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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叫天     借天改明txt下载     借天改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雷锋语录

    蒙古人的辉煌虽然早已过去,但作为黄金家族的直系血脉,依然沉迷在过去的辉煌中,这从额哲的排场就可以看出来。

    十来个衣着华丽的侍卫身佩金刀鱼贯而出蒙古包,侍立在两边。紧接着是两个披着长纱的侍女出来后躬身掀起蒙古包的帘子,个子不高,满脸络腮胡子的额哲这才走了出来,这和伊尔扎木直接从蒙古包出来是完全两样。

    出了蒙古包之后,额哲伸了个懒腰,仿佛出来不是救人,而是散步。

    很可惜,敖剌赤首领已经低了一些的惨叫声还是不断传进他的耳朵里,打扰了他的兴致。

    额哲其实并不在意敖剌赤首领的死活,只是身为未来的蒙古大汗,有人当面打狗,就是不给他面子。

    他本想迈步过去责问明军主帅,可一眼望过去之后,发现明军几个将领都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相比站那的蒙古人,更有气势。

    额哲的眉头一皱,低声吩咐了一句,而后一个侍卫马上跑去蒙古包后面,牵来了额哲那匹高头大马。

    蒙古马都矮小,额哲的这匹坐骑是西域的部族在以前进贡给他父汗的贡马之一。

    他走过去,踩着侍卫的背上了马匹。虽然他自己也能上马,这是蒙古人的基本技能,可黄金血脉的骄傲让他一定要踩着别人。

    上了马之后,心里暗自一比对,好像比那几个明军将领还要高了,不由心里暗自满意,而后才催马缓步前进。

    他这边慢条斯理的动作,早让那些和明军对持的蒙古人看到了。眼见他过来,连忙分开两边,弯腰迎接。

    这么大的排场,钟进卫自然不可能看不到。他曾经的**丝身份,让他对那些喜欢讲排场,装b的人心里很是反感。

    也是因此,他自己从不讲究排场。

    现在他知道是来了一个蒙古贵族,但那又如何,现在在明国境内,戒严期间还敢打戒严的军队。

    最主要的是蒙古多个部族随建虏进关烧杀劫掠,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现在这些人领着大明的工资,还在大明的地头嚣张,叔可忍,婶婶绝对不能忍。

    钟进卫忽然一牵马头,转了个身,把马屁股对着蒙古人,自个走到那群张家口军卒面前。

    这些本地军队之前被蒙古人围成一团,现在仍然没有散开。之前一直在看着他们的千户对那个敖剌赤首领行刑,现在看到钦使过来,心里暗自佩服之余又有点紧张,不知道钦使会不会罚他们。

    钟进卫扫视着这些大明的军人,很遗憾他没有看到像白杆军一样的那种精锐之气,看军卒也多非壮年,不是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就是嘴上无毛的雏儿。而且身上的军服都很破旧,让钟进卫想起了一句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钟进卫心里暗叹一声,难怪蒙古人会欺负他们。这些军队的战力,谁都能想象出来,又有谁会怕呢!

    他本来想说一些鼓舞人心,振奋军心的话,现在看到这些军卒,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没了那个念头。

    钟进卫心中真正的边防军绝不是老弱,只能仗着军队的身份欺负百姓,而不能保家卫国。

    他看了一圈后,又转了回去,对身边的孔方道:“这就是你们宣府的军队,还是九边重镇的军队?”

    “侯爷,精锐的部队不都调去勤王了嘛!”孔方自己都看不下去,怎么分配了最差的部队过来蒙古人这边戒严。

    其实是因为其他部队都不愿意来这边戒严,搞不好与蒙古人冲突会吃亏。这个千户领的兵最次,最没发言权,就被挤来这里了。

    额哲过来时,看那明军主帅忽然转过身去,认为是藐视自己,当即准备发怒。然后又见到了那主帅转了回来,心里不由暗想道,看来这明军主帅最终还是不敢对自己无礼啊!

    他的侍卫在前面开路,可遇到枪林的时候,不管他们如何吆喝,枪林始终屹立不动。

    看着那些持枪冷然面对他们的军卒,这些侍卫始终不敢拔刀相向,就停在了那里,等候额哲。

    额哲骑马到近前时,看到枪林后面,几个明军正压着敖剌赤头领在打,屁股已经开花,惨叫声又低了一些。

    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的时候,那边已经行刑完毕。

    那个千户满头大汗地向钟进卫禀告行刑完毕,然后退到了一边。

    趴地上的敖剌赤头领还能哼唧,这多亏了那个千户怕钟进卫一走后,被秋后算帐,因此并不敢用力打。

    “大蒙古国济农在此,你那是何人,为何殴打我蒙古族人?”额哲的一个侍卫大声喊道,声音洪亮,看来是经常做这个事情的人。

    “济农,啥济农,济公么?”钟进卫并不清楚这官职,问孔方道。

    孔方苦笑了下,低声解释了额哲的身份,他不知道这蒙古包里怎么出现了额哲,难怪蒙古人嚣张。

    钟进卫听明白了就点点头,孔方就回话给对方道:“此乃大明皇帝钦使,授尚方剑,勤王军监军,中兴侯...”

    没等孔方介绍完,钟进卫就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对面骑马那人道:“你来我大明是敌是友,直接说吧。”

    额哲一愣,对方是个掌有实权的侯爵,还不按常理行事,怎么直接和自己对话了,想不通之余只好自己答话,说道:“是敌怎么样,是友又怎么样,你现打我的人,又如何解释?”

    钟进卫一听,眉毛一扬道:“借用名人的一句话吧,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朋友么,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如此而已。至于这人为何被打,不用我说吧?”

    额哲听了又是一愣,中原什么时候的名人说大白话了?

    他感受到这个大明侯爵有一股傲气,心中恼怒,对钟进卫喝道:“打我蒙古族人,就不怕我们关了这马市,看你如何向你们的皇帝交差?”

    “呵呵,请便。这马市到底是谁更需要,你我心里都清楚。”钟进卫呵呵一笑,直接顶了回去。

    “你...”额哲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草原贫瘠,有些东西还必须通过中原取得。这马市也是蒙古的先辈用血换来的,显然不能关停。

    他缓了口气,恶狠狠地道:“你就不怕我禀告父汗,发兵报复么?”

    钟进卫一听,刚才还笑嘻嘻地脸一下冷了下来,对额哲道:“你不说也就罢了,这一提,本侯爷问你一句,你那父汗是全蒙古部族的大汗么?”

    额哲明显跟不上钟进卫的思路,又是一愣,心想虽然现在只有几个部族还承认父汗,但名义上好歹还是蒙古大汗。为了面子,怎么都不能自曝家丑。

    于是,他回答钟进卫道:“那当然是了,怎么,心虚了吧?”

    “去年末有蒙古部族随建虏进关烧杀劫掠,无恶不作,造成大明百姓死伤无数,这是不是该有个交代?”钟进卫的话很冷。

    额哲一听,心道坏了,那些随建虏进关的部族早已投靠了建虏,根本和父汗没有关系,甚至还是敌对部族,打过几仗的。现在这仗要算在父汗的头上,就太冤了。他想到这里,不禁有点后悔刚才打肿脸充胖子了。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反悔解释更有失面子,就只好道:“有此事么,我怎么不知道。你既然说了,那我先记下此事,回头禀告父汗,自会处理。”

    “自会处理?哈哈哈...”钟进卫一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直笑得额哲的脸色很不好看的时候,他才收住声道:“自会处理,什么时候有结果,不了了之是吧,大明多少百姓死于非命,家破人亡,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那你想怎么样?”额哲反问道。在他心里,这事肯定是不了了之的,他父汗也没本事替你们大明的百姓去讨伐那几个部族,人家身后站着辽东女真呢!

    “如此行径,就是与我大明为敌。刚才我说过,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先把你们拿下祭旗,而后出兵草原,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钟进卫用手指着额哲,大声说道。

    孔方的脸色变了,这侯爷是要唱那一出,不会来真的吧?

    “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老弱残兵么?”这下轮到额哲笑了,他的手下也跟着一起笑起来,对于大明边军的实力,他们着实不怕,潜意识中,他们忽略了面前的白杆军。

    马祥麟看他们笑得肆无忌惮,回头看了下钟进卫,然后手一挥,白杆军马上踏足前进几步,逼到了蒙古人跟前。

    这一来吓得额哲和他的小弟们慌忙后退几步,避开那白杆军兵锋,同时笑声也嘎然而止。

    马祥麟催马前行几步,对着蒙古人喝道:“不知天高地厚,你们比之辽东建虏如何?五千建虏首级在京师做了京观,爱新觉罗-阿敏的脑袋悬挂京师城头。”

    他的话音一落,这些蒙古人顿时鸦雀无声,包括混在普通蒙古人里面的伊尔扎木,也不淡定了。

    额哲过了一会,才连声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弱国无外交

    伊尔扎木瞧瞧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饭桶,心里暗道,五千建虏首级可能有假,但那爱新觉罗-阿敏的脑袋是不可能骗人的,明军肯定赢得了一场大胜。

    他原本在平时通过暗中观察几方势力,觉得辽东女真在皇太极的带领下,一日强似一日,把原本的巨无霸,大明帝国和蒙古帝国都给比了下去,就动了心思想去投靠。

    可没想现在大明突然打了一个大胜仗,这是回光返照呢还是中兴的前兆,伊尔扎木一时在心里拿不定主意。

    “马祥麟何在?”钟进卫大声道。

    “末将在。”马祥麟在马背上回转身子抱拳大声应道。

    “蒙古对我大明不宣而战,荼毒京畿,残害大明百姓。既然如此,将他们全都拿下,押送京师与建虏作伴。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马祥麟大声回答,然后转回身子准备行动。

    钟进卫和马祥麟的声音都很大,每个蒙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哪怕是伊尔扎木也是面如土色了。这个明国侯爵从一开始就无所顾忌,现在把敖汉等部随建虏入关的行为定性为蒙古大汗的命令,是蒙古国入侵明国。

    看这侯爵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开玩笑的。这在明国的地盘,刚好又是大军戒严,而且光凭眼前这三百长枪兵,恐怕也能收拾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自己和额哲变成了自投罗网,冤死了啊!

    不过还没等伊尔扎木开口,额哲已经在惊慌失措地叫了:“等等,等等,误会,误会啊!”

    蒙古草原的形势,其实钟进卫是了解的,知道入侵京畿之地的蒙古部族已不受林丹汗管辖。

    钟进卫搞出这一系列的事情,第一是为了打击这些蒙古人的嚣张气焰,第二是为了实施和崇祯皇帝商量好的步骤。

    因此,钟进卫的恐吓雷声大,雨点小。

    虽是如此,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已经让额哲信以为真,因此吓得够呛。

    钟进卫见额哲开始求饶了,就冷着脸喝道:“有何误会?”

    马祥麟一听钟进卫接话,就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盯着对面的这些蒙古人。仿佛看着这些砧板上的鱼,挑着剁那一条先。

    额哲看到对面的明军还有理智,听到自己的话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稍微擦了下额头吓出得汗,连忙解释道:“真得是误会,刚才记错了。那些随辽东女真,啊,不,随建虏侵入大明的蒙古部族其实早已不听我父汗的号令,我父汗甚至和他们其中几个部族都有打过仗。”

    “这么说,那些蒙古部族和林丹汗是敌非友了?”钟进卫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语气也舒缓了点道。

    “对对对,是敌非友。我回去把此事禀告父汗,一定替大明的百姓讨回公道,一定...”额哲为了消除钟进卫的敌意,把显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随便许诺了。

    钟进卫听了,伸出手掌往前虚按,把额哲后面的话按了回去,然后对额哲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劳林丹汗的大驾了。入侵我大明国土,与大明为敌,就一定要付出代价。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这些蒙古部族如此,辽东建虏也是如此,你们看着好了。老虎不发威,就当我们是病猫。”

    额哲一听不用他父汗去给明国一个交代,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父汗就是被建虏带着那群投靠过去的蒙古小弟撵走到现在的察哈尔边境,那有余力去找别人的麻烦。

    “好好,那就由大明去讨伐他们好了,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额哲讨好地回道。

    伊尔扎木听了暗自摇头,额哲这么一说,就等于是让明国去打蒙古部族,林丹汗不会插手。这么一来,蒙古人只会认为林丹汗更不配当蒙古的大汗,以后听从林丹汗号令的部落就会更少。

    “刚才本侯爷还说过一句,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的温暖。你们部族是大明的朋友,我没理解错吧?”钟进卫的脸上忽然出现了笑容,对着额哲说道。

    额哲一听,连连点头:“那是,那当然是了,前些年我父汗还帮大明打过建虏呢。”

    “那就好,我大明皇帝已经允许扩大张家口和蒙古朋友的互市,除极少数商品之外,所有的商品都将开放,规模远超现在。另外还会把张家口到京师的道路重新修建,货物运输将不会再受到雨季的影响,一年到头都能进行贸易。”

    钟进卫这话一出口,除了马祥麟之外,其余人等都大为吃惊。

    明国一直以来都是限制中原和草原之间的贸易,以此限制草原民族的发展。现在这些互市,还是嘉靖、隆庆年间通过战争才取得的。

    钟进卫这话一出口,等于说是明国的政策来了个大转弯。对张家口,对蒙古都是一件好事。

    因此,不管是孔方,还是额哲或是伊尔扎木,都很是兴奋。特别是额哲,想着这个消息如果由自己带回草原的话,经过一些宣传,把这功劳归为己有,那么自己在草原的威望说不得就会超过现在连吃败仗的父汗。

    如此一来,自己说不定还能提前继承汗位,让父汗去养老了。

    想着想着,额哲兴奋起来,全然忘记了刚才都吓出了冷汗,他讨好地对钟进卫道:“不知贵国对于我们蒙古有何要求?我一定尽力促成。”

    伊尔扎木听了眉头一皱,这是个好事,但如此迫不及待,对方提条件怎么办?

    “具体的事项回头有人会和你们讲的,但主要有两点。”钟进卫一边说一边让马祥麟把白杆军撤了下来,现在还拿枪逼着对方有点影响气氛。

    “请说,有哪两点?”额哲催马前行了几步,免得听不清楚。

    “第一,能来交易的必须是大明的朋友。”

    “对对对,我们就是大明的朋友。”额哲一听这个,觉得根本不是问题,连忙表态。

    “第二,前来张家**易的任何人,所带货物必须缴纳一定的额度给朝廷。也就是说,任何货物都要收税。基本为三十税一,根据不同的货物品种再进行增减税率。另外取消敖剌赤,由朝廷派人管辖。”

    额哲只想着把这个扩大互市的功劳揽在自己手里,怕讨价还价失去这个机会,因此,钟进卫一说,他就想答应。

    没想他还没有开口,伊尔扎木忍不住了,抢先开口道:“以前并无收税一说,为何要收我们的税,这还不是盘剥我们蒙古人么?”

    以前的时候,蒙古部族过来交易,都是由蒙古人自己管,还由大明出工资。

    现在不但要取消敖剌赤,还要收税,这让伊尔扎木觉得很不爽。

    钟进卫瞧瞧这个蒙古人,虽然站在蒙古人堆里,但他衣着明显比周围的人高几个档次,而且周边还有护卫保护着,应该也是一个部落头领之类的。

    他也懒得猜身份,直接问道:“你是何人?”

    额哲很不满伊尔扎木打断了他和明军侯爵的谈话,为了抢回话题,他帮伊尔扎木答道:“他叫伊尔扎木,是西北侧四子部落的首领之一。”

    在钟进卫原本的历史中,这个伊尔扎木也算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在一六三零年末投靠了皇太极,林丹汗死后,又说服额哲投了皇太极。并且派兵跟随建虏参与济南战役,为他的部落从建虏和大明身上捞了不少的好处。

    钟进卫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名,因此并不在意。不过既然他提出来了,钟进卫就给他们解释道:“大明为了改善蒙古朋友的生活,扩建马市,还得修路,这些都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我大明虽说富甲天下,可近些年天灾不断,收成不好,要花银子的地方也不少。从蒙古朋友身上收上来的银子再花到蒙古朋友的身上,可谓用之有道,怎么能算盘剥蒙古朋友呢?”

    钟进卫说完之后,看那伊尔扎木还想争辩的样子,就先说道:“当然,如果蒙古朋友一定要觉得这是盘剥的话,我可以奏请我大明皇帝取消互市。”

    这根本就是不平等的对话,因为大明可以没有互市,而草原民族却离不开互市。

    额哲本是一个草包,想逞能又没本事,耳根子软,胆子又小的人。他觉得钟进卫说得有道理,要换成自己,也肯定舍不得拿银子去替对方做好事,因此他接了钟进卫的话道:“大明收点税是应该的,应该的!”

