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人之子
香港中环。
中华人影业集团,艺术创作部文学组写字间。
易素坐在一张桌子上,手里拿着一大叠刚刚打印出来的稿子,翻了又翻,叹了口气,随手放在一边。
他现在觉得,一个电影六大创作部门,就数编剧最难。
请了十个电影学院顶尖的文学系秀才回来啊!折腾了两三天了楞是拿不出一个象样的东西来。
“好了好了,先吃饭……”易青拍了拍巴掌,道:“吃完了回来再想。”
一个文学组的编剧使劲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胡敲一通,大声嚷道:“走出去!走出去……投身到火热的香港人民都市生活中去。**教寻我们,文艺创作者要深入一线,和人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
话没说完,起码上十份文件夹劈头盖脑的朝着这个神经病砸了过去,打了他个满天花。
一个文学组的女编辑转过椅子来对着易景,抱怨道:“头儿,他说的其实也有点道理,还是要走出去看看香港人现在都什么心态和文化心理,不然关起门来闭门造车,写出来的都是垃圾。”
易青苦笑道:“拉倒吧!现在心里没东西,难道出去体验两天就有了?少废话了。赶紧下楼吃饭,泰国菜,我……呃,他请!”
“为什么是我?”刚刚被砸的七昏八素地某君刚刚缓过气来。忽然发现易青正笑呵呵的指着他,而全组人都象看末路羔祟一样看着他,不由发出杀猪般的哀号:“主啊,把他们的食道都结扎了吧!”
……
香港九月地天气还热得要命,这时候吃辛辣的泰国菜真是刺激。
易青和十个满头大汗的编辑从馆子里出来,每人手里都提着自己的外套,领带歪斜,形象全无。
“好了好了,有冷气了。”好容易挨到了电梯里,易青第一个嚷了起来。太热了。
大家说说笑笑,上了楼。走进办公室。
易青自己一个人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前台招待的小姐叫住他,道:“易总。有个人在会客厅等您,听说是来应聘的。”
“应聘?”易青诧异的道:“我们没有请人啊?”新公司成立以来,无论是财务、人力资源还是基础行政的各个岗位,都已经在本港聘请到了非常专业的人才。这全是那位商场经验非常丰富地行政顾问宁倩华小姐把关挑选的,所以早已结束了这一阶段地人事聘用。
小姐为难的道:“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是保安主任吴先生介绍来的,说一定要见您。”
宝叔?
易青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宝叔这人可是个耿直汉子,他可是最讨厌自己身边的人搞裙带关系、因人设事这一套。怎么他自己又……
易青把她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拐进小会客厅,透过玻理门,就看见宝叔正非常亲切着跟一位着装怪异的年轻人正在交谈。
易青推门而入,屋里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尽管易青是学艺术地,见过不少希奇古怪的装束。但是这个人的样子还是让他看的呆了呆。
和宝叔正在交谈的是个肤色白皙的青年男子,他的皮肤白的几乎失去了血色,一时间几乎使人误会他是个白种人;一头油亮的长发。长度和易青地粗犷的长发似有一比,但是结满了小指粗细的辫子;一身朋克之极地皮马甲和皮短裤,使人难以想象他是如何穿着这一身走过九月暑天的香港中环的,身上的各种金属配件摘下来起码有十几磅,左边耳朵上打了一排不知是玻璃还是真钻的耳钉,右边上却一.个耳洞也没有。
这个乍一看好象是个愤怒的摇滚青年的男人,却有着一种与他装扮毫不相称的优雅气质,带着慵懒恬静的微笑,看见易青进来,只是淡淡抬头瞥了一眼,目光中的焦点立刻转到一个模糊的地方去了。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却如此辨证的糅合到了一个人身上,易青见到他的第一感觉,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个奇怪的滑稽念头:红楼梦里的贾宝玉玩起嬉皮摇滚大概就是这种样子吧!
这位玩摇滚的宝哥哥正眼都没有再看易青第二眼,瞥向别处不满的道:“你们那位易总经理怎么还不来,不来我就走了。不相干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进来干什么,现在人好奇心这么强吗?”
宝叔见他不认识易青,刚要解释,易青微微摇了摇头制止了他,微笑着对他道:“我们公司很难进的,你打算来哪个职位?”
这位摇滚素年很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听说你们的总经理,也就是董事长的男朋友已经自己兼任了艺术创作部的总监了。那我就勉强去你们文学组做个领头的好了。”
易青听他把自己称为“董事长的男朋友”,也不生气,他淡淡一笑,慢慢的道:“我们的文学组现在有十位编辑,全是国内第一流的名牌大学出身的专业人才,你一来就想做他们的组长,恐怕不太容易吧。”
摇滚青年哈哈大笑了三声,使劲拍着沙发扶手笑道:“你们中国大陆也有会写剧本的编剧吗?”
没等易青说话,宝叔先变了变脸色。他知道这句话打击面未免太大,尤其“中国大陆”这四个字。要是几年前,就凭这几个字,易素冲上去动手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令宝叔非常意外地是,今天的易素显然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易青了。
易青大度的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一个手指向他勾了勾,冷冷地道:“跟着来!”
说着,易青一个字没有多说,转身出了会客厅;摇滚青年哈哈大笑,使劲拍着巴掌,好象很兴奋的紧跟着易青。
宝叔看了他们俩一眼,连忙跟出来叫道:“刚易,你慢点,听我说。他是……”
易青没有回头,径直经过前台。对站在前台接待位置的小姐道:“用你的内线电话,请董事长、罗先生、何风先生、依依小姐、宁总监马上到文学组的办公室来。”
说着,易青在头前走着,宝叔和那个摇滚青年跟着进了文学组办公室。
文学组那十位吃了泰国菜辣的不行的仁兄仁姐们,正在猛灌冰镇饮料,忽然见到易头儿脸色不善的带着宝叔和一个奇装异服的人进来,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状况。
易青走进办公室,站在整个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昂然抬了抬头,啪啪拍了两下巴掌,大声道:“给这位全身铁家伙地兄弟一台本本,给我也弄一台来。”
文学组的人除了办公室地电脑之外,自己都会私人买一台笔记本电脑,作为吃饭家伙之一。
这时立刻有两个机灵的,贡献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易青指着摇滚青年道:“今天我们公司事情不多。下午我们就陪你玩玩!”
那人吹了一下口哨,兴奋的甩了甩长发。
正说着话,孙茹、依依、罗纲、何风、宁倩华等人纷纷推门而入。孙茹好奇的看了看那人的一身打扮。以为是易青找来的什么人,笑着对易青道:“你又搞什么鬼?”
易青一看人齐了,再次拍了拍手,道:“各位,这位先生今天来我们公司,要应聘担任文学组地组长,而且他似乎对我们公司文学组的专业水准和.创作水青十分不放心。所以,我想请董事长、宁小姐他们几位来做个裁判,大家来玩玩以前我们在学校经常玩的编剧游戏!”
易青话一说完,文学组的人立刻挑衅式的鼓起掌来,呼呼乱叫。
所谓编剧游戏,是专业院校的学生在派对的时候经常玩的一个东西,可以赌钱,可以做真心话大冒险,也可以罚喝酒、喝自来水等等。
规则就是担任裁判的人任指场上地一个日常用品,用它作为题目来编一个短剧,然后几位裁判进行不记名的给分,分数最少的人接受惩罚。
易青道:“我也来参加比赛。我们请宁小姐来指定题目,每个人都要做出言情、惊悚、喜剧三个版本地短剧剧本,限时三十分钟完成;然后由孙小姐、依依小姐、罗纲、何风、宁小姐五位从导演、表演空间、创作空间、商业认可度、普通观众欣赏接受程度等五个方面对十二份卷子做出判分;每位裁判20分,总得分最高的那位为胜。”
大家一听,都觉得很公平,因为大家都是用电脑打稿子,然后十二份稿子打印出来后混在一起交上去,稿子没署名字,裁判也不知道哪份稿子是哪个人的手笔,不会出现作弊偏向的问题。
孙茹第一个叫好道:“好,好久没玩这种东西了,开始吧!”
摇滚青年摊了摊手,嘻嘻一笑,一副小菜一碟的样子。
比赛开始。宁倩华在办公室里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最后在孙茹的催促下随手一指一张摇转椅,道:“就是它吧!”
……
易青是第一个写完拿去打印的。
接着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写完了,纷纷把自己的电脑上的稿子打印出来。
只有那个摇滚青年还在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脑。
易青和几位文学组的同事冷笑着对看了一眼,心里不屑的想道,口气不小,没想到写起来这么慢。
宁倩华看了看表,只剩十几秒就三十分钟了,她刚要开口提示,那人把电脑一推,站起来道:“打印!”
孙茹的秘书走过来把十二份打印装订好的稿子叠在一起,象洗扑克牌一样洗了洗,打乱顺序,然后放到孙茹他们面前。
孙茹开始看第一份稿子……
依依、宁倩华、罗纲、何风也依次评阅着这几份稿子,脸上表情丰富,显然很为这些短剧内容所吸引。
看稿子的时间竟然比写稿子的时间还长。
足足过了四十几分钟,五位裁判才再脑子里把这些短剧过了一遍。
孙茹把评好分的稿子往中间一放,道:“快,各自领回去,看看谁拿了最高分。”
易青和大家纷纷站起来,认出自己写的三份稿子,然后坐了回去。
那个摇棍素年一动不动,懒洋洋的对着窗外的阳光欣赏自己白皙修长的手。等大家都把稿子拿回去,他才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把剩下的稿子一胡噜拿起来。
孙茹站了起来,逐一看了看各人手上的稿子上首写着的分数,粗略的加了加,点头笑道:“我们这里,有两位参赛者,明显和其他人不是一个分数档次的,都是三份稿子得两百九十多分。”
易青和摇滚青年听了这话,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孙茹笑道:“两位都猜到了。厉害厉害,我们易大总监当然是一贯的厉害,三种剧本拿了三百九十一分,而这位先生,居然拿到了三百九十五分,其中有两位评判给了他满分!”
屋子里的人一片哗然,文学组的人对易素一向是服气的。但是这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怪人居然也这么强,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三十分钟三种类型的剧本,事前没有任何准备,现场随意命题——这种游戏不是随便谁都能玩的。没有流上三船五车的汗,苦练个三年五载,一般人怎么能做到这样下笔如有神?
易素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淡淡的笑着,从他手上随意抽了一份剧本看了起来。
易素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淡淡的笑着,从他手上随意抽了一份剧本看了起来。
摇滚青年随手把剩下的两份稿子往桌上一扔,立刻就有文学组的女编辑过来抢过去跟大家传看了。
宝叔从比赛一开始,就非常的紧张,此时听孙茹宣布了结果,立刻象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脸得意的向那个摇滚素年点了点头,笑容亲切的象对待自己的子侄一样。
易青举起稿子,才看了几行字,脸上的笑容就变了颜色。
他看的这份稿子,是一个惊悚剧本。写的是一个无辜的少女被一个变态杀手绑在一张摇转椅上用极其残忍的方法杀死;她的怨灵依附在椅子上,给每个坐过这张椅子的女性一种诅咒。
短短八百多字的分镜头剧本,只不过写了几十个简单的镜头,就已经是鬼气森森,怨气冲天。在日光明媚的写字间里,居然看的易青全身寒毛都乍了起来!
连续的使用碎剪镜头和心理抽离的写法,显示了作者对电影导演、表演、摄影等方面的极深造诣和深刻的了解,使观者身临其境,内心充满恐惧又不忍心不看下去。
易青把那个剧本扔在一边,也没有再要过其他两个版本的剧本来看,他站了起来,走向那个年轻人,伸出手道:“先生,欢迎加入中华人电影集团!”
那个青年一改进门以来的轻佻,也站了起来郑重的握着易青的手笑道:“从刚才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易青。你本人比传说中的更加优秀。”
易素毫不意外的笑着,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
旁边宝叔被弄的糊涂了,他问那个年轻人道:“你们在说什么你知道我知道的,你们原来就认识吗?老爷子以前没在易青面前提过……”
那年轻人连忙用眼色制止了宝叔。转向易青道:“这个社会,人找工作,工作也找人;所以不但公司挑选我,我也要挑选公司和上司。要是传说中地第八代导演之首易青先生是一个气量狭小。经不起贬,又经不起激的人的话,我想就是真让我做这个公司的艺术总监,恐怕也没有什么意义。”
说着,他转向文学组地人和孙茹等人,施了一个西洋绅士礼道:“各位,初次见面!我叫艾蒙,美国长大;纽约大学电影学硕士,我父母都是地道的中国移民,所以我有个中文名字。我叫李杜;你们可以叫我阿杜!”
“李杜?”孙茹笑了起来,道:“你的名字还真是……你父亲一定是位志存高远。对你期望很高的人。李杜就是李白和杜甫,是我们中国最有名的两位诗歌巨匠。”
李杜昂了昂头,骄傲的道:“当然!所以,这个名字是我自己为我自己而取的。我,也是个中国人。怎么样?要不要再比一场传统国学,我相信我也不会丢人的!”
宝叔笑着为大家介绍道:“我来给大家介绍,艾蒙是我一位老朋友的独生子。说起我这位朋友。易素,我早该告诉你了,他就是……”
“宝叔!”李杜连忙出声制止了宝叔,笑道:“我是谁的儿子,似乎不重要吧?对吧,总经理先生?”
易青欣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才能有自信地人,当然不用依靠他的父亲是宝叔或者孙老爷子的某个朋友这种身份。
易青对李杜的父亲是谁,显然一点半点兴趣也没有。孙老爷子桃李满天下。且又交游广阔,他的故旧门生那么多,李杜是谁的子女有什么重要?难道易素还能逐一打听。挨个记住吗?
……
第二天一上班,易青习惯性的去孙茹和依依地办公室照了个面,跟两位美女打情骂俏了两句,然后直奔文学组。
已经三四天过去了,新戏的剧本草样已经不能再拖了,现在开拍已经很难赶上贺岁档期了,何况还有那么多文案没做。
易素经过自动贩卖机的时候顺手买了十几罐果汁饮料。这是他的习惯之一,他很少空着手去见自己的下属。
“哈楼,狗打猫儿拧!”易青象平时一样大大咧咧的推开玻理门进去,跟大家打个招呼。
没想到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听见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十个编辑居然.没有一个人抬头跟他说话。
易青诧异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看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做事,大感意外——这些没天良地以前整天上班玩游戏看小说,美其名曰积累生活,今天怎么转性了?
易青走到一个平时跟他很熟的女编辑身边,拿出一罐菠萝汁碰了碰她穿露袖装的手臂。
谁知她头也不抬,一只手动着鼠标,另一只手就接了过来,随口道:“谢谢!”
易素气结。他刚要发问,那个女孩已经叫了起来:“MyGod!菠萝?为什么是菠萝,换个草莓行不行?”
“我要西瓜汁谢谢!”
“有没有芒果?”
“易头儿,苹果汁不要冰地,谢谢!”
易青已经被他们彻底打败了,哭笑不得——本总监成了什么了?茶水小弟?
易青把装饮料的大纸袋往桌子上一扔,大星道:“每罐二十港圆,从薪水里扣!”
“有没有天理啊,五块钱一罐,自动贩卖机买的好不好?那我不喝了……,
“不喝的收四十块!”
说着,易素终于看见了罪魁祸首——在平时易素来文学组经常坐着的那张大转椅上,今天坐了一个人。
易青楞了一下,才反映过来自己昨天又新请了个人,剧本写的惊天地泣鬼神,叫李杜。
想不到这个小子能耐这么大,第一天上班就能让文学组这十匹野马上笼头。埋头苦干。
只见这位新晋的文学组组长李杜先生,似乎根本没看见顶头上司进了办公室了,正在聚精会神地死盯着显示器,双手噼里啪啦在键盘上跳舞,激烈程度远远超过其他人。
易青简直有点感动。看看人家,工作态度多好——才第一天上班,不但督促全组人用功,自己也身先士弈,苦干实干。
易青想着,拿了一罐葡萄汁走上前去,拍着李杜的肩膀道:“嗨,怎么样?还习惯吧?你……”
话说一半,易青瞪大了眼睛,简直气的七窍生烟。李杜的显示器上显示地不是什么文档文本。而是早就落伍没人玩了的一个多年前的格斗游戏:拳王争霸2000!
李杜一耸肩膀晃开易青的手,盯着显示器紧张的道:“别闹别闹!忙着呢……哇!哎呀……穴特!大招。大招!看我大、大……大招!赫……呼呼……噗……哎呀,发克!真他妈发克!靠,这也能死!”
显示器上打出大大的CSSEBOSER字样,李杜才满怀遗憾的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李杜舒展了一下筋骨,看见易青正叉着手盯着他看,嘿嘿一笑。道:“易总,来啦?随便坐,别客气!”
易青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发作好,还是看在宝叔的面子上讥讽他两句就算了,不管怎么说,公司是做事的地方,怎么能这么儿戏。
他想了半晌,终于沉住脾气,问了一句:“李先生。整组人都在工作,您在做些什么?”
李杜惊讶的道:“易总,你没看见吗?我地工作都已经做完了呀!”
“做完了?”易青一指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恼道:“他们都在赶新戏地剧本呢!”
“是啊!”李杜笑道:“就是因为我的工作做完了,他们才有东西写啊!我不下文案,他们写什么?”
“你下文案了?”易青吃了一惊,问道:“这可是公司第一个戏,你可别瞎弄!我们一再开会研究慎重又慎重,大家也没有一个定见,你才来一天,就自己决定下了文案了?”
李杜懒洋洋的道:“不然你请我回来干什么?老大,你还是赶紧想想资金、器材、人员的事吧!这个戏先期至少一千万港币,不算片酬;加上后期和宣传,怎么也得五千万左右;对了,还有我们公司还没有自己的动作指导和武行吧?得赶紧到外面去请。”
易青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他坐到桌子上问道:“他们不是没写完地吗?你知道他们写出来以后公司高层会议一定会通过?”
没等李杜搭话,下面一个编辑大声道:“易头儿,他这个东西酷毙了!”
李杜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拖着鼠标点了几下,把显示器转向易青。
易青一看那个文档的眉头正上方写着四个红色的楷体大字:潜龙于渊!
易青一看这个名字,就觉得有点意思。商业电影的名字要能雅俗共赏,要知识分子看了不觉得俗,普通小市民看了不觉得酸。
《潜龙于渊这四个字,看过金庸小说的人都不会陌生,降龙十八掌嘛!原出自易经,坤卦辞曰:“潜龙币用。龙潜于渊,其志难测”……
李杜说起正经事,立刻没了摇滚青年的那种嬉皮笑脸,他一本正经的道:“我已经看了你们之前艺创部的会议视频记录。对于你那个‘种子’理论,深表同意。我每年都有几个月在香港住,二十多年来一向如此,所以对香港这个国际都市地人文心态也多少有些认识。”
“所以……”李杜自信的敲着桌子道:“我相信,我已经为你找到这个种子!”
易青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还懒洋洋的年轻人,此刻他目光炯炯,神清颜朗,高贵优雅之中隐隐有出尘之姿态。这种状态,易青在罗纲拿起摄影机时见过,在何风指挥音乐会时见过,在依依演话剧地时候也见过……
就象……西门吹雪拿起了剑,小李飞刀拈起了刀,楚香帅坐在画舫上摸起了他的鼻子
第十五章 潜龙于渊
易青目不转睛的盯着显示器,滑动着鼠标,几十秒内就把李杜做的剧本草样文案给看完了。
“好啊!”易青激动的直挠头,他情不自禁的拍了李杜一巴掌,笑道:“你小子真他娘的发克,有两把刷子,真是个鬼才!”
李杜看着易青,一脸的骇然。每一个第一次见识易青阅读速度和记忆力的人都会有这种表情,在此时李杜眼里才真的是觉得自己见鬼了。
易青一指下面正在工作的文学组编辑们,问道:“他们现在就是在分任务写剧本?”
李杜笑道:“是啊。有的在写台词;有的在分角色写;有的在写故事大纲,有的再写细节和转折。我之前问过他们你平时对他们的工作要求,一问之下吓我一跳,你一个中国的导演,还是从地道的中国高等学府出来的,为什么在处理剧本这方面完全用的是好莱坞的一套?”
“拿来主义嘛!哈哈!”易青得意的坐在桌子上拍着大腿道:“哪有什么中国的美国的,能办好事的法子就是好法子。”
李杜想了想道:“邓小平同志说过——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易青惊奇的笑道:“你小子可真是个中国通!”
李杜一本正经的指着他,道:“第一,我不叫‘你小子’,我叫李杜,你可以叫我阿杜。或者叫我艾蒙;第二,我不是中国通,我是一个中国人!”
易青很欣赏他后一句话,哈哈大笑道:“是是是。你是一个在美国和香港长大,却知道邓小平名言的中国人!你比那些吃中国农民种地白米长大,却只知道哈日崇美的玩意儿们强多了!”
……
李杜关掉了电脑,和易青闲聊了两句。
写分任务剧本是很慢的,起码也要等上一两个小时。
李杜忽然对刚才的话题感兴趣起来,问易青道:“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按说中国是世界文学大国,有四千多年地文学信史,这样一个国家,为什么我们的电影编剧水平一直上不去。拍出来的电影故事性都那么差?”
易青想了一下,笑道:“你是在纽约大学读的电影学是吧?纽约大学的电影系。特别讲究从业实践,对于学术研究,尤其是电影史的研究比较薄弱,所以每年才派那么多留学生到我们电影学院来学西方电影史。”
“SS?”李杜一摊手,道:“那又怎样?”
“中国电影的剧本问题,其实是一个历史问题。”易青道:“在中国电影的第三代和第四代之间,也就是艺术为工农兵服务的时代。中国电影是最重视电影的故事性地,或者说在当时的学术条件下,那时候地中国电影人,除了讲故事根本就不会别的,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电影和电视剧这两种文化形式有什么区别……”
“恩,虽然我电影史学的不好,后来的事我也知道一点。”李杜沉吟道:“后来中美建交了,国际上对新中国的文化封锁一下子给打破了;中国和苏联的对峙僵化的关系也解冻了,各种学术思想一下子疯狂地涌入中国。中国的电影人们,特别是在你们电影学院搞学术研究的这群人。对着国外的艺术成果,这才一下子恍然大悟——哦,原来电影是这么这么一回事。原来这门综合艺术包括那么多的方面。”
易素点头道:“是啊。在这一历史事件里首先得益的,就是第五代中国电影导演——当时的电影学院78班。那时候田壮壮、张艺谋、陈凯歌这帮学生为首的第五代电影人——在他们手里,中国电影从一个纯讲故事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包括了声、光、画、影,糅合了音乐、美术、文学、摄影、舞台表演等多种表现形式地东西。”李杜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感叹道:“我在纽约和哈佛都听过有关第五代的种种传说,他们在美国和欧洲,国际声誉真地很高呢!根据西方电影史学家们的描述,说他们对东方电影特别是中国电影最大的贡献,就是习打破了电影只为讲故事而拍摄的中国电影传统桎梏,将电影上升到了一个造型艺术的时代。’现在想起来好象没什么,可在当时,真是一个划时代的进步和突破。”
“先知在故乡都是不值钱的!”易青笑道:“你不知道第五代这帮人在国内被骂成什么样子,都被妖魔化了。”
“这是人类的通病嘛。各国的情况其实都差不多,我去过的国家,也就法国人理智一点,毕竟是老牌艺术王国。”李杜笑道:“哈里波特和指环王的电影,在美国也一样被骂的狗血喷头,还有斯皮尔伯格大叔,被骂的没比陈凯歌强多少。我回国内一看,原来在中国他们这么受欢迎,甚至于大家都认为中国导演应该要向他们学习。”
易青道:“看来你对他们印象还挺不错。不过我一直觉得,第五代的电影改革,并不完善,简直可以说是流毒无穷。这里出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纠枉过正。即使是从纯数学的角度来说,文学,也可以说是编剧学,在电影艺术这门综合学问里,至少也该占到六分之一的地位吧?更何况‘编、导、演、摄、录、美,排头一个的就是编剧,都说剧本是一剧之本,恐怕编剧的重要性还该不止六分之一才是吧?可是他们刻意的在作品里回避故事性,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象田壮壮,干脆就不要故事了。”
李杜摇头道:“不能这么说吧,他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当时都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第五代也是为了表示对以往落后迂腐的中国电影僵化的艺术系统宣战,在他们叛逆的艺术青春时代,故意摆出了对‘故事性电影’的否定。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
易青回想了一下,笑道:“这里的功过,就很难说的清楚了。把中国电影提升到造型艺术的时代,当然是伟大的突破;但是过分强调艺术表现手法,忽略了扎实的故事根基,给我们这些后来做电影的晚辈们,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你不知道,那时国内的风气,非常浮夸,学电影的人一说起剧本,就好象觉得是件很‘不艺术’的事,觉得只有强调声光画影才是很艺术的事。这种影响,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初才得到一些好转。”
李杜笑道:“所以咱们第八代寻演之首的易大状元,就带头在自己公司里搞了一个有十个编剧的豪华阵容的文学组,学习好莱坞的流水作业模式,决心要强调剧本的重要性了是不是?”
易青笑道:“我也不是照搬,而是一种尝试。以后肯定要改革的,我觉得无论什么改革都要有中国特色,以我们中国人、中国观众的需求为主体。最重要是吸取第五代的教训,不能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要是他们片面忽略故事,而我又片面强调剧本而忽略声光画影,那又成了开历史的倒车了。”
李杜眼珠子一转,笑道:“那是那是。编剧这么重要,以后我们文学组的薪水你要往高了开了!”
……
说话之间,已经有一个编剧抬起头来,一推键盘,拿起易青放在桌子上的饮料就喝。
不过十分钟时间,那袋饮料已经被分光了,所有的编剧都完成了自己的分剧本任务,开始往文学组的秘书小姐电脑上传文档;然后通过那台和打印机连接的电脑把稿件打出来。
易素看了看表,从他进门到所有人写完,才不过五十几分钟,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文学创作这回事,从来就是创意难觅,操作起来却简单。易青找的这十个人,随便那个在国内那都能独当一面。李杜一旦有了现成的创意,对他们来说就是分分钟搞定的事。
秘书小姐拿着十份还带着点儿热乎劲儿的稿子放到李杜的桌子上。
李杜拿起十份稿子,翻翻这个,看看那个,点了点头。
易青道:“你要多久能出成品?”
李杜要做的,就是把这十份稿子最精华的部分糅合在一起,然后加上自己预想的声、光、画、影拍摄方案,演员表演的动作设计,以及拍摄场景设计等等东西,完成一个成品剧本。
李杜摸了摸下巴,随口道:“午饭前吧。你可以通知开会了。”
易青此时对李杜的能力哪还有半点怀疑,高兴的吹了声口哨,推门离去。
……
下午一点三十分。
“李杜的剧本草样出来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易青给孙茹拨了内线,他自己也有些激动。几天来一直卡壳的新公司第一部戏的剧本,居然在李杜的手上一个上午就解决了。
“开会!”孙茹在电话里只说了简短的两个字。会议室里,秘书小姐把影印好的一份份稿子放在开会的各位面前。
李杜解释道:“我们在策划这个剧本的文案时,特意考虑了现代香港市民的潜在心态。香港市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直到九七以前,是有强烈的漂泊感,缺乏一种定位和归属意识;九七以后的十年间,主要是一种担心经济制度和日常生活的状态被打破的恐慌;现在五十年不变在香港彻底的巩固了,香港的市民不再担心自己一觉醒来,整个香港社会变天,于是他们现在的心理危机,我们猜测是一种本位的危机,一种担心被身份否认的潜在担忧。”
“本位危机?”孙茹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易青笑道:“其实说白了就是搞不清自己是‘香港人’,还是中国人。”
“有区别吗?”依依问道。
“当然有区别,”李杜道:“香港是一个特别行政区,不是一个国家。但是上百年来,香港人一直以一个独立小王国自居。一方面,他们满足于偏安的生活,对政治没有感觉;另一方面,在国籍上自我认证的混乱,寻致了文化体系的混乱,香港始终处在一种文化匮乏的景况中,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西方,还是属于东方。”
易青笑道:“阿杜说的有点复杂了。不用整那些太哲地。简单说,我们觉得香港人现在希望世界上的人把他们归于中国人这个群体。也就是说缺乏一种归属感。”
宁倩华拍手道:“这个有点意思。也许你们大陆人都有大国情节,你们一生下来就有一个国籍,背后有一个虽然还不太富裕但是非常强大的祖国。你们体会不到我们香港社会的这种普遍感受,就好象犹太人一样。没有祖国地滋味让人空落落的,只能以国际人来自我解嘲,我们香港人出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算哪国人,回归这么多年了,大家还是会把香港人和中国人分开来说,这在情感上是很别扭的。演艺界的人象成龙大哥、星爷、伟仔、梁家辉、吴司远、曾智伟他们,已经在不同的平台上说过无数次了。我们香港人也需要归属感,需要文化自豪感,不能再做文化沙漠里的浪子了。”
易青道:“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所要迎合的,就是这种历史和时代的呼声,应运而生的时代需求。在艺术家的渲染下和商业结合,创造利润。可以预见我们地新片一定大卖!怎么样?干起来吧!”
孙茹笑道:“好了!现在我们各部门。尤其是艺创的几个小组,好好看看手上地剧本草样,十分钟以后大家交流一下具体操作方案。”
董事长发话了,大家埋头看起剧本来。
新戏《潜龙于渊这个剧本,写的是一个在香港长大的孩子和一个在大陆长大的孩子,两个男孩子在时代颠沛的浪潮中结下生死友谊,义气深重。
其后。两人成年后,大陆的这个偷渡到香港做了大圈帮的龙头扛靶子;香港地这个从国外念国际金融回来回来被中央政府选中成为金融狙击手。
九七回归,国际金融猎人们纷纷出手狙击香港股市,希望通过回归期间香港人心不稳大捞一笔;本港受外国势力扶植的黑帮也蠢蠢欲动,准备制造混乱,分得一杯羹。
此时男一号受中央政府之命介入香港股市金融危机,男二号也因江湖恩怨卷入黑帮纠纷。双雄联手,为民族大义、为兄弟手足,鏖战群魔,诸方势力粉墨登场。精彩纷呈。
整个影片以2050年的两兄弟中年重逢开始,在当年常去的茶楼回忆往事;影片结尾是九七年香港回归仪式上,两人分站会场两角。遥望英国国旗降下,火一般灿烂的五星红旗升起,兄弟俩会心相视一笑。
整个剧本采取了一种用矛盾推动矛盾的写法,剧情上非常紧凑;从艺术角度来说,对人物性格和大时代的沧桑、恢弘感的把握和酝酿很见功力,从商业角度来说,有枪战、商战股战、男女主角爱情斗法等等,噱头很足。
仅仅只是剧本读来就已经令人有荡气回肠的感觉,跟一般抠抠梭梭十分小气地黑帮戏不同,看这样的戏很容易使人想起香港电影全盛时期那些大气磅礴的具有时代历史烙印地经典电影。
李想看完全文,狠狠的吸了口气,叹道:“太他妈酷了!老易,让我来演这个黑帮老大好不好,太酷了!”
“你?”易青就坐在他隔壁,鄙夷的推了他一把,道:“你做群众演员好了,就是刚出场马上被砍死的那个。”
孙茹沉吟道:“这个戏必须得用本港的大明星来演。”
李杜立刻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个戏比较大,没名气没演技的新人撑不起来。所以我保守估算过,这个戏起码要投入五千万以上,如果理想一点,希望有八千万左右的资金,就能请好一点的明星来拍了。”
这话一说,大家相顾骇然。新公司第一个戏就下这么大本钱,要是票房赔了,那简直可以考虑直接关门了。
“八千万……”依依担忧的看了一眼孙茹,道:“公司恐怕目前没有这么多钱吧?”
孙茹有多少钱,易青当然最清楚,他轻轻拍了拍孙茹的手,温言道:“别犯愁。我们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实在不行,片酬方面紧缩一点,我们回国内找实力派的演员来演。”
孙茹想了一下,道:“要看拍摄期而定了。公司目前可以马上支用的流动资金,大约在一千一二百万左右,足够先启动前期筹备开拍的工作了;一个月后,大约十一月初,美国那边的产业会有四百万美圆的收益,到明年年初,也就是三四个月后,保守估计又会有五百多万美圆的资产收益。今年的全部产业收入都在这里了,可以全部拿出来,大概也够做一点事情了吧?”
易青看孙茹一眼,心中感动,他知道孙茹对他的支持是毫无保留的。
她嘴上说的轻巧,实际上是把十亿遗产的一年收益全部拿了出来;但是维持这些产业本身是要花费不少钱的,这笔帐她却不算——也就是说,这个新戏如果不赚钱,孙老爷子留给孙茹的一些产业就会无以为续,可能就要被迫让孙茹买掉一部分爷爷的遗产了。
易青笑道:“好,既然资金的问题解决了,那第一项提议,关于新戏的剧本审核,就算通过了,我们现在决定要拍这个剧本了对吧?大家有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谈一谈?”
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意见,全体通过。
孙茹道:“现在我提议剧组构成名单。导演当然是由易青担任,李想、单少玉作副导演,负责演员和统筹;我担任监制,请宁姐来兼任我们的制片主管;罗纲为摄影指寻,何风为录音指寻;请美术组的老陈师傅作为美术指导……这几个人选大家都没意见吧?”
说到这里,易青和罗纲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黯然神伤。一群好朋友在一起做事业本来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可是偏偏少了一个人。
跟杨娴儿失去联系,是易青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没办法,就连让罗纲专程回北京杨首长家去找也没消息,连杨上将自己也不知道宝贝女儿背着画夹去哪里流浪去了。
易青听到孙茹安排美术组的老陈负责新戏的美术,心里更加情不自禁的想念起杨娴儿来。老陈师傅经验和基本功力当然是十分足够,但是比起杨娴儿的才华横溢、创意百出的那种天分,当然是有天壤之别。
依依和孙茹当然知道易青心里在想什么,孙茹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男女主演方面,请易导跟大家说说想法吧。”
易青定了定神,道:“这个戏基本还是男人戏,没办法,这个跟香港观众的观影传统有关。所以女演员方面,用我们自己的演员已经绰绰有余。”说着,易青温柔的看着依依道:“单以演技而论,我反而会担心香港的男明星们不够实力和我们的女演员对戏。”
依依看着易素,点头嫣然一笑,她也看了剧本,里面的两个女主角,其实只是男一号和男二号的辅助,她当然可以胜任。
易青见她点头,含笑接着道:“女一号,也就是男一号身边的美丽的金融猎手助理这个角色,请周依依小姐来出演,男二号的妻子那位有点黑社会大姐气质的角色,我打算请现在在北京分部的卢云小姐来出演。”
易青这样安排,即使是陈云可和吴明玉也不能有什么意见,毕竟依依和小云一个是上过戛纳和香港金像奖之夜的实力派;一个是在国内炙手可热,演过几部大受流行追捧的名电视剧的玉女红星——她们给依依和小云让路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男主角,”易青沉吟道:“早上到现在我想了好几个小时了,我以为不考虑片酬的话,请梁超伟先生和梁佳辉先生两位来演出最为合适!”
第十六章 影帝秘笈
易青这话一说完,大家就面面相觑的不做声。
宁倩华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吧!梁超伟在拍《无间道3》和《伤城》的那个时候,片酬就已经超过了千万;加上他这几年都处在半隐退的状态,平均两年才出一部电影,偶尔碰到好剧本出镜一次,叫价更高。至于梁家辉,现在的片酬也是非千万不下,象这个级别的实力派巨星,已经很少在同一部电影里出现了。如果两人同时加盟我们的新戏,光是他们的片酬就要打到三千万左右的预算,还有其他那么多个角色呢?以我们目前的片酬预算空间,要请这样两个人恐怕困难很大吧?”
易青笑道:“会有办法的,总之这件事情交给我和依依以及咱们的董事长大人去办。我只要求各部门的创作带头人告诉我,如果请来这样两个演员,你们在合作配合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罗纲、何风等人纷纷摇了摇头。
易青和孙茹交换了一下眼色,按着桌子站了起来,欣然道:“好,那摄影、录音、美工各个部门在一个星期内交方案出来,等我们请来两位男主角之后,立刻做分镜头剧本!分头干吧!”
……
开完会后,易青收拾自己的文件夹。跟着大家一起出了会议室;出门地时候,孙茹拉着依依跟他比划了一下,示意在自己办公室等他。
易青去饮水间泡了三杯咖啡,自己端进孙茹的办公室去了。
一推门进去。孙茹劈头就问道:“你刚才弄什么玄虚,干什么说让我们帮你请梁超伟和梁佳辉,这两个人我连面都没见过。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去,请不到你就自己演,累死你活该,公司一块钱抚恤金没有!”
易青好整以暇的喝了口热咖啡,摇头晃脑的唱起戏文道:“可怜我夫累死边塞,那城桓万里,争奈我青春寡居。小寡妇人念亲夫啊,哭倒在长城下……哎哟。你轻点儿,多少年了都是这招,腻不腻啊?”
易青唱到一半,耳朵就被人揪住了,这手法力道,简直熟悉之至,除了孙大小姐再无旁人。大学四年。无人之处也不知被她折磨了多少次,早都麻木了。
依依在一旁笑道:“他还有什么其他本事,有点困难还不是回母校去求救。小茹你不会想不到吧?”说着,依依伸手在一旁地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三个大字:齐世龙。
孙茹看了看,讶然道:“关齐世龙老师什么事?”
易青笑道:“亏某人还是世家子弟,整天说自己是圈内通,到了要用的时候,十问九不搭。”
依依道:“小茹你忘了?梁超伟是齐世龙的弟子之一。从他老人家那里论,我们跟梁超伟还是师兄妹呢!”
“啊?”孙茹猛的想起来了,2000年《花样年华》拿了车纳金棕榈奖。梁超伟和章曼玉到北京做宣传的时候,亲自便服来到电影学院,虚心向表演系的老师请教,希望能接受系统的专业训练,让自己的演技再进一步。
后来两人分别在02年和04年来到电影学院进修一个月,当时学院领寻十分重视,派出精兵强将来辅寻这两位堪称华人电影演员典范的巨星。
当时辅导了梁超伟四周半的电影学院导师,就是齐派表演理论宗师齐世龙教授。进修结束后,梁超伟封了一个大红包谢师——根据坊间传闻,听说是四百万,表示一周一百万,也有说三百万或八百万地——齐世龙教授当然坚持婉拒,这就落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后来梁超伟在回港之前地新闻发布会上,跟经纪人同时向媒体表示,将来电影学院或者齐世龙老师有需要,伟仔保证随传随到。因为梁超伟和齐世龙老师都是行事非常低调的人,只因知道这件逸事佳话知道的人并不多,孙茹才会一时想不起来。
媒体对梁超伟这种地位的实力派和对待正经的学者老师,总体还是比较客气的,不敢象对待李亚朋、张子仪那样狂炒烂炒,因此这事流传不广。现在一经依依提点,孙茹立刻恍然大悟,道:“难怪要死木头要依依出马。齐世龙老师把依依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宝贝,有咱们女状元一句话,让老爷子亲自出马来香港做演员指导都行。”
“齐世龙老师来了,梁超伟肯定会来。再说我们也不是不给钱,片酬方面,一千万左右是没问题的,梁超伟现在地江湖地位,值这个价钱。”易青道:“不过为求保险,小茹你和依依一起去。齐世龙老师是个热血热心、至情至性的人,你孙大小姐开口求他,也就是过世的孙老爷子求他了,他说什么也拒绝不掉的。”
依依笑着狠狠捶了他一下,嗔骂道:“坏人!连齐老师你都算计,下地狱吧你!”
