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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二郎     三国之凉人崛起txt下载     三国之凉人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敦煌大漠

    敦煌,后世的历史名城。自古以来敦煌便是交通要道,只是东汉时期的敦煌远远不及后世辉煌,闻名遐迩的莫高窟千佛山也并未出现。这里如今只是一座矗立在无垠大漠中的塞北古城。

    马越的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令人恐惧的沙尘暴,就在这里,敦煌。

    看过了酒泉郡河西走廊的富饶景象,再入敦煌郡便会从心中升起一种这里是受诅咒之地一般的感受,他们将马匹换成骆驼寄存在酒泉,每人赶着两头骆驼装着大量的水与馕饼,还有风干的咸肉,毕竟他们不像骆驼,他们的妈妈没有告诉他们哪种石头上蕴含着丰富的矿物质。

    卫和用绳子将所有骆驼首尾连在一起,没人拽着绳子赶路,骆驼载满了水源和食物,没办法骑了。商队中每个人都套上了一件双层麻布制成的罩袍,裹着围巾。不是怕冷,而是天空一阵风吹过就能带起半人高的沙土飞扬,他们必须把自己裹严实了。

    所谓“日不显目兮黑云多,月不可视兮风非沙。”

    这就是大幕,丝绸之路上商旅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

    踏入沙漠的第二天,沙尘暴向他们张开热烈的胸膛,给予他们沙的拥抱。

    遮天蔽日的黄沙与阴云阻挡了天地间所有光线,卫和在队伍前面拽着骆驼急忙叫众人躲避,骆驼就地跪倒围成一圈,人们匍匐在骆驼身旁掀起携带的麻布扣在身上。

    沙尘打在麻布上压得手臂生疼,马越几乎觉得这要这么死掉了。

    卫和离马越很近,看出马越的担心,大声在马越耳边喊道:“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耳边全是风沙声,有沙透过麻布被风吹到身上,衣服里、靴子里、耳朵里、鼻子里,马越根本听不到卫和在耳边说什么,听到的全是呼呼地风声,凭嘴型他觉得卫和是让他别怕,一会风沙就过去,所以马越朝卫和猛地点头。

    进入沙漠的时候卫和就说过,黑风沙天不用害怕,躲在骆驼身边盖上麻布等一段时间就过去了。马越当时牢牢记在心里,他两世为人从没见过沙漠,倒是前世在北京看过沙尘天。

    当时他以为那就是沙尘暴。

    当时的沙尘天跟这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风沙一起两米之外有什么根本不知道,整个天地陷入一片漆黑,更何况身处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中仿佛置身远古洪荒。孤独的封闭感简直要让人疯掉。

    没有人能说话,因为说话根本听不清楚。耳边只有狂风呼啸,和打在身上的风沙感觉最清楚。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一切都将被沙尘掩埋、吞噬。

    马越在失去希望的恐惧中度过了整整一天,或许是两天他并不清楚。等他的意识重新回到身体的时候沙尘已经停了,顶在身上的麻布足有五六十斤重。马越的力气不小,掀开麻布四周是一个个小沙包,露在外面的驼峰让他知道伙伴们还都存在。

    也有人已经不在了。卫发的父亲,那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羌族老头儿在沙子地下停止了呼吸。马越本想叫他起来,却发现老人脸上盖着麻布躺在骆驼围成的圈子外面,脑袋上的沙土足有半米高。

    失去希望的老人自己结果了自己的性命,把自己永远留在了这条要了他儿子性命的丝绸之路上。

    沙尘暴后的大漠四周完全变了方向,他们迷路了。

    东南西北完全一样,即便是方向感再强的人在沙尘暴后的大漠中也会迷失方向。他们凭着感觉一路向西。

    卫和很乐观,他说:“只要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总能走出去。”

    可实际情况不容许他那么乐观,第六天正午,商队里一半的水囊都空了,馕饼还够三顿。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商队就要断水断粮。

    第八天他们仍然没走出去,入眼的仍旧只有黑山、隔壁、荒漠。

    头上顶着大太阳,众人的嘴上都起了干皮儿也没人愿意动最后剩下的十几袋水。干粮已经没人吃了,干馕饼难以下咽,谁都知道一旦那些水喝完还没有走出去,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马越身体状态还好,除了很渴之外没有其他的,他的个子最小,消耗也最少。这种时候最难受的是马宗和关羽这两个九尺硬汉。两个人开始几天都走在队伍最前牵着骆驼,现在已经掉到偏后的位置同马越一起了。他们争斗作战是把好手,可这种时候因为他们身体素质超过常人太多,平日里所消耗的能量也要超过常人许多。食物水源跟得上的时候身体是他们的优势,现在这种情况就成了劣势。

    每天马越都盯着身边前后几头骆驼,他收集了六个空水囊。一看骆驼叉开腿就拿着水囊接着,他并不觉得在水喝完之前他们能走出沙漠。

    最先倒下的不是关羽和马宗,是始终顶在最前面牵骆驼引路的彭脱。连着几天滴水未进,再加上馕饼太谁都不愿吃,饶是彭脱走南闯北磨练出的钢铁意志也顶不住,“咚”地一声,还是倒下了。

    一帮大老爷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马越看着卫和在前面皱着眉头愣神一股火气就窜了出来,从头驼的驼峰上拽下一个装满清水的水囊拧开了就给彭脱嘴里灌。

    卫和急忙拦住马越,他说:“三郎等一下。”

    马越瞪着眼睛看着他手上却没停:“怎么,你就打算让彭大哥死在大幕里?”

    卫和一愣,急忙说道:“我怎么会看着彭脱死掉,现在就剩这么点水,问问大伙吧。”

    马越一扭头,就看到十几个汉子咽着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的水囊,这些人都快挺不住了。

    被这么多人盯着,马越不敢有一点动作,他知道这些人都快疯了。他怕他手一抖,这十几个汉子就会一拥而上。

    好在关羽与马宗提着刀走上前护在马越身边,马越这才定了心神接着给彭脱喂水。彭脱喝了快半袋水才悠悠转醒,只是身体已经疲惫到极限根本赶不了路。众人丢了一车货,把彭脱放在车上由骆驼拉着,这才继续赶路。

    对于彭脱而言,醒来时看到除了在天上喷着火毒的太阳,马越那张有些焦急的脸让他仿佛看到了大贤良师。

第十七章 同室操戈

    有了白日里水囊的刺激,当天晚上众人躲在骆驼旁睡觉时就出了事。

    商队里一个外号叫王老三的汉子渴疯了,半夜摸到带水囊的骆驼偷水喝吵醒了卫和。

    “王老三你把水囊放下!”

    这种时候多一滴水也许就能救活一条命,水绝对不能这么喝,卫和举着手弩朝着王老三喝道:“你再不放下老子射死你!”

    可惜,他高估了四天滴水未进的王老三的理智,此时的王老三不再是跟着他从河东奔波南北的家奴,而是在沙漠中渴疯了的带刀汉子,二人相距不过两步,喝水的王老三看到卫和举着弩对着他,一点儿不念旧情拔刀便斩。

    “啊!”

    夜晚的沙漠中划过一声尖叫。

    卫和半条胳膊被剁了下来,满地打滚。王老三被闻讯赶来的众人乱刀砍翻。

    饥渴让人类恢复了远古的兽性,王老三也是跟着卫和的老人了,卫和拿弩对着他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趁没人察觉放下水囊否则不好收场。

    渴疯了的王老三可不管那么多,行动之前他就想清楚了,就算是死在这个鬼地方他也要舒舒服服的死,在这沙漠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能有什么让他舒服的。只有水,四天以来他滴水未进,就算让他喝了水就死他也觉得值了。

    他值不值马越不知道,马越看着那些入沙漠前终日和王老三混迹在一起现在却带着快意砍死他的护卫只觉得浑身发冷。

    卫和的胳膊经过粗略的包扎命保住了,但如果五天之内他们还走不出去恐怕所有人都难逃一死。王老三死了,但他的死让商队还活着的人们气氛更古怪了。活着的人们都把刀放在自己可以随手摸到的地方,以防随时有人偷袭。

    王老三的死让他们意识到,如果再死几个人,他们剩下的水源就可以多顶两天。可不是嘛,如今商队还有十六囊水。一囊够三个人喝一天,如果商队只剩下五六个人他们不但能大口喝水还能吃馕饼。

    同商队现在的情况比起来,马越宁可再遇上五十个跨马扬刀的贼人。战斗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不是那么的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当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向你磨刀霍霍随时准备趁你不备挥刀斩下你的脑袋。

    饥饿、口渴、睡眠不足、沙漠中恐怖的昼夜温差,这些问题时刻折磨着他们。所有人都快要撑不住了,人们的眼神开始冒绿光。

    第十天他们仍旧没有走出沙漠,仍旧没有看到绿洲。周围仍旧是看不完的戈壁滩和无尽的沙子。

    争斗在两伙人之间展开,一边三个一边四个。没有波及到马越他们,马越身边有马宗关羽陈光,板车上的彭脱还有断了一只手的卫和六个人,大家都意识到人们开始发疯,他们六个人便聚在一起,成为商队中最强的一伙。

    卫和此时的大东家身份不好使了,这种情况如果不走出大漠永远不会改变。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人会在乎你是不是东家。如果不是有关羽马宗陈光这三个硬汉聚在一起,年少的马越断臂的卫和还有脱水的彭脱会是众人率先下手的目标。

    马越等人就看着七个人在无边沙漠中内斗起来,你挥刀斩下我的胳膊,我就用剑通透你的后心。人类的残忍与自私这一刻在马越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七个人分为两伙的争斗,最终活下来一个人,这人姓海,叫海通。此时的海通断了一条胳膊,肚皮被人用刀划开,剩下的一只手抱着自己流出的肠子。就这副如人间恶鬼的模样脸色却挂着笑容,他就这样笑着一瘸一拐朝马越他们走过来。

    “东家,给我水。他们都死了,我给咱们省了六个人的水啊!给我水!”

    说到最后他几乎咆哮起来,卫和没有说话。关羽等人也不言语,马越从自己的骆驼身上拽出一个水囊仍在海通面前扭头就走。

    海通已经疯了,是真真正正的疯了。他弯腰捡起水囊肠子就往下掉,一直掉在地上他都不管。张嘴咬掉塞子仰头就给自己喉咙里灌,他已经喝不出水喝驼尿的区别。他只知道这是水,他知道现在水能救命。

    可他不知道,水能救的是马越等人的性命,不是他的。他大口大口灌着,骚臭熏天的骆驼尿在他喉咙里转一圈最后流到从他肚子里掉出来的肠子里,再从断口流出来混着血液渗入沙地里。

    海通死了,只比那六个死去的人多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多喝几口骆驼尿。

    死在沙漠里没有人为他掩埋尸首,包括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精力再去埋掉这些疯了的人,反正一夜风沙也足够把他们埋到这大汉边疆沙漠的最深处。

    看着滚滚黄沙,马越的思绪开始飘远,他想知道古往今来究竟有多少人葬身在这黄沙之间,又有多少人最后没有从沙漠中活着走出去。多少人被这里的空旷逼疯,杀掉同伴或是被同伴杀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昨晚死掉一个,今天死了七个,那明天还会死人吗?还会死多少人呢?

    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答案一定比他所想象的数量还要多的多。

    卫和问:“你怎么真给海通水,你看不出来水也救不了他了吗?”

    马越本来看着天边出神,听他这么说扭头看着卫和说道:“我没给他水。““那你给他的是什么?”

    “骆驼尿。”

    听到是骆驼尿,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与骆驼朝夕相处这么久他们当然知道骆驼尿是什么味道,骚臭难耐,陈光听了就笑道:“三郎你太坏了,怎么拿骆驼尿亵玩将死之人。”

    马越本来脸上就没有笑容,听陈光一说他突然很烦躁。这种烦躁不是因为陈光,而是因为孤独,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相互调笑了。大漠带给人的并不仅仅只是饥渴,更可怕的是绝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绝望。

    “我没有玩他。”马越撇着嘴说道:“那些骆驼尿是我给自己留的。”

    他看着众人,轻声说:“等我快死了,我就把它都喝了。”

    ————————————————————————————愿逝者安息,受伤的朋友都好起来。

第十八章 祸不单行

    “兄长,我们还能走出去吗?”

