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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叫天     借天改明txt下载     借天改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新的征途

    顾百川见钟进卫停了下来,要认真地听自己讲,也就不敢怠慢,给钟进卫详细介绍道:“大明的军籍和农籍一样都是良籍,军户子弟同样可以参加科考。和其他良籍一样,军户子弟不仅可以参加科举,而且可以不考秀才直接去参与考举人的资格应试。”

    “什么,还有这事?”钟进卫大是惊奇,忍不住打断了顾百川的话。

    顾百川微微一笑,点点头,稍微带了点自豪,继续介绍道:“在我大明开国以来的一千多名庶吉士中,农户子弟约为六百二十人左右,军户子弟有三百三十多人,匠户子弟三十七人。其中军户子弟出身最终做到内阁辅臣尊位的有许多,出名地有李东阳、万安、刘吉、岳正、刘珝、翟銮、梁储、毛纪、高拱、张居正、沈鲤、赵志皋、王家屏、叶向高、方从哲等阁老。”

    顾百川介绍地这么多人里面,钟进卫听说过的不多,但高拱、张居正这两人,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也是军户出身,让他一下目瞪口呆在那里。

    马祥麟在一边看着有点不对,就连忙叫道:“侯爷,侯爷?”

    “啊,哦,没事,没事,实在是孤陋寡闻,见笑了,见笑了。”钟进卫被马祥麟叫醒,脸色一红,不过马上面色坦然地解释了下。

    这事情如果遮遮掩掩,反而会让人真得在心中暗笑孤陋寡闻。但如果直接坦然承认,却会让人觉得这人大度,从而不会把焦点关注在浅薄的见识上。

    顾百川听了钟进卫的话,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有意替钟进卫遮过这段,就提醒钟进卫道:“侯爷,您看天色不早,我们是不是该赶回去了?”

    钟进卫抬头看看天色,果然已不早了,就点点头道:“也好,那咱们边走边说吧。”

    马蹄重新响起,扬起一片尘土。钟进卫边走边向顾百川请教些军户的事情,就这么一路回去张家口。

    第二天,各卫将领没敢违背中兴侯的命令,把名单中的军卒都派了过来。

    不说中兴侯是钦使,侯爷,光他手中现在有三千五百精锐的白杆军,就让他们心中胆寒。

    孔方是第一个领人过来报到的,他心中主意一定,就更是靠拢了钟进卫这边。他的这个意思能很明显得让钟进卫和秦翼明等人感觉到。

    钟进卫对于有人想学好,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用言语暗示了几句,让他安心给朝廷办事,配合秦翼明管好张家口,双方皆大欢喜。

    次日一早,一千二百名宣府军队中抽调出来的有家有口的健壮军卒由孔方统领,和五百名白杆步军一起听令于张凤仪,从张家口出发,押送通虏叛国的八大晋商家族以及张家口军队中的一些同谋分子和建虏赫舍里-希福一起前往京师,同时送往京师的还有几百车财物。

    钟进卫站在城头,看着这支军队离开城门,蜿蜒远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后,他转头准备下城回去,发现马祥麟还在眺望。

    钟进卫知道他是关心妻子,就安慰道:“放心吧,虽然有那么多财物,但这次抽调的军卒都是有家有口的,断然不会为了钱财就舍弃家人。而且五百白杆军是可以绝对信任,到京师也不是非常远,不会有事的。”

    马祥麟的脸一红,转过身子,对着钟进卫道:“让侯爷笑话了,她武艺高强心又细,我怎么可能担心呢!”

    钟进卫也不戳穿他,和顾百川他们相视一笑,然后说道:“我们也回去准备准备,也该出发了。在我们的前面,说不定会有几场大仗要打也说不定。”

    钟进卫说到这里时,转头向西看过去,心想对于灭亡大明朝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关注了。

    第二天一早,钟进卫领军护着其他边镇的军饷往西进发。随行得有伤愈归队的李老四等带刀随从,顾百川带领的东厂番役,谢栋的锦衣卫,胡浩的夜不收队以及马祥麟统领的八百白杆骑军。

    近千人马,全是骑军,显得格外庞大。

    副总兵秦翼明则带着白杆步军驻守张家口,开始以真正的老大身份发号施令,用心整顿边防和做一些中兴侯交代下来的前期准备工作。

    这边的人都在忙着,但在另外一边的人,却很悠闲,从明国抢足了东西,辛劳就少了一份。

    一望无垠的草原,绿芽正从土中冒出来,一条小河因为最近的一场春雨而略微有所上涨。

    在小河的一边,扎着三、四百个蒙古包,一群群的牛羊在河边自由自在地啃着嫩芽。它们可不管把小草的嫩芽吃掉后,还会不会再长出青草的事。因为吃完了这片草地之后,自有他们的主人会驱赶它们去啃另一片新的草地。

    在这春雨之后,草丛中都是水滴,人走过草丛,会沾湿鞋裤,让人难受,没有多少人会自找这份罪受。

    因此,放牧的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人都钻在蒙古包里喝着马奶酒,吃着大块的牛羊肉,过着惬意的日子。

    在这群蒙古包当中,有一个蒙古包明显比较大,是属于这个小群体的一个部落首领。

    在蒙古包内,一个满脸胡子的矮壮中年汉子正坐在席上,用小刀切着面前盘子里的羊羔肉,然后往嘴里一塞,咀嚼的时候,羊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去滴到了他的上衣上。他却丝毫不在乎,吃完一块肉之后,用袖子抹了下嘴巴后,左手掂起案几上一个金镶玉的酒壶,对着嘴一顿猛灌。

    还没喝过瘾,酒壶里的马奶酒已见底,一气之下直接往地上扔去,一边扔一边抱怨:“奶奶的,这汉人的东西就是不够大气,什么东西都搞那么小,还没喝就没了!”

    “小心扔坏了壶,这么好看的壶,咱蒙古人可做不出来。”边上的女人赶紧过去把那酒壶捡了起来,用裙边擦了几擦,然后一边观察酒壶一边对那汉子埋怨道。

    “做不出来又怎么得,别那么宝贝,下回随女真大汗过去多抢几个好了。”这汉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说完之后,又拿起小刀切起羊肉。

    “看,这耳环戴着好看么?”那女人把酒壶放到了一边,从一个满是金银首饰的盒子里拿起一对小巧的鸳鸯耳环,比在耳边对着那汉子说道。

    那汉子把眼角一抬,看了那女人一眼,不满地道:“早知道每天拿这些首饰烦老子,下次老子就少抢点汉人的首饰。”

    那女人一听,把那耳环放回了那盒子,讨好地对男人道:“不烦了不烦了,我再去给你温点马奶过来,多养养身子,下次去的时候才有精力。”

    说完之后,这女人就往蒙古包外钻。

    谁知她刚掀开帘子,一个小身影就撞了进来,跟她撞了满怀。

    这女人知道来人是谁,一把搂住道:“怎么跑这么急?”

    “额吉,不要管我。”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挣扎着脱离了他娘的怀抱,站那大声地对汉子喊道:“额祁葛,扎木说他看到阿达纳家的小子,有一把比我这金锁还大的金锁。这把我不要了,我要更大的,比他家还大的!”

    说完之后他从脖子上摘下一把小金锁,丢到了铺在地面的毯子上。小金锁滚了几滚,一面朝上落在那没再动。隐约可以看见,那金锁朝上的一面刻着“富贵”两个汉字。

    那汉子一看是自己的儿子在撒气,也不恼怒,放下手中割肉的小刀,站起来后,绕过案几,走过去捡了那把金锁。

    他上下翻看了下金锁,走近小男孩,重新给他挂到了脖子上,然后说道:“放心,下次一定抢个更大的给你。或者等你长大了,随额祁葛一起去,喜欢那个就那个,随便挑。”

    这汉子说话,仿佛是去一个宝库,里面的东西就是无主的,随便他挑一样。

    “嗯!我要自己去挑,一定要比阿达纳家的更大更好。额祁葛,我要快点长大!”小男孩仰着头,看着他爹,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那女人在边上看到这一幕,呵呵一笑,然后抱起小男孩,一边走向盛羊肉的案几,一边说道:“真乖,有志气,额吉喜欢。多吃点羊肉,就会快点长大,还能长得像你额祁葛一样健壮,到时候替额吉也多抢点金银首饰回来。”

    小男孩点点头道:“我要吃羊肉。”还没说完,就伸手去拿小刀。

    可就在这时,放桌面的小刀有点微微颤动。那女人一听,微微愣了一下,赶紧放下男孩,伏地去听声音。

    那男人面色也变了,侧耳一听,往门口跑去,“嗖”地一下钻了出去。

    “敌袭,有敌袭。”在外面放牧的人先吼了出来,纷纷往蒙古包跑去,他们身上没带武器。

    刚钻出蒙古包的汉子脸色已是大变,他在蒙古包内已经听出是骑军加速奔袭的马蹄声。定睛细看之时,发现有一支骑军正举着各色武器,加速往这边而来。

    从这支骑军的来势就看得出来,敌意非常明显。

    紧接着他又发现另外两侧也有两支骑军正在加速冲过来,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他有点绝望地呐喊了一声,就钻回蒙古包里去取武器。

    谁也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离此地不是很远的一个小山包上,伏着三个人,正注视着这一幕。

第三百三十二章 草原第一仗

    曹文诏用的对策就是牛刀杀鸡,猛虎搏兔,这样能有效节省战场时间,更重要地是减少已方的伤亡。

    这个小部族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没有几个人有拿武器上马的机会,就被三支不同方向的骑军犁了一遍,战争便结束了。

    死营的将士在战争结束后,开始迅速打扫战场。

    左良玉的心情很好,他虽是升为游击之职,却喜欢去捡尸体。

    翻一个就能找出不少金银珠宝,让他心中断定这个小部落是有份参与侵略大明京畿之地,否则不可能这么富。

    于是,他打扫战场就更起劲了,他的亲卫都快跟不上他的步伐。

    忽然,一个小孩的哭声传来,就在左良玉的附近。他循声一看,见一个小男孩正伏在一个满脸胡子的尸体上哭。

    在这个小男孩的面前,正站着一个死营士卒,看样子应该是个小旗。手中拿着枪,想刺却刺不下去,僵持在那里。

    左良玉翻完了面前的尸体,走过去打量了一下,直接抽刀在手,用刀锋顺势一拉,小男孩的哭声就嘎然而止,一颗头颅掉到地上,滚了几滚,最终静止不动。

    那个小旗看到左良玉如此干脆利落地把小男孩杀了,有点不忍心,闭上了眼睛。

    左良玉“哼”了一声,先不理他,手腕一转,刀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回了他的腰间刀鞘里。

    然后他弯下腰,从那个小男孩尸体上捡起一把小金锁,看了一眼后对那小旗说道:“看看,长命富贵金锁,这会是他们自己打造的么?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这把小金锁应该就挂在京畿之地的某个富家娃脖子上。你记住,这些不是人,是狼崽子,长大了就会来大明咬人。”

    左良玉说完之后把金锁丢到自己的战利品堆里,不再管这个小旗,继续走到另外一边去了。

    小旗没有说话,看着左良玉的背影发呆。

    这时,他的一个同伴见到这个情景,走过来喊他道:“立位,东坡和狼的故事应该听过吧,想想大明百姓死了多少人在他们手里,我们是来干嘛的?别想了,走,我们去宰羊吧。”

    张立位最后看了眼那小男孩的尸首,而后快步跟上同伴,往羊群而去。

    不多一会,死营将士开始生火宰羊,准备饱吃一顿补充体力。

    在小山坡上伏着的三个人里面的一个看到这里,开口对着伏在中间的那人说道:“老爷,快走吧,要不等会会被发现的。”

    在另外一侧的人也劝道:“老爷,范二说得在理,要是被明军发现了,我们难逃一死。”

    范文程一边盯着死营将士,一边微微摇头道:“不急,如若被发现,我等再逃也不迟,我想看看这些明军是来打草谷还是另有目的。”

    “老爷,明军干什么关我们什么事。老爷是奉大汗之命前往张家口催促粮草军需而已。”范大觉得留这里太危险,还是劝范文程道。

    “你们看,这伙明军全是骑卒,杀人不留活口。而且你们看那边,旗帜竟然是个死字,真是奇怪。明军多少年没有主动出来打草谷,这次竟然遇见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以我之见,恐怕不是打草谷那么简单,难道他们是来报复蒙古部族的?”

    范文程说到后面,被自己推断出的结论下了一跳,明军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魄力了?

    他不由得认真思索起来,对于两个家仆的忠告也就充耳不闻了。

    而曹文诏则一边派出警戒的哨兵一边召集三个游击开个小会。

    他严肃地对满脸兴奋的曹、黄、左三将说道:“虽然此次战事只是轻伤了三人,但一则如此悬殊的比例,二则我们出其不意,敌方没有防备,有此战果并不意外。此后战事,不得因此麻痹大意!”

    “是,大帅。”曹、黄、左三人听曹文诏教训,不得不站直身体,应付着抱拳回道。

    曹文诏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眼下刚过完冬,蒙古鞑子开始分散游牧。虽然会花费我们更多的时间寻找敌踪,但敌人也因此比较分散,有利于减轻我军作战的压力。在开始阶段,蒙古鞑子料不到我军会来报复,因此不加防备。但随着战事的进行,此种情况必将不再,甚至蒙古鞑子还可能聚集军队,围捕我们。因此,后面的战事更应小心谨慎,明白么?”

    “是,大帅。”三将听到这里,都感到前途艰险,并不会如这第一仗那么轻松了,不由得认真起来,大声答复曹文诏道。

    “等大军饱餐之后,本将计划沿河向北出发,搜索蒙古鞑子,争取把这一带的敖汉部族打残废了。”曹文诏用手指着远处的那条小河,给三个手下说道。

    曹变蛟正待回应,忽然他看到派出去的哨兵好像不对,正包抄着冲向一个小土坡。

    他连忙用手一指,对曹文诏道:“大帅,你看那边?”

    曹文诏沿着侄儿的手指往那边一看,心中一紧,难道是有漏网之鱼?

