多,监察不过来的。”
“那就让所有骑兵都来监察好了啊。”
哦,这是个办法,各部将领都有一些骑兵,收集起来进行监察的话,应该也够用。
孙承宗点点头,说道:“此法可行,诸将可有意见?”
让所有将领的部下都参与到监督中来,这样最公平,底下的将领自然反对不了,不过卢象升忽然出列发话了:“本兵,卑职建议各部骑军不得监察自家步卒。”
底下响起一阵磨牙声,要你多话,将领们对卢象升恨的咬牙切齿。
孙承宗却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然后他站了起来,总结道:“诸将如若没有其他意见,明rì辰时初,三通鼓毕,各部主将及副将须来中军明确汰兵细节。大致为各部骑军抽签定监察对象,各部在所在营地帐篷外列队,兵器不用带,骑军监督,凡汰着皆出营地,到固定点集合点数。现在,都回去准备吧。”
于是,底下各将,纷纷告辞回去准备,希望自己能多留几个兵丁下来,就能多领一份军饷了。
祖大寿正要出去的时候,被孙承宗叫住了。
等其他将领都走出中军帐之后,孙承宗对祖大寿命令道:“复宇,把你麾下骑军,分四部,分驻大营外围四角之交通要地,并派骑军jǐng戒,防止今晚可能出现的情况。明白么?”
祖大寿点点头,明白孙承宗的用意,用力抱拳,大声道:“末将这就去办。”
然后又冲钟进卫也抱下拳道:“本兵,监军,末将告辞。”
在得到同意后退出中军帐,前往本部分派任务去了。
终于顺利的开始实施汰兵策略了,孙承宗等祖大寿一退出中军帐,浑身骨头都轻了不少,靠在帅椅上,闭目养神起来,也不管钟进卫还在旁边。
钟进卫看着孙承宗的样子,很是理解,知道他之前的压力很大。
朝廷几次开会讨论粮草军需的时候,孙承宗都在,朝廷的难处,他比一般人都知道的多,崇祯皇帝又对他寄予很大希望,但前期一直被底下的统兵将领抵zhi,汰兵行动实施的很不顺利。真是难为这位老人了。
顾百川和王鹏也松了口气,换个舒服的姿势站钟进卫背后。之前也真怕那些将领造反,一直提着一颗心的。
忽然,孙承宗的亲兵头目进来禀告:“本兵,监军,大名府知府兼按察司副使卢象升求见。”
孙承宗在亲兵头目进来的时候,已被惊动,睁开眼坐直身子,听取的报告。听完后,看看钟进卫,见他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知道不是和自己,或者监军事先有约定。
不过既然卢象升主动求见,肯定是有事了,于是,他让亲兵头目把卢象升放进来。
身材高大的卢象升进来后,拱手一礼道:“本兵,监军,卑职有一事,想请教下。”
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卢象升啊,钟进卫没等孙承宗有所表示,就出声道:“卢知府,请说。”
卢象升见得到监军的允许了,就说道:“本兵,监军,不知这些汰下来的兵丁如何安排?”
孙承宗和钟进卫都一愣,这个,还没来得及想。他们两个互相看了看,然后,孙承宗开口了:“不知九台有何高见?”
卢象升见让他发表意见,本来他就是想到了这个问题才过来的,自然就有点想法的,当下也不客套,直接回道:“卑职以为,这些人,当发下路费粮草,让其回归原地。只是,卑职不知道如何处置的是,那些被各路将领沿路抓来的百姓如何处理,有多地已被建虏荼毒,怕是无家可归了。”
这时代,各路军中的弊端,只要稍微有点地位的,都有所了解。因此,卢象升位居知府高位,知道各军抓百姓冒充兵丁来领军饷的事,也就不稀奇了。
钟进卫不是很了解军中兵丁里,几类人的比例,就问道:“无家可归的百姓会有多少?”
孙承宗掌握大局,这点,倒是他了解的最多,所以,也没等卢象升来回答钟进卫的问题,他直接开口道:“这些军将临时勤王,事起仓促,原驻地附近的百姓怕是不会有很多,多半是到了京师附近后,看明白了形势,才抓的百姓来冒领军饷。京畿之地,已惨遭建虏肆虐,因此,这些百姓估计多半都是无家可归了。人数应该不会少于八万。”
钟进卫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虽然这些百姓基本上身体比较强壮,但也不能放着不管,这天寒地冻的,任其自生自灭的话,多半是活不成了,或者会沦落为贼寇。这都不是钟进卫愿意见到的,也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
孙承宗也很为难,人数太多了。卢象升刚才也说过,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置这部分人。
中军帐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不过,马上钟进卫就有了办法,他先发言道:“有了,把这些汰下来的百姓和京师王恭厂中的难民一样对待好了。”
京师里面的难民差不多有四,五万,这边比京师里面的难民要多将近一倍,压力将会很大。
卢象升并不清楚京师难民的情况,但孙承宗是知道的,当初钟进卫在文华殿提难民营的事情并提供解决方法的时候,他都是在场的。
不过孙承宗有点担心,问钟进卫道:“京师城里的难民,解决的怎么样了,你那个法子有用么?”