    马宗珉珉干裂的嘴唇,漆黑的天空看不到一点光亮。

    他说:“能,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滚滚黄沙连到天边,行走在沙漠中的商旅们低垂着脑袋只是一味地向西走。头脑里没有其他的想法,生或死尽由天数。人们体内已经没有足够的盐分,仅仅从水中摄取根本不够身体消耗。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开始同自身抗争,眼睛大多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模糊,手脚被冻坏肿起老高。

    只要不死,就得继续走。

    第十五天,他们看到了绿色。

    起初人们都以为是幻觉,当他们真的走出荒漠时才发现他们真的走出来了。

    一旬沙漠之旅让商队大幅度减员,走出来的只有十七个人。商队中的账房、马夫、伯乐统统死在了路上。

    卫和出现了发烧、昏迷,彭脱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更让马越挂心的是,关羽的被蝎子蛰了,尽管身体状态还好但手臂已经红肿。侥幸活下来的人们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濒死边缘的极限。

    他们已经不是传统意义的商队了,剩下的人除了卫和这个商队大东家就剩下护卫了。没有识途的老人,他们注定无法抵达乌孙。

    买不了龟板没有办法给卫和二弟治病,这是一次没有意义的旅途。他们在沙暴中迷失了方向,后来他们以为的西不是西,是北。

    他们路过的第一个村庄全是黑发黑瞳的汉人。

    马越对关羽说:“看来,西域也有汉人居住的。”

    关羽说:“当然,西域十六国都在我大汉治下,当然有汉人居住。”

    马越忍着剧痛跑到村中问寻:“老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人摸着胡须笑道:“小郎刚从大幕中出来?这里是张掖属国治下村落,昭武县城就在东边三十里。”

    “多谢老先生,敢问老先生村中可有医匠?”

    “村里没有,你们恐怕要去县里找找了。”

    马越谢过老人回去把情况一说,就听彭脱拍着额头说道:“不好,我们在沙漠里兜圈子了。”

    他们在沙漠里兜了个圈子,从酒泉郡又走回了张掖郡。此时他们距离武威郡不过千里,也就是说如果马越想现在赶回家的话一路快马加鞭不出三天就能到达扶。根本来不及懊恼,此时当务之急是找到医师,否则不但卫和的性命难保,关羽所受蝎毒也在逐渐扩散。

    众人立即启程照着老者所指的方向一路直奔昭武县城。

    没有马匹代步,众人又身负冻疮难以快步行走,不过三十里路众人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快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城门紧闭他们根本进不去,只得露宿林中。

    关羽靠在树旁闭目养神,轻咬牙关。马越见他嘴唇干裂便递上水囊问道:“感觉怎么样?”

    关羽摇摇头轻声说道:“不太好,恐怕我是起不来了。”

    “让我看看。”说着马越就拉开关羽右手衣袖,“啊!”

    伤口所在的整条胳膊已经发黑化脓,关羽的胳膊本就粗得像大腿一般,此时肿起更是粗的吓人。

    关羽看到自己胳膊的惨象垂头一笑道:“这不算什么,你脚可好些了?”

    马越摇摇头道:“还是那个样子。”环顾四周,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出来一趟落得如此光景。本还想远赴西域买些稀罕物件儿,眼下别说西域了,就连阳关都没出就落得如此下场。”

    关羽说道:“三郎此言差矣,在我看来这一趟旅行对你而言是利大于弊的。”

    “此话怎讲?”

    “三郎我且问你,这一路以来你可有所得?”

    “所得?哈,我当然有所得!”说着马越扬起挂在腰间的手弩,说道:“劲弩一把,略有所得。”

    “我说的不是这个。”关羽大手轻拍在自己额头上,对马越十分无奈。

    马越笑的乐开了花,说道:“我知你意思,只是所得甚多一时无法说清。”

    关羽点头说道:“这便是游历的意义。”

    关羽说的不错,这一次游历让马越学到许多东西,增长的见识与阅历是爆发性的。先后经历凶险战斗,身边护卫接连战死。随后又入大漠见识断水断粮之后的人世百态,在数次绝望濒临死亡之际最终活着走出来。

    他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他知道这一次旅途的见闻已经足够改变他对于许多事情的看法了。

    半躺着的关羽撑着身子勉强坐起靠在骆驼旁边,中毒的他已经使不上太多力气,对马越说道:“你且与我说说,你学到最有用的是什么?”说着关羽朝他挑了一下眉毛,不着痕迹地指了指他腰间的手弩。

    马越被关羽的动作搞得摸不清头脑,还以为关羽要拿去把玩,便解下手弩连同箭囊一边递给关羽一边说道:“沙漠里不要靠太阳分辨方向。”

    关羽拉开弩弦放上一支弩矢,闻言笑道:“哈哈,否则就会兜圈子是么。今日我再教你一个道理。”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放松对周围的观察!”

    说着,关羽抬起手弩朝着密林中射了过去,同时口中大喝:“敌袭!”

    弩矢激射而出瞬间便至,密林中传出轻微的“噗嗤!”声被关羽的大喝所掩盖,但接着林中就传出一阵骚动。

    “被发现了,冲上去杀死他们货物就是我们的了!”

    “冲啊!”

    马越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被贼人盯上了,急忙朝旁边喊道:“兄长,有贼人!”

    马宗并未和二人在一起,而是在几步之外与彭脱一起照看昏迷的卫和,先前听到关羽的暴喝他就在心中暗道不好,随后便见到密林中窜出一帮手持兵刃的歹徒。见此情景他急忙拔出腰间佩刀准备迎敌。

    商队还有十四个人,但都被冻疮折磨。众人在心里都明白,这一战如果运气不好恐怕就是今生最后一次拿剑了。

    贼人冲至近前马越来不及多想抽出腰间钢刀就对了上去,自己这边关羽中毒根本没有力气战斗,彭脱状态也不好肯定不复勇猛,卫和昏迷不醒可以算成个死人了。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有遇打头风,祸不单行。

第十九章 绝境之战

    在之前,如果问马越人生中遇见什么事最倒霉,马越一定会说是在沙漠中发现水没带够。而现在,如果有人问马越一样的问题,马越一定会说:四个握着刀剑的流匪朝你冲过来,你却只有十二岁。

    关羽曾说过,刀不出鞘就是一块废铁。马越这把刀在身上揣了一个多月一直都是一块废铁,有关羽马宗在身旁根本不需要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与人搏斗。然而人在这世上行走,食物的发展规律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关羽身中蝎毒现在恐怕连挥刀的力气都没了,马宗和陈光又在十步开外护着脱水的彭脱与昏迷的卫和远水不解近渴。

    至于其他人,马越根本就没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几个全身冻疮的老兵结成盾阵依靠着车辆做着防备根本没有过来救援的意思。这一战,马越打头阵。

    北方的夜晚白毛风卷着枯黄的叶片在林间肆虐,一个提着青铜钺的羌人汉子带着十余个穿着破旧皮袄手握刀剑木棒的兄弟从部落逃出劫掠千里,终于站到了马越的对面。羌人汉子原属羌族一个小部落全无羌的一支,部落随着草场迁徙。去年冬天护羌校尉冷征抽走了部落十之五六的青壮拿去加入汉朝的军队打先零羌,去了三百人只回来了二十六了。没有男人他们守不住草场,部落招来兵祸男人被杀光女人被抢走,只有他带着六十几个兄弟逃了出来。

    逃亡路上饿死了几个兄弟,饥寒交迫的他们抢了一个汉人村落,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一路有什么抢什么,见什么杀什么,带出来的兄弟也都死的差不多只有这十几个人了。卫和的商队被他盯上已经有几个时辰了,十几个老弱带着四十头骆驼几大车的货,是头肥羊。杀光这些人抢到了货自己这些人就能多活一些日子,抢不到就算不在今天被杀死也会在几天之后饿死冻死。

    他已经想好了,抢了这支肥的流油的商队换了银钱就足够他们买上百头牛羊在大汉边疆找片水草重建部落,过上几十年又是几百人的小部落。

    “弟兄们跟我冲!”

    羌人汉子们带着示威的怒吼冲锋勇猛,可模样儿实在寒酸的可怜,汉子们露出的指节冻得比马越都厉害,裂开皮肤渗出的鲜血冻成冰渣黏在手上却还牢牢抓紧自己简陋的兵器。提着木棍却像下山猛虎,他们是一群真正无牵无挂的亡命之徒。

    马越已经再无依靠,只有掌中四尺长刀。两千五百年的儒家文化将他的性子磨地太温润太和善,上古先民茹毛饮血与天争命的凶悍早就被丢到脑后。一直以来能不与人争斗就不与人争斗的他在今天终于再无退路,环首直刀在他手中闪着冷芒,流贼冲锋他首当其冲。

    敌我双方都明白,这一战谁后退一步,谁就一无所有。所以谁都没有退路。

    马越是想后退的,他迟迟不敢冲锋。他从未直面贼人与其搏斗,一直以来躲在自家兄长和关羽身后无论怯战或放冷箭,他始终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尽管一再告诫自家不可退、不可躲,可看着五大三粗的羌人汉子提着比自己还高的青铜钺朝自己劈过来两股打颤根本后退不得。

    大钺劈来马越只得抬刀上挡,马越的身负巨力还是同他的年龄相比,危急之下身体爆发出百斤力量仍旧不足挡下正当壮年的羌人汉子亡命一击。

    不过一斧,马越双手并未愈合的冻伤统统开裂,人也被崩得快要跪在地下。羌人汉子持钺猛然下压,狞笑道:“娃娃,给我死来。”

    马越的刀是马腾花了重金打造的二十炼良刀,在这一击之下还是崩了口子。刀是好刀,用来劈砍一定无往不利,可用来格挡,尤其是挡斧钺这种重兵器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也就是羌人汉子轻视了马越这一下,给了马越生的机会。感到刀上传来力气加大的马越脑中一片空白,顺势左手一矮斧钺顺着便砸到地下,砸碎了冻硬的土地。羌人汉子全身力气都使在斧钺上,滚身一撞就已经撞在羌人汉子近前。

    “关大哥,现在由我来保护你!”

    寒光一闪而没,铁刀砍进羌人汉子肋下。健壮如牛的汉子眼中光华流逝,他早知道自己走上这么一条不归之路最后结局一定会是死无葬身之地。但他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被如此一个少年重创。

    刀斩在骨头上,原本平滑的切口在撕扯下向两旁翻开。马越想要扯出长刀却做不到,狭长的刀锋卡在骨头上,拔不出来了。

    持着木棍的羌人满面凶恶,棍子夹着风雷之势砸在马越额头。撒了长刀的马越手中再无锐器,抓住木棍将羌人拽过来一拳打在面门上,鼻血横流。头蒙了马越却更加凶狠,受了伤的马越不再理智不再温和,自然也不再畏惧。

    一柄青铜剑刺在左臂,右臂便抡圆了拳头敲在对方太阳穴上。背后一刀劈过来,窝心脚用尽力气踹回去。即使自己被反震力气冲倒在地也在所不惜。

    三层麻衣和兽皮袄救了他的性命,但护不了他的皮肤,锋利的刀口夹着铜毒皮开肉绽。一名流匪站在马越面前看着倒地的少年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长刀劈下。

    一支弩矢擦着马越脸庞飞过,钻进流匪的眉心,狞笑戛然而止。

    关羽尽管中毒已经无力拔刀,手弩在他手中发挥的效力更大。快速而熟练地上箭,接着又是一箭射出去。

    此时马宗已经砍翻了围攻他们的几个流匪,顾不得查看身上的伤口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马越身前挡开敌人长刀,双手持着缳首刀自上而下将一流匪斜斩劈成两半。虎视敌人他问道:“三郎退下!”