    伊尔扎木见额哲抢先赞成了大明收税的举动,心里一阵恼怒。

    不过一来他看出额哲迫切想促成此事,自己再反对的话,怕被额哲惦记上,多少是个麻烦。

    二来嘛,三十税一,这个税并不算高,还是可以承受的。

    因此,伊尔扎木并没有再争辩,算是默认了。

    钟进卫看看对方两个头领都不再反对,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就对额哲说道:“如此,就麻烦两位通告下林丹汗及蒙古其他部族,大明欢迎蒙古朋友,但也不会对敌人手软。”

    如果蒙古强盛的话,这两件事就不会坐马背上这么说说就算了,而是派出使者正式出使。

    但现在的蒙古,就是一盘散沙,名义上的蒙古大汗,都被迫逃离了自己的都城。弱国无外交,也算是体现了一次。

    额哲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他连声道:“没问题,请放心,我一定禀告父汗。”

    钟进卫见这人很上道,就说道:“既然我们是友非敌,刚才冲撞殴打我大明戒严军队的事就算了。地上那人,你领走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范永斗现身

    额哲原本就不在乎那人,现在钟进卫提起,他就示意两个蒙古人过去抬,然后对钟进卫道:“请放心,我一定回去严加管教,不能让个别人破坏大明和蒙古的友谊。”

    钟进卫听着额哲的这个台词好像很熟悉,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汉奸的形象,套在了额哲的头上。心中微一思量,好像额哲从头到尾的表现,就和后世不少汉奸对租界中西洋人的言行差不多,只是现在自己是在强势的一方。

    “尊贵的侯爵,您是否有空入内一叙,让我们能再次表达对您的敬意,对大明皇帝的敬意。”伊尔扎木出言邀请,他想着进一步了解明国的事情,拉近和明国的关系,以便在这即将扩建的马市中为本部落获取更多利益。

    额哲一听,不肯落后,也是出言邀请。

    钟进卫罢罢手,然后说道:“我正在张家口搜捕建虏以及通虏罪犯,希望你们配合。改日有了时间,我身为地主,做东请两位贵客好了。”

    额哲和伊尔扎木这才明白为什么明军大举戒严的原因,这声势还真够大的。

    额哲抢先回答钟进卫道:“不敢不敢,我们一定配合,绝不干扰大明的抓捕行动。”

    “现在有些罪犯正在逃逸,如若需要,可能会进你们牧马区搜查。”钟进卫进一步说明道。

    “没问题,没问题。”额哲的脑中已在构思怎么利用刚获得的消息,怎么去向父汗禀告来取得自己的最大利益,对于钟进卫的小要求,那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孔方从头听到尾,心里暗想自己和大帅一开始就猜错了中兴侯来的目的,刚才的信息实在太多了,得赶紧派人向大帅禀明,最好能尽快回宣府。

    钟进卫并不知道孔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说到这里时,眺望了下蒙古包,忽然发现临近清水河的一个大蒙古包有点特别。

    别的蒙古包都离清水河有点远,免得河水上涨淹了。可这个蒙古包却临河而建,就建在一处临河的人工高地上,这怕是要花不少功夫来整出这片高地吧。

    钟进卫指着那个蒙古包问道:“那个蒙古包是谁的?”

    额哲并不清楚,他拿眼去瞧另外一个敖剌赤首领。

    那个敖剌赤首领顺着钟进卫手指的方向看了下,然后回答道:“河边那个蒙古包是一个姓范的商人的,他偶尔过来钓钓鱼。”

    钟进卫一听,连忙问道:“可是范永斗?”

    “是的,小人以为大人不知道这贱名。”敖剌赤首领现在早已没有从前的嚣张,有了榜样在前,又见自家的济农和台吉都对对方非常客气,就换了个嘴脸,语气非常恭敬地答道。

    钟进卫听到肯定答案后,对马祥麟道:“过去看看。”

    “遵命。”马祥麟答应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往那蒙古包而去。

    他面前的蒙古人慌忙散开,让出一条路。

    就在马祥麟过去的时候,一个船头从蒙古包那边露出来,正在离开岸边。

    孔方陪着钟进卫,并没有动。但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船上,看到了那船上几个人进入船舱,只听他失声惊呼道:“范永斗,范贼在船上。”

    马祥麟本来就有点惊异怎么跑出一艘船了,此时听后面孔方的惊呼,微微一怔,然后猛得一夹马腹,快速冲了过去。

    一部分白杆兵在钟进卫的命令下,也快步前去支援他们的指挥使。

    那船舱里的人听到岸边传来马蹄声,其中一个人露头一看,看到一个明军将领正纵马狂奔而来,吃了一惊,马上缩了回去。

    就在马祥麟快到岸边时,船舱里钻出了一个人。前半个脑袋油光滑亮,光秃无毛,后面一根鞭子盘在他的脖子上。

    “辽东女真。”正在旁观的蒙古人有不少惊呼起来。

    钟进卫已经催其他人马都围了上去,这时听到惊呼,抬头一看,发现那个建虏鞑子正手持一把大弓,狞笑着搭箭射向马祥麟。

    距离太远,钟进卫根本就帮不上马祥麟什么忙,只好大声提醒道:“小心放箭!”

    额哲和伊尔扎木看到船上那建虏在如此近的距离射向狂奔而去的明军将领,暗道要糟。

    额哲甚至想到了要是这个明军将领就这么死了,不知道那个大明侯爵会不会迁怒与他们,说他们窝藏了建虏,这一转眼就可能从是友非敌变为是敌非友,那前面说的一切就都泡汤了。

    马祥麟早已看到前方船上出现了一个建虏,他紧盯着那建虏的动作,右手摘下了挂在马上的银枪。

    这距离实在太近,看到建虏的手一放,箭随之射出。马祥麟就凭借着多年的功夫,银枪向前一舞一拨。说时迟,那时快,射来的箭支就被他打到了一边。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建虏信心满满地一箭,自以为这明军将领必死无疑。现在却见必中的一箭被明军将领拨开,心中大吃一惊,正待再射一箭。

    马祥麟没有再给他机会,拨掉箭支后,用力掷出了手中银枪。

    只见银枪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建虏的肚子,把建虏生生钉在了船边的木板上。

    被钉的建虏一时未死,弃了弓,一边惨叫着一边努力想去拔枪。可他试了几次,银枪却丝毫不动。

    船头建虏地惨叫,惊动了船舱里的人。很快又钻出了一个人,看样子,也是一个建虏。

    他见到同伴被钉死在眼前,面色大变,忙抬头向岸边看去,却见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眼前,直接向他装了过去。

    原来马祥麟投出了银枪后,已近岸边。他居高临下发现船已离岸边一丈多的距离,显然赶不上了。

    他没多想,一咬牙,不但不停,反而催快了马速,从那高地上骑马跃了下去。

    一匹骏马腾空而起,跃在空中,马背上的马祥麟同时长身而起,从腰间抽刀在手。身上的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全身成弓形,蓄势待发,充满了力学之美。他只待战马落近船上,就将跳离马背战斗。

    这一幕被岸边所有人都看到了,深深地印到了他们的脑海中。很多以此为蓝本的绘画在不久的大明广为流传,小马超也成为了大明风气改变后青年俊杰的偶像。

    伊尔扎木也是被震撼到了,这个画面一下冲掉了他以前印象中明军懦弱的形象。

    这让他意识到,大明其实不缺乏勇敢善战的人,如果明国用好了,哪怕百人中只有一人,那也将会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就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忽然没有了投靠皇太极的想法,他不再认为人口如此少的女真能和大明争胜。

    那个大明侯爵的一句话没说错,大明之前只是在打盹,当他觉醒的时候,女真还能继续在东北嚣张么?

    马祥麟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又已经得到了提升,他全神贯注于战马落船上的一瞬间。

    战马借着马速,跃到了船上,直接撞到了刚出船舱的建虏身上,一起跌进了船舱里面。

    而马祥麟就在战马落地的一瞬间跳离了马背,趁势向前一个翻滚消掉了惯性,站起来后提刀就往乱成一团的船舱里闯。

    白杆军士卒这时也差不多赶到了岸边,一部分往蒙古包里面去搜索,另外一部分则又做出了让那些蒙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只见他们像自杀一般地纷纷往下跳,根本就没考虑河水地深浅。

    现在这三月份的天气,水中还很冷,这些大明士卒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往下跳了?

    蒙古人不再驻足旁观,纷纷跟了上去,跑到岸边去看究竟。

    钟进卫一看之下也很担心,不知道西川兵会不会游泳。

    他是骑马过来的,超过往河边赶的额哲时,他直接吩咐道:“让你的人赶紧去烧些姜水备用。”然后没有再管他,直接过去了。

    额哲听了一愣,不知这侯爵说得是什么意思。还是他的一个侍卫提醒道:“大明侯爵说得是用生姜煮水,驱寒用的。”

    “哦,原来是这样。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额哲明白过来后,觉得见识还不如一个侍卫,心中微恼,就恶声命令侍卫去煮姜水。

    在他意识里丝毫没觉得钟进卫直接命令他去做事,是不是不妥当,这或许也是蒙古人以强者为尊的思想在他潜意识里起的作用吧。

    钟进卫催马跑到岸边一看,跳下去的白杆军都半浮在水中,往那船游过去。

    他仔细地看了下,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白杆军身上穿的藤甲还有救生衣的功能。这好像在《三国演义》里面看到过西南蛮兵用藤甲渡河的桥段,没想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马祥麟的战马从船的另外一头钻了出去,好像并没有大碍,见到前面都是水后就在船头打转。

    船头原本有一个艄公,在马祥麟腾空而起的时候,那艄公已经吓得跳河逃生去了,船就缓缓地停在了水面。

    现在就船舱里还有动静,有惨叫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等等。

    因为没有看到马祥麟的身影,钟进卫颇有点担心。

    “多谢侯爷救命之恩!”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钟进卫的左侧响起。

    钟进卫转头一看,竟然发现是于海静浑身湿漉漉地单膝跪地,抱拳向他致礼。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掉水里了?救命之恩从何说起?”钟进卫颇为好奇地问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份内之事

    “从地道里追范贼过来,没想他让人守住了地道口,然后往地道里灌水。要不是侯爷抢先一步找到地道口,属下等人都得淹死在地道里了。”

    于海静给钟进卫说的时候,很是有点心有余悸,地道太长了,又狭小,这地道口钻不出来,想转身跑回原入口,也是不可能的事,里面的人差点都被淹死。

    钟进卫一听,暗道侥幸。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刚巧碰到了这地道口,要是傻傻地等在“小金銮”的话,真是要死不少人,还会被范永斗和建虏给跑了。

    这时,蒙古包里面已经陆续钻出身上湿透的白杆军士卒,这些都是跟随于海静从地道里追击过来的。

    他们一出了蒙古包后,也纷纷向钟进卫行礼。

    额哲刚跟上钟进卫,看到蒙古包里不断地钻出军卒,感到很惊讶。

    钟进卫看他们虽然因为身子强健而没有受冷发抖,但为了万一,还得让他们保暖才行。

    见额哲在身边,钟进卫就问他道:“你看我的人正冻着,能否帮忙解决下?”

    伊尔扎木此时刚赶到,刚巧听到了钟进卫的话,他连忙接道:“我那边蒙古包里刚好有生火,明军兄弟都过去烤烤吧。”

    额哲一听,岂能落后,赶紧表态道:“我那边也生了火,还在烧姜水,去我那边好了。”

    他们两人的态度让钟进卫很是满意,他笑着说道:“好,大家一家亲,就不推辞了。于海静,你带着兄弟们都过去吧。”

    “是,属下遵命。”于海静已经瞄到河里的情景,知道范永斗跑不了,就带着从地道里钻出来的白杆军士卒分别进了不同的蒙古包去烤火取暖。

    钟进卫看着蒙古人引着自己的手下过去,然后笑着对额哲和伊尔扎木道:“我们中原有一句古话,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们刚才这份情我领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打招呼,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额哲的脸顿时笑开了花,就这么简单一点事就换来了一个承诺,说不得以后在草原争夺汗位还真需要这位大明侯爵的帮助。

    他连声道谢道:“小事,应该的,应该的。”

    伊尔扎木虽然比额哲沉稳不少,但能得到大明掌有实权的侯爵一句承诺,也是一件大喜之事,比他自己去投靠并不认识的辽东女真强多了。至此,伊尔扎木不再打投靠建虏的心思,一心关注着大明。

    钟进卫并没和他们说多少话,因为他还关注船上的战斗。

    当他转回身子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水中的白杆军士卒已经陆续爬上船了。

    但还没等他们冲进船舱,就从里面就出来了一个人,正是他们的指挥使马祥麟。

    马祥麟之前提在手中的刀已经插回刀鞘,身上也无血迹。他先吩咐手下几句话后,向岸边的钟进卫大声说道:“报侯爷,范永斗并建虏一并活抓。”

    钟进卫在马上听了大喜道:“好,好,快些回岸吧。”

    船上的白杆军士卒有几个进入了船舱,另外几个则直接用长枪当撑竿,把船撑回岸边。

    而岸边的白杆军士卒也纷纷向还在水中的同袍伸出手中长枪,双方的长枪互相一搭,枪上的倒勾就勾到了一起,然后岸边的士卒就用力往回拉,比船还快,回到了岸边。

    钟进卫以前听闻白杆军的长枪能用于翻山越岭,没想今天还能用来水中捞人,正是一把多功能的白杆枪,比后世的啥瑞士军刀有用多了。

    船靠了岸之后,里面的人陆续被白杆军士卒押了出来。

    范永斗和他的老婆孩子都在里面,另外还有两个建虏,一个被马撞击,受了重伤。另外一个看似文质彬彬,不似一般建虏。

    钟进卫对于已是面如土色,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范永斗没什么兴趣,等公布了他的罪状后,京师的百姓饶不了他。

    “你是何人,在建虏那边居于何职?”钟进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那个没受伤的建虏道。

    这建虏一声不吭,只是怒目瞪着钟进卫。

    “侯爷,这个建虏估计听不懂汉话。”马祥麟见此情况,就提醒钟进卫道。

    钟进卫嘴角一撇,心道,来张家口负责贸易的人怎么可能不懂汉话。不过他表面却装作同意道:“估计是,带他们起来闹事的努尔哈赤那野猪皮,以前不过是大明将领的一个家奴,智商能有多高,还有现在的皇太极据说是个胖子,连说话都直喘气,更不用说会汉话了。”

    “你放屁!”这建虏脸一下涨得通红,对钟进卫暴了个粗口。

    “呵呵,既然你听得懂汉话,为何不说,难道是怕死想隐瞒身份,看你这样子,料想也就这德性。”钟进卫仿佛丝毫没有听到这建虏的粗话,继续挑逗他道。

    建虏的头一昂,大声道:“我乃大汗钦使赫舍里-希福,精通女真、汉、蒙三种文字。岂是你这汉狗污蔑的了的。”

    钟进卫一听,并没听过这人名字,就没了兴趣,挥挥手,直接让白杆军士卒把他押下去了。

    其实钟进卫或许没听过他的名字,但这人的侄儿,钟进卫肯定是听过的。赫舍里-希福的侄儿就是康熙初年四大臣之一的赫舍里·索尼。

    至此,在后世臭名昭著的张家口八大晋商全部被抓获。

    钟进卫对已到他身边的孔方道:“解除戒严,收兵回营。”

    然后转向额哲和伊尔扎木一拱手道:“事情还有得忙,改日再会。”

    额哲和伊尔扎木亲自送钟进卫出了蒙古人营地,然后就急不可待地回去商量事情了。

    钟进卫则在马祥麟的护卫下,前往张家口守备府。

    各处的军卒同时开始聚集,整队回营。

    当钟进卫走到一处商铺时,忽然从商铺中冲出一个年轻人。

    马祥麟眼疾手快,以为是个刺客,直接摘枪在手,挡到了钟进卫面前。

    谁知此时,冲出来的那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钟进卫在马祥麟身后看到这一幕,心道不会出现后世电影电视剧里面那种拦路喊冤的情节吧。

    可惜他料错了,只听那人挺着上身对钟进卫说道:“大人威武,为大明百姓出了口气。草民佩服之至,请受草民一拜。”说完就拜了下去。

    马祥麟一听,原来这人不是刺客。而且这人拜得是中兴侯,他就不便挡在钟进卫的面前了。于是,他稍微侧身,让出了地方。不过他仍然握着枪,警惕着这人。

    后面行进的白杆军已经围了上来,同时把这人和他出来的店铺相隔开。店铺门口处还有不少人挤着看,不过再没有人有胆子冲出来。

    钟进卫听了明白过来这人怕是受过蒙古人欺负,刚才可能望见了自己在蒙古人那边的事儿,所以才冲出来说话。

    钟进卫其实挺能理解这人的这种想法,后世几百年的历史中,国人每与外族人冲突,受伤害的往往是国人,政府对外族的软弱往往很伤国人的感情。

    钟进卫每次看到这种事情,就不禁为之感叹。

    拦路的这个人正是王岩,他目睹了钟进卫的整个事儿,又赢了五十两银子,激动之下就冲出来了。

    “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大明的官员为大明百姓做主,这本是份内之事。”钟进卫对着王岩和蔼地说道。

    王岩依言站了起来,然后有点不知所措地站那。钟进卫对他笑笑,就走了。

    等军卒一走光,店铺里的人马上涌了出来,围着王岩,都说他胆子真大。

    但王岩却没有回应他们,看着钟进卫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地道:“大明官员为大明百姓做主,这本是份内之事!”