    他在战事开始之前就采用三面包围之势夹击这个小部族,就是不想有漏网之鱼。能晚一点被蒙古鞑子发现他们的行踪,就多一份安全。

    他连忙对曹变蛟道:“你带人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末将遵命。”曹变蛟却是有点兴奋,抱拳应了声,点上自己的亲卫,翻身上马,就往那边赶去。

    小土坡的另外一面,范文程一边拼命骑马狂奔,一面大声对两个家仆道:“范大,你赶紧回辽东,向大汗禀告说明军至少有五六千骑军出塞报复蒙古部族,请他从政治联盟方面考虑是否出兵。”

    喊完这话后,又扭头到另外一侧,再次大声说道:“范二,你去通知蒙古盟友,提醒他们小心明军报复。”

    范大此时大声地回范文程道:“老爷,你呢,一起回辽东吧。”

    “不,大汗之命尚未完成,不能回去。你们按我说得话去做,我独自一人赶往张家口也无妨。”范文程又扭回头解释道。

    “老爷!”范大,范二有点担心,齐声大呼道。

    “快走,辽东人口突增,粮食不足,只有寄希望于张家口,我是必去不可的。快散了,分头行事。”范文程大声喝道。

    “老爷保重。”范大范二知道老爷的脾气,只好大声回了一句,一带缰绳,分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死营哨兵看到前面逃得三人忽然分开,往三个不同方向逃走,不由马速微微一顿。然后估量了下地形,就往最左边靠近小河的那人追了下去。

    在营地中,曹文诏有点担心,不知道有多少人漏网,会是些什么人逃走,能否追上他们等等,这些都关系到后续的战事。

    他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此行不但要杀的蒙古鞑子胆寒,再不敢随建虏与大明作对,而且最好能把大部分将士都带回去,这些都是大明军队的精英,牺牲在草原上就太遗憾了。

    一直等到死营其他将士都在大块吃肉的时候,曹文诏才看到自己的侄儿,领着出击的将士回来。

    曹变蛟到达曹文诏近前后,翻身下马,把手中的一个首级给曹文诏看:“大帅,杀了一个,被逃走了两人。”

    左良玉在旁边看得清楚,不由惊呼道:“建虏?”

    曹文诏已看清,摇摇头道:“不是纯种建虏,想必是个汉奸包衣而已。”

    真正的建虏和汉人之间,还是有一定差别的,虽然他们的发式可以一样,但在老手面前,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逃走的两人也是建虏么?”黄得功在曹文诏的另一侧向曹变蛟问道。

    曹变蛟点点头:“看发式是的,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建虏。”

    曹文诏的眉头皱了起来,思索了一会,对三将道:“你们也去吃点,兵贵神速,军队要马上行动。”

    “遵命。”

第三百三十三章 惊变

    山西的大同府,也是九边重镇之一,是山西一个较为繁华的府。

    在大同府外十多里的一处官道上,正集合了几十辆大车。

    看得出来,车上装着满满地粮食,许多伙计正在忙着检查固定。

    在车队的前头,是几个穿着毛皮大衣的人,正在等着最后一处庄子的粮队过来汇合。

    他们是附近庄子里地主老财的管家,约好了今天一起运粮去张家口,计划着把粮食卖给老客户之后再贩卖一些物品回来,就这么一来一回,能赚不少银钱。

    就在他们等得不耐烦之时,从车队后面走过来一个和这些人装束差不多的人,拱手对着他们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到地头了请各位喝上一杯赔罪。”

    这几人听他说得客气,心中的气也消了,互相说个话,就打算上路。

    就在这时,前面过来一辆车子,坐在车把子边上的那人看到了刚才迟到那人,连忙吩咐车把式把车赶到这些人近前,然后满脸红光地跳了下来,对着那人兴奋地喊道:“财叔,好久没见。”

    那财叔转头一看,认得是庄里借了老爷银子去跑商的王岩,他心底有点看不起王岩,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准备扭回头去和那些同伴聊天,忽然脑中掠过王岩后面的车子,心中一惊,又看向王岩道:“怎么,这一车子东西都是你的?发财了?”

    王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回答道:“财叔,多亏您说了好话才借到了本钱。一来一回赚了一点。这不,买了些东西,我娘一定喜欢。”

    财叔其实压根就没有帮他说话,只是拿银子出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夸了一句而已。

    他走近王岩雇的车子,打量了一下,然后有点惊奇地说道:“你不是只有七两本钱么,怎么能赚那么多?”

    “不是不是,说来话长啊,张家口出大事了,我正好撞到,发了点财,然后贩卖了点东西回来,又赚了点而已。”王岩一听,连忙谦虚地解释道。

    “哦,张家口出啥大事了?”财叔一听,连忙问道。他的同伴此时也是无聊,都聚了过来听八卦。

    王岩看一群老爷围过来,稍微有点激动,压着性子讲解道:“我到张家口之后,刚好碰到朝廷派了中兴侯过去,和蒙古人起了冲突。当时迫不得已打了个赌,结果赢了五十两银子。”

    “怎么,那中兴侯是个愣头青么,自以为是个侯爷,就和蒙古人起冲突了,他就不怕蒙古人把马市给关了?”财叔微晃着脑袋评论道。好像就他财叔老人家比那个中兴侯在为人做事方面强多了的样子。

    “不是的,不是的。”王岩一听财叔对中兴侯语言有不敬,连忙一边晃手一边解释道,“中兴侯不是愣头青,他是个好官,我见过得最好的官。”

    王岩周围马上响起一阵“咦”的长音,没有多少人相信王岩的话。这年头,好官比凤毛麟角还要少,当官的都想着往自己怀里捞钱。

    王岩一看周围这些人的样子,有点急了,连忙说道:“中兴侯说过大明的官员,就要为大明百姓做主。他就为此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蒙古人,当着几百蒙古人的面打他们人的屁股,都差点打死了。”

    “什么?那蒙古人还不造反?”这些管家都是去过张家口的,知道蒙古人的嚣张,一听王岩的话,都吃了一惊。这个什么中兴侯不但打了蒙古人,还当着几百蒙古人的面打,这,这不是比蒙古人更嚣张么,这还得了?

    王岩看着他们吃惊的样子,微微有点自豪,稍微昂着头道:“没有,蒙古人对中兴侯服服帖帖的。后来听说,那些蒙古人里面还有四子部落的首领,还有林丹汗的儿子,都在中兴侯面前规规矩矩的。”

    这些周围的人更吃惊了,这超出了他们对蒙古人的认知,超出了他们对大明官员的认知。财叔首先问出他的疑惑道:“那中兴侯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厉害?”

    “那可是,后来在张家口传开了,京畿之战中,中兴侯敢带着八百民壮偷袭建虏手中的清水明月关,并把八千建虏死死挡在关内的主。能不厉害么?”王岩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有点夸张,不过这消息确实比之前打蒙古人更让人吃惊。

    周围的这些老财管家都张大了嘴,嘴巴成“o”型。在他们的印象里,建虏是无敌的存在。

    据说有几个军镇抽调部队去辽东打建虏,都逃了很多士卒。他们宁可去当流贼也不愿去面对建虏,因为那是必死的结局。

    古时的通讯并不是很发达,此时京畿大捷的详情并没有传到大同府。因此这些人第一次听到这具体的消息,真得是惊呆了。

    那财叔过了半天才道:“这中兴侯果然是胆大包天,难怪不惧区区蒙古人了。”

    另外一个管家也插话道:“中兴侯带八百民壮就敢对阵八千建虏,那他对蒙古人肯定是单枪匹马就敢上了吧?”

    说完之后,他还举个大拇指给同伴看,这中兴侯真心胆大。

    谁知王岩这下却是摇摇头道:“不是的,当时张家口军队戒严,中兴侯身边带着军队的。”

    这王岩说话太曲折了,一个消息劲爆一个消息,让这些听众都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财叔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张家口要用军队戒严,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啊!”

    王岩露出一脸愤怒之色道:“张家口有一群混帐王八蛋,私通建虏,通敌卖国,被中兴侯带兵一锅端了。”

    王岩说完这话之后,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听众们的脑袋又陷入宕机状态。

    王岩每次说的事情都让他们出乎意料,特别是这个事情,他们还很熟悉,更是让他们吃惊。

    还是财叔问话:“一锅端?是说张家口的八大晋商都完了,范永斗也完了?”

    张家口到底什么人在做建虏的生意,他们这些去多了张家口的人都知道。朝廷那些官员其实也知道,但他们却闷头发大财,根本不会管,没想这回却被一锅端了,真得太意外了!

    “是的,都被抓了。”王岩肯定地点点头。

    然后他看到围着自己的这群人面面相觑,都傻眼的样子,有点奇怪,当他抬头看到那长长的车队时,才恍然大悟,连忙劝道:“财叔,各位,你们这是要卖粮给范永斗么,听说他之前一直替建虏收粮食。这黑心的买卖,可千万别做啊!”

    财叔没好气地道:“还做什么做,人都被抓了!”

    一群人叹了口气,白忙活了,转头看着长长的车队,又是一阵叹气,其中一个道:“那以后粮食卖给谁去呢?”

    王岩看着这些粮食,忽然心中一动说道:“陕西不是缺粮么,你们可以卖到陕西去啊!”

    王岩去了一次张家口,发了财,身价和以前不一般了,因此财叔把王岩在心中的等级提了几级,主动给他解释道:“陕西是缺粮,但不安全。流贼遍地,怕是还在路上就被他们给劫了,不说求财,小命有没有都是问题。”

    “是啊,以前去张家口,那范永斗出的价高,能卖个好价钱,而且还能再进些货,这一来一回能赚好大一笔。有这么多好处,谁会想着去陕西呢!”有个管家在财叔说完之后,也向王岩解释道。

    “那,那可以请官府护送啊,陕西缺粮得很,他们应该很乐意你们运粮过去吧?”王岩又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

    “幼稚,请官府护送,那是雁过拔毛的主,谁敢!”财叔才过了一会,就仗着自己的身份开始训王岩了。

    忽然,有个管家指着远处惊呼道:“有军队开过来了,要赶紧挪车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摆谱

    这个管家看到的那支军队其实就是钟进卫率领的白杆军,经过几天的赶路,大同府已经在望了。

    顾百川就在钟进卫的身边,看着临近大同府,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就笑着对钟进卫道:“侯爷,您真是厉害,让我们每人背上银子,再加上一些空马驮着的银子,舍弃了用大车押运,这速度真是快得很啊!这不,前面几里路远的地方就是大同府所在了。”

    钟进卫因为赶时间,嫌用车押送太慢,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每个骑兵多个几十斤重的东西,对于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会有多少降低。

    他听到顾百川地夸耀,心中也是微微有点得意,转头看向他笑笑,然后又转回另外一侧,对马祥麟说道:“这其实是白杆军的功劳!你们想,要是换成宣府军的话,我够胆子让他们背么,今天消失一个,明天不见一个,说不定到大同的时候,就剩我这个光棍钦差了!”

    钟进卫周围的人听他说得幽默,都呵呵笑了起来。不过他们心里却也认同钟进卫的说法,要不是白杆军纪律严明,又是土司军队,家里亲友全部都掌握在秦良玉手中,还真不一定有人会做出背着银子跑路的事情。

    “侯爷过奖了。”马祥麟跟着笑了下,微微有点自豪,不过他又马上谦虚地回了一句。

    “呵呵,不用谦虚,大家都是有眼看到的。”钟进卫说着伸手过去拍了拍身边的马祥麟,然后就转回头向前看去。

    他发现前面停着长长的一溜大车,占据了官道的大半部分。现在看到军队过去,正在手忙脚乱地挪车子,尽量往路边停。

    钟进卫也不想那么扰民,自己这支军队都是骑军,只要不是并排多人,就无须他们让道。

    “过去一个人,让他们不用挪了,吩咐前面的兄弟并排人数减少几个,能过去就行了。”钟进卫随口吩咐身后的李老四道。

    “是,侯爷。”李老四也不管钟进卫有没有看见,抱拳应了一声,然后一夹马腹,自己冲了出去,往前面而去。

    “侯爷真是爱民如子啊!”马祥麟刚才被钟进卫夸了一下,现在抓住机会,马上还了回来。

    “呵呵,我们只是带带缰绳的事,他们却要搞得手忙脚乱。这举手之劳的事,何乐不为呢。”钟进卫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就给马祥麟解释道。

    “侯爷,与您相比,我等真是惭愧啊!”顾百川听着钟进卫这么朴素的想法,不由得有点惭愧,道出了心声。

    在这个时候,一般官员不鸣锣开道,摆足官威,就已经算是为民着想的亲民官员了。钟进卫这种思想的人,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哪怕几百年之后,文明进步了,有这种思想的人还是少。

    屁大一点官,只要他有这个权限能调动,就搞什么警车开道,封路之类的事情,钟进卫就遇到过多回。他挺反感这类的事,因此他下意识地避免自己搞这些事。

    李老四赶到队伍前头时,在前面的锦衣卫千户谢栋刚好让一个校尉准备前去驱赶那些百姓。大军马上到了,还拦在路上,是不想活了还是怎么得!

    “侯爷有令,不得扰民,骑军并行之数减为三人。”李老四阻止了那个校尉,而后大声传令道。

    谢栋一看是中兴侯的随从头领传令,习惯地转头看看后面中兴侯位置。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这也算是官给民让路了,不说堂堂的朝廷侯爵,就是他们锦衣卫,也是没有过的事情。

    不过军令不会有假,他也不能不听,只好吩咐队伍按照军令行事。

    李老四一看队伍前头已经开始缩减并排骑卒数,就催马前行,很快来到车队前头。

    他看到车队前面一伙穿毛皮大衣的人面色惶恐地向自己靠近,有的还伸手往袖子里掏东西,还有的像是要跪地上。

    李老四不由得有点好笑,鼓足中气,大声道:“中兴侯有令,尔等不必惊慌。车子不用挪,军队过时,不得惊扰即可。”

    他一说完,发现靠近自己的这伙人一下定格在那里。

    只见有的人一脸愕然,嘴巴张大着呆那。有的人,刚把伸进袖子的手缩回来,拿着几锭碎银悬在空中不动。有的人,双膝微屈,保持着欲跪未跪之势。

    没听错吧,军队让民?这是传说中的仁义之师么?管事们的脑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类似的想法。

    这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年轻人,对着李老四大声道:“请问,是之前在张家口的中兴侯么?”