    此时的马越状态非常不好,因为众多伤口他感受到力量正从他的体内快速流失。此时马越的身上已经有七道伤口。后背两道与胸口一刀刀伤因为有皮袄护着入肉不深,比较严重的左臂被利刃捅了个通透,右肩膀被刀劈出一个豁口直到琵琶骨鲜红的血液正从中流出,看上去极为可怖。

    最可怕的是左脸被刀划出一道两寸伤口,只是划伤并未伤及颅骨但经过左眼。

    听到马宗的声音,马越才从拼命的状态中走出来就感到头脑一阵眩晕。回头看了一眼倚着参天巨木面色惨白的关羽,眼睛被鲜血渗入只能看到黑红色的人影。

    “还是…太弱…”

    呢喃着这一句话,马越终于倒在地上。

第二十章 公明文远

    东汉末年,是一个呼唤英雄拔剑而起立不世之功的时代,而这个时代并不缺少英雄。侠义精神经过春秋秦汉的历史跌宕到了东汉末年仍旧存在,只是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这个时代的英雄不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在接下来的天下是属于那些拥有侠义之心欲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的将军们。

    同卫和等人前往西域所遭遇的艰难困苦相比,马玩与商队同行一路上并不缺少欢乐。尽管也有露宿山林同野兽共舞,经历几次匪徒劫道却均是有惊无险。马玩凭着见多识广的阅历与健谈的性格很快同商队上下打成一片,最终商队首领竟为护马玩这个小兄弟周全特意改道河东,到了河东解县城外才与马玩分别。

    站在解县城门口,左携弯刀腰插竹笛的马玩一手环胸一手摸着自己长出青茬的胡须眯起狭长的双眼笑看这座城高三丈的小城。

    这一路走来纵然有惊无险但其中辛苦也不在少数,此时终于抵达目的地马玩心中自然轻松不少,直奔西街寻一个张姓老人。

    他是个苦命人,少时双亲死于大火之后便Lang迹天涯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这也就养成了他后来极为贪吃,好吃的毛病。不然他也不至于少年时在田地间见到蔷薇开得艳丽便将花朵都拽下装了满满一行囊,走一路吃一路。这些年来游走凉州各地好人坏人见识不少他早忘得干净,唯一只有熹平二年氐人部落里吃过的臭猪,四年流Lang到武都羌部落里的馍馍手抓肉,还有五年鲜卑寇边战场上庞德抓鲜卑猎狗烤来的香味让他念念不忘,铭记于心。

    他还记得关羽曾经说道“西街张老爷子做得绿豆饼最为美味。”

    能买到美味吃食,顺便问道杨奉位置,何乐而不为。

    手里拿着五个大钱换来的三个豆饼,老人笑着给马玩装了三个绿豆饼又从壶里舀出一碗水递给马玩说道:“后生,这豆饼好吃要喝些水,不然会噎到的。”

    马玩接过水瓢,笑着问道:“多谢老伯,我打听个事情,这解县有个叫杨奉的人是么?”

    老人抬头深深看了马玩一眼才说道:“你找虎头啊,到东街杨氏武馆寻他便是。”

    “杨氏武馆么,多谢老伯,家乡朋友托我送个信儿给他。”把碗还给老人马玩转身就走,走两步他才回头说道:“老伯再见,您家豆饼很好吃,我家哥哥念叨了好几年了。”

    杨奉在解县,或者说河东确实有很大声望。因为穷苦人家出身他经常帮助乡邻况且习武多年,为人仗义豪爽总为人出头。郡里穷苦人家出身的少年多愿与他为伴,非常尊敬他。

    马玩到陈氏武馆时略一打听就找到杨奉,说明来意后静静地席地而坐自包裹里拿出一个豆饼慢慢咀嚼着等杨奉把信看完。

    马玩贪吃,可现在好吃的豆饼在手他却舍不得吃了。他没什么钱,吃喝都要自己照顾,还有回去给兄弟们带上几斛酒就能把他的家底榨干。

    关羽的信不长,杨奉合上竹简一看马玩,笑了。杨奉确实不愧被张老伯叫虎头,杨奉脑袋很大,一双虎目囧囧有神。

    “张老伯家的豆饼?”

    “唔…是啊。”

    “俺跟长生都是从小吃这个吃大的,长生跟你说的吧。”

    “长生?你说关大哥吧,是他跟我说的,真不错,绿豆味很浓。”

    “长生到哪儿都是大哥,他都不曾低头唤俺一声大哥。”

    “我也不知道,三郎总那么叫,我就跟着三郎叫了。”

    “不远千里来送封信,云长交了好兄弟啊,你怎么认识云长的?”

    “我跟几个袍泽去马大兄家做客,三郎带着兄长过来拔刀把一个袍泽扎了,他哥哥踹了三郎一脚,被关大哥揍了一顿。”

    “又是三郎?三郎为什么扎你袍泽。”

    “三郎是马大兄家老三,十二岁。关大哥被官差扣了他救了关大哥。庞大哥炖了他家的狗。”

    “三郎真小气,不过十二岁就敢扎人长大了也了不得。救了云长就是俺兄弟,以后有事俺给他挡着。”

    “那狗是三郎救命恩人,我们事先不知道。”

    “这样倒还说得过去,那你们和云长关系都很好咯?”

    马越吃完了豆饼,起身摇摇头道:“我就跟关大哥说过几句话,觉得他是英雄,就跑这么一趟,还是三郎跟关大哥关系好…”

    正说着,马玩起身抖抖漏到身上的豆饼渣,笑道:“信也送了,饼也吃了。我要回凉州马大兄家过年了。”

    杨奉一听就站了起来,拉住要走的马玩说道:“兄弟先别走,这信不是给我的,是云长的家书,他要我把家人送到凉州,这两日先在我家住下,到时一起走。俺们先去告诉弟妹去”

    说罢,杨奉便把着马玩的胳膊,身后跟着几个兄弟朝关羽家走过去。

    同一时间,解县关羽家。

    屋子不小但很空荡,连梳妆台都没有。只有墙上挂着几幅署名关审的字和一部脚踏织机,榻上放着裁剪到一半的小人儿衣服。关羽发妻胡氏身着素衫披着棉袄一头青丝随意拢在脑后,在屋外熬着一锅粟米粥,五岁半的关平正穿着旧袄蹲在院子里逗一只大公鸡。

    突然有叩门声,随之而来的是青年爽朗的笑声。

    “嫂嫂,俺和文远来啦。”

    胡氏用纤细的手指拢了耳畔的头发,忙走去开门。手掌上满是庄稼汉子才有的厚茧,这些年家里没个男人操持,再多人照顾终究是受了苦。

    开门便闪进来两个八尺男儿,一人面目方正威武雄壮,将身上穿的郡中小吏的常服撑得鼓鼓囊囊,手里提着两只公鸡,一进来便把放在灶旁,搓着双手在锅边深深嗅了一口蒸汽,对胡氏说道:“嫂嫂煮的粥真香啊,俺这刚买来两只拔过毛的鸡子,正好熬上一锅鸡汤给嫂嫂和平儿补补身子。”

    胡氏连忙摆手挡住青年急说道:“公明你们来就来了,就不要带东西了嘛。我们娘儿俩日子还过得去,你才有多少月钱这两日一只鸡五日半片猪哪里禁受的住,快存钱娶个美媳妇吧。到时候嫂嫂帮她梳妆。”

    被唤作公明的青年闻言一笑:“哈哈,嫂嫂说笑了,俺徐公明一身戛然平日里买些东西还有余钱请文远喝酒呢,日子潇洒自在嫂嫂不需担心。”

    旁边的青年眉目英武身上披着灰**裘也说道:“嫂嫂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三家祖上数代的交情,若非辽这三年为父亲守孝一定每月来一次河东。”

    青年胳膊夹着一件黄色小人棉袄,说着便拿过去一把抱住关平在脸色亲了一口道:“哎哟,三年没见平儿还记得叔父吗?长得真是眉眼越来越像关大哥了。来,叔父给你买了棉衣咱们去试试合不合身。”说着便抱着关平走进屋里…

第二十一章 千里护送

    张辽在屋里给关平穿着新棉袄,徐晃在外面帮着胡氏烧火熬粥。

    胡氏看高壮的徐晃蹲在灶台旁边拿根树枝挑弄着火炭,唯恐徐晃吏服抹上炭灰连忙抢过树枝说道:“公明啊,你八尺男儿是要做大事的人,快进屋喝点水去,这些事情妾身做得来。”

    徐晃见树枝被胡氏抢走便又拿起大勺在锅里舀着拌粥。

    “嫂嫂这天寒地冻的您快屋里歇着去吧,家里冷锅冷灶都是俺自己煮的,这不难,没事。”

    就在这时,木门再次被叩响。

    “弟妹快开门,今年咱们要去凉州过年喽。”

    一屋子人都被这一句搞得摸不到头脑,胡氏开门见是杨奉带了个小兄弟便迎了进来说道:“虎头哥快进来。”

    “哟,公明也在啊。”

    正在灶旁收拾的徐晃抬头见是杨奉便笑道:“虎头哥来了。”

    张辽听到有人叩门便从屋里探出头来,见是杨奉立刻皱起眉头破口骂道:“杨虎子你给我滚蛋,要不是你关大哥也不至于亡命天涯!现在还在这扯什么凉州过年,你再给我说一遍。”

    若是这河东郡人甭管是谁这么指着鼻子骂杨奉肯定是不行的,杨奉长着虎头他的脾气也跟山里老虎一般。可这人若是张辽的话还要两说。当年关羽为杨奉杀官逃离故土之后远在雁门的张辽收到消息便一人一骑赶来河东,二话没说就给杨奉连着一帮小兄弟全揍了一顿。

    那年张辽揍杨奉的模样像极了关羽为了马越揍庞柔的情景,打的杨奉在关家院子里上蹿下跳。若非徐晃拼尽全力拦住张辽,杨奉现在能不能站在这里说话还是两说,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奉,那一次被张辽揍的没脾气。

    胡氏对张辽说道:“文远你别这么跟杨大哥说话,这些年若没你们兄弟仨的扶持我们娘儿俩的日子还不知要辛苦到什么光景。你就别怨你杨大哥了,说话和气些。长生亡命天涯那都是命……怨不得杨大哥。”

    张辽嘟囔一句:“谁跟他兄弟…”

    “嘿。”杨奉干笑两声说道:“文远我知你这么多年一直怨我,不过这次你可真怨不得我。关家弟妹,咱们真得去凉州过年了,公明文远你们去不去?”

    张辽是见到杨奉就没法说好话,没好气道:“你爱去凉州你去,那不毛之地我可不去,你也别拉着嫂嫂去!”

    杨奉笑道:“你真不去?”

    张辽怒道:“凉州苦寒难耐,教我去凉州宁可赤膊在县城跑一圈来的凉快!”

    杨奉哈哈大笑,接着从怀里掏出竹简一抖,拿正了一字一顿念道:“见信如吾,一别多年不知家中妻儿兄弟可好?关某欲定居扶风,望杨兄告知公明文远护吾妻儿前来…”

    杨奉正读着舒服,胡氏与徐晃都仔细听着,张辽甩狼裘落地扯开衣襟便赤膊跑出院门。

    “我张文远从小就不怕冷!”

    “哈哈哈哈。”

    张辽如此众人都捧腹大笑,笑过之后徐晃拽着杨奉问道:“虎头哥,关大哥真在凉州?”

    一旁胡氏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手放在哪里也觉得不是,关羽一走就是五年没了音信胡氏不止一次想过关羽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如今突然得了关羽消息她心情五味陈杂。

    上千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之情,与上千个日日夜夜的闺中怨气。

    杨奉认真地点头,对胡氏说道:“弟妹不信可以问这位马玩兄弟,信就是他送来的。”

    胡氏这才看到杨奉后边站着的马玩,急忙说道:“多谢郎君千里送信,长生…长生他还好吗?”

    马玩急忙说道:“嫂嫂不必忧心,关大哥在凉州挺好的,村里人家都很尊敬他。”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沉吟一会儿胡氏才反应过来,急忙请几人进屋里坐,可到了屋里才反应过来屋里榻上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地方。

    众人没有在关羽家多待,马玩就随杨奉到酒肆吃些东西,一起的还有徐晃和刚在县城里跑了一圈的张辽,他们来商议前往西凉的路线。这几人没一个到过西凉,聊了几句便开始心疼关羽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还有对凉州的不安。凉州那地方在中原人看来就是没有治安的蛮夷之地。全是道听途说,中原人真正到过西凉的多数都是犯了罪被发配戍边,否则谁会前往那儿去。

    好端端的,中原人哪个想去凉州那个鬼地方呆着呢?

    杨奉也不想前往凉州,但关羽一封家书过来他没有任何的理由留在河东享乐。凉州再苦再寒再乱再难过,比不上当年关羽因他杀人获罪数年流亡的委屈。

    三人说的起劲,马玩的脸越来越黑。

    他娘的,蛮夷之地蛮夷之地,老子长得像个刚从大山里蹦出来的野人吗?马玩现在很想跳起来对着这仨河东汉子撅起屁股,告诉他们别害怕,老子没有尾巴。

    余光马玩面无表情听着众人说话这才急忙打断众人道:“凉州多烈马,过去没准还能让你们一人骑上一匹良马呢,是吧马兄弟。”

    马玩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哎,诸位不必太多担心,凉州确实比这边差上一些,却也还是活得下去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在他们大肆议论凉州有多苦的时候,在座就还这么一位生长在北西凉的汉子呢。这下子都很不好意思,不再言语。

    杨奉见冷场了便又问道:“马兄弟,从河东到凉州扶风要途径千里,几日可到?”