    店铺掌柜的耳朵比较尖,听到了他的自语,不由对他说道:“话虽如此,可是能做到这点的有几人?不知道这位官爷是哪位,这可是好官啊!”

    钟进卫出乎意料地对蒙古人强硬,让蒙古人俯首帖耳,使得店铺掌柜成了大赢家。心情一好,嘴上就不吝赞美,对着那些客人一个劲地夸起了钟进卫的难得。

    再说钟进卫回到守备府后,负责记录的书办把守备赵贞松的口供呈了上来。

    让钟进卫有点意外的是,赵贞松的口供里有范永斗为建虏储存物资的秘密仓库所在。而且供状里写清楚了里面的大件物资,让钟进卫看得份外高兴。

    钟进卫稍一思索后,马上写了一封奏章,派人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禀告在张家口发生的一切。

    而他自己则继续坐镇张家口,一方面各类抄家所得的财物还在统计,另外一方面,他还得给边军发放饷银。

    当崇祯皇帝收到钟进卫的奏章时,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让刚好侍奉他的王承恩大为吃惊。

    他不知道中兴侯又传来了什么好消息,让崇祯皇帝丝毫不顾及皇帝的礼仪,笑得这么肆无忌惮。

    崇祯皇帝笑够了后,才高兴地对王承恩道:“钟师傅又给朕赚了一大笔银子啊,朕可以有段时间不用考虑银钱的事儿了!”

    王承恩连忙躬身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崇祯皇帝坦然接受了王承恩的恭喜,然后道:“魏逆在宫里还藏了一大笔银子,朕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你去给朕起出来。”

第三百二十章 进士之祸

    崇祯皇帝说完后把钟进卫的奏章递给了王承恩,然后自己坐在御座上想着奏章上的其他事情。

    王承恩赶紧浏览奏章,当他看到在宫里某处竟然藏了价值一千万纹银的财富时,真得是震惊了。

    之前他恭喜崇祯皇帝的时候,大半是顺着崇祯皇帝的意思而已。没想有一千万这么多,这可是大明中央两年的财政收入啊。

    王承恩兴奋地向崇祯皇帝再次恭喜:“陛下,一千万两啊,奴婢替陛下高兴地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崇祯皇帝看着脸上笑开花的王承恩,镇定地摇摇手道:“大伴太心急了,你再接着往下看,大头还在后面呢。”

    王承恩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表情保持不动了好一会,这一千万两还是小头?中兴侯那找来的那么多钱。

    疑问从王承恩的心底冒起,他马上重新看起了奏章,一口气看完。

    八大晋商的财富,是从万历初年开始积累。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做得又是走私生意,通敌卖国杀头的买卖。俗话说,风险越高,收益越高,他们积累起来的财富可想而知会有多少。

    满清时期有一句话,说倒了和绅,富了嘉庆。现在可谓是抄了八大晋商,富了崇祯。

    崇祯皇帝看着王承恩的脸,想着看他会不会吓着。没想,王承恩看完之后,呆了一会,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崇祯皇帝奇怪了,这不是好事么,咋吓哭了,不会是八大晋商中有大伴的亲戚吧?

    他想到这里,顿时有点不高兴了,问王承恩道:“大伴,为什么哭了?”

    王承恩的膝盖一软,直接跪地上道:“陛下,奴婢这是高兴地哭!奴婢看着陛下被那些文臣逼得把宫里金银花的钱都用到了外廷,甚至熔掉了宫里的金银器皿,陛下自己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啊!现在陛下有钱了,奴婢恳请陛下爱惜自己的身体。”

    王承恩说完,还低着头,用手背去抹了下眼泪。

    崇祯皇帝听了,也是一阵感慨。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和蔼地对王承恩道:“大伴起来吧,这是高兴的事儿,就别哭了。”

    待王承恩起来之后,崇祯皇帝又说道:“朕现在是有了钱,可大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钟师傅跟朕说过要建特区,振兴大明经济。还有各地的赈灾,打仗的费用等等,都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朕这几年可是深受没钱之苦,这些钱都要省着用才行。朕苦点没关系,重要的是朕以后能有脸去见祖宗,朕没丢了祖宗社稷,朕要中兴大明!”

    王承恩一听,知道崇祯皇帝是指中兴侯说过大明江山在皇上手中丢失的事情。

    他不敢提这事,只是又跪了下来,一脸感动地向崇祯皇帝说道:“大明有了陛下,真是百姓之福,奴婢替大明百姓叩谢陛下。”

    崇祯皇帝看着又跪在地上的王承恩,忽然想起了钟进卫。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深思,对王承恩道:“奉承话就不要说了,朕让大伴掌管东厂,是对大伴的信任。奏章中的这些事情,原本都应该由你们东厂和锦衣卫能侦缉到的。朕不知道,要是钟师傅没来的话,你们是否能帮朕发现这些事情。”

    王承恩的身子一下僵硬在那里,马屁没拍好。他马上把身子伏了下去,请罪道:“奴婢没做好,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朕只是说说而已,以后一定要认真做事。”崇祯皇帝并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只是想到了这层,提醒下王承恩而已。

    “奴婢一定好好做事。”王承恩再次表态后才站了起来。

    “你去把财物起出来,清点完毕后向朕汇报。”

    待王承恩躬身出殿之后,崇祯皇帝让内侍去把内阁首辅温体仁传了过来。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崇祯皇帝看到温体仁脸色有点疲惫,但精神头很好。他担心温体仁也有一把年纪了,累坏了就不好。因此温体仁一来,他就让内侍给温体仁搬了条凳子,坐着商量事情。

    “阁老,朕决定明日就开始复仇之战。后续的事情也将开展,内阁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温体仁一听,看着崇祯皇帝问道:“陛下,中兴侯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是的,朕差点忘了,阁老先看看钟师傅的奏章吧。”崇祯皇帝说完,吩咐内侍把王承恩看完后放回御桌的奏章转给了温体仁。

    温体仁快速浏览完毕,也和王承恩一样,站起来笑着向崇祯皇帝恭喜发财,然后才说正事:“陛下,事先交代的事情都已办妥,只是对于原昌黎县令左应选的提拔尚未有定论。”

    崇祯皇帝听了感到奇怪,出兵草原这等大事,内阁都无多大争议就通过了,怎么对左应选的提拔就遇到了苦难。

    他好奇地问道:“区区小事,为何还未有定论?”

    温体仁的眉头微锁,给崇祯皇帝解释道:“陛下,左应选在之前已因坚守昌黎之功从一个代理知县升为正五品的蓟州兵备道山东按察司佥事,论功行赏已是足够。更有甚着...”

    温体仁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没有一口气说完。

    崇祯皇帝之前觉得对左应选的提拔也是差不多了,可后来经过和其他县府之地的对比,特别是和永平的对比,才觉得还应再提拔他。

    因为永平的投降,导致被建虏屠城,一切都要从废墟上重建,不管是人力,物力等等都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数目。

    左应选临时接替县令一职,才三天时间,却能把小县城坚守住。其才能是不用说的,如果让他去负责更广大的地区,说不定京畿之地的损失就不会这么惨重了。

    崇祯皇帝见温体仁有点犹豫的样子,就宽慰道:“阁老有话尽管直说。”

    温体仁站了起来,回崇祯皇帝道:“内阁认为,左应选毕竟只是一个举人,如此越级提升已是对他恩典太重了。如今还要提拔的话,至进士出身的人于何地?”

    “这是谁的意思,你还是内阁其他人?”崇祯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温体仁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是内阁全体成员的意思。”

    崇祯皇帝听了后,就沉默了,殿内顿时一片安静。

    在明代,通过乡试,考中举人,就已经取得了任官资格。然而,一般说来,明代举人只能出任地位较低的地方官吏或地方学官。随着进士人数增加,至明末,由举人为官者仕途更为艰难。

    举人出身的官吏被进士出身的官员歧视,区别对待是家常便饭。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朝的读书人都是拼命考,七老八十都还有在考的,非中了进士才罢休。

    现在的内阁成员全部都是进士出身,包括温体仁也是。

    “阁老,朕想你应该还是能明白朕提拔左应选的用意吧。如果进士里面有能力担任一方牧守的,朕也不会越级提拔。毕竟这科举制度,乃是国策。”崇祯皇帝最终还是先打破了沉默,对温体仁的称呼也改回了“阁老”的尊称。

    温体仁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崇祯皇帝,脸上显出一丝为难。

    “京畿之地百废待兴,一切都需重建。而建虏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大举入侵,朕不能再任用庸才来守京畿之地,朕损失不起,大明承受不起,你明白么?”崇祯皇帝继续苦口婆心地争取温体仁,他需要内阁首辅的支持。

    温体仁其实一切都明白,但他在内阁提出再次提拔左应选的时候,却遭到了以周延儒为首的内阁辅臣的一致反对,包括温体仁自己的老师,钱象坤。

    温体仁自己也是进士出身的一员,当年中了举人后考进士的艰辛也是有所体会的,因此没有再坚持。

    “阁老,你还记得钟师傅献上得那份世界地图么,大明艰难蹒跚之时,西洋人却四处侵蚀,对大明虎视眈眈。时不我待啊!”

    温体仁想起那世界地图上各处标出来的内容以及目前西洋人四处出击的情况,如果大明还因循守旧,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做事,怕是来不及。自己有生之年,怕也不能看到大明扬威海外了。

    温体仁想到这里,振奋起精神,对崇祯皇帝道:“多亏陛下提醒,老臣魔障了。”

    相对其他人来说,温体仁的一个好处是不朋党,他是个孤臣。因此他对于进士出身的关系网之类并不是很看重。

    崇祯皇帝见温体仁被自己说服,算是松了口气,然后详细问了当时内阁的情况。

    温体仁已经转变了思路,自然就不会再保留,向崇祯皇帝全盘说出了当时内阁的情况。

    周延儒的反应最是激烈,之所以如此,其实也和他本人有关。因为周延儒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这是他官场赖以生存,高别人一头的资本。如今要是举人都能得高官,那么谁还在乎进士不进士呢。

    在历史上,左应选在当了蓟州兵备道山东按察司佥事之后,最终也还是被当时已是首辅的周延儒唆使直隶巡按御史甘学阔和顺天巡抚傅宗龙弹劾左应选,虽有河南府推官汤开远为之诉冤,但最终还是谪戍汾州府。

    进士抵触举人为高官的事儿,绝不只是周延儒一个人的态度,这是大明官场的一个潜规则。

    崇祯皇帝在历史上屡次下诏各级官吏荐举人才,然而士人却多有顾虑,以致应徵者寥寥无几。

    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刘城字伯宗,贵池人,少负隽才,与吴应箕齐名。

    其友人劝他国事艰难,皇帝求贤,让他出山。但刘城直接拒绝了,理由就是他只是举人,和进士去争官,做事会被下绊子,和他们同流合污又做不到,还不如不出山做事的好。

    刘城乃一代才学之士,名高望重,尚且不愿以举人身份与进士共事,一般非进士出身者的尴尬境地就更可想而知了。

    可见,到明末的时候,进士群体在整个官僚体系中的独重地位是相当的严重了。

    温体仁想着内阁的情况,思索着怎么打开内阁进士群体的缺口。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三千营的考验

    他想着从周延儒当时的态度来看,周延儒是绝对不会同意左应选再次被提拔。

    于是,温体仁给了崇祯皇帝一个建议道:“陛下,目前底层官吏紧缺,这些都是合适举人的一些职位,不如提前进行今年的乡试。而南京府的乡试,按惯例,都是由陛下钦定翰林、内阁学士前往主持。陛下指派玉绳前去,一则也是惯例,二则在内阁就少了一份阻力。”

    崇祯皇帝想想觉得可以,一大批举人里总有一部分不会再继续考进士而选择出仕为官,刚好可以填补下层官吏的空白。

    因此,他点头同意了温体仁的建议。

    他们谁也不知道,周延儒比历史上早去了江南,又给朝廷惹出了麻烦。

    幸亏钟进卫之前再三有过强调,有东厂的人一直在盯着,最终才没有演变成历史上的局面。

    温体仁接着又给崇祯皇帝讲了接下来的思路,他会先去私下拜访他的老师,统一意见后再在内阁强行通过,应该问题不大了。

    崇祯皇帝不得不要先说服内阁,是想让左应选出任永平巡抚,负责永平所辖区域的防御和重建。这光是出中旨的话份量不够,就算左应选接旨,其他官员也很可能不服而拒绝配合,这样只会弄巧成拙。

    这事议完之后,崇祯皇帝又传诏孙承宗一起商议明日之事。

    第二日清晨,京师城外勤王军营地忽然有了大的动静。

    一队队的士卒列队开出营地,前往白杆军警戒的临时校场。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此次出营的士卒都是骑卒,并且骑军中的参将以下将官全部随本队行动。

    几万人马列队完毕后,副将以上到各路总兵也前往校场。不过他们并没有上到点将台上,而是站在点将台的台下两边。

    排在前面的王二看着这阵势,嘴动身不动地小声对站他左侧的胡浩道:“胡哥,这阵势好像比当初步卒选拔时的更大。”

    “别说话,小心巡逻兵。”胡浩同意王二的说法,但现在气氛肃穆,这时候要因军纪而被抓的话,怕是一辈子的事情,因此他提醒王二别说话。

    现场的骑卒都觉得,肯定是和上次的步军选拔一样,这次是骑军选拔进京营的三千营,皇上百分之百会御驾亲临。

    因此,大部分骑卒的精神都从这几天对鞑子的愤怒中恢复过来,显露出兴奋的神情。

    他们没有料错,大概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崇祯皇帝就来了。但比上次排场还要大的是,这次是全体内阁辅臣伴驾而来。

    这下他们才明白,并不是很大的点将台上是给皇上和内阁辅臣们准备的,因此这些总兵以下将官都站下面就不难理解了。

    只是这些骑卒不明白的是,这次是不是太隆重了!

    场面越是隆重,骑卒们就越是紧张,感觉这次选拔三千营,不会仅仅只是按照之前的名单论功行赏而已。

    临时校场这么多人,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旗帜地“哗哗”声,有经验的人看这天气就知道这几天内怕是要下春雨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格外响亮,让在营地内的剩余步卒都忍不住好奇,趁着卢象升的民壮军巡视的间隙,往临时校场眺望。

    崇祯皇帝看着台前的这几万人,心里微微有点叹气,朕给了他们最好的待遇,却奈何不得辽东建虏。

    他对早已注视他的温体仁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于是,温体仁走到台前,先向崇祯皇帝行了一礼,然后面向骑卒,开始说话:“建虏自崇祯二年十月绕道蒙古,协同蒙古部族一起入侵大明京畿之地。在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内,京畿之地损失惨重。”

    温体仁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由专门的大汉将军传声,因此并不怕有人听不到说话。

    “这些天营地中演出的话剧,相信你们都已经看了。被建虏和蒙古鞑子害得家破人亡的悲剧,在京畿之地有无数。下面是京畿之地的损失统计,你们听听。”

    骑卒们都是军人,比一般人冷血。甚至他们在打仗的时候,为了财物,强取豪夺,甚至杀人都可能是有的。

    但他们同时也是人,也有父母兄弟,当他们在吃饱喝足、放松心情观看话剧的时候,逼真地表演,触动内心的软弱,被勾起内心深处的同情心,许多人因此无不同情话剧中悲惨主角的命运,忿恨那些罪魁祸首。

    当然,肯定是有一小部分人根本就没这感觉,左良玉就是其中的一个。但这还是比较少,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现在,他们听着温体仁报出来的一组组数据,脑中想着一户一户地被灭门,一村一村的被屠光,想起永平城的惨状,不由得对建虏的忿恨又深了一层,愤怒地情绪慢慢地开始在积累着。

    温体仁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眼前这几万骑卒一眼,然后转回身子,向崇祯皇帝一躬身,才退回自己的位置。

    崇祯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台前,注视着这几万骑军。

    台下的骑卒一见皇帝走到台前,一个个保持着军姿,一动不敢动,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历朝历代,骑军都是朝廷的精锐。骑卒非马术精湛,武艺纯熟之人不能当。可以说,骑军是朝廷手中的利剑。剑之所向,敌之胆寒。也因此,朕对你们寄于厚望,养骑军之费用,虽几倍于步军,却也再所不惜。”

    崇祯皇帝说话的时候脸色严峻,语气有点冷,看不出有一点对他们赞赏的意思。

    骑军本身就是优于步军的存在,骑卒们在平时,对于步卒也是有优越感的。但他们在听了温体仁的话之后,再听着崇祯皇帝的说话,却感到有点刺耳。

    “这次建虏携蒙古诸部叩关,致使京畿之地损失惨重,你们该听阁老说过了。百姓之苦,朕心甚痛。朕寄于厚望的你们是怎么做的呢?京畿之战,被几千疲惫之极的建虏打得大败而逃,要不是孙阁老押着步军从后赶来,朕怕是见不到你们了。”

    左良玉一直认真地听着崇祯皇帝的讲话,目的无它,就是寻求能表现自己的机会。此时听到崇祯皇帝的话,心道果然是来秋后算帐了。

    忽然,站在前面的关宁骑军参将曹文诏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无能,请皇上降罪。”

    左良玉是个机灵人,一见之下,马上跟着单膝跪地,大声喊道:“我等无能,请皇上降罪。”

    其他人一见有人带头,不管本身愿不愿意,纷纷有样学样,单膝跪地表态。

    一时之间,临时校场内所有骑卒都跪了,连站台前的参将以上武将也不得不转身向崇祯皇帝跪了下去。

    第一个人总是受关注地,崇祯皇帝循声望过去,认得是钟师傅推荐过的曹文诏,心里暗自颌首。

    但他在脸上还是表现出沉痛地道:“你们大概都知道,朕要重新组建三千营。如果直接选拔你们入营,步军怕是不会服气,有失公平之举。因此,朕要你们中的人,表现给步军看,你们做出了功劳,朕给你们的待遇好于步军,才是朕之待军之道。”

    这回是祖大寿抢先说话了:“请陛下示下,末将敢不效死。”

    漂亮话人人都会说,其他总兵也纷纷表态,此时,骑卒们反而不方便说了,看着大帅们在表演。

    崇祯皇帝看着这些总兵,心中有点腻歪。如果不是这些总兵统兵无方,何止于有如此被动局面。

    “因为中兴侯的决死阻击,让入侵京畿之地的建虏付出了代价,京师城头奴酋的首级就是一个明证。但是...”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停住了。他扫视了一遍单膝跪地的那些骑卒,然后才又说道:“但是入侵京畿之地的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受到惩罚,他们抢了大明的财物,杀了大明的人,安然回去了。中兴侯有句话说得好,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朕很欣赏这句话。你们能帮朕做到么?”