“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了,但已经开始实施了,从今天上午的结果来看,还真出乎意料。”
钟进卫说到这里,把今天了解到的情况都跟孙承宗和卢象升说了说。
孙承宗和卢象升听了之后,不禁也相对无语,朝廷之难处,还要风尘女子率先响应解决。京师那些受圣人教诲的人,那些达官贵人,是不是该羞愧死啊。
孙承宗沉默了会,道:“老夫马上写一奏章,把汰弱留强之策的实施情况,以及中兴伯所言,安置汰下来无家可归的百姓措施,一起禀告皇上,让皇上定夺。”
钟进卫心道,崇祯皇帝多半是会同意自己的建议。
古代人对于身之发肤,授之父母,看得非常重。所以满清的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也吓不住汉民。但崇祯皇帝临死之时,却说自己的身体,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可以看出,他是把百姓看得很重的。
孙承宗让亲兵拿来文房四宝,很快就挥毫写完。然后,他抬头对钟进卫道:“中兴伯,此份奏章,主要为汇报军中汰兵之策的实施,你既为监军,就一并前来署名吧。”
署名没问题,但自己的毛笔字...。钟进卫想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我的毛笔字写的不好,能不能不签名了?”
卢象升一愣,这位监军还很有特sè的么。
孙承宗倚老卖老,把眼一瞪,道:“签名而已,不要婆婆妈妈的。”
钟进卫素来尊重老人,更何况是孙承宗呢。也不在意他的恐吓,反而看成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亲情表现。
于是,就乖乖地走过去签名。
以前在小学的时候学过毛笔字,但本来就学的差,这么多年没有用毛笔,自然签的就不会好看了。
孙承宗看着钟进卫那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钟进卫被他笑的,脸跟了个猴子屁股似的,红到了耳根。他心里暗想:回去一定要让阿奇多教教自己毛笔字,对,还有文学典故,免得老是大白话。不拽点文言文,还得让人笑话。
卢象升并不清楚钟进卫的来历,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融洽,他心里不禁有点纳闷:看这样子,难不成监军和本兵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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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亲近
这份奏章要崇祯皇帝尽快审批,然后尽快反馈回来。所以,最好的送信使者就是钟进卫的跟班,东厂的人。能立刻直达天听。
这个光荣而简单的任务就交给王鹏去执行了。
事情一处理完,孙承宗道:“中兴伯,九台,到后帐歇息一下,顺便讨论下明天要颁布的具体汰兵细节。”
钟进卫一直按捺着自己心底的疑问,眼下没事了,不禁问了出来:“这个,卢知府不是名象升,字建斗么?孙大人,怎么叫卢知府为九台?”
孙承宗一听,朝卢象升“呵呵”一笑,然后道:“九台,你自己解释。”
卢象升也笑了,说道:“禀监军,九台是卑职的号。”
明末的时候,关系近的人已经不叫字了,而是叫号,甚至连做贼的都有给自己取号来赶cháo流。
钟进卫不知道这个,自然就疑惑了。
孙承宗见钟进卫提到这个字号的问题,不禁想起一事,问钟进卫道:“老夫跟中兴伯接触好久,好像没听到中兴伯的字和号,不知可否告知。”
钟进卫一听,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啊,我没字,也没号。”
忽然又想起中学的时候,同学给自己取过一个外号,这个是不是就是号了。忙又补充道:“号可能有一个,不过不好听。”
孙承宗这个老顽童,一听这话,更来劲了,直催钟进卫快说他的号。
“我的号叫三大步。”钟进卫被逼不过,只好说了出来。
“......”,孙承宗和卢象升一听,还有这种号?
“我都说了不好听的,你们非让我说。”
孙承宗不肯罢休,道:“有何来历,老夫很是好奇,快快说来听听。”
钟进卫只是不肯说,最后被逼无奈,只好道:“我的三大步,鬼神莫测,就是这样。”
孙承宗还想追问,钟进卫再不肯说了,只是求饶。孙承宗无奈,只好罢了。
这么一来一回的聊天,也让他们三人的距离彼此拉得更近了。这有孙承宗刻意为之的因素在内,老家伙,知道钟进卫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自己在外领兵,朝里有人好办事。
钟进卫对历史名人还是比较感兴趣,他对卢象升道:“九台,你是不是练功的时候使一百四十斤的大刀?”
卢象升对于从未谋面的钟进卫,知道自己练功使用的是一百四十斤的大刀,感到很好奇,因为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应该很少才对。
他对着钟进卫道:“监军从何得知,卑职练功刀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呵呵,我不但知道你的刀是一百四十斤,而且知道你平时还爱看兵书,能骑善shè。”钟进卫得意的笑道。
卢象升听了,露出一幅愕然的样子。
钟进卫又加了一把料:“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所以向皇上推荐了你,我看好你。”
卢象升这下恍然大悟了,自己原先一直纳闷是谁举荐的自己,而且还不是因为自己是进士出身的推荐。
这古代的举荐之恩是很重的,卢象升知道了是钟进卫的举荐,感激的抱拳躬身道:“多谢监军举荐。”
孙承宗一边也纳闷,这小子不但举荐了自己,还举荐了九台,不知道还举荐谁。
“没事,没事,应该的。”钟进卫笑笑说道。心里却又暗想,要是有推荐费就好了。
卢象升又问了:“刚才监军说,还知道卑职自己不知道的事,不知道是何事?”
啊,那些事现在已经不可能重现了。再说,自己的来历不能让别人知道,这点是崇祯皇帝再三嘱咐的。于是,他装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卢象升见钟进卫不肯说,也没办法,谁让钟进卫是监军呢,还是自己的恩主。
三个人边说边去后帐歇息,然后商议汰兵细节了。
这边是不忙了,那边却很忙。
保定总兵曹鸣雷回到自己营地后,马上召开军议。他对自己的手下大概讲述了下中军帐的事情,然后下命令:“今晚,各部兵丁晚上及明早全部加餐,让他们都吃饱,火炭给够。让他们睡个好觉。明天列队,给老子要站好了。只要能耗过别人,最终能留下来,老子答应每人奖赏五钱银子,听到了没有?”