    李老四正看得有趣,听人这么一说,抬头看去,不认识此人,却也大声自豪地回道:“朝廷就一个中兴侯,侯爷之前是在张家口公干。”

    “难怪,我跟你们说过吧,中兴侯就是为民做主的好官,这下你们看到了吧。”王岩也是自豪地向那些管家说道。

    李老四见这年轻人夸自家侯爷,不由得对这年轻人微微有点好感,稍微一颌首,然后一带缰绳,转回马头向中兴侯去复命了。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这肯定是中兴侯的军队。你们看到没,一般军队不会穿藤甲,拿白杆长枪的。看到没,这就是在张家口缉拿通敌叛国商人,打蒙古人板子的军队。真是威武啊!”王岩看着李老四的背影方向正接近他们的骑军,赞叹道。

    管家们这时才都回过神来,纷纷交头接耳地称赞起来,饶是有些管家见得世面多了,也没见过如此爱民的军队。

    王岩望了会,转回头来一看,连忙说道:“你们呆这里干嘛,还不赶快让你们伙计都停了,不要扰到军马了。”

    管家们如梦方醒,连声道:“是,是,是。”就这么短短一下子,仿佛王岩成了他们的首领一般,听从王岩的话,纷纷转回车头方向,吩咐自己随行的伙计去传话。

    待到军队走近之时,他们发现走在队伍前头的竟然是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此时也是听从中兴侯的号令,减为三骑并列行军。

    财叔看到有个锦衣卫的眼睛向他们瞄过来,心里一紧张,就跪了下去。其他管事一看,也跟着下跪,否则站那太显眼了。

    王岩看到他们下跪,却有点误会,笑着说道:“对对对,应该跪一下的。中兴侯善待百姓,此等仁义应该敬之。”说完之后,他自己也跪了下去。

    一时之间,车队的人纷纷跪了下去,恭候骑军经过。

    钟进卫在吩咐完之后,就把这事丢脑后了,一边控制着马速,一边和身边的人聊着天。

    当他走近这支长长的车队时,发现车队的人都跪那,有点奇怪,就在车队前面勒住缰绳,停下了马转头问李老四道:“老四,你让他们跪了?”

    让百姓跪迎他,这有违他的本意,钟进卫有点不高兴。

    “没有啊,我没让他们跪啊。”李老四看到钟进卫的眼神中有一丝责怪,不由得有点委屈,急忙解释道。

    王岩刚好跪在附近,听到了钟进卫和李老四的答话,抬头一看,果然是在张家口见过的中兴侯,连忙出声道:“侯爷,是草民们自愿跪的,不管这位将爷的事。”

    钟进卫循声看了过去,发现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了,就问道:“我好像见过你?”

    王岩一听大喜,没想到堂堂中兴侯对自己一介草民还有印象,忙不迭地道:“是啊是啊,侯爷记性真好,草民在张家口拦过侯爷大驾,磕过头。”

    这么一说,钟进卫想起来了,是在张家口抓到范永斗之后,从一个店铺里冲出来给自己磕头的小伙子。

    钟进卫呵呵一笑,调侃道:“怎么,跪出瘾了,我记得跟你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吧,用不着跪。”

    王岩听了也不以为意,傻笑一下道:“侯爷是个能为民做主、爱民如子的好官,跪一下也是应当的。”

    管家们此时也是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侯爷是个好官啊!”

    钟进卫摇摇手,再次说道:“起来吧,不必再跪了。”说完他抬头看看这一长串的车,又低下头说道:“你们车上是什么东西,这么多车准备去哪啊?”

    财叔刚才一直没机会和大人物说话,现在抓住机会抢先回答道:“侯爷,车上的是粮食,正准备运往...”

    刚回答到这里的时候,财叔忽然想起来,面前这位侯爷就是抓了范永斗的人,要是知道他们是想运往张家**易给范永斗,会不会把他们也抓了,判个范永斗的同谋之罪?

    想到这里,他答不下去了,脸色开始变白,额头开始冒汗。

    钟进卫听他说了一半,没再接着往下说,有点奇怪,就问道:“要运往哪里?”

    顾百川是个精明人,看出这个人好像说到了忌讳之事,没法说出口。对他们不能说出口的事情,那就是抓奸犯科之事。

    他催马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侯爷问话,据实答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携商入秦

    财叔的脸色顿时变得更惨白,汗珠开始汇聚成汗水往下流。

    王岩在旁边见了,就接过话题道:“侯爷,刚才我们正在商量想把粮食运到陕西去。但那边贼寇众多,怕不安全,正在犯愁呢!”

    管家们一听,心里一喜,连忙附和着点头道:“是啊是啊,我等草民正在发愁呢!”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这样。陕西灾情严重,急需赈灾。民间自动调节的商品运输如果能正常运转的话,不管如何,总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灾情。

    但盗贼一起,商队不敢过去。商品进入的量就会减少,灾情不能得到缓解,盗贼更多,商队就更不敢过去,这都成了死循环了。

    他眉头一皱问道:“你们为何不去寻求官府的帮助?”

    管家们互相看看,不敢答话,当着官府的面说官府的不好,这需要一定的勇气。

    王岩却是与钟进卫第二次打交道了,比他们更了解钟进卫的和善,与其他官员不一样。因此他回钟进卫的话道:“侯爷,他们请不起官府出动军队来护送,那个,那个小本生意,不够路上折腾的。”

    王岩在说的时候,也不敢太直白,却也把意思传达给了钟进卫。

    钟进卫听了心中暗叹一声,不过这个现象其实也合理,要是大明的地方官都是真正的为民做主,为民着想,不想着谋私利,这天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在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对着还跪地上的这些人说道:“这样好了,我正要往陕西去,你们跟着我们,由白杆军在,保你们安全,而且丝毫不收你们任何费用。但是有一个条件。”

    财叔经过王岩和中兴侯的对话缓解,已经稳下心神,知道刚刚多亏了王岩,躲过了一劫。

    现在听到钟进卫说不收费用护送他们,这么便宜的事情,不知道条件会不会很难做到,稍微有点畏惧地答话道:“请侯爷示下。”

    财叔和这些管家此时都是一个心态,不敢直接拒绝。中兴侯给他们解决了他们提出的难题,然后他们却又推托的话,就会很容易让人怀疑刚才说的那些不是真话了。

    他们此时就怕被中兴侯发现他们原本的目的是去和范永斗交易,否则的话,军队在这里,眨眼之间就能把他们都拿下,说不得还要连累家人和主家。

    “你们到了陕西之后,须得在指定地点售卖,而且不得作地起价,漫天要价。我保证能给你们利润赚,却也不能赚太多灾民的血汗钱。另外,如果灾民在你们的合理利润范围内买不起的话,官府会出真金白银来买,包你们不会白跑一趟,如何?”钟进卫不想强迫他们,就笑着问他们道。

    中兴侯的话并不过份,不管是站在官府的立场讲,还是站在做生意的立场讲,都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管家们原本是想着赚一次大钱的,但如果按照中兴侯所说的条件来做的话,赚的钱就没有预期那么多了,他们稍微有点迟疑。

    顾百川在一边早瞧得这帮人不顺眼了,此时见中兴侯开出了一个非常优厚的条件,这群人却还在那迟疑,不由得喝道:“怎么,还不满足?”

    这些管家之前已经被顾百川喝斥过一回,现在又被喝斥,看着对方有点发怒的眼神,醒悟过来这可是比锦衣卫更狠的东厂番役,吓得连忙点头,但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说靠近大同府,也有不少人见过世面,可他们谁也没有在短短一点时间内就被锦衣卫和东厂番役连番威压过。

    “侯爷,草民刚好托侯爷的福,赚了点钱,也想去趟陕西。草民决意不要一点利润,为陕西灾民尽一份力。”王岩有感于中兴侯的一番话中,即为陕西灾民着想,又为他们这些商人着想,就产生了做一次善事的想法,也算是为自己积福了。

    管家们听了暗暗叫苦,王岩这么一说,他们如果还要计较多高的利润的话,对比之下就太没人性了。

    而钟进卫一听,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对王岩道:“不错,大明有通敌卖国的晋商,却也有你这样悲天悯人的晋商存在。你叫什么名字?”

    王岩得了中兴侯夸奖,很是高兴,回答道:“草民贱姓王,名岩。”

    那些管家们此时不敢再怠慢,要是说晚了,王岩一激动说他的货物全捐了,那他们怎么办?于是,这些管家纷纷出言答应前往陕西,让王岩没有了发言的机会。

    钟进卫倒没有想那么多,这些商人要能进入陕西的话,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陕西的灾情,也算是一种民间的赈灾了。

    他对这些管家道:“我在大同府还要待几天,你们先把粮食拉去大同府,等我办完事了一起出发。”

    说完之后,他转头对顾百川道:“你让谢栋派些锦衣卫协助他们去大同府,免得路上被人为难。”

    “遵命,侯爷。”顾百川答应一声,然后叫过一个番役,到前面去传令了。

    管家们一听,暗暗叫苦,却也没有办法,看来想减少一些车子都不可能了。

    钟进卫对着这些管家拱拱手道:“如此,回头再见。”

    然后不再停留,催马前行了。

    “恭送中兴侯。”王岩先喊了起来,带动管家们一起欢送钟进卫。

    钟进卫一边催马前行一边思考,一时没有说话。

    顾百川在钟进卫的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向钟进卫说道:“侯爷,属下看这伙商人的言语不尽不实,怕是还有什么内幕。”

    钟进卫转过头看看他,笑了一下道:“要是斤斤计较的话,我们就寸步难行了。大明的官员,大明的军队,大明的商人,甚至大明的百姓,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现在只能抓大放小,先把大问题解决了再说。”

    顾百川听了,没有再说话,心中无语地叹了口气,边上的马祥麟也是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一会,钟进卫转头对顾百川道:“到了大同府之后,你去找当地衙门发个布告,就说有军队免费护送商人前往陕西做买卖,条件也是和刚才一样。能多一些商人过去,灾区就多一份物资。”

    “是,侯爷。”顾百川抱拳应道。

    “范永斗的仓库中倒有不少物资可以用于灾区,只是路途太远,我们又赶时间,没法运送。”钟进卫叹了一声。

    “侯爷,我们还得发军饷,灭流贼,顾不了太多事情的。”马祥麟在一边劝解钟进卫道。

    “侯爷,您不是有计划分一部分灾民去张家口么,那边的物资却也可以用于救灾的。”顾百川也在一边提醒道。

    “好吧,不管了,走,先把大同府的军饷发了。”钟进卫振作起精神,不再想这事,催马前行。

    等大军过完,车队的人才开始站起来,却是腿脚酸疼,过了好久才站稳了。

    “财叔,各位,告辞了,我得赶紧回家,然后准备购买些东西,再来和各位汇合。”王岩脸带兴奋,向管家们拱手告辞。

    管家们虽有点埋怨王岩在中兴侯面前的表现,不过此时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人家王岩不但解了他们的围,免去了他们潜在的危险,而且他现在是在中兴侯面前挂了号的人,谁要是现在给王岩不高兴了,回头人家在中兴侯面前递个话,锦衣卫啊,东厂番役啊什么的还不过来把他们给逮了,通敌叛国,那是杀头的罪名。

    管家们不得不脸露笑容,拱手恭送王岩。

    不一会,留下来的锦衣卫从车尾过来,督促管家们前去大同府。

    时间过得很快,钟进卫在大同府只待了三天,忙完了发饷的事就启程。

    而商人们在听得中兴侯的口碑之后,加入了一些,只是时间太短,数量和规模比钟进卫预估的要少。

    钟进卫也不再等了,又点了八百大同府的军卒,在商队后面护送,自己则和白杆军一起在前面开道,前往陕西而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袁可立

    钟进卫离开大同府前往陕西,一路上因为有了商人同行,速度慢了不少,他的心里有点急,不过也没办法。

    从大同往陕西运物资,比起从张家口起运,已是近了一半路程。

    不管如何,前半段的路程因为钟进卫的临机一动,改车运为骑卒分担,算是省下了时间,这么一算,比最初的计划还是快了不少。

    这个时候,钟进卫心中虽急,但有人却很悠闲。

    在河南归德府睢州南城,有一处大型别墅区,名曰“陆园”。

    在园中的一汪碧水中仿山东蓬莱阁体制而建有一处建筑。由于建在水中,地势颇高,被主人称之为“仙峰滴翠”。

    此建筑形似船舶,前有山门,中有大殿,后建望月台,台上有八仙亭,台下还有一个纯阳洞。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青绿色嫩芽翠苗随处可见。

    就在望月台中的八仙亭内,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道袍老人,意态悠闲地手捋三绺长须欣赏着这盎然春意。

    他边上有个差不多年纪的老仆在陪着他说话:“老爷,这仙峰滴翠的名字多好听,那些百姓不识风趣,只叫袁家山,真是让人气愤。”

    “阿洪啊,你都这把年纪了,陪着我一心向道,怎么还有那么多的气,看来你还得修心养性才行啊!”那个老人没有回头,自己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宽慰道。

    “老爷,其实,老奴只觉得他们叫袁家山太俗气,哪怕叫个船山,让不知道的人问起来,能知道老爷是仿造当年巡抚登莱时的战舰而造,了解点老爷当年的丰功伟绩,老奴也觉得比叫袁家山强。”

    或者是人老了,又或者是跟随老爷多年,彼此亲如家人,因此并不忌讳和老爷顶嘴,或者就想着替老爷报不平,阿洪喷着口水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个老人就是当年的登莱巡抚袁可立,手下辖大将张盘、东江镇总兵毛文龙、都督同知沈有容,取得了策反刘爱塔(即刘兴祚)、夜袭金州、收复旅顺、智取牛毛寨等一系列战事的胜利,让建虏不敢全力攻打宁锦防线,始终防备沿海一线。

    但由于阉党和东林党的轮番恶意攻击,使他心生去意,又恰好遇见神迹,便心往道家。多次请辞之后,终于在天启末年告老还乡。

    他一回到家,就设计建造了这袁家山,并供奉吕洞宾等八仙众神,一心向道。

    崇祯皇帝在登基之后,也曾想起复他,却被他拒绝了。

    别人都以为他的俗心已死,不再留恋凡尘。但只有从小跟随他,陪他各地做官,征战沙场的阿洪知道,老爷的俗心其实不死。只是阉党当道,朝中党争不断,才让老爷断了重新出仕的念头。

    过了两年听说皇上把魏逆连根拔起,老爷又有所心动,但最后还是按捺没动。

    自从去年听到建虏叩关,入侵京畿之地的消息时,老爷还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一边叹气一边写写画画,最终却又用火付之一炬。

    阿洪就知道老爷是想为国效力,只是因为还有一些顾虑才又打消了念头。

    自那之后,老爷就不在袁府居住,经常在这仙峰滴翠中修行养心,不问世事。

    袁可立听了阿洪唠叨自己当年巡抚登莱之事,没有答话,眺望着远处的房屋城墙,思绪又回到了辽东战场。

    自己苦心经营的登莱防务,在自己一走之后,土崩瓦解,大将张盘苦战无援战死,沈有容病故,毛文龙被自己人所杀,登莱防区不复牵制建虏之效用。

    袁可立想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现已天人永隔,在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转念又一想,那年自己在登莱看到的海上奇景,一直认为是八仙显灵,显蓬莱仙境指引自己。如今自己供奉八仙至今,却又无所见。这道家传说,到底是真是假?