    马玩道:“我随商队过来一路用了月余光景,若骑快马驾轻车则需二十日,路途遥远倒是其次,司隶的关口太多,会耽搁些时间。”

    徐晃一听才十日就乐了,“诶,文远你听到没,关大哥离咱就二十日路程,俺一直以为他离咱有万里之遥呢。”

    张辽点头并未多说心中却也讶异,看着马玩脖颈露出的一点烧伤疤痕,他皱眉问道:“关大哥…这些年过得好吗?”

    马玩摇头道:“不太好,他今年夏天才到的彰山村,据说是以兽皮商人的身份到三郎家收皮子才搭上的关系,关大哥没跟我们讲过他从前的经历,但给三郎说过。喝酒时三郎透露过只言片语,关大哥四处流Lang的几年做过走卒贩夫看家护院周转各地,生活挺艰难。”

    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总喝北地烈酒的马玩对中原美酒不太习惯。尽管香醇回味无穷却少了入口那一下如小刀削喉的感觉。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过苦尽甘来,关大哥现在同马家兄弟交好,尤其是和三郎简直是一个人。这次妻儿过去应该就在陇县落户了。”

    杨奉一听落户便皱起眉头说道:“云长如今在河东仍旧被通缉,他能在凉州落户吗?”

    “在河东当然不行。”马玩一挥手:“但在陇县行,三郎找人把朝廷传到陇县的案子烧了。关大哥在陇县是白身,到时重新上个户籍就行。”

    杨奉拍手道:“这三郎真好本事。”

    徐晃与张辽根本不知三郎是何人,徐晃便问道:“马兄弟,这三郎是什么人?”

    马玩一笑,抽出腰间长笛指着西边道:“三郎在家中排老三,今年刚十二。马家两个哥哥都是我等袍泽,带着我们斩敌建功勋很得人心。三郎年岁比我们都小但很懂事,我们去北疆应征家里嫂嫂都靠他照顾,他提着斧头进山劈柴遇了狼就把狼宰了带回家。也就是这狼的皮子让他认识了关大哥。”

    张辽拿胳膊肘顶顶杨奉道:“杨虎子,你十二岁时候宰得了狼么?”

    杨奉正听得入神,要说道关羽了突然被张辽顶了一肘子没好气道:“我不能那你就能了?”

    张辽本来想看杨奉笑话,听他这么一说之后一琢磨小声说道:“我十二那会就算搏得了狼也得半死。”

    马玩乐了,他喜欢半死这个词儿。说道:“三郎也差不多,关大哥去家里那会他正瘫着呢给家里躺了一个月。关大哥说买皮子可狼皮的钱不够说取了钱再来买,三郎眼儿都不眨就让他把皮子拿走,卖了钱回来给他。关大哥再来的时候就是被官差押着来还皮子,三郎就出钱给保下来了。后来关大哥就在家里没事教教三郎武艺骑术,在彰山村定了下来。中秋给家里写了封信让马大兄找人送来,我看关大哥对三郎多有照顾,就接来送信了。”

    这个时代,不同地方的人往来是比较困难的,交通不够发达一州之间交流都不方便,更别说凉州与司隶路遥千里,所以也就养成了人们认识别的地方的新朋友都喜欢拉着聊聊天,聊一些不同地方的见闻。

    几人就这么喝着酒,交流着相互之间的见闻就到了夜里,张辽徐晃去了徐晃家里休息,马玩则跟着杨奉去了他家休息。第二日醒了杨奉去借马找人,马玩徐晃帮着胡氏收拾家里物件儿,张辽策马回安邑同父母告别,几人里也就他还双亲健在了。

    马玩来到河东的第三日,众人启程。关羽家里没什么东西要拿的,除了几幅祖上的字画剩下的就都是衣服什么的,一个木箱整个家就装在里面了。杨奉借来四匹劣马一架马车,一行七人便离开了解县踏上前往凉州的路。

    当然,马玩没有忘记去张伯那里买了十几块绿豆饼。众人一路快马轻车,张辽带着狼裘下系着三柄精铁汉剑。徐晃马上挎着一柄短斧。杨奉将珍爱的二十炼长刀用麻绳绑的严实系在背后。而马玩背了一包裹关羽念念不忘的绿豆饼,带着关羽魂牵梦绕的妻儿,吹着一首自己编的古怪调子就这么回了凉州。

    这个时代从不缺少英雄与侠义精神,个人英雄主义强大到几乎疯狂。如马玩这般只因钦佩便可跃马千里送一卷家书。如杨奉因数年前的一段恩怨看到熟悉的字体便乐的千里护送。这是最美好的时代,就像那田间盛开的蔷薇花,让人难以把持欲望尽数摘下兑上四两老酒便可咽下整个夏天。

第二十二章 兄弟和睦

    马越是被关羽和马宗放在马车里送回来的,卫和骑着骏马与彭脱在最前面,出发时四五十人回来却只有九个人而且各个带伤,卫和少了一条胳膊,彭脱腿上被扎了一剑,马宗胸口被砍了一刀,关羽胳膊上绑着麻布。伤最重的就是马越,身上十二处伤口当时已经成了血人,卫和贱卖了货物重金在属国请来御医才保住性命。

    老御医虽说马越伤了眼但不一定瞎,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就是马越不但伤了眼睛还有可能瞎。一路上马越都把自己藏在车里脑袋上白绸缠了好几层包住半个脑袋,只露出右眼在外面。他怕被光照再伤到眼睛。

    至少现在他的右眼还能看清一切,能保住性命与四肢完全对他而言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归结根本自己受这么重的伤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卫和胳膊还好的时候意气风发的要从战利品中送他一件皮甲,他嫌弃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不愿穿在身上没有要。如今吃了大亏,身上好几道伤口都足以致命,昏迷了数天才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这真是给他长够了教训,死亡面前,你的尊严洁癖不值一提。

    九人回到彰山村时,马腾带着村里青壮给他起的房子都快好了。马腾正站在木质房顶上抹着油蜡,木屋的房顶糊着一层泥浆马腾要赶在凝土变成冻土之前抹好油蜡否则下点雨雪房顶就会漏水。马超和马休在院子里扎栅栏,筑屋大体已经准备收尾,马腾也没再麻烦村人,一家三口数九天里忙的满头大汗。

    马超干活不认真总被马腾骂,卫和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商队进村子马超第一眼就看到了,扭头朝房上埋头干活的马腾喊道:“阿爹,小叔的商队回来啦!”

    马腾一看可不是嘛,一行八匹马一架车最前边可不就是卫和还有老二。马腾从房上看得最清楚,抹了一把脸从房上跳下来便大步向商队走过去。

    “哈哈,你们可算回来了,关兄你房子我都给你盖好…三郎,三郎呢?老二我怎么不见三郎?”

    马宗正不知道如何面对大哥,三弟受伤那么重没准还会瞎了。走之前他信誓旦旦说要保护三弟跟家人道了别,回来的时候老三被人砍得半死还破了相瞎了眼,让他怎么和大哥交代,看着向自己询问三弟的马腾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翻身下马双膝跪在地上给马腾磕头道:“大兄…我没能保护好三弟。”

    马腾一看这情况心一下子停了跳,难道…

    “不!”马腾压着从喉咙深处一声低吼接着便拽着翻身下马的关羽衣服问道:“关兄你告诉我三郎没事,快告诉我三郎没事!”

    关羽心中对马家兄弟都有愧疚,他们离开的时候马腾还把着他的胳膊将三郎托付给他。如今马越带着满身伤口回来了,难道说马腾所托非人?

    关羽对马腾一辑到地,道:“马兄,关某于心有愧…”

    这一下子马腾脑袋就觉得要炸开了,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问道:“三郎…出事了?”

    不等关羽点头跪在地上的马宗急忙爬起挡在关羽身前拦道:“大哥,此时不怪关兄!”

    马腾不愿于关羽动手,不是怕关羽的武力,而是觉得不合道义。马宗这么一拦就让马腾有个撒气的地方,抬手沙包大的拳头青筋暴露一拳头闷在马宗脸上,直打得马宗腾空离地,跟着就是一脚踹出去。

    马宗倒在一片尘土飞扬中挣扎爬起,马腾指着马宗怒骂道:“临行前我记得你说你是去护着老三,现在怎么你自己回来了!”

    马越在马车里手按车辕很久,骨节发白都不肯撒手。他猛地先开车帘冬日暖阳刺得右眼生疼,他眯着眼睛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大哥住手,我在这。”

    暴怒的马腾瞬间熄火,扭头看到车辕上站立的马越他惊呆了,脸上的暴怒还未褪去便生出笑脸道:“三郎你回来怎么不出声让大哥好生担心,回来就好回来就…三郎你脸怎么了?”

    马越脸上表情不太自然:“受了点伤,没事大哥…诶,你这是给关大哥起好了房子么?”

    一提到房子马腾非常自豪:“怎么样,你们一来一回房子就起好了,就在咱家旁边不生分。独门独院到时候嫂嫂和侄子来了也方便。”马腾可不傻,马越这么一说他就知道马越脸上肯定不是小伤,走过来伸手要仔细看看伤口被马越伸手挡下了。

    “医匠说要三个月再拆,见不得光。大哥咱先回家吧。关大哥先把二哥扶起来。”

    关羽“诺”了一身便过去扶起马宗,马宗脸上带着乌青直吸冷气。马腾的一脚踹实了胸口,他用衣服挡住了伤口崩开在衣服上渗出点点血迹,不想让马腾看到。

    关羽知道,这其实是马腾对自己和马宗二人的怨气,全发在马宗身上了。

    “大哥,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平时你不总跟二哥说以德服人不要总以暴制暴么?二哥身上还有伤呢。”

    马腾刚才也是急火攻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时看马越还活着他的怒火也退了下去,搀着马宗另外一边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问道:“二郎你怎么样,大兄还以为三郎不在了…”

    马宗闻言脸上又挂起无所谓的笑容,朝马越笑道:“三郎你这是干嘛,我俩从小打到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没啥,诶大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刚练武那会,咱俩拆招你总拆我,我一心急给你踢到墙上磕破了头。”

    马腾一笑说道:“当然记得,那会还在城里住呢,阿爹拿剑鞘满城抽你。最后我头上包着就像三郎现在这模样,你撅着屁股俩月没下床。”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忘。可惜那会没老三,不然当时还能给我端个茶倒个水啥的。”

    马越在旁边走着也笑:“那二哥我现在这模样是不是该你给我端茶倒水啦?”

    “我给你端……大哥这一脚我又能躺俩月,还是让大哥给咱俩端茶吧。”

    “哈哈哈。”

第二十三章 北地豪杰

    卫和离开了,一起走的还有彭脱与陈光。这个土生土长的陇县人经历这次旅程不但没有升起敬畏之心,更下定决心要去中原看一看。马越本来想把卫和留在彰山村隐姓埋名,他还是怕卫和的兄弟再请人刺杀他。

    临行前,马越说:“卫大哥要不你别走了。”

    卫和坐在马上单手抓着缰绳笑道:“放心吧,我想清楚了。没事的。”

    卫和还是走了,固执的他义无返顾要回家见上父亲一面。六匹骏马在乡间小路上荡起大片扬尘。

    彰山村又回到了从前平静的时光,家家户户墙上挂出腊肉,年味越来越足。马家每日门庭若市,相邻人家凡是同马家熟识的都来家中探望受伤的马越。朋友多了应酬少不了,当然,这里的应酬多是朋友来家中做客由马腾招待。

    马宗和马越都卧在榻上,马宗的伤口被马腾踹裂了,晚上疼的这个九尺汉子直哼哼,有时候疼醒了就见马越在看他,他就忍着疼咧嘴一笑,问:“三郎,你眼睛还疼不?”