手下人知道大帅这是要下血本了,于是,也不敢怠慢,纷纷点头答应。
看这些手下都理解了自己的命令后,就解散,让他们赶紧去准备。然后把骑军头目留下来叮嘱:“明天你监察别的部队,只要稍有站不住的,就赶他们出列,不要留情,明白么?”
骑军头目眨眨眼,不是很明白,平时和兄弟部队虽然不是很和睦,但也不会这么绝情的。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表示不会留情。
曹鸣雷对手下亲信知之甚深,看那样子就知道他只是习惯xìng的服从自己的命令。于是解释道:“别的部队如果早点凑足汰兵的人数,我们自己不就可以少汰一点了,懂么?”
这下,骑军头目明白了,用力点点头,关系到自己利益的事情,那是坚决不能手软的。
曹鸣雷这么做了,其他将领其实也在做差不多的事情,中心意思就是一个,尽量留住自己兵丁的名额,淘汰别人的。
但也有的将领贼心不死,想看看情况再说,要看到有人撤的话,自己跟着跑,总不可能真的全部都杀吧。
这些人很快就失望了。随着“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祖大寿的一万八千两百关宁铁骑,分成四支部队,分别开往大营的的四个角,扼住四个方向的交通要道。
很快,想溜的将领明白了祖大寿分兵的用意,无奈的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乖乖的参与到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竞争中去了。
当崇祯皇帝收到王承恩转递过来的孙承宗的奏章时,已是夕阳西下之时了。
崇祯皇帝很快看完了奏章,不禁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把中兴伯刚派出去才半天,就实际推进了汰弱留强策略的实施,而且汰兵的力度如此之大,后勤的压力将会大大减轻。
忧的是,又有如此之多的人要加入难民的队伍中来,不知道能不能照顾的过来。
崇祯皇帝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要不要安置的问题,而是考虑能不能安置过来的问题。
他想到这里,问王承恩道:“今rì下午,百姓响应朝廷号召的人数,可有增多?”
“陛下,奴婢在未时末,申时初之际问过一次,除上午那波之外,又有一批商人学风尘中人,扬名捐助了。奴婢马上遣人去王恭厂要详细记录。”王承恩躬身回答道。
“嗯,速去速回,朕这里还需要答复孙师傅,钟师傅呢。”
“是,陛下。”王承恩赶紧躬身退出殿外安排去了。
崇祯皇帝也不再坐着了,而是站起来沿着御桌边沿来回踱步,想着万一京师百姓的响应还不足以解决全部难民的话,又该如何安置的问题。
思来想去,最后觉得只有在文臣武将,勋贵皇亲身上打主意了。朝廷如此之困难,也是他们贡献一份力量的时候了。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就回到御桌前拿起奏章,准备批个回复。
结果又看到了钟进卫那惨不忍睹的签名,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说这个钟师傅,你说没本事,主意一个接一个,什么事情到他手里都能解决。但你要说他的本事很大,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来歪去的。
崇祯皇帝一笑了出来,心情又好了一分,也不等王承恩的消息了,直接提笔写上“很好,汝等依策行之,剩之百姓朕解决之。”
然后让人把奏章传递回城外大营,以免孙师傅,钟师傅等得心焦,耽搁了事情。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王承恩拿着一张纸进来了,奏道:“陛下,王恭厂记录捐助的结果拿来了。”
崇祯皇帝一听,忙道:“快快拿来朕过目。”
第七十二章 比对
王承恩见崇祯皇帝如此看重,心里微微有点担心,但并不影响行动,敏捷地把手中的纸奉送了上去。
崇祯皇帝压着期待的激动,拿过后细细看了起来。
纸上的内容不多,是各处义捐的一个汇总以及用工的汇总。
崇祯皇帝很快就看完了,脸sè一下沉了下来,对着王承恩道:“就这些?是不是有所遗漏?”
王承恩知道躲避不开,躬身答道:“陛下,奴婢派去的人到达之后的所有记录,都汇总在这里了。”
停了停,稍微偷偷观察了下崇祯皇帝的脸sè,又补充道:“或许今rì,布告并没有传达到所有人耳里,明rì或许会有好转。”
崇祯皇帝一听,想起钟进卫所说的有关那个舆论的话题,说起朝廷宣传的手段还比不上风尘之所的手段。心情越加的不愉,想了会,对王承恩道:“传旨,让内阁通知顺天府,把布告逐级下达,一定要让每户人家都知道此事。”
“是,陛下。”王承恩赶紧领命前去通知。
看着王承恩退出去,崇祯皇帝又拿起手头的那张纸,看着内容,只见上面写着,今rì的捐银总额为七千两百一十四两五钱纹银,其他各类物资折银大概为六百七十八两纹银左右,所需用工人数约为三百四十六人左右,而且多为要求有相应手艺,木匠的需求最多。
就是再不知道物价的人,也知道这点钱根本就不够看的。
崇祯皇帝心里想着,等这几天,钟师傅,孙师傅把汰兵出来的难民人数统计出来后,要算下所有难民一共需要多少纹银物资才能熬过这个冬天才行。
崇祯皇帝看着纸上捐助人的所属,发现,这捐的银钱,风尘之所竟然占了半数之多。里面没几个是朝廷官员,勋贵皇亲。心里不由暗道:如此不识大局,朕就替你们出一份力好了。
再说京外大营,钟进卫和孙承宗以及卢象升三个人,讨论着汰兵的细节部署,发现有很多有所遗漏的地方,你说说,我补补,天sè不知不觉的就暗了下来。
这个时候,随着孙承宗搁笔的动作,钟进卫长叹道:“总算完成了,比我以前做项目设计的时候还费脑子啊!”