    家仆阿洪见老爷并没有说话,一直眺望着远方。他也不再发牢骚了,陪着老爷看着远景。

    忽然,阿洪看到远处的城门处人群骚动,纷纷往旁边避让。过了没多一会,只见大队骑士控马往城中而来,观其方向,却是袁府。

    “老爷,快看,这是往府上而来的,好像,好像是钦使。”阿洪一边指着那些骑士一边说,到后面忽然惊呼起来。

    在这睢阳,袁府乃是大户,几世为官,袁可立又官至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这朝廷要是来人,十之**就是来袁府的。因此,阿洪一眼就断定钦使是来袁府的。

    “有可能是给伯应传旨,我们不用管,走吧,去大殿打坐去。”袁可立猜了下,然后吩咐阿洪道。

    阿洪想着老爷已经致仕多年,而少爷却是官场中人,说不定还真是找少爷的。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可能是京畿之战有了结果,皇上说不定真得是来找老爷的。想到这里,他又对袁可立说道:“不会是圣上又想起复老爷吧?”

    袁可立看了眼自己的老伙伴,并不作答,只道一声“无量寿佛”,便自己往大殿而去。阿洪在后面叹息一声,紧跟老爷的脚步而去。

    在他们到大殿未久,却听到殿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一个身影很快出现在殿门口。

    阿洪转头一看,叫了一声:“少爷!”

    袁枢没有理会阿洪,急促地对仍在闭目打坐的袁可立道:“爹!圣上派钦使给您传旨,请速回府邸接旨。”

    袁可立听了,不急不忙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问道:“钦使是中官还是部臣?”

    “是正三品的部臣,请爹速回。”袁枢一脸焦急地催促道。

    部臣传旨意味着圣旨不是中旨,是经过内阁六科走正规流程而过来传旨的。

    袁可立眉头皱了一下,心下略微无奈,只得起身回府。如果是中旨,他这会直接拒绝接旨,也是无碍。

    阿洪和袁可立却不是一个心思,他心中暗喜,紧跟老爷而去。

    府中早已摆好香堂,袁可立一到,换了衣服,便马上跪听圣旨。

    钦使声音宏亮,很快就读完了圣旨。其意果如家仆阿洪所料,起复他为辽东巡抚。

    圣旨宣读完毕之后,袁可立并没有谢恩接旨,而是抬头对钦使道:“请钦使转奏圣上,老臣年老体弱,腐朽之年已无力担此重任,实在有负圣恩。”

    也就在这时,袁可立才发现这位钦使甚是奇特,身穿正三品的绯袍文官服,人却高大健壮,肤色虽白却让带兵多年的袁可立感觉到一股杀气。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位钦使上过战场,而且是厮杀过,见过血的人。

    因此,袁可立更是奇怪,朝廷什么时候要高级文官上阵厮杀了,难道是京畿之战打得很残酷?

    正当他在左思右想间,那个钦使把圣旨一收,对他微微一笑道:“少保先不别急着推辞。我这里还有一封书信,请少保过目。”

    说完之后,他双手把圣旨交给身边的一个护卫捧着,然后上前搀扶起了袁可立。

    虽然袁可立并没有老到要人搀扶的份上,但他刚说过年老体弱,就只好让钦使来扶了。

    他能感觉到这位钦使的力大且稳,伸手过来时还能看到他手掌上都是茧子。袁可立明白,那是拿兵器习武所磨出来的茧子。

    “少保,请坐。”钦使扶着袁可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又吩咐随从道:“你们先出去。”

    “是,中丞。”随从答应一声,告退出门,最后只剩下钦使和袁可立两人。

    袁可立此时更是糊涂了,那些人称呼钦使为中丞,难道这位看似武将却是文官的人是巡抚?

    钦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奉给袁可立。

    袁可立一边接过来一边看着钦使问道:“你是何地巡抚?”

第三百三十七章 老骥伏枥

    “回少保,下官巡抚得是您熟悉的登莱,不过尚未就任。此次特意向皇上要来这份传旨的差事,一则是请您出山,二则也是想请教您有关登莱之事。”

    来给袁可立传旨的钦使正是新近提为登莱巡抚的卢象升。

    袁可立听了一怔,没想这位钦使竟然是自己当年付出了很多心血所在地的巡抚。

    他稍微愣了下,然后低头一看手中的信,发现信封上写得是节寰吾兄亲启。

    袁可立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至交好友恺阳的字迹。

    在天启年间和孙承宗先后去职之后,就再没听说他的消息。因此咋一见孙承宗的书信,袁可立心中大为高兴,当即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在信中,孙承宗首先简略地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就是在中兴侯的举荐之下临危担任勤王军统帅,不负圣恩完成任务而后出任蓟辽督师一职。而后又介绍了辽东的局势,恳请他出山帮助自己一起镇守关宁一线。

    孙承宗在信中还特别推崇了卢象升,并言明其活抓奴酋爱新觉罗-阿敏,并在中兴侯的率领下血战清水明月关。如对局势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以当面找卢象升问个明白。

    最后,孙承宗再次恳请袁可立出山。

    袁可立看完信后,默默无语,低着头想着信中所获得的信息。

    他自从住进袁家山之后,就不让家人用俗事打扰他修行,因此对京畿之战的经过、结果和朝廷发生的事情都不了解。

    现在一下知道了那么多信息,心底其实还是颇有感触的。

    虚无缥缈的神仙之道在登莱一观之后,再无所得。自己虽痴长孙承宗一岁,却远没有他的成就大。

    眼下孙承宗力挽国难,又致力辽事,一心扑在国事上。相对自己这些年而言,隐约有点虚度光阴的遗憾。

    他抬头看钦使,也就是孙承宗心中推崇的卢象升,见他仍然站那,静待自己看完信。

    袁可立不由得心中又生好感,年纪轻轻,已立大功,位居巡抚之职。却又能在已致仕的自己面前恭敬有加,确实不错。

    “九台是吧,来,请坐着说话。”袁可立收起了信,然后指着隔茶几的椅子说道。

    “多谢少保。”卢象升恭敬地抱拳一拱手,然后才去边上位置坐了。他在袁可立的面前,是打定了主意以末学后进的身份自居。

    袁可立向外喊了一声“上茶”,然后才把头扭回来准备和卢象升说话。

    卢象升听着袁可立喊上茶时中气十足,心中暗自好笑少保拿了个年老体弱的理由来推托,一看就知道是搪塞。

    “九台,能否把朝廷最近发生的详细情况给老夫说说?”

    袁可立确实有资格在卢象升面前自称老夫,卢象升丝毫不觉得刺耳,应其所请,开始给袁可立详细地说起去年开始朝廷发生的情况。

    在卢象升讲述的过程中,阿洪进来上了两杯茶,然后面带笑容地退了下去。

    他见老爷在听钦使讲解官场之事,就知道老爷的一颗心已从道事上转移了。

    袁可立听着听着,脸上开始微微露出惊容,而后越来越浓,到最后以他多年修道出来的镇定,仍然没有忍住,打断了卢象升的话,问他道:“这朝局大变动,都察院改制,锦衣卫和东厂也都变动职能,还有京畿之战的转折,全部源自这个中兴侯。这中兴侯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给老夫的感觉是横空出世,难不成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卢象升一听,呵呵一笑,回答袁可立道:“少保言之有理,侯爷确实是横空出世,天佑大明啊!他乃前宋海外遗民,因思念故国而回,在街上偶遇首辅。首辅因其见识不凡乃引荐给皇上,又因缘凑巧有了救驾之功,皇上因此开始重用于他。”

    袁可立不大相信海外之民有如此能耐,观其所为,从民事到政事,再到军事,无所不涉及,有的方面甚至可谓精通。他这么一出世,竟然引起朝局大变动。就这么一个人,要是前宋的海外遗民,试问何人能教出此等人物,如有这等老师,那前宋也就不会灭亡了。

    袁可立的思绪一转,又想起自己在登莱看到的那海市蜃楼,看到里面的蓬莱仙境。心念一动,莫非真得有神仙,这中兴侯乃是上天派来助大明中兴的?

    此时的袁可立,还是比较相信道教传说,这么一怀疑,他就迟疑地问卢象升道:“这中兴侯到底是何等人物?”说完之后,他看到卢象升有点疑惑,就又解释道:“有关这中兴侯,可有什么传言?”

    卢象升一怔,没想堂堂大明的太子少保,官至兵部尚书的袁可立会问出这话,不过他既然问了,卢象升自然知无不言了。

    “这个还真有,在京师传得尤其神乎。据说他乃太祖派他下凡辅助皇上的神仙。最开始好像是宫中传出来的,而后在京师百姓中传得更为广泛,甚至更离谱。”

    袁可立一边听一边用手捋起胡子,心里不禁涌起想迫切见见这位中兴侯,看到底是否是上天派来的,也好一解心中多年的疑惑。

    但如果想见中兴侯,总不可能让人家一个侯爵跑来拜见自己。那是侯爵,高于文武百官的身份,只能自己去找他了。

    “那这位中兴侯现在可在京师?”袁可立倾着上身,看着卢象升关切地问道。

    “侯爷忙于国事,主动延迟了婚事,押送边军军饷前往陕西,至多还要一个月便会返回京师。”卢象升有意在袁可立面前夸奖钟进卫,因此多说了些有关钟进卫的事情。

    “哦,婚事?”袁可立一听,有点疑惑地问道。

    “是的,去年皇上赐婚,侯爷有感于建虏肆虐京畿之地,向皇上禀明击退建虏才完婚。但京畿大捷之后,边军粮饷又拖延不得。因贪腐之案,皇上只信任侯爷等少数几人。因此侯爷又请命押送军饷去边关,婚事不得不再次推迟了。”

    卢象升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就又说道:“侯爷曾说在海外听闻少保大名,甚为佩服。几欲向皇上推荐,却听闻少保不愿出山,为此叹息功德未满,可惜可惜。”

    袁可立听了一愣,什么,这中兴侯的意思是自己功德未满,因此不得仙踪,不见神迹,难以成道?

    他已是先入为主地把钟进卫当作了上天派下来的神仙,因此听了卢象升这么一说,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善事未做够了。

    其实卢象升这是看他言行,顺势导利,诳他出山而已。

    钟进卫压根就没有提过袁可立,他根本就不知道袁可立这人的存在。

    因为袁可立在原本的历史上,从天启末年致仕之后,一直到崇祯六年逝世再未出山。而且满清封杀有关袁可立的诗集,著作,立传,以致后世之人很少有听闻袁可立的事迹,一个特别的明证,就是连个贴吧都没有。

    袁可立却不知道卢象升原来是诳他的,他以为卢象升也算是钟进卫的心腹之人,说话应该可信。

    袁可立沉吟片刻,而后对卢象升道:“恺阳出任蓟辽督师应已足够,为何还要老夫前去当那辽东巡抚?”

    卢象升一听袁可立问起这事,知道他已改主意,想出山了,因此给他详细解释道:“关宁一线,在这几年并无一点实际功劳,反而使辽东本地将门为之坐大。单祖家而言,祖大寿、祖大乐、祖泽润、祖泽溥、祖泽洪、祖泽清、祖可法、祖宽等据为关宁一线的总兵,副将,参将等职,控制着关宁军。孙阁老意欲少保出任辽东巡抚,出镇宁远锦州。阁老本人镇守山海关,兼管蓟镇一线,加强防御,以免给建虏有再次叩关的机会。”

    卢象升说到这里,身子坐直,认真地道:“孙阁老有言,希望与少保携手,在有生之年,灭掉建虏,还我大明东北之安宁,还望少保老骥伏枥,共同完成此夙愿!”

    袁可立听到这里,想起以前和小自己一岁的孙承宗把酒言欢,慷慨激昂,畅谈修身治家治国平天下,不觉宛如昨日。

    袁可立又想起曾经一个个熟悉的属下,为辽事慷概捐躯,回想自己却悠闲修道顾着自身,不觉有点惭愧,他看向卢象升,点点头道:“好,老夫就把此命抛在辽东,不灭建虏誓不休!”

第三百三十八章 羞辱范氏

    袁可立的决心一下,便不再迟疑,接了圣旨,第二天就赶往京师。

    一路上,卢象升不停地向袁可立请教巡抚登莱的经验。袁可立自然不吝言词,事无巨细,把自己的经验毫不保留地说给卢象升听。

    在钟进卫这个蝴蝶翅膀的扇动下,一个个大明的牛人开始为灭虏之事行动起来。

    而建虏此时,却丝毫还没有感觉,还在为京畿之战的惨败而愤愤不平。

    京畿之战的详情已经传开,人人都为阿敏的瞎指挥而感到愤怒。如果不是阿敏的愚蠢,集结关内精锐的八千大金骑兵,对阵明军的几十万勤王军,也未必会败。

    建虏是有这个底气的,在以往关外的战事中,建虏就经常以少胜多,杀得明军丢盔弃甲。

    关内的明军虽多,但他们顾忌的地方也多,京师就是明军的一个死穴,一旦遭受攻击,是他们的必救之处。

    如果八千大金骑兵用其机动力,袭明军薄弱之处,断其粮饷,或者再用佯攻京师之类的策略,说不定都能像关外一样,灭了那几十万土鸡瓦狗般的明军。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阿敏把八千精锐大金勇士搞得精疲力竭,被明国的区区民壮给抄了后路。

    虽说还打得明国的勤王骑军一败涂地,但最终还是死了那么多人,这结果实在太让人憋屈了。

    有此想法的人里面,四小贝勒之一的多铎就是其中之一。他越想越气,无奈阿敏已死,硕托和纳木泰等人已被皇太极处罚,他这口气出不来,就想着去城外狩猎,把怒气发泄到那些动物身上。

    出了府门,多铎就纵马奔跑,往城外而去。

    盛京城内,行人不多,如雷马蹄声早已提醒这些人避让一边。因此多铎虽是纵马在街上狂奔,却也没有多大影响。

    多铎一边骑马一边在回想着早上的军议,皇太极为了鼓舞士气,准备再次发动一次战事。

    他一面派出细作前往东江镇策反毛文龙余部,以彻底解决这后顾之忧;一面又派出探马查探宁锦一线的明军动向。

    只待情报明确,再次动员全国兵力给明国京畿之地以致命一击。

    多铎还知道,皇太极在那些抓来的汉狗里面查探能铸造大炮之人。他虽看不起汉狗,但在铸造大炮之事上,还是赞同皇太极的做法。

    大金弓马纯熟,但对器械制造还是弱了汉狗一等。

    大金要能铸造火炮,必然不会像明国那些贪官污吏一般偷工减料,所造火炮用于攻城,当能胜过明军的大多数火炮。

    只是他有点不敢和皇太极苟同的是,皇太极竟然为粮食之事愁眉苦脸。其实这有什么可以为难的,张家口那边就算不运粮过来,也没什么。

    只要能保证大金自己的粮食供应,管那些汉狗包衣干嘛。就算不像往年那样饥荒供应不上粮食时,就把汉狗当两脚羊,只是驱赶他们去当炮灰,顺便再抢几座城镇,也是划算的。

    等有了余粮,再去掠一批包衣来,反正汉狗多得是,还怕掠不到当苦力的包衣?