    一年之内,这已经是马越第二次负伤在床,这一次所受的伤远比搏狼要重的多。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马越的身体也比当时强上不少,况且身上的刀伤剑孔都并未伤筋动骨,在一月之内便好个通透。只有脸上仍旧带着包扎。医匠说他的眼睛至少要过了正月才能见光。这些日子只有在屋里不点油灯的时候马越才敢拆开让脸上透透气。视力恢复的还不错,能看清但眼前总蒙着一层淡淡的红光,左眼瞳孔变红了。眼睛保住了,但终究是破相了。一道两寸半的疤痕划过左眼,这会伴随他一生。

    在他跟商队出到伤好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多出了一个羊圈,里面放养着四十多头猪羊。这些猪羊是前些日子附近羌人部落首领程银差人送来的。马腾朋友比从前更多了,马越也跟着认识了几个不错的兄长。

    这些人在后世多是名留青史的人物,如精通投射暗器之术的天水人候选。这段日就都住在马家,隔三差五地传授马越一些投射之术。

    一脸大胡子的羌人酋长程银,他的部落与彰山村只隔着一座山,是个有上千牛羊数百骏马的小部落,为人豪爽仗义时常馈赠家里一些牛羊,他亲手做的烤羊更是一绝。

    甚至还有纵横武威的马贼首领李谌也是马腾的座上客,前些日子马越养伤的时候曾带着几名心腹在马家住过一段,听说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

    这些人里面有好有坏,为人品性有高有低,马腾来者不拒。马越则只是选择XJ往一些,如那马匪头子李谌,马越就选择敬而远之。这家伙在他眼中是一等一的坏人,劫掠商队欺压良善什么事情他都做得出来,只有有人给他金子就算让他纵兵屠村他也不会犹豫。有意思的是这人也做过一点好事,在他的地盘里居然养着上百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从他的支言片语里马越了解到他就是个孤儿,因此对于孤儿格外关心。

    这让马越由衷的发出鄙夷,他的所作所为就毁掉了无数个原本和平的家庭,在凉州造就了大批的孤儿。但说到底,李谌这个人还不是个疯狗,对于马越这个小孩儿对他的耻笑只是一笑而过,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你不懂。’不管怎样,这些人无论好坏都称得上豪杰二字,他们隔三差五的来家里做客,马越听着他们之间互相谈天也能长些见识。像羌胡部落在北地的生活状态,各地豪强势力等等。在其中他最感兴趣的莫过于董卓这个名字,小时候读过连环画版三国演义的人一定对那个戴着皇冠的大胖子形象非常熟悉。

    如今是大汉熹平五年,董卓还远远不是未来那个纵兵皇城祸乱天下的相国。此时的他以边地微官之子的身份当上广武令,还领了西域戍己校尉。豪爽大方作战勇猛,如果说‘凉州三明’是董卓这一代人的偶像,那么董卓就是他下面这一代人所崇拜的对象。

    他凭借自身的能力成为凉州的一大豪强,势力几乎就是马家扩大百倍的强大。马腾交好的是落魄豪杰郡中小吏要不羌胡小首领。而董卓的座上宾客就高了数个层次,有边地高级军官,羌胡酋帅。就连在马越看来势力很大,坐拥千人部落的程银都以见过董卓几面为荣,董卓如今在凉州的威望如日中天。

    但这些仍旧未能改变董卓在马越心中的地位。早些年他任兵马掾的时候手下士卒就做过杀良冒功这种事情,他不知道也有情可原,但事后他知道了也并未责罚属下。反而继续拿着那些死于非命的无故冤魂做他上位的垫脚石。

    这种人说他是个枭雄都是夸他了,但不管怎么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每个人的抱负与理想都不尽相同,马越可以在心中对其加以职责,却也没有权力让别人不要对其崇拜。

    凉州是病态的,仿佛一片被诅咒的土地。在这里只有马儿长得高大健壮,有资格享用丰腴的马草。而凉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儿。通通命薄如纸,眨眼间就会死于非命。

    所以凉州人做什么都格外用力,与生俱来就有一种生死壮烈的豪情。这个地方的出生的男人一生几乎都是相同的,四五岁开始习武终日与刀剑马匹为伴。十几岁放牧养家,也许二十几岁死在边疆与外族作战的战场上变成寄往家中的一串大钱,或许三十几岁死在被盗匪攻破的村庄中变成大火中的一块焦炭,或许是在四十岁的寒冬雪夜迎来一场朔风在清晨变成一个冻硬的冰块儿。他们的不同只是各有各的悲惨罢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太渴望出人头地了,因此即便是拿命相搏都在所不惜,因为他们每时每刻的生存都在与天挣命。

    马越是想要改变现状的,但现在的他只是个随时会被野狼叼走,暴徒宰杀的小孩。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改变,改变别人的命运又从何谈起呢?

    想到这些马越就觉得悲凉与疑惑,他说:“既然凉州这么苦,总是会死人的,那为什么大家还要住在这里?”

    啃着金灿灿羊腿的程银笑了,他把羊腿伸过来,马越咬了一口之后他挥舞着羊腿说道:“因为在这里,也只有这里,只要我们没有死掉,就能变得更强大。”

第二十四章 亲亲相匿

    腊月下旬,凉州大雪。

    踏雪而来的马玩刚从马背上下来,屋里的茶还是热的,官差就到了门外。

    每一次官差上门总是没有好事,这次官差上门的原因仍旧是马越与关羽。这一次二人不是路见不平了,二人前些日子帮隔壁大爷往县城送刀剑,在城里头遇见了关羽的老对头。

    关羽在这陇县城千里方圆也就这么一个仇家,就是县城里一个姓苏的兽皮商人。此前关羽卖马越的狼皮时曾与他起过冲突,后来还差点连累自家受牢狱之灾。本来关羽是想快过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过几天马玩一回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美好生活在等着他,他才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人动手。

    他不愿意,有人愿意呀。

    那苏姓商人平日里就就县里几个流氓泼皮交好,上一次是落了单儿这次可不一样,这次他的身边跟了四个无赖自然不怵只带了个孩子的关羽。上来就是一番挑衅,关羽可不是好脾气的人,立马动了手。

    关羽和马越是什么战斗力,几个终日混迹街头偷鸡摸狗的市井无赖又是什么战斗力。一场争斗毫无悬念苏大商人的地痞集团被关羽和马越打得落花流水,见了血。

    马越倒没动刀子,关羽也没有。两个人下手都有分寸,毕竟是县城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可坏就坏在马越一脚把苏贩子踢到街边的猪肉摊上,苏贩子的大腿被切肉刀划了一下。

    这不,官差这就找上来了。这官差一进门儿马越就乐了,熟人儿!可不是嘛,又是王元山带着几个衙役来了。

    王元山进来一看屋里情形就满头大汗,想当初马越名声不显他嫂子出门一会儿整个村子的老少爷们儿就都握着家伙站在门外了。这次屋里十余条彪形大汉,他王元山哪里有胆子拿人啊。

    “那个,马大哥好,二哥好,关兄好,三郎好,诸位兄长好,小弟王元山同住在彰山村,那个…有礼了。”

    屋里关羽刚和胡氏见面,时隔五年太多话要讲,根本就没空理他。马腾冷淡的点头没说话。马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要瞪眼,吓得王元山猛缩脖子。

    大胡子程银瘦猴马玩还有恶霸李谌看着就笑出声来。

    李谌翘着二郎腿,伸出两个手指点着王元山说道:“那个…元山是吧。”

    王元山一看这家伙脑袋一大光头,一道刀疤尤其明显那动作那架势怎么看怎么像刀口tian血的恶人,哪里敢摆他那小吏的架子,急忙点头道:“诺,元山在。”

    李谌对他这种姿态非常满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说道:“你今儿来马爷家里是干嘛来了呀,看这样子是公干啊。”

    别看李谌一马匪头子,在这儿看到官差他还真不怵。王元山一进屋他就知道这肯定不是朝廷派来抓他的,想他这种恶贯满盈之辈,朝廷若要拿他直接就发郡兵剿了,哪里会派来这等衙役来现眼。

    王元山一脸赔笑说道:“关家哥哥跟三郎前些日子在县城收拾了个毛皮商人,那商人报了官,小弟这是来请三郎与关家哥哥走一趟。”说着就递出抓捕文书。

    大胡子程银在边上笑道:“哟,三郎伤一好又跟人揍上了,你小子可以啊。多少罚金啊,你报个数我差人取来你直接带回去得了。”

    汉律规定,罪责不大若只是斗殴可以交罚金或是米粮赎罪。一般民事诉讼都是这么解决的。

    王元山苦笑道:“县令大人给关家哥哥与三郎已经定了罪,要坐四月虎穴。”

    马宗‘噌’地就从榻上坐了起来,本来他觉得没多大事情交些罚金就了事了,马越这事他是知道的,那商人先要寻仇自家小弟是占着理的。

    马腾说道:“坐下。”马宗这才作罢,气呼呼的大眼瞪的王元山后背直冒冷汗。马腾扭头看马越说道:“三郎,你怎么想?”

    马越一笑,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想来那县令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定然是收了那苏姓商人的钱财要治自己的罪过。刀都架在脖子上他还有什么好躲得呢,这一屋子豪杰说白了都是草莽之辈,没必要欺负王元山一个传信儿的。

    当下马越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山哥儿走一趟便是。”

    众人都是一副‘这怎么行’的表情,尤其是刚从河东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杨奉张辽徐晃,他们一路疾行就是为了过来与关羽重逢借着新年的机会好好叙叙旧。哪知道刚来这衙门就要给关羽抓去坐地牢。张辽更是皱眉头,马家的气氛让他不喜,他祖上就是商人出身,屋里这些人没几个看得起商人的让他心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还是其次,凉州地处高原,他们这些个身体健壮的中原汉子一上来就头晕恶心,缺氧非常严重,中了高原毒瘴起了高反,身上也不舒服。

    何况马家老二、羌人程银、李谌这仨人看其言行举止不是匪类也是莽汉,尤其对商人不尊重。他不禁在心里自问:“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年少时英雄盖世的关大哥如今怎么同这些人物混迹在一起。”

    张辽连带着也对马越有了厌恶的情绪。

    关羽一看马越童子年岁都敢挺身而出,他快到而立之年又怎会不晓事,他看了一眼胡氏,叹了口气。只是苦了妻儿千里奔波。关羽起身说道:“某二人便随你走一趟。”

    马玩一瞅这俩人这就打算走了,一拍桌子说道:“且慢!”冷不丁这么一下子一屋子人目光全聚在马玩身上,看得年轻的马玩有些不好意思,整理一下思路马玩这才说道:“元山兄是吧,我且问你,关家哥哥与三郎跟你去了是去哪里?”

    王元山道:“槐里狱。”

    马玩又问道:“可还要见县令?”

    “不用。”

    “可还要见毛皮商贾?”

    “亦不用。”

    马玩一拍手,把站起来的关羽又按到榻上,说道:“关家哥哥,你好不容易与嫂嫂侄儿重逢,就别去槐里狱那等晦气地方。安心在家便是”转过头他将放在榻上的二尺竹笛斜插在腰,马玩一脸认真地对王元山说道:“带路吧。前些日子在县里打了一架,跟你走一趟便是,我便是关羽,字云长。”

第二十五章 马越入狱

    “我便是关羽,字云长。”

    “不可!”

    众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这马玩怎么就说他叫关羽呢,还说的跟真事儿一样。关羽这一声不可让众人都回过味来,这马猴子是要替关云长蹲大狱去。

    关羽说道:“马兄弟你说傻话,关羽一人做事一人当怎能连累兄弟待我受苦!”说罢他便起身朝马玩躬身一拜:“马兄弟前番替关某寻来妻儿不惜纵横千里,关某还未道谢,此番情谊关某心领了,但此事休要再提。”

    马玩见关羽不肯,连忙说道:“关大哥别说这话,你英雄好汉可嫂嫂侄子千里迢迢过来你一顿饭都吃不了岂不不美。何况奔行千里的可不止我一个,杨家哥哥文远公明三位兄长远道而来就为过来与你叙旧过年,难不成让三位兄长再回去?路上再颠簸半个月回去也没法过年了。”

    说到这马玩嘿嘿一笑:“反倒我马玩,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牵无挂。我之家人仅在座几位兄长与三郎了,我大汉自古便有亲亲相匿的说法,我马猴子怎就不能代兄坐牢?”