这个当然是废话了,后世钟进卫做项目设计,又不是马上就要投入使用的,有个一系列的过程,中间发现问题还可以再改。这份汰兵细则,却是明早就要用的,事关几十万人的事情,当然要更细,费得功夫也就更多了。
卢象升比较细心,听到钟进卫的话,有点不解,请教道:“监军,何为项目设计?”
钟进卫发现口误,连忙道:“就是我家乡一份工作的称呼而已。”
说完后,马上用出转移注意力da法,说道:“皇上的回复怎么还没来?”
孙承宗在一边听了,笑着解释道:“这离京师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现在可能也就刚到御前而已,等回复还早呢。”
说到这里,他语气坚决地又道:“不管皇上什么时候答复,咱们的事都要先做起来。”
这个倒是,这里的几个人都是做实事的人,所以也都赞同孙承宗的意思。
孙承宗看看天sè,然后对卢象升说道:“九台,天sè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明天又有你忙的。”
卢象升拱手道:“是,卑职定当在汰兵到达之前,领本部人马定好集合地点,并维持好次序。等忙完这里的一切后,再让兵备副使带本部所裁人员回大名府。”
然后卢象升向孙承宗和钟进卫告辞而去。
钟进卫见卢象升出帐而去,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对孙承宗道:“今天忙坏了,现在没事,我就回家吃饭了。”
然后看到孙承宗显出一脸愕然的神情,马上醒悟过来,自己是监军,好像应该随部队行动的哦。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对孙承宗道:“我是不是不能回京师了?”
孙承宗回过神来,真不知道这个中兴伯的脑子是啥做的,想一出是一出,不能把他当正常人看待。
后世的人回到古代,和当时人的言行一模一样,那才怪事了呢。
孙承宗对已经有点赫然的钟进卫道:“老夫安排人,在老夫营帐边上安置你的监军营帐。如果还有所需,就向老夫开口就是。”
钟进卫赶紧点点头。
晚上,钟进卫躺下歇息时,感觉到还是有点点凉。他是监军,这个条件已经是很好了,但在小冰河时期,寒冬腊月里,野外扎营,当然没有在皇宫里面睡的舒服了。
想想外面那些露营的兵丁,想想京师难民营中的难民,这么一对比,钟进卫把内心冒起要加保暖物的想法又压了下去。自己多加一份,别人就要少一份,现在自己只是稍微感觉有点凉意而已,头缩被子里不就没事了。
想完这事,又想起了阿奇。嗯,要是能抱抱阿奇睡的话,再冷也认了。这个死妮子,一定要等洞房花烛才让自己碰,自己的小兄弟却被她摸了无数回,亏大了。
钟进卫又想起自己在京师的房子,也是搞笑,出去看自己的房子,结果到现在,还没看到自己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听着他们说,应该是不会错的。来到这时空,算是比以前的自己好了。
以前的自己只有一份时常加班并且毫无激情的工作,有一套付了首付的蜗居,然后,啥都没了,女朋友也没,只有混吃等死的rì子一天一天的过。
现在的自己,有别墅,应该算是别墅吧,有一个温柔体贴的美女未婚妻,有一个高薪的,明面上不用干活的工作,中兴伯爵。还认识了不少名人。
虽然自己现在一直在做额外的高强度的工作,但这些都是自己愿意做的,看着崇祯皇帝越来越依赖自己,想着崇祯皇帝在自己刚醒来之时的真情流露,想着自己要改变他的命运,改变大明的国运,改变中华民族的历史,不由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定要好好干,灭虏救民,把大明旗帜插遍全球。
能如此的穿越过来,应该是前世善事做得多了吧。
想着,想着,就带着美好的愿望进入了梦乡。
因为没有阿奇陪着聊天,钟进卫昨晚睡的很早,所以很早的就醒过来了。在顾百川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孙承宗就使亲兵过来叫他一起吃早餐。
在吃早餐的时候,孙承宗把崇祯皇帝的回复给他看,然后说道:“昨晚陛下的回复到的时候,你已睡了,老夫就没有让人叫醒你。”
钟进卫感激地的对孙承宗笑笑,然后看崇祯皇帝的回复,完了后,心里暗道:自己果然没看错崇祯皇帝。
孙承宗估摸着钟进卫看完了,就说道:“皇上既然如此回复了,老夫就可以安心的做事了。今天,约莫要忙个一天,开始吧。”
见钟进卫点点头,孙承宗就让人击鼓聚将。
崇祯二年十二月二十四rì晨,开始真正的汰兵流程。
钟进卫心里想着,别出什么事情,顺顺利利的办完吧,建虏还在京畿之地呢。
第七十三章 汰兵插曲
各路将领很快带着副手来到中军帐,孙承宗给他们都细细的说明了汰兵细则,并进行抽签,如若抽签出的骑军人数不够监察步卒的,由祖大寿所部的骑军补足。
很快的结果就出来了,根据各部骑军和步卒数量,祖大寿把命令传达给亲兵,由亲兵出去传令,分出骑军进行配合。
抽签完毕后,各路将领的副手也马上回去准备,约定,在辰时二刻(上午八点)就位,辰时三刻号角声起开始汰兵。
各路主将则留下来陪同孙承宗和钟进卫进行巡视,以免不公。
卢象升没有来,他不放心自己的那个兵备副使处置汰下来的兵丁,亲自在集合点忙着。
在宣府兵的集合点,兵丁都已到位,只是坐成队列,在等待着汰兵的正式开始。
一个高个强壮,却又穿着单薄的兵丁,在和他旁边的同伴聊天:“魏三,你说咱们真能拿到那五钱银子么?这可是那班家丁一个月的饷银啊。”
被称为魏三的同伴,原名魏阿福,因家里排行老三,才被人称为魏三,年龄比刚才说话的同伴大点,阅历也丰富点,他对着这位相貌堂堂的同伴说道:“李老四,你也别太惦记着这赏银。那群当官的,给好处的话,有几次能当真的。咱们被抓来的时候,还对咱们说有饷银呢,你看,你有领到过么?”