    多铎一边想一边凭着身体本能控马,在前面街道左拐之时,他只是下意识地一带缰绳,双腿微夹马腹,保持重心,就拐了过去。

    可谁料,那条街道刚好过来一顶单人抬的轿子,因为视线受影响而躲避不及,眼见就要撞上了。

    在随轿步行的一个丫鬟的惊叫声中,多铎一勒缰绳,胯下战马直立而起,一声不满地嘶叫,急停住了马步。

    抬那轿子的轿夫眼见要撞,惊恐之间往后一倒,人和轿子全部翻倒在了地上。

    多铎的护卫从后奔来,发现有人冲撞和硕贝勒,纷纷上前,围住了轿子。

    那随轿丫鬟未曾跌倒,受此一吓,本待喝斥为何在街上纵马狂奔,还把夫人给撞翻了。

    但她定睛一看,认得是八大贝勒中最小,对汉人也是最凶得多铎时,赶紧闭住了嘴,先去查看夫人情况了。

    多铎此时已是回过神来,仗着自己多年军旅生涯及时勒住了战马,可他也是被吓了一跳,心中恼怒,喝问道:“何人挡道,不想活了么?”

    两个轿夫此时已爬起来扶正了轿子,丫鬟上前掀开轿帘,关心地问道:“夫人,您还好么?”

    一个悦耳动听地温柔女声响起:“发生何事了,怎么抬地轿子?”

    多铎已看出这好像不是大金的女眷,准备发威之时听到如此动听的声音,内心深处一痒,有点骚动,催马走近道:“是何人胆敢当街行刺本贝勒?给本贝勒站出来!”

    这一张嘴,就变成行刺了,丫鬟和轿夫被吓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

    而轿子里的人也听到了多铎的声音,明白是和大金的贝勒撞上了,心中一紧,也是不敢再说话,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多铎的护卫见多铎没事,还在那乱扣帽子,一个个乐呵呵地围着看热闹。

    街上其他行人见到这个场景,根本不敢管,都远远地躲了开去。

    多铎见没人回答自己的话,微微有点恼怒,催马走近轿门。

    那丫鬟一见,吓得连忙后退,让出了轿门。

    场面依旧安静,两方人马都没有说话。只听“嗖”地一声抽刀声,多铎把腰刀拔了出来,然后刀尖伸向轿帘。

    那丫鬟一见,以为多铎要杀夫人,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贝勒爷请息怒,大水冲倒了龙王庙,我家老爷也是大金官员,还请贝勒爷看在我家老爷同朝为官的份上,放过我家夫人吧。”

    多铎一听,稍微有点扫兴,一则这轿子里坐得是只烂鞋,二则为他爱新觉罗家效力的家眷,不是很好下手。

    他手腕一翻,正待抽刀回来时,那个丫鬟又说话了:“我家老爷是大汗的心腹,贝勒爷不要乱来。”

    多铎听了一怔,还是皇太极的心腹,不由问道:“谁?”

    “我家老爷乃是大汗面前的红人,范文程范老爷。”丫鬟特意在红人两字上强调了一下,希望多铎能知难而退。

    多铎一听,轿子里坐得是范文程那汉狗的老婆。他本已对范文程看不下眼,加上肚中原本就有火,这时原本想放过的也不放了,手腕一用劲,直接把轿帘割成了两截。

    轿帘随之飘下,露出了轿子里的人。

    多铎见轿子里的女人,正花容失色地看着自己。眼睛不由一亮,暗道那狗奴才找女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他面色一沉,佯装发怒道:“为何行刺本贝勒?”

    就那么一个柔弱女子,手无寸铁,能行刺全副武装,还带着一大堆护卫的多铎,任谁看了都知道多铎是在找事。

    轿中女子慌忙走出轿子,向多铎福了一福,惊慌地解释道:“奴家只是想去寺庙给我家老爷祈福,保其平安归来,并无行刺贝勒爷之意。”

    多铎看她走出轿子的身姿,动听的声音,姣好的面容,想起范文程在自己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有气都撒不到他头上。

    现在心中一动,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主意羞辱那狗奴才。

    “本贝勒怎么就觉得你是想行刺呢,还不从实招来?”多铎翻身下马,走到范氏面前,沉着脸说道。

    范氏见多铎逼近,听他硬扣帽子,越发地慌乱,急忙再福了一福解释道:“奴家手无寸铁,怎么可能行刺贝勒爷,还请贝勒爷放过奴家。”

    多铎哈哈一笑,对范氏道:“本贝勒不信,要亲自搜身,看你把凶器藏哪里了。”

    多铎的护卫一听,都大声起哄:“对,对,对,一定要贝勒爷搜过,才知道有没有凶器。”

    范氏几欲吓晕,抱着胸想往后退,却脚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多铎又是一声大笑,大有快感,伸出安禄山之爪,往范氏身上抓去。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一个声音响起:“让让,让让。”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冥冥之中的天意

    多铎一听,有点恼火,只有本贝勒叫人让路,哪有本贝勒让别人的道理。

    他的护卫也是这个想法,并没有挪步,只是往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一骑飞驰而来,见前面这些人并不让路。心虽恼怒,却也看到是一伙女真贵族,因此不得不勒马在他们面前一个急停。

    这骑士虽是女真发式,但在这些真正的女真人面前,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应该是个汉人包衣。

    只见他抹了一脸汗水,然后急促地说道:“劳驾让让,小人奉我家老爷之命,有急事前去禀告大汗。”

    “范大,是你么,老爷呢?”丫鬟躲在一边,惊喜地叫了起来。

    她在一边不敢阻止多铎,站那一看过来的骑士,本想求救,却不想这单骑而来的人确是跟随老爷前往张家口的范大。

    范氏听到丫鬟的叫声,连忙转头看过去,见来人果然是范大,连忙也追问道:“老爷呢,快让老爷来救奴家。”

    多铎在一边听了,才明白来人原来是范文程家的狗奴才。他心中更是兴奋,就是要当着范家的面羞辱才过瘾。不要说现在来的是范家奴才,就是范文程本人来了,那还更合他意。

    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京畿之战所带给他的气恼,一心沉浸在怎么羞辱范文程那狗奴才的老婆。

    看着那女人惊恐慌乱,想着范狗才知道这个事情后的气急败坏,多铎就无比畅快。

    娘的,让你在本贝勒面前装酷,每次凶他都没反应,我就不信了,这狗才知道这事还敢不敢过来叫板。

    多铎想到得意之处,哈哈大笑起来:“胆敢当街行刺本贝勒,还不得搜搜凶器,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多铎说完之后,又开始往范氏胸口抓去,浑然不管周围有那么多灯泡。

    范氏没想到自己家人又有过来,多铎竟然还要行凶。她此时虽担心老爷的安危,但已顾不得再等范大的答复,惊叫起来:“救我,范大救我。”

    范大在马上已看清里面的场景,见夫人要受辱,一急之下,“驾”地一声,催马硬闯。

    多铎的护卫没想到范大敢硬闯,高高地马蹄扬起,不得不避开一边,让出了一条路。

    范大趁机闯了进去,迅速翻身下马,去拦多铎以救主母。

    他知道多铎是个有名的对汉人的狠主,但此时已经不容他有思考的时间。要是主母在自己面前受人凌辱,他就没法向老爷交代了。

    范大闯进来的大动静早已让多铎注意到,他没想到这奴才中的奴才,竟然敢冒犯虎威,来拦自己。一怒之下,右手直接抽刀在手,一刀劈了过去。

    范大根本没有想到多铎不但当街调戏夫人,还敢不发一言,刀劈苦主。措手不及之下后退得慢了,胸腹被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范大不相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被划开,里面的肠子都露出来了。

    他面露疼苦,夹带着惊异,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多铎:“你,你...”

    多铎没想这人竟然没躲,不过杀了也就杀了,一汉狗而已。

    如果这面前之人换作范文程本人的话,他说不定还会顾忌皇太极的反应,不敢直接杀了他。但只要范文程不死,怎么羞辱他,多铎都是敢的。

    现在多铎见这低贱的汉狗还敢用手指着自己,一下又恼怒起来,直接横劈出一刀。

    范大已受了重伤,根本就无力躲闪,一颗头颅当即飞了出去,身子随之软下,就倒在了范氏的身边。

    可怜范大跟随家主范文程一心为大金效命,千里狂奔只为赶回送信。谁料信未送达,就在半路见到建虏主子羞辱主母,又被建虏主子当狗一样宰了。

    要是他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跟随范文程为建虏效力,会不会劝范文程别为建虏效力。

    一个深居简出的女人那见过这场景,范式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多铎见地上的尸首,略微有点扫兴,看了一眼已吓得语无伦次的范氏,叫过两个护卫道:“把她丢府里去,啥时候本贝勒高兴了再过去搜凶器。”

    说完他转回自己的战马所在,翻身上马,还是要去城外寻动物的晦气。

    他的护卫头目在一边目睹了事情经过后,稍微有点担心会给主子招来麻烦,就凑到多铎的跟前,低声提醒道:“主子,这汉狗说有急事去禀告大汗,您看...”

    多铎听了一怔,他倒是没注意到这点。但人已杀了,还能咋样,没理护卫头目的话,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护卫头目见自家主子不操心这个,也不再管,带领其他护卫跟随而去。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死营将士根据地形刚巧杀了想去给蒙古部族报信的范二。

    而奉范文程之命前来给皇太极报信,有可能会致死营于死地的范大也被多铎砍了。

    范文程撞见死营后布置出得两个措施全部未达到目的,皇太极知道之后,大发雷霆,他比多铎等人要更知道政治的重要性,光知道打杀永远只能是一群未开化的强贼而已。

    范文程此时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家仆,范大范二已经先后向阎罗王去报到了,还在一门心思地为建虏效命。

    他紧赶慢赶,终于离张家口不远,只是天色已有点黑下来,看到前面驻有几百个蒙古包,便前去求宿。

    范文程知道这一带的蒙古部族反感察哈尔族的林丹汗,畏惧大金威名而对大金友好,否则范永斗等晋商的车队也难以由此经过前往辽东。

    当他骑马驰近之时,有几个蒙古骑兵迎过去想盘问,一看范文程的发式,见是辽东女真,不由都愣了下。

    范文程看他们表情,以为他们是对自己单身一人前来有点奇怪,因此也不以为意,上前言明身份并要求借宿一晚。

    这些天的赶路,只吃一些干粮,让范文程颇为想念热乎乎地食物,温暖的被窝。

    几个蒙古骑兵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下,便把范文程迎进了部落,招呼他在一个蒙古包安顿下,然后领头的人就去向首领汇报情况。

    不一会,就有一个部族首领由那领头骑士陪着过来看范文程。

    范文程是奴才当惯了,在蒙古人面前并未像其他建虏一样摆架子。

    他首先用蒙古话向这个部族首领问好,并说一些感谢的话。

    这个部族首领微微有点诧异之余开始盘问范文程在大金的地位以及前往张家口的目的等事情。

    范文程见这个部族首领待人态度有异于往常,言辞闪烁,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便向这人说道:“大汗让我前往张家口催促粮食物资,并言明此次量大,会派大军前来接应,无需这边费力往辽东运了。”

    这部族首领一听,看着范文程,有点不相信的样子,他问道:“如此,为何是你一人前来?”

    “我正要说此事,我在路上遇到有明军屠杀蒙古同盟,因此派了随从回报大汗。我想大汗的军队应该已经出发了,一则为蒙古同盟报仇,剿灭了那支明军;二则顺便接了粮食物资,刚好一举二得。”范文程半真半假地做了解释。

    部族首领听了,怀疑地看向他,不是很相信范文程的话:“你说是明军出关到草原来屠杀我们蒙古部族?”

    要不是亲眼所见,范文程其实也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明军已有多年未有此动作,好像最近之事也是要追溯到嘉靖年间戚继光镇守北疆的时候。

    但现在此事却是千真万确,因此范文程都不用作假,依据事实给这蒙古首领描述了一遍。

    那个领头骑士凑在蒙古首领耳朵边嘀咕了一下,蒙古首领一边听一边思索,最后他下了决定,给范文程说道:“你不用去张家口了,那些和你们做买卖的晋商都已被抓了。”

    他知道张家口那边的动静,也知道当初钟进卫开出的馅饼。但这馅饼到目前还只是画在纸上而已,而这边却说大金派了军队过来张家口。如果自己把这人抓了送往张家口请功,怕回头大金饶不了自己。

    再说这女真说得话怕也有其事,他知道那一带是敖汉部族的游牧范围。他们曾出兵明国京畿之地,现在遭到明军报复,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金国和明国都有出兵,但相对来说,金国强了不少。自己现在最好是谁也不得罪,看他们斗出一个输赢再说,这对本部落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他就把张家口的实情告诉了范文程。

    范文程一听,大吃一惊。连忙向这个部族首领请教详情。

    这个部族首领当时并不在场,只是后来听说而已,不过结果却是不会错,因为有很多人都亲眼所见,张家口确实被大明军队清洗了一遍。

    范文程一听,坐立不安,啥热乎乎地食物,温暖的被窝都已被他抛在脑后了。

    明国的行动一反常态,又是报复蒙古部族,又是抓内奸,什么时候开始,明国那些官员不内斗了?