    多少年了,没人像马玩这么数落过关羽,关羽张口却又不知拿什么来反驳,他扭头看了一眼胡氏,却发现胡氏也正看着他,到嘴边的硬话却成了:“那…那也不行。”

    马玩爽朗一笑,少年的玩味潇洒才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他说道:“兄长不必担忧,我马玩游遍了西凉各地,却唯独未曾去过牢狱之中。此番权当做长见识罢了,况且又不是我一人,还有三郎与我作伴呢。”

    王元山带着一帮手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在一旁擦汗。这一帮目无法纪的浑人,他王元山大小也是县里贼曹,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开始讨论冒名顶替偏偏他还真不敢说什么。

    李谌在旁边满是邪气一笑,对马玩说道:“小兄弟可想好喽,你这一去可就没了六郡良家子的身份了。”

    所谓六郡良家子便是指的凉州边地与司隶校尉部的陇西、金城、天水、安定、北地、上郡六郡的祖上三代非巫、非医、非商、非赘婿、非罪人的青年。是汉朝精兵首选,当年大将军卫青与霍骠骑远征匈奴的部队就是抽调六郡良家子组成的,属于根正苗红的一波人。地位比士要低但却远高于农工商。

    此时李谌提到六郡良家子,马玩乐了。他并不认识李谌,不知这满脸凶相的光头真是个马匪讲话逗他呢,他十分严肃说道:“区区虚名何足挂齿,我马猴子上阵杀敌是为国尽忠跟良不良家子有何关联。就算老子是罪人被罚戍边照样年斩五十鲜卑!”

    “好!”听到马玩这话,就是先前有些不喜的张辽也不禁竖起大拇指,或许他们言谈粗俗举止轻浮,却有另一份不同的豪爽。

    李谌一拍手,起身叫好道:“说得好!小兄弟你与三郎且随着他们过去受两天苦,哥哥这就回西边点齐兵马,十日可至。区区槐里大狱弹指之间即可攻破,到时再宰了县令与那苏…诶,小子,那毛贩子名甚?”

    王元山脑袋都空了,这什么人啊拍手就要点齐兵马攻槐里大狱,造反的话挂在嘴边的,他腿都有些打颤了,讲话根本不带过脑子的,直接就把那商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秃噜出来,说道:“姓苏名贝,住城里西街门口有两棵柏树。”

    李谌笑骂道:“娘的,一听名字就是商贾。三郎别委屈,到时候哥哥替你宰了那苏贝为你报这意气之仇!”

    马越听着脸都黑了,这李光头也知道是意气之争,小爷跟马玩蹲上四月大狱事儿也就结了,真要让你这么一搅合直接全家被通缉。万一这蛮子再一时杀的兴起冲破县城少不了生灵涂炭,到时候就是造反诛九族的罪过了。急忙说道:“哥哥且慢哥哥且慢,不过四月牢狱而已,不值得大动干戈。”同时赶紧跟大哥马腾挤眼睛,他一小辈能说李谌什么啊。说了也不一定听得进去,这马匪头子本身就是无法无天的货色,他一小娃娃能劝得住什么,这种情况还是要靠大哥。

    马腾早回过劲儿了,伸手拉住正给身上披狼裘的李谌说道:“兄弟慢着,事情没到哪一步。三郎年少不更事,这几个月他没少惹祸,让他去养养性子也是好事。来我等继续喝酒。猴子,那你与三郎就且去吧,我等自会在外疏通,看着三郎别让他在槐里生事!”

    马越一看自家大兄拉住李谌这个浑人,与马玩应了一声便拽起还发着呆的王元山便跟着衙役走了出去。

    屋里马宗说道:“大哥,就这么让三郎和猴子被带走?”

    程银问道:“马家兄弟,那王元山与二位关系如何?”

    马腾道:“有些乡邻的亲近,早年也一同去过北疆战场。元山胆子小些,人还不错。”

    大胡子程银点头哎了一声便走出门去,叫住正给马玩马越带枷锁的王元山说道:“元山兄弟,三郎跟猴子年纪小,枷锁就别带了。”说着他扯下腰上带着的一块玉坠道:“此去槐里路遥数百里,权当给诸位兄弟换双鞋子。”

    王元山接了钱自然明白程银的意思,点头说道:“这就请您放心了,三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槐里狱有几个狱卒与我相近,断然不会教三郎受了委屈。”

    囚车远行而去,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土生土长的凉州汉子早已习惯了西北冬天的寒冷,坐在囚车里的马玩依旧吹着不知名的古怪曲调,一如他来时的模样。

    马越见他吹得陶醉,没给他说话,坐在囚车里摇摇晃晃他枕着胳膊靠在一角脑袋里很乱。六郡良家子的身份与他就此告别,今后想走仕途恐怕就要等张角起义之后了。家里如今软实力想来是要比历史上强得多了,至少多了个关羽。

    现在那些日后会名震天下的青年翘楚都在做什么呢?汉皇后裔刘玄德是在织草席吗?魏武帝和河北霸主正在抢别人家的新娘子吗?江东之虎已经开始组建自家的黑势力团伙儿了吗?

    这一切,马越都不知道。他要前往六百里之外京兆尹附近的槐里大狱,开始自己两世为人中第一次坐牢。

    公元一七六年,腊月。十三岁的马越住进了槐里狱。

第二十六章 光影背后

    自古以来,监狱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暗,漆黑。马越入的槐里狱也不例外,这立在槐里的牢狱在去年五月刚刚打死了任永昌太守的曹鸾,此时的风头一时无两。这儿的狱卒手黑心狠,这的狱霸武艺高强。

    这不是个好地方。

    王元山没有说谎,在槐里狱的狱卒还真有一个是他的好友,名叫成丰。成丰人长得五大三粗非常结实,王元山的妻妹就嫁给了他,二人算是连襟。

    有了王元山的叮嘱,马越与马玩并没有被凶狠的狱卒欺辱,还找了个透风的牢房关在一起。算是比较好的了,狱中有数十个牢房却只有四个牢房开了天窗能透些空气。一间有窗的房子是狱霸住的,还空着两间,槐里狱离长安洛阳都不远,方便朝廷随时往这边运送犯了事的朝廷官员,最后一间就是马越与马玩。

    白天的时候,狱卒来回巡查,囚犯们都关在屋里很安生,马越和马玩穿着一百一十文钱买的新衣服坐在牢房里小声聊天。冬天里的阳光透过窗子投射在铺了杂草的地上,掉了毛的兽皮毯子被马越扔在一边,那玩意儿太扎了还不如草。

    过了晌午,马玩捧着食碗吃的欢实,马越看着碗里的食物却愁容满面吃不下去。马家不是豪族,好的饭菜他没吃过但他觉得自己难吃的一家吃了不少,但见到这槐里大狱的牢饭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难吃的东西。

    没有菜,饭里黑乎乎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这种东西马越怎么吃得下。

    马玩把嘴里饭咽下去,见马越捧着牢饭愣是就笑了。

    “三郎在想什么?”

    “我在想,永安太守曹鸾到底是被打死在这里还是被这碗饭毒死的。”

    马玩给碗放下,他没有笑,说道:“三郎你觉得这就能毒死人了?你可知道在凉州有多少人顶着六郡良家子的名声就盼着大汉招兵,否则他们连这饭都吃不上?”

    马越一愣:“还有人连这都吃不上?”

    “三郎还是太娇生惯养了些,这里不是咱家,该吃就吃吧。”

    “猴子哥说笑了,三郎还娇生惯养呢?”

    他才不会觉得自己娇生惯养,生在和平年代一生就见过几次屈指可数的死亡还都发生在医院里,到了这边成了小孩一睁眼就看到十二岁的大哥手持草叉把人捅个通透,十二岁上山砍柴险些被野狼咬死,跟商队去西域路上有经历数次艰难险阻甚至重伤濒死。马玩居然说他娇生惯养。

    瞧瞧他过的生活,十二岁就要自己上山砍柴,跟商队去西域。这种生活能叫娇生惯养吗?

    马玩却不这么觉得,他说:“三郎觉得你所经历的,就是人生之大苦了?玩没有进过大狱,但入过鲜卑腹地,那一年还不认识你大哥二哥,我与庞家兄弟一伍。血战之后我等一伍与大军失散,人人受伤没有食物,马被我们杀了。”

    “马吃完了,没有找到大部队,没了食物我们吃了半月马草。三郎你知道马草的味道吗?挺不错的,我到现在喂马的时候还是喜欢嚼两根儿。”

    “跟我马猴子相比,三郎你简直就是贵人。以前有马大哥,马二哥,后来又关大哥。大家都待见你,就连李光头那种恶人都喜欢你。大伙儿兄弟嘴上不说,但没人能欺负你,谁欺负你大伙都亮刀子收拾他。我像你这么大命可没这么好,饿极了的暴民冲到村子里见人就杀,大哥把我埋在后院放酒的大坛子里。我快被闷死了都不敢上去,等我出来村子已经被烧了,爹娘大哥嫂子都没了。”

    “我兜兜转转在凉州走来走去,饿了就吃路边花草或跟野狗抢食。对了,蔷薇很好吃,叶子水分大能吃饱,开花了更好吃,还能结果子。但有时候也会碰到不能吃的东西,蘑菇什么的就不要多吃了,又一次树底下捡到吃了差点死在路边。”

    “你看我脖子上的烧伤,我怕大伙儿看不起我,才说是家里出事那年被烧的。其实是晚上饿急了翻墙进大户人家里偷吃的被大狗咬了一口,为了止血我自己用火棍烧的。你问我偷了什么?我在狗窝里抢了一只鸡腿。”

    马越看着眼前这个下巴刚长出青茬小胡子的年轻男人,难以将他诉说的悲惨形象与他认识中那个放荡不羁的马玩联系到一起。马越不会安慰人,从小他就不会。他只是咽了一口唾沫端起黑乎乎的食碗仰头把碗咕嘟咕嘟咽到了肚子里。

    第一次吃如此难以下咽的东西,马越几乎想要吐出来。喘了几口粗气,他说:“猴子哥那你现在的生活还这么辛苦吗?”

    马玩轻佻笑着,眼睛眯成一道线道:“现在就好多了,有袍泽照顾这些年过得还不错,每年能拿人头换些钱花。”

    “猴子哥你怎么想到参军的呢?”

    “那年我在金城晃悠没找到吃的饿的头发昏,碰上招兵的问我,我说‘管不管饭?’他说管,我就入了军籍。同期的边军都是自己带兵器,就是那些商贾罪犯充军的也提前买了兵器,整个部曲就我一个人空着手穿着短衣就上了北疆。我掐死了一个鲜卑人,扒了他全身皮甲靴子,用他的弯刀割了他的头,还牵着他的马。回来的时候我有六个首级五把刀三匹马,换了三千大钱,那是我一辈子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后来我每年都去前线。这才认识的你大哥。”

    马越点点头,脑袋里突然就蹦出个念头就对马玩说道:“猴子哥,要不你也在彰山村住吧,等开春解冻了一起搭个房子,就在关大哥家旁边。大伙儿住一起多热闹。”

    马玩笑道:“我就自己一个人,搭什么房子,住谁家不是啊。再说我这人闲不住,总爱乱跑,我打算再过两年就离开凉州呢。”

    “离开凉州?那猴子哥准备去哪儿?”

    马玩摸了摸马越的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打算再上两次北疆攒些钱。到时候先去趟洛阳,再南下去荆州看一看。”

    “听说荆州富足,都没有人会饿死。”

    马越板着手指头算了算,两年时间不长也不短,那个时候他也能比现在再高壮一些,便抬头对马玩说道:“那猴子哥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去洛阳看看皇都有多繁华。”

第二十七章 狱霸夏侯

    白天的牢房是安静的,犯人们小声说话,相互牢房之间没有什么交流。到了夜里,狱卒喝过了酒摇摇晃晃走出去,牢房里的犯人们彻底自由了。

    一个犯人从身上摸出一根小铁棍儿,也不见多大动作就听见‘咔吧’一声,牢房的锁就开了,接着那个犯人挨个儿把每间牢房都打开,马越的也不例外。犯人们摇摇晃晃走出来串串门,互相说话。

    马越与马玩哪儿见过这阵仗,呆在牢房里不出去。

    “猴子哥,他们怎么都撬锁出来了?”