    底下骑卒们一听,原来皇上是要远征蒙古部族,这个没问题,只要不是对上辽东建虏,骑卒们对于那些比他们更烂的蒙古人,心理还是有优势的。

    临时校场上空整齐地响起一个声音:“愿为陛下效死!”

    崇祯皇帝心里暗自鄙视下,然后说道:“但是大明天灾不断,战事不断,朝廷目前没有余力供给大军远征。但蒙古诸部的滔天恶行不能不加以惩治,因此,朕与内阁商议决定,从你们当中征集悍勇之士,效法当年骠骑大将军霍去病,没有后勤,孤军突袭蒙古。”

    这一下,刚才还争着表态的将领士卒一下傻眼了。这种打法,是有去无回的打法。不成功,便成仁。有很多情况,会导致有去无回。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孤注一掷的打法。

    高级将领们生活无忧,怎么可能去冒这个险,一下子都哑口无言,呆在那里。

    “朕只要五千勇士,替大明百姓报仇,扬我大明国威,得胜归来之后,不管伤残皆入三千营。”崇祯皇帝说完之后,走回自己的御座,坐下看着底下这些骑卒的反应。

    临时校场静悄悄地,没有人发出声音。每个人都在紧张地思索着,毕竟这不是儿戏。

    崇祯皇帝也是成年人,虽然他很想看到他一说完就有人站出来的情况。但他知道现在出现这个情况不现实,因此他耐心地等着。

    出乎意料地,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小兵,站关宁军队列里面的小兵。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组建远征军

    “朱元中要为赵大帅,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愿往。”声音坚决响亮,传得很远。

    全场的目光一下全部集中了过去,看着站起来的朱元中置生死于度外,昂首挺胸地站那。

    崇祯皇帝看着远处那个站起来的骑卒,虽然听不清他说得是什么,但能看出他是存了死志。

    就在这时,点将台前面也忽然站起一个人,抱拳向台上道:“君忧臣死,末将愿为君分忧!”

    崇祯皇帝的目光看了回来,发现是曹文诏,暗暗点头,身为参将,为君决死出战,不错。

    左良玉单膝跪地上,看到有人开始陆续站起来,参与对蒙古的孤军突袭战。再看看在点将台上的崇祯皇帝和内阁辅臣,心里想道:这次场面如此隆重,是因为那台上的大人物都非常看重这次的对蒙作战。虽然危险,但如果能立下功劳而回的话,比在关宁军中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要好太多了。富贵险中求,不死鸟朝天,拼了。

    左良玉下定决心后,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像他这样纯粹是为了博一把富贵而参与进来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那些渴求富贵而又有脑子人中,有不少站了起来。

    黄闯子常得母教导,食君之禄,当做忠君之事。之前听了崇祯皇帝的话,已有动心,但又担忧老母,因此未曾马上站起来。

    接着他发现曹参将站了起来,然后连他一向看不起的红脸汉都站起来了,他的天平倾斜了,忠孝不能两全,唯有尽忠了。而且皇上说过只要得归,不论伤残,皆入三千营。这待遇就没法说了,凭着自己的本事,未必回不来。以后要有了富贵,不但娘的生活无忧,自个的酒钱也会有了着落。

    黄得功想到这里,也不再犹豫,站了起来。

    崇祯皇帝在台上看着几万单膝跪地的骑卒慢慢地像开花一样,不断的有人站起来,心里不由得点点头,大明军队中还是不乏忠义之士,并不全是混吃军饷的大头兵。

    站起来的人数从少到多再到稀稀落落,最后再没人站起来,大约只有一刻钟左右。

    崇祯皇帝略微估计了一下,大概就五六千的样子,这和孙师傅事先估算的人数差不多。

    虽然组建一支骑军突袭蒙古部落已经足够,可在崇祯皇帝的心里还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站起来。

    但大部分人还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最重要,哪怕蒙古鞑子残暴,残害大明百姓;哪怕君父愁白了头发;哪怕有一个锦绣前程在前面等着自己,所有这些加起来,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孙承宗看看差不多了,就出列对崇祯皇帝道:“陛下,臣看已经足够多了。再多的话,万一全部失陷在草原,朝廷也损失不起。”

    他没有直白地向崇祯皇帝说不用再等,没有人愿意再为君父分忧了这类的话,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向崇祯皇帝禀告,选拔骑军的事儿到此为止吧。

    崇祯皇帝心里也是明白这一点,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孙承宗。

    孙承宗见崇祯皇帝向他示意,就转到台前,宣布选拔结束,而后恭送皇帝回宫。

    等崇祯皇帝带着内阁辅臣离开临时校场之后,留下来的孙承宗命令参与远征军的军卒到左侧台前集合。

    临时校场里的人群马上开始动了起来,从各个方阵走出一个、二个人,慢慢地汇聚成一堆、两堆人,在校场左侧台前按官职高低聚集。

    等这些人聚集完毕之后,白杆军就把他们和那些还跪地上的骑卒分隔了开来。

    临时校场仿佛割裂了一个角,这个角上的人都是站着的人。

    然后孙承宗又发布命令,让那些还单膝跪地的骑卒按序前去临时校场入口处领取京畿之战大捷的赏银,而后回营不得外出。

    祖大寿一边带着自己的骑军往外走,一边心在滴血。那些站出来的骑卒里面,有一大半是他的手下。

    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他是毫无办法去阻止那些人站起来。

    关宁铁骑中大部分人都是辽东汉人,他们对话剧中的人物感同身受得最深,因为他们中很多人曾经也遭受过同样的苦难。

    看话剧中积累起来的情绪,在温体仁述说的数据中得到加深,因此崇祯皇帝一说,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站了起来。

    当临时校场内只剩下这些愿意孤军出战蒙古的骑卒时,孙承宗下了点将台,准备巡视下这些大明军中的真正精锐。忽然,他发现关宁副总兵何可纲竟然也在。

    孙承宗眉头一皱,把何可纲叫到了一边道:“你去干嘛,事先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你另有安排么?”

    何可纲忽然单膝跪地,挺直了上身,抱拳向孙承宗道:“本兵,末将愿为君分忧,率这支骑军讨伐蒙古鞑子。而且末将也想趁此机会实现末将的一个心愿,请本兵成全。”

    “哦,什么心愿?”孙承宗有点好奇,就问他道。

    “督师危在旦夕,末将愿以此功劳换督师出狱。”何可纲语气坚决,掷地有声,好像用命换的功劳就是路边捡来的一样容易。

    孙承宗有点无语,这何可纲念念不忘营救他的恩主,三番两次地想用自己的功劳来换袁崇焕的平安,可谓是重情重义之人。

    袁崇焕还是自己提拔起来的人,自己也不想他有事。可到了现在,自己也早已承认当初是看走了眼,忽视了袁崇焕的缺点,才有了今日的结局,也害得他进了大牢。

    孙承宗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上前把何可纲扶了起来。

    何可纲一见孙承宗过来扶自己,以为孙承宗答应了,当即喜出望外,他高兴地道:“本兵,您是答应了?”

    孙承宗看着何可纲那张期盼的脸,心有不忍,不过他最终还是摇摇头道:“你都说了他现在是危在旦夕,你还要参与进去?”

    何可纲听了心一沉,想说话,却被孙承宗罢手拦住了,他继续说道:“大明开国近三百年以来,京师有几次兵临城下?土木堡之变后也先领军来过一次,俺答汗来过一次,然后呢,就是这次了。谁该为此负责?”

    孙承宗的嗓门一改以往的响亮,沉声说道:“他或许对你有恩,但东江镇呢,京畿之地的百姓呢?有多少人蒙受了家破人亡的苦难,最关键的是,建虏此次入侵,让多少京师的达官贵人,文臣勋贵,皇亲国戚蒙受了损失,他们能放过他么,这些天来要求处置他的风声有断过么?”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出兵蒙古,没有人反对,因为他们也恨蒙古人,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说到底,就是一个利益问题。不要说你,就是老夫去求情,都不会有用。”孙承宗有感于何可纲的重情重义,就对他多说了点。

    “本兵,那么说督师没救了?”何可纲满脸失望地问道,在问出这话的时候,在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孙承宗并没有回答这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他对何可纲道:“关宁军中的形势很是复杂,时常有闹饷的事发生。你应该知道,朝廷已是尽最大能力照顾关宁军。装备,军饷都是边军中最好的,可辽东建虏却越战越强。”

    何可纲一听孙承宗忽然扯到了关宁军的话题,有点意外,却也认真听着孙承宗的话语。

    “辽东几大将门互相联姻,互通有无,坐大之势已越来越明显。朝中有人怀疑他们学当年的李成梁,放寇自重,以致出现不可收拾之局面的出现。当初辽人守辽地是没错,错就错在高级将领也都是辽人。上次复宇私自带兵回山海关,朝廷重资所建之关宁军,犹如其私军一般。此事极大地震撼了朝廷,虽然朝廷赦免了复宇此次冒失之举,但也绝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军队只能是朝廷的军队。”孙承宗脸色严肃地对何可纲说道。

    何可纲没有说话,当初的事情他也有参与,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就是祖大寿一个人上下一说,护卫京师的一支军队就抛下一切跑了,朝廷的当心还是有道理的。

    而且何可纲一直在关宁军中,对于目前关宁军中祖家独大的情况也是知道的,祖家还和另外一个将门吴家结为了姻亲,也是事实。

    “请本兵示下。”何可纲想着想着也觉得事情比较严重,就向孙承宗表态道。

    “过几天朝廷有新任命,到时候会抽调一部分祖家的兵力出来,而你则要扎在关宁军中做牵制,这也是为什么不让你出战蒙古的原因。朝廷信任你,对你的期望很大。你不会让老夫失望吧?”孙承宗盯着何可纲的脸问道。

    “末将一定不让本兵,不让朝廷失望。”何可纲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在他的心里,朝廷当然是第一位的。

    孙承宗其实并没有期望何可纲能一直牵制住祖大寿等其他不是很听话的辽东将门,他只是需要时间,等待着中兴侯那个军制改革出来。到时候,军队就不是将领说了算了。

    摆平了何可纲,孙承宗重新检阅这些自愿出兵草原的大明军人。

    这些军人中当官的很少,基本都是底层的士卒。曹文诏的官职在这些人中格外显眼,再然后则是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这些中下层军官。

    曹文诏其实一早就被钟进卫推荐为这支军队的统领,如果他不出列的话,孙承宗回头会找他谈话。但皆大欢喜地是,曹文诏自己就有这个觉悟,一开始就站出来了。

    这支军队一共五千三百六十一人,统领为曹文诏,手下三将为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各领一千骑军。其余二千三百六十人则为曹文诏亲领。

    孙承宗给了他们三天的准备时间,单独安排了营地给他们,一切物资供应从优。不管如何,出了长城之后,这支没有后勤的孤军将会展开不成功便成仁的复仇之战。

第三百二十三章 死营

    崇祯三年三月十九日,也就是三千营成军的第二日,原兵部尚书王洽在审讯前急怒攻心,病死在了狱中。另经刑部和大理寺的审判,袁崇焕被处以死刑,并传首九边。

    和原本历史不一样的判罚,这还得归功于钟进卫,把爱新觉罗-阿敏给活抓到了京师,让京师上下都发泄了一番,没有了那么多的气。

    当一段时间后钟进卫回到京师听到袁崇焕的死讯,他好奇地问东厂番役,袁崇焕在临死之时有没有吟诗之类的。因为他记得,好像袁崇焕在刑前遗言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将勇,忠魂依旧保辽东。

    这诗充满了一腔报国热血,一心扑在辽东对虏事业上,曾让钟进卫感动过很久。

    只是后来,袁崇焕的一些行为在后世网上引起争议,疑点很多,让钟进卫对这诗产生了疑问,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那个东厂番役的回答着实让钟进卫意外,说袁崇焕乃是京师百姓痛恨之人,临刑前看他好戏,痛骂他的人也不少。这种情况下,会有那个罪囚还有心情吟诗。就算他吟诗,别人也听不清啊。

    钟进卫一听,觉得有道理。在另外一个历史,那时的百姓比现在更是痛恨于他,都恨到吃肉的份上了。有那个人还会去记袁崇焕可能的吟诗,然后流传下去?

    钟进卫想想也不信,很大的可能就是后来被满清的那些史官给附上去的,以此捧袁抑明。

    但那个历史已经不存在了,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钟进卫也没再操心这个,把这事丢到了脑后。

    袁崇焕行刑同日,内阁辅臣周延儒出京,前往南京,奉旨主持乡试。

    他没想有这机会,很是高兴地走了。

    在内阁有温体仁压着,他根本就没有多少机会可以为所欲为。到了南京后,就是他说了算,有些事情,对家里人有个交代,也是到时候了。

    次日,也就是蒙古远征军成立第三日,孙承宗再一次来到他们的营地。

    几个将领当仁不让地陪同孙承宗视察着军队准备的情况。说实话,三日实在太短,士卒们互相有很多都不认识。什么阵型之类的都是扯淡,这几天就只在互相熟悉中。

    也幸亏这些原本都是军中精锐,作战技能都是在的。熟悉带队的将领后,还是能打仗的。

    到了午后,五千三百多人,都排队由孙承宗带来的书办执笔写遗书,以备万一。

    这种仗,如果不是决死之士组成,不是半路跑了,就是一出关就缩回来,根本就不可能达成战略目的。

    这仗要打出大明的军威,打出大明的国威,同时打疼他们,打得他们再不敢进关,难度还是非常大的。

    孙承宗在曹文诏的中军帐,和他密谈了很久后才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没有照常升起,阴云密布,春雨将下未下,却带动气温降得更低。

    虽是如此,勤王军营地里的所有部队,不管是骑军还是步卒,随着“呜呜呜”地号角声,开始整队出营,来到远征军营地门口列队。

    京师城门在这一天也早早打开,从城里涌出了无数的百姓,沿官道前往远征军出发之路,给远征军送行。

    为了保密,勤王军营地的所有士卒今天才放出了营地。同样,在京师,组建远征军的事儿一直到昨天傍晚,才由朝廷一级一级下传,最后通过里正传达到各家各户。

    一个壮汉出了京门之后,就埋头赶路,想着抢到一个路边的位置,可以近距离一睹那支复仇之军。

    忽然,他发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当下欢喜地叫起来:“二哥,二哥。”

    那人回头一看,见是他结拜三弟,当下停住脚步等壮汉赶上后,一边赶路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这支复仇之军到底是啥样子的。你呢?”壮汉笑笑答他二哥,但他看到矮个子的脸色不是很好,也没有和以往一样跟他说笑。

    “婆娘的娘家都被鞑子屠了,我是来给这军队送行的,算是尽一份力,盼他们能多杀点鞑子。”矮个子一边走一边回答了壮汉。

    其实壮汉在矮个子开口的时候已经想到原因了,现在听二哥一说,就没再说话,一起埋头赶路。

    远征军营地,所有士卒准备就绪,背着几天的干粮,携带各类军械,着盔甲,牵着自己的战马,列成四个大大的方阵,静静地等待着最后出发的命令。

    带着寒意地春风吹过,带动各类旗帜不时地发出“哗哗”声,战马偶尔打个白色喷嚏,给这方阵增加了一点点动静。

    方阵前面,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手持刀柄,站立在曹文诏身后,一动不动。

    在曹文诏的前面,是内阁辅臣兼兵部尚书孙承宗,一身绯袍在这盔甲丛中格外醒目。

    “多的话就不说了,今日奉陛下旨意,给你们送来一样东西。”孙承宗说完,手往后招了招,他身后的亲卫马上上前几步,双手捧着一个盒子,捧到孙承宗的身边。

    “这是陛下给你们的,还是你打开吧。”孙承宗的神情肃穆,庄重地对曹文诏说道。

    曹文诏有点好奇这盒子里装得是什么,金银财宝?不像;神兵利器?盒子不大,也不像。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曹文诏上前一步,就在孙承宗亲卫的手上,掀起了盒盖,稍微愣了下,然后伸出双手把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

    曹、黄、左三将就在曹文诏身后,因此听到孙承宗的说话,和他们主帅一样好奇,全都盯着主帅,看他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来。

    很快他们发现曹文诏从盒子里捧出来的是一块折叠的锦缎,开始以为是给曹文诏的战袍,有点失望。不过马上发现这个想法错了,看大小、制式,绝不可能是战袍。

    孙承宗看曹文诏已经拿到手里了,就对他道:“展开看看。”

    曹文诏已知道这是一面锦旗,他听孙承宗一说,捏住锦旗的两角,然后猛地一抖,双手举高,展开了手中的锦旗。

    这面旗帜为红色锦缎,锁金边,中间一个大大的黑色“死”字,几乎占满了旗帜。

    孙承宗看到曹文诏露出一丝疑惑地神情,就对他解释道:“陛下决定改京营三大营之一的三千营为死营。存决死之志,方入得这死营。营之所向,片甲不留。这死字旗,就是你们的营旗,你们这死营已是京营三大营中的骑军营了。”

    曹文诏身后的三将听见孙承宗的说话,一下激动起来。原本他们以为朝廷只是把他们当作了敢死军,派出去打鞑子,死活不管。

    没想皇上却如此重视他们,甚至为了他们而改了三千营的名。无名无份的一支临时拼凑的军队有了它自己的名字-死营,如此一来,就算他们此次回不来,历史也将记住他们。

    曹文诏转身招来亲卫,让他们把营旗升起来。然后转身单膝跪地,向孙承宗抱拳道:“此去死战,不胜不归!”