    范文程越想事情越严重,如果让庞然大物般的明国高效运转起来对付大金的话,辽东就危险了,特别是现在大汗对这些还一无所知,等着张家口这边的粮食物资运过去。

    他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向部族首领告辞,连夜返程。

第三百四十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再说钟进卫越往西行,越接近陕西地界,就发现气候越是干旱。

    河流变成了小溪,小溪自然就不见了,许多地方的河床都露了出来。

    不过山西的百姓,多有行商习俗。庄稼地里虽收成少,但出外贩卖个货物,还是能将就着过日子。

    钟进卫因为想了解沿途的情况,因此把王岩叫到了身边随行。这让财叔等人羡慕不已,没想他去了趟张家口,竟然踩了狗屎,改运结交了朝廷显贵。

    王岩从最初地拘束中走出来之后,滔滔不绝地向钟进卫介绍着各地情况,钟进卫因此也了解到了山西的一些民生。

    按照他所了解的这个情况估计,如果老天不作美,继续干旱严寒下去。山西的大部分百姓也还能活下去,因为他们并不是光靠地养活。

    商业税在明朝只是三十税一,而且就算这么低的税,只要向官员行贿一二,都可以不用交。相对来说,行商的利润极高。

    这要是换在后世,真是不可想象。你吃个饭,上个网,哪怕是看个电子书,无不存在高额的赋税。就说电子书吧,稿费税率就达到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三十税六,是明朝商业税的六倍。

    由此可见,在明朝做生意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钟进卫一边听着一边想着,一边对比着一边走着。

    这日中午时分,用完餐歇息的时候,王岩向钟进卫介绍道:“侯爷,再过二十里地,便是黄河了,这黄河便是秦晋交界之处。”

    钟进卫一听,终于要到陕西了,这也意味着要有所防范,毕竟陕西的流贼很多。

    他认真回想了下,这个时候,好像已经有不少农民起义了。也不知道自己举荐的洪承畴做得怎么样,会不会比历史上好一点。

    为了稳妥期间,钟进卫让顾百川去找来了几部大车,把骑卒身上背着的银两全部用车来运送。

    这一过黄河,要是遇到农民起义军,这么一打起来,发现明军士卒身上有大量的银子,等于是给农民起义军加了个强化光环,战斗力暴增,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然后钟进卫和马祥麟商量了一下,队伍随即做出了一些调整。原本在队伍中的胡浩领着他手下,开始前行侦察,为大军探路。

    锦衣卫缩回中军,护卫钟进卫为主。而白杆军则为前锋,保持战斗警戒。

    八百大同军则紧跟在钟进卫的后面,护着银两,同时把军队和商人的车队隔离开,防止万一有战事的话,百姓不懂军阵往白杆军靠拢,影响了军队作战。

    另外还有一个用意,就是防范商人中存在奸细的情况。虽然这种可能性极低,但为了稳妥起见,也还是要防备一下的。

    胡浩在钟进卫处领了军令,便先行为大军探路去了。

    胡浩领着手下纵马奔驰,只觉畅快无比。这些天来,因为商队随行的缘故,行程一直不快,让习惯了战场厮杀的胡浩等人颇有点不习惯。

    王二对前面的胡浩说道:“胡哥,咱们凑巧救了中兴侯,没想现在就成为了中兴侯的人。不用担心军饷被克扣,不用当心战功被冒领,中兴侯待人又和蔼,真是舒服啊。”

    郭延中等人一听,也都附和王二的说法。

    胡浩领头奔驰,并没有降低马速,只是头微微一侧,避开迎面而来的凉风,张口说道:“中兴侯确实与一般勋贵武将不同,也如此,更应认真做事,回报于中兴侯。”

    “那是没错,胡哥,这次对付那些流贼,应该比对付建虏轻松多了吧。”王二就是一话痨,逮着这片刻轻松说个不停。

    胡浩一边看看已方已离开乡镇,周围的人烟开始稀少,一边回答王二道:“按理说应该容易对付,可战事无绝对。咱们现在跟了中兴侯,不能因为我们而给中兴侯的战绩抹黑。中兴侯可是带着八百民壮活捉过建虏奴酋的,要是栽在陕西,就太那个啥了。因此,我们是大军的眼睛,耳朵,可千万不能马虎了!”

    十多个手下当即大声应了一声,他们都觉得有点遗憾,清水明月关之战的时候,竟然没有在中兴侯手下,跟着勤王骑军,结果吃了个大败仗。

    边聊边走,不知觉之间就已驰出十多里路了。

    胡浩在奔驰的马上直起身子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对他的兄弟们说道:“估摸着路程,离那黄河应该不远了。走,兄弟们,去看看黄河去。”

    “好嘞。”夜不收们回应一声,加快了马速,往前面的山坡冲上去。

    临近黄河这段路,土坡一个接一个,高低不平。

    胡浩忽然听到前面好像传来马蹄声,他一伸手臂,手下的兄弟们马上知道有情况,连忙凝神细听。

    “胡哥,大概有五骑往这边而来。”夜不收们的经验到底是丰富,这么一听,就辨别出来有多少骑了。

    “不会是流贼吧?这都没过黄河进入陕西,应该没有那么巧吧?”王二有点不以为然地说道。

    胡浩一听,严肃地转过头来,看着王二说道:“刚说过什么了,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过天话。”

    王二迎风吐了下舌头,小声回道:“知道了,胡哥。”

    胡浩转回头后左右一看,见到离前面那个山坡顶有半箭之远的地方刚好有一处凹处可以藏身,是山顶位置的视野死角。

    于是,胡浩就一带缰绳,把兄弟们领到了藏身之处。

    夜不收们熟练地翻身下马,拍拍战马的脖下三寸之处,战马乖巧地跪地卧倒,配合得很好。为防万一,还给马嘴套上了马套子。

    郭延中伏地听了一会儿,说道:“还有百步距离左右,应该马上就到坡顶了。”

    夜不收们纷纷拿出自己擅长的武器,伏在地面并没有抬头观看坡顶,听着郭延中报着敌踪。

    此地虽是大明境内,而且还未到流贼遍地的陕西,可像一群人骑马过来的情况还是少见,毕竟马并不是一般人能骑得起的。

    他们多年做夜不收的经验,未明的情况下宁可当敌人对待,也不能麻痹大意不当回事。

    他们这个经验虽说会让他们自己增加很多麻烦,但也曾经好多次救了他们的命,使得他们在残酷的对虏战事中活了下来。

    胡浩听到来骑马上将出现在坡顶,就摘下头盔,微微探出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着坡顶动向。

    “到了!”郭延中说了一句。

    果然坡顶马上露出了马的脑袋和骑士的身影,一共有五骑。

    只见这五骑的骑士有穿边军服饰,也有身着普通老百姓的服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身上的衣服非常破旧,盔甲残缺不全。

    他们所携带的武器五花八门,并不是正规骑军中所配备的制式武器。

    胡浩看到这里心里下了结论:这五骑八成就是流贼!

    同时,胡浩在心里暗暗念叨: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坡顶的五骑看着面前的视野又是没有人,就开始说话,声音没有压抑,传到了胡浩所躲的凹处:“你家队长真是多事,谁能想到我们会东渡黄河,跑山西来了。非要向紫金梁去反应,要求派斥候。你看,都跑了十来里路了,屁个官兵都看不到。”

    被说得那人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替他家队长解释道:“不来怎么知道有没有官兵呢,我家队长也是小心为上。在陕西时,要不是我家队长的小心谨慎,几次都差点被洪剃头给剿了。不是么?”

    先前说话的那人在这点上倒是赞同此人的说法,说道:“也是,要不是洪剃头逼得太紧,我们也不会跑来山西了。”

    另外又有一人插话道:“走,到那边山头再看看,没事就回去禀告吧。”

    胡浩听到这里,给手下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射马抓活的。”

    夜不收们一听,小心地拿出各自的弓弩,准备射马。

    过了一会,马蹄声重新响起,五骑从坡顶呼啸而下。

    突然之间,十六个夜不收全部站了起来,十六支箭近距离射向从坡顶狂奔而下的五名流贼的坐骑。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期而遇

    谁也没料到突然之间会被偷袭,没一个人有防备,坐骑目标又明显,全部中箭。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马背上的五个流贼,措手不及,全部和马一起向前摔倒,滚下山坡。

    很容易就搞定了,胡浩等人不慌不忙地唤起战马,追了过去。

    郭延中则离开队伍,往坡顶而去,以防流贼后方还有人马。

    五名流贼摔得也够惨的,在高速下坡奔跑的时候,坐骑中箭,有两人直接摔死,二人重伤,一人轻伤。他们的战马,只有两匹还能垂死嘶叫。

    那名轻伤的流贼还在晕头转向,就已被赶到的王二擒住,反剪后绑了手。

    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两个重伤流贼则被一个夜不收送上了路,也算做了一份功德。

    直到此时,那名流贼才看清对手是谁。一见之下,大是诧异,结结巴巴地道:“关、关宁军?”

    胡浩一听这流贼的声音,就知道他就是那个什么队长的手下。

    胡浩有点奇怪此人竟然认得关宁军的军服,不由问道:“看来你也曾为军中之人,如此便不必费口舌了,知道落入我们夜不收手里的下场。识相点,我问你答,少些痛苦。”

    那人并没有马上回答,看看一起来的同伴,都没一个活得了,两眼有点迷茫。

    “你的队长是谁,属于哪伙流贼,现在在什么位置?”胡浩抽刀在手,一个刀面拍在流贼的脸上,把他拍醒了,看向自己后问道。

    流贼微微有点诧异这个明军夜不收怎么会问自己的队长,他看着一脸漠然的胡浩,知道此人杀人如麻,连忙回答道:“小人的队长唤做李鸿基,属于闯王高迎祥的山头。”

    “现在在何地?”胡浩见他漏了个问题,就再次问道,手中刀只是微微压了一下,并未割破他的皮肤。

    如果是鞑子落到他手里,此时已是割耳剁指的惩罚措施了。这人也是出自军中,因此,胡浩多了一份耐心。

    流贼感受到刀锋的冰凉,连忙补充道:“正在渡河,就在前方十里路不到。”

    “多少人马?”胡浩一听,连忙追问道。

    “大概有五千多人,几个山头一起的。我等是第一批过了河,此时应该大部分还在渡河。”流贼已说了一些,自然不会保留剩下的消息,一并说了出来。

    胡浩一听,机会难得,不过消息还是要求证一下才行。

    他熟练地抽刀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插入了刀鞘,然后叫道:“王二。”

    “在,胡哥。”王二就在边上看着胡浩审讯,一听胡浩叫他,当即应了一声。

    “你带此人回去见中兴侯,言明其招供内容,机会难得,请中兴侯趁早定夺。”胡浩知道王二听到了他审讯的所有内容,因此简略地交代了任务。

    “是,胡哥。”王二答应一声,翻身上马,而后在同伴的帮助下,把这流贼横卧在马背上,“驾”地一声,一夹马腹,往来路赶回去。

    胡浩看着属下都看着自己,也没说话,从马背上的一个包裹中取了棉布,给自己战马的四个马蹄绑上。

    其他夜不收们一看,知道胡哥要靠近侦察,为了减少马蹄声,用上了棉布。

    于是,他们也纷纷拿出各自的棉布,开始绑起来。对于他们这些夜不收来说,这些用于降低马蹄声的棉布是必备的东西之一。

    等胡浩他们到达山坡顶时,郭延中也给自己的战马绑好了棉布,等着他们过去。

    十五匹战马下了坡,往黄河方向而去。虽然还有马蹄声,却并不是很响,稍微远一点,就听不到了。

    约莫过了五里路之后,一个夜不收停了下来,在马上待命。

    其余十四骑仍然往黄河而去,一路上没有再发现其他流贼。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夜不收留下,到胡浩他们看到黄河之时,就只有十一名夜不收了。

    他们找了一处小高地,伏在那里,往人声鼎沸之处看过去。

    因为干旱,黄河水位也降低不少,露出了一个宽宽的凹处,在离他们几百步远的地方,有一浮桥,差不多有一辆大车宽度多点。

    那个流贼没有说谎,大群流贼果然在渡河。浮桥上全是人,只有少数人骑马,过桥时也是牵着马走。

    大部分人手拿肩挑各种细软,无序地挤在浮桥上。如果不是他们还拿着长枪大刀之类的武器,咋一看还以为这些只是流民而已。

    胡浩看到黄河这边大概已过来了二千多人,在河的对岸还有密密麻麻地人抢着往浮桥上挤。全部估算起来,有个五千来人应该不会少。

    这时,就听到眼力比较好的郭延中低声嘲笑:“这帮流贼竟然还有拿着木头削尖了当枪的,你们看那边的那个人,手中的刀都断了一截了,还在用,哈哈...”

    胡浩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让他闭上了嘴巴,而后胡浩吩咐道:“你既然已看清,马上回去向中兴侯禀告这里的军情。”

    郭延中一听胡浩说正事,连忙换了认真的态度,答了一声“是”。然后伏着身子退了几步,在黄河边无法看到的地方站起来,骑马绝尘而去。

    胡浩仔细地观察着这支不期而遇的流贼,特别关注那些骑马的人。因为这些骑马的人肯定是流贼头目,或者是他们的精锐。

    他发现已过河的流贼中大部分都是有马的流贼,此时正在黄河边休息,等待着其他流贼过河。而对面有马之贼已是极少。

    这些已过河的流贼,分成了几堆,明显可以看出是不同的山头。

    在其中的一堆人中,就有一名国字脸的汉子,向一位高大的中年汉子道:“舅舅,先前紫金梁派出的五骑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外甥反正已经休息够了,想过去看看。”

    “你啊,胆小的毛病又犯了。既然你自己要去,我也不拦你,去吧。”中年汉子看着自己的这个外甥,有点无奈地说道。

    在这中年汉子身边的一个儒雅之人此时却开口道:“闯王,我看你这外甥就是干我们这行的,谨慎些没错的。”

    “呵呵,曹操,你别乱说。”被称为“闯王”的人就是高迎祥,他也分不清罗汝才是夸自己外甥还是骂自己外甥,埋怨了一句后便不理他,仍旧对自己外甥道:“鸿基自己小心些,去吧。”

    李鸿基答应一声,便去叫自己的属下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鸿基此时还未投奔其舅,在不粘泥的手下效力,但因为钟进卫的蝴蝶效应,好多事情已经变了。

    小高地上的胡浩忽然看到有六骑离开大队,沿官道而来。不由得暗骂一句,连忙招呼属下俯身后退,牵马绕到小高地的另外一侧。

    过来的六骑并没有发现胡浩他们,扬长而去。

    但在来路还留有夜不收,会被这些人撞见。因此胡浩无奈,只得留下一人继续监视之外,率其他九名夜不收跟了下去。

    再说钟进卫他们刚从那个歇脚的乡镇出来,走了不到两里路,就听到前面传来急促地马蹄声。

    钟进卫等人便停住了交谈,看向前面,发现快马奔来的是原本走在队伍前头的马祥麟和一个胡浩手下的夜不收。

    近了之后还发现那个夜不收的马背上还横卧着一个反剪着双手的人,钟进卫心中一怔,知道有事发生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饿死不如战死

    钟进卫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流贼,想着应该是陕西的流贼进入山西的时候,刚好被自己撞见了。

    很快,他带着护卫并马祥麟的白杆军脱离了商队,九百余骑绝尘而去。

    跟随而来的商队看到这个情况,猜到出事,纷纷开始瞎猜,进而担忧起来。

    他们虽看到大同府军押着车辆继续往前,但大部分人都不敢再跟,想着弄明白事情原委,一时都停在了原地。

    财叔和同伴们一起站那议论纷纷,忽然看到王岩从前头回来,连忙高声叫道:“王岩侄儿,过来,来财叔这边。”

    王岩本就要到他们这边来,因为他购买的也是粮食,和财叔他们的粮车在一起。

    财叔看到王岩带着笑容过来,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等王岩走近之后问道:“中兴侯怎么带着军队先走了?”