易青笑着弹起来躲开,拿起自己那杯咖啡道:“梁超伟的事就这么说了,你们安排好公司的事情就快去吧。至于梁佳辉,就交给我和李杜了,我们四个人比比看,看是谁先搞定。”
……
孙茹当初构想的那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大房子,终究是没能搬进现实里来。一家新影业公司年轻貌美的女总裁,如果跟自己地总经理以及演员部漂亮女主管三人同住,恐怕会成为当年最脍炙人口地八卦猛料。
孙茹和易素最后还是在香港各自置办了自己的房子。都是中档地居屋,至于半山区的豪宅,那是等到大家功成名就之后地事了。
依依平时就和吴明玉、李佩佩、何风、罗纲他们一起住在公司的宿舍里,趁着现在在香港名气还不是很大。跟在后面的狗仔不多,有时也偷偷在易素家里过个夜,每周回北京去看母亲。
易青和孙茹商量完事情,各自回到家里,孙茹和依依就收拾行装准备飞往北京请齐世龙老师出马。
罗纲和何风、李佩佩,这些天也不来公司,埋头在家里研究剧本,准备拿出和这个戏匹配的摄影、录音方案来。
易青和李杜再一走,公司就几乎走空了。所以易青很多事情要交代,行政上有很多事情。不能都依靠宁倩华,人家毕竟不是公司的正式打工仔。
这一来二去。易青和李杜这头就耽搁了。孙茹和依依到北京的第三天一大早,孙茹就得意洋洋的挂电话来说,齐世龙老师已经主动提出,愿意来公司做一段时间的演员指寻,也答应了出面请梁超伟来演戏。
“什么?我们?我们不急……”易青在电话里笑嘻嘻的道:“俗话说,笨鸟才先飞。我和李杜这种智慧型的人,跟你们这种勤能补拙地不一样。我们在你们回来之前随便找一天联系一下梁佳辉的经纪人就行。”
跟孙茹打情骂俏了一番之后,易青意犹未尽地放下电话,赶紧又给李杜打了一个。李杜来香港后一直住在酒店,此时正在兰桂坊喝酒吊马子享受性福大事,接到易青的电话后懒洋洋的道:“知道了……
……
易青这么有把握,纯粹是出于对李杜那个剧本的信心。
因为梁佳辉这个人是个艺痴,尤其是戏痴,这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梁佳辉年轻的时候,因为没工开摆过地摊。经历过漫长的人生低谷,但是他在芸芸香港明星中,尤其在这个惟利是图地纯商业电影月中。一直是个异类。
他虽然有过若干个影帝头衔,也拿过不少次千八百万的巨额片酬;但是,只要剧本好.、戏好或者导演好、对手好,十几万人民币一场的话剧舞台剧他也会接。
当年有部主旋律影片叫《太行山上》找他,仅仅是为了体验传统规范化的大陆主旋律电影拍摄流程,他居然向拍摄方提出了“零片酬”,当时整个典论为之哗然。大家当然都知道以梁佳辉的声望根本无须用这种噱头来炒作,但是仍然有人说,他是不是疯了。
其实梁佳辉先生,用他自己在电影学院和在《艺术人生》栏目接受访问时都重复说过的那句话来说,就是“一生致力于用自己的灵魂来演绎别人的人生:——这样一个艺术家的心,那些把他看做是普通港台明星地人,又怎么可能了解呢?
第二天,易青和李杜到公司之后,两人就碰头一起影印了份剧本,准备联系梁佳辉。
在香港,一家新的电影公司成立后,很自然就会有一些经纪公司,互相将艺人们、巨星们的经纪人电话或者本人工作电话地号码送到这家新公司来——这点比起大陆圈子的口口相传,各凭人际人情可强多了。
易青和李杜拨通了梁佳辉的经纪人电话,刚说明了来意,对方立刻冷冰冰的道:“一千五百万开始起价,你们尽管商量一下,能满足我们的片酬要求,再来谈细节。”
说着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易青放下电话,向李杜耸了耸肩,娱乐月里的经纪人,几乎个个是扑克牌面孔,接电话更是冷过电脑客服程序。
没办法,也许他们认为不这样就无法保证艺人的权利和收入。
梁佳辉的这个经纪人所用的,不过是圈里人惯常用的一种侃价手法,说是这样说,但是其实就已经表示可以谈一谈了。
最怕的就是听到诸如“对不起,梁先生没有档期”,或者“对不起,梁先生最近身体不好,正在做治疗”;又或者“梁先生在国外渡假”——如果得到的是这些回答,就表示投资方要自己知趣了,要是还纠缠上门,就会被人认为是棒槌,在圈子里名声就会臭掉。
易青在之前是算好了梁佳辉和梁超伟近期有档期,没有接别人的戏,所以才把他们两个假想成男主角的。
堪堪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易青又打电话过去,说了几句客套话,又表示片酬可以商量。
果然,对方还是很冷淡的说道:“先把剧本传过来看看吧。”
易青放下电话,冲李杜一做手势;李杜立刻站起来做传真。
两人把剧本传过去以后,在易素办公室摆了一盘国际象棋,鏖战三合,易青连败三场,不由感叹李杜不愧是国际人才。
上午十二点十分,第四盘棋还没摆上,电话响。
梁佳辉的经纪人这次在电话里的声音居然如同春风化冻一般,不知温暖了多少。
“剧本写的真好……呃,我是说挺不错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显然有点激动,道:“剧本我已经送到梁先生手里了。我和梁先生合作多年了,这个剧本他一定会喜欢。希望你们能投拍成功。至于找我们来拍的片酬嘛,一千多少万的还可以商量嘛。”
他故意没把“一千多少万”这四个字读清楚,仿佛刚才那句“一千五百万起价”不是他亲口说的一样。
易青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屁了几句,就说道:“那你们先商议吧,让梁佳辉先生也看看剧本,细节我们明天约时间再谈。”
易青放下电话,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道:“看,这就是知识构成优势。剧本好,谁也挡不住。”
对于经纪人来说,如果给梁佳辉这样级别的演员当经纪,赚钞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人,因为平时已经赚的太多了。反而是明星本人如果接一些片酬虽然低,但是质量很高、口碑很好的作品,对明星和经纪人都帮助很大。
赚到了名,就会有更多未来的明星找这个经纪人,这就意味了提升行业档次,获得了更多经纪合约和捞钱机会。
易青和李杜收拾了棋盘,两人兴高采烈的下楼找了家酒楼喝了碗鱼翅,吃过午饭,两人才慢悠悠的回到公司。
“易总!”前台小姐一看到他们两个人,立刻叫道:“有位带墨镜的先生找,他没说名字,但是……但是他长的好象梁佳辉哦!”
李杜一听前台小姐这么说,立刻向易青挤眉弄眼的吹了声口哨。
易青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对前台小姐道:“拿支签字笔出来。”
接着他掏出随身带着的导演用笔记本,一看李杜也已经拿好本子在手,不禁好奇的问道:“你拿本子干什么?”
李杜一本正经的道:“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易青大笑着给了他一拳,接过签字笔向会客室走去。
易青在电影学院四年,在学校见过的大明星、大腕、巨星大牛等等的人物不知凡几,可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个明星要过签名。不但是因为电影学院的校规与风气所限,一半也是因为他确实有这种傲气——将来谁找谁签名还不一定呢。
但是他开始学电影,尤其是开始学表演后一直就有一个愿望——除了已故的大表演艺术家张国容先生的签名不可能要到之外,其他的易青从小喜欢的香港真正的“演员,,象梁超伟、梁佳辉、刘卿云、吴震宇等人的签名,都是易青很想得到的。
电影学院的表演学小圈子一直流传一个说法,说香港电影圈有“五个半表演艺术家”——张国容先生加上上面的四位,一共五位,至于那半位。是天皇巨星刘德桦先生。
其实刘德桦中年之后,演技随着人生阅历地增加进步飞快,但是因为他一生出演了太多模式化脸谱化的人物形象,对于演员的“塑型”能力是很强了。但是“塑魂”的能力却不如“电眼”梁超伟、“神经宇”吴震宇这些人,所以只能算半个。
这些人在易青和依依地心目中,都是偶像,他们的伟大之处在于,他们全是经得起岁月和实践考验的天才;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任何系统的专业训练和表演学理论指寻,但是却在不断的艺术实践中获得了一系列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表演成就——这样的人不叫艺术家,那世上还有艺术家吗?
易青和李杜兴冲冲的走进会客室。推门而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头一抬,立刻摘下自己地墨镜,放在桌子上。表示对易青和李杜的尊重。
易青看着这张在银幕上见过了千百次地熟悉的面孔,竟然有种懵懂少年式的激动。他连忙自我介绍道:“梁佳辉先生,您好!我是这家公司的导演易景!这位是我们的编剧李杜。”
易素完全用剧组里的职能岗位来介绍自己和李杜,让梁佳辉感到十分亲切。他听易青这样说话,眼睛一亮,上前问道:“李先生就是写这个剧本的人吗?”
“是地,”李杜谦逊的道:“是我乱写的,梁先生。请你……”
说着李杜抬了抬手里的小笔记本,刚要说签名的事,谁知梁佳辉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差不多的小笔记本,自己取出一支非常漂亮的金笔来,递到李杜面前,道:“李先生,请给我签个名好吗?”
李杜呆住了,简直是被吓到了。有什么道理让自己的偶像反过来向自己要签名呢?
梁佳辉赧然一笑,五十几岁的人仿佛是一个羞涩地大男生一样。依然非常谦逊有礼的道:“您的剧本写地实在是太好了,我最崇敬有才华的人了。特别是导演和作家,希望您能给我签个名。当初我第一次见到游海和韦祖。也向他们要过签名。”
易青和李杜对望了一眼,两人连忙递上自己的笔记本,道:“梁佳辉先生,您也是我的偶像,请您给我们签个名吧!”
……
易青和李杜就在会客室里聊了一下午剧本以及剧本里的人物。
梁佳辉的谦逊、平易近人,以及他对艺术近乎虔诚的那种热爱令易青感动不已。电影学院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两次梁佳辉的演艺座谈会,都在易青进电影学院之前,所以他这是第一次跟梁佳辉交流,没想到真人比传说中的还要诚恳,还要儒雅。
一个下午,梁佳辉一直都很少说话,他在认真的听李杜讲述这个剧本故事的内涵和外延;象个小学生一样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有时候,他会发问,问一些关于自己要演的这个人物的规定情境、情绪和性格的成长等方面的内容,问的非常细致,具体到了常常把李杜这个原创者问的张口结舌。
有时候他会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很简短的两三句话,但是往往一针见血,极有分量,而且每次表达完跟易青和李杜不同的意见后,总会特别不好意思的道歉几句,表示自己其实也不太懂,一切还是尊重寻演和编剧。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秘书看易素一直没回办公室,找到这里来,问三位要不要吃点东西——因为香港人有喝下午茶的习惯。
秘书小姐刚一说完,梁佳辉立刻站起来道:“我打扰你们这么久,下午茶应该我请,我来请我来请。”
说着,他马上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一千元港币交给秘书道:“麻烦你,小姐。”
易青钦佩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大一个巨星,五十几岁的一位实力派演员,他成名的时候易青和李杜甚至都还没有出生,可他所表现出来的不但没有半点架子,而且一心在工作上,在艺术上。没有半点分神考虑其他的东西,对一起工作地同事,无论是社会地位高低、财富多少、年龄辈分大小,他都以平等尊重的态度待人。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艺德吧!
想想当年亚洲小天王周杰杰出门要带八个助理、十六个保镖。经纪公司还要派个副总监跟车的排场,真令人有不知以何为喜,不知以何为忧地感慨。
……
下午茶送来了,三人边吃边谈,继续琢磨剧本。
到黄昏下班的时候,李杜手里的一份剧本已经被批注的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梁佳辉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上记着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意犹未尽的细看了一遍,然后才起身抱歉,准备告辞了。
易青和李杜连忙起身送出写字楼。
梁佳辉一直走到前台附近,才把墨镜带上。然后和易青、李杜告别道:“不用再送了,我刚才留给你们的电话。是我私人的手机,请帮忙不要向媒体外传。平时你们可以用这个号码与我联系,再见、再见。”
易青和李杜连连点头,不舍地与偶像挥手告别。
直到梁佳辉要走出大楼了,易青才猛一激灵的想起:坏了!整整一下午几个小时地时间,居然连最最重要的那件事情都忘记了问!
想到这里,易青连忙拔腿上前。叫住梁佳辉道:“梁先生,我想请问一下,您是决定要接这个角色了吗?关于片酬方面,不知道您还有没有什么要求,或者有什么底限,我们需要做公司运营上的协调。”
梁佳辉哑然回头,马上又摘下墨镜听别人说话。等易青说完后,他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不假思索的举起右手伸出五个手指。
五百万!
易青见他只开出五百万这么便宜的价码。高兴的眼睛都亮了。
原来他地打算是,无论如何要把梁佳辉和梁超伟的片酬总额控制在一千八百万左右,然后用七八百万搞定其他演员。将片酬投资控制在二千五百万上下。
以梁佳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要说五百万,哪怕是易青预先想好的八百万,都是非常难得的低价了。
易青欣然点头,刚要说几句客套话,谁知梁佳辉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吓了一跳。
梁佳辉带着那种特有的春风拂柳式的魅力微笑,很认真诚恳的说道:“寻演,很感谢你找我演这么好地剧本。这个戏,只要五十万,我就会拍了。”
说着,他好象还担心易青不高兴似的补充了一句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自己只要有好戏拍,别的不是很要紧。但是我地经纪人做的很辛苦,我必须要让他赚一点。”
易青呆呆的看了他两秒种,实在很难在这张温文儒雅的脸上看出一点做作和矫情来。
易青连连摇头道:“哪里哪里。我们公司还不至于为了省钱而给梁先生这样的人这么低的片酬。既然您体会我们新公司的难处,我们就以五百万达成共识好了。”
梁佳辉点点头道:“好,稍候请和我的经纪人谈合约细节吧。”
易青之所以坚持五百万,可不是嫌公司钱多了没有地方花了。因为片酬这个东西,不是简单的给到越少越好,除非这家影业公司只想做一锤子买卖,拍完这部不拍下部了。
想想看,如果其他巨星,甚至是那些二三线的香港演员,听说这家公司给梁佳辉的片酬都只有五十万,那谁还肯来给这家公司演戏?
请梁佳辉来拍戏的事完成的如此顺利,给易青带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惊喜。随后,孙茹和依依的归来,也带来了好消息。
和孙茹、依依一起回来的,还有齐世龙教授和小云;此外,北京拍摄景地的各项事宜,能干的孙大小姐也已经顺便办妥,随时可以开拍。
齐世龙老师到的那天早上,易青、罗纲、何风、李佩佩、李想、单少玉和文学组的编辑们——这些电影学院出身的年轻人全部出动前往接机,只留下李杜看家。
下午,齐世龙教授在易青和依依的陪同下参观了他们的公司,了解了他们的运作架构,大加赞赏。
提到找梁超伟拍戏的事,齐世龙老师也满口答应。当天晚上,齐老师就打通了梁超伟的私人电话,跟他说明了情况。
梁超伟听说齐世龙老师来了香港,大感高兴,立刻邀请齐老师在香港富丽华大酒店吃晚饭;易青趁机把剧本给他传了过去,约好明晚吃饭时顺便见见易青和孙茹,谈谈合作细节。
第二天晚上,易青和孙茹、依依、李杜四人陪着齐世龙老师赴宴。才到富丽华大门口,就看见梁超伟带着自己的助理伫立在门口,恭敬的等候着。
酒店外面围了成群地记者。梁超伟的私人保镖和酒店的保安在一起维持秩序。
易青和依依、李杜一辆车,三人先到。下车时看到如此排场,依依向易青乍了乍舌。
易青笑道:“没什么,高调一点也很好啊!戏没拍明天就有八卦新闻见报。对宣传有好处。”
说话间,主角齐世龙老师的车也到了。孙茹特别给公司添置地最高规格的豪华房车,一辆加长的奔驰,一停在酒店门口,梁超伟就越过门童亲自来开车门。
这个动作令记者群一阵骚动,无数个高举着的照相机闪个不停。
齐老师下了车,梁超伟立刻上来搀扶,动作温柔优雅,绅士味十足。
齐世龙老师哈哈大笑道:“我还没有老到要人扶的地步吧?”
梁超伟温柔的一笑,引着大家进了酒店。后面蜂拥而上的记者人群立刻被保安挡开,整个世界清净了。
梁超伟在三楼包下一个很大的餐厅。没有任何不相干的人干扰,只有梁超伟的助理坐陪。
梁超伟直到这时候才向依依打招呼,依然非常绅士地和依依握手,道:“好久不见,依依你还是如此的靓丽。”
依依在两年前拍王家伟地《影爱之舞》的时候,曾经和梁超伟有过数面之缘,两人出席过《影爱之舞》在东南亚和欧洲的首映礼和一些宣传活动。
两年低调的半隐退生活。依依一直致力于在学院潜心钻研表演艺术,此时再见,少了一份少女的青涩羞怯,却多了一份令人不敢逼视的娴静、知性的魅力。
依依再见到梁超伟也是非常高兴,两人寒暄了两句。依依连忙向梁超伟介绍易素和孙茹等人。
梁超伟向易青打了招呼,等介绍到孙茹地身份的时候,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道:“当年我在北京进修的时候,曾经几次求见你爷爷。希望能跟他老人家学东西,结果都被拒绝了。想不到今天能见到孙小姐,这个缘分好象来的晚了点。”
孙茹微微一笑。想起爷爷,不禁有些骄傲,那么多天王巨星,除了成龙和周润发,谁能进得了孙老爷子的客厅?
她淡淡的笑道:“我爷爷从不接见当红的巨星们,是不愿意违背他行事低调的一贯原则。梁先生也知道,现在地娱乐圈越来越狗仔化了。一点点事情就乱写一气,刚才梁先生您在酒店门口也不敢跟依依打招呼吗?”
梁超伟愕然望了依依一眼,惊讶于孙茹的思维敏捷和词锋锐利,象他这种时刻在风口浪尖上的巨星,确实要每分每秒注意自己地言行。在酒店门口和依依这样倾国倾城的美女多说一句话,明天都会被媒体演绎成十句、百句。
说话间,已经开始上菜了。梁超伟这顿敬师宴,可是用足了心思,大见富贵奢华气象。除了翡翠排翅、脆皮乳猪这类常见的高档菜品,还有在香港很罕见的三头鲍做主菜;澳洲龙虾沙拉,极鲜河豚炖盅,嫩绿茶芽炒芥兰心……
这几道豪华奢美的名菜吃的易素心里暗暗叫苦。加上包餐厅的费用,光是今晚这顿饭恐怕就要几十万港币——这哪是梁超伟请客,分明是公司要放血了。
一个能用几十万请人吃顿晚饭的明星,开出来的价码还会小吗?再说了,对着这样一桌菜,如果孙茹和易青开出的是一个寒酸的数字,简直是给齐世龙老师甚至是给过世的孙老爷子丢人了。
好容易挨到雪蛤燕窝甜品端上来了,易素才开口问道:“梁先生今天下午是否已经看过我们的剧本了?”
梁超伟放下燕窝,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看过了,就算不看齐老师的面子,这个戏我也会接了。”
此言一出,易青他们立刻松了口气,大感欣慰。孙茹随即问道:“关于片酬常面,是不是有个基本的共识,然后让经纪人他们去谈?”
梁超伟随口道:“那就五百万零一块好了?”
“啊?”易青错愕的看了看梁超伟,怎么这个数字还有零有整地?
梁超伟笑道:“我跟梁佳辉通了电话。他告诉我他是五百万。那我就跟他说,我一定要比他多。既然是齐老师的面子,那我就给你们省一点,只比他多一块钱好了。”说着。他补充道:“说实话,这个剧本确实很好;而且能和梁佳辉这样的演员对手演戏,实在是件享受,最重要的一点,孙小姐公司地戏在大陆肯定是全院线上映的,我演的电影好象还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呢!”
说着,他脸上又露出那种习惯性的魅力微笑,笑得孙茹心花怒放。
易青看着这个被人称为“电眼”的连男人都会为之动心的男人,忽然想到,什么问题都不能太往悲观的方向去想,以免自寻烦恼——其实刚才就应该想到。一个肯花几十万吃顿晚饭的人,怎么会计较那一点片酬的多少呢?
……
在富丽华吃过晚饭地第二天。香港所有的传媒几乎都刊载了齐世龙老师老师下车而梁超伟趋前搀扶地照片。
有一些有点见识的媒体认出了下车的那个胖老头就是有大陆“造星第一人”称号的齐世龙老师,立刻把这顿晚饭说成是香港、大陆双方的主流电影界要高度合作的一个信号。
梁超伟是续张国容之后,第二个被法国巴黎500名人馆收录的华人演员;而齐世龙老师是大陆学术界顶尖地一代宗师,这两人见面将会有什么合作项目,整个传媒都十分关注。
索性悬念没有维持太久,没两天他们就拍到梁超伟和梁佳辉同时出入新开业的影业公司中华人集团。
随后,易青和孙茹、梁佳辉、梁超伟召开记者会。正式宣布梁佳辉和梁超伟准备接拍中华人集团的处女作新戏《潜龙于渊》。
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中华人集团成立酒会上群星璀璨的场面,香港媒体一片哗然,大家都预感,香港电影颓废不振的格局即将出现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
梁超伟和梁佳辉两人现在每天都尽量躲开狗仔队的骚扰,钻进易青的办公室,和易青、李杜、依依、小云一起谈论剧本。
现在的影视圈,那种金童玉女式地组合早已经过时,现在崇尚的都是成熟男人配清纯少女。梁超伟、梁佳辉以五十岁左右的年龄饰演三十几岁地角色,稍加化妆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两位巨星平时都保养的很好,丝毫不见老态。
依依饰演梁超伟的金融助理,而小云则出演黑帮老大梁佳辉的女儿。
小云的角色戏份比较少一点。但是角色难度比较小。
依依作为女一号,为了能和梁超伟这种高手演对手戏不落下风,这次可下足了功夫。这一点梁超伟早听王家伟说过了,依依在拍《影爱之舞》时为了演好爱跳舞的小影,练舞练的十个脚指甲全部见血。
这次依依更是下了大工夫,专诚交了两万块钱,到香港大学进修金融学,不但学习一个股票经济、金融狙击手所要掌握的知识,更重要的是观察那些金融系的女生——学她们那种充满知性的自信的言谈举止。
依依的这种敬业精神连梁超伟和梁佳辉两位前辈都叹服不已,更令齐世龙老师得意洋洋,颇以依依这位优秀的女弟子为荣。
梁超伟和梁佳辉与易青和李杜等人合作研究剧本、人物不过几天,就对中华人集团刮目相看,同时也重新认识了易青。
以往香港电影的拍摄,完全是草台班子临时凑,一群人在一起分个乳猪肉就开一部戏了,很多时候甚至连剧本都没有,更不用说分镜头剧本、导演笔记、摄录美策划方案这些东西了。
拍戏的时候一片乱烘烘的,一个剧组光是处理各自的利益关系和人际关系就够教人头疼了,还要应付狗仔队,占用了演员大量的创作时间——这是梁超伟和梁佳辉这种把演戏作为人声一大乐趣的人多年来一直很烦恼的事。
而易青则是把旧有的拍摄方法和体制完全打散了,实现了电影地制作、出品、拍摄全部公司化。
不但有流水线生产般做出来的、集众人智慧于一体的完整的剧本和各部门地文案;而且在拍摄过程中还有齐世龙老师这样的大宗师给演员的表演把关。从理论高度对每一阶段的表演工作进行分析总结。
以前拍电影,哪有什么摄影、美工、音乐各部门通力合作,在一个公司办公室里把所有工作做精做好这回事啊?完全就是靠名气,请一个人来就把工作全砸在他手上了。往往会出现电影《夜宴》里的那种笑话——美术是日本化的、音乐是古中国雅乐、台词对白是西方舞台剧再加一点点的无厘头。各部门缺乏配合和协作,出来的就是这种效果。
而易青组建的这个剧组,各部门各司其职又紧密配合;大家心无旁骛,没有一般剧组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工作效与太高,出来地东西又好又准确,令梁超伟和梁佳辉两位叹为观止,想不到电影还可以这样拍。
易青和孙茹,依依他们也在梁超伟和梁佳辉身上学到了东西。
易素发现两位大影帝,居然都有各自的绝招秘笈,这种绝招在电影学院地表演课课堂上可是学不到的。
梁超伟的秘笈是冥想。
第一次在公司里谈剧本,依依当时就提出要和他试验一场戏。梁超伟马上提出给他一个没人的房间。让他单独呆几分钟。
易青把梁超伟带到会客厅去,出来的时候悄悄望了一眼。只见梁超伟用一种尽量使自己最感到舒适的姿势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好象睡着了一样。
等到几分钟以后,梁超伟从隔壁进来再和依依说话,说的第一句就是台词。
易青和李杜看着梁超伟,都看傻了。从他进来地那一分钟起,只让人感觉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角色的。都不是他自己的——在此刻梁超伟不见了,眼前的完全就是剧本里的那个人。
以前在银幕上看梁超伟表演只是觉得他演技比一般人要好,此时面对面的看,才知道这位天才的表演者真是神乎其技。
通过入定式的冥想,摈除内心的一切杂念,在心中建立起强大地信念感,使自己完全相信,自己就是所要扮演的那个人物——接下来的任务,根本就无须去“演”。只要放松地做“自己,就行了。
梁超伟的这个行为,其实完全是齐世龙老师的齐派表演理论体验法的最深刻写照,但了不起的是。齐世龙老师自己证明,这招梁超伟在拜在齐世龙老师门下进修之前自己就已经会了,没有经过任何的专业指导和训练。
用齐世龙老师的话说,梁超伟有一颗超脱了世故和沧桑的童心,用表演学的话说,演员要“象孩子一样的轻信”——而梁超伟不用经过训练,天生就有这种能力,他能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所要演的角色,把自己变成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所以,他是个天才。
和梁超伟的天才相比,梁佳辉更象是一个以勤补拙的好学生。他没有梁超伟那种与生俱来的信念感,但是,他会象一个严谨的学者一样,把演戏当作一门学问来做。
当年在电影学院的时候,易青就在学院展览室见过梁佳辉第一次来访电影学院时,向师生们出示的一本笔记本,当时易素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直到现在见到实物,才为之叹服。
梁佳辉的笔记本上,用工整的小子记录了他所出演的每一个角色。
当他要接演一个角色的时候,他和导演商量过人物之后,就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开始记录他所想象的这个人物的一切的一切。
姓名、年龄、出生地、家庭、爱好、身高体重……还有他所爱的人叫什么、谈过几次恋爱、牙膏用什么牌子、吃火锅是吃清汤还是吃辣的、穿衣服喜欢大一码还是小一码、吃海鲜过不过敏、开车习惯快还是慢……念书的时候成绩好不好、有没有跟人打架、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吃消夜和早餐的习惯——等等等等,只要是一个正常人所能够想象到的一切,他全记录在本子上。
只要梁佳辉接一个戏,他就走路想、吃饭想、睡前想,一有空就想,想到什么就记录在笔记本上,一有空就拿出来看。
这样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所要演的那个人,一举手一抬足,完全就在那个剧本规定的情境中。
他的这个绝招,很象学术界所谓的“开掘规定情境”,就是把剧本提供的角境无限度的放大。理论上说,假设我们能把一个虚构的人物的情境无限的放大再放大,放大到和一个现实中的人的全部生活、全部人生体验完全重叠的话,那也就是说,在艺术想象中,一个新的真实的“人”出现了。
同样的,梁佳辉做这个笔记的方法,也是他自己想出来了,没有人教他,但是他却运用的炉火纯青。
外界的媒体,常常会传说一些所谓的明星演员演戏的秘诀,有说他们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的,有说他们坚持一分钟不眨眼,反复练习流眼泪的。
其实他们并不了解,所谓对着镜子练习,是一个把表演当做刻意的设计的错误观念,以为表演就是摆动作和做表情,而所谓好演员要在十秒钟之内哭出来的说法,更是烂俗的综艺节目的桥段。
在这个浮躁喧哗的世界里,又有几个人,能象梁佳辉先生和梁超伟先生这样,用自己的灵魂去热爱一种东西,并为之倾倒终生呢?有时候,易青看着梁佳辉和梁超伟和依依、小云谈剧本是那种毫无架子、一丝不苟、废寝忘食的认真劲,会特别感动的想到——也许两位影帝的秘笈根本就不是冥想和写笔记。
他们那种对艺术诚挚的近乎狂热的喜爱和追求,对工作认真的近乎偏执的敬业态度,才是他们得以功成名就的真正秘笈吧!
在这个圈子里,某种微妙的平衡很重要。
第十七章 不疯魔,不成活
“周依依小姐回来了马上通知我。”易青对着电话交代秘书。
“周小姐?”秘书奇怪的道:“她好象已经回来了吧?”
“是吗?”易青惊喜的道:“马上请她到我办公室来。”
过了几分钟,依依推开他办公室门一条缝,笑嘻嘻的叫道:“喵……”
易青笑着走过去,一把把她拉了进来,关上门靠在门上就吻住了她,吻得她透不过气来。
“不要!讨厌!”依依使劲抓住他伸进衣服里的爪子,嗔道:“外面那么多人!”
易青笑道:“怕什么?我当初装修办公室,特地叫人装的单向反光玻理,德国货啊大姐!下了本钱的!”
依依推着他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一张证件,向他一亮,道:“看!”
易青定睛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般张大了眼睛,道:“不是吧!你还真去考回来了!我以为你是说笑呢!”
依依得意的一抬下巴,道:“好了!以后不靠你们这些资本家,要是被炒了不让我拍戏,我就做股票经纪去!”
易青真是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从李杜第一次拿出剧本草样,依依知道自己要演金融助理开始。她就去香港大学学经济来体验生活。
三个月学下来,她一时兴起,居然真的去向香港证监会考了一张股票经纪证回来。
在香港,保险经纪、财务经纪、股票经纪都是要考证件地。
虽然这个证的技术含量不是很高。不用什么学历也不用下十年八年苦功,但是演员体验生**验到连股票经纪的执业证件都考回来的,估计依依是前无古人吧!
易青拜服地向她合十拜了拜,笑着拉着她向会议室走去。
十月,《潜龙于渊完整的拍摄方案已经全部经过三稿四稿,反复论证,新鲜出炉。
宁倩华搭桥介绍来的香港元家班的武行们也已经到位,动作指导是程小栋导演带出来的一个得意弟子,香港第三代动作指导中的顶尖人物。
摄影方面,这种都市类剧情戏。对摄影的要求不是太高。因为是写实的,单纯叙事的电影。也不可能象王家伟的都市片一样,可以让杜可峰尽情发挥那种变化迷离地镜头技巧。所以罗纲这次是甘当配角,拿出了一个中规中矩,实在流畅的镜头方案。
美工方面也差不多,时装戏可发挥地空间很小,都是些常规的工作。
所以这样一来,唯一能大出风头的就是大音乐家何风先生了。
何风经过跟录音组同仁的反复商议。最终选用了中国古曲和摇滚乐混成合音后形成的一种效果奇特的音乐作为整部电影的声音造型基调,听起来非常刺激,令人心跳加快,此外还有一些拉丁风格地小舞曲穿插在其中,浪漫暧昧,满足香港人略微西化的美趣味;而主题曲和片尾曲,居然让他请到了六旬开外的香港老歌王林子翔先生来演唱,那种沧桑的嗓音带着强烈的历史感一下子就能把香港观众拉回那激荡澎湃的大时代风云中去。
易青之前在录音间听过林子翔录的歌,也听了何风做出来的混成音效,刺激的他灵感泉涌。各种导演想法喷薄而出。难怪说艺术都是相通地,好的剧组各部门不是做的加法,而是一个部门在另一个部门头上做N次方运算。
这天下午地会。易青召集了所有演职人员,梁超伟、梁佳辉、依依、小云全部列席。
会上,易青拿出了最后拍摄用的分镜头剧本,什么地方插什么音乐音效;镜头如何运用、美工如何配合等等一应俱全。梁超伟看着最后那个连他做了这么多年电影的人都不太能看的懂的分镜头剧本,感叹道:“用这种工作态度和程序来拍电影,再不出好作品,真是无天理了!所谓的好莱坞电影流水线,我看也不过如此。”
孙茹笑道:“还不能这么说。我们公司现在只是在策划和剧组工作机制上,可以参考到好莱坞的工作水平,但是在电影工业、科技含量上,还有很大差距。不过我相信等我们的祖国有钱了,工业和科技都上去了的那一天,我们一定能超过他们。”
“对,我们的祖国一定能有超过美国人的电影。”梁佳辉微笑的在“我们祖国,上加重了语气。
易青信心百倍的看着这一幕。他敏锐的感觉到,一个香港电影资源和大陆学术优势空前结合的“大时代”就要来临了!
这个想法令他踌躇满志,他一拍桌子,兴奋的向大家宣布:“明天开机!”
……
“《潜龙于渊》第四场第七十三,第七条……”
“预备,开始!”随着易青一声开始,镜头缓缓的推进,依依的脸部近景……
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依依面前摆着一个刚打开的便当,还冒着热气。
“你吃饭了没有?”依依温柔的问梁超伟,梁超伟默不作声,微笑的看着她。
依依勉强的笑了笑,道:“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见阿伟。”
说着,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当里的菜,终于忍不住把筷子一放,看着梁超伟道:“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为什么瞒着我!你……”
“Cut,停!重来!”易景面无表情的大声叫停。随后补充道:“化妆,给依依补点粉,脸色太白了。刚才那条不行,准备一下再来一条!”
梁超伟面色极其不爽地回头看了易青一眼。叹了口气,拍了拍依依的肩膀,道:“没关系,再来一次就是了。”
“《潜龙于渊》第四场第七十三,第八条……”
“预备,开始!”
……“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见阿伟。”说着,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当里的菜,终于忍不住把筷子一放,刚要说台词……
“Cut,不行,重来!”易青盯着监视器。毫不犹豫的大声道。
所有工作人员都叹了口气。梁佳辉正站在灯光组后面,对着梁超伟。他也向梁超伟无奈地笑了笑。
本来下一个镜头就是梁佳辉的。他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虽然演员等拍戏也是工作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但是梁佳辉这么大的巨星这样等法,易青好象有点不近人情。
梁超伟看了看周围的人,他知道,易青在剧组很得人望,大家都服他。所以即使不理解,谁也不敢反对他的做法。
但是他梁超伟不一样,虽然他也一向很尊重导演,但是他毕竟身份地位不同,这里唯一有资格跟导演交涉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没头没脑的Cut了八条,也不让演员休息一下,他真是有点忍不住了。
“导演,八条了!”梁超伟语气温雅的不象在发牢骚。
“八十条也得拍!”易青不为所动。
梁超伟看了看依依,憋了口气。香港十一月份虽然不算太冷。可是气温也在十度以下,为了剧情需要,依依已经穿着清凉的夏天衣服拍了一个多小时了。盒饭都凉了,何况是一个女孩子坐着不动。
易青抬头看了看梁超伟,发现他脸色很臭,心里知道他心疼女演员。梁超伟这个人待人好,有绅士风度,善良会疼人是整个圈子都知道地。
易青想了想,走过去跟罗纲说了几句,然后对梁超伟道:“伟哥,你之前那半条可以了,你休息一下吧。我们只拍依依的第二句台词开始地那里……
梁超伟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用休息。我还是给依依配一下戏比较好。”
易青微笑的点了点头。剧组里为了节省资源,经常有这种情况。在拍近景或特写的时候,按剧情应该是演员A,对着演员B说台词的,但是用不着演员B在镜头里,于是这个演员B就在一旁休息,摄影师拿个木头甚至是伸出自己的一个拳头对着演员A让她就把这个东西当成演员B说台词。
据说张国容、梁超伟这些以敬业闻名的明星,一向反对这种做法,认为妨害演员的体验感,每次即使不拍他们,他们也会很主动地站到和他们对手的女演员对面,按照戏里的情境表演做出反应,配合女演员演戏。
据说有一次,梁超伟拍一个戏,剧本是写女主角在楼上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然后自言自语说台词。梁超伟坚持自己在楼下上楼梯做音效配合女演员,结果那个花瓶这么简单的戏拍了十二条,梁超伟就老老实实走了十二层楼梯。
一个如此敬业的演员,易素叫他不用给依依配戏到一边休息,他怎么会肯?
易青也猜到梁超伟的回答,他也是说说而已。
……“预备,开始!”
“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见阿伟。”说着,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当里的菜,她刚要说台词……
“Cut,再来一条!”
“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见阿伟。”说着,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当里的菜……
“CS,再来一条!”
……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当里地菜……
“Cut,再来一条……”
“Cut,再来一条……”
“Cut,补妆!多用点粉,演员脸色太白了!”易青命令道。
“还补什么粉!”梁超伟忍无可忍的对着易素叫道:“都冻成这样了!脸色能不白吗!你自己看看。这脸上还挂得住粉吗?”
易青咬了咬牙,心疼地心里象刀割一样。
“那就不要补妆了。剧务!给女演员一杯热可可。喝完马上开始,不休息。”
梁超伟寒着脸看了看易青,扭过头去。
演员和导演吵架这种事。在剧组绝对司空见惯,那种工作氛围,再好脾气地人也难免有火。但是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在梁超伟这种儒雅的人身上,只不过,这个年轻的易导也未免太不可理喻了点。
依依平静地看了梁超伟,又看了看躲在监视器后的易青。她虽然很冷,而且有点坐不住了,但是她绝对在心里支持易青,她相信她喜欢的人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好寻演,她更相信易青这么做有他的理由。
“导演。没有可可了,咖啡行不行?”
“我说的是热可可!”易青跳起来吼道:发钱的时候没港币给你。给日圆行不行?咖什么啡!”
那个年轻的剧务正撞在枪口上,吐了吐舌头,一脸为难。
依依淡淡的道:“给我一杯开水就行了,热的。”
那个剧务如遇大赦,马上跑到饮水机前,一会端个杯子跑过来,小意连忙接过去。递给依依。
依依接过杯子暖了暖手,喝了一口,觉得全身都舒服了,沉静地想了想剧情结构和规定情境,还是不理解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
梁超伟站到梁佳辉旁边去,摇了摇头。梁佳辉也是好脾气,等了两个小时了,还是一点牢骚没有。
依依喝了半杯热水,精神大振。大声对易青道:“导演,可以再开始了。”
易青懒洋洋地站起来,走过去对罗纲说了几句话。然后面向依依冷冷的说道:“周依依小姐。我想告诉你,如果这段戏是小云来拍,五六条就PK了!”
说着,易青扭头向监视器走去,没多看依依一眼。
依依楞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易青会这么说,眼圈立时就红了。
依依和易青在一起四五年,私下里不是没吵架拌嘴过。不过都是那些去哪里吃饭、看什么电影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以他们之间的感情易青本不该发她脾气,而且她觉得自己今天没有作错什么啊?易青应该了解她对艺术和表演是多么的执着和热爱,批评她的表演恐怕比打她骂她还令她难受。
易青回到监制器后面,自己心疼的直摸胸口,但是还是大声道——
“预备,开始!”
依依听到开始地命令,本能的定了定神,进入戏里的情境中去……
……“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见阿伟。”依依说完这句台词,本来下一个动作要翻动便当里的菜,然后用力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接着说台词。
可是她说完第一句,立刻想起刚才易青对她的态度,这下有点人戏两难分了,整个情绪上来了没法控制住。觉得又是委屈又是烦躁,筷子颤抖着伸出去,在菜里搅了搅,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依依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啪得一声脆响,连筷子都拍断了。
“CS,成了!酷毙了!”易青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高兴的象个疯子一样大笑大嚷。
全剧组的人如遇大赦似的松了口气,不过都不明白易青什么意思。
只有罗纲向依依竖了竖大拇指。
易青飞快地跑到依依身边,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外套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使劲的拿起依依地手搓着,不停的呵气,一边大吼道:“谁去弄点热量高的饮料来,别再跟我说只有咖啡了,他***!”
依依看着他满脸都写着心疼的模样,立时原谅了他,但是还是觉得很奇怪,她板着脸道:“易大导演,您老弄的什么玄虚?”