李老四摇摇头,不过魏三比起他来,其实是更在乎这个饷银的。因为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魏三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出来帮雇主跑腿的路上,运气不好被抓来的。魏三一直记挂着家里,想着有钱的话,还能捎点回去用用。
魏三看着李老四摇头,也不再说话,叹了口气,发起呆来。
李老四知道魏三的心思,安慰道:“魏三,别发愁了,就算没有五钱赏银,总不至于不给吧,少点也行。到时候,把我那份给你凑上,你捎回去得了。”
魏三抬头看向李老四,看着那张真诚的脸,心里一阵感动,道:“多的话,老哥也不说了,要有朝一rì,能用到老哥的话,没二话。”
李老四拍拍魏三的肩膀,说道:“别客气,这些天,小弟xìng子直,多亏你帮了咱,要不,有咱受的,咱们兄弟,自不必多话。”
魏三也伸出自己的左手,拍住右肩膀上李老四的手,用力的按了按。道:“好,咱们先站好了,把别人比下去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汰兵开始了。
所有人在那些巡视骑兵的命令下,开始站队,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他们的头目告诉过他们,如果谁动了,被淘汰了,不但那赏银拿不到,而且还会被赶走,饿死在寒冬腊月里。
骑兵们骑在马上,俯首看着这些人,特别是那些非关宁系的骑军,更是眼睛都一眨不眨,盯着这些步卒,好像每个步卒都欠他银两,就怕他们跑了似的。
孙承宗和钟进卫在号角声响起后,就率领各部将领,上马开始巡视。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可那些步卒就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感觉已经很久了,但就没见到有人站不住,就好象刚开始站一样。
终于,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有人先熬不住了,那些年老点的和年少点的,先站不住,动了起来,或想挠个痒,或想换个姿势等等。
他们也怕被汰出去,所以这些动作的幅度非常小,但他们估计错了那些骑军的火眼金睛。步卒一有动作,那些骑军中看到的人,立刻兴奋地驱动胯下的战马,赶到步卒面前,用枪杆子指着那人出列。
在那人不情愿的出列后,就驱使他走向汰兵集合点。
开始的时候,只是零星的人被押往集合点,基本就是一个骑兵押着一个步卒。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就能见到一个骑兵是押着两个、三个、四个的步卒一起走向集合点。
就好象有水滴慢慢的变成了水珠帘子,最后变成了一条条的细流。
孙承宗和钟进卫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带头巡视着各个营地的汰兵情况。
后面跟着一堆高级将领,表情就丰富了。有垂头丧气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垂头丧气的那些将领,往往是刚看到自己营地的步卒被汰出来好多。而那些幸灾乐祸的,自然就是还未巡视到自家营地的将领了。看到别人营地汰掉的兵多,名额自然会占的多,心里还为自己叮嘱骑军的英明决定而得意。
可是,很快,他们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营地,被汰掉的兵丁也不少。
随着巡视过的营地越来越多,孙承宗和钟进卫后面的这群高级将领个个都哭丧着脸,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盯着孙承宗和钟进卫的背影,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魏三和李老四一直在努力坚持着,看到不断有步卒被清理出场,心里暗暗的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来,吹得魏三的鼻子痒的受不了,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刚好有个巡视到附近的骑兵看到了,立马过来,用枪杆指着魏三道:“出列。”
魏三露出恳求的脸sè道:“兄弟,咱只是打了个喷嚏,咱并没有动的。”
骑兵不耐烦的说道:“头动了也是动了,快点出列。”
魏三哀求道:“兄弟,咱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咱捎饷银回家的,行行好,帮个忙吧。”
那骑兵不耐烦了,用枪杆子一下抽到魏三的肩膀上,把魏三抽出了队列。嘴上还骂道:“给你脸不要脸,要咱动手。”
这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李老四就拿眼瞄着了。见这个骑兵如此不讲人情,火了,张嘴道:“你这鸟人是不是妈生爹养的,人家又不是故意动的,难道打个喷嚏就犯法啊。”
那个骑兵本来就被魏三的墨迹给搞的恼火了,现在一听还有人敢骂他。当下转头看向李老四:“刚才是你说的话?”