    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也紧跟着单膝跪地:“此去死战,不胜不归!”

    在他们后面的各级军官也随之跪地:“此去死战,不胜不归!”

    接着大方阵也响起一阵巨吼:“此去死战,不胜不归!”

    声势之大,让营外的勤王军士卒纷纷转头看向远征军的营地,不,现在应该是死营的营地。

    孙承宗点点头,上前扶起曹文诏,小声道:“别让营旗失陷在草原。”潜在的意思就是说,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曹文诏站起来后,用力点点头,然后转向方阵,忽然伸出右手,振臂一呼:“万胜!”

    “万胜!”这是三将的声音。

    “万胜!万胜!万胜!”方阵也随之发出巨大的吼声,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撕裂那些遮挡太阳的阴云一般。

    不少战马好像感觉到了战场的萧杀气氛,多了一份躁动,纷纷“咴儿咴儿”地叫了起来。

    孙承宗的一个亲卫此时上前几步,禀告道:“吉时已到。”

    曹文诏见孙承宗轻轻点头,就再一抱拳,然后迅速转身,往边上由亲卫牵着的坐骑走去,翻身上马后一牵缰绳,面向方阵下令:“上马开拔。”

    “咚咚咚”地鼓声随之响起,死营五千三百余人一起上马。

    死营的营门随之开启,“死”字营旗和“曹”字将旗在最前面,宛如巨龙的两只眼睛,在前面引路。而死营将士则一排五骑,徐徐跟随前进。

    “敬礼。”在军官的口令下,勤王军全体士卒无声地向行进中的死营将士致以军礼。不管自己是不是贪生怕死,军人对于勇者总是会心生敬意的,这礼敬得实心。

    死营将士在此情况下更是挺直了腰杆,保持着队列前行,一种自豪在他们心底涌起。

    当死营走到勤王军的队列尽头时,曹文诏发现前面的官道两侧是密密麻麻地百姓。

    同时,百姓中也有人发现有军队开过来了。个头比较高的壮汉抢先呼喊起来:“来了,来了。大家快看啊。”

    矮个子一听,开始紧盯着那支军队,心里评估着到底能不能帮他复仇。

    走得近了,曹文诏看这些百姓的衣着,有粗布麻衣的低层百姓,也有穿锦衣貂皮的富家子。从他们的行头上估计,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在曹文诏走近之后,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忽然,矮个子从人群中冲出,站到了官道中间,拦住了死营去路。

第三百二十四章 己巳之变终章

    曹文诏不得不勒住缰绳停下了马,不知道这个百姓犯什么傻,竟然敢拦住大军去路。

    官道两边骚动的百姓也是一下静了下来,都看着路中间的矮个子。

    “兀那汉子,阻拦大军可是大罪!”曹文诏的一个亲卫警告道。

    只见矮个子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直着身子求曹文诏道:“这位将军,对我恩重如山的丈人一家惨遭鞑子灭门,草民恳请将军务必多杀几个鞑子,草民给您磕头了!”

    曹文诏听了一怔,还没说话,他看到又一个百姓走上官道,向他跪了下来。

    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跪了下来,纷纷请求他多杀几个鞑子,为他们惨遭杀害的亲人报仇。

    大约只有不到一半的百姓还站那,这些人是和壮汉一样,过来看热闹的,顺便见识下这支复仇之军。因此,他们并没有下跪,仍然站在官道边。

    曹文诏看着跪满一地的百姓,心里不禁有点惭愧。正是军队的无能,才让这么多百姓的亲人惨遭鞑子毒手。

    他在马背上双手抱拳,向着跪地上的百姓诚恳地大声说道:“诸位乡亲放心,曹某在此发誓,一定会让鞑子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现在请各位乡亲让个路,曹某才能领军去给诸位报仇。”

    跪地上的百姓见领头的将军表态了,而且确实跪路中间不是办法,就开始陆续起来让路。不过他们避到路边后,又跪了下去。

    壮汉有点不解,小声地问跪地上其中之一的矮个子道:“二哥,你怎么还跪啊?”

    矮个子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低声回答他道:“他们是去拼命,二哥我跪这一跪,也是应当的。”

    曹文诏见路已让出来,就催马前行,但他仍一路抱拳向两边回礼。

    后续跟上的死营将士看两边跪着的百姓,听着他们喊“报仇”之类的话,刚才的自豪之感便减弱了几分,不过又多了一份对鞑子的仇恨。

    复仇之军慢慢地远去,壮汉对矮个子说道:“二哥,他们已经走远了。你看这天色,怕是要马上下雨了,快回去吧。”

    矮个子点点头,然后想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亏壮汉扶了一把。

    其他跪着的人也开始陆续站起来,然后转回京师。一路上,京师百姓一边走一边对这支复仇之军评头论足,纷纷祝愿他们能早日得胜归来。

    春雨终于在午后开始下到了地上,虽不是很大,却连绵不绝,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才勉强收住雨势。

    朝廷到了此时才开始封赏各路高级将领。不过那些来打酱油的将领基本上是给加个散衔,多点薪酬,实权都无再增。

    封赏大的当然也有,原昌黎县令左应选在升为蓟州兵备道山东按察司佥事之后,再次升为代理永平巡抚,负责永平府所在府县的重建和御敌。

    原山东按察司副使兼大名府知府卢象升在历史上原本只是立了点小功,升为右参政兼按察司副使。但现在在钟进卫的影响下,历史改变了。卢象升有生擒奴酋爱新觉罗-阿敏,兼阻击建虏之功,在钟进卫的推荐下,以按察使巡抚登莱,兼管东江镇。

    大名府的民壮军阻击建虏有大功,所有参与的民壮家免徭役,死者抚恤加倍,家里老人小孩由朝廷抚养送终。生者组建为卢象升的标营。

    原本此时在历史上还默默无名的阎应元也因有生擒奴酋爱新觉罗-阿敏,兼阻击建虏之功,升为参将,统领东江镇新增第三协,即中协,总管水军。

    孙承宗光复永平等四城有功,封太子太保,以内阁辅臣之尊出任蓟辽督师。

    秦良玉所部白杆军在光复永平四城中出大力,斩杀建虏等功,加太子少保,挂镇东将军印。

    祖大寿因汰兵有功,所属骑军在光复四城中有战功,加太子少保,挂镇虏将军印。

    祖大乐在光复永平四城中有功升为副将,调其所部一千五百骑军前往登州卫,听候登莱巡抚调遣。

    钟进卫监军得方,清水明月关阻击建虏之首功,中兴侯爵位改为世袭。

    封赏完毕后,各路总兵回归原地。但秦良玉还驻留京师,训练京营中的五军营。

    而秦翼明则领着二千白杆步军和五百白杆骑军,前往张家口,准备驻守在这即将大幅扩建的汉蒙贸易点。

    这点其实是钟进卫在给崇祯皇帝的奏章中要求的,因为钟进卫看了宣府军队的战力,觉得实在看不下去。而宣府又是九边之中的重镇,不管是防蒙古人还是其他都必须要有一支精锐在,才能放心。

    阴雨的天气,天黑得很早,京师的百姓早早回归自家吃饭睡觉打呼噜。

    随着夜色的加深,北京城内还亮着灯光的地方已经不多,其中紫禁城内的御书房却是一处还亮着灯光的所在。

    崇祯皇帝在御书房批完了大部分奏章,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稍微有点麻木的两腿。

    事情一件一件的安排下去,因为建虏入侵而云集京师的大军终于也各自回归驻地,后勤压力明显一松,让崇祯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去年十月建虏入侵以来,崇祯皇帝一直绷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如果不算京畿之地官吏、百姓的损失,中央财政因此次战事反而有所增加。自己手里能调动的银钱越来越充裕,和去年之前,确切地说,是和今年初之前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崇祯皇帝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踱步,他回想着这些刚刚经历的事情,心里不禁暗暗向祖宗道谢。要不是祖宗保佑,竟然让钟师傅神奇地从后世穿越到自己的面前,现在的情况还不知道有多糟糕。

    崇祯皇帝想着钟师傅在救驾昏迷醒来之后,一团糟的朝局才开始慢慢地好起来,才开始有序地做好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所有这些好事里面,都有钟师傅的身影在里面。钟师傅这种匪夷所思地经历,对于自己,对于大明朝,真得是上天恩赐。

    此时崇祯皇帝的信心,不说争霸世界,这个为时还早,就只是救灾赈灾,消灭几处反叛,还百姓一个安宁,他现在对这些是有强烈的信心。

    但对于辽东建虏,他现在还不是很有底。没错,现在是对虏取得一个大胜。但崇祯皇帝也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在仔细听取了整个战事过程之后,他明白这次得胜实在是存在侥幸的。

    要想彻底灭了辽东建虏,光靠目前的这些军队,显然胜算不大。

    崇祯皇帝想着钟师傅提出来的军制革新也得提早实施才行,但眼下很多事情都离不开钟师傅,他在宣府事了后还要去一趟陕西才能回京,这还得有段时间,也因如此,都耽搁了他去年已经定下的婚姻大事。

    崇祯皇帝想着想着忽然有点遗憾,钟师傅这样的臣子实在太少了。不过他也很快自嘲一笑,钟师傅是这世界上的唯一,再没有人有钟师傅这匪夷所思地经历。他实在是太宝贵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好好地用才行。

    崇祯皇帝正想到这里时,一直侍奉他的轮值太监王承恩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您那边没有炭火,有点冷,小心龙体。”

    崇祯皇帝一听,看看自己所在,笑了下,就转身走回御座去了。

    王承恩跟在他身后,小心地劝道:“陛下,眼下手头宽裕了,您看是否让人把地龙烧起来,免得...”

    崇祯皇帝刚走到御座前,听到王承恩说话,就转过头说道:“大伴不要说了,朕之前有跟你提过,现在这些钱要省着花,朕可不想过回以前没钱时的苦日子。”

    “陛下,您现在一点钱都不花,那过得不也是苦日子嘛!”王承恩忍不住稍微顶了一句。

    他见崇祯皇帝现在手中已有一大笔钱了,还这么省,有点为九五至尊的皇上叫屈。

    “大伴,你不懂了吧。过得日子一样,但有钱没钱,在朕心里是完全不同的。”崇祯皇帝笑着给王承恩说了下,就没再解释,坐回御座继续批阅剩下的奏章。

    王承恩是个聪明人,崇祯皇帝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皇上指得是有钱没钱时候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要是钟进卫在这里的话,能马上说出一句后世的俗话形容崇祯皇帝此时的心态。那就是地主家有余粮,心里不慌。

    批完了王承恩事先分类整理好的奏章后,崇祯皇帝拿起御座边上的一个盒子。

    王承恩一见,为了避嫌就退了几步,离远了御座。因为崇祯皇帝交代过,盒子里的密奏,任何人不得过目。

    他很好奇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个皇帝的亲信,东厂提督都不能过目。

    他只知道这东西是从紫禁城外的大明皇家银行递进来的,那里没有东厂番役,因此不存在那个神秘的廉政公署。也就是说,这盒子里的东西,应该只是跟大明皇家银行有关,但再具体得内容就猜不出来了。

    因为盒子是崇祯皇帝处理的最后一份奏章,因此他显得有点轻松,拿出里面的奏章看了起来。

    不过崇祯皇帝的脸色在看了奏章后,马上晴转多云,犹如外面的天气,虽没发怒,却已阴云密布了。

    王承恩一见,内心吃惊之余,更是小心。

    过了一会,只听崇祯皇帝命令道:“摆驾永宁宫。”

第三百二十五章 商人逐利

    夜色已深,春雨阴寒的天气,躲在温暖的被窝里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田贵妃算是江南人,比较怕冷,因此早已卸妆上床,入了梦乡。

    她在睡梦中,忽然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自从上次因为父亲之事惹得皇上不高兴之后,田贵妃就格外小心地伺候崇祯皇帝,使出了她的浑身解数,终于让皇上对她的宠信依旧。因为皇上就是她的天,是她的所有。

    如此一来,就锻炼了她的敏感神经,之前就有过几次梦中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醒来一看却是没有的情形。

    但这次田贵妃醒来之后,她发现崇祯皇帝果然站在她的床头,不由惊喜地叫了声“皇上”,然后坐起来准备施礼,身上盖着的锦被随之滑落,露出了只穿贴身绸衣的美妙玉体。

    房间内有暖炉,一般情况下倒也暖和。但因为崇祯皇帝是急急走进来,带来了一股寒气,让刚想施礼的田贵妃直接打了个喷嚏。

    崇祯皇帝本来正拉着脸,准备训斥田贵妃。但此时见她一个喷嚏出来,顿时心又一软,担心她着凉,赶紧说道:“免礼,躺好了盖上被子。”

    田贵妃刚才已经瞄到崇祯皇帝的冷脸,正心有惶恐,猛地听到崇祯皇帝关心地话,有点不敢相信,愣在了那里。

    “快躺下,小心着凉了。”崇祯皇帝见田贵妃呆那没动静,就再次说道,边说还边坐到了床沿。

    其实此时由崇祯皇帝带进来的寒气已经消散,房间内恢复了暖和,田贵妃已不可能冻到了。

    崇祯皇帝在三个后妃中,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田贵妃。因为她不但举止娴雅,而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蹴鞠骑射无所不能,更为特别的是,她有一股特殊的体香。

    如果田贵妃的事儿不和中兴大明的大事相冲突,崇祯皇帝一般是不会对她生气的。

    田贵妃此时已听清了崇祯皇帝的话,又看到他的脸色和缓下来,心中一定,知道此时要顺着皇上的意,因此顺从地躺了下去,并伸出芊芊玉手稍微拉了下被子,盖住了玉体。

    崇祯皇帝见被子并未盖到田贵妃的脖子,就帮她重新盖了下。

    田贵妃躺那,见眼前这个九五之尊在替自己温柔地盖被子,不由心里涌起一阵甜蜜感。只是她还记得崇祯皇帝之前的那张冷脸,于是,她轻声细语地问道:“陛下,臣妾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崇祯皇帝一听,想装得生气一点,但闻着田贵妃那独特地体香,又看到她那乖若小猫般地脸上神情,一下心软了,就不再装,直接问道:“之前朕让你警告左都督的事儿,你有没有转达?”

    田贵妃稍微一回想,马上想起是大明通行宝钞的事儿。她连忙回答崇祯皇帝道:“陛下交代的事儿,臣妾都是放心上,第一时间去办的。”

    然后她有点担心是不是爹做了出格的事儿惹恼了皇上,因此她又试探着问道:“陛下,是不是臣妾父亲出事了?”