易青笑道:“你来看。”
说着把她拉到监视器前,回放刚才那条。
那段戏其实是说梁超伟为了救梁佳辉,瞒着依依去跟一群黑帮谈判。他以为依依不知道,还在编谎话。
依依当时的情绪,应当是又委屈,又烦躁,还带着气这个男人不理解自己的那种无奈。
其实这种戏份,一般的导演和演员一条就过了,无非就是那么个意思,观众也决不会去计较女演员的情绪,就是计较,也不会这样去分析。
但是易青和依依这样的人却会认为,做电影倘若这也无所谓,那也都可以,那做出来的只能是漏洞百出的垃圾。
这个镜头后面是一场依依和梁超伟情侣决裂大争吵的爆发戏,是整个电影的中场转折,从这一场开始整个戏推向**。
为了保证后半段电影的戏始终很“满”和“结实”,这段戏非精益求精不可。
依依此时站到监视器前,才看了两眼就明白了,看看镜头上的自己,筷子在颤抖、眼圈是红的、脸色又白又憔悴,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戏,尤其是筷子翻菜那两下,光是这个动作就有种让人看着委屈想哭的感觉。
再加上后面将要拍的伤心欲绝的吵架的戏,估计电影放的时候,光是依依这个镜头不知道要勾多少香港女观众的眼泪。
依依惋惜的道:“可惜拍了三十几条,那么多胶片,浪费了。”
“不浪费啊!”易青得意的道:“我一开始就跟罗纲说了,中间的那二十多条,其实他镜头根本没开;一直到最后那遍,才让他正式拍的……”
“姓易的!你好啊你!”依依气得哭笑不得,抬手就打,趁机把刚才的一肚子委屈发泄出来,下手又重又狠。
“喂喂喂……别打了,”易青吃痛的叫着:“这里很多人……啊,哎哟,有……有、有记者,你看你看,真的不骗你,哎哟……狗仔队真的来了,明天出绯闻了……哎哟,哎哟……”
易青和依依打闹着越走越远。
梁超伟和梁佳辉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监视器前,看着镜头静静的发着呆……
梁佳辉和梁超伟站在监视器前,按着回放看了两遍。
梁超伟的脸色有点不太好意思。他带着他特有的抿嘴笑看了看梁佳辉。
梁佳辉会心的笑了笑,拍了拍梁超伟的肩膀,道:“他会明白的。”
梁超伟知道梁佳辉已经看出了自己想起了什么。
当年梁佳辉和梁超伟一起出演王家伟导演的如东邪西毒,里面有场戏,是梁佳辉演的黄药师去见张国容演的欧阳峰,带了一坛朋友送他的酒去,那酒就是大名鼎鼎的“醉生梦死”
结果黄药师在欧阳峰那里遇见了梁超伟所饰演的盲剑客,便邀请他一起喝这坛酒。梁超伟喝了一口面前的水,说出了那句非常经典的著名台词——
“你知道喝水和喝酒有什么区别吗?酒会越喝越暖,水却会越喝越冷……”
梁佳辉听完这句话,端起酒碗也喝了一口。
观众们都不知道,这场后来被传为经典的戏当时足足拍了四十多条,那“醉生梦死”其实就是道具师傅准备的一坛子白水。
王家伟就象今天的易青一样,也不跟梁超伟和梁佳辉解释为什么,不停的叫“Cut!",足足NG了四十多条。
每NG一条。梁超伟和梁佳辉就得喝下去一碗水。等拍完后一看,道具师上来添了两次水,整整三坛子凉水,四十多条下来。全灌到两位影帝肚子里去了。
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梁佳辉和梁超伟一边难受地摸着肚子,一边打着水嗝,听到开机命令之后还是要勉强开始。
王家伟拍戏经常这样高深莫测,也不喜欢解释。但是后来的实际作品出来,往往都在证明他当初的做法是对的。
关于“醉生梦死”这场戏,直到很多年以后,梁超伟和王家伟成了好朋友,王导才向梁超伟说起。
原来王家伟当时就是要抓两个演员在疲倦慵懒之中,还带着一种较劲地专注那种状态。
两个江湖浪子。今天不知明天的事,所以他们内心空虚不知应当对何种事物专注。所以产生了一种哲学上所谓的“空洞的意识专注”。
而两位影帝在灌了三坛子水后,恰恰将内心的不忿、较劲和生理上的疲倦结合到一个非常好的点上。
这种情绪让演员去表演,再好的演员也是演不出来的,这就是一种导演的艺术手段。
此刻,当梁超伟看完了监视器上依依地表演后,对易青奇怪的举动有了一种恍然地领悟。
眼前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导演,跟多年前自己所崇敬的那个人。那个为眼疾困扰而终日戴着墨镜的王家伟的身影,竟然隐隐的重叠在了一起。
不同的是,这个叫易青地年轻艺术家,似乎比王家伟更有野心、更接近大众。他拍的东西,受众面要比王家伟广泛的多……
……
孙茹今天早上去跑财务方面的事,错过了好戏。等她回到片场的时候,已经在拍梁佳辉和梁超伟两人对手的下一场戏了。
依依把孙茹拉到一边,跟她说了刚才的事情,听得孙茹哈哈大笑。
孙茹和易青形影不离的同学了四年。易青导戏的那点习惯和招数她全知道,就是有些学不来。
她一听依依复述刚才地事就明白了,笑着对依依道:“你也笨的可以了。这都听不懂,还跟他置什么气!什么叫‘小云五六遍就能拍出来了’——废话。以云丫头那种干活的态度,和她那种不肯吃苦不肯吃亏地小精灵个性,只要Cut她几遍她就会觉得受了天大委屈,又烦又气的情绪一下就出来了。也只有你这种较真的戏疯子,才会Cut了三十几条,还要把易青逼的没办法,出绝招激将才能逼出情绪来!”
说着,孙茹戳着依依的额头道:“你呀!依依,拿老梨圆行的旧话说,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你!”
依依含笑望着在那边忙碌着、声嘶力竭的指挥着的易青,悠悠的道:“要说疯魔,真正疯魔的人可在那边呢!”
孙茹挽着依依,抬头看了看远处工作中的易青。都说事业成功的男人工作时最帅,他工作时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那么冷的天气,他却大汗淋漓,一头漂亮的半长发随着他的大声指挥喝令不停的舞蹈,在灯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
不知怎么的,孙茹的眼睛忽然湿润了。恍惚间,她好象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电影学院导演系的考场上。
那个莽撞英气的大男生,那个才华横溢的大男孩,那个为依依打抱不平,宁可顶撞考官放弃考试也决不昧着良心低头认错的小男子汉……
今天,他已经成为可以指挥梁佳辉和梁超伟这样的国际巨星拍戏的大导演了!
孙茹仿佛又看到,易青傲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瞪着四位重量级的前辈考官,毫无惧色的大声道:“我热爱电影,热爱艺术,但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我违背良心,低下自己的头!”
那一次,那一刻,是易青打进她心里最深最深的一次。
孙茹悄悄的抹了抹即将涌出的泪水,迎着依依惊讶询问的眼神,轻轻的摇了摇头,心里充满了骄傲和浓浓的爱意。
以前,孙茹小时候看那些香港电视剧,特别不理解为什么总会出现那种情节。一个女人明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有老婆孩子的有妇之夫,还是死心塌地的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现在孙茹明白了,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计较不了那么多的。
能遇上一个象易青这样的男人,哪怕是只分到一半来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Cut,Good!这条过!好了,今天大家辛苦了!”易青在那边拿着扩音器,喜洋洋的道:“今天大家都很棒!你们是最了不起的!我易青谢谢大家!收工吧!”
“谢——谢——导——演!”所有的剧组成员,包括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影帝,一向从四面八方向着易青微微鞠了一个躬,笑呵呵的道了谢谢,然后噼里啪啦的大家一起拍着巴掌,收工了!
易青伸了个懒腰,喝了口冰糖凉茶润了润累了一天的嗓子,笑着回头向孙茹和依依走去。
孙茹和依依对望了一眼,会心一笑,挽着手一起迎了上去。
……
工作的日子,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十月在指缝中溜走了,十一月也在易素和梁佳辉、梁超伟、依依的反复琢磨、研究、争论、争执甚至争吵中过去了。
戏已经拍了一大半,香港的天气越发冷了。在浓浓的节日气氛中,2010年的圣诞节来到了。
香港过圣诞的气氛非常浓郁,市民这几天都放假,满街都是人群,小孩子都穿着新衣服,戴着圣诞老人的小红帽子。
在这样的节日里,恐怕只有易素和他的剧组成员们,还在为了新戏能在春节档前向全港及全大陆公映而努力工作着。
平安夜的晚上,劳累了一天的《潜龙于渊》剧组成员们,收工后正在整理各自部门的器材。
忽然,灯光组最大的平光灯唰得暴然亮了起来。大家愕然向那边望去,只见易青和孙茹站在灯下,灿烂的笑着,向大家挥手大声喊道——
“圣诞快乐!!”
剧组的伙计们,尤其是那些香港本地的员工,一起高兴的笑了起来,对着易景和孙茹也大声道:“圣诞快乐,MerryChrismas!”,在大家互相问候节日之后,易青拍着手道:“今天圣诞,大家却还在赶戏。我们孙董事长说,要请大家吃圣诞大餐!香港香格里拉大酒店的自助餐!点样?得唔得啊?”
香港本地的员工第一次听易青说广东话,为他蹩脚的发音一起大笑了起来。
今天收工发的不是盒饭,而是孙茹事先定好了龙虾、生蚝、鲜贝、海蚌、啤酒肠、美式炸鸡等自助餐点。
酒店的师傅们推着一辆辆餐车进了片场,摆开长桌,铺开桌布,把各种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摆上来,红酒、果汁、汽水各种饮料一应俱全。
工作了一天又累又饿的大家齐声欢呼,迫不及待的开动起来。
吃了一会儿东西,所有的演员们一致推举梁超伟过来跟导演和公司女老板喝一杯。梁超伟也是太好脾气,这些年轻人都敢欺负他。
易青老远就听到那边起哄的声音,连忙放下吃了一半的龙虾,倒了一杯果汁。
果然,梁超伟被一帮年轻人推着过来了。他脸上还带着习惯性的微笑,举着酒杯来到易青面前,道:“导演,我敬你一杯。”
易青在工作的时候,眼里只看到演员;可是收工之后,他就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从小最喜欢的演员,是自己的偶像。
看到梁超伟这么谦谨客气,他立刻不好意思的慌了手脚,连忙摇手道:“不行不行,我已经戒酒很长时间了。我答应过我过世的老师,不能再……”
梁超伟再次举了举酒杯,非常认真的道:“导演,那天,就是依依NG了三十多条的那一次,其实我一直想给你道歉一下。你不喝这杯酒,就是不愿意原谅我了?”
易青一听他这么说,立刻犯了难,只好看看孙茹,再看看依依,指望有人给自己解围。
梁超伟第三次举了举酒杯,非常诚恳的,一字一顿的道:“其实我是想说,你是一个好导演。谢谢你带我们大家拍这个戏。导演,谢谢你!”
梁超伟在生活中是一个典型的慢性子,即使在一些非常澎湃甚至是非常激动的时刻,他的语气也是温和平稳的。
象今天这样说话,对梁超伟来说就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动情了。大家在一起工作这么久,多多少少对这位进了巴黎世界文化名人历史馆的影帝有一些了解,听梁超伟这样讲完。周围一片静默。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易青。
易青望着这些朝夕相处,一起工作、一起打仗的朋友们,眼睛微微发热,他点头道:“好。我喝!大家也喝。谢谢!”
说着,易青换过一杯红酒敬过了梁超伟,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意犹未尽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高高的举了起来,大声道:“诸位……”
大家听到寻演熟悉地声音,一起转过来头,望着易青。
易青举着酒杯,动情的说道:“各位,我今天突然想跟大家讲一个故事。当初。我还在学校读电影的时候,一生人第一次拍戏做导演。我那时候没有经验。脾气又很差,年轻不懂事,得罪了很多前辈。那时我的剧组有一个做灯光的老师傅,姓侯,他有天做错事情,被我骂的很惨。那次我们都特别辛苦,好几天没有睡觉。侯师傅其实只做错了一点点小事,他一个老人家,我却那样骂他……
……谁后来戏拍完收工的时候,我忍不住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剧组所有的人都围在我周围,给我挡风,让我能多睡一会儿。我睁眼看的时候,那位侯师傅就挡在我地面前。好象我家老人一样那样关心的看着我。我那时很内疚,侯师傅六十多岁了,他也跟我们一样。好几天没睡觉了,可是他一直坚持着把戏拍完,不肯去休息……
……我跟他道歉地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他说‘导演,不要紧,一切都是为了电影’。他这句话讲完,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句话,我要记住它一辈子。我希望,今天我们在这里拍《潜龙于渊》这个戏,不管我们发生什么争执,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我们都要记住这句话,永远的记住它,用最真的心拍最好的电影给人看!”
易青的话一说完,周围立刻响起了热烈地掌声和欢呼声。
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为了电影这个目的走到了一起。没有更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既然做了这行,一切都是为了电影,把戏拍好,就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我们干杯吧!”易青再次高高举起了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激动的轻轻摇晃,无数个杯子举了起来。
“一切为了电影……”
“一切为了电影,Cheers!”
“Cherrs…”
梁超伟端着酒杯,默默的退出人群,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正在和梁佳辉碰杯对饮的易青,他心里忽然生出无限感慨。
他不是一个容易动情和激动的人。但是眼前地一切,似乎敲开了他内心最柔软、温暖的那个角落,仿佛春天破冰溶解的那一刹那,令他铭感于心。
这个年轻的导演,这些大陆来的年轻电影人,他们跟那些整天挖空心思寻找商业因素和新奇桥段,想尽办法寻找炒作噱头的香港导演们是多么的不同啊!
这些年轻的未来,必然是不可限量。
梁超伟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默然向远处的易青举了举酒杯,仰头将杯中如血的液体一饮而尽。
易寻,倘若是龙,你便一飞冲天,腾空九霄吧!
……
圣诞和元旦过后,农历年很快就要到了。
《潜龙于渊》的拍摄部分终于全部完成。所有素材大概五个多小时,毛片出来有十几盘拷贝。
孙茹看着这些胶盘大呼心疼,揪着易青的耳朵数落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易青对着这些心血之作,却傻呵呵的乐开了花。
其实他也知道要替公司省钱,但是一到现场,灵感上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觉得这个想法也好,那个创意也好,怎么都不舍得,样样都要拍……
按梁佳辉的话说,可拍的创意和想法太多导致超过预算,总比有些导演没东西拍绞尽脑汁在那里凑九十分钟的时长要好。
易青和孙茹请大家吃了关机饭,给梁佳辉和梁超伟结算了片酬,给公司演员部的演员发了薪水。孙茹手上地预算已经划出去**成了。
最初按照李杜的要求,这部戏投资至少要在五千万到八千万之间,实际孙茹给出的预算,是六千八百多万。
现在已经花去了将近六千万了。剩下的**百万给易青做后期,还要包括上档后地宣传费用,真是捉襟见肘,为难死易景了。
后期最要紧的,无非是剪接、洗印和做声带、做电脑特技。
在亚洲,日本的洗印技术和电脑特技目前是遥遥领先。各国的电影,要想获得高品质的画面,都要拿到日本去冲印和做后期。
至于做声带,日本和韩国都有独到之处,一个电影要想做到音效、音乐和剧情和演员的表演贴合无间。使观众在观赏过程中融入其中,完全感觉不到设计和做作的痕迹。技术方面差一星半点也不成。
张一谋的《英雄和《十面埋伏》都是在日本做的后期,价钱贵的吓死人,还要受气,直到拍《满城尽带黄金甲,才搭上美国这条线。美国人可就比日本人大度多了,公事公办,也不搞什么国别歧视。
易青也曾经问过自己,会不会为了艺术效果而委屈自己到日本去受人白眼。这是一个很挣扎地问题。看着《十面埋伏那种绚丽灿烂的画面效果,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简直是个梦想。
但是易青不会。他当然知道艺术是没有国界地,但是艺术家却有自己的祖国。
他也许会为了艺术不要自己的爱情和生命,但是他不会为了艺术放弃自己心里的那点对国家和历史的坚持。
总有一天,等我有足够能力的时候,一定要在中国,建立起我们自己的电影工业一体化,建成我们中国人自己地“梦工厂”——易青经常这样默默的想。
不过理想归理想。毕竟还是遥远的事情,眼前《潜龙于渊》的后期怎么办?
孙茹向易青提这个问题的时候,易青就哈哈大笑。其实他和李杜早就商量好了。在剧本创作的初期。他们就和美工部门确定了整个戏的一个“灰暗而不失明亮,黯淡中间插闪光”的美术风格,重在强调一种大时代的历史沧桑感。
这样地色调不但恰好贴合影片的主题,也正好避过了目前香港和国内电影工业最成问题的后期制作不良地窘境。
香港电影**十年代辉煌的时候,那时的后期还有点国际水平的样子。但是把电影纯粹看做一种商业和娱乐行为的做法,使得电影商们根本不会想去提高工业科技含量——短视和缺乏宏观调控是香港电影衰败的根本原因,如果有人有这个眼光,早在十年二十年前就投资在这个方面,不但香港电影的颓败能有所缓解,这个投资的人更是可以大发一笔横财。
可惜那时候的香港电影投资人都只知道不断的跟风抢钱,拍一些烂商业片,十年后和十年前,拍出来的画面都是一个质素,灰蒙蒙暗蛐蛐的,一拍夜戏就看不清楚。
易青这次把毛片拿到北影和香港两个地方同时做,他和孙茹、李想、单少玉四个导演两头跑,监督质量;就着目前的技术水平尽可能做好,到时候把两头做出来的东西一凑,一剪,就搞定。好在这次的电影剧情不是那种大场面高科技的,对后期这方面的纯科技含量的东西要求很低,内地和香港还可以应付。
电脑方面就在香港做,最后的剪辑也在香港完成,易青和导演组的助理们,又投入废寝忘食的工作。
就在易青的工作室隔壁,是何风、李佩佩和录音师们的录音间。
易青本来的意思,干脆下大本钱把声带和毛片送到美国去做——他的条件可比当年的张一谋强多了。张一谋想用美国的技术而没有门路,易青和孙茹可是美国大富豪的女儿女婿。
可是何风坚决反对。他有他的道理,因为无论美国还是日本,他们的电影录音技术和艺术理念,都是非常工业化和机械的。何风认为体现不出“中国化”的那种人性、悲悯、博大地俯瞰万物的感觉。
何风坚持要来搞,他也确实有这么牛气的本钱。他这几年经营的这个工作室。可以说逐步把他当年在维也纳留学时地那群死党朋友全给网罗来了,连录音机器也全部是奥地利拉来的美国货。
易青和孙茹乐的省钱,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只不过易青很怀疑,奥地利人搞音乐自然是比美国人和日本人强。但是电影音乐和纯音乐毕竟是有很大区别的。
为了能让电影和音乐完全融合在一起,为电影本体服务,易青跟何风商量,把何风的那个工作室所有的人员、包括机器,整个的空运到香港来,跟易青的工作室做了隔壁,中间隔道门,方便随时沟通。
……
《潜龙于渊》拍完一个多星期了,依依在家里闷的发慌,宁倩华去了大陆,孙茹整天忙着发行上映地事。身边只有一个问十句话答不上一句的小意。
这天宁倩华从北京华新处理完业务回到香港,依依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约她。
两人带着小意在外面吃了个晚饭。还没等宁倩华叫甜品呢,依依就急急忙忙的拉宁倩华要走。
宁倩华一猜就知道她去找易青,没有宁倩华陪着,依依不爱出门,她对香港的感觉还是太陌生,都不认路。
“就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车上,宁倩华开着车。笑着数落依依道:“都做大明星的人了,整天象个小女仔一样粘着男朋友。”
依依笑着不出声,怀里抱着个保温汤壶一直不放手。
宁倩华看了她两眼,故意笑着道:“什么好东西啊?哇,刚才你使劲催我,都没有吃饱,有碗汤喝也不错。”
依依一听认了真,赶紧抱紧汤壶道:“喂,这个是男人喝的……不适合你。”
宁倩华大笑道:“有异性没人性的。什么好东西,我才不稀罕。”
“鲍鱼鸡汤。”一直不说话的小意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宁倩华听了再度大笑。
依依又气又好笑地掐了小意一把,这丫头平时一天都说不了一两句话。偶尔蹦出几个字真能气死人。
宁倩华摇头道:“哎呀……这是什么世界呀!我喝了几十年的汤,今天才知道我们女人是不能喝鲍鱼鸡汤的……”
依依冲着后镜扮了鬼脸道:“开你的车吧!鲍鱼鸡汤喝了小肚子长赘肉的,小姐!”
说话间到了地方,宁倩华把车停在大厦下的停车场。
三人一起坐电梯上了楼,到易青他们那层。
依依指给宁倩华看:“左边是易青做剪接的,右边是何风师兄他们……”
话音未落,三人猛得给吓了一跳,易青的剪接室里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好象是什么东西被摔坏了:接着,听到易青生气时特有地雷鸣一般的吼声!
宁倩华和依依惊讶的对望了一眼,连忙拔腿冲上去推门而入。
只见屋子里站了一地地人,都在面色尴尬的观望,没人好意思坐下。
只有易青和何风两个人坐着,一个头朝东,一个头冲西,两人都阴着脸,铁青铁青的。
易青脚边一张折合凳,已经被踢散了,一半掉在地上,一半在墙角,墙上有特别明显的一道痕。
李佩佩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看看易青,又看看何风,不知道劝那个好,正在左右为难。
宁倩华一看着架势,就知道易素和何风吵架了,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疯了,真是疯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吵什么吵嘛?”
依依提着汤壶,犹豫着拉了拉李佩佩,低声道:“怎么回事?”
李佩佩把依依拉到一边,悄声道:“就是梁超伟和梁佳辉被追杀那场戏,何风弈了段配乐,配上去的效果挺好的,易青也很满意……不过声带做出来,发现曲子的长度不够,镜头长度上了几秒,易青让何风把曲子做长两个小节或者循环放几秒来凑一下镜头……”
“凑什么凑!怎么凑?你凑一个给我看看!”何风突然对李佩佩吼道:“你也是学音乐的,这是凑合地事吗?在学院学了这么多年。你就学一凑合?”
李佩佩被男朋友吼得一楞,眼圈都红了,不敢顶着他的气头应他,只是低声委屈的道:“我哪有说凑合了。我这不是解释给依依听嘛。这么小声都能够听到……”
依依看了李佩佩一眼。特别同情她。何风的耳朵能在千人交响乐团中听出一个休止符地错误来,跟了这种男人,这辈子很难享受瞒着他讲悄悄话的乐趣了。
易青发了回脾气,自己消了消火,想了又想,终于沉住气,扭头对何风一摊手,道:“不是我要让你凑合,那现在镜头就这么长,你不多做两个小节怎么办?”
何风毫不让步的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把这段中间那段剪掉两个镜头不就行了吗?”
易青一听又火了。大声道:“那是剪不剪的事吗?这段戏全是动作戏,随便剪哪一个。整个气氛就全变掉了!当初做这段的时候,我们就是反复论证了好几天才定的板,哪个镜头能改?你说!你自己看看,有那个镜头可以被剪掉的……你能找出来我就剪!”
何风看着电脑显示器上不断回放的那段镜头,不禁也有点泄气,随即正色道:“我不管这些。那是你的问题,你是导演。我只知道这段音乐不可能再拉长一段。音乐这东西是能随便加个音减个音的吗?何况是加两个小节?还有你居然多循环一遍,你说这么业余地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易青急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现在不是没办法嘛!这么做确实在音乐的匹配上有点问题,但是音乐毕竟不是电影地全部!”
“但它是我的全部!”何风毫不退让的大喝道。
易青砰得一声在桌子上一敲,别过了头去,生起了闷气。
依依无奈的看了看李佩佩,又看了看宁倩华,三人一起摇了摇头。
一个疯子遇上了另一个疯子,一个死也不剪掉自己拍的镜头。一个死也不肯拿自己的音乐迁就镜头,这个死结怎么解?
宁倩华特别佩服何风。这要是放在香港拍电影的人身上,根本就不是问题。别说两个小节了。就是整个曲子都换了,那也是导演一句话。谁敢跟导演这么顶?
可是何风就敢,别看平时他也非常佩服易素,两人关系挺好。但是在艺术和自己地专业面前,人家就是寸步不让,管你是公司上级还是剧组的导演。
依依向周围站着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都做下,继续工作。
大家面面相觑,犹豫着都坐下了。易青发脾气实在吓人,吼起来除了何风恐怕谁也坐不住,怕唬出心脏病来。
依依安抚完工作人员,自己走到易景身后,轻轻的捏住他脖子后面因为生气而紧张的绷着的肌肉,慢慢的抚摩着。
有时候越大本事的男人,越象小孩和猫咪一样,需要人的爱抚,需要人哄。
易青可以对全世界人发火,对着依依可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他回头看了看依依,叹了口气,搬着凳子又坐到自己地电脑前面,按下回放,琢磨起那段镜头来。
何风看易青这样,也坐到自己的电脑前,按下回放,戴上耳机……房间里静得让人窒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依依看了看李佩佩,两人觉得应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好朋友一直僵下去——都是为了工作,多不值啊!
“咳咳……”两个女生同时清了清嗓子。她们刚要说话……
“啪!”易青突然猛的一拍桌子,又把大家吓了一跳。
这时那头何风也猛得摘耳机,往桌上一扔,拔腿向易素冲过来。
依依和李佩佩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会为了这点事打架吧?
谁知何风到易青面前,一拍他地肩膀道:“我发现了!”
易青也激动一拍自己的大腿,对着电脑欣喜若狂的道:“我想到了!”
“你说……”
“你先说!”
“不能做多两小节音乐,但是可以什么也不做啊?我太笨了,只知道有声音的音乐,却忘记了柴可夫斯基说过,无声是最伟大的音乐!”
易青哈哈大笑的跳了起来,一把把何风拉过来,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易青道:“我们两个真是天才!在中间那段,从来不敢打架的梁超伟为了救梁佳辉拿刀砍人那段,我们把所有的主观声音关掉,加入几秒中刀刃砍入骨头的声音……那两小节音乐不够的事不就解决了?”
“还可以突出两兄弟的义气,和两个人坚忍勇毅的品质,增加观众观影时的紧张程度,强调视觉上的那种血腥刺激……”
“我靠!太牛掰了!快快快……搞出来看看……”
两人旁若无人的自己商量者,头碰头的对着电脑,好象网瘾少年打到了极品装备一样盯着屏幕。
宁倩华象看恐龙一样看着这两个怪物。
依依手里还拿着汤壶,下意识的凑上前去,拍拍易景,再拍拍何风,问道:“喂,两位先生。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据说好象仿佛似乎你们刚刚在吵架的哦?”
两人一起转过来看着她,都是一副奇怪的看火星人的表情。
何风一挥手道:“什么吵架。我们什么时候吵架了?神经!”
易青一手抢过依依手里的汤壶,转头盯着显示器,埋怨道:“你这人,有汤又不早拿出来。喂,何师兄,有汤喝,你要不要?”
“放着放着吧。”
依依和李佩佩叉着手看着他们,无奈的齐声道:“真是疯子!”
易青和何风头也不抬,齐声说了句:“切!女——人!”
第十八章 一飞冲天
《潜龙于渊》完成后期,正式出品那天,在富丽华酒店举行了盛大的酒会和记者会,向媒体公布了《潜龙于渊》即将在全港影院上映的消息。
同时,大陆方面《潜龙于渊》也已经通过了政审一审,估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那些英明的领寻们是不可能纵容一部香港背景的影片进入大陆市场而一个镜头不改的。就象搞报纸杂志的主编们必须在编辑们的稿子里把“所以”都改成“因此”,以此来证明自己比底下人更有学问,更懂文学一样。
任何片子送进去,不剪你一刀,改个把镜头是不可能出来的,外行领寻内行素来是中国国情的重要组成部分。
好象很多人都因为冯晓刚导演的缘故,以为《天下无贼》、《夜宴》是大陆国产电影一样,国内普遍把易青的《潜龙于渊看做是第八代中国寻演的作家作品。
其实《天下无贼》和《夜宴》都是地道的港资港片,冯晓刚签约华裔兄弟公司,华裔又和港资电影商合作,这两部电影走的是香港环亚公司的出品。
这种港资和大陆电影人的结合出品方式,这几年深为香港影业公司所喜爱。
香港电影进埠难。是多年地老问题;好容易挤进了大陆市场,不是被剪的乱七八糟,就是限制放映。
易青和孙茹、李想他们在学院时,就曾经在很多场合、以及在网上跟自己同学们一起。大骂政机关没天良。
香港电影一年年衰败下去,香港电影人眼睁睁的看着隔壁就是全世界最庞大的电影观众市场,居然一步之隔而不能利用来挽救曾经为华人打下无数辉煌地国际声誉的香港电影。
香港人难道不是自己的同胞?香港人难道就不是中国人?香港电影难道不是中国电影?
回归前也就罢了,回归后还搞这种政治挂帅,卡人为快乐之本的名堂,就会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拖怠历史潮流,真是罪大恶极。
自从冯晓刚导演走出这一步后,其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香港电影进埠难的尴尬局面。到了《夜宴》的时候,基本上环亚的这部作品得到了和大陆国产片一样的放映环境,也没有过多的被政治介入。
冯晓刚导演在大陆积累地人脉和群众基础果然不可小觑。易青在学院的时候就看准了这种出品方式地优势。可以兼收两利,所以他才把自己的发展方略第一站定在香港。
这样既利用了香港电影丰富的资源。又背靠两亿中国观众的庞大市场,不赚钱才怪。
……
清晨,刚刚吃完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易青惬意的躺在客厅的卧毯上,一边对着电视,一边跟依依煲电话粥。
“喂,你起来了没有?晚上没有你。我睡地很不好呢!”
“去死吧你!坏东西!跟你在一起,我才睡不好呢!别说了,今天电影首映呢!快点出门吧!”
“知道了。首映礼是晚上的嘛!现在急什么?等我看完电视就出去。”
“不是吧你!什么电视这么好看?”
“大姐,你是火星上来的吧?”
“大哥,这个笑话很老了。”
易素支起身子,笑道:“最近地球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中央台和香港几个电视台都在争着报导,一大早就有新闻看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是那个《天剑——驻港特遣队在行动》嘛!抓黑社会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是啊,好象连续剧一样。很精彩的。几个社团老大不是跑路了就是躲起来了……哎呀,不说了,新闻官出来说话了,拜拜拜拜,一会儿见!”
“好吧,拜拜,你快点到公司来!没正事的……”
易青放下电话,从茶几底下拿出早餐没喝完的橙汁,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北京时间昨晚十一时四十分,香港驻港特遣队在特区警察的配合下,发动联合行动,一举扫荡了尖沙嘴、铜锣湾、屯门三地地黄赌毒等不道德场所,抓获怀疑为三合要会首脑分子的疑犯十五人,其中五人今晨将由特遣队押送回国内高等法院受审……下面是现场发回的报导……”
“请问,有外国媒体质疑我国国内司法地公正性,认为香港罪案应该由香港特区审理,并提出中国政府这么做是漠视香港基本法,违背五十年不变的承诺,请问您有何发表……”
“切……有没有搞错……”易青喝了口橙汁,指着电视上那个记者道:“放在香港审还审个屁啊,要是香港法律拿他们有办法就不会弄到今天这样了!切,脱线!”
电视上的新闻官叽里呱啦扯了一通法理术语,讲的头头是道,总之就是说无论是大陆法系还是英美法系,法律本身都是公正的,不存在国界之分,中央政府对于此次肃清香港黑社会的决心是非常坚决的,决不会因为任何外来势力的干预和改变。
易青听了一会儿官腔官调,有点不耐烦的把遥控器一扔,起来换衣服准备出门。
随着2010年的悄然过去,20,年开春香港爆发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驻港特遣队的成立,代号“天剑”的行动开始,香港黑社会社团的噩梦宣告开始。
驻港特遣队是从原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军人组成的特别行动部队,指挥官全是校级以上的军官。那可是一群以一当百的硬茬子,用来对付黑社会,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了。
香港黑社会之猖獗,一直是香港首要的社会问题之一。保守估计,香港至少有黑社会成员三四十万,如果加上有黑社会背景的灰色人群,估计超过七十万。也就是说,七百万香港人口里,每十个人就有一个跟黑社会有瓜葛,这个数字真是惊人。
但是中国政府毕竟不同于原来的殖民政府,对一个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来说,正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怎么可能容的下有人在一种秩序之外在建立起另一套地下秩序?
凡人都知道大陆政府对黑社会的态度,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十几亿人的大国居然没有一个成规模的黑社会团伙,这也是中国治安部门最值得骄傲的业绩。
这种情形的出现其实完全仰赖于铁血的专政机器。当年东北著名的黑社会头子乔四爷,他的地下庄圆帮会都已经发展到四五千人,光是装备AK族枪械的打手就有四五百人。
结果如何?“上面,一挥手,一夜之间消失,血流成河。
香港黑社会的那些社团老大们,倒霉就倒霉在自己为什么要在中国人的地盘上搞事。今年开春,新上任的特首第一件事,就是宣布香港人民警察全体总动员,在三年内要基本肃清港内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团伙。
但是香港警察不是主力,担任主攻的是大名鼎鼎的“天剑”部队。国内的全国人大专门为这件事立了个法,然后将这些人犯依法引渡,回国受。
这样一来香港政府多年奈何不得的那些大佬们大难临头了。
因为香港原来搞的是英美法系那一套,就是无罪推定,也就是说这种法律先假设被抓的人是无罪的,然后去证明他有罪;而国内搞的是苏联老毛子当年教的大陆法系那一套,这几年来叫叫嚷嚷的司法文明,好象也是渐渐向“无罪推定”过渡了,但是在实践中还是有罪推定——也就是说既然抓你,就说明你是有罪的,如果拿不出证明自己无罪的证据,你就死定了。
原来那些香港黑老大们,多年来都是靠香港法律的无罪推定大大方方的杀人放火还可以没事的,了不起找个小的顶罪,扔点安家费;现在碰上这种有罪推定,人家只要到香港警察那里,把属于某老大的厚厚一叠档案拿出来,一条条的提起公诉,要他证明自己没犯这些罪——也就是说,以前在香港算无罪的那些罪,现在在大陆有一条是一条,条条都要人命。
更重要的是,押回大陆受,意味着如果获罪,最高刑可不是香港的无期徒刑,而是——死刑!
易青关心这些,倒不是他这个第八代导演、新晋艺术家有多关心国家大事,而是他很担心《潜龙于渊的票房情况。香港电影的发展历来跟黑社会的泛滥有着千丝万缕的微妙关系,很多铁杆的香港电影观众其实最初是为了黑帮片进影院的。
今年开春这么一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本来就越来越不景气的香港电影市场,虽然有国内的票房可以救回投资,但是进军香港的第一步要是就这么打了哑炮,易青可真不甘心。
今晚《潜龙于渊》首映礼,循例只是点映,易青和孙茹选择了铜锣湾一家新建的大浦影院,给梁超伟和梁佳辉等人送去了首映礼的票,准备大家一起观摩自己的作品。
香港人吃饭时间晚,首映定在九点这一场最合适。
易青和孙茹、依依、小云他们一起在公司,自己支起电磁炉请大家吃了顿丰盛的火锅,准备吃饱喝足后一起去见证《潜龙于渊》的首映。
晚上八点四十分,易青、孙茹、依依、宁倩华、李想、乔帆几个人停好了车,一起悄悄从影院经理事先安排的特殊通道进入电影院。
场中已经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观众。引路的经理悄悄指给易青看,坐在后排边缘的两个带着帽子的人,就是梁佳辉和梁超伟。
这些巨星出席自己的首映礼,除非配合宣传或者有东西要炒作,否则都是低调出席,早早提前进场,免得引起轰动脱不开身。
易素看了一下,围绕着他们四周的几个座位上,几个观众的样子都比较眼熟,看来是保镖和助理。
易青和孙茹矮着身子走了过去,大家坐成一排,摘下墨镜笑笑算打了招呼。
晚上九点钟,《潜龙于渊》首映第一场上演了。
影片放到一半,场上就一片唏嘘之声。梁超伟和依依的悲情命运,刺激着女性观众们的泪腺。连易青地鼻子也酸酸的。
主要是依依实在演的太好了。她和梁佳辉和梁超伟这样的资深大演员平手飙戏,居然丝毫不落下风。就象梁超伟在拍戏时称赞地那样,跟依依对手的演员很容易被她的情绪所控制,陷入戏中无法自拔。
而受依依感染的女性观众们也是这样。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当成了依依,哭的浙沥哗啦的。
易青悄悄对身边的依依道:“恭喜你,明天开始你要多出很多女性的Fans了。”
除了演员的表演,这个电影的音乐现场放映地反应也出奇的好。何风配地那段“摇滚民乐,,一到关键的时候放出来,前面的观众们就情不自禁的跟着拍子摇晃身子,坐在后排看那种整齐划一的晃动特别有趣。
到了引起何风和易青争吵的那段梁超伟砍人的戏,看到全剧一直温温吞吞地梁超伟突然发狠,全场沸腾,大声喝彩吹口哨的。比比皆是。
影片放完了,根据香港电影首映礼不成文的规矩。观众会起立以掌声感谢寻演和创作班子。
今天晚上的掌声格外响亮,易青起身在经理的引导下向大家致意,感谢大家的辑场。
这时,人群中发起一阵轻微的骚动。由于易青起立走上台,使得大家注意到他坐的这一排,猜到几位主演必然也和导演在一起。
经验丰富的梁超伟和梁佳辉立刻站起来,招呼各自地助理。簇拥着依依和小云走进特别通道。按照以往的经验,此时不走一会儿非天下大乱不可。
影院里的观众眼看着两个婀娜地背影走进特别通道,立刻猜到是依依和小云。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周依依!
立刻,象受了传染一样,各个角落都有观众大声叫了起来:“周依依出来!”
“依依!依依!依依!依依……”
“请周小姐出来……”
越来越多的观众叫着依依的名字,大声要求和女主角见面。
小云在后面笑着对依依道:“你看看,你的面子比伟仔和梁佳辉大哥还大呢!没想到大家只想见你呀,大美女。”
依依知道小云很在乎这些,连忙道:“才没有。是我演的太惨了,观众要叫我出去骂吧?”
说话间,易青和经理在前面已经完全招架不住大家的热情了。易素只好叫经理到后面把依依请到前台来和大家见一见。
小云笑着推依依道:“你快去吧。说的好象我嫉妒你似的!”
依依嫣然一笑。跟着经理向外走去。梁超伟有点不放心的交代了自己的两个保镖,陪着出去,免生意外。
依依走了出来,职业性的微笑着,说了两句感谢大家的话。
依依只是喜欢演戏,对于怎么做明星却是不太在行,不太会应酬这种场面,说了几句就没词儿了。
这时台下突然有个女嗓尖叫道:“周依依,你好靓啊!”
接着,在大家的笑声中,一个男声突然喊道:“周依依,你嫁俾我好唔好啊?”
底下哄堂大笑。
易青和保镖们警惕的看着台沿,大气不敢出。香港影迷无法无天是出了名的,要是有人冲上台来又拉又扯可不知道怎么办好。
又说了两句,易青看差不多了,立刻借口依依的广东话还讲的不太好,下次再和大家交流,说着赶紧让保镖护着下去了。
首映礼到这里圆满结束。
易青这一个晚上都忙的忘了高兴了。直到此刻才想到,从今晚这里的情况看,首映的情况似乎相当理想,香港地区的票房应该还过的去吧?
易青回到后面,激动的和依依、孙茹、小云、梁超伟、梁佳辉互相拥抱庆祝起来。影院经理早准备了香槟,大家一起举杯预祝新戏大卖。
闹了一阵,大家尽兴而散。梁超伟和梁佳辉两人悄悄先走,临走前把自己的保镖们留下来帮助易青和依依离场。
易青笑道:“不用这么夸张吧?”
梁超伟笑道:“这时候电影院外面一定有很多观众没散,正堵在门口等你们,尤其是等依依出去呢!我看啊,从明天开始,你们公司要给依依她们雇保镖和助理了,不然的话安全问题得不到保证哦!”
易青笑着推了推依依,也没真当一回事。
过了会儿,大家就分批离场,一来躲热情的影迷,二来更是要躲狗仔们,今天晚上这样出风头,他们非狂轰烂炸不可。
小云在李想、孙茹、何风、李佩佩、罗纲、乔帆他们的护卫下先走了;易青和依依、宁倩华带着两位影帝留下来关照他们的保镖,第二拨悄悄去取了车,离开现场。
车子从影院后面开到前面,易青果然看见很多看上去年纪很小的观众,成群结队的等在影院门口,翘首盼望。
依依一看就有点于心不忍,自言自语的道:“马上过年了,天气那么冷,他们怎么不回家呢?”
易青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可别心软,要是出去,今天晚上可就别想回家了。”
……
对人的一生而言,很多重要的时刻到来之时往往在事前毫无征兆。综艺节目主持人最喜欢问明星嘉宾的一个问题就是:“你记不记得从哪一天哪一件事情开始,你突然意识到自己‘红’了?”
易青参加完首映礼回到家,浑浑噩噩的睡了一个大头觉。第二天早上,他照常去上班,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也没有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喂,狗日,你小子红了知道不知道?
他们公司所在的那幢大厦,楼下是珠宝店,二楼是餐厅,三楼有拍卖行,四楼以上还有好几个公司。
从他走进大厦大堂开始,所有的人,尤其是女人,都看着他秋波婉转的抿嘴笑。
易青一头雾水的进了电梯,一进去就听见一声尖叫。
只见他眼前站着一个体重绝对和他不相上下的中年胖女人,用一种中了**彩一样的喜悦腔调大声叫着,然后电梯里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问:“你是不是就是报纸上那个易青导演?”
等到易青好不容易给电梯里的几个人签完名,从胖阿姨的柔情攻势中摆脱出来,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数以百计的人挤在门口。
没等到易青发问,那些人突然看见他的到来,立刻有一群年纪相对大一些的年轻人一拥而上,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个笔记本递到了眼前。
另外一群年纪更小的,显然目标不是他,他们只是远远的兴奋的看着自己的同伴折磨易大导演,而他们则执着着望着走廊里头,节奏一致的,八拍一下的喊着:“周依依……周依依……周依依……”
易青费劲全身解数,终于杀出重围,挤进公司的玻理门,那些孩子显得非常“专业”,玻璃门一推就可以进去,但是他们都非常“敬业”的在门口等候,不去侵犯偶像的私人空间。
易青一路松领带一路摇头。这就是传说中的“职业追星族”吧?真是太专业了,昨天晚上才不过在十几家戏院点映一下而已,今天就连公司地址都拿到了,牛!
易青走进公司,只见所有的行政人员和艺创部的人都在外间议论纷纷,一看到他进去就一起轰然大笑,然后一齐鼓起掌来。
易青无奈的摊开手,大声道:“救命啊,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董事长的办公室门一开,孙茹、依依、小云、宁倩华鱼贯而出。
宁倩华一脸严肃的拿着一大叠报纸,走到易青面前,把报纸往桌上一扔,突然喜上眉梢的大笑道:“恭喜你,易青导演,你红了!你真的红了!