    马玩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一会,那个撬锁的犯人推开马越的牢门说道:“新来的,夏侯爷叫你们过去呢。”

    那个被称作夏侯爷的健壮男人穿着囚服盘腿坐在牢房里,向后束着头发,高高的发髻扎着长辫子。在黑暗的牢房中双眼皮下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就那么远远看着马越。

    气势很足,但有这般气势的人马越认识几个,朝夕相处下对马越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二人近前谁都没有说话。

    那人用目光审视着马越和马玩,仿佛想从他俩身上看出点什么。马玩有些不安,他脸上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身上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马玩相比马宗关羽瘦小不止一圈,但他在战场上搏杀的经验要远超如今的关羽,在北疆战场上讨生活的男人深谙如何在搏斗的自保,杀人。

    马越的心态与马玩不同,他并不觉得这个身上散发着凶猛气势的男人会伤害他,因为‘夏侯’这个名字。他有些好奇与期待,他想知道夏侯这个姓氏的主人是夏侯氏的哪一位。

    对视半晌,那个男人拍拍身旁翻了毛的皮毯子。

    “坐。”

    马越和马玩坐在地上,仍旧没有说话,他们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找他们过来是做什么。

    “这么小的年纪就犯了事被关进来可是少见,说说吧。”

    ‘娘的,闹半天是狱霸来审问犯了什么事。’马越在心里骂道,他受够了历史给他的反差感了。每一次见到名人他都觉得会结识很厉害的大人物,每次都小心翼翼的接触交往。结果呢,关羽认识他的时候是个收皮子的逃犯。庞德在书里名声也很大,可第一次见面就把他的救命狗杀了让他扎了一刀。韩遂的旗本八骑,程银是个大胡子部落首领,李谌是有着大光头的马匪头子,马玩现在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蹲大狱。

    如今,面对面坐着的这个夏侯谁谁居然是个狱霸。这些青史留名的英雄豪杰都有一个叛逆的青春期吗?

    “和人在闹市打架了。”

    “打个架就抓到大狱来了?有意思,你多大?”

    “十三,快十四了。”

    “把人打死了?”

    “没有,县太爷收了钱,就给我关这里了。”

    夏侯一听就乐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儿人啊?”

    马越挠挠头:“我叫马越,这是我哥哥马玩,凉州人。”

    “嘿!你们县太爷可以啊,凉州犯法关到司隶槐里狱来了。”

    夏侯并没跟马越说太多,对他而言两个市井小无赖打架的剧情也激不起他什么兴趣,聊了几句便挥挥手让马越二人回自己的牢房了。

    进了牢房,马越小声问马玩:“猴子哥,你说他们为啥不跑呢?牢房都是开的。”

    “你傻啊,除非大罪,一般关到牢里的都是几个月的小罪,大罪都戍边去了。待几个月就没事了,就算时间长点儿的,当今天子每年都会大赦天下,了不起过了年就出去了。谁会冒着逃狱被抓的风险出去。”

    “也对,诶,你打得过这个叫夏侯的吗?”

    “这个夏侯本事不小,三郎你看,牢里犯人几乎都供着他,他本身武艺也很高,从气势上来看和马大哥差不多,比马二哥弱上一点。”马玩想了想,说道:“若是步战我会死的很惨。如果是骑战至少有五五之数。”

    马玩本来就知道这个叫夏侯的武艺很高,但马玩这么清楚划分出夏侯的实力令马越不解,他问道:“猴子哥你怎么看出来他厉害的?我就没看出来。”

    马玩眯眼一笑,说道:“观察一个人的武艺,先看手掌。你看我的手,老茧位置在双手虎口最多,这就是用惯了长柄枪棒。而那夏侯右手茧多而左手较少,因此我断定他使得是左手刀剑的单手兵器,若是石锁则只会磨损手掌。再看关节,他的关节粗大一看就是经常使力的缘故。单手兵器在马背上不好用,而且他的双腿笔直不像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人,所以骑术估计不好。所以如果是骑战我还是有机会能打败他。”

    “看他的眼睛,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人身上有股精气神,眼睛会非常有神。看身材这个不用说,常言道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道理。最重要的就是看一个人有没有杀气,这些我都不如夏侯,但我的杀气要比他强太多。”

    “他没杀过几个人,而我在北疆战场上几进几出活着走出来的。我的对敌经验更多,我也就基于这点敢说能打败他。”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我最明白了。搏杀时的环境与心态最重要,武艺经验什么都不能决定一切,生与死就是那么一瞬间。你敢杀他,你想杀他,他就死了。”

    马越知道,他见过关羽中蝎毒的时候,抬起一只手放弩箭都费劲。武艺再高也不能太当回事,乱战中谁都不知道刀子会从哪里出来。再厉害的人,被人在要害扎上一刀也多半要完蛋。

    “猴子哥,你的武艺有多高?”

    “我啊,没什么武艺,小时候跟村里的武师练过几年拳脚。后来家里糟了难,有这顿没下顿的没长个好身体哪儿还有劲练武,也就荒废了。后来在北疆每次都是快死了才撤回来,打得仗多了成了老兵,经历生死多了就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

    “关大哥的武艺是我见过最高的,不过看得出来他没什么杀敌经验,搏斗和战场不一样。你兄长算一流,马大哥和夏侯算是二流,我和程银差不多,算是三流吧。不过单论武艺高低程银要比我强一些的。”

    马越小眼神儿白着马玩,嘴里嘟囔着:“果然…猴子哥是最弱的那一个诶。”

    “不是还有你垫底么,怎么说我是最弱的。”

    “我怎么就垫底了,我后面还有小超和小休呢,我也不是最弱的。”

    “拜托,好歹咱们是一辈儿的,你好意思拿侄子当挡箭牌么?”

    “哈哈哈!回去了我一定要找关大哥勤习武艺,争取在十八岁超过你!”

第二十八章 马宗逞勇

    马越和马玩在狱中过得不算难过,每天和马玩打拳聊天倒也可以消磨一些时光。

    狱中有狱中的生活,外面也有外面的日子。马腾往县里跑得更勤了,李谌没有在马家待太久,年关前带着几个兄弟回了金城。程银倒是经常往这边跑,但总归快过年部落里一大堆事忙的他焦头烂额。

    关羽每天跟杨奉张辽徐晃聊的热乎,不是饮酒就是进山打猎,跟卫和出去跑了一趟他手里有了不少闲钱,足够几个兄弟在这边过年挥霍一阵。真正留在马家的就只有候选,他是正儿八经跟着马腾做事的兄弟。

    马腾没有正当职业,在县城里有三十多个小兄弟每日靠他吃饭。他的职责就是除暴安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白了就是有些黑社会性质的暴力团伙。但那会不这么叫,那会儿都管他们称作游侠儿。

    马腾,就是陇县最大的游侠儿团伙的头头。一帮弟兄什么活儿都接,无论是帮人搬东西搭屋子还是保护商户不被无赖欺诈,他从不跟人提钱。

    你觉得我干得好,送我些钱财我收,你不送大家仍旧是朋友。

    马腾一直是这么干的,乡里乡亲也都敬佩马腾仗义。马腾不是地痞无赖,但县里的地痞无赖都当他是大哥,原因无他,都被马腾收拾服气了。

    马腾手底下三十多个小兄弟摇旗呐喊,何况拿得出手的人物也不少。马老二的武力别说是小小陇县,放眼西凉比他强的都没多少。候选的一手暗器,还有那些从北疆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们,些许流氓地痞怎么会是对手。

    马越的案子是翻不了了,马腾这些日子都在忙着给县衙疏通关系能让马越和马玩在槐里过得好一些,付出不少人情终于得来了个探视的机会。马家人就准备启程前往扶风郡的槐里大狱了。

    同行人数不多,就马腾马宗关羽三人,三人骑快马朝发夕至。到槐里狱的时候在门口就碰上了另外一拨人,就起了争执。

    起因是马腾三人先到,等着狱卒开门让他们进来,槐里大狱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就算疏通了上面,下面的狱卒也是要拿银子的。马腾给了狱卒五百钱,狱卒也许是嫌少,将三人晾在外面说是让等着。

    三人也没脾气,就在这时另一拨人马来了。

    六骑快马带起一路扬尘,直接冲到槐里狱大门口为首的青年人才从马上跳下,带的五人都是膀大腰圆的习武之辈。

    为首青年路过马腾三人时见三人身形魁梧,便朝马腾点头笑笑,马腾也回之以礼。

    接着,让三人愤怒的一幕便出现眼前,与马腾三人的待遇不同,那狱卒见青年过来跑着便将青年迎进槐里狱。马宗当下就火了,冲上去拽住狱卒喝问道:“你这狱卒,我等先来却教我等吃这闭门羹,为何他们便畅通无阻!”

    青年身后一人便抓住马宗的手臂喝道:“要你多管闲事,撒手!”

    “二郎且慢!”

    “元让住手!”

    马腾与青年同时出言劝阻,可惜起了冲突的二人都是火爆脾气,暴怒中的马宗看狱卒不顺眼连带着对青年一行人也升起厌恶,此时那叫元让的青年又抓着马宗手臂,几乎没有犹豫马宗一拳就砸在了元让的脸上。

    元让也不含糊,八尺身躯的他跟马腾一般高,要比马宗低上一头,但一般凶猛抬腿一脚蹬在马宗腿上。两个魁梧青年就这么在槐里大狱门口打了起来。

    众人一看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二人拦开,二人都是勇武之辈,身手矫健一番折腾二人都是灰头土脸,马宗肚子上有个大脚印,元让脸颊肿起一块,衣襟上都是土。

    关羽拦着马宗,马腾急忙向青年道歉:“在下马腾,舍弟鲁莽伤了尊驾还望兄台勿怪。”

    马宗不明白,但马腾看出来了,能随随便便入得槐里狱的青年身份的肯定不低,不是他们马家能惹得起的。槐里这个地方离洛阳太近,难保马宗这一拳不是打在豪族世子的脸上,出了问题谁都护不住他们。

    青年身高七尺多点,也就大概一米七出头,眼睛细长鼻梁隆起,面相非常普通,值得一提的就是眼神幽深睿智,为面容加分不少。青年看了一眼元让见并无大碍便拱手说道:“在下曹操,双方无伤大雅马兄也不必介怀,马兄可是也要进槐里狱?”

    “是啊,这狱卒好生气人不教我等入内,方才舍弟也是气不过想要与他理论。”

    “哈哈,无妨无妨,不如马兄与我同入?料想狱卒不敢为难。”

    “既然如此,马腾谢过曹兄。”

    说是曹兄,但此时的曹操要比马腾小上五六岁,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马宗一听曹操要带他们进去他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差点揍了曹操的朋友,曹操反而以德报怨愿意带他们进去。当下便对被他锤了一拳的元让抱拳道:“在下马宗,方才对这狱卒发火却伤了兄弟,那个……还望兄弟不要见怪啊。”

    元让脸上被他打得有些发肿,有些气呼呼的,瓮声道:“好汉子你武艺不错,我叫夏侯惇,有机会你我再来打过。”

    马宗摸摸脑袋,蛮不在乎地笑道:“那就到时候再打一次。”

    曹操看两人没什么火气,心里也很高兴,这马宗看着像个浑人但生的着实威武,这马腾也不差,何况身旁那红脸汉子也身高九尺看起来武艺也很高,对于这样的豪杰曹操是很愿意接触的。

    他也不禁对槐里狱中马腾的三弟有了些好奇。

    曹操对那狱卒问道:“小哥,我想带这几位兄弟进去,可否行个方便?”

    曹操说话哪里有不好使的,那狱卒不过一介小吏,做一辈子也还是个小吏。而曹操此时尽管是处于五色棒风波后的明升暗降也仍旧是洛阳近郊的顿丘令,一县之长。

    狱卒点头说道:“曹大人说话了,小的怎敢不从,县令大人请。”

    曹操扭头对马腾说道:“马兄请。”

    马腾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拜谢曹操,心里却翻江倒海,那种感觉叫做心酸。

    曹操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就已经是县令之职了,很明显依照他的年龄仕途之路才刚刚开始,自家老爹一辈子也才做个天水兰干尉,这就是命。你奋斗的终点不过是别人的起点,甚至连起点都有所不如。再看自己如今不过有几级爵位在身仍旧没有个一官半职终日拼搏在县城的东市与西市之间。

    如何不心酸?

第二十九章 出人头地

    这是曹操?这是曹操!

    马越在牢房里同马玩学拳术玩得正欢,马玩闲着无聊便用五成力气跟马越对打,俩人玩得不亦乐乎。马腾马宗关羽三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跟着曹操一帮人进了槐里大狱。马越看见自家兄长与关羽非常高兴,选择性的将曹操等人忽略掉了。

    尤其是马宗,衣服上带个大脚印头发乱糟糟地,一看到马越便提着食盒咧着嘴笑道:“哟,让我瞧瞧这槐里大狱给我家老三都给饿成什么样儿啦。”

    他才不在乎自家哥哥为什么跟着一帮人进来,他就看到关羽提着的那个食盒了。

    那可是自家嫂子做得可口饭菜啊!