    崇祯皇帝听了田贵妃的话,神情明显一松,爱妃肯定不会不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看来是她父亲自己的问题。

    现在见田贵妃问,崇祯皇帝就回答道:“你再去通知下左都督,要是他还执迷不悟,仍然和其他人一起幻想着赚朝廷的钱,就不要怪朕不认这个丈人。到时候他别哭着来找朕、找爱妃要吃饭的钱。”

    田贵妃一听,连忙替她父亲请罪道:“陛下请息怒,臣妾父亲是年老糊涂,掉钱眼里了。臣妾明儿一早就派人去,让他明白陛下对他的爱护之意。”

    此时的田贵妃明白自己父亲怕是那商人本性又发作了,现在已经是堂堂的大明左都督,吃穿用度都不再愁,却还在想着法子捞钱,关键现在还惹到皇上头上来,真是不应该啊!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如此甚好,朕不会再警告他第三次了。”

    “臣妾谢过陛下。”说完,田贵妃又开始起身。

    崇祯皇帝一把按住了她道:“不用如此多礼,朕也是瞧在你面子上才给他几次机会。你歇息吧,朕去袁贵妃那。”

    田贵妃一听,用左手撑起半个身子,右手拉住了崇祯皇帝的左袖子,媚眼如丝地撒娇道:“陛下,臣妾那、那事儿已完了。陛下如此给臣妾面子,今晚就由臣妾服侍陛下吧!好...不...好...嘛?”

    崇祯皇帝听着田贵妃那娇滴滴地声音,看着她露出被子的右则上身的傲然凸起,直欲穿破那绸衣而出的样子,心里一痒,就笑着道:“那就由爱妃好好报答下朕吧。”

    接下来崇祯皇帝和田贵妃的事儿大家都知道要干嘛,就没什么说的了。他们之前提的左都督此时却也没有睡觉,正在他的书房询问刚归来的家人。

    “田福,有没有查清到底还有谁在一起抢购大明通行宝钞?”田弘遇问他亲信家人道。

    田福躬着身子回答道:“老爷,小人实在无能,除了您交代的几家之外,实在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在收购。”

    田弘遇的眉头一锁,心里犯嘀咕了。他是个商人,本能让他搞清楚了竞争对手,才会安心。

    他联系了几个比较有势力的勋贵一起暗中压着价在收购大明通行宝钞,而后准备再造势一起逼迫朝廷给予大明通行宝钞和大明九思宝钞一样的待遇,或者减一等也行。

    可现在有一个神秘买家在暗中和他们较劲,一起在收购大明通行宝钞,使得他们在无形中收购的成本提高了不少。

    虽然收购都是不同的人出头,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人的背后只有一个人。而且那人的实力应该也是相当强劲,他曾联合同伙一起压价过,放出去的宝钞却被那人全吃了,有多少吃多少。害得他们又不得不高价和那人去抢购。

    田弘遇本想拉那个人入伙,可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背后主持的人。

    之前查探的几次,就如今天田福的回答一个样,都没有一个结果。

    现在收购大明通行宝钞的价格是越来越高,双方都僵持在那里。

    田弘遇有点恼了,他准备去说服另外几家,再多出点钱,几家合起来砸钱,看是他们钱多撑得住,还是那人钱多撑得住。

    “江南那边的宝钞收购情况如何?”田弘遇想了下,再次问田福道。

    “老爷,江南那边宝钞的存量不及北方多,而且那边也有人在暗中收购,咱们收了没多少。”田福的消息都不怎么样,他的腰也就一直躬着不敢直起来。

    “大明九思宝钞现在还未在江南使用,就有人在暗中收购了,看来那边的人也是在京师有人,或者就是京师这边派过去的。”

    田弘遇总结了下情况,然后摸着自己的长须晃着头想着。这些情况从另外一个侧面来讲,好像也说明不止自己这伙人看好大明通行宝钞的升值前景。不错,田弘遇心中暗赞一声,自己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他一直比较得意自己的眼光,前妻生下女儿去世后,他看出女儿以后是个美人胚子。因此他高价找来一位杨州的琴师专门教导女儿琴棋书画等等,也亏了女儿聪明,一学就会。

    女儿长大之后,越发漂亮,真是奇货可居,田弘遇最终也凭此官至左都督。

    “算了,你下去吧。明日一早记得去请那几家,老爷要宴请他们。”田弘遇想了一会,对田福说道。

    “是,老爷。”田福把身子躬得更低了点,然后倒退出了书房。

    田弘遇看田福出去了,就拿起书桌上的算盘,开始噼里啪啦地一阵打,然后看着上面的数字暗暗计较了一番,才把算盘整理回初始状态,出了书房而去。

    第二日天一亮,田福就动身准备去给那几家送帖子。谁料他刚出了门,就看到一个宦官往这边而来。

    他认得这个是伺候小姐的宦官,心中微微一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莫非是有什么急事,他连忙迎过去。

    果不其然,还未等他说话,那宦官就问了:“左都督何在,贵妃有要紧的话要和左都督说。”

    田福只好先撇下自己的差事,反正现在也还早,就先把这位宫里来的宦官迎了进去。

    田弘遇此时还未起床,听闻宫里来人,知道这么大冷的天,还这么早过来,女儿肯定有要事,也不敢怠慢,连忙钻出温暖的被窝。

    送走了宦官后,田弘遇就有点犹豫了,在大堂开始来回地走,想着这个事情。

    从女儿传达的情况看,崇祯皇帝有点恼了。这要换作以前,恼了就恼了,他们一批人联合着做,崇祯皇帝也不能怎么样,再大不了收买一些御史天天上奏章折磨皇帝去得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刚刚过去的京畿大捷,让崇祯皇帝的威望高了很多。更要命的是,御史闻风而奏的权力被取消了,而且都察院现在还在改制,又有之前反腐的事例在,有些事想做都做不了。

    现在的朝局,要是崇祯皇帝恼火做出一些事情来的话,怕是反对者也不会有很多。

    可自己在这事上面用了很多心思,也投了很多本钱,昨晚还算了下,差不多再投些钱应该能压过暗中那人,就此罢手实在不甘心啊!

    田弘遇又想着那几家也都是有势力的,一起联合起来,崇祯皇帝能出什么招,不甘亏本的本性最终占了上风,让田弘遇选择了不听女儿的再次警告。

    “去,你呆这干嘛,还不去送请帖?”田弘遇下定决心后发现田福还在一边待着,不由骂道,把田福骂出了门。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宋应星

    就在田福忙着通知各处赴宴的时候,在紫禁城的文华殿内,有一个声音响起:“臣工部营缮所所正宋应星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应星原本在家准备第四次会试,以期能中榜得进士出身。谁料锦衣卫直接找上门来,当上了正七品的工部营缮所所正。

    原本还有顾虑自己只是举人的身份,却没想直接入了工部尚书徐大人的法眼,还得了崇祯皇帝的接见,让宋应星放下了顾虑,一心扑到了几个厂子的管理上。

    今天是他第二次觐见,还是比较激动,一见崇祯皇帝就大礼参拜了。

    “宋卿,平身。”崇祯皇帝看着这个略显拘束的朴实男子,和蔼地说道。

    他自从在左应选的提拔事情上被进士出身的人恶心了一把之后,略为有了点逆反心态,对于有本事的举人更关注,更有好感。

    “谢陛下!”宋应星再磕一头才起身,而后低头不敢看龙颜,静待垂询。

    “宋卿,刚才安贵义给朕禀告说你提供不出水泥让他发售,可有此事?”

    宋应星一听,皇上是责怪自己提供不出水泥,就准备跪下答话。

    “此非正式朝会,宋卿又是钟师傅推荐之人,就不必多礼了,就事论事。此事处理完了,朕还得传首辅。”崇祯皇帝阻止了宋应星的下跪,语气和缓地说道。

    宋应星如果是一步一步从官场混上来的,也就不会如此紧张了。

    他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才知道是谁推荐了自己。虽奇怪这个人怎么会推荐自己,但他从皇上的语气中,还是能知道这个钟师傅是极得皇上信任之人。

    “陛下,水泥产量在京畿大捷之后已不够用,哪怕新的水泥厂投产后怕也无多余,难以用之发售。”宋应星听从了崇祯皇帝的话,不再施礼,低头解释道。

    “哦,这是为何?”崇祯皇帝有点好奇地问道,怎么水泥产量不够还和京畿大捷联系起来了。

    “陛下,京畿大捷之后的这段时间内,天气较之前已有升温。路面冰冻程度也是解冻不少,修路进度得以加快,水泥消耗就也为之增多。二则,京营改编过来修路的军队已到位,人数的增多也加快了修路的进度。三则,三则...”

    宋应星说到第三点的时候,有点犹豫着没继续往下说。

    崇祯皇帝看到这个情况,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心想这个宋应星还是太拘束了,他开口说道:“宋卿,有话就直说,就事论事,朕不会怪罪的。”

    宋应星一听,联想到崇祯皇帝前面的态度,一咬牙,抬头看着崇祯皇帝,语气稍快地说道:“陛下也给诸位大臣赏赐了不少水泥,几个事情一合起来,就没有多余的水泥给安公公去售卖了。”

    宋应星说完之后,额头微微有点见汗,不过他此时仍然鼓着勇气直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听了宋应星说得这几点理由,想了下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交给安贵义去售卖了。先紧着修路用,朕赏给诸位大臣水泥,也是有用意的。钟师傅说过,只要广告做好了,水泥就不会愁卖。这事先不急,那玻璃的事儿如何了?”

    又是钟师傅,宋应星好奇了,不知道这位钟师傅是何方神圣,如此得皇上重视。

    “陛下,臣现在就盯着玻璃厂,产量倒是没问题,也移交给了安公公一批玻璃,让他去售卖。只是现在对于朝廷交代下来的那显微镜,倍数还达不到要求,正在努力中。”宋应星不敢忽视崇祯皇帝的问话,撇开脑中的疑问,连忙回答道。

    “好,朕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只是这显微镜至关重要,对于鼠疫等防治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且显微镜也关系到其他学科的开展,你须得用心。”崇祯皇帝对于国企赚钱的事儿没有以前那么急了,毕竟现在手头有粮,心里不慌,他把钟进卫跟他说过的话又转给宋应星听,强调显微镜的重要性。

    宋应星对于崇祯皇帝话里的几个词听得很新鲜,意思大概能猜到,却不敢再向崇祯皇帝求证,只是点头应道:“臣一定尽力。”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这个宋应星去了那几个厂子之后,早起晚睡,确实一心扑在里面,这点他是知道的。

    至于炼铁的事情,因为不涉及到国企去售卖的事,崇祯皇帝就没打算问宋应星,了解的情况差不多了,就让宋应星回去做事。

    宋应星出了殿门后,悄悄擦了一把汗,然后被带着寒意的春风一吹,感到冷飕飕的。但在他内心,却是一片火热。

    他能感觉到,崇祯皇帝对他的信任。想着自己以举人身份在短短一些天内却有了人生重大的转折,真是不可想象啊!

    宋应星加快脚步,随着内侍出了紫禁城后,往套马的边侧走去。但他马上发现那边有人在等着自己。

    宋应星定睛一看后,连忙迎过去拱手道:“安公公是等下官么?”

    “呵呵,正是。”安贵义笑着回道。

    “折杀下官了,哪能让安公公等呢,有事不妨通知一声,下官自当过去。”宋应星作揖后走过去,解开马的缰绳。

    “也没啥事,咱家只是想着我们不是一路么,就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个伴。”安公公从随从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后说道。

    宋应星才不信他的鬼话,自己和他又没有交情。只是他也不方便直接问,就顺着安贵义的话回道:“如此劳烦安公公等候了,请安公公先行。”说完之后,他也是轻松翻身上马,落后安贵义一个马头,往京师城外而去。

    走了一会,安贵义稍微控制了下马速,对着身侧的宋应星道:“今日是皇上问起水泥售卖的事,咱家也只是据实奏报,只是对事,并不对人...”

    “啊...,哪敢哪敢,咱们都是给皇上办差,应该的应该的。”宋应星一听,原来安贵义是为了给自己解释这个事情而专门等在午门,惊诧之余连忙回应安贵义道。

    安贵义侧头看到宋应星的脸上并无介意之色,也就放了心,说道:“是啊,我们都是给皇上办事。呵呵,走,晚上有空咱家请你喝一杯。”

    “那怎么可以,还是下官请安公公吧。”宋应星客气地回道,心里有点纳闷了,怎么这个安公公对自己如此客气,好像还有点怕自己一样。难道是因为皇上重视自己的缘故?也不对,自己才刚来,啥成绩都还没有,也没理由啊。

    宋应星一边赶路一边想着几个疑问,都没想明白。难道是和那个举荐自己的钟师傅有关系?可自己从未认识什么钟师傅啊!

    宋应星越想脑袋越乱,最后忍不住就问安贵义道:“安公公,下官有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

    安贵义一听,转过头来笑着对宋应星道:“有什么该问不该问的,有话尽管说好了,咱家知道的就一定不瞒你。”

    “陛下一直说什么钟师傅,不知道这个钟师傅是谁?”宋应星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疑问,盯着安贵义,等着他回答。

    安贵义没想宋应星竟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先是一脸愕然,然后疑惑地道:“你不知道谁是钟师傅?”

    宋应星点点头:“是啊,要知道也不会问您了,下官只知道这位钟师傅举荐了下官。”

    安贵义盯着宋应星看,见他的眼中带有一丝疑惑,看来是没有说谎,不禁有点好笑,宋应星竟然不知道举荐自己的人是谁。

    “钟师傅就是中兴侯,他向皇上和工部尚书徐大人举荐了你。你竟然不知道?”

    安贵义一说完,轮到宋应星一脸愕然了:“啊,是他。下官到了京师面圣后,就直接去厂里了,没见过中兴侯,刚才还是听皇上所说,才知道是中兴侯举荐了下官。”

    宋应星到了厂里后,全心做事,利用自己几次到京师赶考,在路上考察民情所得到的知识,改进了好几处流程,却也没顾上其他事情。

    安贵义暗叹一声,这呆头呆脑地江西老表竟然无故得到了中兴侯这个贵人的垂青,自己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福从哪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宋应星听过中兴侯的名头,在京师,在厂里,不时可以听到中兴侯的事情。现在搞清楚了竟然是中兴侯推荐自己,也就难怪皇上信任自己,安贵义会等候自己给解释,不想自己误会了。

    他心里暗自决定,等中兴侯回来,一定要去登门拜谢。

    一路上,安贵义又向宋应星讲他和中兴侯有如何如何的交情,你是中兴侯推荐的,那咱们就是一家人。

    于是,两人关系更为融洽,一路说话一路回去京师外的厂子区。

    天近傍晚,在清水明月关,这个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关内建筑被投石车投出的巨石砸得满目疮痍的地方,如今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样。

    淅淅沥沥地春雨笼罩着这个劫后重生的关口,虽天气很冷,但却显出勃勃生气。

    给这小小关城带来生气的是刚到达的五千余名死营的将士,这支骑军在此做最后一次补给,而后就将踏上一条艰险的复仇之路。

    士卒们都在休息,但几个将领却聚在曹文诏的营房内,商议事情。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同袍之情

    看得出来,开会所在的营房,是刚收拾了不久,在边角地方还能看到一些散落的木头杂物等东西。

    曹文诏也不是一个爱计较之人,常年军伍中人,一般都是不计小节之人。当然,例外的也有,但那些爱摆谱的将官,却是曹文诏最厌恶的一类人。

    他刚入了营房之后就招来三将商议军情,因此一张简陋的军事地图就铺在营房中间唯一的一张大桌子上,几个人就围着这种桌子讨论着军情。

    “此次的讨伐对象是蒙古的兀鲁特、敖汉、奈曼、巴林、扎鲁特、科尔沁、内喀尔喀等部族。其中以科尔沁部落最为强大,而且他们邻近建虏,有可能建虏也会出兵追击我们。其他部落要么是小部族,要么在和林丹汗的火拼中削弱了实力。但不管哪个部族,人数都多于我们。因此,这次出征的危险甚大。”曹文诏先简单介绍了下情况,算是做了一个开场白。

    “大帅,危险大我们都知道,要不也不会在出发前写遗书了。”黄闯子无所谓地接过话题。有关这点全军上下都知道,已经用不着再说了。

    因为曹文诏还不是总兵,甚至不是副总兵,因此不能称为大帅,但在明末这礼仪崩坏的年代,已没有人注意这些细节了。

    “本将只是给你们提个醒,此战务必用心。本兵交代营旗不能失陷在草原,皇上也盼着我们回去。”曹文诏见其他两将也是和黄得功一样的神态,不由得再次提醒道。

    曹变蛟年纪相对较小,想着如此危险,却又要保着营旗,分明是强人所难嘛,谁知道出去后还能不能回来,毕竟已方才五千余人。

    他眉头一皱,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对他叔父说道:“大帅,要不将营旗留在清水明月关吧,这样不就不可能失陷在草原了?”