第十九章 大赢家
易青随手拿起一份今天的香港报纸,翻开一看,头版上就赫然写着:往日重来——《潜龙于渊》重温旧梦,老翁影院外哭至昏厥。
在头版的大照片上,一个六十上下的老人正捂着胸口,老泪纵横的靠在路边,身后的背景显然是一家昨天晚上参加点映的电影院。
记者写到,这位老人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他在香港呆到四十岁才带着儿女移居美国。老人今年带家人回香港过年,昨天晚上陪儿子媳妇去看点映,看〈潜龙于渊勾起往事,被电影里反映出的那种极尽逼真的香港**十年代的生活场景勾起回忆,一时感触,不能自制。
老人心脏有点不好,过于激动之下,准备在安全岛休息一下再走,顺便等待去拿车的儿子媳妇,正好被记者拍到。
有趣的是,这条新闻居然不是娱乐版的头条,而是社会版的头条。
易青随手再翻了翻,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不同的版面刊载了这则消息,不止是这位老人,还有许多中年采访者都表示一定要让家里的年轻人去看看这个电影。
很显然,易青和李杜一开始筹备剧本寻找的那颗“种子”。那种刻意突出大时代地历史沧桑感的方略,得到了震撼性的效果。
“成功了!”易青的心里突然闪过这三个字,他兴奋地报纸往桌上一拍,大笑道:“拿酒来!”
大家一起哈哈大笑。依依笑道:“这个人一高兴就忘记了。自己已经戒酒了。”
孙茹笑道:“喝香槟吧。香槟不算酒,算汽水。”
话音刚落,身后的宝叔和几个年轻的行政人员就已经砰得一声,同时起开了几瓶香槟。几个女同事同声尖叫,她们都是穿西装套裙来上班的,怎么经得起香槟喷?
孙茹也连忙大喊:“别玩的太疯,这里电器太多,文件也不能打湿了……,
可惜没有人听她的。公司上下,为打这一仗,为了拍好公司成立以来的这第一部电影。已经辛苦的奋斗了几个月,也憋着这股劲憋了几个月了。现在大家满心都是成功的喜悦。哪里还有人压抑的住?
……
很快地,《潜龙于渊》在全港的电影院隆重上映。
在农历春节前夕上画地这部电影很快在本港掀起一阵观影狂潮。就象当年的《英雄本色》、《赌圣》等片一样,成为整个香港社会各阶层人士茶余饭后重要的谈论话题。
在《潜龙于渊》香港放映的第三周,孙茹从国家电影局拿回了内地上映的通过证。《潜龙于渊》在春节前三天开始在全国全院线放映。
一部电影在院线上映时间因具体影片而定。象好莱坞的大制作影片在北美一类院线上映时间在一般都是一个月左右,而一些口碑好一点的电影象《金刚》、《哈利波特》这样地片子,都是一个月之后转到二类院线继续放映。
中国电影情况比较特殊,比如当年的《无极因为中影集团、中国影联入股了。牵涉到自家票房的问题,所以上映时间可能就会更长一些,甚至把好莱坞的大片押后延期上映,以让出票房市场。
由于孙老爷子旧部们和韩山平先生的努力关照,更是因为《潜龙于渊》在香港上映后近乎疯狂的市场反应。国内的院线和中华人影业签下了放映五十天的合同,和同档期的张一谋、冯晓刚地商业大片享受同等级的放映场次。
随着《潜龙于渊》的热映,易素和依依甚至小云都越发地炙手可热起来。易青每天要出席无数带有宣传性质的记者会和各种或公益或商业的酒会、舞会,而宁倩华则一次给依依接了三个大品牌的商品代言,包括了珠宝、数码产品和一款国际名牌女式职业套装。
小云的主要战场是在国内的宣传。小云早期的电视剧和广告生涯给《潜龙于渊》的国内上映带来了巨大的票房吸引力。
2050年全国广告业盘点,网络评选最受欢迎大众梦中情人。以乖巧可爱、精灵爱娇为特点的小云以绝对高票当选。将高媛媛、方冰冰等圈中著名美女远远抛在身后。
国内的电影观众之所以拥进电影院,除了梁超伟和梁佳辉的因素外,有很多是为小云而来。却在看过电影后对依依如醉如痴。
在国内,当年那个在冯晓刚导演的电影里出场不多却相当出彩的女杀手的记忆,似乎一下在观众们心中苏醒了。而这股风潮也带动了王家伟电影《影爱之舞》的各种正版和盗版的音像制品在国内掀起一场热卖风潮。
很快,各种周依依影迷会在北京、上海等城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网络上把依依的粉丝戏称为“薏米”。
最离谱的是,当初孙茹为了节省服装开支,曾经请宁倩华在香港为电影找了一家质素不错的服装品牌给《潜龙于渊》做服装赞助。梁超伟、梁佳辉、依依、小云在戏里全是穿这个牌子的衣服。
依依在戏里出演了一个知性十足的白领美女,前后换了有十套左右的女式西装套裙。
结果《潜龙于渊》放映几周之后,这个品牌所有的职业女装尤其是西装套裙全部卖到断货,两年来的仓底全部清空。还接了一年都做不完地订单。
就疯了一样,或者象一场传染病一样。整个香港的大街上,到处可见穿西装套裙职业装的女性。有些家庭主妇甚至把这身装束穿到菜场去买菜,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突兀和不适应——因为卖菜的那位小妹也穿着这身在做生意。
知性美女、职业女性成为2010年开春引发地第一场时尚风潮。香港女性纷纷以职业打扮为美。
这种情形令人联想起当年王家伟导演的《花样年华》拿下戛纳金棕榈,整个巴黎的中国旗袍卖到断货的往事;更远一点的,当年发哥出演的《英雄本色》在香港火了之后,全香港的年轻男生都买了一件象小马哥一样的黑风衣,叼着牙签上街——同样的,现在全香港的女生都穿着西装套裙和高跟鞋上街,要是有人夸她一句:你好似周依依般靓!这个女生简直就象喝醉了甜酒一样,开心地嘴都合不上。
一部电影造就了演员这么大的声誉和影响力,其实更多地原因是来自这部电影本身。
今天的香港观众已经渐渐对香港电影丧失了信心。毕竟除了看电影之外,香港人的生活还有很多节目可寻。即使是去唱PK泡吧。也好过去电影院看那些日本动漫改编的尽是电脑特效的花哨电影;或者看那些砍砍杀杀的纯黑帮电影。
这时突然有一部象《潜龙于渊》这样的电影,直指人心。整个香港不同年龄不同阶层地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内心的共鸣点。于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潜龙于渊》之后,香港今年的春节突然变了味道。以前香港人似乎更注重过圣诞和元旦,而今年的农历年却异常热闹。大家开始模仿老一辈的人那样,互相串门子拜年,而不是象以前那样西洋化的说一句“海皮牛已耳”;人们开始穿大红唐装上街,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大街上和大排档里。炒年糕、炸年糕等大陆过来的正宗传统食品,简直卖得比咖喱鱼丸还好。
最开心的是庙街那些卖传统饰品和器皿地小贩,他们的小精品店现在整天有从中环开车过来的主顾来光顾,生意好地不得了。
一部好的电影,通常会出现一些流行语,今年香港年轻人当中,流行说一句话:“不用拜把子那么老土吧!大家本来是兄弟,中国同胞嘛!”
“大家本来是兄弟,中国同胞嘛!”成为一时间香港男人和自己好朋友们之间经常挂在嘴边打趣的时髦语。这本是《潜龙于渊》片中。梁佳辉和梁超伟沧海重逢后,梁佳辉说的一句台词。
……
20,年的春节,易青和孙茹照国内的习惯给公司职员放了七天假。以便很多父母在大陆的同事回去过年。
假期过后回到香港的头天晚上,易青和孙茹在公司办公室里,办了一个小型的内部酒会。
两排香槟杯子斟的满满的,屋里弥漫着香槟酒的馥郁气息和浓浓的喜气。
易青和依依、孙茹簇拥着齐世龙老师,易青带头举起一杯酒,对大家大声道:“今天,开这个酒会有三个目的。第一,根据公司和齐世龙老师的合约,齐老师在香港的工作圆满完成,我们今天欢送齐世龙老师回北京,回电影学院再为我们源源不断的输送最优秀的师弟师妹来帮手我们,好不好!”
在大家轰然叫好声中,一起干了第一杯酒。
小意和几位女同事赶忙给倒上第二杯酒。孙茹看了易青一眼,道:“第二件事,今天我们要庆祝一下——我们的电影《潜龙于渊》上映四周之后,本港票房突破六千五百万大关,超过了204周星池的《功夫创造的六千二百万本港票房记录!”
在一片激动的哗然声中,大家纷纷碰杯,饮尽第二杯喜酒。公司的薪资制度是和公司收益挂钩的,电影票房好,岂不是等于可以发红包了?
易青意味深长的自己伸手倒了杯酒,笑着环顾众人,慢悠悠的道:“快点把自己的酒杯倒满。我要说第三件事了,这第三件就是易素等大家杯子里都有了酒,才按捺不住喜悦的举起酒杯,大声宣布道:“刚刚接到香港电影金像奖协会有限公司和金像奖董事局的正式来函通知,《潜龙于渊》将作为金像奖历史上第一部不是由香港本地人创作,而是由中国人创作的华语电影,参加本届金像奖的角逐;并且,《潜龙于渊》已经获得只8项提名,比历史上获得提名最多的《少林足球》还多一项!”
对比起刚才大家齐声欢呼的场面,在这个消息宣布之后,所有的反应是齐声的吸气惊呼。
无论《潜龙于渊的成绩多好,这里的人都不会想象到,这部电影可以参加金像奖提名。
只1979年,一份日后成为香港电影界权威杂志的《电影双周刊》诞生,从事电影界报道、评论的创作。当时香港电影已经发展到一定的规模,在亚洲乃至全世界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却没有自己的电影节,甚至没有电影人自己的官方组织。《电影双周刊》以其对电影事业的关注和责任感,组织了一群电影人进行年度优秀电影和优秀电影人的评选,并从1978年开始,与香港电台合作举办正式的颁奖典礼,此后每年一度。目地是通过评选与颁奖形式,对表现优异的电影工作者加以表扬,同时检讨过去一年电影的成绩,希望藉此促进香港电影的质素。提高电影人地制作水平和观众的欣赏水平。这就是目前在华语影坛具有极高影响力和权威地位的香港电影金像奖。
香港金像奖,从它第一次举办以来,就带有鲜明的地域特色。最为香港最权威最有特色的电影颁奖礼,它的目的显然是在于对香港本埠生产的影片进行年度总结,表扬本地电影从业员的成就,奖励优秀作品和个人,在本地和世界各地推广香港制作的电影,促进专业发展和推动电影文化。
也就是说金像奖要求参加正式竞赛地影片要是由香港人主创,而且有指标的,不是光投资公司或者主演是香港地就能参加,连创作群体也得是本土本埠的才行。
所以。无论是华裔兄弟,还是香港环宇的投资;无论是《天下无贼》还是《夜宴》。这种中港合拍但是主要创作者是大陆人的形式的电影,最多只能参加一些边缘的什么“最佳亚洲电影”之类的奖项评选,是不能和香港本土电影一起参加香港金像奖评选地。
然而,长久一来,无论在香港还是国内,都有一种讨论的声音,那就是。香港电影金像奖是一个至少在亚洲享有国际声誉的重要电影评奖活动,为什么不能更加开放一点,即使不接受外国电影,但是至少,应当给中国电影以同样的参评标准。
不为别的,就为大家都是中国人。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是中国的一个行政区划单位,不是一个独立王国,香港电影本身就是中国电影的一个组成部分。这就好比不会有人去搞一个辽宁电影奖、江苏电影奖、福建电影奖一样。
这个说法多年来被金像奖董事局的十二个本港专业电影协会反复地讨论。一直受到一些本土电影人的阻挠,认为对日渐衰败的香港电影是个严重地伤害。
而今天,随着《潜龙于渊》的热映。金像奖董事局突然松了这个口,更改了香港电影金像奖的参评章程,不但允许内地电影参加,而且从今年起,开设外语片奖,引入外国电影,决定要把香港电影金像奖推向世界,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带有国际权威性的电影奖!
这个充满自信的举动,无论是对易青、对中华人影业公司,还是对香港电影本身,都可谓意义非凡!
易青的话说完,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所有人发出由衷的、喜悦的欢呼!所有的酒杯都举过了头顶,大家欢呼的叫着:“易头儿万岁!金像奖万岁!”在一片笑闹声中喝干了这第三杯喜酒!
《潜龙于渊》可以作为第一部参加金像奖的内地艺术家们创作的电影作品,这件事不但意味着电影上画中剩下二十天的票房将受到重大刺激而上扬;更重要的是,181项金像奖提名这个消息,意味着《潜龙于渊》必然将载入华语电影史册,而中华人公司以后的电影以及公司所属演员和艺创部这些人的片酬身价也将大大提高么将跻身一流电影人的行列.
历史的经验证明,对于一家公司和一个创作群体而言,金像奖的提名和获奖就意味着即将源源而来的花花绿绿的港币。
……
接踵而来的好消息使得整个中华人集团公司上上下下象是人人打了一针兴奋剂,易青每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
当初筹备《潜龙于渊》这部电影时的在资金上的窘迫也随着春季的到来而缓解,美国宇通集团在美国成功吞并华福电影公司的利好消息,寻致孙茹手中的宇通股票和所属产业大幅度增值。
孙茹兴高采烈的拿出钱来,提早给艺创部的同事发了奖金;其中李杜居功至伟,冲着这个剧本,孙茹给他封了一个三百万港币的大红包,这个价钱,简直已经可以与香港电影顶尖的编剧韦祖、游海等人比肩了。
送走了齐世龙老师,易青和孙茹开始准备出席四月八日在红馆举行的金像奖之夜的事。
因为一下子提名了18,包括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新演员、最佳摄影、最佳剪接、最佳美术指寻、最佳服装造型设计、最佳原创电影音乐、最佳原创电影歌曲、最佳音响效果、最佳视觉效果、最佳亚洲电影、新晋导演奖。
所以这次金像奖之夜,组委会专门给中华人影业准备了两排位置,以便易青和他的艺创部倾巢出动——如此殊荣,仅此一项,哪怕一个奖也不得,也足以傲然于世了。
1981年的时候,香港电影金像奖最初只设立了五项奖:最佳影片奖、最佳导演奖、最佳剧本奖、最佳男演员奖和最佳女演员奖,以后又陆续增设了最佳男配角奖、最佳女配角奖、最佳新演员奖、终身成就奖、十大华语片奖和十大外语片奖等等,这8个奖项有许多都是后来逐渐增加的。
所有的奖项中,份量最重的当然是最佳影片奖和最佳导演奖,但是在公众心目中,最受关注的还是具有浓厚明星色彩的最佳男主角奖和最佳女主角奖,也就是在报道中经常作为头条的“影帝”和“影后”大奖。
而《潜龙于渊》此次提名的18个奖项,以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原创电影音乐、最佳原创电影歌曲这八个奖项获奖呼声最高。
尤其是梁超伟和依依的影帝影后提名,业内普遍认为几乎没有悬念,而以梁佳辉这样的老戏骨,拿下最佳男配角也可谓是杀鸡用牛刀了;何风的维也纳背景本身就已经令他在一向不太重视电影音乐的香港电影圈鹤立鸡群,而他此次给老歌王林子翔先生所写的电影主题曲《龙在港湾》更是已经成为全港年轻人在K吧吧必点的熟歌之一,获奖应该也无悬念。
香港本土电影随着本埠市场的持续低迷,日益不振,今年出品的电影数量又有所减少。这大概也是组委会决定引入大陆电影参加评奖的原因之一。
和《潜龙于渊》一起参加金像奖角逐的香港电影,大多与《潜龙于渊》品质相去太远,唯一可以在几个奖项与《潜龙于渊》一较高下的,只有杜其峰导演的新片《尖沙嘴夜幕》——“大炮阿杜”的又一部黑帮片。
竞争最为激烈的当然是最佳影片、最佳寻演这两个奖项,此外,这次杜其峰的编剧是他们银河映像公司的老搭档游海,虽然两个戏剧本的高下只要懂行的,一眼可判,但是名气大过天,很难说身为新丁的李杜真能从老前辈手中拿到这个奖。
外面每年专门开盘赌金像奖的赌档,炒得最火爆的就是易青和杜其峰的新老最佳寻演之争,听说一赔一押杜其峰,一赔十押易素,看来香港人还是觉得,姜是老的辣,组委会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奖便宜外人。
不过,无论外界媒体和坊间吵到何等沸沸扬扬,易青和、依依、孙茹他们都丝毫不为所动,四年的电影学院生活早把他们教育的宠辱不惊。
他们现在正在做的,就是给公司添置新资产,安排好香车华服来衬英雄美人,准备迎接一个辉煌的金像之夜!四月八日下午,金像奖董事局举行大型酒会,遍请各路明星先在酒店吃过自助冷餐。这个规矩是从27届开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一代香港艺人越来越缺乏职业道德和起码的稳重得体,演技不如老前辈,可是架子却大的吓人。如果约定八点举行颁奖晚会,有些明星就会非到九点或九点半才现身,以示自己的的大牌身份。
现在金像奖董事局先请大家吃饭,在时间上也是一个缓冲,最大牌的人也不过是晚饭不来,到晚会正点的时候,大牌架子也摆足了,到时候也该现身了吧。
下午的冷餐会,易青和孙茹商量,只带了何风和李佩佩,四个人代表公司和《潜龙于渊》剧组一起去参加下午的酒会。
而且为了表示谦虚和礼貌,易青和孙茹提早一个小时,早早来到红馆外,同是年轻而上位的名人,这个举动显然很招好感,和一些耍大牌的小明星大大不同。
从26届开始,金像之夜一直都在气派宽敞的红馆举行,而今届更是大下本钱,一点也看不出来外界传闻的金像奖公司囊中羞涩的窘态。
除了场馆设施尽显豪华大气之外,嘉宾席上更是群星璀璨。老一辈和新一届的明星来地比以往都齐的多,连杜其峰这种难请之极的人物今晚也亲临红馆。26届依依拿奖那次,杜其峰为了帮助自己的电影制造国际影响曾来过一次,以后一连三年都不曾出现。想不到今届《尖沙嘴夜幕》和《潜龙于渊》打对台居然引动杜大炮亲自现身,也可谓一时之盛事了。
门口地红毯更是专门从澳洲空运过来,据说纯手工制作,光是这条毯子就价值几十万之巨。
外界媒体报导说,本届金像奖是历届出席嘉宾明星最多的一届,是一场香港电影人的盛大盘点,而这次金像奖公司更不惜成本,租下卫星不但向全球直播,而且对一些临时档期不和不能出席的大腕进行卫星追踪访问,力求每个拿奖的人都能露个脸说上话。
易青刚才走上长毯的时候。就微微觉得奇怪,金像奖公司作为一个非牟利团体。一直只是靠每年的电视台、电台广播版权费及海外发行收入来维持日常基本开支。
今天这30届金像之夜突然出现这么大而豪华的手笔,不知道这钱从哪里来的。
想当初,这个电影奖和世界著名的奥斯卡一样取名为“金像奖”而不是通常地“金马奖”、“金鸡奖”、“金牛奖”,从一开始就展示了创办者对这个活动的眼界和雄心,以后地发展道路也证明它确实有实力成为华语影坛自己的奥斯卡。
1981年,金像奖颁奖典礼开始在电视台转播,影响力不断扩大。并于当年十二月正式注册成为“香港电影金像奖协会有限公司”。金像奖董事局由十二个本港专业电影协会派员组成,包括电影双周刊,香港影业协会、香港电影导演会、香港戏院商会、香港专业电影摄影师学会、香港动作特技演员公会、香港电影编剧家协会、香港演艺人协会、香港电影美术学会、香港电影剪辑协会、香港电影制作行政人员协会及香港电影灯光协会。
从1989年的第8届开始,出现了电影人协会、导演协会、编剧协会等等香港电影人自己的组织,香港电影金像奖也开始和政府有了合作,规模越来越大。虽然近年来,随着电影业颓势渐成,金像奖的凝聚力和权威性已经大不如前,但是仍然是整个亚洲电影界关注的盛事。它曾经有过的盛极风光更是印证着香港电影发展中不可磨灭地辉煌。
也许,面对这种盛极而衰的处境,金像奖公司自己也想振奋一下。为香港电影重振雄风做点贡献。所以这次不但在场面的奢华上大下血本,更是在参评标准和制度上进行了大胆的改革,因此易青和他的大陆学院派同学这才能有登顶金像奖的机会吧!
易青和孙茹是第一对代表中华人影业进场的嘉宾;第二对是何风和李佩佩;第三拨是李杜和小云带着文学组一男一女两位代表,第四拨是罗纲和美术指导领着吴明玉和陈云可两位美女,第五拨是李想、单少玉和易青工作室的几位时尚男女们。
等到李想和单少玉进场的时候,易青和孙茹已经坐了几十分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外面地媒体却没有一个人进入场内。红馆内的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说这些记者在等谁呢,“周依依”这个名字不停的在人群中飘了出来,易青和孙茹偶尔听到,也不禁得意地对视而笑。
要说本届最耀眼的新星,当然是凭借《潜龙于渊》中的表演一夜间红遍全港全国乃至全亚的大明星周依依小姐了。
外面的记者们左右等不见依依现身,都不肯“独漏”这个新闻点——明天所有的媒体上都会登一张周依依的靓照,要是自己的采访素材上没有,回去还不被老板炒了才怪。
“来了!”
“周依依来了!”
红馆外不知谁喊了一声,记者们立刻一片忙乱,调焦的调焦,架机器的架机器,一时间仿佛排练好般的默契,一点说话声也没有,真是万物无声待雨来!
在人们焦急的期盼中,一辆劳斯莱斯出厂地八门加长房车缓缓开入记者们的视野。大家已经可以隐隐约约从没有遮帘子的车窗外看见依依优美的脸部轮廓。
车门开了,首先下车地是梁佳辉和梁超伟两位魅力十足的影帝。两人一黑一白,穿着华美得体但设计简约的西服,简单的发型更显出百分百至Mannt的成熟男人韵味。
两人一下车就习惯的和媒体打过了招呼。非常专业的摆出各自标志性的微笑,以供记者们拍照。
在记者们一阵亮彻夜空的闪光袭击和菲林轰炸之后,两位梁先生非常绅士的让出空间,转身拉开后排地车门,依依和宁倩华一起走下车来。
记者们苦等了半天,终于看到了目标人物,简直要齐声欢呼。
宁倩华今晚穿了一身孔雀绿的低胸礼服,纯西式和设计与手工还有点复古地克罗巴情调。而依依的打扮一下车就令记者们疯狂的哗然大叫。
和当年依依第一次参加金像之夜不同,今时今日的依依似乎已经到了随便穿点什么都足以引动潮流的境界,十足的时尚风向标。
当年依依出席金像奖。穿的是一身纯白色碎钻雪狐装,而今天晚上,依依却成了全场年轻女明星中。唯一地一个以裤装示人的美女。
自从《潜龙于渊热映之后,全香港的女生都流行模仿周依依穿职业女性的白领装,一身名牌西装套裙成为香港年轻女性标榜时尚的装束——无论是在中环还是庙街。
而依依今晚穿得是一套欧洲名师设计的女式职业西服,贴边合体,长裤长袖,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以前在中环随处可见的女性服装。穿在依依身上,竟如同一身华美的皇室礼服一样,耀眼到极点。
自信、知性、与众不同而充满个性,依依对“时尚潮流”做出了全新意义地诠释——全香港的女人都在流行穿职业装,但依然是只有周依依穿着最好看,因为她所饰演的角色已经深入人心。
在记者们地惊呼和无数按快门的响声中,梁超伟挽着依依,梁佳辉挽着宁倩华,四人低声谈笑。时不时的向两侧的记者和影迷致意,缓缓进入会场。
几乎象是陪着他们四人进场一样,已经拍到了依依如愿以偿的记者们纷纷满足的收起机器。一窝蜂杀入主办方事先给他们开设的采访通道,进入红馆准备报导晚会现场的情况。
都是传媒是一个绝对功利的行业,果然不错。在依依之后到来的个别明星们,面对稀稀拉拉的几下镁光灯,连装样子笑一下的兴趣都欠奉。
就在依依走上红毯的时候,一辆缺乏眼球注意的奔驰车停在红馆外,走下车子的英俊青年男子,转身开了车门。
美国寰球影业的香港总监玛吉娜风情万种的搭着孔儒的肩膀走下车来,却看见所有的记者脸的方向都冲着红毯的那头,没有人肯看她一眼。
玛吉娜冷然提了提她那已经拉到低得不能再低的低胸装,免得那一对伟大的波涛汹涌掉将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透明的低胸装,低胸露背,下身半透明的裙装性感到妖异,走起路来隐隐可见里面那黑色的T字裤和挺翘的美臀。
孔儒怅然望了望依依他们远去的方向,神情有些阑珊,颇有点世态炎凉、怀才不遇之慨。
玛吉娜冷笑道:“孔,看来咱们不该来,香港人简直是为你的老情人和老对手搞的这个晚会。”
孔儒看了玛吉娜一眼,冷冷的道:“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英雄!”
……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朋友,各位嘉宾,各位香港电影的同仁,而家我宣布——第3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开始!”
在潮水般的掌声中,已经微现老态的曾之伟和他的著名女主播女儿曾宝依小姐再度被选为30届金像奖司仪之一,一起和他们同台的司仪还有梁永琪、黄志华等人。
金像之夜的流程还是五十年不变,依旧是挨个颁奖穿插着嘉宾表演。
一开始地几个小奖项。象最佳服装造型设计、最佳视觉效果等等,《潜龙于渊都没有获奖。直到颁到,最佳原创电影歌曲,颁奖的嘉宾歌手陈亦迅先生和叶芊文小姐大声的宣布,这个奖由《潜龙于渊获得!
组委会安排在家做了多年贤妻良母的叶芊文和后辈歌手一起颁奖。当然是为了她地老公林子翔先生,外界已经两度风传他们婚变,可惜他们显然不愿让媒体如愿;主办方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他们辟谣。
何风的音乐工作室里一位奥地利女同事陪着林子翔一起上台,林子翔从妻子手上接过小金人,并且热情吻面,两人的恩爱溢于言表。
随后,连续颁出的最佳音响效果、最佳原创电影音乐两个电影音乐大奖全部由《潜龙于渊获得,何风和李佩佩两人依次上台领奖。
易青和孙茹、依依他们更是在台下激动的不停鼓掌,并且相互拥抱庆祝了,为师兄高兴。从当年颓废的吸毒青年。到今天爱情事业两丰收的著名音乐人,何风凭借自己对音乐的痴迷努力和对艺术的执着追求。终于得到了应有的肯定。
中间,莫文薇出来唱了首歌,大家也得以休息一下,因为悬念更大,更精彩地环节就要开始了。
最佳剪接奖依然是《潜龙于渊》的囊中之物,香港电影一向以杜其峰、徐客等人地碎剪著称,擅长在局部吸引观影者的全情注意。对制造气氛别有心得,形成了简洁明快的独特风格,但是缺点也十分明显,主要是显得比较小气。而易素等人的剪接视角,大气磅礴,时代感强,充满悲悯的历史情怀,这种镜头组合的方式是小资情调很重的香港电影人以前没有接触过地,自然耳目一新,所以这个奖也是实至名归。
接下来的最佳美术指导、最佳摄影都颁给了杜其峰的《尖沙嘴夜幕》。罗纲和公司的美指林师傅虽获提名,却与大奖失之交臂。不过也很正常,《潜龙于渊》这样的片子主要是留给编剧和演员发挥。摄影和美术发挥的空间本来就不大,罗纲没有拿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失望和不平。
奖颁到这里,晚会已经过去了一半,气氛越来越紧张。大家表面风度翩翩的谈笑着,可是心里却较着暗劲,因为几个主要的奖项就要浮出水面了,杜其峰和易青新老导演的作品之争也到了一决胜负地时候。
在司仪的隆重介绍声中,香港寻演刘振伟和大陆导演冯晓刚一起登台,准备颁发新晋导演奖。
在冯寻和刘寻两位用各自的地域特色地幽默在抽科打诨的时候,公司的同事们已经纷纷向易青这里看来。虽然一起提名的有五个人,但是易青以大陆应届大学毕业生的身份,第一次在香港拍片,就拍出了《潜龙于渊》这样票房和社会影响两相辉映的成功作品,所谓“新晋导演奖”怎么可能不发给他。
果然,冯晓刚导演用亲切的普通话宣布,新晋导演奖荣归大陆学院派青年导演易青先生。
易青站起身来和孙茹、依依吻面庆祝,然后缓步上台。
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恐怕还会有不止一次的登台机会,所以不敢把准备好的发言都说了,只是说了些场面话,特意表示了对主办方、评奖委员会以金像奖公司董事局的感谢;感谢他们以尊重艺术、尊重电影的态度勇敢的踏出了历史性的一步,真正把香港电影纳入了中国电影的大范畴,允许大陆背景的创作团队的作品和本土电影一起参加金像奖评选。
易青领完这个奖,颁奖嘉宾王京导演和吴司远先生又把最佳亚洲电影奖颁给了冯晓刚的一个新片。
接着,又是嘉宾的表演,Twins姐妹上台演唱。
此时,只剩下最佳影片、最佳寻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新演员这八个奖项要颁发了。这也是普通观众最最重视的八个奖项,因为能够为观众所注意的。尤其是能为中国观众所注意和喜爱地,永远都只有编导演,尤其是演员。
小云坐在依依身边,踌躇满志的盯着大屏幕。她今天晚上提名最佳女配角和最佳新人。由于她在国内的人气超强。许多人都认为她来竞争这两个小奖项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云自己非常重视这两个奖项,毕竟她现在已经是名利双收,当年的小镇女孩如今已经比当初地“还珠格格”还要红。但是,她缺的是专业肯定的意见,也就是金像奖这种权威奖项。
为此,她今天晚上精心打扮,穿了一身露脐装配短裙,可爱到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怜爱,吸引无数眼球。两年前,依依就是在金像之夜上一举拿下最佳女配角和最佳新人两项大奖。小云今夜也是信心十足,相信自己不会比依依差。
不过。随后金像奖评委们终于让小云明白,自己在表演专业上,在演技的磨练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两个奖她只拿到其中一个——最佳新人奖。最佳女配角则被尔东声导演的一部电影中的女配角何朝仪拿去。
小云先拿到最佳新人,还等脸上笑容褪去,那边已经宣布何朝仪拿到最佳女配角。小云失望的眼圈都红了,一脸的委屈。
易青隔着依依伸手过去拍了她一下,小云何等机灵的人。立刻意识到无数个机器正拍着自己,千万不能失态,让狗仔们明天有地写,连忙换上了招牌式的可爱微笑。
最佳男配角则毫无意外地由《潜龙于渊》的男二号梁佳辉获得,轮到他上台讲话的时候,他打趣道:“梁超伟实在是太贪心了。他拿了五次了还不够,还想拿第六次,说什么也不让我算男主角。”
下面群星一起大笑。梁佳辉在《潜龙于渊》里的表演老辣精到,确实会让人分不清楚到底谁是男一号,而梁超伟已经五次在金像奖之夜称帝。真是拿最佳男主角拿到手软。
跟着,整个晚上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每个颁奖礼最令观众瞩目的时刻——新影帝影后的诞生。
杜其峰导演地《尖沙嘴夜幕》虽然男女主角也同时提名,但是毫无悬念。先由张百芝和吴君茹把影帝封号颁给多梁超伟,而后,吴震宇和刘德桦颁奖给依依。
金像奖评委会显然为了突出依依的这个奖,还特意加上了评委会对于依依在《潜龙于渊中的表演的评语。
评委会说道——我们在第七十三场戏的一组镜头中,就是梁超伟先生和周依依小姐争吵的一场戏,发现有一个镜头:周依依小姐饰演的角色正在吃一个盒饭。基于剧情,周小姐有一个用筷子翻动盒饭里的菜的组织行动,从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地行动中,我们竟然看出了烦躁、不安、委屈、伤心、临界爆发……等等不同的情绪。用如此简单的一个半秒不到地动作居然能展现出如此丰富的表演层次——组委会认为,周依依小姐的才华不仅应该属于香港、属于中国,更应该是属于世界的!
听到组委会如此之高的评价,全场沸腾似的鼓起掌来。事实上,最近整个香港都在迷这个《潜龙于渊里的知性女神,她拿奖真是意料中的事。
依依站起身来,逐一和易青等人拥抱庆祝,然后,上台领奖。
续张子怡、周讯、李冰之后,依依成为第四位封后金像奖的大陆女明星。得到这个荣誉,依依没有感到过多的意外,她只是很想感谢易青,但是又怕香港的狗仔队们嗅觉厉害,所以说话有点犹豫。不过她还是感谢了组委会对她的肯定,并且感谢了母校电影学院。
易青他们刚刚从依依获奖的喜悦那里回过神来,嘉宾许光文和著名编剧韦祖韦佳辉已经大声宣布,最佳编剧奖由《潜龙于渊的编剧艾蒙李获得。
李杜微感意外的凝眉看了看大屏幕,易青冲他做了个V的手势,李杜这才反应过来。
代表杜其峰来的游海立刻非常有风度的站了起来,向坐在他后排的李杜伸出手去,李杜礼貌的和这位前辈握了握手。
尽管出席这种正式的场合,李杜已经收敛了很多,但是他那身朋克打扮还是格外引人注意。
李杜很酷超酷特别酷的上台拿了奖,对着话筒说了一句:多谢大家。接着就自己走下台来,独行特立,个性十足。
……
整个晚上最令易青激动的,也是令他多少有些意外的,就是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这两个重量级的奖项,居然都颁给了他。
《潜龙于渊》获奖最佳影片当然是是实至名归,光是香港历史票房第一这个头衔,就没有什么电影能与它比肩。
令易青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能在一片支持杜其峰的呼声中打败这位香港电影导演一哥。
杜其峰可是香港电影人心目中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
跟易景比起来,杜其峰是绝对的前辈了。1972年起在无线任职助导,参与制作包括《陆小凤》,其后跃升为编导及监制,风糜两代人的83版《射雕英雄传》就是他参与创作的作品。
其后杜其峰离开电视圈进入电影界,91年和监制韦家辉,编剧司徒锦源、游乃海,导演游达志共同成立了香港电影界的一股新力量——银河映像。从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在颓废和日渐衰败的后香港电影时代,刮起一股飓风。无论是《一个字头的诞生》(1997)、《非常突然》、《暗花》、《暗战》(1999),《枪火》还有《PTU》,还是后来的黑社会系列、《蝴蝶飞》等等,无不展现了这位天才导演深厚的执导功力。
杜其峰的电影作品中流露出的人生无常的主题,对现实生活的无情解剖,故事情节的独具匠心和电影技法的创新求变等都构成了鲜明的风格。与王家卫、关锦鹏等艺术片导演的“个人作品”只注重故事的情感积累,忽视细节的层层推进和布局的完整精妙不同,杜琪峰的作品却往往披着黑帮警匪商业片的外衣,实质上通过苦心雕琢的多元结构、多重线索的悬念故事来达到颠覆传统类型片的目的,一直深为求学时代的易青所喜爱。
杜氏作品往往让人想起高安兄弟和昆汀塔伦天奴等人的电影,影像中充满着黑色与荒诞的气氛,剧本的安排也同样是那么扣人心弦、难以捉摸,充满了那份类型电影特有的神奇魅力。杜其峰的电影无一不是深深地弥漫着一种强烈的悲剧与宿命意识,刻意强调个人的精心计算统统都抗不过宿命无常。
从这样一位偶像级的前辈导演手里拿到这个亚洲极具权威的奖项,令易青意外之余,更加雄心百倍。无论如何,今晚在红馆发生的一切,已经向全世界证明了他和他的易家班的创作能力——18项提名,拿到12个奖,易青和他的《潜龙于渊》,是金像之夜最大的赢家!
第二十章 男儿如刀
第30届金像奖终于在中华人影业大获全胜的掌声中落下了帷幕。易青和他的“易家班”一夜之间,被称为“香港电影的救世主”、“中国电影新势力’、“过江猛龙”等等头衔不一而足。
同时,随着《潜龙于渊》在内地各院线的上映,在公司北京分部的一系列宣传攻势下,电影海报贴得满世界都是。
从中国人自己的电影业以来,没有任何一部真正成绩好票房好的电影能逃过某种“潜规则”。《潜龙于渊》当然也不能例外,很快围绕着易青和他的公司以及对他私生活的种种猜测,各种恶评、骂评、丑闻绯闻纷纷问世。
各种媒体,各类博客,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当然,《潜龙于渊》也获得了国内观众的许多肯定,这从上映三周票房就过一亿大关的成绩可以看的出来。但是在中国的泛娱乐化和泛狗仔化的社会风气下,必然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见不得任何人、任何作品身上带一个“好”字,并立志把所有不属于自己且高于自己的“好”全部描述成“恶”——这是包括易青和孙茹在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
易青和孙茹所能改变的,只是他们地公司和他们的新作品而已。
……
“《潜龙于渊》本港票房的财务报表已经出来了。”会议室里。易青微笑着对大家道:“根据香港电影人协会最后向媒体公布的数字,和我们实际收到地收益统计,《潜龙于渊》在本港上映五十天最后的票房总额,是将近八千万。”
“哇……”参加今天会议的公司中层以上的同事一起哗然。纷纷鼓起掌来。
孙茹道:“我现在知道香港电影为什么会一年年不景气下去了。象〈潜龙于渊这样的电影,超过全港票房记录《功夫的票房一千八百万,就这样,尚且拿不回投资,连保本都做不到。如果是在国内,各个院线很多都是国办的,私人的电影院在国内还很少,所以一部片子只要拿出百分之十几的票房分给这些院线,再扣除一些发行方面的费用,剩下地钱就可以回到投资人手里了。可香港这里。光是院线系统,就要抽去我们将近一半的票房收益。《潜龙于渊》实际投资将近六千**百万。根本拿不回本钱。”
易青道:“所以实践证明,如果大陆不向香港开放电影市场,给予香港电影与国内电影同等地待遇;那么,以香港电影目前的市场情况,还不足以承受比较大的制作。现在在香港拍戏,只能是小成本,投资超过五千万以上的。风险就会非常大。”
李杜打了个哈哈道:“所以我常说,张一谋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守着那么大个市场,观众基数论亿来算,票房高也是必然的嘛。《潜龙于渊》只靠香港票房当然不行,但是我们有大陆市场殿后,孙董事长也就不用哭穷啦。”
易青笑道:“什么也瞒不了李大作家。《潜龙于渊》在国内已经上映二十多天了,票房已经过了一亿。”
“哇!”大家又是一声惊呼。
易青等大家高兴完了,接着道:“其实董事长的意思是。《潜龙于渊》其实只能算中等投资,尚且要靠大陆市场地助力才能拿回成本。所以这次的经验告诉我们,在香港搞那种投资几亿的大片绝对是自寻死路的做法。要拉动香港的电影市场,盘活香港的电影资源尤其是人才方面的资源,我们不但是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要搞小成本制作。”
依依听到这里,不解的问道:“我不太明白,既然我们公司跟大陆院线和国内电影市场有非常良好地联系,那么即使拍大片也一样可以收回投资的嘛!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孙茹抿嘴笑道:“我们公司一年拍一部大片也一样可以赚到钱,只不过咱们易总野心比较大,觉得这样不过瘾,他要选择最赚钱的方式,还要赚快钱。”
“哦……”依依应了一句,反正她对钱没什么感觉,要说做电影地话,她还是喜欢小制作,因为小制作对演员的依赖比较大,发挥空间多,演起来过瘾,不象大片全是声光画影那一套,全是美术、音乐、摄影的天下。
易青道:“所以我们公司下一阶段的主要运营方针是以小搏大,多面出击。简单说,我们要以小成本制作的电影作为20年的主打,公司要一次性投资三部或四部电影,全面覆盖本港及国内市场!这样,明年我们就有望出击国际市场了,把国香港电影、中华人影业出品做成一个大品牌。诸位觉得怎么样?”
“好!”李想、单少玉两人一齐叫了出来,摩拳擦掌,热血沸腾。与会的艺创部成员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要是照一年一部公司主打电影的做法,那么导演、监制、女主角这些位置来回来去都是易青、孙茹、依依这些人担任,下面的人怎么也轮不上出位的。
比如吴明玉和陈云可这样的美女,青春无价呀!国内她们的同学很多专业不如她们的,都已经在电视剧圈子里当上了女一号女二号,自己守在光芒四射的依依之下,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现在公司的戏多了,那就是说人人都不会闲着,大家都有出镜的机会,都有担任剧组要害职位的机会了,能不高兴吗?
易青跟孙茹对望了一眼,相视一笑,这都是他们两个事先商量好的。先让这些创作**超强的昔日同学狠狠的憋上大半年,尝尝当配角怀才不遇的滋味,然后再突然给他们一个一展才华的机会,这样自然会收到士气大振的双倍效果。
易青接着道:“现在我宣布本年度的新戏任务分派计划。公司艺创部导演组现在有四名导演,分别是易青、孙茹、李想、单少玉。孙茹虽然是董事长,但是在创作上,依然要受艺创部节制。本年度公司要开的四部新戏,以四位寻演为创作单位,组成剧组。每位导演自行去寻找剧本,向公司艺创部交出剧组人员名单及导演策划案。由艺创部中层以上部门主管会议讨论通过每位导演的计划。获得通过的,才允许开拍;三次以上不能通过的,公司取消该导演本年度出品拍戏的资格,并且在他的薪资中扣除公司运营过程的经济损失。”
“提问!”没等易青说完,李想大声道:“请问,剧组的人员组成,除了公司艺创部的人员以外,还能否向公司以外聘用人才?还有,如果我要公司里的同事帮忙,他们是不是不能拒绝?”