没等李老四回答,一枪杆朝他打了下去。
李老四刚才就看不惯这个骑兵的作为了,加上xìng子直,又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当下也不管还站不站的问题了,直接伸手抄住了枪杆子。
那骑兵没想到他还敢还手,愣了一下,马上怒火就烧了起来,一边骂一边往回夺枪。
不料李老四的力气比他大多了,夺了几下都夺不回来,反而被xìng起的李老四往回一拉,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这下,惊动了周围的骑兵,纷纷围了过来。步卒倒是不敢动,只是拿眼睛关注着这边的事态。
那些骑兵围过来后,也不问事情的缘由,一看有兄弟被欺负了,直接就动手了。纷纷拿着枪杆子抽起李老四来。
李老四手中有了杆枪,但也不敢直接跟这群骑兵放对,就弃了枪护着头,蹲了下来,尽量减少被抽打的面积。
魏三一见李老四为了他,被一群人围着打,急了,挤了进去,一边喊不要打了,一边扑到李老四的身上,替他挡着。
这群骑兵那肯听魏三的话,见他扑过来,就两个一起打。
正打得起劲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嗓子吼了过来:“住手,闹什么闹!”
这群骑兵正打的起劲,不是说住手就能住手的,有几个打人的骑兵嫌又有人管闲事,转过来准备连着一块打。然后就呆住了,赶紧抽身到一边下马,低着头,不敢再有动静。
其他人马上发现不对了,也纷纷看向说话的方向。
孙承宗正一脸怒容的看着他们。旁边还有监军和一大群将领。
连忙都闪到一边去下马,静待领导发话。
李老四和魏三也马上发现情况有变,抬头一看,是一大群高官,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等待大人物发话。
第七十四章 汰兵归去
孙承宗怒喝道:“怎么回事,闹什么?”
看到孙承宗发怒,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过了会,那个被夺枪的骑兵先开口告状了,重点说了他是如何的尽忠职守,然后这两人想抵赖,特别是那个大个,还想反抗,因此闹了起来。
本来魏三和李老四见绯袍大官领着一群总兵级别的将官走过来,因为常年官威所积,不敢说话,现在听那个骑兵尽拣有利于他的话在说,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抢着说起来。
最后,李老四说道:“魏三有家有口,没有赏银就算了,现在被汰掉,朝廷不管,要是冻死在野外,他家就只有孤儿寡母了。大人要处罚,就罚我好了,请放过魏三。”
魏三一听,这怎么行,事情是因为自己而起的,李老四只是帮自己而已,怎么能让他扛,当下也出言相争。
孙承宗和钟进卫在他们两边的分说下明白了缘由,钟进卫暗暗的欣赏这两个有义气的人。这样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那个时代,都不多见。
不过孙承宗好像无动于衷,沉着脸道:“此乃军营,由得你们xìng子,错就是错,还敢出手反抗,来人。”
孙承宗的亲兵应声出列:“在。”
“魏三汰出军营,李老四三十军棍,立即执行,就在此地。”
孙承宗这是要杀鸡骇猴了,要是放过了他们,其他步卒也会找理由来抵zhi被汰,汰兵的行动就有可能前功尽弃,这是孙承宗所不能接受的。
当下,孙承宗的亲兵如狼似虎的扑过去,把李老四按地上,扒了裤子就要开始打军棍。
钟进卫很是喜欢这个李老四,怕他被打残了,想救他,但又不能和孙承宗对着干,他也是知道孙承宗的用意的。
想了一下,对着马上要被行刑的李老四道:“本监军欣赏你的义气,眼下还缺一个随从,待行刑完毕,你可愿意跟随于我?”
李老四听了还没答话,魏三在那边赶紧给他打眼sè。
李老四反应过来后,连忙答应下来。
行刑的亲兵见他要成为监军的随从,也不敢狠着打了,使些手段,雷声大雨点小,既震慑了周围的步卒,又没让李老四受重伤。
行刑完毕后,魏三就要被押往汰兵集合点,孙承宗说话了:“朝廷不会不管被汰之兵的。”又看看身后这群将领,再回过头来,略微带点讽刺道:“眼下好好赚你们的赏银吧。”
然后不再说话,自个继续巡查下一处地方去了。
李老四就在一个孙承宗亲兵的搀扶下,横卧在马背上,去往监军营帐那等着钟进卫处理。
在这起事件中,倒是有不少步卒都占了便宜,趁着骑兵都被这个事件吸引的时候,偷偷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缓解了下疲劳。
后面跟着的将领,开始还很高兴,最好处处都有闹事的,搞不下去了最好,但没想被孙承宗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然后又很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想着让手底下的人想法多闹闹呢,大家都闹起来才好,笨脑子就想着怎么祸害别人去了。
钟进卫自然不知道他们脑中的想法,提马追上孙承宗,靠近了后轻轻问道:“孙大人,刚才怎么不跟他们说我们商量好的安置措施?”
孙承宗看看他,又回头看看那群将领,有点距离,就放低声音回道:“要是老夫说了,那些兵丁说不得都会主动被汰的。老夫没兵了,怎么打建虏?”