    好多商人看到王岩过来,就都围了上来。他们非常关注这个事情,围着财叔和王岩听消息。

    王岩看看周围这些人殷切地目光,呵呵一笑道:“没什么,前面发现有毛贼,中兴侯去剿贼了。”

    “有多少贼人啊?”人群中有一个人问道,这是个关键问题。

    此时,王岩仿佛成了官方的新闻发言人,回答这些人的提问:“这个不知道,当时我避嫌走开了。但中兴侯既然亲自去了,肯定不是很多。你们想,堂堂侯爷,会冒险么?”

    财叔听了点点头,这点倒也是,中兴侯肯定是有把握,才会亲自前去。要是敌人太多打不过,谁会去送死?

    如果他们听到贼人有五千多人,而中兴侯只带了九百来人就赶过去的话,怕是马上就返身逃跑了。

    正因为不知道,周围的人大致都和财叔一个想法,除了一些讲究意头的人暗叹出门不利,遇到兵事之外,其他人都放下了心,继续吆喝自己的伙计上路。

    钟进卫带着大军赶了不到五里路,又遇到了第二个夜不收的回报,知道流贼此时才过了一半多,但装备很简陋,这也是意料中事。

    不能让流贼排兵布阵了再过去对决,钟进卫传令加速往黄河边赶去。

    再说六骑流贼沿官道纵马奔驰,并没有发现他们已被胡浩等人跟上。

    其实包括领头的李鸿基,都不相信会遇到官兵。在渡河之前,他们就已打探过,离渡口最近的一处乡镇也有二十里路左右,而且只有一些地方乡丁和衙役而已,并没有军队。

    只是他在军中待过,认真地向当时欣赏他而提拔他为把总的王国参将学过一点兵法。知道军队渡河之际,须防敌人半道而击。

    他们正走间,忽然李鸿基的侄儿李过指着前方惊叫道:“看,那个坡顶有一骑。”

    李鸿基抬头看去,果然有一骑,已经发现他们,开始转头背向他们下坡。

    虽然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李鸿基还是心中一紧,看见他们就跑,显然不会是之前紫金梁派出的斥候。

    也就是说,这一骑很可能是官兵,因为他看到有金属反光,显然是穿了盔甲之类的装备。由此李鸿基想到,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很可能已出事,只是有点不清楚的是,为何只有一骑,难道是和斥候拼了之后幸存下来的?

    李鸿基知道光猜没用,就命令一声,加快速度追了过去。只有抓到那骑,才能解答心中疑问。

    他们原本就在向前奔跑,而那人要转身,再加速,因此双方的距离在过了一段时间后被拉近不少。

    过了坡顶之后,李鸿基发现前面那骑果然是官兵,此时正在策马狂逃。

    他因为只是半路参军,而且在军队中的时间并不长,因此并不熟悉各地边军的军服特点。如果他要是知道他们追赶的这个骑兵乃是辽东边军的话,怕是不会追,而是翻身逃跑了。因为不可能千里之外的辽东边军军只来了一个、两个人而已。

    在追了一段路后,前面是片平地,视野开阔,李鸿基发现远处又有一骑站那不动,像是接应被他们追赶的一骑。但奇怪地是,为何又只有一骑呢?

    前面的两骑汇合之后,看到他们这边六个人追过去,并没有逃跑,而是抽出了兵器,摆出了战斗姿势等他们。

    这让李鸿基感到有什么不对,对方的武器装备再精良,可二对六,也不会有胜算啊!除非他们还有更多的同伴,但现在的视野很开阔,并没有再看到附近还有其他官兵了。

    李鸿基想到这里,只觉得背上发寒,直觉告诉他,对面官兵的同伴应该在自己的后面。

    李鸿基慌忙转头一看,果然有八骑如幽灵般地跟着他们,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蠢”,然后大喊道:“我们后面有官兵,减速转弯。”

    其他流贼一听,都吓了一跳。不过他们一向比较信服李鸿基,因此听他一说,便开始减速转弯。

    原先停留在那的两骑看到他们减速转弯,知道他们已发现后面的胡哥了。于是,开始催马加速,准备攻击这些流贼的后背。

    当六骑流贼看清前有八骑,后有两骑,且装备精良,开始夹击他们时,都吓了一跳。

    李鸿基知道附近肯定有大队官兵,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精锐的夜不收。

    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李鸿基大声地命令道:“保护自己,攻击他们的战马,谁能活着就不要恋战,不要管其他人,赶回去报信,别让兄弟们被官兵偷袭了。”

    与此同时,胡浩也在发布命令:“不要让他们逃回去了,明白么?”

    “明白。”随行的夜不收知道胡浩的意思是让他们先攻击流贼的坐骑,如果没了坐骑,就不可能逃回去报信。

    夜不收们开始控制着战马靠拢中间的胡浩,减少他们之间的间隙,形成一个弯月的弧度,发挥人多的优势,增加攻击面积,半包着流贼,给其致命一击。

    李鸿基并不是没有想过分散而逃,可在他们的来路有八骑,装备精良,包括战马,都胜他们几分。如果他们分散而逃的话,对方分散追杀更为容易。

    只有对冲,才有可能逃回报信。因为对冲之后,官兵再减速转头的时间,能拉下好远的距离。此地离黄河渡口并不远,逃回去应该没有问题。

    可现在李鸿基看到对方开始排成月牙阵型对冲,就有点绝望了,对方明摆着欺负已方人少装备差。

    这时,就听到李过大声喊道:“叔,我们掩护你回去给兄弟们报信。”他已看出来了,一般情况下己方很难斗过对面的官兵。

    这队中的人都是李鸿基的亲戚或老乡,平时有感于李鸿基的宋江式义气,都是非常敬佩他的。在这生死关头,没有一个人犹豫,纷纷说道:“李哥,我们掩护你。”

    危难之际见真情,李鸿基心中一阵感动,他们是拿自己的命来做掩护。双方在快速接近中,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来推让了,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道一声“好”。

    胡浩和李鸿基的两支队伍相差只有百步了,而在李鸿基的后面,则是另外两个夜不收,相差也就两百步不到,战斗一触即发。

    李过等五骑在奔跑中差不多形成一个箭矢型,李过为箭头,把李鸿基围在了里面,冲向了月牙阵。

    年轻的李过面临死亡的威胁时,反觉热血激昂,他迎着风大喊一声:“饿死不如战死,冲啊!”

    然后他双脚一用力,屁股离开马鞍,身子前倾,把手中长枪横了过来,竟然用上了鱼死网破的撞击打法。

    在这么高速的对冲中,双方如果不躲避,都撞枪杆上的话,估计就是枪折人亡的下场。

    李过对面的夜不收一看李过采用这种打法,都吃了一惊。眨眼就撞上了,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人的本能让他们勒了下缰绳偏转了一点马头。

    但毕竟是精锐的夜不收,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手中的刀枪伸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三章 众星云集

    骑兵对冲在眨眼间就结束了战斗,一合一分,一个回合的战斗就结束了。

    六名流贼中在外围的人或马,都被夜不收们或戳或割到,落下了马,或者马倒人摔,反而是作为箭头,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的李过,因为速度太快,夜不收们伸出兵器的时候,他已冲了过去,因此没事。

    当然了,裹在中间的李鸿基也是没事。

    李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稍微愣了下,马速就慢了下来。马上就被李鸿基追上,两人并驾齐驱。

    李鸿基偏头看到李过的表情,连忙大喊道:“快逃。”

    李过这才回过神来,和李鸿基两人伏在马背上,尽全力策马狂奔。

    装备的差距此时很好的体现了出来,对冲的夜不收中只有一人的大腿受到割伤,其余人受盔甲保护,又是征战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兵,都躲开了流贼的攻击。

    不用胡浩吩咐,所有夜不收开始减速转弯。这时,后面追上来的两名夜不收从他们身边狂奔而过,追向逃走的流贼。

    胡浩等人转过弯后又聚集到了一块,他看了下落马的四名流贼都已一动不动,再抬头看了下在前面狂奔的两名流贼,刚好跑下了前面的小土坡,看不见了。

    于是,他吩咐一人回报中兴侯,言明流贼已发现他们的踪迹,怕是会有所准备。

    然后胡浩带着剩下的夜不收往黄河方向追了过去。

    钟进卫刚好看到四名之前被胡浩他们干掉的流贼尸体时,就接到了夜不收的回报。

    这名夜不收和上次回来的郭延中都看过黄河边的情况,因此马祥麟再一了解,估计了一下后,对钟进卫道:“侯爷,流贼人多,但乃乌合之众,又是各处山头汇集在一起,号令不齐。末将想一鼓作气把他们赶下黄河。”

    钟进卫看着马祥麟点点头道:“军事指挥的事情,你定夺就成,我只观战。”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打仗的事就交给马祥麟,毕竟人家才是久经战阵的将军,临阵御敌,指挥作战是他驾轻就熟之事。

    “末将告辞。”马祥麟抱拳向钟进卫致了一礼,然后一带缰绳,赶往白杆军的前头,去指挥作战。

    “自己小心。”钟进卫看着马祥麟的背影,大声叮嘱了一声。

    马祥麟听到声音,回头又是抱拳一礼,才往前而去。

    钟进卫看了会马祥麟的背影,然后对身边的顾百川道:“走,我们跟上去。”

    顾百川还没有说话,位于钟进卫另外一边的锦衣卫千户谢栋先开口劝了:“侯爷,前面已有马指挥使在了,您看是否再等等,等战事分出胜负了再去不迟。”

    毕竟流贼有五千多人,蚁多还能咬死象呢,谢栋有点担心。

    顾百川本来听到钟进卫的吩咐,刚想答应出声,听到谢栋的劝,就马上转口了,跟着谢栋劝钟进卫道:“侯爷,您的安全重要,谢千户说得对,还是等等再去吧。”

    钟进卫呵呵一笑,左右分别看了一下他们两个道:“怎么,你们对小马超没有信心?”

    他记得在历史上,曹文诏带着一千多关宁骑军,是追着几万流贼杀的。现在马祥麟带着白杆军,比之关宁铁骑,在装备上或许差点,但不管是纪律,还是勇气,或者团体作战技巧,都只好不差。

    钟进卫也没等他们答复,“驾”地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追白杆骑军而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以李老四为首的钟进卫随从,跟着钟进卫冲了出去,他们对于钟进卫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甚至有的人想着侯爷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料错呢。

    顾百川和谢栋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有点无奈,两个本应该是竞争对手的人相视一笑,带着各自的手下,追钟进卫去了。

    胡浩料得没错,他们包括最前面的两个夜不收,终归没有追上前面的两个流贼。

    那两名流贼已经使出了绝招,用匕首插马臀,把马的潜力都逼了出来。

    胡浩等人却是不敢用这招,眼睁睁地看着两名流贼越跑越远了。

    李鸿基和李过终于跑到了黄河边,一过最后一道土坡后,眼下热闹无比的黄河岸边场景就出现在了眼前。

    此时的五千多农民起义军已全部渡过了黄河,都在各找各妈,就像他们在以前赶集一样,很混乱,人都挤在一起。还有在找各自山头时,看到熟人还互相打个招呼,唠几句家常。

    李鸿基和李过飞驰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可他们两人的声音在这大型集市声中,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加上距离还远,没有人听到他俩的喊话内容。

    有一部分人看到远处边跑边喊的两骑,认得也是义军的一部分,还向他们招招手,表示下友好。

    罗汝才骑在马上,看着属下亲信在大声的招呼手下过来排队报到时,恰好看见李鸿基和李过两人飞驰而来。

    他颇有点奇怪,怎么就回来了两骑,其他人呢?他是有心人,那么注意地一瞧,就发现不对了,连忙吆喝手下让路,催马迎过去。

    等李鸿基和李过跑近了能看清他俩的表情时,一些外围的义军就看出不对了,开始对着他们两人指手划脚。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李鸿基和李过两人此时还都是战场上的菜鸟,也都还没有担任过领导岗位,因此喊得毫无顾忌,他俩只有一个念头,让兄弟们都听到,早做准备,别给官兵偷袭了。

    终于有人开始听到他俩的叫喊,也看到他俩的一幅狼狈样。惊呆了片刻后,开始大喊起来:“官兵来了,好多官兵来了啊...”

    骚乱从外围的一小撮人开始,迅速开始蔓延开来。临近浮桥的人重新踩上浮桥,准备看情况不对就跑回去,而不在浮桥附近的人开始往浮桥这边急,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起义军的那些头目就是再看不见,也知道情况不妙。

    屁个敌人都没发现,自己这边就要开始跑,这也太差劲了。

    “黄虎,你带人去守住浮桥,别让他们逃回对岸去,敢逃得一律杀。”紫金梁吩咐他身边的一个身长瘦而面微黄,须一尺六寸,僄劲果侠的大汉道。

    “是。”张献忠答应一声,先叫过自己的四个干儿子,然后又带上手下兄弟,挤到他们不远处的浮桥上。

    他们先是一顿拳打脚踢的把已踩上浮桥,又回头观望动静的人赶了下去,然后排成条线,亮出兵器守住,吆喝其他人不得上来。

    张献忠见控制住了局势后,转回身子,小声地对他四个干儿子说道:“一会如果官兵多,这里抵抗不住的话,你们先往河对岸跑,能逃就逃了。”

    “那干爹您呢?”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精瘦小子问道,声音没有控制住,稍微大声了一点,让站在张献忠前面的几个手下转头看了过来。

    张献忠赶紧回头对他们说:“守住了,那边,还有那边,想上浮桥的,砍他们的脚。”

    他的手下一听,就转回头去大声吆喝,并不时亮着手中兵刃恐吓那些还想上浮桥的人。

    张献忠见他们的注意力又转向那些想上桥的人,就再转过头,小声道:“干爹没事,你们管好自己就成,明白么?”

    “定国,别那么大声行不行,干爹勇冠三军,那会有事,不用你操心。”李定国旁边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低声不满地斥责他道,差点就让别人听到了,真不知道轻重。

    “还是可望了解干爹,你们记住了么?”张献忠表扬了下孙可望,然后又问道。

    四个屁大点的孩子看着张献忠,都点了点头。

    其他头领也有派自己的亲信来守浮桥,不过李定国等人因为到得最早,站到了最外面。

    大头领们又安排亲信赶紧整队,甚至有的还当即命令要谁不听的就直接砍了,然后他们自己则往李鸿基和李过两人处跑了过去,要搞明白事情经过。

    当李鸿基和李过两人跑到人堆边缘时,几个大头领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见两人到了,罗汝才劈头就问:“什么官兵,来了多少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白杆军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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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鸿基和李过一听,张开嘴想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看到官兵的主力,是那支部队,有多少人,骑步分别多少,根本说不出来。当即哑口无言,呆在那里。

    首领之一的不粘泥是个急脾气,一见两人的情况,当即大喊道:“怎么了?说啊!”