易青道:“反正董事长会根据每个导演的拍摄计划,给出一个不超过二千万成本的预算案,你在预算之内,爱请什么人是你的事,就算把刘德桦请来也随便你。而且道理上说,你只要是为公司拍戏,同事们也没有理由拒绝你。”
“太好了!那我先说了,”李想眼珠子溜溜转,大声道:“我要李杜给我写剧本,罗纲担任摄影指导,何风来录音!嘿嘿,我先订下了,你们谁也别跟我抢哦!哈哈!”
孙茹白了他一眼,道:“你干脆让我和易青给你做副导演好了。美得你。公司最强的这些班底,想要跟谁得凭他们自愿,这就要看寻演的本事了。你的策划做的好,给出的创意有搞头,这些同事都是识货的,自然会跟你合作。他们当然会选择有希望发财、有希望拿奖的片子跟。”
“切……”李想登时蔫了,苦笑道:“那还说个球了!这里谁能搞得过易头儿!”
孙茹笑着看了看易青,道:“那就难说了!咱们四个都是一个班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他这个头名状元还能当一辈子吗?”
易青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对孙茹道:“知道你不忿我很久了,有什么招放马过来就是。”说着,易青转向大家道:“好了,基本方向有了,各位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两个星期之后,再到这里来开会,四个导演拿出自己的创意方案或者是剧本来,到时候再分派人手,组成四个剧组。在这两个星期内,演员部、文学组、摄影组、录音、美术各单位也可以先跟几个导演接触一下,参与参与他们的创作,心里有个底。”
孙茹点点头,最后宣布道:“公司日常的行政运作,就拜托各部门主管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联系我们的行政顾问宁倩华小姐,她会帮忙的。散会。”
随着孙茹一声散会,大家纷纷站起身来,只听见李想的大嗓门在那里嚷嚷:“哎哟,杜哥、纲子、何风师兄,您几位中午哪儿吃饭去?鸡鲍翅怎么样?小弟我请了……”
看到易青没走,好象还在上网,孙茹故意留到最后,神秘兮兮的靠过来问易青道:“喂,大木头,你想好拍什么了没有?”
易青笑咪咪的看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不出声。孙茹噘嘴嗔道:“人家跟你说话呢,还打游戏,还……”
话没说完,孙茹探过头去,看见易青根本没在玩游戏,电脑屏幕上分明显示着一个叫“网”的原创小说网站,上面易青正在看的那本书,书名是五个字——《终生制职业》!
“也许什么时候该请个助理了。”在飞机上,易青一个人寂寞的望着窗外掠过的白云雾霭,百无聊赖的想道。
说起来,易青现在已经是在香港崭露头角的大影业公司总经理加艺术总监了。而且还拍了一部当红卖座的电影,在国内乃至全亚都有了点小名气。
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依然没有从当初那个在电影学院和孙茹整天打打闹闹的大男生的世界里走出来。
直到这一次自己独自出差,才突然觉得自己身份不一样了,象去和《终生制职业》的作者谈改编授权这种事,真不该自己亲自去才对。
连孙茹也觉得,公司派个行政人员,拿着一个愿意买断《终生制职业》的影视改编权的底限价码,去和作者本人谈判就行了,何必扔下公司那么一大摊子事,由个总监亲自出马呢?
但是,易青想来想去,还是想亲自见见这个网络上的传奇人物。因为易青在看他的作品时,捕捉到了一种感觉,真要描述还真说不上来,只是能让人热血沸腾。在浮躁喧嚣的尘世里,这种感觉仿佛有让人涅磐重生的力量。
这个作者在网上叫军刀,湖南人。文笔很糙。但是却有一种强烈的穿透力和震撼力,令人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
据说他是个退伍特种兵,参加过不少边界发生的小型战斗,立过功、负过伤。前两年退役后开始写军旅小说。着实红过一阵子。
易青偶尔闲时也翻翻这些小说网站,换换脑子,一天碰巧就看到了网站给这本书做的广告宣传。
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为国尽忠,终生为业”八个大字。
易素看到这四个字,就猛地一激灵。一种男性特有的豪情一下子在胸臆之间膨帐开来。他觉得这八个字太有“感觉”了。艺术家嘛,讲的就是一个“feel”……,
继续看下去,原来所谓“为国尽忠,终生为业”就是说当兵的一天当兵,终生都以此为自己的职业,无论什么时候祖国需要。随时都可以再为祖国牺牲流血。
易青当时深吸了一口气,他深深的被震撼了。身为导演的触觉告诉他。这种感觉、这种精神正是这个时代的中素年男性群体所最需要的——一种纯男人的刚性,一种浸透了忠诚和荣誉地彪悍,一种简单直接而勇敢果决的霸气!
要是把这种东西表达出来,一定会引起大多数时代下地青年男性的强烈共鸣!
他根本没看这本小说,在那一刹那就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拍这个电影——要拍这种感觉。
艺术是什么?电影是什么?艺术最本质的属性就是它能以某种神秘的审美形式传递人的情感和情绪;电影就是用来传递这种情感和情绪的审美载体。
三流的导演靠桥段和噱头吸引人,二流地导演靠故事情节打动人。
易青是一流的导演,他只要一个感觉就够了。至于小说的故事。归根结底是要为电影的灵魂服务的,是要为“种子”服务的,是要为感觉服务的。
所以易青把小说下载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在飞机上看。
飞机快到长沙的时候,易青已经把这本小说看了个大概。才看到十几万字,易青就知道,这个小说拿来拍电影一定要大改——简直要全改成另外一个故事才行。
不然,别说国内政审通不过,就连香港也不见得敢上映这种随时会引起政治争议地题材。
不过。看了军刀的小说,易青内心的那种喷薄而出地灵感,如泉涌般的激动。更加强烈了。他知道,只要放手让他改,这一定是一部赚尽天下男人泪水的,足以使自己——不说名垂千古,名垂千日是一定行的。这种电影,拍出来一定热个两三年也话题不断。
问题是,传说中的那位头角峥嵘的特种兵,那位火一样刚烈,刀一样犀利性格的男人,可能让他肆意改动自己的作品吗?
对一个性情梗直的作者而言,动他的作品简直就象动他的女人一样,是大忌呀!
易青在飞机上,忽然觉得脖子凉凉的。***,要是惹急了那老小子,动起手来哥们儿可不够给的,一军刀扁刺过来……乖乖,依依和小茹不是要守寡了?
……
易青手上有军刀的电话和地址,是在公司的时候,他通过的编辑拿到的。网站听了他找军刀的目的,再征求军刀本人的意思——网络写手的作品能改成电影,网站当然很热心,军刀也同意,于是易青就拿到了联系方式。
易青原本把事情想的很简单,以为这世上有种科学发明叫出租车司机,只要到了长沙拿地址给他一看,那就是一马青川的事了。
结果他绕着市区兜了几个大圈,还找不到地址上的地方,换了两个司机也没找着,把易青急的都出汗了。
易青本来是不想打电话去军刀家里的,显得自己这个公司的人很无能。但是现在不养打不行了,他只好拿手机出来拨通了那个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女的,说是军刀的老婆。她一口长沙话,在电话里指点易素怎么走,听的易青云山雾罩,忙不迭的把电话交给出租车司机。
两个长沙人一顿叨咕,终于整明白了路线。司机把电话交到易青手里。
“喂,易同志嘛……谢谢你啊,大老远来一趟,中午就在家吃饭吧。我这就给你们买肉去!”
电话挂上了。不知怎么地,后面那句话让易青忽然觉得特别温暖,看来这夫妻都是实诚人。
只不过这年头,谁还缺口肉吃啊?易青笑着摇了摇头。
出租车做好做歹,终于在一个很偏僻的胡同尽头停了下来,可怜的司机一头汗哪!易青特意多给了几十块钱,下了车。
易青站在楼下,仰头看了看眼前这幢旧式的小楼,心说不是传闻中地起点写手都相当有钱嘛,怎么一个当红作家还住这种地方。
易青按着地址上的门牌号找上门去。没等敲呢,门自己就开了。
一个彪悍壮硕的汉子一脸的期待。站在门口,剃着个光头,虎背熊腰,声如洪钟。
“是易导演吧!老远就听见脚步声了,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太好了太好了!”这汉子一叠声的说道,殷勤的把易青往里迎。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惯常应酬的人。说话舌头还打结,但是对易青来到的期盼和热切却不是装的。
“请问怎么称呼?”易青很有礼貌地问道。
“您就叫我军刀行了。”军刀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让易青:“坐、坐,坐。喝水喝水……”说着,他不好意思的对易青点点头道:“对不住,穷家破瓦地,没东西招待,只有白水。”
易青偷眼打量了一下这只有二三十平米的一室一厅,虽然房子不大。也没有什么昂贵的家具和电子产品,但是非常整洁,里面卧室里的被子。非常显眼的叠成了豆腐块。
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客厅角落的一张书桌上摆着台组装机电脑,看样子够古老地,十四寸的显示器。
“呃,我代表我们公司这次来,是为了……
易青话才说了一半,军刀在他沙发对面的一个板凳上坐下,劈头就是一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公司肯出多少钱买我的书?”
易青楞了一下,心说开场白都没有讲,你猴急什么,钱钱钱的,多俗啊。
“你们能出多少钱?”军刀第一次问的时候,神色很尴尬,但是第二遍,就问的非常坚决。
“咳咳……”易青清了清嗓子,对军刀道:“钱的事,还可以商量。我有一点很重要地要跟您说明。就是说,我们买断的是您作品的改编权,也就是说,我们不会照本宣科地根据您的故事去拍电影,而是……”
易青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很小心的道:……自而是可能对您的作品做一定程度……呃,可能是很大程度的修改,不知道您……”
“这不重要!”军刀非常爽快的道:“你们愿意怎么改就怎么改,全改了都行。只要你们肯给我钱,随便你们怎么拍都行。”
易青讶然张了张嘴,一方面,意料之外的顺利让他有点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军刀的反应让他非常别扭!
传说中铁骨侠心的军旅作家怎么三句不离钱啊?真是一身铜臭。难道钱就可以买到一个创作者的执着和自重吗?
易青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正色道:“关于价钱方面……
军刀马上道:“其实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多给点、给高点,但是如果你们能给现金的话,特别是如果今天就能给我钱的话,哪怕少给点也行……你们,你们能尽快付钱给我吗?”
易青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圈子里这么多年,爱钱的人他见的多了,爱钱爱成这样急不可耐的,还真是个稀罕玩意儿……
什么东西嘛!以前那个徐晓君,还会藏着掖着点,做点表面工夫,这个所谓的军旅作家,一个贪字就写在脸上了,要钱要的这么直接的,太恶心了吧!
正在易青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突然敲门声响了。
军刀连忙冲易素点点头,站起来开了门。
一开门。易青还以为是军刀的老婆回来了,门口站了一个文弱清秀地年轻女孩儿,军刀要是找到这么个俊媳妇,那真是好命了。不过可惜一脸的病容,瘦得腮帮子都陷下去了。
女孩儿一张嘴,易素知道误会了。
“哥,咳咳,”女孩带着一身寒气,进门先是一通猛咳嗽,哑声道:“哥,我感冒的挺厉害,你别站我对面……哦,你有客人啊?”
军刀把她拉进屋子。关上门,对易素道:“她就是应小蝶。”
易青恍然大悟。立刻对那个女孩多看了两眼。上网看军刀书的人都知道这女孩,据说是军刀地干妹妹,小说写的很不错,有点才女的意思。她也在起点写书,写的小说红的很。
军刀连忙跟易青告了罪,把小蝶拉到里屋去。
易青没有偷听人家说话的嗜好,无奈这房子实在太小。隔音效果太差了;更重要的事,军刀那厮的嗓子,耳语也跟打雷似的。
“怎么样?钱呢?”军刀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易青在外面皱了皱眉头。
“别急,哥。”一阵悉唆声,象是拿出了个什么东西,小蝶道:“哥,这是这个月的。”
“才三千多?”军刀地声音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失望到了极致似的颓然道:“怎么搞地!这么少?”
“对不起哥。咳咳……”小蝶的声音充满了歉意:“这个月我感冒了,还发烧。实在支撑不起来,晚上写了。白天还要去打点滴……更新就少了,稿费就……”
“唉……”军刀在里面长叹一声,道:“你怎么搞的!这么点钱够.什么的?算了算了,你在这里休息会儿吧!外面的那个,可是位大财主,我现在就出去应酬应酬他,你好好休息,别出来了。”
易青在外面,气得七窍生烟。要是换了念书的时候,他简直就要冲进去揪住那个叫军刀的一顿胖揍,打不过也要打。
这都什么人啊!还认干妹妹呢?原来认妹妹就是为了榨她地钱,要她带病写作赚钱给他花——爱钱爱成这样,真是匪夷所思。
易青突然觉得,之前看军刀的小说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全没了,心里一阵阵翻腾,来这一趟他别提多后悔了,改编这种人的东西拍电影?笑话!
易青想了想,站起来准备不辞而别。就在站起来的一刹那,正好看见里屋的情景。
只见军刀往外急走,走的急了,房间又太窄,一张钢制的旧式双人床就占了大半空间,军刀一抬腿砰得一下,小腿迎面骨踢到双人床的钢制床腿上了,好大一声响。
疼得军刀一咬下嘴唇,捂着小腿就蹲下了。
“哥,你怎么了?”小蝶慌忙过来道:“要不要紧,这地方你原来就有伤啊!不行,给我看看。”
“行了,没事,别婆妈了。你坐着去吧,不能让客人等。”军刀挣扎地站起来,一跳一跳的瘸着就出来了。
易青这下走不了了。只好坐下敷衍一下。
军刀来到易青对面坐下,易青勉强的笑了笑,正在想着该怎么开口告辞。
军刀看着他,似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不过,军刀地手一直捂着小腿,脸色刷白,额头见汗。
易青心里暗笑,该!不过说也奇怪,碰一下而已,怎么就疼成这样了?
军刀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他高声叫道:“小蝶,你出来陪易导演坐一坐,我走开一下。”
说着,军刀向易青连连告了罪,起身一拐一拐的进了卫生间。
小蝶从里面出来,笑着跟易青打了个招呼,坐在他对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起来。
不过小蝶明显心不在焉,支着耳朵听卫生间里的动静,而且嘴上还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他怎么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
易青趁机站起身来,道:“既然今天你们都有事忙,那我就不打搅了,我先告辞了,再见。”易青连约下次什么时候见的兴趣都欠奉,就想借机抽身。
小蝶一看易青要走,急忙站起来准备挽留,突然听见卫生间里砰得一声响,好象什么玻璃类的东西掉在地上了。
小蝶再也顾不得易青,连忙向卫生间冲了过去。
易青好奇心顿起,跟上去一看。只见小蝶猛得推门进去,看见军刀跌坐在瓷砖地上,手里一个瓶子歪在一边,汩汩的不知流出什么液体。
易青吸了吸鼻子,妈呀,好大的酒味,看来是一瓶医用酒精。
易青还没来得及想军刀躲在里面用酒精干什么,就看到了让他吓了一大跳的情景。
只见军刀右边小腿的裤管卷了起来,在他迎面骨的部位,一条四指长的狰狞恐怖的蜈蚣纹伤疤,伤口裂开了血红的口子,可是边缘全部都已经腐烂见脓了,可见发炎感染有几天了。
“哥!”小蝶一下子就哭出声了,一把抱着军刀哭喊道:“哥你干什么!你不是还有钱吗?我前几天给你的钱呢?你不是答应我要去医院看的吗?就算……就算你不舍得花钱上医院治伤,你给自己买点消炎药也好啊!哥呀,我的傻哥哥呀!你至于自己躲起来用酒精洗伤口吗?”
小蝶泣不成声的哭着,使劲摇着军刀。
军刀微微的醒觉了一点,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小蝶,哑声道:“别哭了,老班长的妈妈今天晚上就要动手术了,我看样子今天也没力气出门了。你快把那三千多块钱给他们家汇去,不够的,我还有点钱在你嫂子那里,跟你嫂子商量,再……再、再想想办法……”
军刀勉强说完这句话,便乏力的闭上了眼睛。但是,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奋力的昂然站了起来!
易青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这汉子竟不甘倒下!他倚靠着墙壁站立的姿势,象一个间关百战的英勇的士兵,即使创痕累累,依然给人山一般屹立的形象!
“谢谢,小姐,这里!”
在医院外的永和豆浆店里,易青叫来了服务员:“小姐,我想请你们帮我煮一杯姜丝可乐,可以吗?”
易青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把五十块钱递过去。
服务员慌忙摇手道:“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卖这个的。”
“请你帮帮忙吧,我的朋友感冒了,很不舒服。”易青执意把钱塞给服务员,道:“反正你们这里也有可乐,麻烦一下大厨师傅们吧,谢谢你。”
应小蝶连忙推辞道:“不要了,易导谢谢你,我好多了,别麻烦了。给我一杯豆浆就行了。”
易青摇头道:“不行,感冒的人肾脏负担重,暂时别再吃豆制品了。小姐,谢谢你帮帮忙,价钱贵一点没问题的。”
服务员小姐看了看易青认真的样子,再看了看手里的钱,终于点头道:“好,我去帮你说。”
服务员走开了,易青接着问小蝶,道:“怎么样,你饿不饿。刚才送军刀去医院,你好象全身力气都用光了似的,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里的瘦肉粥和蟹黄汤包都还不错。”
小蝶笑着摇了摇头,好奇的打量着易青。前一段《潜龙于渊特别火的时候,在电视上她是见过这个声名鹊起地青年寻演的。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看着好象跟军刀哥哥一样。是个霹雳如火的脾气,爱憎来地都快;可是对待朋友,尤其对待女生,却如此的细心体贴。如春风沐人般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也许搞艺术的都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吧!
“想什么呢?”易素的豆浆来了,他握着杯子问正在发呆的小蝶道。
“哦,没什么……小蝶不好意思的回过神来,掩饰道:“我在想……呃,我在想军刀哥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
姜丝可乐来了,里面放了足量的姜,光是闻气味就让小蝶觉得自己身上仿佛有了力气。
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全身都热了起来。
“谢谢你,易寻。”
“不客气,”易青赧然道:“比起你和军刀。我其实真该感到惭愧才是。”
小蝶黯然低头,轻声道:“军刀哥太傻了。医生早就告诉过他。再不小心处理,他的腿很可能会废掉的,他还是不放在心上。每次叫他去住院,看看能不能把身上那几块弹片取出来,他总是说,谁谁谁伤地比他还重,谁谁家里又比他困难。哪有那份闲钱。”
易青骇然道:“我以为只是老电影里才有这种情节呢!弹片?嵌在他身上多久了?部队不管治吗?”
“管。当然管。”小蝶道:“我听嫂子说,复员前动过两次手术,拿出来好几片了。但是大部分都嵌的比较深,而且都是卡在神经线和骨膜之间,不能动,动一动身子就废了。所以,就一直放在他身上没拿出来,一到阴雨天,那么坚强地汉子。疼得使劲拿烟头烫自己。有时候发现有点发炎化脓的迹象了,他就自己用刀割开伤口,往里倒酒精消毒。也真亏他忍得……”
小蝶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军刀哥好象犯了太岁一样,倒霉的事都赶在这年里来了,他的日子特别难。一开春,几个战友一起旧伤复发了,都是农村的,没钱做手术,军刀哥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几个战友,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本来还以为度过去了,没想到——他当年在云南配合扫毒地时候,牺牲了一位老班长,他就常年帮着奉养老班长的妈妈。结果老太太年初也得了白内障,不开刀一辈子就瞎了。军刀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家里连伙食费都快见底了,愁的他几天睡不好,只好找网上的朋友想办法。”
易青听到这里,由衷的说了一句,道:“我来的晚了!”
小蝶眼睛亮了亮,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虎气生生,却又透着斯文睿智的青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有时相同类型的人一旦碰在一起,只要几句交谈,就胜过了半生地相交。
易素已经很自然的把自己当作小蝶和军刀的朋友了,这句话,分明是要把他们地事当作自己的事的意思。
小蝶敲着杯子笑道:“你和军刀都是一样的男人,都是好人。”
小蝶这句话,让易青如铭五内,又惭愧不已。
……
军刀睡在床上的样子,竟给人一种刀一般锋锐的感觉!
易青看着他冷峻如刻的脸部线条,仿佛象看着一尊古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英雄人物一般;不过,他比传说中的英雄更血肉丰满,更贴近人间。
易青伸手帮军刀调慢了点滴流速,悄悄的掩门离开了病房。医院给军刀挂了针消炎退烧的药,原来从昨天晚上开始,军刀一直在发烧;早上易素来的时候,他已经是硬撑着来和易青应酬了。
易青站在走廊上,摸出一支烟,点燃着对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和嘈杂的街市,默默的抽了起来。
“喂,先生,您怎么在医院抽烟呀!掐了掐了!”
一个护士声音严厉的呵斥道。
易青这才意识到,歉然点了点头,把烟掐灭了。
他最近已经很少抽烟了。依依和孙茹管得忒严,现在连小意都赶上来抢他的烟了。因为是“依依姐姐交代地”。
他突然很想抽口烟,因为他心里堵的慌。
在这个和平年代,军人的牺牲与奉献似乎已经被人们完全漠视了。
因为人们并不知道,在几万公里的中国国境线上。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些或大或小地冲突;还有西南对抗国际贩毒分子的战斗、西北对抗民族分裂分子的战斗……
我们的敌人一刻也没有放弃过颠覆和侵害我们的念头,他们想把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想把新疆从中国分裂出去,还想把云贵一线变成他们销售毒品的白色天堂。
正是无数象军刀这样的共和国卫士,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我们筑起了长城。决荡丑类于疆场,护卫神州,他们不畏流血牺牲。
我们每天都在呼吸着由他们保卫着的空气,他们把整个的生命奉献给了我们;可是,我们这个社会。又给了他们什么?
多少从军队下来地英雄好汉,一到了地方就成了受人白眼的累赘和土包子。一身伤病。连个看大门、保安地工作都找不到。特别是那些农村兵,当兵前就没什么文化底子,回到家乡连地都没力气种了,你让他们干什么去?
我们的主流媒体只会整天拿些边边角角的特殊例子来吹嘘,或者写个电视剧说哪个特种兵退伍以后当了啥啥总经理啦,又和女记者谈上恋爱啦等等。
这是军人的生活吗?真有人关心过他们的疾病苦难吗?
没有!人们关心某个日本商品展销会。或者关心某个韩国明星又到中国来开演唱会了之类的消息远胜过关心他们!
从某种意义上说,军刀还是幸运的。至少,他还能用自己地一技之长,通过写作这种方式赚一点钱,周济他的战友们。可是现在,连军刀都倒下了……
……
军刀只在医院躺了一天,第二天,就吵着要回家了。
小蝶的感冒总不见好,易青说什么也不肯她再跟自己一起去接军刀。楞是把她赶回去了。
第二天,易青通知了军刀的妻子,两人一起把军刀接回了家。易青给军刀从医院带了一大包消炎药。估计能吃个三年五年的。军刀拄着拐杖,也争不过易素,只好不停的说谢谢。
回军刀家的路上,刀嫂告诉军刀,老班长母亲的手术费,易青和小蝶当天中午就汇过去了,事情已经解决,不用担心了。
军刀听妻子这么说,也不知怎么感谢易青好,只是说了一句:“易导,您不嫌弃的话,中午一定要在家吃饭。”
“是啊,易寻,在家吃吧,昨天你来地时候,我特地去菜市场割的肉,还在冰箱里呢!”
易青一口就答应了,如果跟军刀这样的人还客气,未免有些假。
到了军刀家,趁着刀嫂在里面给军刀换纱布地空儿,易青悄悄给孙茹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但是易青来的时候,跟孙茹说好的收购《终生制职业的改编权公司给出的最高底限是人民币五十万。
这个价码,在国内来说,已经算高的了;但是易青还是觉得,军刀这本书不应该只值得这个价。
所以他在电话里告诉孙茹,近期要请原著作者去香港。具体的价钱到时候再商议,还有,让孙茹联系一下香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外科。香港的医疗条件比较好,不知道那里的国际大医师们,对付军刀的旧患会不会有些新的办法。
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只有一道菜——一个军用的小不锈钢饭盆,满满一盆的干辣椒熬白菜,上面零星撒着几块切得大大的白多红少的红烧肉。
军刀显然是非常粗线条的人,他似乎一点没觉得宴请易青这位“大财主”就一道猪肉干椒熬白菜实在是怠慢了。他自己一副胃口大开的样子,拿着筷子不停的招呼易青道:“吃啊,别客气。哇,今天改善生活了。”
易青捧着碗站起来看了看电饭锅,问刀嫂道:“嫂子,米饭够不够啊?给我换个大碗行不行。”
于是,易素和军刀,两个人一人一个八两大碗,用飘着猪油和红油的白菜汤泡饭,每人连吃四大碗。
那火辣辣的滋味,那鲜美的肉香,胜过了易青所吃过的任何一席盛宴。
刀嫂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道:“看看,这才是男人吃饭呢!”
……
军刀的伤势恢复快的惊人。两天后,易青和军刀已经在准备飞往香港的机场外等候登机了。
不过,经过安检的时候犯了难。
易青明明已经替军刀检查两遍了,身上所有的金属制品都已经卸下来了。可军刀过安检的时候,金属探测器还是“嘀……嘀”的作响。
机场负责安检的是个脸上有点可爱小雀斑的年轻女孩儿,一来二去小姑娘不耐烦了,冲着军刀直嚷嚷:“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什么好东西不肯拿出来,怕我们昧了你的是怎么着?你快点行不行!你自己看看后面多少人排队等着呢!”
军刀苦笑道:“小姐,要是我能把它们拿出来,那才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易青听军刀这么说,才恍然大悟,连忙在旁边跟雀斑女孩解释道:“这位大哥是位退伍的特种兵战士,以前在边界战斗中负伤过很多次,身上有几块金属弹片,实在取不出来。”
小雀斑惊讶的张大了嘴,象看一个传说中的人一样,狐疑的看着军刀,仿佛在掂量这话的真实性。
“那,也得检查一下。你过来,向前一步。”
军刀脱掉了外套,只穿着薄薄的衬衫。小雀斑拿着一个长柄的前头带个大圆形的手柄金属探测器,开始在军刀身上扫了起来。
探测器刚刚移过军刀的手肘,就听见“嘀”的一声响。
雀斑女孩脸色一变,她现在信了,真是有弹片在身体里面。
探测器移过军刀的左边肩骨,又是嘀的一声……
接着是右边的锁骨,又是一声——“嘀”!
小雀斑看着军刀的眼神,渐渐从狐疑变成了钦佩,又从钦佩变成了仰慕。接着是右手、右腿、左腿、腰、背、肋骨、胸骨……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探测器也不知响了多少声,不知怎么了,两行清泪从雀斑女孩稚嫩的脸庞上缓缓的落了下来……
喧闹的机场,这一角似乎突然变得格外安静,等在军刀后面的旅客,都在肃穆的望着这个一脸坦然的军刀,个个肃然起敬,谁也没有出声。
易青望着军刀,一阵阵的心潮澎湃,这一身创痕累累的傲骨啊!在暗夜里敲来,是要铮铮的响!
第二十一章 终生制职业
开饭了。
易青一向不喜欢飞机上的食物,他老觉得有股子塑料食用薄膜的味道在上面。
但是军刀却吃的很知足。一份牛肉通心粉吃的光光的,吃完了把筷子一放,说了一句:“丫的不就是面条吗?叫什么通心粉?中国人吃面条的时候意大利那帮猴子还四条腿走路呢!”
易青微笑的靠着窗户,慢悠悠的,回忆的说道:“以前我在北京读书的时候,认识一个朋友,丫是北大的学生干部,巨牛B。我们去北大玩,他请我们吃饭,说吃道地的中国菜,还是我们没吃过的。结果去了一看,吃的是汉堡包,德式卷红肠、英式红茶、蜜枣派。”
军刀一楞,骂道:“妈的又是个假洋鬼子!”
易青笑道:“不是这话。他请我们吃西餐,然后指着桌上的东西告诉我们说,记住,今天我们吃的是未来中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国的时候的中国菜——鸡排生菜肉夹馍、红肠春卷,至于这个……他指着蜜枣派说,这是干烤驴打滚儿,不带糯米面的。”
易青靠着窗户,看着机舱外悠悠白云,回想起那求学时代的少年豪情,他和阿鼠、路威他们在餐桌上以几样食物指点寰球、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那些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
……自他这么说完。我们几个哈哈大笑。是啊,有朝一日咱们中国强大了,不但我们中国人。再不会拿卷心面条叫做通心粉;相反地,外国人欧洲人还会给他们的食物起个有中国特色的名字。到时候苹果派就叫干炸苹果泥切糕,薯条就叫牙签儿土豆……”易青指着小桌子上的咖啡道:“这个以后就叫欧式凉茶。”
军刀哈哈一笑,端起那杯欧欧式凉茶一口喝干,道:“这个哥们儿有点意思,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
易青道:“我这个朋友有个外号,叫阿鼠,现在背着放映机到西北给穷人送电影去了。”
“好爷们儿!好汉子!”军刀一拍小桌子,竖起大拇指道。
易青会心地一笑,心想可惜阿鼠不在。不然他和军刀一定非常投缘。
……自我们这支将要行进在漫漫黄沙的西凉古道上的电影队伍,就是要用我们的血肉之躯。为中国电影,为我们民族的文化铺出一条路来!我们要在广大的西北土地上寻找民族文化的点,连成线,形成面,覆盖了天……总有一天,从黄河畔西北高原传出来的龙的吼声,要震响大地。撼动世界!”
——这是阿鼠当年说过的话,此时不知怎么地,竟如此清晰的浮现在易素眼前脑海,挥之不去。
我那隅隅独行在高原上地兄弟,你那一袭白衣可曾被漫漫黄沙侵染?
“军刀大哥,”易素转头道:“咱们拍〈终生制职业,恐怕会有很多困难。但是无论有多少困难,我一定要把这个戏拍好。因为现在的中国,太需要这样的故事。和这样的精神了。”
军刀定定的看着易青,足足有十几秒钟不说话,然后。他突然道:“给我一块钱!”
易青楞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意思,他还是本能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塞到军刀手里。
军刀把这枚硬币放在手里抛了抛,郑重的握在手里,笑道:“好了。我地那本书,改编权归你了。”
“什么意思?”易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军刀眼睛一瞪,道:“我收了钱了,改编权自然就是你们的了,要怎么改你们拿主意吧。电影这种高档的东西我可不懂怎么玩。”
易青这才恍然,原来军刀竟是要把《终生制职业这本书的影视改编权用一块钱卖给自己
“这怎么行!”易青急忙道:“你和你的那帮兄弟,到处都需要用钱。我们公司又不缺那点钱,怎么能用这种跟价值完全不相称的价码买你的小说。”
“对不住,货物出门,概不退还!”军刀咧嘴一笑,又亮出那枚硬币来掂了掂,道:“我有困难是我的事,这次你帮了我们老班长的妈妈付了手术费,就是我们班全体战士地大恩人,我得谢你,这是一,将来我和兄弟们再有什么事,我该去要饭去要饭,该去卖血去卖血,但是今个儿,就冲你和你那个北大同学做人、做中国人的这份劲头儿,我军刀再穷再没本事,也得支持你们这一把,这是二;我写这本书,当初也就是骗点米饭,发点牢骚的东西,现在它到了你这种导演手里,能变成电影这么高档次地玩意儿,这是得其所哉,我没倒贴给你钱就不错了,怎么好再要你的钱,这是第三。”
军刀说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象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一样道:我做事一件归一件,你有钱是你的事,你们公司缺钱不缺钱,或者是拿千八百万当异纸用,跟我有什么关系?”
几句话把易青到嘴边的话全给挤回去了。易青这几年打过交道的人也算多了,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也算经历过不少了,象军刀这样主儿还真是蝎子粑粑——独(毒)一份儿啊!
这个人看似大老粗,其实几句话把易青挤兑的,所有反对的角度全给封死了。易青还能说什么呢?他要再一张嘴,就好象是施舍军刀似的,那样军刀就该说了。咋地,你丫是看不起咱穷爷们儿,在我面前显巴你有钱是怎么的?
易素只好勉强找个理由,硬撑着道:“这可不行。你有你的脾气。我们公司有我们公司办事的方法。没有拿一块钱买剧本地道理,这样说出去,人家该说我们的电影不值钱了……呃,对,就是这道理,电影这事你就不懂了;你不看现在的大片,那都讲究一个烧钱,烧得多赚的多,有烧有赚,不烧不赚。咱这电影要是剧本上就烧个一亿,非搞个十亿票房不可。所以我看军刀你还是……”
易青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成了唐僧了,还在一边说一边想着怎么能让这个一根筋又固执的军刀改变主意呢。没想到才絮叨了几句,忽然觉得有点动静似乎不属于飞机上应有的声音。
“呼……兹……呵……呼……啧啧……”
他扭头过去一看,不禁气结,这个军刀,居然在十秒之内睡着了!不但打呼噜还咂吧嘴!
睡觉都睡的这么有突破性。真不愧是特种兵,牛!
……
飞机到了香港新机场。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香港的天黑的特别晚,公司派来接易青的司机下午去给军刀订了酒店以后,就一直等在机场外没去吃饭。
易青和他联系上以后,让他把车子开了过来。
“行了,车留下,你自己去吃饭吧,帐单和计程车钱明天找财务报销,算公帐。”易青对司机道。
那司机点头应了,高兴地走了——香港人的夜生活那么丰富。谁愿意下班时间还伺候老板,当然是赶快脱身去找节目了。遇上易青这种没架子又好说话地老板真实福气。
军刀钻进车子,对易青道:“我说易导。咱找个地方先正经吃顿晚饭行不行?刚才飞机上那什么通心粉,吃的我饥火都顶上来了,鸟毛西餐,没意思。”
易素看了看手机,笑道:“对香港人来说,现在这时间吃晚饭早了点。不过,我知道有个好去处开的早,我带你去。”
说着,易青发动车子,一路把车子开到了庙街。
一到夜间,庙街便是香港草根阶层的天堂。这里龙蛇混杂,但是却最能使人嗅到活泼**的香港平民的生活气息。
本来既然是找吃的,香港最有名地那些著名餐厅当然是主要集中于中区、尖沙咀一带——天山阁、新洪长兴京菜馆、金岛燕窝潮州酒楼最有名气,价格不菲;而比较便宜的餐馆多数位于新市镇。
不过易青却独独钟爱庙街这里入夜后的几家大排档,无论是茶餐厅系的小食品,还是海鲜辣炒,亦或是地道的香港本地小吃,都做的有模有样。
易青把车子远远的停了,和军刀步行来到一家易青平时很爱来的大排档。
军刀一看到这种人声嘈杂的路边摊就十分满意,大声对易青笑道:“这种地方才是人吃饭地地方,得劲!你要是请我去那些有钱人去的什么这个酒楼那个酒店的,安静地跟死人坟墓一样的那种地方,我可掉头就走。”
易青哈哈一笑,自己也口齿生津,准备陪军刀好好吃一顿。
易青点了一打啤酒,辣炒鱿鱼、椒盐濑尿虾、劲辣海蟹、咖喱鱼蛋、煎酿三宝,鸡蛋仔,砵仔糕,炸节外丝饼,碗仔翅,炸鱼皮,鱼肉烧卖,沙爹串烧……一桌子都是军刀没见过的香港小吃。
军刀一口气干掉了一瓶啤酒,举起筷子道:“***,这也算开了洋荤了,咱也**一回,不然还道我就会喝烧酒吃花生米猪头肉呢!”
两人正打算大快朵颐,突然听见街头一阵人声喧哗,夹杂着几声惨叫;然后一群不知什么人嚎叫着就往这边冲了过来,后面一辆车象冲进了瓷器铺的疯牛一样,带翻了一个路边摊,直象易青他们的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易青眼见的要殃及池鱼,刚想站起来拉着军刀避到路边去;还未伸手,却抬头看见军刀瞟了那些嗷嗷乱叫的香港古惑仔一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立刻埋头对付一头濑尿虾去了。
易青一看军刀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有些佩服,不愧是沙场余生出来的男人,就这份定力工夫,普通人就做不到。
那辆车堪堪冲到易青他们身前五米左右的地方,刹得一声停住了,甩了一个打横,把两个跑得慢的古惑仔撞得飞了开去。
“大佬,走啊!”一个金毛仔嘶声叫着,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拼死顶住车门,另一头,好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古惑仔围着一个中年人还在拼命的跑。
易青暗笑道:神经,一辆车四个门,你堵住一个有屁用啊,人家不会从另一个门……
没等他想完,只听砰得一声巨响,金毛仔顶着的那个车门猛得被踹开了;也不知是多大的力量,压在门上的金毛仔象被高速行驶中的大卡车撞到一样,直飞了出去。
易青皱了皱眉头,心想车里的这人真够横的,是干什么的?靠,这车肯定是公家出钱买的,不然谁舍得这么踢自己的车。
“好横地腿力,***。练家子。”军刀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端起啤酒杯子来一口喝干,脱口赞道。
没等金毛仔落地停稳当,从开了的车门里走向来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穿着一身通黑地西装,里面一件蓝衬衣,整个人往那里一站,看得易青心中一凛!
这个凭一人之力,把十几个古惑仔赶得满街逃窜的男子,竟如军刀一样,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如一把刀一般锋锐!
那黑西装男子冷冷的往车门上一靠,却不屑看一看地上的金毛仔,而是远远的望着那个中年人消失的方向,仿佛他们还会再回来一样。
易青怎么看这个人。怎么有一种亲切和熟悉的感觉,仿佛哪里见过似的。他还在努力回忆的时候,事情又起了变化!
刚刚跑得无影无踪的中年人和那群古惑仔竟然又鬼哭狼嚎地往回跑了过来。
好象是在表示不出自己所料一样,黑西装男子耸着肩膀冷笑了一下,顺手摘下墨镜放进自己西装口袋里去。
“是他!”在敞亮的庙街灯光下,易青看清了这人地脸,惊喜交加的叫了出来。
只见这人狮鼻悬胆,凤目剑眉。英气勃勃,眉眼之间,与杨娴儿有一二分相似,这不是杨娴儿的二堂哥,几年前在杨首长家结识的少校军官杨仲是谁?
易青一看到杨仲,心里真是高兴,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杨娴儿一直就没有消息,想起当年两人关山万里。结伴天涯的那段感情,易青真是满怀思念。
现在见到了杨娴儿的堂哥,不管怎么说。总能从他那里探听到一点杨娴儿的消息吧?更何况,杨仲自己和易青也是很好地朋友,几年不见,想不到在香港遇见了。
公司的美术组一直是个薄弱环节,只有几个虽然经验丰富,但是观念陈旧的老师傅在撑场面,如果杨娴儿能回来主持艺创部的美术创作,那才是堪称完美了。
易青正在兴奋的想着,那边已经乱开了锅。周围肯定已经有人报了警了,从几条街几个方向,都有穿绿衣服的香港巡逻警飞奔过来。
易青看见那些被赶回头的古惑仔背后,又有七八个和杨仲一样穿着黑西装的英武男子,紧跟在这些古惑仔身后。这帮人以七八个人驱赶追逐近二十个人,居然把人多的一方赶地鬼哭狼嚎,恐惧不已,也算是一大奇观。
“为什么打架!”
断喝声中,眼看跑过来的几个警察大叫大嚷的要加入乱局,那七八个穿黑西装地汉子大吼一声:“天剑部队办案!无关人员回避!”
就象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几个军装警察猛一下就刹住了所有动作,立刻开始疏散围观的群众,维持起秩序来。
那几个古惑仔左右张望,只想钻进人群从小路逃跑,无奈杨仲就是特意开车把他们赶到这只有笔直一条街的大排档摊子附近来,前后设下口袋,堵了个结实。
几个天剑部队的便衣特种兵一追上这些古惑仔,立刻训练有素的形成一个扇形小包围圈,整群古惑仔除了杨仲的那个方向已经无路可逃。
这些亡命之徒一看杨仲方向只有他一个人,虽然明知道他的厉害,依然本能的要咬紧牙做困兽之斗。
几个不怕死的壮胆似的吼了一声,叫道:“带大佬冲出去。”
这几个小的当先开路,向着杨仲狠扑过来,一时间拳脚齐上,务求让老大趁乱逃脱。
杨仲一声断喝,犹如半天打了个焦雷,吓了两边路人一跳,只觉眼前一花,跟着就是惨叫声响起。
杨仲一人双拳,犹如虎入祟群,迎面并无一合之将,每个古惑仔都是只要一沾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立刻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易青在一旁看的连伸舌头,乖乖,以前在杨首长家看过杨娴儿和他哥哥喂招,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才知道杨仲这种人下手有多狠辣,完全不留任何余地。
杨仲的头、手、肘、肩、腿脚、膝盖……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突起的部位都是一件钢铁般地武器,出手便是一招制敌。倒下的人都没死,但是马上失去战斗力。
看的易青眼花缭乱,只觉得这比看程龙大哥和李连捷的动作片过瘾多了。
易青这厢还来不及喝彩,那边杨仲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撂倒了七八个小混混。在离那个中年人附近森然站定,对那个白净面皮的中年人不屑的喊道:“太监安!你算什么坐馆,让你的兄弟倒地来给你铺路。知道死的自己跳过来,我们天剑只请你一人回去喝大碗茶!”