“怎么会?”钟进卫有点不解,安置的待遇并不高啊。
“别忘了后面那群喝兵血的蛀虫,兵丁在他们手下,只要不是家丁,那就是炮灰,光给他们赚军饷,吃不吃得饱都是个问题。”孙承宗解释道。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又说道:“你那军制革新之策,以后要是实施起来,恐怕也会受到这群人的强烈抵zhi。”
钟进卫听了沉默不语,这种大明的军队,怎么可能打得赢建虏呢!只要解决了家丁,就是再多的人,在建虏面前,怕也是没用的了。
当下,孙承宗和钟进卫的心情都不怎么好,默默地不说话,骑着马巡视着。
慢慢地,还能站在队列里的兵丁越来越少。忽然,“呜呜呜”号角声又响了起来,还站着的兵丁一下都瘫倒在地上,被汰的人数总算够了。
还在押解途中的兵丁,有一部分返回了军营,而靠近集合点的那批人却被强行押入了集合点。
听到号角声后,孙承宗就让身后的各部将领,回各自的营地整理剩下的摊子去。他和钟进卫带着自己的亲兵赶往汰兵集合点。
看到孙承宗和钟进卫过来,卢象升迎了过去,汇报道:“本兵,监军,一共汰下来二十七万四千三百一十二人。”
圆满完成此次汰弱留强任务,几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就边说边巡查起汰兵集合点来。
这个汰兵集合点,其实也是野外,由大名府的人围成一个大圈,进得来的人不再分以前的所属部队建制,拆散了凑成一圈人,就点火炭取暖。所以现在孙承宗和钟进卫能看到的是,一个大圈里有无数个小圈。
这些被汰下来的兵都垂头丧气的,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孙承宗和钟进卫巡视到大圈圆心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孙承宗和钟进卫对视了一眼,然后孙承宗对钟进卫道:“你是监军,代表的是皇上,由你来宣布安置措施吧。”
见孙承宗这么说,钟进卫知道这工作肯定是自己干了,也就不推辞,清了清嗓子,出声喊道:“汰下来的兄弟们,我是中兴伯,监军来的,代表皇上宣布安置你们的措施。”
孙承宗手底下的亲兵一起跟着吼,把钟进卫的意思远远的传了出去。
所有的汰兵听到后,纷纷抬起头,朝着圆心看过去。
“皇上很关心你们,知道你们也不容易,所以,想回家的就回家,每个人发三钱银子和一斗粗粮。”
汰兵们听了,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相当于是服劳役,都得自备干粮,回去那还有路费一说。
整个集合地一下子响起一片嗡嗡嗡的的声音。钟进卫看着他们的反应,知道他们是不大相信,就又喊道:“对,你们没听错,想回家的,发给你们路费,让你们安心回家。”
孙承宗看钟进卫好像说完话了,就补充一句:“让你们能顺利回家过年。”
钟进卫一听,愣了下,原来要过年了啊,钟进卫是根本不记得这回事。
孙承宗的话传递出去后,嗡嗡嗡的声音变为一片沸腾声音,最后,所有的汰兵都跪了下来,朝着京师的方向磕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只能用这种虔诚话语来表达心中的感激。
“大家先吃饭,吃完了,想回家的就开始排队。”钟进卫等汰兵们激动得差不多后,又说道。
等宣布完了处置措施后,他笑着对卢象升说道:“九台,刚说吃饭,我就觉得饿了,你这里有啥吃的没?”
孙承宗也呵呵笑着要一起吃卢象升的,于是,他们就都留在集合地一起吃饭,也方便下午安置措施的实施情况监督。
中午这顿饭,这些汰兵们放下了后顾之忧,是吃的轰轰烈烈,一边吃一边聊,也一边互相庆幸。聊皇上的好,也聊自己的运气。
有些汰兵吃的很快,就在大名府兵丁的指挥下排起了长队。后续的人见有人先排了,怕轮到自己的时候发完了路费,也三口两口的吃完,跟着去排了。
也有一部分人没有去排队,还在吃饭。
汰兵们一排队,就开始发路费了,这么多人,不抓紧时间,怕是搞不完。
也幸好人手充足,队列排了很多列。领到路费的,千恩万谢的离开集合地,走上回家或者去别地方的路。
魏三就是其中的一个,本来还想跟李老四道个别,但因为不知道李老四现在在什么地方,又不敢找监军,只好把这份情记在心里,回张家口去了。
有家的当然是回家了,一些没有家的见到有路费可领,也就去领路费了,就是打着领了再说的念头,有吃有花的,天下那不能去。
当然,还有一些就留在原地,有点彷徨,不知道去哪里。这些人基本就是家在京畿的,又没有那些无家可归还领路费的人的勇气。他们就这么等着一个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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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汰兵完成
天sè将近rì落之时,排队的人终于伺候完了。二十多万人,就这么快发完路费,多亏了卢象升事先周密的安排以及有充足的大名府人员可以调配。
这个时候,孙承宗亲兵带领着一大群大名府人员搬来了各部军营空闲出来的营帐,开始给还留在汰兵集合地的人分发。
留下来的汰兵大概还有六、七万人,比预想的要少。
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中国人的恋家情节,有机会归去了,就再不肯留这里,何况是要过年了呢。就算是去曾经家所在地方的废墟上转转,也是好的。第二个原因是对于朝廷官员的不信任,怕留在这里又出什么幺蛾子。
孙承宗人老成jīng,把这两个原因大致解释给钟进卫听,然后又对卢象升说道:“九台,还要麻烦你们大名府一天,明天估计就可以走了,你的兵丁也还赶得及回去过年。”
卢象升连称不敢当,顺便把属下刚报过来的数字给孙承宗汇报了:“本兵,目前还留在营地,待朝廷安置的有六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
孙承宗点点头道:“好,那我和监军就先回中军帐,给皇上写奏章,汇报下今天的汰兵情况。”
然后孙承宗就和钟进卫骑马离开了汰兵集合点,回中军帐去了。