    在牢里这些日子马越最想念的不是马腾不是马宗也不是关羽,他最想念的就是美味的饭菜,牢里的饭菜他实在是吃够了。

    马越打开食盒还来不及吃,就见一八尺大汉龙行虎步地从牢房通道里面走来,对马腾说道:“马兄,三位还没吃东西吧,舍弟也在这牢里,不如带上你弟弟一起过去吃点东西。

    不等马腾说话,夏侯惇唤过狱卒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使其去买些酒菜。接着拉着众人就过去了。

    “关大哥,这人是谁?”

    关羽摸着马越的小脑袋,半年以来的交往让关羽几乎融入了马家,尤其是马越就像他的亲弟弟一般,这几日每见还真有些想念。他说:“他叫夏侯惇,刚才在外面跟你二哥打起来了,后来两边握手言和,和好了。”

    “夏侯惇!”这个是夏侯惇,那牢里的那个一定就是弟弟夏侯渊了。夏侯兄弟都见了,曹操还远吗?

    果然,接着马越就见到了有着一双细长眼睛的曹操。

    曹操坐在干草上,旁边坐着夏侯兄弟与另外四个大汉。马腾带着马家人坐在他们对面。双方挨个介绍,到了马越这里,他起身便拜。

    “马越见过曹家诸位哥哥。”

    “马越见过两位夏侯哥哥。”

    “见过李家哥哥与乐家哥哥。”

    这一次,他算是把曹操的直系兄弟都认全了。同样强壮有力的夏侯惇、夏侯渊兄弟,他们两个是曹操的从族兄弟。曹仁曹洪两兄弟,是曹操从弟。另外两人一个是乐进,此时与曹操是好友。另一中年人名叫李乾,是司隶豪族,同曹操也是朋友关系。

    曹操抚掌笑道:“三郎不必多礼,马兄你这三弟品貌端庄将来必成大器。”

    马腾连道不敢,知道了曹操的身份他很难再将曹操试做小他几岁的青年,马腾想得多,所以怕的也多。

    倒是马越在一旁撇着嘴憋着笑,他现在特别想嘲笑曹操,老子都在牢里了,曹老板居然说老子品貌端庄?只是他不敢说。

    夏侯惇说道:“我看马家两位兄长模样,还当三郎也是这等雄壮之辈,不想竟是孩童,三郎今年多大?”

    夏侯渊在一旁说道:“前几日我刚问过,三郎快十四岁了。”

    众人这么谈天,基本上没了马越事儿,他也插不上嘴。几乎都是曹氏的人谈天,马家这边不怎么说话。毕竟所处阶级有差距自然说不到一起去。

    聊着聊着,马越也知道了夏侯渊为何会进这槐里大狱了。

    去年曹操还是洛阳北都尉的时候在家乡打了人,后来对方报官之后曹家怕影响曹操的前途,过了中秋夏侯渊便来给曹操顶罪了。

    要说夏侯渊的职业也很特殊,他不像马腾这样在乡里除恶扬善。而是在洛阳城外的荒郊野岭拉起一支人马劫掠为富不仁的豪商。

    夏侯渊,就是洛阳附近最大的流匪头子。夏侯惇今年刚刚习成武艺,一直跟在曹操身边做事。曹洪在洛阳城开了一家赌场,曹仁喜欢骑马射猎,没有正当职业。

    这一顿饭,马腾吃的挺窝心。

    有些人,见到第一面就知道当不了朋友。

    这种情况尤其可见于两人一个年少有成,一个心高气傲。

    曹家一帮人在他眼中就像成功人士一般,挥金如土年轻气盛。一直以来马腾都觉得自己算个英雄豪杰,手下也有一帮弟兄。虽然说是比不上董卓那般人物但也不差。可突然之间认识了曹操这些天骄之子,马腾觉得自己和他们差太多了。

    马腾虽然也认识几个有些能力的好友,拉出三五百人问题不大。但官面上的能量和他们差距太大,几乎完败。最重要的是,家世上差距太大,曹家这几个年轻人言谈举止都有着一股大家风范,这是几代人的沉淀才有的世家气息。看看马腾马宗这帮人,一比较几乎就是山村莽夫,根本没得比。

    曹操年纪轻轻便做过洛阳北都尉,现在调到地方做县令。马腾只有可怜的几级爵位在身,没有一官半职,甚至有可能做一辈子都做不到一县之长。马腾有些灰心,但更多的是不服。凭什么曹操二十三岁就如此这般,凭什么马腾二十三岁的时候只能凭着把力气在山中打柴。

    这一顿饭,马越吃的很心焦。他与马腾不同,社会地位没到那里,他感受不到,让他心焦的是关羽。马越前世对三国历史不了解,但总知道关羽差一点就跟了曹老板打天下。现在的关羽没有遇见刘备,遇到马越不提却先遇到了曹操。

    马越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与关羽的情谊不如过五关时的刘备,若再多个几年到了黄巾之乱,至少他还能与关羽共患难同富贵。可如今他们一同经历的太少,马越并不觉得自己对关羽所做的值得关羽以忠义为报。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曹操顺眼这是真的,曹操长得其貌不扬但言语间的神采飞扬是平庸的外表所难以掩盖的。曹操讲话的声音很有磁性,声调也比较特殊,很容易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反正马越是自惭形秽了,所幸曹操并未对关羽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关羽也只是慢慢吃饭始终没有言语。

    马越到现在还记得关羽刚刚来他身边的时候他又多开心,那天关羽说了许多话,马越只记住了关羽说他叫关羽。也正是关羽给他平静的生活中加入了些许波澜。然而见到曹操的一刻他觉得心焦,他畏惧。

    一直以来他都很努力的维系着自己与关羽的关系,到现在终于可以大方地说出关羽是他马家人。却也是在这个时候他见到了曹操,他太害怕了,怕自己努力的结果会守不住。

    马越想要快速的让自己强大起来,至少要强大到别人无法抢走自己所喜欢的朋友在身边,能给他们承诺能给他们保障,让他们在自己身上看到希望不会离开。

    曹孟德这个名字,第一次进入大家的耳中,就激起了马家两兄弟发出宏愿。

    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出人头地!

第三十章 汉军大败

    熹平五年末与熹平六年初,马越是在槐里狱中度过的。

    熹平六年正月十五,汉帝刘宏下诏大赦天下。马越与马玩便结束了为期一月的狱中生涯,出来后马越第一句话就是今后再也不入大狱了,原因无他,牢饭太难吃。

    马家经历了熹平五年的动荡,在熹平六年终于安定了下来。

    马腾在那次与曹操会面之后便逐渐将手里活计放下,也很少饮酒作乐每日在家中习武读书。马宗接了大哥的班儿在县城里领一帮弟兄继续积攒着马家的威望。而马越也得到了很好的条件,家中住着关羽马腾张辽徐晃这四个高手自然每日向他们虚心讨教。

    这样的日子可是少有,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武艺的风格也略有不同,马玩带着马越与马家两个小家伙每天闻鸡起武,习武分外起劲。习武进境最快的除了生死搏杀就是高手喂招,四人都明白这种机会难能可贵,互相磨砺都有所得。

    不过进境最大的还是马家的几个小孩,他们的所得要远超几人。只是他们的身体还未长成还缺少对敌经验,但这几个月的学习将是他们在武道一途受用一生的宝贵财富。

    表面上看得出来进步的就是马玩了,三月时程银赶着牛羊来马家见马玩习武便要切磋,后来在马上被烧火棍捅下马,打那时起这个羌**胡子便也住在马家与众人印证武学心得。

    除了习武,在马腾的督促下马越又读了四书五经与马家祖传的兵法精要。这么长时间马越也看出马腾的心态转变,终于有天,马越忍不住问起了马腾。

    马腾说:“咱们家祖上出过伏波将军,当时在凉州是大豪族。从前咱们家住茂陵,就在槐里附近,家中有数千豪仆。后来分了家,咱们家这一支便逐渐走向没落,家道中落到父亲时只是六百石的县尉。哥哥想重振祖上的辉煌,所以必须多读书。”

    “穷苦人家要靠武艺拿命去换来声望与金钱,但要上升阶级就不单单是武力的事情了,还需智慧。而智慧。”马腾指了指手中的书简,说:“就在这里。”

    五月,离家半年的杨奉张辽徐晃告别众人踏上归途,回去后杨奉继续当他的土霸王,张辽徐晃还不知要怎么过,为了见关羽一面二人都辞了郡中小吏的职位,估计要在家里闲上一段时间了。

    七月流火,半年来的辛勤习武对马越身上造成了不小的变化。如今的马越已经长到七尺,也就比曹操低一点,将近一米七的样子。半年来终日与长枪短刀石锁为伴的他练出了一身鼓鼓囊囊的小肌肉,一看便是英武少年郎,再不复从前儿童模样。

    一纸诏书从洛阳而来,打破了数千个如彰山村这般的小村的平静。大汉天子刘宏因鲜卑连年入塞抄掠边郡,在汉帝国疆域全面招兵,天下震动,各州郡县青壮豪侠毫不犹豫背起行囊踏上前往边疆的路。

    大汉儿郎都有一颗热血爱国的心,尽管他们愤恨宦官当道但当帝国有了需要他们仍旧会毫不犹豫地为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

    马腾与马宗也不例外,一起去的还有程银候选,马越也想去却被马腾留在家中。

    他的年龄太小了,马腾不想让他太早上战场。同样留在家中的还有关羽和马玩。他们两个都有罪在身,六郡中这一次只招募良家子,其他的罪人是要拿去充军。他们不在此列。

    八月,汉朝与鲜卑全面开战。乌桓校尉夏育率部由高柳、破鲜卑中郎将田晏率部由田中郡、匈奴中郎将臧旻率部由雁门郡出塞,分三路进攻鲜卑。三万大军声势浩大,誓要北诛鲜卑。

    然而,此时的鲜卑并非那么弱小,鲜卑一代雄主檀石槐将鲜卑广大的领地一分为三,各设一位大人镇守。汉军的进攻路线早有人通风报与鲜卑,三部首领分头迎战汉军。

    要说这檀石槐也有意思,他父亲名叫投鹿侯。投鹿侯的时代匈奴还比较强大,投鹿侯就是一个附庸于匈奴的鲜卑小贵族,跟随匈奴军队出征一去就是三年。三年后回到部落发现自己多了个便宜儿子。投鹿侯觉得很奇怪就问他的妻子怎么回事,妻子说天上掉了个冰块张口吃掉后过了十个月就生下来了孩子。听说过吃个冰糕能生小孩儿的吗?你不信投鹿侯也不信,但看这小孩儿挺可爱亲手杀了又舍不得,就打算扔到荒郊野岭任他自生自灭。可他妻子不答应,当面不说背后找娘家人找到小孩养大了,这个小孩儿就是檀石槐。

    旷日持久的战役打了整个夏天,汉军出塞两千余里,千里战线粮道根本无人守护,轴重被鲜卑抄了,三万汉军成了孤军。

    战报在九月传入汉朝,汉军被杀得大败,死伤十之七八。三位将领各带着数十余骑兵狼狈逃回,被暴怒的汉帝以败军之罪贬为庶人。

    三万汉军儿郎,说没就没了。

    马越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彰山村参军的儿郎们一个都没回来。

    夜里,马越抱着酒坛子坐在门口发呆,双眼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身边陪同的是关羽和马玩。

    “关大哥,他们都说我哥不会回来了,你觉得呢?”

    关羽皱着眉头说道:“大郎有勇有谋、二郎武艺高强,身边还有程银候选若没有落单至少是能从乱军中逃回来。就是落单了以他们的实力没个百人队留不住他们。”

    马玩抱臂靠在墙上说道:“百人队是肯定留不住的,他们走的时候不止那点儿人,彰山村四十多青壮都是北疆几次大战活下来的好汉子。何况还有程银从部落里拉走的上百羌兵,就是死也不能死的这么干净。”

    听了二人的话,马越空洞无神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喝干了酒坛里的酒说道:“你们也这么觉得?我就觉得我哥不会死的这么容易。”

    马越站起身他把酒坛摔在地上,吓得家里大狗嗷嗷叫,他说:“两位兄长,明天随我去北疆吧。”

    关羽没有犹豫说道:“三郎放心,我随你去。”

    马玩本想劝劝马越,看他如同赌徒一般通红的双眼却不忍心开口,摇摇头便说道:“那我们便去北疆闯上一遭。”

    马越咬着牙,说道:“就是死了……我也要把哥哥们的尸骨拉回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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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凉人崛起介绍:
汉失其鹿,谁人逐之。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霸西州虎视中原,凉人少年志问鼎。
幽幽羌管,奏一曲豪杰勇士共谋江山。
道一句:凉人悍勇,天下英雄谁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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