    曹文诏一听,很是无语,训斥道:“胡说,营旗是军之魂,岂能离军。”

    曹变蛟一听,伸手去挠后脑勺,却碰到了头盔,只好对着叔父讪讪一笑。

    黄得功和左良玉就当没听到他们叔侄俩的话,装着一本正经地在看地图。

    曹文诏也没继续训斥这个从小跟着自己的侄儿,用手指着地图道:“草原部族的一个最大特点是居无定所,这图上标得是他们大致游牧的范围。”

    曹变蛟刚才说错了话,看到叔父在指着地图说话,光线有点昏暗,就连忙拿起一边的油灯,端到了近处,让几个人都看清了地图。

    曹文诏对自己的侄儿点了下头,然后继续道:“我们的目的就是找出他们,消灭他们,替大明百姓报仇,扬我大明国威。”

    左良玉看着地图,听到曹文诏说这话,一下捕捉到了曹文诏话里的意思,求证道:“大帅,全部消灭么,无论男女老少?”

    曹文诏看着左良玉那脸上的兴奋表情,其嗜杀的本性表露无遗。不过他并不介意,答复左良玉道:“本兵给死字营旗的时候,你们有听到什么么?”

    黄得功带点怀疑地答道:“营之所在,片甲不留么?”

    左良玉其实不关心这个,他问道:“那战利品呢?”

    那些蒙古部族抢了京畿之地,盆满钵满地回去。现在进行灭族之战,那战利品之多就可预期了。

    曹文诏盯着左良玉看了会,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全部不用上缴,所获战利品一半归个人所有,一半交给本将,作为战死将士的抚恤。”

    “当真?”左良玉脱口而出。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在这巨大的利益刺激之下,原本就存必死之心前往草原报仇的将士,估计会爆发出更高的战斗力。

    曹文诏没回答他,已经说过一次,没有必要再回答。

    “明日开始就将深入敌境,各部目前情况如何?”曹文诏站直了身子,严肃地问道。

    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一听,互相看看,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曹文诏见他们没有回话,就说道:“中军所属两千余人中已有六人因冻雨所淋而发病,战马拉稀二十六匹。你们那不会没有吧?”

    曹变蛟一听就回答道:“末将所部也有两人被冻病了,但症状不重。战马是七匹。”

    “末将所部有五人稍有感冒,回头喝点姜茶就没事了。战马十一匹发病。”左良玉只好也把自己部下的情况说了下。

    黄得功站直了身子,抱拳回道:“末将所部有三人身子有发寒拉稀迹象,病马八匹。”

    从京师到清水明月关,一路上不停的下雨,虽不大,却也把人马都淋湿了。这个时节的天气又冷,一个不注意就有人生病。

    这还是在大明境内,没有敌人,宿营的时候有足够的时间取暖驱寒。这要是深入到了草原,怕是难以预料了。

    曹文诏心中微叹一声,然后下令道:“出现病症的战马一律在关内换掉,患病的将士,不管症状轻重,全部留在清水明月关。你们要记住...”

    曹、黄、左三将在曹文诏下令的时候,全部站直了身子,听候将令。

    曹文诏说到这里,扫视着手下三大将,见他们在认真听着,就继续道:“我们在草原的敌人,不但是蒙古鞑子,或者是建虏,而且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敌人就是这天气。你们一定要注意将士的保暖驱寒,尽量减少非战斗伤亡,明白么?”

    “明白。”三大将抱拳齐声回应。

    “好,回去准备吧,今晚让将士们休息好,明日一早,不管天气如何,兵贵神速,必须出发。”

    “遵命。”三大将大声领命后鱼贯而出,回自己部下所在安排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公不作美,春雨在歇了半个晚上之后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但是在清水明月关的校场内,死营将士只在盔甲外披了一个蓑衣,握着战马的缰绳,悄无声息地列队等令。

    曹变蛟、黄得功、左良玉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向刚到的曹文诏禀告,可以随时出发。

    曹文诏也没有废话,向送行的关口守将拱手告别,然后直接翻身上马,扫视了一遍校场上的五千余名死营将士,大声下令出发。

    曹字将旗和死字营旗仍然在前面领路,来到清水明月关的北门。曹文诏停了下来,看着这关口。后面的队伍也随之停下,丝毫不见混乱。

    出了这门,就是草原了,就是敌境。曹文诏心底涌起一股豪气,暗道:汉有骠骑大将军,明有我曹大将军。

    他把手一挥,沉声道:“出发。”然后一带缰绳,正待催马前行。这时,听到后面传来急促地马蹄声。

    曹文诏听得一怔,转头看了过去。其他士卒也纷纷看过去,不知道有何事发生。

    只见一个关宁军骑卒飞马而来,望见队伍前头的死字旗所在,大喊道:“大曹将军,曹大帅...”

    曹变蛟听得一怔,眉头就皱起来了,不会是他吧。

    话音未落,这人已到队伍前头,滚鞍落马,跪在稍微有了泥泞地地里,双手抱拳道:“大帅,请让小人随军出征。”

    曹变蛟此时已赶过来了,看了地上跪着的人,发现果然是他。

    “怎么回事?”曹文诏锁着眉头问道。

    “大帅,此人名叫朱元中,乃末将手下一总旗。因发寒拉稀,末将奉大帅令让他留在清水明月关养病,不得出征。”曹变蛟在马上抱拳向曹文诏禀告道。

    朱元中抬起头来,看着曹文诏,恳求道:“大帅,小人知道小曹将军是为小人好。但小人在去年因为拉肚子而不能和兄弟们一起并肩杀敌,为国尽忠,此后夜夜梦见小人的那些兄弟们。大帅,小人睡了一个晚上,病已痊愈,请准许小人随军出征,为兄弟们报仇!”

    曹文诏看着朱元中,见他两眼期盼地看着自己,希望自己能答应他这要求。

    “你可知道,如若带病出征,军无后勤,病情加重的话,必死无疑。”曹文诏虽感于朱元中的兄弟情深,但他还是想劝一劝,如此重情义的汉子不能白白地丢在草原上。

    朱元中猛地一磕头,磕得泥水飞溅却丝毫不在乎,然后抬头坚定地道:”请大帅放心,小人身体无碍,只要能多杀几个鞑子,替兄弟们报仇,到了地下也能给兄弟们一个交代,小人死也甘心。”

    曹变蛟原本还有点怪这人执拗,不听自己的将令。现在听到他那满腔兄弟情,也被他感动了,军中最重这种同袍之情。

    “大帅,就应了他吧。”曹变蛟向曹文诏开口求道。

    “好,是条汉子,归队吧。”曹文诏点点头,赞了一句,同意他随军出征。

    “多谢大帅,多谢小曹将军。”朱元中双手抱拳向曹文诏和曹变蛟一一行礼。

    曹变蛟欣赏朱元中,对他说道:“起来吧,以后就当本将的亲卫。”

    “多谢小曹将军。”朱元中知道曹文蛟是要照顾自己,因此很是感激。

    曹文诏看着自己的侄儿领着朱元中归队,心中想着要是自己的军中全是朱元中这样的重情义的热血汉子就好了。

    “死营将士们,为军中逝去的兄弟们报仇,为大明百姓报仇。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万胜!”

    而后曹文诏在身后将士们跟着喊“万胜”的吼声中,一带缰绳,一夹马腹,冲出关门,踏上了草原。

第三百二十八章 快刀斩乱麻

    就在死营踏上草原之时,石柱副总兵秦翼明率领的二千五百名白杆军也已到张家口,而宣府总兵侯世禄却还未到宣府地界,他们这个行程是朝廷有意安排的结果。

    原张家口守备府,中兴侯坐在大堂主位。他的身后两侧,手握刀柄,精神奕奕地站着东厂番役和中兴侯的带刀随从。当然,李老四除外,他的伤势还没痊愈。

    堂下左右两侧,则站着石柱司指挥使马祥麟和参将张凤仪。两人都身着银盔亮甲,一男一女,一左一右,英气勃勃的两人,一看就觉得很般配。

    再往下至堂前则站着孔方、于海静、鬼头七和魏三等人,还有一些白杆军士卒。

    堂中刚到一些人,正向钟进卫参拜道:“末将秦翼明奉旨向中兴侯报到。”

    “锦衣卫千户谢栋奉旨向中兴侯报到。”秦翼明刚说完,他身后一步距离的谢栋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

    勤王军解散之后,他原本在北路军监察将领的任务自然也就随之结束。他因北路军夺取遵化、三屯营等有功升为锦衣卫千户。

    谢栋在回归锦衣卫衙门后,收到前来向中兴侯报到却又未说什么任务,让他暗自奇怪。

    “关宁军,啊,死营把总胡浩奉旨向中兴侯报到。”胡浩跪在谢栋的后面,他心里一直很纳闷,怎么把自己调来中兴侯这里。

    钟进卫满面笑容地看着这些风尘仆仆刚赶到的将士,对于胡浩报错身份之事他也并不在意,笑着道:“都是自家人,都起来吧!”

    “谢侯爷。”堂下几人齐声回答一声,然后站了起来,面向中兴侯,准备听其指示。

    “你们都是我向皇上要来的,接下来有些事情将会要你们做。秦翼明。”钟进卫稍微解释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下派任务了。

    “末将在。”秦翼明一听中兴侯点将,连忙抱拳应声道。

    “朝廷安排你部接管张家口防御,因为张家口的特殊性,以后你部将不会受宣府镇的管辖,也不受宣大总督的管辖,而是直接受朝廷兵部管辖,在这两天内尽快交接完毕,明白么?”钟进卫在发布命令的时候,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

    “末将遵命。”秦翼明大声应道。

    孔方在边上一听,吃了一惊,这个事情没有一点征兆,朝廷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大帅还没到,宣府够地位的高级官员一个不在,张家口这块肥肉从宣府割了出去,以后就会少好多进项,可现在没人有资格谏言啊!是不是要拖一下,至少等到大帅到了宣府再说?

    “孔方何在?”钟进卫又点了下一个人名。

    孔方正在想着对策,冷不防钟进卫叫了他,一个激灵,连忙出列抱拳应道:“末将在。”

    “给你一天的时间,把张家口的防务向秦总兵交接完毕,做不做得到?”钟进卫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孔方。

    孔方见中兴侯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那眼神刺得他心里一凉,无端想起了户部管粮郎中王凯。孔方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回钟进卫道:“末将遵命。”

    钟进卫见孔方应承了,就不再看他,点了另外的人:“魏三,鬼头七。”

    “小人在。”

    “草民在。”

    鬼头七和魏三连忙出列,双膝跪地回道。

    “秦总兵新来乍到,并不熟悉张家口。你们两人是张家口的地头蛇,可愿听令于秦总兵,协助秦总兵管好张家口?”钟进卫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用上强迫地语气。

    “小人愿意。”

    “草民愿意。”

    鬼头七和魏三那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们两人在前些天做的事情都是得罪了原本得势的那些人,说不定连堂内那孔方孔游击都在心里暗恨自己。要是没有中兴侯的护佑,没有张家口新的实力派人物的护佑,那天突然消失了都不奇怪。

    再说,以后跟着秦总兵,跟着中兴侯,前途远比以前更好。这两个原因加起来,自无不允之理。

    “秦总兵,你先这样暂时将就下。等过段日子后,朝廷会派地方官吏来管理张家口。到时,你就可以专心管着张家口防御,小心草原上的恶狼和路过的建虏。”

    钟进卫知道一点历史,在他那个历史中,建虏会追击林丹汗,到达过张家口,还打过宣府。虽然在这个历史上不知道建虏还会不会来,但提醒下秦翼明还是有备无患的。

    “末将明白。”秦翼明重新出列答应了一声。

    “孔游击,你通知万全左卫,万全右卫和宣府三卫,本侯明日开始前往其驻地派发军饷。”

    “末将遵命。”孔方应了一声,然后有点犹豫地望了眼钟进卫又道:“只是末将明日不是要和秦总兵交接张家口防御么?”

    “这个没关系,你今日安排下去,从贾别出来的张家口军官中叫个人负责跟秦总兵交接就行了。你本人明日随本侯一起前往各处派发军饷。”

    那些被集中看押起来的原张家口军官中被抓了五个,都是与张家口守备狼狈为奸,为八大晋商服务的,其余的程度较轻,被释放了。

    今天的事情,是早就计划好的,因此钟进卫随口就回答了孔方的问题。

    孔方一边听一边暗自想了下,这样安排也没关系,自己下午有时间脱身出去,就能安排些事情,至少要通知到大帅。

    只要大帅事先知道了,不管他能不能阻止交接,都不管自己的事了。

    “谢栋。”钟进卫继续分派命令,点了锦衣卫的将。

    “属下在。”谢栋听到终于要安排自己的差事,就赶紧出列应道。

    “你带着你的兄弟一起跟着孔游击,最近宣府有点乱,要贴身护着孔游击知道么?”钟进卫眼角撇了下孔方,对着谢栋命令道。

    谢栋能被派去当北路军监察将领贪腐,自然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在堂上听了这么多不同的命令,心里已经有数,中兴侯是让自己监视这个孔方。

    因此,谢栋用心领神会地眼神看着中兴侯,大声道:“遵命。属下一定保护好孔游击。”

    孔方听了暗暗叫苦,却又不敢拒绝。他只是一个地方上的小小游击,不要说现在权势滔天的中兴侯了,就是这些锦衣卫,也不是他敢得罪的。他心里暗叹一声,只好听天由命了。

    分派完这些任务后,钟进卫随之宣布散衙。

    谢栋就随着孔方出了守备府,在门口招集了他带来的几十个锦衣卫,向孔方蹭吃蹭喝去了。

    马祥麟和张凤仪在此时才上前和堂哥说话,而胡浩却不知所措地站那。他没领到任务,不知道中兴侯是把他忘了还是咋的,千里迢迢地把他调来就晾这了?

    钟进卫看着胡浩的呆样,暗自一笑,对着堂下说道:“走,后衙备了接风宴,给你们洗洗尘。”

    秦翼明之前一直正经着脸,此时却也笑着向钟进卫一拱手道:“多谢侯爷。”

    他们秦家在京师之时就已打定主意靠着中兴侯这棵大树,因此,中兴侯的事情都尽力配合,不管是出兵杀人还是吃饭喝酒。

    “胡浩,走,也有你一份的。”顾百川事先已知道钟进卫的安排,这时走到胡浩的身前,笑着对他说道。

    “这,这,这...”胡浩一听,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想说自己的身份这么低,怎么可能由侯爷备宴接风呢。

    “这什么这,侯爷是个随和人,记得你当初的救命之恩,早把你当自己人了。说起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待会少不得要多敬你几杯。走,别呆这了。”顾百川一边说一边拉了下胡浩,一起往后衙走去。

    胡浩万没想到当初碰巧救了中兴侯,会被他一直记在心里。现在还能和参将、总兵、侯爷同桌吃饭,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他的脸涨得通红,脑门微微出了汗,随着顾百川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道:“顾大人,我,我的兄弟们还在外面呢。”

    顾百川笑着拍拍胡浩的肩膀道:“自有兄弟会去安排他们的,无须担心。”

    第二天一大早,白杆军在歇息了一天之后,连续赶路的疲惫得以缓解,开始正式接管张家口防御。

    而钟进卫则在孔方的陪同下,由马祥麟带兵护着开始前往边军各驻地去分派饷银。

    宣府镇原额马步宫军一十五万一千四百五十二人,除节年逃故外,实在官军八万三千三百三十四人。

    按照宣府总兵侯世禄提供给户部的宣府勤王军数看,现在还在宣府本地的应该只有三万八千人左右。其实就算这些数目中,还有一部分也是孔方跑回宣府后临时拉来的壮丁。

    钟进卫把两边的数目一比对,发现这两边的数目根本就对不起来,军卒数目多了一大截出来。

    钟进卫知道多出来的部分其实是侯世禄虚报宣府勤王军的数目导致的,不过他也没有纠结这事。按照各部军将提供的军卒名单,一边勾名册做记录,一边派发饷银到军卒手中。

    每个地方派发完毕后,钟进卫都会讲话,意思大概是朝廷马上会派锦衣卫入驻各卫,凡军卒收到饷银不足,有克扣现象均可向锦衣卫反应。一经查实,定会严办。

    军卒们听得开心,将信将疑之间盼着锦衣卫快点到来。而大部分将领则一脸苦相,心里想着各种想法。他们坚信,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就在钟进卫搞定了这几件事后,宣府总兵侯世禄终于赶到了自己的地盘。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下有对策

    当侯世禄到达宣府之时,锦衣卫千户谢栋完成了任务已经撤回张家口守备府。

    孔方得了自由,一听说宣府总兵侯世禄领军回来了,赶紧过去参见。

    他原本就是侯世禄的亲信,因此侯世禄的亲卫都认得他,知道他和大帅的关系,并没有阻止他,直接进了侯世禄的大帐。

    “大帅,大帅,你可回来了。”孔方钻进侯世禄大帐时,人还没看见,一种迫不及待地盼望之情已经表露无遗。

    侯世禄就坐在大帐中的帅位上,冷着脸看着这个进来的亲信。

    孔方抬头看见侯世禄的那张脸,愣了下,不过他马上明白侯世禄肯定是知道了最近在宣府、在张家口发生的这些事情。

    孔方马上上前几步,到达侯世禄的面前,也不顾盔甲在身跪得不方便,直接双膝跪地,哭丧着脸道:“大帅,属下没有看好这个家,属下有负大帅的重托啊!属下...”