回到中军帐后,写完奏章,监军照样进行签字,还是让东厂王鹏送往京师。毕竟,剩下的汰兵也得尽快处理掉的。王鹏这位能打的汉子,这次跟钟进卫出来,无奈的充当了跑腿的信使了。
忙完了一切后,钟进卫回到自己的营帐,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等着自己安置。
李老四见到钟进卫过来,想起身行礼,却又碍于屁股疼痛,起不来。
钟进卫也不在乎这些虚礼,让他趴着别动。
跟李老四聊了会天,了解了下李老四的情况,知道他光棍一个,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境界,就安慰了他几句,顺便表扬了下他的义气,然后让他好好养伤。
在李老四的千恩万谢中,钟进卫回到自己的营帐,躺在床上休息,然后,想着今天的事情。
每天睡前都总结下当天的情况,然后想想明天要做的事情。这是钟进卫的一个习惯,在上学的时候保留下来的,很有用。
他想着汰兵这个事情,也算是各种因素凑到了一起,才顺利得以完成。
如果关宁军不是骑兵,恐怕威慑不了其他将爷;如果祖大寿不是有先跑的案例而惶恐,恐怕也不会如此配合;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上,恐怕汰兵也不会有这个效果;还有,建虏,老天爷都没有来捣乱,这其实也是重要因素,这些只要有一个出现问题,就不会有现在这个汰兵结果。
有的时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像明王朝的灭亡,也是各种不利因素凑到了一起的结果。
老天爷把自己穿越到了明末这个时候,看来也是不想看到中华大陆沉沦到几百年的黑暗之中吧,钟进卫想道。
这次的汰兵也有几个地方要注意。第一,汰兵数量如此之多,说明大明军队的**程度之深,靠旧制怕是难以挽回了。像历史上卢象升这样与兵同甘共苦的将领好像也只有他一个,太不靠谱了,只有靠军制改革来挽救大明军队。对了,秦良玉的白杆兵也是一支强军,不过这是土司私兵,自然没可能自己吃自己的空饷。对大明正规军,没有借签的地方。
第二,zhōng yāng一定要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作为威慑,这次是凑巧靠了关宁军,下次呢,恐怕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一定要建议崇祯皇帝重新编练京师三大营才行。时间越早越好,早点完成,就能早点威慑其他军队进行军制革新。
想完了这些又想起孙承宗说的快要过年的事,恐怕今年是过不成了,那些建虏鞑子至今还在祸害京畿之地的百姓,朝廷救灾都救不过来,那还能庆贺新年啊!
钟进卫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寻他的阿奇去了。
第二天早上,钟进卫和孙承宗在汰兵集合地视察汰兵的情况,并且让人把多余出来不多的营帐送往京师城里的王恭厂难民营,那边的百姓也急需这些营帐的。
卢象升已经按照军中条列,把汰兵进行了简单的编制,效果还是可以的,原因可能是这些人毕竟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有一定的意识。然后就开始组织大名府的兵丁分批回大名府了。之所以要分配行动,一则是减轻京师的压力,二则担心汰兵的情绪,不敢一下就全部撤走。
孙承宗和钟进卫对卢象升的工作很是满意。孙承宗赞不绝口,钟进卫表示要给他请功,把一向比较冷面的卢象升都给夸红了脸。
聊了一通后,孙承宗让钟进卫爱干嘛干嘛,反正管不着他,自己要去召集各路将领商量如何训练和协调作战的问题了。
留下来的兵丁虽说算是强兵,但如果不加训练,直接拉上去和建虏决战显然是不现实的问题。
钟进卫对古代练军也很感兴趣,想去瞧瞧,结果,这个时候,圣旨到了。
圣旨的内容主要是三件事,一是汰下来无处可去的兵丁和京师难民一同对待,只是城里空间有限,就让汰兵继续留这里,等待户部派人过来登记各人技能。
二是表彰了孙承宗,让其继续军营后续事宜。
三是让钟进卫回京师觐见,另有要事商谈。
当下,各人做各人的工作,钟进卫就随天使回京师去了。临走之时,让孙承宗的一个亲兵通知李老四,等他伤好就去京师中兴伯爵府报到。
等见到崇祯皇帝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在路上随便吃了点。天使也不敢对钟进卫有意见,中兴伯的名声,在宫里已经开始慢慢的传开了,知道这个是神人,又是崇祯皇帝非常器重的人。
崇祯皇帝看到钟进卫后,猛一阵夸,夸得刚把厚脸皮练出几分的钟进卫重现原形,面红耳赤的连称不敢当。
其实也确实是,如果不是有孙承宗这位朝廷老臣镇着那些兵痞子,光靠钟进卫,是搞不定的。
最后,钟进卫就用他的老招数,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您招臣回来是要商讨什么事情?”
一说起这个,崇祯皇帝的脸就下来了,气愤地对钟进卫说道:“朕给钟师傅看看朕的子民,还有那些文臣武将,勋贵皇亲,在朝廷危难之时的表现。”
然后,他让边上的内侍把一份奏章给钟进卫看。
钟进卫一听又要看奏章,那是相当的头痛。这些天,天天忙事情,根本就没时间学习繁体字和看古代的书籍,心底对繁体竖排的奏章很是排斥。
不过也没办法,静下心把奏章给细细读完,理解了其中的内容后,才看向崇祯皇帝。
没想到崇祯皇帝又让他看一张纸,钟进卫刚如释重负的脸立马又苦了下来,只好接过来继续看。
两份东西都是有关联的,钟进卫一看就知道了。看完之后,再次看向崇祯皇帝,心里道:别又给我看奏章啊!
幸好,这次没有了,崇祯皇帝看钟进卫看完了,带点愤怒地道:“钟师傅,你看看,这就是朕的臣子啊,治理天下的左膀右臂,竟然都是这样的人!”
其实,这样的结果,钟进卫早有所料,劝慰崇祯皇帝道:“陛下,此事,臣早有预料,一时半刻要改过来也肯定是不可能的,咱们慢慢的对付他们,改造他们好了。”
崇祯皇帝一听,忙道:“钟师傅,有何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