    这时,李鸿基和李过两人的坐骑已流血过多,支持不住了,哀鸣一声,往地上跪去。

    李鸿基和李过两人不得不跳下马,经过这么一缓解,李鸿基已经回过神来了,均了口气回答道:“我们遭遇到了明军的夜不收,前后十一个人,只逃回了我们两人而已。”

    高迎祥看自己的外甥一脸的汗,又是不惜损伤战马而逃,知道当时的情况肯定很紧急,就和蔼地说道:“别急,把遇到的情况都跟我们这些老兄弟们说说,我们自会判断。”

    李鸿基感激地看了眼舅舅,然后回答道:“我们遇到了大概十来个明军夜不收,前后包围我们,显然是早已埋伏着的。他们个个装备精良,非大队官兵不会配属如此精良的夜不收。其他兄弟舍了他们的命,才掩护我们逃回来报信的。”

    这时,李过扭头看了下来路,忽然叫了起来:“看,就是那些明军夜不收。”

    众头领一听,都抬头看过去,发现那河岸坡上,有十来骑明军,就骑在马上,站那看着他们。

    罗汝才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再关心那些夜不收,问李鸿基道:“那么就是说,到底有多少明军,你们其实并不清楚了?”

    李鸿基点点头,稍微有点惭愧地回答道:“是没看到,但我可以肯定,官兵肯定很多,还有可能是精锐。”

    罗汝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转向紫金梁道:“有可能是有军队刚好路过,他们不可能事先知道我们今日渡河。为安全起见,我建议一边整队防御,一边得派人过去摸摸底。否则如果只是这么几个夜不收刚巧路过,我们这五千多人就被吓跑回去了,那我们东路义军的脸就都丢尽了。”

    “对,曹操说得有理。”已站一边听到全部对话的闯塌天刘国能附和罗汝才道。

    紫金梁看看其他头领,见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就命令道:“派出一些骑兵兄弟去赶那些夜不收,能抓到就最好了。我们赶紧整队,就不要分哪个山头了,来不及的,全部排成队列准备迎战。”

    众头领点点头,就把在附近有马的兄弟们都派了出去,然后开始吆喝整队。

    胡浩看到河岸边的流贼闹哄哄地乱成一团,心想这时只需要五百骑关宁军,冲近了后用三眼火铳打,流贼就这纪律,铁定能把他们都打下黄河去。

    面对这些流贼和面对关外的建虏,胡浩感觉压力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

    正当他在脑中想象着如何打败这五千多流贼时,从那些流贼当中冲出了五六十骑,往他们这方向而来。

    胡浩不慌不忙地让一个兄弟下了坡,绕道另外一个方向,躲起来继续监视这些流贼。最后他才带着其他兄弟开始转身,准备带着尾巴跑跑路,热热身。

    他相信中兴侯正在赶来,并且应该不需要太久。否则的话,王二等人就应该回来通知自己了。

    和胡浩他们轻松的心态不同,起义军的头领们在内心都有点紧张,未知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就怕被李鸿基说中了,来了明军大部队,还是精锐的。

    但他们同时又存在侥幸心理,最好的情况,其实就是刚才看到的那几个,他们只是凑巧路过,和派出去的斥候冲突了而已。或者人数比较少,他们这五千人能打得过。否则就算逃回陕西,那边的洪剃头本事大,又杀人不眨眼,也是难有活路。

    紫金梁想了一下,又叫回了其他头领,一商量后,准备集结手底下所有的精锐,挡在第一线,免得被那些乌合之众冲垮了精锐,就不值当了。

    当然如果是平原开阔之地,两军对阵的话,倒是可以驱赶那些杂兵先去消耗官兵,然后才出动精锐。就算万一杂兵倒卷而回,精锐也有余地可以退走。

    很自然地,张献忠作为边军出身,成为紫金梁手下的得力人手,身手肯定不差。因此,他得去前面迎敌。

    李定国见干爹要走,还是有点担心,又喊了一声:“干爹。”

    张献忠回头看看,对于李定国这重情重义的性子,还是比较喜欢的,他点点头道:“你们都要听可望的,如果有什么事,先逃了再说,干爹回头来找你们。”

    “干爹放心吧,一切有我。”孙可望拍了下小胸脯,一幅大人的做派。

    张献忠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才转身带着自己的手下前去集合了。

    高一功在追击胡浩的队伍中,算是个比较心细之人。他一边追一边打量着敌情,发现前面的明军夜不收被他们这五六十骑追赶着,却并不慌乱,始终吊着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不紧不慢地跑着。

    高一功心里就有点紧张起来了,刚才他就在李鸿基的附近,听见了李鸿基给各位头领汇报的话,开始也以为不会有那么凑巧有大队明军经过。

    可现在看来,前面那些夜不收如此行事,显然是有依仗。要说他们依仗的是他们的战马,这显然说不过去。

    光他们先追杀李鸿基等人,就耗掉了不少马力,而且他们都穿了盔甲,战马所驮的重量也比他们要重,这么跑下去的话,迟早会被自己这边的人追上。

    那么剩下就只有一个原因了,显然在某处有他们的援军,或者援军正在赶来,并且他们的援军有打败他们的能力。

    高一功想到这里,额头开始出汗,他想着是否回去劝头领们先回陕西算了,哪怕虚惊一场也好过迎头被优势明军给剿灭在这黄河滩上。

    有的时候,越担心则事情会变得越坏。在高一功等人追出了几里路后,终于发现远处尘土飞扬,然后看到前面的一个坡顶上不断地露出一队队的骑兵,整齐有序地排成一列列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高一功首先喊出声,然后同伴们也注意到了,纷纷吓得赶紧减速转弯。

    胡浩也已经注意到白杆军的出现,他一边让一个夜不收迎过去汇报最新的情况,一边开始转向。

    情形一下倒了过来,刚才追得一方变成了被追得一方,刚才被追得人变成了追人的人。

    马祥麟就在队伍的最前头,他已看到前面追逐的情况,不用人说,也知道离敌不是很远了。

    在听到胡浩派过来夜不收的禀告之后,马祥麟传令白杆骑军开始加速,并且队列开始向两边延伸。

    也幸亏这里是黄土高原了,一马平川,离开官道,骑马奔驰也没问题。白杆军就是白杆军,一边控制着中等的马速向前挺进,一边向两边延伸,仍然能较好地保持住队形。

    马祥麟对自己家的白杆军还是很满意地,对于母亲非常重视队列纪律这点也很是佩服。他也知道,长枪兵要想发挥威力,就必须借助阵型。

    马祥麟的心情不错,想着那些流贼看到自己这支大军出现的时候,心情怕是会很难受了。

    他不知道的是,流贼的心情可能很糟,但中兴侯的心情此时也不好。

    不是担心他小马超打不赢,而是吃灰,吃得让他感觉到重回后世的魔都了。

    钟进卫不想错过观战的机会,第一次见农民起义军,也总有点好奇,毕竟这是灭亡明朝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后世的网上,有对农民起义军点赞的,也有对农民起义军骂不绝口的。究竟如何,钟进卫既然已经穿越过来,那当然是要一睹究竟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背水一战

    黄河渡口,在一众头领们的努力下,五千余人终于有了一个模样,列出了一个基本的方阵。

    之所以能这么快,还是得益于两点。一是各头领都让人喊官兵不多,打败他们没问题;二是大部分人看到精锐顶到前面去了,觉得如果官军来多的话,各头领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让精锐去送死。

    因此,从这两方面一考虑,他们心里就不慌了,一不慌动作就快了。

    紫金梁看到义军已经按照自己所设想的,沿着黄河边排好了阵型。稍微有点得意,对在他身边的不粘泥道:“你知道我什么要这么安排么?”

    不粘泥是逃跑的功夫厉害,所以得了这个外号。他见紫金梁问他,看了下不明白,就问道:“为什么?”

    “汉时韩信的背水一战,背靠黄河没地方逃,就只有决一死战。我估摸着官军这次如果不来个万把来人,是打不赢我们的。”紫金梁微晃着脑袋,稍微有点得意地解释道。

    不粘泥看了看,有点不解地道:“不是还有浮桥可以跑么?”

    紫金梁虽然用上了这背水之战的计策,可心中还是稍微有点没底,万一要是官军真得来了万把来人,那怎么办,所以还得留条后路,万一有问题也可以撤。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支义军虽然表面上拥护他为首,可终归还是存在好多股势力。他说的话,好的听,不利他们的就不见得有人会赞成。

    他要是说毁了浮桥,用破釜沉舟的决心进行背水一战,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大敌当前,不利于作战。

    因此,紫金梁没有派人去毁了那浮桥。现在他见不粘泥问起浮桥,就解释道:“浮桥上还有人守着,未奉军令敢上桥,就杀,这就等于是没有后路了。”

    不粘泥听得点点头,可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对,却又想不起来,他本是个急性子,想不起来就不再想,抛到了脑后。

    “肃静,肃静...”各头领手下的小头目一边巡视一边喊着,让那些虽然整好队了却还有在交头接耳的家伙闭嘴。

    至于那些士卒携带的细软,都绑在他们自己的身上。这点虽然不是很妥,但他们自从成军之后,一直是边打边走,边走边打的情况,细软不绑身上,很可能就没了。

    所以各头领都没有要求士卒们把细软扔掉或者堆到一处,大家都是穷疯了的人,要是细软离开了身,还能不能找回来就难说了。因此,头领们在这一点上,颇有自知之明,没有下一个会让大部分人抵制的命令。

    或者等战事打多了,有了一定的人力和财力之后,这种情况会有所改变,但现在才造反没多久,一直处于逃命的阶段,就只能先这么维持着了。

    队伍还没有完全静下来,但此时耳朵尖的人已隐隐听到了隆隆地马蹄声。紧接着,看到官道方向尘土飞扬,规模虽不是很大,却预示着有骑兵群向黄河渡口而来了。

    义军中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这个效果比那些小头目吆喝他们闭嘴要更管用,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紧张地看向马蹄声传来的那个方向。

    在义军中的很多人在心里暗自向满天神佛祷告,希望来的官军没有多少人。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只猜到了数量,没有猜对对象。

    马蹄声响起的那个坡上,最终露出来的是他们所熟悉的骑军。破烂的衣服,简陋的武器,干瘦的战马,这些是刚才去追明军夜不收的兄弟。

    不少义军中人长嘘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人。甚至有乐观的人想到,骑军兄弟不会是把那些明军夜不收给杀了,然后收兵回来了吧。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快就失望了,先是看到那些骑军兄弟们跑得很快,再近一些后,能看出他们的脸色惊慌。这些迹象到他们脑子里一综合,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些骑军兄弟们是在逃跑!

    不粘泥首先得到了这个结论,脸色当即有点变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有他们打不过的敌人在追他们,不知道他们这五千多人能不能抵挡的住即将出现的敌人。

    他正想找紫金梁商量的时候,就发现正对面的那个方向,也就是骑军逃回来的那个方向,传来了更大更响的马蹄声,扬起的尘土覆盖了半个天空。前面那些骑军兄弟们所带起的尘土和这一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下不用商量了,任何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看出来了,追赶那些骑军兄弟们的,是非常非常多的官军骑兵。

    自己这边也就三四百骑的样子,而敌人怕是有几千骑军吧。要是步军对上骑军,那非得要几倍的兵力,才有可能打得赢骑军。

    五千余义军,包括各首领们,心里一下都没了底,开始惶恐起来。甚至有一些地位比较高,在列阵时能走动的人,开始悄悄往渡桥方向靠近。

    紫金梁毕竟是老大,看到官军还没有现出身影,自己这边就已经怕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窝囊。

    于是,他开始纵马在队列之间跑起来,边跑边喊:“兄弟们不要怕,官军也就是那些将领的家丁厉害一点。现在能打的兄弟都在前面,只要扛住了冲在最前面的家丁,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了。”

    他手下的头目跟在紫金梁的后面,用差不多的话大声鼓舞着士气。

    其他头领也知道目前的士气不行,要是就这么下去,恐怕是和对阵洪剃头一样,被对方的精锐家丁一冲锋,人就散了,然后对方全军压上,自己这边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选了,那就是逃跑。

    于是,他们也纷纷开始用各自的方式鼓舞士气。说真的,首领们这么一鼓舞,还真的有效果,不少人心就定了下来,尽量往好的方面开始幻想起来。

    但让首领们没有想到的是,追杀明军夜不收的那五六十骑,在逃回自己阵营时,纷纷在大喊:“官军来了,官军来了...”

    “好多骑军啊,太多了...”

    “官军都是骑军,不得了了,都是精锐...”

    甚至还有几个在喊:“快跑,几千骑军压过来了。”

    “完了完了,比洪剃头还厉害的官兵来了。”

    只有少数几个边军出身的骑军没有喊,但他们听到自己同伴喊话的内容,知道要糟,原本就有点苍白的脸色又加重了几分。

    这么一来,义军的士气又开始瓦解了,听到他们喊声的义军,脸色越发难看,开始前后左右得看起来,看是否有首领下令撤了,或者有人带头先跑,自己就可以跟着跑。

    首领们看到这个情况,杀那些逃回来骑军的心都有了。都这么没有眼力劲,不知道这边需要得是振奋军心么!

    这些逃回来的骑军快到己方阵列时,开始减速,然后分辨自己的首领在那里,跑过去汇报情况。

    首领们铁青着脸听着他们禀告,结果却还是弄不清明军到底来了多少人,气得这些首领纷纷怒骂这些饭桶。

    李鸿基就在高迎祥的边上,看到这个场景,再想起与自己放对的明军精锐夜不收,心中对这战已完全没有信心。

    他悄悄靠近高迎祥,低声道:“舅舅,这仗肯定打不赢的,与其被明军剿灭在这黄河滩上,还不如回陕西。”

    高迎祥正对眼前的情况发愁而烦,听到外甥这么一说,更是烦躁起来,冷着脸看向李鸿基道:“休得乱说,敌人都没看见,怎么能自乱了阵脚。”

    训完之后,他又转回头去看自己的那些手下,并不时吆喝或者鼓舞一下。

    李鸿基见舅舅不听他的劝,不会审时度势,刚愎自用,心中暗叹了一声,示意了李过,不显眼地往浮桥那边移动起来。

    终于,马蹄声越来越近,官军开始在岸坡上露出了身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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