“天剑”特别行动队多是北方人,驻地审讯室里每天必有一个硕大茶壶,以供人引用。现在香港的黑社会一提起他们的大碗茶,人人色变,因为都知道去了之后就不太可能再在香港出现了,递解回大陆受审之后就算不被打靶,也要在那边坐牢。
不过天剑只抓龙头抗把子。从来不为难下面小的,这个规矩却是江湖皆知的。
一看大势已去。刚才还很有义气的一群小喽罗你看我,我看你,慢慢挪、慢慢移,很快从老大身边挪了开去,那个中年人身边转眼空出一片白地,十分显眼。
这个白净面皮地中年人,乃是香港大名鼎鼎的“和字头”帮会“和安乐,地坐馆。以阴阳怪气、笑里藏刀、心狠手辣而出名。因为他的脸皮白净,一点胡子也找不到,说话又带女声,所以道上人叫他“太监安”。
这次天剑部队逐一扫荡香港黑帮的老大,“和字头”和“新字头”的社团在香港势力最大,所以首当其冲。太监安听说风声不好,先是躲了起来,今天手下这些小的替他铺好路跑路去台湾,正在秘密的给他送行呢。结果被杨仲单枪匹马撞上个正好。
杨仲一边开车追太监安,一边通知正在附近的战友,这些特种战士训练有素。反应奇快,当时凭应急反应就布下了一个小小地包围埋伏圈,一举把这些乌合之众赶进口袋。
此刻,太监安一看这情形,心中长叹一声,罢了!平时只会说义气、义气,大难临头谁跟你讲义气?义字头上一把刀,一点都不错。
太监安梗了一下脖子,强撑英雄的说了一句:“抓我吧,放过我兄弟!”
杨仲见他放弃抵抗了,便对那几个战友喊道:“只带太监安,把那些小的留给香港警察。”
说着,黑西装汉子中跑出两个人,拿出手扣,把太监安一锁。杨仲一指自己的车道:“开我的车回去!”
这时几个军装警察已经过来提起抱头蹲在地上的几个古惑仔大声问话——
“身份证拿出来!”
“你多大了,满十八岁没有?出来混,没好下场的!看看你老大!”
……
易青一看杨仲完事了,高兴的对军刀道:“我认识那个人,你等我一下。”
说着,易青兴奋的分开人群,跑上前去大声喊道:“杨仲!杨仲大哥!我……我是易素!”
杨仲听见人群中有人喊他,茫然回头一看,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跳着喊他地易青。
杨仲先是一楞,似乎还在辨认易青的容貌;随即,一股明显的怒意腾然在杨仲刚毅地脸上泛起,两道寒光自眼中迸射而出,犹如三冬结成的寒冰一般,刺人骨髓!
易青被他这种杀气腾腾的火意给搞糊涂了,登时不知所措,还在想怎么回事呢,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杨仲向车上的同事交代道。然后,他一个人全身紧绷,虎目含电的向易青走来,站在易青的面前一臂距离,冷冷的道:“姓易的,你还有脸来见我吗!”
易青愕然道:“这从何说起啊,杨仲大哥,我……”
话音刚落,易素只觉得眼前一花,而自己忽然整个身体一轻,竟然被人生生往后拉退了三步!
易青站定了转头一看,以徒手之力把他拉出这么远的竟是那个一身伤病的军刀,而面前的杨仲,显然刚刚才向他挥出一拳!
这一拳猛得挥空,力气使得邪了,杨仲.顿时浑身难受,不禁恼羞成怒,暴喝一声,一拳又向易青脸上挥了过来。
易青见杨仲如此莫名其妙,也是心里火起,心想你年纪大点,我尊你一声大哥,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简直横蛮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按易青的性子,这种情况就是明知打不过,也要上去招呼一板砖。男人暴脾气,老虎也不惧,管你妈的什么少校军官!
谁知易青已经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只听噗得一声,军刀已经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了杨仲汇过来的拳头,把它紧紧攥住。
杨仲一连发了两遍力,居然不能从军刀手中挣扎出来,不禁更火!一声闷吼声中,杨仲不退反进,单拳压着军刀手掌猛向他肩膀挥去,趁着军刀用力外顶之时,左手掌刀猛袭军刀手肘,要打他个关节骨裂!
军刀知道他这招只是要逼迫自己撤开手掌,根本不避不让,趁他半边空门大开,一脚飞踢他下体。
杨仲见他看破自己意图,只好任他抓着手,也抬腿迎上,硬接了他一脚。
噗得一声闷响,军刀眉头紧皱,这一来一往只是个平手,但是军刀却吃了大亏——他小腿上还缠着纱布,前两天才发炎见骨,这一下显然挨得不轻。
挨了这一下后,军刀一受疼,手上微微撤力,立刻被杨仲滑溜的把手抽出,算是赢了一招。
虽然如此,也足以令杨仲对军刀刮目相看,他打量了军刀两眼,军刀也打量了他两眼,那种特种部队中锻炼出来的杀气谁也瞒不过谁。
军刀和杨仲不约而同,一起试探着齐声问道:“当兵的?”
随即两人一起点头,嘿嘿一笑。
杨仲一个笑容未褪,立刻又看见了易素,他冷然指着易青道:“姓易的,今天有这位当兵出身的朋友在,我给他面子,放过你!但是我告诉你,我们姓杨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你……你等着,早晚我要……”
“你要怎样!”易青火喝一声,指着他道:“用不着早晚!是男人的今天就把事情说清楚!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姓杨的了?你要能说的出来,姓易的今天把命交给你就是,凭你处置!”
杨仲瞪着易青好一阵子,沉声道:“姓易的,你装的好坦然,好自在!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哼,不愧是学电影的,演的跟真好象很无辜一样!”
“你说!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要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一个小老百姓痛下杀手!”
这话一说,杨仲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虽然穿惯了便衣,但是天剑部队还是军队的编制,自己还是军人。在这种公众场合和普通人打架斗殴,是非常严重的违反纪律的行为!
想到这里,杨仲冷哼了一声,抛下一句:“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言罢,扬长而去。
易青本来是兴高采烈的要去打听杨娴儿的下落的,故人重逢,原本该是件开心的事,谁知莫名其妙的跟杨仲闹了一场,一肚子闷火。
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什么什么对不起杨仲和杨家人的事了,站在灯火通明的庙街怔怔的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一来,军刀和易青也都没有了吃东西的兴致。军刀更是个拙于言辞的人,更不知道怎么安慰易青。
易青想来想去,也只是“问心无愧”这四个字而已。既然没有结果,也就不再去想,径自去取了车,把军刀送到酒店去。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易青便告辞回去歇息了。
晚上回到自己的家,易青抱着枕头想了又想,总觉得杨仲不象是那种心胸狭隘、无理取闹的人。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想着想着,易青便情不自禁的想起杨娴儿来。他打开自己的私人抽抽,翻出在电影学院时的相册来。
翻开当年和杨娴儿一起关山万里,比翼远行时拍下的那些照片——每一张照片,每一处景致,都有一个故事,都有一段回忆……
想起那些长河落日、风吹衣动的少年豪情,那些餐风露宿却灵魂充实地日子。两人相互扶持,耳鬓厮磨,多少隐隐的心动,多少难言情愫……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那少女或明或暗,欲语还休的的脉脉爱意,易青又不是土木偶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当时他已经有了依依,更和孙茹有了千丝万缕难言难理地瓜葛,早已经是个负不起责任,不能再给其他女孩幸福的人了,又怎么忍心再去撩拨这看似坚强,感情上却犹是一张白纸的深情女子呢?
易青捧着相册,嘴角含笑。情不自禁的想起和杨娴儿相识以来的种种,天涯万里。不知伊人现在何处,前尘往事渐上心头,不由的痴了……
……
自上次公司开会之后,两个星期的时间转眼即过。
这天,到了易青之前和大家约定聚首开会商谈新戏的日子。
公司中层以上的所有成员全部到会,军刀也列席会上。
这两个星期,孙茹、李想、单少玉三个可谁也没闲着。三个人在会上分别做了自己的新戏策划案报告。
单少玉准备好地是一个爱情文艺片。带一点喜剧搞笑的色彩,正是香港商业电影中最常见到地套路模式,预算只要了五百万投资,男女主角分别是乔帆和陈云可,借助宁倩华和依依的关系,请到了梁超伟、黄秋声、吴君茹等几位香港的大牌明星来客串,不计算片酬,只是每人包个十万二十万的车马费便是。
单少玉为人严谨,对待艺术态度认真。艺术感觉非常敏感纤细,在学校期间排这类爱情舞台剧就是一把好手。这次的爱情故事走的是先趣怪搞笑催人发笑,然后突然抖出悲情结局催人泪下的巨大对比张力地套路。这种手法在电影中非常常见。比如周星池当年的《大话西游中至尊宝和紫霞的故事就是用这种方法拍的。
何风和李佩佩对这个戏很有点感觉,已经接下了这个戏的电影音乐和录音部分。
李想的新戏是一部动作片,剧本竟是这小子自己写的,一看就是影射现在的“天剑部队”扫黑的事,写了一段天剑部队与黑社会明争暗战地激烈故事。对于李想这种怪才来说,写《无间道那类的剧本是基本功。
大家看了剧本,都是齐声叫好,而且李想这步棋走的颇有点小聪明。大家都知道在香港,黑帮戏是永远地票房保证。但是大陆的政审是不会允许涉黑戏在内地放映的;就是偶为允可,也是剪的乱七八糟,或者只允许在发达地区的一些小院线放映。而李想的这个戏,是以英勇的国家驻香港特遣队为正面人物的,歌颂了作为特遣队战士和干部的英明勇敢,在内地的视角看来,很有点主旋律的意思;但是在香港观众看来,却十足是个传统警匪片的格局——李想这叫两头不耽误。
李想这个戏预算一千八百万,关键是要请香港的吴燕祖和大陆的陈道明老师这两位身价不菲的影星来演。吴燕祖是新一代师奶杀手,陈道明老师在《无间道系列中的表演深入香港观众心中,有他们二位加盟,这部戏的票房当有保证。
李想走的是易青原来的思路,就是用香港本土的男明星带自己公司的女明星出位。就象上次两位姓梁的影帝带红了依依一样。因此这部戏和吴燕祖搭档的是依依的另一位同班同学吴明玉。在班底方面,罗纲估计是着实吃了李想不知多少顿鲍鱼鱼翅,有道是吃了人的嘴短,现在想不做李寻的摄影也不行了。
跟他们两个中规中矩的爱情戏比起来,孙茹的新戏则明显艺术含量要高的多。孙茹这部戏的主要思路,是用类似程果女士的作品《榴莲飘飘和张一谋导演的《一个都不能少、《秋菊打官司那类的纪实主义手法,用演员表演结合偷拍的方式,象记录片一样,及其逼真的贴近生活的那种风格。
虽然如此,但是孙茹的这部戏却丝毫不缺商业票房保证。纯艺术的拍摄手法虽然比较沉闷,但是孙茹选择的故事却是多年来被网络久炒未冷地话题——“娱乐潜规则”。
电影的故事。讲述的是——
一个清纯美丽的女孩考艺术类大学失败,受了朋友地蛊惑,听说只要献身某导演就可以获得上戏机会,女孩从小就崇拜这位导演。暗恋他多年。但是这位演过于大牌,高高在上,献身于他必须先讨好他组里的人。
于是女孩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剧组的一个剧务,希望通过剧务结识该导演的制片主任;好不容易跟制片主任同居半年之后,才结识了一个导演助理;接着是另一个导演助理,然后是摄影指导、副寻演……一连几年,女孩象皮球一样在一群男人中被踢来踢去,每个男人都在上床前拍胸脯许诺,在完事后就顾左右而言他。有一个男人干脆挑明了告诉她,你这样是不行的。象你这样没有任何人会给你戏拍,更不会有人冒着坏自己名声、损坏自己在导演心目中形象的危险。真心帮你介绍。
几年过去了,女孩就是无法接近她心仪的那位导演,只徒然落下了一个圈中破鞋的名声。
女孩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忍受这些屈辱,总有一天能认识那位导演,还能成为那位导演地女主角。时间一久,小圈子的人都知道。只要随便扯一点自己跟那位寻演有啥啥关系,就可以睡这个女人一觉。
终于有一次,几个剧组里地道具、剧务和场工,喝醉了酒打赌,几个认识这个女孩的男人向新来的同事们说,有个美女随便可以上。几个醉鬼咋咋忽忽的跑进剧组驻地的招待所,推开女孩的房门,就一拥而上。
女孩挣扎着跑出走廊呼救,那些服务员一看清了原来是她。全都鄙夷的躲在一旁,其中一个冷笑着道:反正你经常都跟不同地男人,现在又装什么装。
当着这些服务员的面。不停大声哭喊哀求的女孩被一群醉鬼拖进了房间。
风暴结束之后,女孩拖着残破的浑身是伤的身体呆呆的对进来清洁的服务员说,报警,快报警。那个服务员不屑的看着她道:你报警?谁会相信你?
这一刻,女孩才知道,自己以为可以靠献身而获得出位的机会这种想法是多么地可笑,当她第一次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企图用不正当的手段上戏地时候,她就已经远离了她的梦想。
女孩身边一直有个痴情的男孩默默的爱着她守护着她,明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却懦弱的不敢揭破她根本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只是没一次看她被陌生男人带走,心如刀割。这天早上,他提着早餐进了女孩的房间,却只看见衣衫不整的女孩傻呆呆的坐在地上。
男孩一言不发,去超市买了把西瓜刀,架在服务员的脖子上问清楚了昨天晚上领头的都有哪几个人。然后,他来到片场,挥刀砍向那些禽兽……
女孩被人发现,送进了医院,与此同时,男孩被警察抓走了。
剧组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女孩心仪的那位导演非常震惊。他只得代表公司和剧组来平息这件事,于是他亲自去医院看望这个女孩。
终于,女孩“接近”了自己朝思暮想都要结识的这位导演。现在,这个梦想中的男人就坐在女孩床边,女孩会怎么做呢?
镜头定格在女孩凄然微笑的脸上,电影就此结束了。
在小会议室里,大家静静的听孙茹讲完了她自己写的这个新剧本。
李想长叹道:“我还以为我今天是最出风头的,现在看来,跟咱们导演班女班长的作品比起来,我这个剧本可以直接扔掉了。”
确实,单听孙茹的叙述,这个故事就有令人非常震撼和引人深思的力量。
孙茹叹道:“我只希望这个电影拍出来。那些一心贪慕虚荣,以为靠歪门邪道就可以上位的女孩子们能看清楚,能想明白。任何一个女演员的荣华富贵和名气财富都不是靠**易换来的,至少不仅仅只是靠这个换来的。想靠性作为手段上位的人,根本得不到别人、尤其是得不到男人的尊重,要上位,自己一定要自爱,要努力走正道。”
“无量天尊!孙施主功德无量,大矣!善哉!”易青单掌稽首,故做叹惋道。
孙茹瞪着他道:“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告诉你,这个导演就是以你为原型人物写的!大色狼,自己交代,你潜规则了多少人?”
“呃……这个……”易青顿时大窘,因为军刀在这里是外人,他可不知道孙茹、李想这些大学一起出来的同学整天胡说八道的开玩笑,早就玩惯了的,在座的也都是电影学院出身的旧同学,都知道孙茹和易青这种关系。但是军刀可就不知道了,易青当心军刀这个直人认了真,真以为自己是个色狼导演就不好了。
他连忙道:“咳咳,军刀大哥还在这里坐着,让人家在这里听我们胡扯,耽误这么多时间,多不好。你说完没有,你们都说完了就该到我了。”
孙茹这才想起座上还有位一本正经的军人,连忙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的报了自己的预算案。六百万的预算案,绝对的低成本,因为这个戏,孙茹绝对排斥用片酬高的著名演员来演。她要回电影学院去选一个刚考进学校,有一定专业基础的,清纯漂亮的师妹来演,要的就是那份青涩的自然。
大家举手表决,通过了孙茹的预算和剧本。
终于轮到了易青。大家都对军刀十分好奇,不知这位威武的光头兵哥跟易景的新戏有什么关系。
易素向大家介绍了军刀的事迹和《终生制职业这本书。然后道:“我这个戏,是早说好了,要让李杜来给我写。因为难度太大,除了他,谁也写不成。”
李杜道:“这本小说,从老易离开到今天,这个星期我已经看了四遍了。”
大家都知道易青指的是什么,这样看来,用原著的故事来拍,根本是不可能的,不仅国内不可能通过政审,在香港放也会受到政府的压力的,毕竟回归这么多年了。
“要大修大改,军刀大哥已经卖断给我们全权改编了,艾蒙,你就放手去改吧!”易青感激的看着军刀说道:“你抓紧把剧本改出来,我去物色一下,看看有哪位男演员能演得动主角鬼龙这个角色。”
李杜慢慢的摇了摇头,道:“主角不是鬼龙。”
“哦?”军刀听他这么一说,来了兴趣,问道:“你不打算以鬼龙为主角?那主角是谁?”
李杜笑眯眯的看了看天花板,想了想,然后目光回到军刀身上,缓缓的一指军刀,道:“主角就是你!”
第二十二章 世道人心悬利剑
“我?”军刀愕然道:“不行不行,让我喝酒吃饭估计还行,让我演戏,我哪有那个文艺细胞。”
李杜笑道:“不是让你做演员演戏,而是以你这个人——军刀,作为剧本的主人公,就是写你的故事,让别人来演。”
易青一听这话,顿觉眼前豁然开朗,拍手道:“哈,我早该想到这招。”
李杜道:“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这个题材最核心的东西不流失,还能够适应国内政审。把军刀的个人事迹和小说《终生制职业》的内容,就象当年的电影大师梅里菲斯的《党同伐异》那样,用布莱西特的间离手法整个串接起来。”
易青沉思了一下,道:“好象还是寡了点,再加点什么东西比较好。”
李杜道:“那就要加预算了,要多请一个演技派的大演员,要加个男二号,我打算把岳飞的故事加进来,做超时空的三段平行蒙太奇处理。”
易青想了想,有的郁闷的道:“哇,你玩的这么复杂,这么高深,别弄的观众看不懂,票房赔死!”
“嘿嘿,这就考工夫了,你放心吧,”李杜得意的道:“保证雅俗共赏!”
……
散会之后,李杜马上兴致勃勃的把军刀拉着去闭关写剧本了。
一连两三天。搞得军刀叫苦连天。李杜是个标准地工作狂人,一写起剧本就废寝忘食,吃的不是汉堡就是泡面,可怜的军刀这才知道。辣椒熬白菜其实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之一。
这两天,易青帮着孙茹他们忙里忙外地准备三部新戏,也确实没工夫管军刀。偶尔经过李杜哪里,总听到李杜在“逼问”军刀一些当兵时和后来退伍时的小事细节。
三天后,李杜终于出关了。
二十几页带着墨盒里香味的稿子摆在易素的办公桌上。
易青和孙茹、依依一起传阅了李杜的新剧本。埋头看完,齿颊留香,李杜的剧本,只能用鬼斧神工、夺天造化来形容。
本来军刀的故事,平铺直叙就已经很感人,而经过李杜的手一打散了重新组合。整个剧本散发着一种强烈的理性蒙太奇的思维气息,能够使人不知不觉地陷入到创作者所要表达的精神核心中去。无法自拔。
剧本地主人公当然是以军刀为原型,名字叫老刀。电影一开始的故事,是从老刀退伍,结识后来的妻子开始。而刀嫂在这个戏里,被设定成一个京剧演员。
老刀退伍后,生活穷困潦倒,但是为了资助几个更困难的战友。四处想法谋生赚钱。最后想到在网上发表小说,开始写《终生制职业。老刀是个粗人,写不好小说。但是每当他旧伤复发,神智朦胧之时,以前和战友们发生的一些感人故事就会和幻想中的小说情节叠加在一起,渐渐的,他终于完成了这部感人地军旅小说。
剧本的又一条线,是老刀的妻子所在的剧团,正在排练京剧套戏《说岳全传。唱岳飞的这个男演员小叶。也暗恋着刀嫂。
小叶唱岳飞,怎么都唱不好,老师们都说他唱不出岳飞的神髓。刀嫂给他出主意,说让他去体验下生活。小叶不明白她的意思,岳飞死了多少年了,去哪里体验。
刀嫂把老刀介绍给小叶,告诉他,在老刀的身上,可以看到岳飞的神髓。
小叶从一开始地不信、不屑,到后来渐渐的被老刀的精神感染,在亲眼目睹了老刀和他地战友们的种种感人事迹之后,终于了解到什么是军人的忠诚、什么是英雄的气质。
最后,为了感谢小叶帮助自己战友的母亲,老刀答应陪小叶一起去杭州岳王庙拜岳王爷,为小叶的演出寻找艺术灵感。在飞杭州的飞机场,过安检的时候,他看到了那感人的一幕,终于大彻大悟,不但了解到应该如何唱好岳飞,更了解到,刀嫂是不可能喜欢自己的,因为自己不可能跟一个真正的英雄竞争。
整个剧本,分做三条线,三个时空。现实生活是一个时空;老刀幻想中的《终生制职业的故事是又一个时空,小叶幻想中岳飞的故事是第三个时空。
李杜的剧本,用间离的手法,反复的使用各种蒙太奇手段,非常清晰流畅的把三段时空串接在一起,他牢牢的抓住了“为国尽忠,终生为业”这八个字的精神,层递式的一层层推进,把这个故事讲述的恢弘大气,热血阳刚。
最难得是,整个剧本看下来,没有半点斧凿的痕迹,自始而终,阅读者的情绪都是饱满的——这个戏,应该另起个名字,叫“掷向男人的催泪弹”。
依依泪眼婆娑的看完这个剧本,深呼吸了一下,也不顾军刀在旁边,掐着易景的脖子道:“我要演刀嫂这个角色,你敢说不,我就跟你拼了!”
易青苦笑了一下。李杜没写这个剧本之前,易青本来觉得,刀嫂这个角色难度应该不大,依依现在在香港已经大红大紫了,也该休息一段时间,接点赚钱的事情,做做代言拍拍广告,这个角色就留给小云好了。
小云最近出镜率不够,李想和单少玉都是电影学院出身,都喜欢用自己学校的女同学。小云这个非科班出身的女演员最近在公司里比较压抑,易素未免有些不忍;再说以小云在国内的知名度,要不是铁了心看到易导有大前途,她根本犯不着窝在这里——有依依在这个公司,她想当“一姐”基本没什么指望,这个是明摆着的事。易青作为老总,又是导演里头的协调工夫可不好做。
结果没想到,李杜这小子本事大,心也大,只要经他手弄出来的东西,不管男女角色,都是那么光芒四射,令人技痒。
在这个故事里,小叶是非常英俊风流的小伙子,家里是高干,而且文才惊艳,音乐美术文学无所不通,整个一个白马王子,而老刀是个一身伤病的穷光蛋。刀嫂这个角色,在这样两个男人中犹豫踟躇,最后被老刀的精神和气质所感召,这其中的心理过程,那种挣扎、思索、内心的矛盾,是非常“有戏”的,一个处理的不好,就会演的很俗气。
以依依的眼光和功底,看到这么有的挖掘的角色,肯放过才怪;而且这个角色,很可能小云还驾驭不了,毕竟她的专业底子不行,偏向偶像派多一些。
这样权衡一下——其实也没得权衡,易素可最知道依依了,她的戏瘾可比“道友”们的毒瘾大多了;这个剧本进了她的眼,铁定拔不出来了,不让她演,她非变成祥林嫂,一天说八百遍不可。
最后,易青和李杜商定,还是公司的女明星搭帮外请的男演员,由依依出演刀嫂,而老刀和鬼龙这两个角色,当然是用同一个演员来演,这个演员要在国内找,小叶这个角色,因为要唱京剧,更不能用香港演员了,除非演过《霸王别姬的哥哥张国容再生——这个演员也要在国内找。
为此,易青,还要飞一趟北京。
……
本来军刀说好改出了剧本就回长沙的,不过自从孙茹把也是特种兵出身的宝叔介绍给他认识之后,他大有相见恨晚之慨,宝叔也很高兴,留他多玩几天,这就耽搁了下来。
易青现在也没时间招呼军刀了,看过剧本后的第二天,他就赶紧交代了一下手头的一些事情,订了飞北京的飞机票。因为孙茹自己现在也执导筒,这次干不了易青的御用监制了,易青只好自己导演监制出品人一把抓,有的他忙了。易青到了北京。先回了趟电影学院,见了见几位老师;然后找到当初通过孙老爷子认识的那帮圈里人,探听了一下国内这几个当红男演员的档期情况。国内是有不少好演员,但是老一辈的很难被香港市场和国内市场同时接受,所以易青的目标锁定在青年一辈的演员身上。
演老刀和鬼龙的演员,易青本来属意青年演员孙红磊的,他在形象气质上比较象;但是一联系才知道他没有档期。
他又想联系在央视版《天龙八部中扮演乔峰的那位演员胡君,结果说是生病了,要等一阵子才能出来接戏。
一连几天,都是白忙活,不顺极了。
这天早上,易青正躺在酒店床上郁闷的盘算这些事儿呢,电话响了,易青顺手接起来一听,是孙茹打来的。
她在那头的语气一下子就让易青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茹,你慢慢说。”易青拿着手机从床上猛得坐了起来。
孙茹焦急的道:“前天李想的戏开机,来了一群自称是新义安的什么什么渣数九哥龙的手下,跟我们要50万的场地费,还说我们公司进香港娱乐圈没有跟新义安拜山门,是坏了规矩,要……要我亲自去见他们五哥说清楚。他们讲的话我们又不很清楚,但是来了几十个人,气势汹汹的。”
新义安?易青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问道:“报警了没有?”
孙茹长叹一声道:“就是因为报警了才糟糕。前天一报警,警察就来抓了两个人,以自称三合会分子的罪名带他们回去问话。我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今天一早,李想那个戏所有的武行都罢工了,说是宁可赔违约金也不敢再跟我们的戏了。武行一走,所有的香港本地的剧组人员都跟着走了,连公司的职员都有辞职的,说是不敢跟黑社会结仇。不但李想那边,我的戏这两天本来要开机了,现在也开不了了;老单的戏已经开了三天了,虽然他的剧组小,没受什么影响,可是三天两头有小混混上门捣乱,根本拍不下去了。”
易青听了这话。气得七窍生烟,骂道:“这帮狗杂碎!太无法无天了!他们从前猖狂也就罢了,现在还这么嚣张,也不抬头看看悬在他们头上的那把天剑!”
孙茹在那边道:“天剑特别行动队地光。估计我们小老百姓是沾不上了。你还是快点回来,尽快拿个主意吧!我可没见识过这种场面,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好!所有的投资都已经启动了,改买的道具、器材全都下了定金了;几个演员都是签了约的,人家地档期可拖不起,过了档我们是要赔钱的。我看,是不是在预算里匀出一点,破财挡灾了事,反正估计他们也只是要钱而已。”
“不许你给他们钱!”易青暴雷一般吼了起来,怒道:“我们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有钱我们也该拿出来帮助军刀和那些需要我们帮助的人。就算买狗粮喂狗,也不能便宜那些欺善怕恶的东西!我易青活了这么大。什么时候低过头?好好跟我商量,也许还分一点见面钱给他,耍横动蛮,一毛钱没有!”
孙茹在那边默不作声,静了好一会儿。她当然知道易青的性子,是个打折了脊梁不弯腰的汉子,虽然读多了书。外人看了有点书卷斯文之气,但是骨子里却和宝叔、军刀这些人没有什么大区别。
不过要真照易青说的办,恐怕公司在香港也要混不下去了。香港黑社会号称是香港第一大社会问题,多少年来,从殖民政府到现在的特区政府,谁也奈何他们不得。
此时地易青已经非复当年吴下阿蒙,不再是那个做事一往无前的楞小伙子了。现在地易青家大业大,自身安危祸福都联系着许多人,自然日渐稳重了起来。
以往。所谓黑社会、新义安这类名词于他而言只能在电影电视中看到听到,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如此直接的跟他们打起交道来。
新义安就是电影《古惑仔中洪兴社团的原型,也是目前香港最大的黑社会帮派。它源自洪门。是当年国民党情报人员向前所创办,前身是义安工商总会,它在1921年向香港政府注册成为合法社团,但是其入会仪式、习惯、诗句、都是道道地地的三合会的方式,当时它是以包赌及收保护费营生。
1953年香港政府证实义安是三合会组织,取消它的社团注册。当时义安“主席”向前被递解出境,前往台湾。
从此新义安地活动,从传统的黄、赌、毒,转到经营正当生意,尤其是电影、娱乐、贸易和建筑等,想藉此“漂白”。帮中资深人物还刻意透过与官员及名流的来往,活跃於上流社交圈子。根据香港警方在2000年对外公布的资料,原次于14K的新义安,80年代时势力已发展到与其争雄地步,成员已发展到81至10万会员,超过14K而执黑社会之牛耳。在香港7000多间食肆,娱乐场所乃至1050余辆小巴士中,均有新义安会员插手,每年从这里榨取不义之财至少1亿港元。
这趟水有多深,里头的利害盘根错节,根本就不是易青能应付的了的着单看现在天剑部队出动,外头风声那么紧,新义安的人还敢大摇大摆地出来办事,就知道这帮人背后的实力,实在不是一家公司能与之抗衡的。
易青拿着电话,跟孙茹两人对着发了一会儿呆,思前想后,易青终于下了决心。认怂低头地事,易青是不会干的,但是莽撞行事也万万要不得。
最后,易素道:“小茹,我会尽快赶回去,一个星期,不!五天……四天!最多四天,我就把这里的事情办完赶回去。你告诉公司里的人,深居简出,出入小心,香港毕竟是法制之区,他们也不敢乱来。不能开工的几个戏就先停一停,多做预备工作和文案工作,把损失减低到最轻……”
……另外,有两件事要办一下,”易青想了想道:“第一件是把宝叔找回来,有他在,公司的安全就多了一重保障。我飞北京前放了宝叔的假,让他陪军刀在香港玩去了。本来打算让军刀先逛逛香港,等我过了最忙的这段,陪他去治疗他的旧伤。现在看来不行了,你千万要压着消息,不能让军刀知道我们被黑社会威胁的事,他那种人的性格,要是让他知道了,非出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牵连到他就不好了。”
孙茹在那头连连道:“恩,恩,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连宝叔都没敢让知道。”
易素赞许的点了点头,孙茹和他的心灵默契,犹在依依之上,这都是学生时代两人形影不离耳鬓厮磨出来的。
易素定神想了想,接着道:“第二件事,就是找依依,让依依把宁姐给我们请来?”
“宁姐?宁倩华?”孙茹问道:“找她干嘛?她是华新董事,又不是洪兴十三妹。”
易青道:“你也知道她是华新的,那还不知道我的意思吗?华新在香港立足几十年,经历了三代主要领寻者了,他们和新义安这种地头蛇,就算没有来往,也一定常打交道了,这里头的门道禁忌,宁姐难道不比你们懂的多吗?让依依好好求求人家,让她帮我们出面先顶一阵,周旋周旋,等我回来了,大家再一起商量办法。”
孙茹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嘿嘿,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有主意。”
“那是,论智慧和武功,我一向要比你高一点点……”
……放下电话,易青收起了笑容,心情很快从刚才与孙茹的调笑中游离出来。刚才他还会跟孙茹开玩笑宽他的心,可现在他却笑不出来。公司才刚成立没多久,刚想好好展一番拳脚,没想到又遇上这等烦心事。
坊间传闻在香港搞电影的公司不跟黑社会攀关系一定混不下去。当初易青听见这种说法从来都是付之一笑,怎么会想到这种“传说中”的事,竟是真的。想来当初中华人刚成立的时候,名气不显,娱乐圈里的黑势力不会注意到他们,千怪万怪,就该怪《潜龙于渊》在今年金像奖上出的风头实在太大。树大招风,现在的中华人影业,在那些黑社会眼里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宛如一块大大的肥肉,不来下手才怪呢。
出了这档子事,易青归心似箭。但是他可不是心里存不下事的人,该做的事情还得做,不能乱了方寸。
经过一番波折,最后易青定下了曾经在《满城尽带黄金甲中饰演大王子的那位刘晔来演老刀和鬼龙。虽然在形象上,有一些差距,但是和原本要找的孙红磊相比,刘晔明显在大戏经验上,在表演的细化层次上,要比他高了一筹。
至于小叶这个白马王子似的角色,经电影学院崔新清老师的介绍,定下了崔老师的得意门生,赵微的同班同学程坤。易青读书时就非常喜欢这位师兄的演技,现在的程坤过了而立之年,人生经验更为丰富,演技也更为细腻深刻,驾驭小叶这样的角色自然不在话下。
说来简单的几件事,做起来费老工夫了。联系、通电话、见面、谈剧本、吃饭,一连几天都忙这些事。那边香港每天都有电话,孙茹、李想他们的戏都准备开拍了。
易青忙完了手边的事,跟刘晔,程坤约了时间,就准备回香港了。已经是三天过去了。易青半点也不敢耽搁,算结了酒店钱,整理自己的东西,连夜订机票飞回香港。
他怎么也没想到,紧赶慢赶,最后还是出了事。
“易素,你快回来,出事了!”
易青定的是夜航最后一班,也可以说是早航最早的一班飞机,起飞时间是凌晨的四点。他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喝了两杯饮料,也没顾上吃早饭,一下机就给孙茹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那头人声鼎沸,易素大感奇怪,一开口就问道:“这么大早,你那边怎么那么闹啊!开通宵派对吗?”
孙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高声道:“你个死人头,你在哪儿啊?昨天晚上不是说你今天就飞回来吗?人呢?你快点来吧,出事了!”
易青听到那头有步话机的响动,显然公司那几个保安此时全在孙茹身旁,还有很多人在大讲粤语。
孙茹焦急的道:“你快回来吧!这次完了,依依要哭死了,她要是不肯原谅你,我看你怎么办!”
易青吓了一跳,怎么还和依依有关?依依怎么就会生自己的气了?
电话里也不及细问,易青挂了电话,就到处找车,本来他是想让公司派车来接自己的,不过现在这样也别扯那些了。易青好容易找了辆出租车,上车就是一张千元港币大钞砸过去,那司机把车开的呜呜响,风驰电掣。直奔中环。
……
易青这头在这里猛赶,那边孙茹心急如焚,又要分身安慰躲在小会议室里流泪的依依和小意,真是忙到不可开交。
前几天易青交代让孙茹找依依商量。请宁倩华来帮忙打点。易素还特地自己跟依依打了个电话,两人还好一通腻歪;依依对于易青地话,自然是言听计从,她也没多想;就是肯想,香港这边的情况以及对头人之险恶也不是她能知道的。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宁倩华对依依不仅仅是经纪人和明星地关系,她对依依的感情,那真是超过一般姐妹。这位干练女子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处和危险,但还是接下了依依给的这个苦差事。
一连几天,宁倩华亲自去新义安的场子。本来是想找到他们话事人,妥善解决这些事那是最为理想。结果一探行情才知道。因为天剑部队这次扫荡黑势力,用的是“斩首”的法子,专抓各个社团的坐馆,简直没有道理和法律好讲——上次易青和军刀遇见杨仲那次,就是抓那个和字头的不大不小的一个社团头脑太监安。
不过坐馆虽然躲起来不敢见光了,社团地“日常工作”还是要进行,这就是黑社会和一般犯罪团伙的重要区别之一。那些“渣数”、“头马”。没有了老大和家法地约束,反而更加嚣张。
宁倩华找不到当家的话事人,转而约他们新义安的渣数之一的肥强出来讲数。宁倩华是华新长公主,华新在香港娱乐圈多少有点面子,宁倩华的母亲年年都向新义安有不少进贡,一直关系不错,宁倩华也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昨天晚上宁倩华带了两个华新保镖去新义安西环的一个场子跟肥强讲数。没想到,居然被人扣了下来,两个保镖都被打残了送回来。带回话说,要让中华人影业公司的持牌人带着公司图章去领人,要是二十四小时内孙茹董事长不出现。有任何后果自负;如果胆敢报警,这些社团在各个警署地眼线一旦知道了,第二天宁倩华主演的A片小影碟就会全港热卖!
依依当天晚上一听说这个消息就哭得要疯了。要不是自己开口让宁倩华帮易青,宁倩华决不会牵涉到这件事情里去;更重要的是,宁倩华根本是代依依挡了这一劫,如果新义安有什么想要挟易素和孙茹的,首先应该绑架的是依依这个新晋影后,她既是大明星,又是公司的一姐,大大的摇钱树,不绑她绑谁?
只不过,目前外头风声实在太紧,香港警察在天剑频频出动的情况下,要是不做点事情,就是能向特区政府交代,也不好向广大纳税人交代。新义安老大龙五不在,让这些手下人光天化日之下在中环出手掳劫依依这种名人,他们还真不敢随便下手,毕竟这年头已经和当年他们的前辈掳劫刘家玲地时代大大不同了。
可偏巧这个时候,宁倩华居然送上门来,算是替依依挡了这一下。宁倩华原本以为,这些人不过是要钱,而她一切都是按着江湖规矩办的,凭着华新的面子,本来根本是不会出事地,所以她才大大方方的上门去,没想到这帮家伙另有图谋。
当天晚上两个保镖回来一说,孙茹和依依就急的快疯了,商量了半夜,觉得不能报警。宁倩华在他们手上,不报警还能按江湖规矩解决,不行就给他们笔钱;要是报了警,这就是坏了规矩,真不知道在警察救出她之前的这几个小时,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会对宁倩华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不能报警,但是按照他们说的,让孙茹带着公司图章去见他们,这也是绝对不行的。已经搭进去一个,还能再送祟入虎口吗?孙茹那样的美女,就算这些人原本无心犯罪的,见了这样精品美女还有不动歪心的?
易青和宝叔都不在,孙茹和依依就象没了主心骨,赶紧给易青打完电话,又赶紧给宝叔打电话,盼着两人赶紧回来一个。
一大早,听说出了事情,李想、单少玉、李杜、罗纲这些人全赶回来了。大家商量来商量去,除了李想不断叫嚣着全公司的爷们儿抄家伙杀上场子里去跟他们拼了之外,谁也拿不出一个象样的主意。
要是最后没办法,那除了报警,还真就只有拼了。不过那些黑社会的人那个不是拳头刀尖上滚出来的,又有什么传说中的金牌打手那一类的变态人物,李想这种喳喳呼呼的不良刁民耍耍嘴皮子还行,真打起来,十个百个也不够给的。
孙茹跟易素打完电话,进了小会议室,辞不达意的安慰了依依两句,还没等她坐下喝口水,外面一阵闹腾——
“回来了回来了,哎哟喂,您可算回来了!”
孙茹一听大喜,心道这个易青,怎么这么快!刚才才放下电话,这就到了。
孙茹惊喜交加的跑出去一看,不是易素,而是宝叔从浸会医院赶回来了。
这几天宝叔一直陪着军刀忙给他治伤的事,好容易在浸会医院找到了一个全港最有名的骨神经外科大夫,安排军刀住了院,就收到了孙茹的消息。
一听说宁倩华出事,宝叔的心一下子就莫名的收紧了。虽然他和宁倩华交往不多,但是这个清丽孤高的女子,那种和依依、孙茹这种年轻女孩截然不同的韵味时时出现在这个梗直军汉的梦里。
在依依和孙茹、易青三人闹婚变的那场风波时,孙茹和依依在公圆相会时,宝叔得以和宁倩华并肩走了那半多小时的路,那种温馨和异样的甜蜜,令这个半辈子单身的汉子终生难忘。
宝叔一路超速飞驰,赶回公司,刚进大厦,几个同事就已经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一遍。
宝叔听完大家的讲述,一抬头,正好看见孙茹从楼上跑出来。孙茹打从出生就是大小姐的命,哪曾受过这种惊吓,哪曾经历过这种六神无主的事。此时一看见从小带她长大的亲人,泪水就跟断线珠子一样落下来。
不过她也没忽略,今天这个平时寡言憨厚的宝叔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他沉静的脸上满是杀戳嗜血的气息,这种情形孙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
宝叔见了孙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转身上了楼。宝叔是公司的保安主任,他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
孙茹怔怔的看着宝叔上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过了不知多久,门口又有人喊:“易头儿回来了!!”