    侯世禄不想听,直接打断孔方的话道:“你知道就好!我本想着让你先赶回来,防备一二。你倒好,现在宣府成什么样了?最不应该的是,怎么把张家口给丢了?”

    “大帅,您不知道啊,那个中兴侯很强势,一到宣府就把户部管粮郎中王凯给宰了。他心狠手辣着呢,要不是属下见机得快,大帅就见不到属下了!”

    孔方说这话的时候,想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可事与愿违,硬是挤不出来。

    “娘的,宰了你就宰了你了,饷银可以不要,张家口怎么会丢?”侯世禄没有被他的表演给感动,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用食指指着孔方骂道。

    孔方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没有糊弄过去,膝行两步,更靠近了侯世禄,解释道:“大帅,这事事先咱们都没想到啊,谁知道中兴侯明着说发饷,结果却是来查通敌叛国的晋商。更没想到,白杆军还早于您过来硬逼着属下给他们交接了张家口的防御。这一步步,一环环相扣,属下根本反应不过来啊!”

    侯世禄基本知道事情经过,知道朝廷有心要做,又趁着朝局大变之时,光凭孔方这个小小游击,根本就不可能改变什么。

    他收回指着孔方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正赶回来么,不会拖个几天也行啊!”

    孔方一见侯世禄稍微消了点气,心里暗自一喜,然后马上解释道:“大帅您是不知道,那中兴侯奸诈着呢。他一公布这个张家**接的事,就让京师过来的锦衣卫把我看死了,足足几十个锦衣卫啊,属下上个厕所都有人跟着,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侯世禄也很是懊恼,早知道这样,就不去勤王了,奶奶的,把最大的一条财源给断了。

    “大帅,不过也不用太烦心,张家口不一定就这么没了。”孔方看着侯世禄那心疼成一团的老脸,宽慰他道。

    “哦,怎么讲?你先起来说话。”侯世禄一听,立刻盯着孔方问了句,然后觉得让孔方还跪在那说话不方便,就让他起来,顺便自己也坐回了座位。

    “多谢大帅。”孔方先谢过侯世禄,然后站起来,靠近侯世禄的身边,神秘地道:“大帅,您想,中兴侯迟早是要离开宣府的。张家口到时候只留下那个秦翼明的白杆军,他人生地不熟地,要是有个好歹,张家口是不是又会归宣府管辖呢?”

    侯世禄听得连连点头,不过马上又摇摇头道:“只怕不好,这个好歹可不容易。那白杆军可是精锐,是敢和建虏硬碰硬的主。而且张家口有事,宣府这么近而不救援的话,这连带责任怕是跑不了,不妥。”

    “那我们可以让人经常过去闹事,而后联合那些文官上本参奏白杆军管理不善,张家口民怨沸腾。”孔方眼睛一眨,又出了一个主意。

    侯世禄没有马上发表看法,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才说道:“这法子可以,软刀子杀人于无形,最是稳妥,只是需要耗时甚久。”

    孔方连着献了两个主意,其意并不是说张家口这块肥肉被割有多心疼,而是怕侯世禄报复自己。

    他是侯世禄的亲信,因此对侯世禄也知之甚深,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之前这些事都算自己头上,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的。

    孔方其实知道,这两个主意都是馊主意。第一个不用说,已经被侯世禄都否定了。

    第二个主意,如果换到一般人身上,说不定会有效果。但主持这些事情的是中兴侯,秦翼明的后台明显也就是中兴侯。他虽然不知道中兴侯的出身,但从中兴侯的言行举止上就可以看出来,中兴侯的权势滔天,要想软刀子杀人,搞掉张家口的秦翼明,除非中兴侯倒台。

    但中兴侯会在什么时候倒台,就谁也不知道了!

    接着,两人开始商量安排些什么人,搞些什么事情,联合什么人上奏章弹劾等事情。

    忽然,侯世禄的亲卫进来禀告说万全左右卫和宣府三卫的将领一起前来拜见大帅。

    侯世禄呵呵一笑,还是这些兔崽子知道孝敬,本大帅一回来就过来拜见了。于是,他吩咐亲卫赶紧让他们进来。

    这些将领一进了侯世禄的大帐,发现孔方也在里面,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抱拳参见侯世禄。

    侯世禄和他们虚寒了几句后,马上就发现这几个将领心不在焉的,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不由喝斥道:“有什么事情么,别吞吞吐吐,藏藏掖掖的,几个大男人,有屁就快放。”

    万全左卫的将领一听,把心一横,拱手对侯世禄道:“大帅,孔兄带着中兴侯把军饷直接发到了底下大头兵的手中,让兄弟们为难了半天。而且,还说以后会有锦衣卫过来监督军饷发放。末将们不知道孔兄到底是站在那一边了?”

    孔方虽然只是游击,小这些参将一个等级,但因为他以前一直是总兵侯世禄的心腹,因此这些参将都称孔方为孔兄。

    侯世禄把眼看向另外几个,发现他们也是在点头,就帮孔方解释道:“他也是身不由己,都是那奸诈似鬼的中兴侯逼迫着他干的。你们不用对他疑神疑鬼。”

    然后他也锁着眉头,心中计较着军饷之事。现在张家口这块肥肉没有了,这军饷的收入就显得重要起来了。

    “锦衣卫来人倒也不怕,到时候拉下水就成了。以前不也有巡按或者宦官监军发饷么,都一个道理,给他们分点就可以了。”侯世禄的眉头马上就解开了,给这些个将领说了他想到的方法。

    这些将领从张家口捞到的好处并不多,他们发财的主要来源就是克扣冒领军饷,因此他们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现在侯世禄给他们说了这个方法,几个人神情明显一松。大帅说的对策和他们想得不谋而合,而且大帅也支持,那么事情基本就没问题了。

    他们惦记的事情一解决,几个将领就开始恭维侯世禄的勤王大功,打得建虏屁滚尿流,唯有大帅出马,才光复了一座又一座城池的诸如此类的话,犹如黄河之水,滔滔连绵不绝,灌向侯世禄。

    孔方也是个有眼色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加入了恭维的行列。他用当事人的旁观者角度对那些将领的马屁进行了确认并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拍得侯世禄浑身舒坦,直把自己当作了岳武穆在世,要不是崇祯拉着,估计直接去光复辽东了。

    “哦,大帐内这么热闹啊!”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让帐内众人为之一愣,纷纷往大帐口看了过去。

    只见中兴侯已走进大帐,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马祥麟和张凤仪这对夫妇分列中兴侯的身后侧,东厂番役则还在鱼贯而入。

    帐内的人都是一惊,包括宣府总兵侯世禄在内,连忙列队参见:“末将参见中兴侯。”

    “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钟进卫一边好似闲聊般地问着一边走到原本侯世禄的帅位,坐了下去。

    东厂番役们在进入大帐后,手持刀柄分列两边,门外面还可以见到有锦衣卫站着。

    侯世禄脸上堆着笑,回钟进卫道:“没什么,只是末将勤王刚回来,这些兔崽子过来唠叨唠叨而已。”

    钟进卫斜眼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哦,这么多将领在一块,我以为是要聚众造反呢!”

    钟进卫这话一说出口,大帐内的气氛为之一冷,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侯世禄等人的脸色更是惨白,不知道这中兴侯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之前的话都被听到了?

    “呵呵,我只是说笑而已,看把你们吓得,脸都白了。不会真得被我说着了吧?”钟进卫忽然又笑了起来,玩味地看着他们道。

    “侯爷,那有的事,您别开这样的玩笑,末将们不禁吓。”孔方仗着这些天和钟进卫打交道比较多,关系熟点,就先接了钟进卫的话,回道。

    “哦,没有就好。几个卫的将领刚好都在这,省了我不少事。我有事情找你们。”钟进卫开始说正事,神态就恢复了正经,对着大帐内的这些将领说道。

第三百三十章 分道扬镳

    侯世禄等人一听,不知道这中兴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刚才已被他吓了一次,心中忐忑,一起抱拳行礼道:“请侯爷示下。”

    钟进卫却没马上说话,头一抬,向顾百川示意了下。

    顾百川马上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叠纸,然后向前两步,对着这些将领道:“各卫将领前来领名单。万全左卫。”

    “末将在。”万全左卫将领上前几步,伸手接过了顾百川递给他的名单,眼睛一瞄,发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心中不由一怔,难道是中兴侯又要抓人?

    顾百川没有说多余的话,点着将领的名,让他们过来都领了名单回去,孔方也领到了一份,在场的人里面唯独侯世禄没有。

    这让侯世禄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有点失落,怎么他就没有。

    钟进卫看着领到名单的将领在打量手中的纸,忽然发现有个将领的动作让他很无语。他出言提醒道:“喂,你,对,就是你,你拿倒了!”

    那将领一听,顿时一个大红脸,一边转过纸张方向一边吱吱哑哑地解释道:“末将不识字,让侯爷见笑了。”

    钟进卫的眉头一皱,看着他确认道:“你是卫所出身?”

    这将领没明白中兴侯怎么又突然转了话题,他也不想让中兴侯盯着他不识字的缺点,就赶紧答道:“是,侯爷火眼金睛,真厉害。”

    钟进卫心中一叹,奇葩的卫所制度,军人不得改籍,然后又培养一些目不识丁的将领,光靠祖宗传下来的经验能常打胜仗么!

    这时顾百川已经分发完毕,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钟进卫把心中的感叹按下,坐直身体,对这些将领道:“有事情需要抽调部分军卒前往京师,你们手头的这份名单就是我要的人。明天下午全部到张家口集结。”

    钟进卫说到这里时,看到有几个将领的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还有人皱起了眉头,向他们要点人好像跟要他们命一样的反应。

    “我把话撂在这里,我要的人如果明天没有来集合点,我就找你们麻烦。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劝你们最好别让我找你们麻烦!”钟进卫没准备让他们找借口,出言威胁道。

    他那表情就是一副我比你大,我吃定你了,谁要敢不信,我就拿你开刀的样子,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裸威胁的几个将领,包括总兵侯世禄都目瞪口呆,然后他们还真不敢跟钟进卫作对,一个个哭丧着脸应道:“遵命。”

    “好,你们能配合我,我也不会太吝啬的。孔方!”

    钟进卫忽然点名孔方,让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中兴侯找上自己,会不会是有麻烦来了。

    “末将在。”孔方本来就站在钟进卫的前面,此时右手拿着名单,左手搭到右手上,行礼应道。

    “这些天多亏你配合本侯办事,做了这么多事情,已按军功折算。”钟进卫说到这里,给顾百川示意了下,然后才又说道:“为表彰你的功劳,升你为参将,明日随名单上的军卒一起来张家口,去京师兵部报备一下。”

    孔方一听,有点不相信,中兴侯来了后,就见他整人,怎么落到自己头上,却变成丢馅饼了。

    原本他留在京师,勤王之功也会是有一些的,说不定能混个参将回来。但侯世禄考虑到中兴侯过来宣府,自己克扣冒领军饷的事会被发现,就不顾及他的功劳,强令他先回来了。以致孔方等于白去了趟京师,啥也没得。虽说侯世禄有过许诺,不过孔方的心里总归还是有点介意地。

    现在在他不经意的时候,钟进卫却提拔他为参将,让他真是感到意外。

    孔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钟进卫愣在那里。直到顾百川把对他的新任命递给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惊喜浮现在他脸上,马上单膝跪地,向钟进卫回道:“多谢侯爷!”

    他激动之余并没有发现,宣府总兵侯世禄的两眼瞄着他,目光闪烁,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好了,就这些事情。我也得回去忙了。”说完,钟进卫从侯世禄的帅位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恭送侯爷。”帐内诸将连忙行礼,心里却在说,快走,赶紧走。

    没想到钟进卫走到门口,准备出大帐之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子说道:“孔方,你出来下。”

    吩咐完之后,钟进卫才出了大帐。

    孔方一听,连忙跟过去,不知道中兴侯还要交代什么东西。

    他在高兴之余,也没有用眼神之类的给他顶头上司请个假,直接就出去了。这让侯世禄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想用目光碰个头的企图都落了空。

    孔方一出去后,东厂番役并没有跟出去,堵着大帐的门,看着营帐内的这些将领。

    孔方跟出去后,发现中兴侯就站在门口那等他,周围都是锦衣卫。

    他不敢在看,赶紧上前几步,陪着笑脸道:“侯爷,孔方来了。”

    钟进卫闻言转过身来,冷着脸看了他一会,看到孔方发毛的时候,钟进卫又换了笑脸,对他说道:“你知道么,当初我是打算宰了你,杀鸡给猴看。”

    孔方一听,背上的汗就出来了,以为是好事,没想迎面却泼来一盘凉水。

    “幸亏你机灵,懂得配合本侯爷。以后好好做人,否则少不了要挨刀,本侯爷在宣府有人看着你的。”钟进卫说完之后,拍了两下孔方的肩膀。

    孔方的身子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钟进卫拍一下,他就矮了一分。

    钟进卫拍了之后,不再管他,往停马之地走过去。

    不一会功夫,钟进卫在前,马祥麟和张凤仪左右随侍,在东厂番役和锦衣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骑马而去。

    侯世禄领着帐内的小弟们钻出大帐,发现孔方还望着中兴侯远去的背影发呆。他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出言讽刺道:“又靠上了一棵大树,舍不得人家走啊。”

    孔方听了心里一惊,好像把大帅给忘记了。他连忙回头,脸上堆出笑容道:“大帅,您说笑了,您知道属下不是见利忘义之辈。”

    侯世禄的嘴角微微一撇,没理会孔方这话茬,继续发问道:“刚才中兴侯把你单独叫出来,所为何事?”

    孔方的眼睛并没有漏掉侯世禄的脸部表情,知道侯世禄的内心对自己很不满,他不敢怠慢,赶紧回答道:“大帅,中兴侯刚才对属下说他想杀了属下...”

    侯世禄一听,想杀你还升你官,糊弄我么。也不想再听,鼻子发出“哼”地一声,转身钻回了大帐内。

    其他几个将领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地神情,在孔方面前夸张地摇摇头,然后钻进大帐内,去捧侯世禄的马屁了。

    孔方哑口无言地看着他们进去,心里一阵冷意,自己为了保命,不得不暂时屈从中兴侯。

    中兴侯要做什么事情,自己也做不了主。他要给参将,难道自己坚持不受么?辛苦勤王,功劳在大帅眼里,说没了就没了,自己不也没意见么,现在还怀疑自己!

    算了,孔方一阵意兴阑珊,这样的大帅不跟也罢。张家口秦总兵刚好人生地不熟,虽有哪些小喽罗帮着,作用也不是很大。自己现在凑过去,正好可以卖个好价钱。

    孔方想到这里,没有去侯世禄面前继续解释,转身回自己的营盘去了,中兴侯交代下来的事情,可不能耽搁了。

    钟进卫自然不知道自己率性的一番行动,让侯世禄和孔方两人分道扬镳了。他骑马离去后,一直没有说话,有点沉默。

    马祥麟和张凤仪虽有点奇怪,但中兴侯做事,不能按常理判断,也就没有说话,落后中兴侯一个马头,往回赶路。

    过了一会,钟进卫忽然出声叹道:“要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今日又见一个不识字的将军,这也太扯了,那卫所制度得要大力得改改才行。”

    也就钟进卫会这么说太祖传下来的制度,反正马祥麟和张凤仪是不敢。

    顾百川落后马祥麟一个马头,在钟进卫的左侧,此时也听到了钟进卫的感叹。

    在这些人里面,他和王鹏是跟随钟进卫最久的,也是最了解钟进卫的。他知道中兴侯可能误会了,就对钟进卫说道:“侯爷,您是怪卫所不教导军卒识字,以致出了不识字的将领么?”

    钟进卫听顾百川和自己说话,就转过头看向他道:“怎么,难道不是么?”

    顾百川呵呵一笑回道:“侯爷对卫所真得是有误会。”

    “哦,难道不是么?”钟进卫很奇怪,又重复了一句。

    “侯爷,当初太祖设立卫所之时,就规定各卫所须为军户子弟设武学,儒学。也因此,本朝很多进士都是军户出身。”顾百川稍微催马靠近了点钟进卫,给他解释道。

    钟进卫听得很新鲜,军户不是贱籍,人见人弃,没有一点地位的么,怎么还跑出进士了。

    他勒马停了下来,对顾百川道:“你说详细点,难道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马祥麟和张凤仪也分列钟进卫两边,两人相视一笑,平时无所不知的中兴侯对于众人皆知的事情,反而不知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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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穿越到崇祯皇帝面前,借助逆天的穿越,一起改我大明国运,让中华民族不再有遗憾!借天改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借天改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借天改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