孙茹扒拉开人群一看,顿时心花怒放,远远的只见易青下了车,正在付钱。孙茹恨不得运起轻功草上飞扑到易青怀里去。
……
易青付了车钱,抬头便已经看见了孙茹他们,连忙带着小跑过了街,向孙茹跑去。
跑进大堂,还没等易青和孙茹说上话,孙茹身边一个魁梧的身影刷得掠过,经过易青停也不停。
易青认得正是宝叔,刚要开口说话,宝叔象没见到他一样铁青着脸和他擦身而过。
宝叔的背上背着一个老大的网球袋,里面不知放了些什么东西,和易青擦身而过的时候只是蹭了易青一下,里头的东西碰的易青半边胳膊疼得一抽,显然是些金属类的东西。
易青楞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住宝叔好,本能的扭头问了一句:“宝叔背着一大袋什么铁疙瘩?他要去哪?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茹听易青一说,心里一惊,立刻明白了过来,失声道:“不好,快把宝叔叫回来!
第二十三章 阴谋初现
香港本地产的梭子肉蟹和龙虾,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大螃蟹每个都有一斤上下,虽然远不到秋肥的时候,依然个个肉白膏黄,香港就是这一点好,一年四季都有高品质的海鲜吃。
肥强已经一口气吃了三只肉蟹,现在正在全力对付一只大龙虾,满手的膏油蟹黄末子,湿腻腻的粘满了胖乎乎的手指。
宁倩华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这头猪恶心的样子,想象着如果一会儿这对吃完螃蟹龙虾的爪子不洗就摸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宁倩华真想马上去死。
她既没有被绑,也没有被拷,但是她知道,不能跑。
四周围全是新义安的人,少说也有四五十号,坐满了半个酒吧,只留一道小门阴阴暗暗的开着。凭她宁倩华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要突破这么多人的环伺逃到大路上去呼救,简直是自取其辱。
现在只能是乖乖的坐在这里拖延时间,说不定还有变数,也许孙茹会来,也许依依她们会去报警。
宁倩华好歹也是香港娱乐圈久经沙场的奇女子,遇到危险努力保持镇定,控制自己心神的淋养工夫还是有的,换了一般的年轻女孩,这时候恐怕已经跪在肥强面前哭喊着求他放过自己了。
此时的宁倩华,心头一片茫然。回想着几十年自负聪明,没想到也有今天阴沟里翻船地一天。她一心以为只是普通的黑社会勒索,这在香港娱乐圈简直就不能算“潜规则”,应该说是“明规则”了。全港上下所有的电影公司和旗下明星。哪有不拜山头的,至于认干爹、拜义兄甚至自己当了帮会义嫂地事情,更是家常便饭。
易青他们的公司,一开始本小名微,根本不放在各大社团眼里,现在混出来了,大张旗鼓的同时开四部戏,还有不出点血犒劳道上兄弟的道理?
所以宁倩华也没多想,只想着按惯例把“看场费’给交了,再厚厚的给新义安在尖东的“揸Kit人”肥强封个红包大利士。这件事就能摆平了。,结果没想到,肥强对那张支票看都不看。一见宁倩华来了,就叫弟兄们办事。这帮古惑仔就一声不吭的把大铁门下了闸,只剩小门。
肥强扔给她一份合约,让她代表中华人影业签了。
宁倩华当然说明自己不是公司老板,不能签。
“我知道。”肥强慢吞吞说了一句。就让手下给孙茹她们打电话。
然后,一个一看就是职业剧组出来的灯光师走出来,喝了一杯啤酒。慢吞吞的戴上白手套,啪得一声打亮了灯光。
正照在宁倩华脸上,照着她抬不起眼皮来。
灯光师刚把光调暗,一个摄影师扛着机器出来了,把机器往宽敞地方一架。几个古惑仔就拉过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弄得象个床的样子,正对着摄影师地镜头。
几个飞仔哈哈大笑,戏谑似的对着宁倩华喊道:“靓女,够不够宽啊。怕不够你发挥啊!”
“今天我们老大做男主角,亲自出马,你几有面子啦!”
肥强一边吃螃蟹一边看着她淫笑。
宁倩华立马就忍不住要吐了。身体冰凉,心如死灰。他们在电话里威胁孙茹地时候,是说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如果孙茹不来代表公司签那份合约,他们就办事,让宁倩华变成当年的刘家玲第二。不过,看这个架势,这些没人性的是不打算讲信用了。只怕肥强吃完东西,把自己吓够了,就要动手。
宁倩华二十几岁的时候,在香港娱乐圈就极有艳名,她只是不喜欢演戏,喜欢做生意,否则以她母亲凤姐当年的面子,早就比梅燕芳都红了。
肥强和他手下这些飞仔,个个都是每晚无鸡不欢的色中恶狼,现在对着一个清丽成熟,平时高贵骄傲地正眼都不会瞟他们一下的水晶一样的美人,这还能有控制的住的道理?
……
公司楼下大堂里的人,一听孙茹大声呼喊,个个都跑到门口,象把宝叔叫回来。可惜包括离得最近的易青在内,谁又能赶上这个特种精英的龙行虎步?
宝叔刚才来的时候,开得是自己地车;因为赶时间,根本就没有把车停进停车场。等他背着包跑到车前面的时候,罚单都开了两张了。
宝叔看都没看开罚单的警察一眼,冷冷拿下罚单,往车里一扔。直接钻进车里发动了扬长而去。
“我靠,拽什么拽!你以为你是新义安地老大咩!就算是当年尖东之虎靓坤,阿Sir我还不是一枪把他给……”
宝叔哪里能听到他的胡说八道,风驰电掣的跑车开成了一条亮线,愤怒的闷哼嘶吼着,绝尘而去!
“喂!停车!靠边!熄火!驾照,Sir现在告多你一条超速加危险驾驶……”
那个警察大呼小叫的骑上自己的铁马,紧跟着宝叔的车子而去。
……
阴暗的酒吧里,肥强吃了一桌子碎壳子,正在满意的打着饱嗝,呷着餐酒,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表情木然的宁倩华。
他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餐酒,忽然一推桌子,站了起来,满脸满身的肥肉乱颤。
宁倩华立刻心生警兆,厄运临头,任她涵养工夫再好也绷不住强自镇定,尖叫一声。矮身就跑。
没跑出两步,就被两个飞仔一把抓住,猫抓老鼠一样提了回来,使劲往那两张拼在一起的餐桌上拖了过去。
肥强嘎嘎淫笑着松着自己地皮带,那边摄影和灯光面无表情的调好了光。装好了胶盘——完全是正规电影的拍摄方法,而不是用什么DV之类的家庭摄影器材,这些古惑仔也够变态地。
一群马仔正在发了疯似的配合他们大哥的淫笑不停的吹着口哨,突然,另一个巨大的声响震得所有古惑仔本能的抱着头蹲了下来,连肥强也吓得一哆嗦,本能的把拉开的裤子拉练又给拉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猛得回头望向酒吧的铁拉门,外头地铁拉门明显给撞凸进来一大块,有几根已经断裂开来。
接着,外面传来了倒车的马达发动声。好象一个咆哮地猛虎发威前压抑的喘息一样,跟着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整个铁拉门撞断了一个大口子!
“别撞啦!”站在门口最近的一个马仔忍不住喝道:“我把门打开就是!”一边骂着,一边按了开门的电钮,心说这是什么人这么嚣张啊,小门给他开着不走,非要变态的连车一起撞进来,又不是拍电影,车不要钱的吗?
这头马仔按下电钮。那头没配合好,又是倒车出去一个猛撞——轰然一声,铁门撤开地一刹那,那车正冲进来,铁门里面这层酒吧的玻理门顿时被撞个粉碎!哗然一声巨响,无数水晶般的玻理碎片漫天飞散,真跟拍电影一样,煞是好看。
惊魂不定的古惑仔们,包括肥强。在响声停歇三四秒后才慢慢的站了起来,环顾四下,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辆车头已经撞得面目全非的跑车。半截身子在酒吧里,半截还在外面。
车门一开,从车里慢慢走出来一个山一样雄壮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强健的双肩和胸膛都快把西服撑破了,背上还背着一个网球袋;两道浓密地一字平眉为他平凡的相貌平添了几分威严,刀刻一般的刚毅冷峻地面容饱经风霜,已经不在年轻的.双眼之中,竟闪烁着一种强大莫名的慑服力,令人不敢逼视。
宁倩华一眼看到这个人,两行喜极而泣的清泪立刻从脸上滑了下来。
门口按电钮的那个,平时正是社团派在这里代客泊车的小马仔,此时站在这人旁边,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本能的迎了上去。
宝叔随手把车钥匙和一百港币塞给他,道:“泊好一点。”
那个马仔习惯性的一脸谄笑的应道:“得,BOSS!”说完拿着钱就钻进车里去了。身子进去一半才突然醒悟过来不妥,探出头来尴尬的看着他的老大。
肥强铁青着脸挥了挥手,这小子如遇大赦,赶紧把车倒出去了。
宝叔面无表情的看了宁倩华一眼,至于肥强和他的手下,仿佛看都不屑多看一眼似的。他挑了一张桌子,随手把网球袋往桌子上一放,袋子放下是哗啦乒乓一阵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大堆。
宝叔放下袋子,慢悠悠的自己走到吧台里面,手指点着最上一层的几种最贵的酒巡了一下,挑了一瓶**年的法国干邑,然后拿了两个杯子,慢腾腾的走到桌子边坐下。
坐到桌子傍边,宝叔旁若无人的拉开网球袋的拉链,从袋子里拿出几样东西来。
头一样,是一根双截棍。一看到这个,有几个马仔立刻笑了起来,还真以为自己拍来电影了哪?
马上他们就不笑了。
宝叔从袋子里拿出的第二样,是一对护手钢鐹,第三样我是一把单手工兵铲。
一把玩具一样的、成年人可以单手使用自如的铲子,让几个识货的古惑仔脸上变了颜色。
旁边有几个还在傻笑的,发现气氛不对,渐渐也止住了笑容。
这种单手工兵铲,正是传说中的特种兵随身装备之一。
难道这个猛男竟是天剑部队的特种战士!
没想到一个宁倩华居然引来了时下最拉风地天剑部队成员,现在这帮人简直就是黑社会的克星天敌。谁都知道。惹上了他们,等若惹上一支军队,而且还是一个专政国家机器铁腕领导下的军队。
肥强的脸上一阵阵阴晴不定,待要马上服软。可太太丢面子,几十号兄弟在这里,被一个天剑地人吓得乖乖把肉票交出去整个新义安以后在香港都不要混了。
可待要动手,肥强可不敢冒这个险,新义安的在港势力太大,目前天剑还没敢向这个全港第一帮会下手;要是眼前这人真是天剑的,肥强可担不起这个首先向天剑挑衅的责任,自己被抓去大陆还罢了,要是给整个社团惹来祸患。几个堂口发出清理门户的追杀令来,肥强就要变肥尸了。
没等肥强考虑清楚怎么开口摸清宝叔的底细。
那边宝叔已经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两样东西。一把56式冲锋枪可卸型军刺和一把匕首模样的东西。
肥强的脸色彻底涨成了猪肝色,刚才在笑的几个飞仔也彻底傻了。别的东西不认识也罢了,这种军用刺刀要是再不认识,就不是地球人了。
宝叔慢慢地整理着摆了一桌的东西。把双截棍插在背后皮带上:护手钢鐹贴肘装好;右手拿起军刺插在右脚靴筒里,左边插上匕首……
东西都装好了,宝叔拿起工兵铲,照着法国干邑地酒瓶子比画了一下。随手一挥,瓶颈叮的一声,一小半截飞了出去,掉在地毯上。再看那切口,光滑平整,半点渣子都不带。
这些古惑仔们哪见过这种杀人修工事两用便利的家伙,见到这小铲子竟然如此锋利,想象一下自己的西瓜刀碰到这种东西,自然是非断不可。要是胳膊小腿碰上了……还有刚才那把刺刀,上面的槽口那么深,这要是捅上一下子……
宝叔闻了闻酒香。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好两个杯子,各倒了半杯。
然后,宝叔依旧面无表情的穿过层层站立地新义安马仔群,有挡在他身前的,看都不看一眼,随手就拨到一边,有几个一阵踉跄,差点摔到,站定了面现不服不爽的凶狠之色,可就是没勇气冲上来。
四五十号人,眼睁睁的看着宝叔穿过人群,走到宁倩华面前。那两个拉着宁倩华的,脸都吓绿了,强做镇定的笑了笑,放开宁倩华连腿了三四五六七八步去。
宝叔走到宁倩华面前,终于露出一个憨厚的微笑,轻声道:“等急了吧?”
这一句话,简直比什么天籁纶音都要好听,宁倩华差点控制不住扑进宝叔怀里哭出声来。
宝叔冷冷的瞟了一眼站在宁倩华后面的肥强,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牵起宁倩华的手,穿过人群——就象穿过一个展览会的走廊一样,目不斜视地走到酒吧区,坐到刚才那张桌子前面。
就在几十双眼睛跃跃欲试的注视下,宝叔给宁倩华拉开了椅子,两人坐了下来。
宝叔举起杯子对宁倩华道:“喝杯酒,压压惊吧!”
宁倩华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世界上最可靠的神袛,纵然恶狼环伺,眼前只须有了这一人,心头便说不出的平安喜悦。
玫瑰红的稠蜜般的酒液缓缓的流进嘴里,宝叔使劲咂吧咂吧嘴,摇头道:“没啥味儿啊!”
说着他举起整瓶酒,往嘴里倒了一注子,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再咂咂嘴,摇头道:“什么**年皇家破酒,扯犊子玩意儿!根本不行,还是茅台好喝!”
“噗嗤!”尽管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宁倩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才是男人呢!这样的男人,跟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在英国读书时认识的绅士和富家少爷们,是多么的不同啊!
宝叔随手放下酒瓶子,冲着肥强那个方向招了招手,大声道:“买单!”
肥强的脸色彻底紫了。
所有的古惑仔都变了脸色。从来都只有他们欺负人,哪有人敢欺负他们?更何况,眼前这个人不但是欺负上门来,简直是一而再的戏耍他们了!
要是传出去,让江湖上兄弟们都知道这小子一个人单枪匹马,当着几十号新义安兄弟的面,生把他们的肉票给带走了,还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的耍了他们一个够,他们还有什么脸上街见人?
每个老大身边总会有那个一两个有面子的高级马仔,是最会察言观色,最知道大哥心意的人物。肥强的两个得力手下一看肥强脸上有种按捺不住的戾气,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到了一个限度,立刻发难!
两人一左一右,一个拿西瓜刀,一个拿钢管,嘴里骂着就冲了上来。
宝叔冷哼了一声,随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向两个小子指了一指。
只听得扑扑两声轻响,两个马仔就象中了传说中的一阳指一样,慢慢的晃了几晃,终于倒了下去!
“是匕首麻醉枪!这小子真是天剑的特种兵!”肥强不愧是见过点世面的,失声惊呼道。BMQ匕首麻醉枪——中国特种兵随身装备之一,是一种实用而又非常隐蔽的近身特种武器。综合了匕首与麻醉枪械的优点,刀、枪结合,枪械与药物结合,发射专用的注射式麻醉弹。
枪的口径为12。7mm,重0.39KG,在5M之内精度良好,10M内麻醉针可穿通冬装或皮衣,麻醉弹由弹头和塑料弹膛组成,弹头由击针座、针管和尾塞等组成。小小的一枚针射进体内,连大象和犀牛也要倒下,更何况这两个纸糊一样的小飞仔。
宝叔听见肥强失声叫了出来,冷笑的瞥了他一眼,心说你个肥猪倒也识货。
肥强看见宝叔在对他笑,跟看见了鬼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除非是冲上去杀了这小子灭口,否则这梁子是结定了,可是就算杀了他,恐怕自己和这里动手的人也都要跑路。
现在的黑社会不象从前了,出来混就是讲钱的,谁还真的象电影里那样,喜欢砍喜欢杀呀!
现在谈判的时候,两个老大嘴上说的狠,心里巴不得警察早点来,可以不用开打还不用在小弟面前没面子——成本太高了,现在每个小弟都是要给车马费、宵夜钱的,弄不好砍上了或者被抓了还要给安家费,谁吃饱了没事整天砍人啊?因此现在的社团其实更象一个经营黄赌毒地公司一样。真正的打手没几个了,更没了那种凶狠的暴戾之气。
象宝叔这种早年在战场上下来的人,一见了血,估计就会象吃人地豹子一样停不下来,这一点。肥强他们从他身上的一身杀气上早看出来了——只不过是帮社团签一份合约,不用拿命去拼吧?
肥强多年来在道上,一直是以笑里藏刀,外表憨厚内心狡诈而闻名,此时眼珠子转了几转,一时想不出什么转囿的办法。忽然瞥见在小门旁边,一个又是黄又是绿的脑袋偷偷摸摸的一探,正是刚才傻呼呼的帮宝叔去停车的那个泊车仔。
“看什么看!还不快把钥匙给长官!”肥强对那个泊车仔大声喝道。
那小子已经在门口犹豫了半天了,不敢进来。听见自己揸Fit这么说,如遇大敌,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双手奉上车钥匙。
宝叔接过钥匙。从皮夹子里拿出几张千元港币,随手扔在桌子上,伸手再把匕首枪插好;然后拉起宁倩华,扬长而去。
肥强和他的手下们几十双眼睛面面相觑,眼睁睁的看着宝叔走出去几分钟了,还没有一个人敢挪动一下……
宝叔拉着宁倩华走出酒吧,还没等说话。一个人影猛得闪过来,蹲下半截身子,低声道:“不要怕,趴下趴下!有Sir保护你们!里面什么环境,有没有人受伤?要不要call白车?”
宝叔愕然看着眼前这个巡逻警,正是刚才要告他超速地那位阿Sir,捂着帽子低着头,手按着佩枪望着黑洞洞的酒吧们喃喃道:“等支援一来Sir就杀进去。放心,有什么都能搞定。哼,就算是当年尖东之虎靓坤。还不是照样被Sir一枪……”
宝叔和宁倩华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宝叔拍了拍这位幽默地长官,笑道:“不用叫白车了,我的车子撞坏了,请阿Sir你帮我叫辆拖车吧?”
“咩?拖车?你们不用怕,是不是有人要挟你们?不用惊,有什么尽管说出来,要相信Sir!就算是当年尖东之虎靓坤,还不是……”
没等这位神勇的阿Sir说完,宝叔和宁倩华早已拦下一辆小巴,笑着携手跳了上去……
……
“宁姐回来了!”
“依娃小姐回来了!”
“依娃,你没事吧?吓死我们了……
“宝哥几犀利噻,好MAN啊!哈哈哈……”
易青和孙茹、依依正在办公室里,刚刚从银行里把公司的几百万流动现金提了出来,易青咬紧牙关,准备单刀赴会。要是他自己落在对方手上,杀了他也不会向这些人低头,不会给他们一毛钱的,可是不论是宁倩华抑或者是公司的任何一个人,易青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拿钱去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三人正在准备出发,依依担心易青,眼睛都哭肿了。谁知外面一片欢呼笑闹之声,令三人惊疑不已。
依依第一次跑出去一看,一群男同事跟宝叔勾肩搭背的闹在一起,女同事们都围着宁倩华唧唧喳喳不知说写什么。
依依一看见宁倩华完好无损地站在哪里,立刻就扑了上去——
“宁姐!”
宁倩华一把搂住依依,笑道:“没事了没事了……有宝……呃,有吴……吴先生在,我没事的!”
宁倩华一边说,一边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自己脸上发烫。
易青和孙茹也跟了出来,一看见宁倩华,两人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漫天神佛耶酥基督安拉真主都感谢了一个遍。
宁倩华看见易青,神色一正,连忙拉着依依一起过去道:“易青,有事情要告诉你们,到会议室来。”
易青看了看宁倩华的样子,心里觉得纳闷,心道真是奇了,一个晚上没睡还受了那么多惊吓,怎么还这么容光焕发,好象被什么十全补酒滋润过一样。
易青和孙茹吩咐了大家快回去工作后,两人一起跟在依依和宁倩华的身后向会议室走去,宝叔似有意又无意的跟在易青他们后面,跟走在最前面的宁倩华拉开了距离,远望着伊人背影心里黯然。只有刚才那种情况,两人才有携手言欢、灵犀默契的温馨时分,此时回到物欲纷扰的现实社会——她依然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地大财阀总监,清高孤傲的公主,而自己也依然是个除了几手拳脚什么都不会的保镖,一个打了半辈子光棍地粗人。
宝叔自嘲的笑笑,心想象宁倩华这样高贵的女子,眼中所见的不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便是才华横溢的豪门素俊,自己又如何能高攀的上呢?
易青一边走,一边看着前面宁倩华拉着依依的手,边走边不知跟谁打着电话,语气平稳,镇定雍容。心里暗暗佩服,真不愧是香港娱乐圈成名多年的女强人,响铛铛的人物!昨夜受了那般惊吓和劳累,换是一般女子,早已哭做一团,瑟缩流泪不止了,而她只是缓得一缓,立刻能投入正经事中,思绪半点不乱,说话办事井井有条,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五人前前后后进了会议室。宝叔就跟被催眠一样跟了进来,随即才醒悟,自己从来是不参加公司行政和创作方面的会议的。他略显尴尬的笑了笑,道:“你们谈吧,我出去安排一下保安工作。对了,你们喝什么,我出去叫朱蒂帮你们端进来。”
宁倩华见他要走,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叫道:“宝……吴……吴先……呃,吴宝大哥,你进来吧!有些事情还要仰仗你。”
宁倩华平素里是何等洒脱镇定、大气沉”的女子,虽然一开始有些掩饰自己女人心事的窘态,但随即神色恢复如常,半点不着痕迹。反倒是宝叔被这气氛弈了个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一只手搭在门上满脸通红。
想刚才单刀赴会、英雄救美之时还是豪气干云,万夫辟易的一条好汉,此时却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放置才好。
“别楞着了,快进来吧!”孙茹这种活人精怎么会不明白着里头的微妙感觉,她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拖了宝叔的大手,笑道:“人.家叫你进来,你就进来坐下吧!宝……呃吴……呃吴——宝——大——哥……”
宁倩华这么老练的人哪会把孙茹这点小丫头的戏谑放在心上,她不着痕迹的笑了笑,随手按了桌上的内线电话,吩咐公司这一层看门的保安:“过一会儿,会有一个自称周律师的人找上来,你们来一个人把他带到会议室。”
交代完这一句,宁倩华对易青道:“我们等一个人来,人到了再说事。”
易素点了点头,反正也不急,一个早上神经也绷的够紧的了。
宁倩华说完这句,便转头去和依依聊起天来;那边孙茹看看宝叔,再看看宁倩华,发现他们两个好象在躲避什么一样,自从回来之后两人目光就再没有相交过,孙丫头不禁暗自偷笑。
大家在会议室里叫了几杯热饮来,说说笑笑,讲讲宝叔如何单身吓退群丑的英雄气派,时间倒也过的快。约莫到了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保安领进来一个人。
来人西装革履,相貌平平,扔到人堆就拔不出来的类型,但是眉宇之间,却显然有种洞达世事的狡诈之色。
宁倩华连忙站起来想易素等人介绍道:“这位是周灿帮,帮哥,专替各个帮派社团兄弟办事的全港第一古惑大律师!那人一听宁倩华这样介绍他,连忙客气的谦让道:“什么古惑大律师,我也就是个改邪归正的小混混罢了。既然是依娃的朋友有事,别说是让我来聊聊,就是让我去死,我也是要马上赶来的。”
易青听他说的郑重,不由暗自好笑,心说这人莫非是什么追求宁倩华多年的痴情大律师?宝叔这次有难了。
其实易青这却是误会了周灿帮。他这么说,还真纯粹是为了报恩,发自肺腑良心的大实话。
这人原本有个花名,叫烂赌周,听这名字便知道,是个手气极不好的赌棍。年轻时无论是麻将色子百家乐,还是字花赛马撞龙门,但凡是和赌沾边的,没有他不迷的。只因为好赌,把自己输的是倾家荡产,弄到逼自己老婆去卖;后来老婆跑了,家里能卖的也卖了,他又卖了祖屋去赌,终于输得只剩了一条命,还因为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差点被人扔下公海喂鱼。
宁倩华的母亲当年也是机缘凑巧,救了他,给他还了高利贷的钱,劝他不要再赌。这烂赌周也是福至心灵,从此真就大彻大悟不再赌钱,反而进了华新打工。只因他工作认真,又会讨好宁倩华的母亲,后来公司就资助他去美国学习,这人也是天资聪明。几年苦功下来,居然被他考上律师牌照。
当了律师以后,凭着他当年在江湖打滚时练就的过人心机和一条能把死人说活地莲花舌,周灿帮大律师的声名渐渐崛起。一时无两,渐渐的再也没有人记得他是烂赌周了。
周灿帮本来就是社团里的古惑仔出身,做了律师以后又专门打些涉黑地官司,许多别人不清楚的隐辛密闻他却是了如指掌。宁倩华是他大恩人的女儿,有事找他帮忙,他哪好意思不来?
当下宁倩华听他这么说了,只是微微一笑,给周灿帮一一介绍了易青等人,大家寒暄两句坐下。
宁倩华也不和周灿帮客气,直接就说了事情经过。然后道:“易总,孙总。咱们帮哥,可是现在道上顶尖的智囊,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今天特地请他来,就是请他和我们大家一起参祥一下,商量个应对的办法。”
周灿帮摇头道:“这事太难。新义安的龙头向五、向九两人,都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当年曾之伟不过说了他们旗下女明星一句玩笑话,他们都要下那么重的手,如今你们不但拂逆了他们的意思,还让他们地人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要是不找回场子来,他们在道上彻底是不用混了。”
依依忍不住问道:“帮哥,我以前也听说过,香港娱乐圈跟黑社会有染地新闻,一直以为这只是八卦周刊乱写。怎么难道这是真的?”
周灿帮苦笑一下道:“周依依小姐还真是想的单纯。岂止是有染而已,在香港,任何一家稍有规模的电影公司。那家没有自己背后的社团支撑,要是道上没有人,早被人挤垮了。”
周灿帮说完,见着几个大陆人都是一脸茫然,只有易青一个凝眉不语,心知这些人不懂行情,这恐怕也是宁倩华今天着急请自己来的原因。
于是花了半多小时,终于把现在香港黑社会和娱乐圈勾勾搭搭这点事说了个大概。
香港的黑社会自产生后发展极其迅速,大致分为三个时期——
省港大罢工,五卅惨案后地省港大罢工致使香港的经济萧条,治安混乱,黑社会乘机大肆发展,大发其财;整个30年代,由于黑社会尚讲义气,加上警匪开始沟结,黑社会的发展稳定而迅猛,猛龙过江,解放战争后,国民党色彩的PK进入香港,由于有后台,其发展之势颇凶。
早先大多帮会都有一些等级称谓,其由上到下为:香主一一元帅一一红棍一一纸扇一一草鞋。当然这些名称也只是些旧称,随着时代的发展,也都未必便认真,但等级还是都有的。如今的黑社会社团,组织更为严密,而且职位称呼也变了。社团的老大叫“坐馆”、“话事人”;手下的地区堂口地头目就是电影里说的“揸Fit人,,也叫“渣数,,通常这些职位都是通过选举产生的。大家坐在一块(或者与干脆在饭店或卡拉OK)先有人提名,然后举手(其他方式亦可)表决。
这些社团又各有地盘,比如和字头地帮会都集中在旺角地区、深水步、佐敦道北油麻地这些地区;易青他们这次得罪的新义安在铜锣湾、湾仔部分及西环部分等等。
香港演艺圈黑道势力由来已久,“新义安”和“十四K都是着名的黑帮组织,在香港电影界拥有庞大资源,除了勒索保护费外,强迫明星拍烂戏更是家常便饭。
一些黑社会的“大哥”找明星拍戏,为了怕天王天后嫌剧本烂不肯接,干脆就把枪夹在剧本里送过去,刘德桦当年就曾碰上这种事儿。
香港娱乐圈里大多数明星都有被强迫拍片的事实,而更有甚者则遭到了攻击、侮辱、恐吓,原因大多数都是敌对公司雇佣黑帮所制,也有的是演员与签约公司有纠纷而招致黑社会的要挟。很多大明星都不堪其扰,以至于在好几年前,香港曾有过大批艺人戴着墨镜上街游行反黑的壮观景象。
除了明星之外,在片场的武师更是涉黑极深。在香港拍戏地武行。基本没有几个不与帮派挂边的。武师们平日里除了拍些武戏之外,还负责着片场的治安事宜,拉帮聚众打群架开片见血出命案都是经常事,这次新义安一出来找易青他们公司的晦气。所有地武行立刻罢工,搞得李想的戏立马拍不下去,无非也是因为这些武行大多不是新义安社团的人马,就是自己所在帮派和新义安有交情。
这种坏风习早在六十年代末的邵氏片场就已经盛行,七十年代更是猖獗。嘉和与邵氏当年为了争夺票房利益,就曾经互相利用黑帮驱逐对方的影迷。邵氏的院线也经常被安放炸弹以示恐吓,而片场的龙虎武师更是插草焚香自立派系与帮派武斗,以防止帮会的人们到片场捣乱闹事。
新义安的话事人向五,和弟弟二十多年前就活跃娱乐圈。向五目前是中国星集团主席,旗下拍摄的很多电影都非常卖座。当年地《孤男寡女和《瘦身男女》就都是中国星电影。
向氏兄弟的父亲是国民党少将。抗战时期在港以义安公司作掩护,创立帮会“新义安”。其实电影《古惑仔中地洪兴与东星就是在暗指香港黑社会两大帮派新义安与联英社。在《古惑仔之猛龙过江中出现的台湾三连帮。其实就是在影射台湾的第一大帮派竹联帮。
在香港演艺界里,接近半数都与黑社会有染,而帮会中的人也有不少。例如星爷与发哥都是新义安成员,而且辈分不低,当年他们的移民申请被驳回也是因为这些原因;还有顾天乐与关理杰,据说当年都是联英的打仔,都因为欧斗进过惩教所。古天乐曾经被判入狱。后来改为缓刑……
听周灿帮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孙茹忍不住道:“香港这么多家公司,财雄势大,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人想联合起来对抗他们吗?我就不信,这些人能一手遮天!”
周灿帮笑道:“也有例外地。当年程龙大哥拍《尖峰时刻2》时也遭到新义安的小混混恐吓要勒索50万港币的“场地费”,在港台娱乐圈引起不小震撼。程龙迅速作出回应他召开记者会明确表示绝不让勒索的歹徒得逞因为《尖峰时刻2》是由美方投资,黑帮这次无异是在向外国电影勒索,所以成龙愤怒的表示新义安的做法,‘简直丢尽了香港的脸!“他除了呼吁香港征服要拿出魄力和措施来保护艺人外,更呼吁所有娱乐圈人团结起来抵制黑帮……“
“哇,大哥真是偶像,结果呢?”孙茹饶有兴趣的问道。
周灿帮笑道:“结果这次勒索事件到底还是因为程龙大哥的强硬态度以及他本人的威望而泡汤。不过不是哪个艺人都有这样地胆识和好运气,很多艺人被恐吓勒索,也只能“破钱消灾”。象你们公司这种情况……”
周灿帮说着。摇了摇头,没有把话讲完,言下之意不问可知。中华人影业开张才这么短时间。根基浅薄,远非程龙大哥的崇高江湖地位可比,自然只有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周灿帮又道:“在香港演艺圈里要想求得自保,只要能靠住两个人——程龙与任达桦,即可平安无事风平浪静。任达桦可是个黑白两道都给点面子的人物。他地兄长是香港警务高官,以至于多数影视界的“黑老大”们都与他交往密切、称兄道弟。比如当年杜琪峰银河映象过埠‘踩过界’事件,也是由任达华一手摆青的。”
一直不说话的易青听到这里,冷冷的道:“我谁也不靠,我也不会给这些人一毛钱。”
周灿帮苦笑道:“易总,恐怕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跟你们钱。黑社会跟电影公司要钱,无非是打赏下面的马仔的手段,这种鸡毛小钱,哪用肥强这种揸Fit人级别的出马,,,,,宁倩华点头道:“对!一开始我也和易总一样,以为他们无非是要钱。可是昨天肥强让我代表公司签一个合约,我看那个合约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依依奇道:“合约?难道他们还要和我们做生意不成?”
宁倩华摇头道:“他们倒不是要和我们做生意,反倒是要白投资给我们钱呢!合约内容是说,新义安社团一次性向中华人影业注资五千万港币,而中华人影业通过扩大注册资本,应该从新分配股份比例,新义安要占公司股分的25%,并且在公司董事局要占一个表决席位。”
“五千万?不少钱啊!”孙茹道:“难道他们这样就想吞掉我们公司?可是25%9%的股份也做不成什么呀?”
“不是!”周灿帮马上道:“他们之所以这样要求,其实是为了洗黑钱!”
“什么?”易青皱了皱眉毛,这在国内可绝对是耸人听闻的事了。
周灿帮道:“这难道还是什么新闻吗?只有你们这些国内来的不知道吧?”
80年代中后期,香港的电影业其实已经成为黑帮电影的洗钱基地之一。这里面不仅有包括向氏兄弟的本土帮派,而且还有美国等世界各国的诸多帮派。他们把钱压在香港,通过电影投资把贩毒而来的黑钱洗白(在韦家辉的《大时代略有反映,丁氏兄弟利用股票帮助各国黑帮洗钱,许多电影干脆就是由黑帮兄弟明目张胆地投资婀如邓衍成的《濠江风云》)。在这种充分投资的支持下,香港电影获得了充裕的资本去发展,加上制度空间的充分松动和历史经验雄厚的沉淀,繁盛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97之后,黑帮逐渐成重点打击的对象,许多资本纷纷的撤出,而许多具有极大票房号召力的明星也纷纷奔赴好莱坞,香港电影的兴旺和繁盛慢慢的也随之泵破,说到底,香港电影的衰落其实也跟黑社会势力的衰败有关。
靠投资电影洗钱,才是一种黑帮利用娱乐圈最重要的途径途径。拍摄一部预算很高的电影,但在真正的电影场面,使用胶片和设置布景只用很少的钱。大量的钱用作其他方面,这些钱就变成了那些相关公司的合法利润。这样,即使电影公司看上去是在亏本,但实际上黑钱都通过电影公司漂白了。
“原来如此!”易素愤然道:“他们想通过一纸合约,把手伸进我们公司来,让我们来做给他们洗钱的印钞机,***想得倒美!”
第二十四章 还君明珠双泪垂
周灿帮听易青这样说完,担忧的摇了摇头,道:“在香港,凡是数得上的电影公司,哪家没有帮会社团的股份?你们公司要想在香港站稳脚跟,不应酬这些地头蛇是不行的。当年那些大名鼎鼎的公司,哪个甘心受帮派控制,使劲挣扎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是乖乖就范?”
周灿帮又道:“且不说他们使得那些黑道手段能搅得你们不得安宁,单是说这些帮会控制下的九大公司,倘若一起来跟你们恶性竞争,以他们的深厚根基和财力,就非把你们挤出香港不可!”
“九大公司?”孙茹诧异的道:“那九家公司啊?有名气吗?”
“岂止有名气!”周灿帮道:“除了向家兄弟中国星集团有限公司和杨受成的英皇电影这两家直接属于新义安旗下之外;还有环亚电影、美亚电影和天下电影,杜其峰的银河映像控股集团,周文怀的嘉禾娱乐事业有限公司:黄百明的东方娱乐控股有限公司;邵氏兄弟(香港内有限公司。这九家全是同声同气,从来都是平时竞争不断,有事时就一致对外,这么多年把持着香港的电影市场,外人谁能插进脚来?”
孙茹和易青等人听了以后面面相觑。真没想到,原来自己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港片。居然大部分都是黑社会控制下地电影公司拍的;这九大家,几乎包括了香港稍有点名气的全部电影大集团,也可以说,香港电影说到底。根本就是国际黑帮和香港本土黑帮的游乐场。
难怪香港电影是全世界最会拍跟风烂片地电影产地。原来全是这些黑社会洗钱的把戏。他们一旦发现一个可以保证一定票房收入的题材,就如同找到一个相对稳妥的回收资金的渠道,于是就立刻把贩毒或者其他罪恶途径得来的钱投入到电影拍摄中去,一旦这些钱通过票房再回到电影公司的手中,就成了法律认可的,洗得清清白白的钱。
所以在香港,任何一个电影题材兴起,立马会被各大电影公司疯狂跟风拍到烂掉为止,原因大抵如此。上世纪**十年代香港电影的大好形势恐怕也是毁在这些原因上。
周灿帮道:“现在你们知道了吧?年轻人,在香港扪食不是那么简单地!很多年前。吴雨森在去好莱坞之前就说过,跟风、狗仔队、黑社会这三样是香港电影的三大致命伤。谁能把这三个问题解决了。谁就是来日香港电影地救世主!”
听到这里,易青和孙茹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孙老爷子的遗愿和嘱托,依依和孙茹同时看了易素一眼,目光中的意思都是显然易见——这个救世主,舍你其谁?
易青没有回应她们俩的眼神,淡淡的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救世主。所有的救世英雄,所做地不过是顺应形势。在适当的时候站到了适当的位置上罢了。真正能改变香港电影现状的,是香港社会在历史进程中自我更新和自省自救的良好社会机制,而不是某个电影导演。”
宁倩华笑道:“一个社会的固有机制,如果不能解决它一些长期性的问题,那么就该由上面……上面……的那个天……来解决了。”宁倩华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看了看自己地头上。
孙茹忍不住问道:“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呢?什么上面上面又是天不天的?依依微笑着道:“小茹,你没听出来吗?宁姐是在暗示易素,这件事要去找上面委派的天剑反黑特别行动部队来解决。可是咱们这位易寻,是出了名地打折脊梁不弯腰。凡事不愿求人,宁姐怕明说逆了他那个臭脾气。”
易青侧头瞥了依依一眼,微微一笑。振奋了一下自己的精神,道:“咱们别在这只顾聊自己的事了。人家周大律师百忙中来一趟,我们仓促间也没什么招待,现在午饭时间差不多到了,一起吃饭吧周律师,边吃边聊。”
周灿帮是何等八面玲珑的老江湖,自然知道眼前这种形势在易青他们公司呆的时间越短越好,免得新义安把他自己也算做易青他们一伙的人或者疑心他们有勾搭。毕竟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古惑大律师以后还要在道上扪食吃。
他连忙站起来推辞道:“易总太客气了。虽然却之不恭,但是我下午确实还要上庭,赶时间赶时间,这次就算了,下次,下次吧!何况你们公司现在正是多事的时候,想必易总和孙总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我就不打扰了。”
易青淡然一笑,出来做了这么久公司,人情冷暖利害关窍如果还没看透,那也不用再混了。于是大家站起身来送客,把周灿帮送到电梯口上,大家寒暄了几句,便告辞分手。
易素等人回到会议室,易青连忙先谢宁倩华,道:“宁姐真是好大面子,这位帮哥明显是不愿意帮我们,更怕得罪新义安,但是凭宁姐一个电话,他还是勉为其难的来了。这全要多谢宁姐,不然我们哪能这么快知道这么多底细。”
宁倩华道:“黑道上的人有千般不好,至少这一点还不错,他们大多数有恩必报,恩怨分明。这帮哥当年欠下我妈咪一个天大人情,我叫他来,他当然是推不掉的。”
“都是自己人,也别在这客套了,”孙茹蹙眉道:“现在赶紧商量一下怎么办吧!我们当初决定来香港的时候,可没想到会遇上这一出。现在怎么办?难道辛辛苦苦在香港开了个这么好地头,这就放弃了?”
易青笑道:“这是什么话。别说放弃了,我还打算好好跟这些地头蛇周旋一下呢。这些大佬们,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还不缩起来找条后路,还要来惹我们,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快?”
孙茹笑道:“你少来。光会说有什么用?人家动不动就是几十几百个小弟杀过来,又有什么金牌打手什么银牌杀手的,你有什么?两手空空一个书生,还想跟人家斗斗是怎么地?”
宁倩华沉吟道:“我看现在无非两条路,一是接受他们的入股,这样一来仇人变朋友,也许对未来公司发展还有些预料不到的好处;再有就是撤资回内地,公司在香港只留个壳子和一群行政人员。新义安再嚣张,手也伸不到国内去。这些行政人员,料想这些黑社会也不会为难他们。”
依依听到这里,抿嘴笑道:“你们别瞎出主意了,看看姓易的那副故作高深的臭德行,就知道他心里早有了盘算。”
易青掐了依依一把,对孙茹和宁倩华道:“你们呀,都没把这件事情看明白。你们想想看。如果新义安只是简单的想把自己的人和股份安插到我们公司,利用我们洗钱的话,用得着使出如此激烈的手段,甚至不惜得罪宁姐的华新娱乐这种根基深厚地大公司,不惜得罪宁姐的妈妈这样江湖地位超然地大姐级人物吗?你们不觉得这里面有点奇怪吗?”
宁倩华听易青这么一说,不禁也皱起了眉头,点头道:“确实如此。我虽然跟这些人打交道不多,不过也知道新义安这个帮派,和向家两兄弟做事的作风一向沉”狠辣。不是那种浅薄急进的社团。可这次,他们刚派人来捣乱,没两天就下合约来逼我们签字。甚至连试探一下我们都等不及,马上用这种过激手段……这次他们也显得太猴急了吧?而且现在外面打黑扫黑的风声这么紧,大陆军队可不是香港警察,这些人的高压手段可比本港政府强烈的多,他们在这个时候出动一个揸Fit人,大动干戈,有点不合常理,,,易青笑道:“想不通就不合理,想通了就再合理不过了。”
孙茹急道:“你个死大木头,有什么你就快点说,卖什么关子,不是猪哥,了充什么孔明。”
易青道:“这次新义安的反常举动,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他们非常急于介入我们公司地运作。他们急着把手伸进来干什么呢?自然是为了洗钱!因为他们手上压着一大笔急待漂白的黑钱,不马上洗不行了,要么就是赶着用;要么,就是这些钱根本就是把他们更恶更狠的外国黑帮压下来的,不马上洗人家就要发飙了,所以……”
“切切切……”孙茹马上反驳道:“你少来了,还推理的有来有去的。你没听刚才那位帮哥说吗?这些帮派有同气连枝的九家大电影公司,光新义安直接统属的就有中国星和英皇两家大名鼎鼎的大集团,人家要洗钱怎么不能洗,还用得着打咱们地主意?”
易青轻笑道:“他们旗下的这些公司如果能洗,当然是最好,可要是他们的公司已经被人盯上了呢?”
“切,在香港什么人这么了不起,还敢盯他们?大哥,你搞清楚,人家可是香港第一社团!”孙茹就是喜欢跟易青抬杠。
易青见孙茹还不开窍,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向天花板上指了指……
“天剑!?”依依猛然明白过来,失声叫道。
“还是依依聪明!”易青一拍巴掌,道:“天剑部队打黑,已经干了快一年,香港地社团势力虽然收敛了一些,但是也没见他们有任何衰弱消亡的迹象。可见天剑一开始制定的大方针对付这些黑社会没有什么成效。天剑反黑的主要手段,全香港的人都知道,就是专抓大佬的所谓斩首行动。这根本就是国内那些官老爷生搬硬套那些严打犯罪团伙的经验而制定的一种方法。他们以为把带头的打死了,底下的人就自然散了——这法子用在犯罪团伙、流氓组织身上还行,可是黑社会却是有严密的组织和传承制度乃至自己独特的社团文化的一种存在,抓一两个带头人物,他们又能选出新的,作用不大。”
宁倩华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是了。真正要打黑社会,就要从他们的钱根上下手,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就完了!现在的古惑仔,跟大哥都是为了钱,哪还有为了义气的?一个社团几万人都要吃饭,打个架砍个人还要车马费安家费这费那费,到处都要用钱。要是真把他们的财路给截断了,哪个小弟还跟他们?那距离他们树倒猢狲散的日子就不远了。”
易青笑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依我看,新义安这么急着找新的洗钱公司,就是因为他们和其他社团的公司,都被天剑盯死了。只要一有资金动作,立刻就会被查问巨额财富的来源,随时会被冻结;而且,如果他们是洗自己的黑钱,其实完全不用急,放在那里等风声过了再说也行;所以我认为,他们不是急等钱用,就是接了国外黑帮的洗钱任务非得马上完成不可。”
孙茹支着下巴听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道:“说的是有点道理,不过这个消息对我们有什么用呢?既然是这样,那么咱们的处境更危险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这些黑社会,这次咱们要是不按他们的意思做,他们非跟我们死磕不可。”
“怎么会没用呢?”易青笑道:“待山人略施小计,管教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孙茹白了他一眼,嗔道:“这人疯了。我看是被黑社会吓得傻了,还真拿自己当了猪哥亮了。”
易青得意的摇了摇脑袋,心里已经有了全盘计划,想到这回要大大的戏弄一下对方,不禁童心大起,偷笑不已,忍不住吊了京腔,唱了起来,却是京剧《挑滑车选段中的一段唱白——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哪,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呃……净!”
香港皇庭酒店环形大厅。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镁光灯闪成一片,无数个镜头灯一闪一闪的,捕捉着易青和孙茹、依依等人嘴里漏出来的每个新闻点。
随着《潜龙于渊的大获成功,易青和孙茹的这个公司的任何一次发布会,都会吸引全港的大小媒体的高度注目。
今天来的媒体,把九龙最大的这个酒店的大厅全给挤满了。大家都觉得奇怪的是,这家公司把场面弄的这么大,这么高调的为同开四部新戏开了这个宣传记者会,可是公司的灵魂人物董事长孙茹和总监易青导演却不在,只请了一位不相干的顾问宁倩华和当家花旦周依依在这里撑场面,真是令人费解。
与此同时。在大厅里震天喧哗的掩护下,一行人悄悄的从酒店后的放火通道中进入酒店。六七个穿黑西装戴墨镜,染着各色或金或绿毛发的男人,簇拥着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风衣的人,一面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面按动了电梯。
和酒店大堂里的喧嚣相比,今天酒店楼上显得特别冷清。现在是旅游淡季,而且这家酒店生意本来就不是太好,此时各层走廊几乎空无一人。
几个大汉看清了前后左右确实没有人之后。让风衣男人先进了电梯,然后依次鱼贯而入。电梯缓缓上升,到了顶楼。
顶楼是酒店的总统套间。
套房地客厅里,易青对着打开的冰箱。得意洋洋的左挑右挑,找了一瓶最贵的洋酒,高兴举起来,对着沙发上地孙茹叫道:“喝这个怎么样?”
“得了吧你,见过什么呀?不要钱的东西你就使劲糟践,”孙茹笑骂道:“你这是什么心态,瞧你那小市民的样儿!”
“小市民怎么了?自在!滋润!”易青打开了酒塞儿,拿了两个杯子倒上,递给孙茹一杯道:“哼,我就小市民了。要是天天有这种人家买单我享福的事儿。我还天天小市民呢!”
孙茹笑得花枝招展,道:“得了吧。也就你这种无法无天的活土匪。才敢干这种拔老虎须子的事儿。我算想好了,到时候要是出了纰漏,我就逃回大陆去。反正他们手也伸不到国内,留下你顶缸!你也不想想,这些人可都是老江湖了,你这么耍着他们玩儿,人家不和你拼命啊?”
易素半躺在沙发上。两条腿跷到了天上,做了这么久总监,他在孙茹面前还是习惯象当年电影学院的那个大马猴儿一样。他听了孙茹的话,不以为然的晃晃脑袋,两指戟指孙茹唱道:“看前面!黑洞洞……”
没等他唱完这两句,门铃响了。
孙茹连忙坐了起来,急道:“嘘……来了来了。”
易青也连忙放下杯子,两人向门口走去。
易青开了门。刚才从电梯上来的那群黑西装汉子簇拥着那个穿黑风衣地男人走了进来。
易青立刻满脸笑容,向着中间那个穿黑风衣的深深鞠了一躬。语气真诚地道:“五哥,您老人家能亲自来,我真是三生有幸啊!能见到您这样传说中的大英雄。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大佬,我真是……”
没等易青说完,中间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把墨镜一摘,连忙更深的鞠下躬去,急道:“青哥不用这么客气。我可不是五哥,五哥他老人家怎么能长成我这个衰样啊!”
易青一楞,那几个穿黑西装的,连同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一起转过身去,向着走在他们一群人最后面一个最不起眼地缩头缩脑的人,一起深深鞠躬,大声道:“大佬!”
那个原本瑟缩低调的人一下子直起了腰杆子,摘掉自己的墨镜,向这些手下点了点头,然后对易青和孙茹露出一个阴鸷的微笑,淡淡的道:“特殊时期,不得已这么安排,让两位见笑了。”说的是口音极纯正的普通话。
易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人。原来这就是领寻香港第一社团三十年屹立不倒,雄踞香港黑道第一把交椅的龙头大佬——新义安向五!
天剑特种部队那么神通广大,竟抓了他一年都抓不到,看来确实有自己地一套。今天易青和他们商量好,利用大规模的邀请媒体来做记者招待会和酒会,把场面搞乱,让平时监视新义安的人无法在混乱中准确地追踪到向五等人,同时,新义安派了几队疑兵,全扮成向五出街的样子,来到这个酒会,使了个分瓣梅花之计,叫香港警察和天剑不知道哪队是真的,不知道跟哪队是好。
在这样安排之下,新义安最精锐的几个打手悄悄陪着向五,从秘密的通道悄然进入酒店,来和易青密会。要知道这种市中心繁华喧闹的酒店,可远要比偏僻寂静的郊区野外保险的多,更不容易让警察和天剑察觉,就是发现了也不容易追踪,就是追踪上了也抓不住,场面越乱越好跑——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即便是在如此妙计安排之下,向五还留了最后一手,找了个替身冒充自己,连易青都骗过了。要是出了事,谁都会去抓那个被重点保护的穿黑风衣的家伙,谁能想到真正的向五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保镖呢?
这样一来,易青更加心生警惕,此人心思细腻,江湖经验又如此老道。在他面前耍花枪,真是万万大意不得,要是一个不小心,没等自己“赶上前去”。恐怕就要被别人“杀个干干净净”了。
向五一边跟易青说话,一边眼神示意手下。立刻就有四个人点了下头,出去警戒了。
易青和向五连忙客气的往里互相让,孙茹跟在易青旁边,大家一起向客厅走去。
三人到了沙发前,各自坐好,几个保镖连同那个穿黑风衣地替身都垂手站在向五身后。
向五看了看孙茹,微笑道:“久仰贵公司的当家人是位美女,今天一见,竟然靓到了这个程度。向某真是大开眼界了。孙董不去拍电影把自己捧红,真是我们香港电影的损失啊!”
孙茹哼了一声。心说香港电影最大的损失恐怕是你们这帮东西吧,可嘴上却甜得赛似蜂蜜:“没想到五哥亲自来了。我们原本说请肥强过来把合约签了,谁知道在现在这种环境,五哥居然一点不怕,真是有大魄力大勇气,做大事地人。国内那些只知道吃喝收红包的干部和那些当兵的,怎么能跟五哥你这样的英雄斗呢?呵呵呵……”
向五脸上神色半点不变,波澜不惊。似乎是软硬不吃,不受骂也不受谀的那种人,一副心计深沉的样子,嘴上谦让着道:“孙董客气了。除了签合约,还有点别的事,阿强也做不了主。再说我亲自来也显得对你们二位有诚意。”
易青听他说“还有别的事”,心里暗笑道:嘿嘿,那话儿来了。
想到这儿,易青连忙起身给向五倒了杯酒。然后看了看孙茹,一起举杯敬向五。
向五却不碰杯子,道:“还是先把正事办完。再喝酒吧!”
话音刚落,背后一个马仔适时的递上两份合约。易青和孙茹放下酒杯,接过来一看,合约上已经签好了向五弟弟向九的名字。
只要孙茹在这个合约上一签字,向九就将成为占中华人影业四分之一股份地大股东,地位仅次于孙茹,理论上还比易青这个打工的地位要高:也可以说,这个合约一签,香港九大黑电影公司就将凑成十大。
易青和孙茹看了一遍合约,基本和宁倩华说地没什么分别;唯一引起他们注意的是,合约规定向.九有独立制片权。易青当然知道,这是新义安为了洗钱方便,也就是说,以后新义安有钱要洗,根本不用通过易青和孙茹,不用通过公司任何人,只要他自己组个剧组开个新戏,把钱砸下去就行。
易青和孙茹对看了一眼,孙茹笑嘻嘻的拿出签字笔,在两份合约上都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一份交给易青收好,一份往向五面前一推。
向五拿起合约检查了一下签名,一直阴鸷深沉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里暗想:没想到这么顺利,生意人毕竟就是生意人,有利可图,谁会跟钱过不去?
易青和孙茹再次举起酒杯,易素对向五笑道:“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我们公司有了五哥的照应,一定有捞不完地大把世界,有钱大家赚嘛,发财发财!”
向五也笑着和他们碰了碰杯子,喝了酒,对易青道:“楼下正在宣传的那四部新戏,我们社团很有兴趣,想全部接过来拍,不知道易寻和孙总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当然没问题!”易青听向五这么说完,答应的无比爽利,不留给他一点点怀疑和思考的空间。
向五显然对此行的过分顺利感到有点意外,迟疑的看了易青一眼。
易青是何等聪明的活土匪,向五一个眨眼他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悄悄的坐到向五的旁边,低声道:“五哥,不瞒你说。我们公司已经没钱啦!咱们孙总在美国还有点别的生意,上个月纳司达克动荡,《潜龙于渊那点国内票房全砸进去了!楼下这几部戏,我们正在到处找钱呢,要是拍一半停了,公司非得倒闭不可。”
说到这里,易青抬起头来,面现尴尬之色,不好意思的道:“五哥您要是直接把合约送到公司来,哪还用的着让宁小姐受那场惊吓呀!我们……我们是求都求不到您这位财神爷爷呀!您这投资可是救了命了!”
向五看了看易青,再看了看孙茹,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也不知道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向五突然一把抄起了桌上的酒瓶!
“哈哈哈哈……”向五拿着酒瓶放声大笑,回头对一个马仔道:“肥强这只猪!就知道吃、就知道玩女人!回去给我打破他的头,让他去跟宁小姐道歉!”
易青丝毫不动声色。跟着向五大笑起来;孙茹却已经脸都吓得白了,连忙大声咳嗽,低头掩饰过去。易素坐到孙茹旁边,摸了摸孙茹地额头。在耳边细语绵绵,一副全职爱人的造型。
向五看在眼里,暗想:原来是个吃软饭的!不屑之余,心下更信了几分。于是他亲自倒了三杯酒,举起自己的杯子来,笑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三只杯子叮得一声轻响,碰在一起,隔着杯中琥珀色晶莹地液体,依稀可以看见易青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狯的笑意……
……
一个星期之后。
香港荃湾的一家小别墅。
门前花圆的草地上,一个身姿绮丽。相貌绝美的少妇坐在一个洁白的秋千上,怀里抱着一个金黄色的小小襁褓。嘴里轻轻哼唱着中国北方的儿歌,在慢慢摇晃着秋千。
春天刚刚过去,香港炎热的夏天就要来了。少妇一袭单衣,外面披着薄薄地轻纱,嘴角抿着一个醉人的甜笑,满溢着幸福似地看着怀里的宝宝,仿佛除了这个孩子。世上再没有任何事物能令她的心海微泛涟漪,那红尘俗世的种种喧嚣纷扰、污秽魍魉,半点也沾染不到她无暇的纱衣上。
一辆黑色的奔驰高速的开到别墅地大铁门门口,嘎得一声刹住车,猛然按响了惊天动地的喇叭。
少妇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半边脸贴在襁褓中的小孩脸上,生怕这不和谐的怪声惊扰了孩子的美梦。
一个老佣人赶忙跑来开了大门,天剑驻港特遣部队一大队少校大队长杨仲一脸雷霆震怒的推门而出,随手把车钥匙扔给迎面而来的一个穿军装的大兵。
这个兵哥是个中尉。愕然抱住怀里的车钥匙,嚷嚷道:“嘿嘿嘿,怎么个意思。这是唱得哪出啊?出什么事儿了老仲?”
“没你地事儿少打听!把车给我停车库去!”杨仲一边应道,一边问佣人道:“我妹妹呢?”
没等佣人回答,杨仲就迫不及待的进了花圆,到处张望着找,终于在秋千架下看见了那怀抱婴儿的少妇,他剑眉一挑,刚要说话——
“嘘……”少妇赶忙护了孩子,瞪着杨仲道:“干吗呢你?破马张飞地!吓着孩子怎么办?”
“我吓着他怎么了!”杨仲听了,气更不打一处来,恼道:“赶紧给这个小崽子抱走,看着就心烦!”
“嘿!怎么了?我儿子招你惹你了?”少妇面对这个熊腰虎背的凶神恶煞,半点也不示弱,一边横了他一眼,一边低声哄着孩子道:“哦哦哦……念素乖,咱们不理舅舅哦!他是大胡子坏蛋,咱不理他……”
“他是没招我,”杨仲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恼道:“可他的亲爹招我了!”
少妇听到这句话,身子明显微微一颤,随即恢复的平静的表情,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瞎说什么呀?他一个拍电影的,你一个大兵茬子着人家能招到你什么呀?”
“哎呀!”杨仲一松自己的领带,象个真正的士兵在营地里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了膝盖,无奈的叹道:“杨娴儿啊杨娴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少妇听了这话,立刻不乐意了,她抱着孩子走了几步,把孩子交到佣人手上,然后走回来站到杨仲面前,叉着腰道:“杨仲你什么意思吧?我变成哪样儿了?怎么个意思,嫌我们母子白吃白住你了?你什么你就直说,告诉你,还轮不到你嫌我呢,哼!”
少妇轻颦薄怒,英气逼人,微微一嗔之中似有无限风情,这一刻立时又变成了当年那个英姿飒爽,潇洒美丽的杨门女将——她正是和易青、孙茹、依依他们分别了一年半没见的杨娴儿!
杨仲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本家妹妹,叹了口气,从小他就拿杨娴儿没辙,一家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合伙宠着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他哪敢嫌弃她呀。
杨仲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向上一递,道:“你看看你选的这个人!你说将来念青长大了,要问他的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咱们怎么跟他说呀!”
杨娴儿有茬忐忑的接过杨仲手上的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是一张报纸和几张照片,杨娴儿抽出那些照片的一刹那,眼圈立时就红了。
每张照片上都有一个她熟悉深刻,终生难忘的身影,杨娴儿呆呆的看着照片上的人,不自觉的说了一句:“一点儿都没变,发型还是那么丑!”说着这话,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可是脸上却满是笑意,傻傻的看着照片,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其实杨娴儿来到香港也已经几个月了,可是每次易景出现在电视上或者网上的时候,她不是赶紧换台就是下意识的关窗口,她害怕自己心目中那个男子汉的形象会磨损和改变,只想活在自己的记忆里。
此时看到他的照片,尘封的记忆就象决了口子的洪水一样,轰然一声冲垮了大脑的堤防。
杨仲看着妹妹这样,心如刀割,黯然低下了头。
好一会儿,杨娴儿才把不知神游到什么地方的魂儿拉了回来,仔细看起这叠照西来。照片下面是一张当天的报纸,杨娴儿一向不关心香港的新闻,更不看那些污七八糟的娱乐版,可这张报纸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娱乐版头条上是一张易青和向五的照片,他们不象普通合作者一样对着镜头握手,而是互相勾搭着肩膀,象黑道兄弟一样,背后站了一大堆不知是什么人。
新闻的内容,是说向五的弟弟向九已经进入新中华人电影公司董事局,向五出资一亿,同开中华人四部戏,重拳出击,预备横扫年底的香港电影市场。
在下面的采访中,还有向五和易青拿着酒杯的照片,两人还在那儿假模假式的说:我对香港电影非常有信心,我们香港人要团结起来,做旺香港电影云云。
杨娴儿拿着报纸,呆呆想了半晌,她来香港以后,整天听杨仲说他们工作上的事,香港有几个老大,势力怎么样这些事她早听会背了。
可是她想来想去,还是不信易素会和黑社会有勾结,她勉强的笑了笑,举起那报纸道:“这算什么呀?没听人家说吗?娱乐新闻靠得住,瘸腿母猪会上树!人家向五……他……他就算是社团老大,可人家也有正行生意啊!人家……人家也拍电影啊,怎么不允许人家搞点商业合作……切……你们当官儿的也管得太宽了吧!”
杨仲一听,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杨娴儿手上的照片道:“你看那些,好好看看!看这个,看看这个!”
杨娴儿顺着杨仲指的,看了看那几张照片,里面有一张照片,易青和孙茹、宁倩华、依依四个人或坐或站,面前跪着一个全身肥肉的光膀子大胖子。这倒霉的胖子上半身全是一溜溜的血迹,血是从他头上流下来的,头上还包着个白布,已经染红了一大块。
杨仲道:“你看看清楚,这是商业合作吗?是吗?告诉你!这只猪是向五的马仔,还是个扛靶子,叫肥强!就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你……你那个易青,好象是得罪了他们公司里一个叫宁倩华的女人,向五就叫人打破肥强的头,让肥强去他们公司向易青和那个女人认错!这就是我们去监视的兄弟们拍回来的!”
杨仲说着,重重哼了一声,道:“瞧瞧,多威风啊!肥强在道上,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小一点的社团话事人,见到他都要点头哈腰的,这个姓易的,他的位置有多高,哪来的这么大面子?向五为什么把他当菩萨一样供着?这还不明白吗?”
“再看看这个!”杨仲指着另一张晚上拍的不太清楚的照片道:“这张就是他们在港口接应美国黑帮,把要洗的四大箱子黑钱运进香港的时候,我们拍回来的东西!姓易的亲自去了,看这里,左边这个就是他!他们那四部戏,就是用来洗黑钱的!”
杨娴儿已经彻底的乱了,没等她消化完这些信息,她突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慌忙喊道:“他人呢?被你们抓起来了吗?”
杨仲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道:“不该你问的别问!总之能告诉你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不能说的……你在杨家这么久,也知道规矩,我是不会泄密的。我只能简单的告诉你,我们天剑已经把他做为重点监视的对象了!你呀,以后看人眼睛擦亮着点儿!”
杨仲说完,略觉不忍的看了妹妹一眼,转身而去。剩下杨娴儿一人呆呆的站在草地上。抱着自己地肩膀蹲了下来。
此时,各种念头在她的脑子里纷至沓来,一时之间,乱了方寸。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镜头突然清晰的在她脑海里闪现了出来,易青一脸骄傲的昂首说道:“这,就是我对电影地理解;这,就是我的人本主义艺术观!”
杨娴儿猛得颤抖了一下,她腾得一下站了起来,非常坚定的在心里说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杨娴儿仰头看了看天空,突然舒心的伸了个懒腰,竟然笑了出来。
要说易青加入黑社会,杨娴儿是相信的。杨仲没必要栽赃他;但是要说易青会为了给黑帮洗钱去拍电影,说易素会为了讨好老大去写一个戏来洗钱。就算把杨娴儿杀了再救活,然后再杀了,如此反复一万次,恐怕杨娴儿都不会相信!
更何况,易青的身边还有依依和孙茹呢!
只有杨娴儿才能知道,她、易素和孙茹、依依这些人从根骨之中,在灵魂深处。对艺术的那种近似疯狂的热爱和忠诚。如果易青会为了金钱和其他世俗地理由而践踏艺术的话,那易青还是易青吗?如果他真变成那样地话,恐怕第一个要抛弃他的就是依依和孙茹,那样八卦周刊早就传出孙茹和依依与易青三人分家单飞的消息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杨娴儿心里想着,嘴里径自喃喃的说了出来:“不行,我要去见他!”
当她忽然为自己这个念头而惊觉的时候,竟有种如释重负地感觉。整整一年多了,就连来香港也快半年了,她一直努力再努力的劝自己不要在易青面前出现。甚至希望自己忘记易青——明知道没结果的事,何苦再去误人误己,纠缠不清呢?
可是她越是压抑自己。就越想见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现在,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个如此充分的理由了!
……
明天就是〈终生制职业的开机之日了。
易青踌躇满志的在办公室里拿着剧本走来走去,一会儿自己演军刀,一会儿演鬼龙,忙得不亦乐乎。和向五签约的第二天,新义安的五千万就从英皇地帐面上过来了。新义安的两大电影公司中国星和英皇,被天剑盯得开不了新戏,但是从帐面上拨点钱出去还是大摇大摆的不躲任何热。天剑再牛,也不能没凭没据地冻结人家公司的全部资金。
紧接着,第二天,肥强就血淋淋的来向宁倩华请罪来了;第三天,中国星的帐上又过来五千万,这样一来,易青和孙茹要开的这四部戏的钱就全部到位了。
拿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易青能不得意吗?就在易导乐得差点没精神分裂的空儿,办公室门一推,孙茹进来了。
易青一见孙茹,高兴的道:“来的正好。咱一起琢磨琢磨,那场小叶和军刀较劲的那场戏,我觉得呀,用李杜说用三个机器是不够的,必须加两台,位置嘛,就……”
哎呀!行啦!”孙茹没好气的跺了跺脚着走到沙发上坐下,气鼓鼓的刚要张嘴,就被易青用一个非常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他慢悠悠的过去关上办公室门,坐到孙茹旁白悄悄道:“别那么大声!现在公司到处都是向九带进来的眼线。光是他那几个助理,还有安插到保安部的那几个保安;再有,外面不是咱们自己电影学院系统的同事,凡是香港本地招的那些,难保没有被新义安收买了的。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想说什么张嘴就说呀!”
孙茹委屈的撇了撇嘴,忽然圈住易青的脖子道:“大木头,咱回北京吧!我不想再这么提心吊胆的了!我好不容易自己写个戏,可现在我在片场根本没法工作下去。向九派来的那几个人老在我面前晃悠,一看到他们我心里就发虚。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也太危险了?万一走漏了风声,咱们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可全在新义安的昴口上呢!”
易青心疼的看了看孙茹,叹了口气,他想了想道:“其实吧……唉!我这个人也不是个做大事的命,更没那个追求!当初我只不过想,考电影学院的话高考就不用考数学了,就这么简单一个理由,我就上了这趟船了,一直到今天,现在回头想想可真够可笑的。不过,既然是走上了这条路了,我就不会回头。人,就活这么一辈子,我易青要活的轰轰烈烈,精彩大气,更要紧的是,要活得问心无愧!”
“抓黑社会是警察叔叔的事儿,跟你问心有没有愧有什么关系啊?”孙茹歪着脑袋问道。
易青摇头道:“要是这次我听宁姐的,真的和新义安同流合污,或者是干脆把公司撤回大陆,那我一辈子都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你爷爷,我的孙老师,更会觉得对不起自己。你没听说吗,跟风、狗仔队、黑社会,是香港电影的三大问题。要改革中国电影,就得先救活香港市场这个面向世界的窗口,要想盘活香港市场,先得把这些只知道洗黑钱的黑势力赶出香港电影的圈子!新义安是香港第一大社团,只要能对付了他们,剩下的事情抬手就能办了!”
孙茹听他这么一说,安静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悠然道:“我现在知道,我爷爷为什么最后改了主意,不想让你插手中国电影改革的事了。如果只是做导演、拍电影,风风光光赚大钱,那该多好啊!我现在才明白,这条路有多复杂,多难走。”易青微微一笑,刚想宽慰她两句,忽然桌上电话想了起来。保安组的值班保安的声音传来:易头儿,这里有位姓杨的要见你!他没有预约,我们本来想不让他进来,可他说他是天剑特别行动队的……喂喂,你有没有搞错,不能进去……哎呀,易总,他已经冲进去了!
易青笑道:“那就让他进来吧!你们真是的,人家来执行公务,你们拦什么,不怕告你们阻差办公?”
易青按掉电话,兴奋的跳了起来,冲孙茹做了个V的手势,笑道:“不出山人所料!杨仲这小子,脾气还是这么急。”
“杨仲?”孙茹好奇的问道:“你朋友吗?”
易青压低声音道:“天剑的!嘿嘿,我之所以这么招摇,就是要让天剑的人都知道,我正在跟新义安的人搞在一起,让他们主动找上我。免得我去找他们,还会让向九派来监视我们的人起疑心!哈哈,一切都在山人掌握之中!锵锵了锵锵锵……看前面,黑洞洞,定是哪……贼巢穴……”
易青走了个四青步,慢腾腾的边唱边挤眉弄眼的走到办公室门边,站好了收敛住得意的笑容,皱起眉头象个正在想事情的导演的样子。
做好了一切麻痹外面那些新义安眼线的工作之后,易青伸手打开办公室的门。
外面就是行政人员办公的地方,远远的走廊上,四五个保安正拦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人,在那里吵闹。
易青摇头心道:“这杨仲真是一根筋,木鱼脑瓜子,拿出证件不就完了吗?还能不让你进来?楞往里闯什么呀……”
刚想到这儿,突然听见一个异常熟悉的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愠火的喝道:“快把易青给我叫出来!要不你们几个就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动手了啊!”
易青心下一激灵,赶紧三步并两步赶上去,分开人群一看,立刻大吃一惊,失声道:“娴儿,是你?”
第二十五章 杀他个干干净净
易青分开人群,一眼看去,竟然发现来人不是杨仲,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常怀思念的昔日大学挚友杨娴儿,惊喜交集,脱口而出,叫了她的名字。
这声一叫出口,易青猛得一激灵,全身冷汗淋漓,心里转眼间便叫了十七八声“糟糕糟糕”!
原本易青的计划里,是做梦也没有杨娴儿的存在的。他算计好了,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和向五一勾搭,必然会让天剑的人找上门来,他好跟天剑的人里应外合,唱一出好戏。
如果今天来的是杨仲,这戏就别提多逼真了。就冲上次杨仲对他的那个态度,要是这位大哥来了,肯定对自己没好脸色。正好当着新义安的眼线的面儿,大吵大闹一场,把自己带走。等到了天剑,说明情况,两下勾结好了,再找个律师假模假式的把自己保出来——这叫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天剑这条线给牵上了。
有了天剑做后盾,就算将来向五翻脸,也不怕他们敢把公司的人怎么样。
按说易青这个计划,不说天衣无缝吧,至少也周详巧妙,可他算来算去,怎么也算不到这个姑奶奶失踪了一年会突然了出来。
这么个可疑的美女闹上门来,肯定要引起新义安这些眼线地注意;以向五的本事很容易就能查到杨娴儿跟天剑高级干部杨仲的关系。这样一来。易青的麻烦就大了——跟天剑重要干部地妹妹有私人交往,这样向五要还没什么想法,那他就真成了傻子了。
被天剑的人带走问话,是公事。就是有私也似无私;可要是跟天剑的人有私交,那可说不清了,就是无私也有私了,这其中的关窍,易青可是想的非常明白。
大凡象向五这样位置的人,莫不是多疑冷血,残忍果决的角色,这点易青可是深有体会。就说肥强吧,好歹也是道上有有名有姓的揸Fit人,多年来又为向五打拼卖命。可向五对他哪有半点香火之情?别看现在向五和易青称兄道弟的,要是他一旦翻脸。这公司上下几十口子人,还有孙茹、依依、小云这些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可全是他砧板上地鱼肉。
不是易青想的多,实在是他冒不起这个险。
短短几秒钟,易青心随念转,闪电般不知转了多少念头。杨娴儿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半晌不说话。立刻想岔了意思,不禁心潮澎湃,泪光盈盈,心中暗道:难道他也在想我吗?
原本走廊这头只是有些吵闹,还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可现在刚刚还吵翻天,立马安静的鸦雀无声,这就特别惹人注目了。易青甚至都已经感觉到了,刚才还在埋头工作和走来走去的所有人,都已经抬着头好奇的走了过来。那向九安插的几个手下,也已经站起身慢慢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易青斜眼一瞥,只见今天早上到公司来和宁倩华商量资金问题地向九。突然和宁倩华两人一起从会客室走了过来,边走边谈笑着,距离这边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了!
易青硬起头皮,刚要开口说话……突然从杨娴儿身后闪出两个人来,正是依依和小意。
依依一把拉住杨娴儿,惊喜的叫道:“娴儿姐,想死我了!哎呀,昨天晚上才接到你的电话,今天早上你就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去接你啊,还找到公司来了,想给我个惊喜呀!走走走,快跟我回家去歇着!”
杨娴儿见到依依,也是十分高兴,可她刚要开口,立刻被依依说的懵了。依依是从来不管杨娴儿叫“姐”的,至于什么昨天晚上的电话,什么惊喜,更是莫名其妙。
杨娴儿愕然挣开依依的手,勉强笑道:“什么惊喜啊!干吗去你家呀,不,我还有事找易……,
“哎呀!”依依嗔怪似的上前一步,挡住向九那个方向看杨娴儿地视线,大声道:“你大老远从北京来了,不歇一下怎么行?找我有事回家再说就是了。”
杨娴儿还没反应过来,可是手上一阵阵生疼是感觉到了,依依一边笑着跟她说话,一边手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指甲陷在杨娴儿的肉里,都按出印子来了。
杨娴儿就是再没心计,这时也觉察到依依另有深意了,她只好转过身,由着依依把自己拉着,向电梯那边走去,只是留恋地回头看了易青一眼。
杨娴儿这一走,易青在心里猛呼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
他佯做无事的拍了拍手,转身回道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是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的,孙茹看的一清二楚。易青一推门进去,孙茹刚好要跑出去,见到易青笑道:“喂!是娴儿啊,你怎么让她走了,这个依依,应该让她进来啊!”
易青甩手一关门,压低声音喝道:“娴儿的哥哥是天剑的人!就是我说的那个杨仲!”
孙茹一听,立刻明白了依依这么做的用意,吓得面如土色。孙茹确实对杨仲的事不太了解,当年易素和杨仲结交的时候,只是偶尔听易青提了一提,早就忘记了;可是依依当年却曾经是夜夜和易青在一起,他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当然也包括和杨仲交往的那些事,鸡零狗碎的全听易青念叨过了——这就是好朋友和女朋友的区别。
易青安慰的拍了拍孙茹的头,抚摩了一下她的长发,心里感叹道:小茹可以是生活上的伴侣,娴儿可以是艺术上的知音,可是真正能和我心意相通的,却始终只有依依。
正想着,看见孙茹拿出手机来正在发短信,易青好奇的凑过去问道:“给哪个帅哥写情信哪?”
孙茹打了他一下道:“给依依发,提醒她千万别忘了把娴儿的联系方式留下,我都想死她了!”
易青笑道:“你们三个感情倒好。”
说着,易景又不禁想起刚才杨娴儿的神情,那架势可不象是来叙旧的,竟好象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样。
“她怎么也和杨仲一样对我好象有很大不满似的,难道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他们兄妹的事了吗?”易青百思不得其解,无奈的摇了摇头。
……
中华人影业公司租用的写字楼在这幢大厦的十七楼,大厦的二层,是餐厅和咖啡店;一层的街面是服装店和精品屋。
在二层的一家咖啡屋的私人包间里,杨娴儿听完了依依的叙述,惊讶的张大了嘴,问道:“天哪,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遇到这种事情报警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依依笑道:“你还不知道易青那人。我看这次,他是想帮你那位堂哥和天剑,一次性把新义安连根拔了。”
杨娴儿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依依,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宁小姐和宝叔他们知道吗?”
依依摇头道:“只有我和孙茹知道,现在又多了你一个。我们连宝叔和宁姐都没敢说,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危险。其他人都以为,我们是被逼无奈被迫跟黑社会合作的。”
杨娴儿嫣然一笑,点头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暗暗感动。虽说当年大学同窗之时,大家的关系也都很好,但是毕竟一年多没见了。真没想到,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依依居然会把这种性命攸关的秘密毫不犹豫的告诉了自己。
从前总是听易青夸依依大气睿智,聪明全藏在心里,自己还有点不服气,现在看来,日久见人心呀,经事越多,年龄越大,人的品质就越发显了出来。
杨娴儿想到这里,低声对依依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帮你们一个忙吧,你们有什么计划,就由我来和我二哥联系,你们就不用冒这个险了!”
依依笑道:“正好,我正有这个意思,回头有什么事,我和易青就和你短信联系,这样就安全多了。”
两人商量了半天,计议已定,依依给小意打了电话,让她和几个助理去结帐,然后让车子送杨娴儿回去。
两人一起打开包间的门,门口的几张咖啡桌上和走廊上的等待区已经坐满了人。一看到依依出来,立刻蜂拥而上,争着递上自己的本子和《潜龙于渊的碟片,来要依依的签名。
依依微笑着一一应酬着影迷,一边给杨娴儿使了个眼色。这都是依依事先安排好的,让小意和其他助理去安排,通知媒体和自己的香港影迷会,说依依小姐今天可以见大家,并且给大家签名、接受记者采访。
这样一来,就算有什么跟踪监视依依的人,也会被这大群大群的影迷和记者拦在安全范围之外。这么多人在外面等,依依和杨娴儿在里面谈话安全的很,不用担心新义安的眼线靠近,就算混进了影迷群中,混乱中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信息。
杨娴儿跟依依挥手告别,由小意陪着,下到一楼,出了大厦。临上车的一刻,她留恋的回头望了一眼这幢易青工作的大厦,心下黯然:没想到我和他竟是如此缘薄!好容易下定决心来找他,谁知匆匆一面就不得不分开了,而且看着架势,在易青这个计划成功之前,自己只能在新闻和报纸上看到他了。杨娴儿阔别一年半后突然在香港出现,确实给易青、孙茹、依依、罗纲等人带来了莫大的喜悦。尽管现在情况特殊,危机四伏,大家还是根据依依拿回来的电话号码,偷偷关起门来和她联系,聊了个不亦乐乎。
不过唯一一个觉得奇怪的就是易青。杨娴儿不知怎么的,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生分了很多,甚至似乎下意识的在躲着他一样,回短信也寥寥几个字,令易青郁闷不已。
不过,他已经没有工夫多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了。因为他们即将迎来公司成立以来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四部戏同时上马,事情顿时多的让人焦头烂额。
易青安排完了孙茹、李想、单少玉三人的资金分配之后,就开始投入到紧张的《终生制职业》的拍摄中去了。
先期的资金用的全是新义安送来的钱,易青拍戏从来没有这么大手大脚过,黑社会给钱给的痛快极了,好象恨不得一部戏把这两年的钱全给洗了。
关于新义安洗钱的事,从杨娴儿、杨仲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证实了易青最先的猜想。
新义安这几年摊子越做越大,全港固定的社团会员居然有八到十万人之多。这么多小弟要养。每年地开支可想而知。还有他们自己开的那些场子,因为被警方和天剑看的太紧,天天都在赔钱,每个月维持费又是一大笔。
早些年的黑社会。讲究“罩场子”,后来黑社会社团化、企业化了,这些大佬们纷纷把钱投到娱乐业,也就是黄赌毒上面来了,于是罩场子变成了自己开场子。
天剑打黑打了一年见成效不大,于是放弃了简单地斩首行动,改成逐步压缩黑社会的生存空间——说白了就是一层层坑黑社会的钱。这招可真够毒的,才几个月下来,外围的一些小弟马仔就混不下去了,没钱谁跟老大呀?
按理说新义安可谓是家底丰厚,可惜手上压着的全是些见不得光的黑钱。而且向五、向九兄弟俩还欠着美国黑帮一大笔进“货”的钱——他们的钱全被天剑盯死了,英皇和中国星这两棵摇钱树也不灵了。年初开了两部戏,结果警察一天来片场查八趟,天剑的人每笔细帐都要过目存档。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向五才迫切地需要一家底子干净的,有国内背景地公司来帮他们把钱洗出来,度过难关。现在的新义安,就象一个资金周转不灵的企业;底下等着发钱的小弟们。就好比是被欠薪的员工;那些美国黑帮,就是握着债权的大债主——这内外交困之下,向五手上要再没有点活动钱儿,新义安这家“公司”就要面临倒闭关张了。
……
随着《终生制职业紧锣密鼓的拍摄进度,香港炎热地夏天渐渐到来了。
易青和孙茹尽快的结束了香港部分的景棚内景拍摄,移师内地,继续拍两部戏的外景部分。虽然说向五现在对他们已经基本毫无疑心了,但是易青和孙茹还是一想起这件事就心里发毛,尽量躲的远远的。露马脚的机会也会少一点。
孙茹的剧组在南方拍戏,而易素的这组主要戏份都在北方。
有李杜地剧本打底,整个拍摄的过程进行的非常顺利。
以依依地能力。驾驭刀嫂这样的人物当然是得心应手;而这次和她对手的程坤和刘晔,也是国内不可多得的实力派明星。
易青很多年以前就看过刘晔的一些作品,他一直觉得这个演员是一个兼具阳刚和阴柔两种气质的演员。他在《蓝宇》的那个柔弱的同性恋大学生,还有《满城尽带黄金甲》中略带神经质的那个大王子形象,尽显他过人而扎实的专业功底,不愧是中戏96明星班出身的科班尖子。
而他一米八几,近九十公斤的块头,在外型上也具备饰演一个粗犷军人的基本条件。
刘晔之前确实演过一些军人的形象,比如《血色青春》等作品,但是那些跟军刀的距离都有些远。这次他也是意识到了跟易青这种新锐导演合作对他以后艺术道路的意义,所以很下了一番工夫。
除了在香港期间天天陪着刚做完手术的军刀聊天套资料之外,他还特意进行了魔鬼训练,把自己练的黝黑彪壮,然后去军营里体验生活了一段时间。等到剧组拍到他的戏的时候,回来一看,全组人都乐了,这哪还是那个英俊阳光的刘晔呀,整个一个憨兵瓜子。
至于组里另一位男主角的扮演者程坤,演技自然也是无可挑剔。《理发师》、《云水谣》、《崩》、《巴尔扎克和小裁缝》,这位电影学院96级师兄的许多作品,依依在学校时就无数次的听课任老师提起,用来作为学习的样范。
这次为了演好忧郁、多愁善感、敏锐多情的戏痴小叶这个人物,程坤特意去学了一个多月的京剧,并且把《岳飞传》的京剧折子戏全本楞给学了下来。等到开机的时候一看,那手眼身法步绝对不输于多年票戏的老票友了。
这头易青和孙茹、李想、单少玉在落力拍戏赶进度,那边向九一天几通电话,还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过来催进度。在他们来说,这戏当然是越快拍成越好,早一天拿到洗回来的钱,社团的经济危机就早一天解决。因此,远在这四部戏没有杀素的时候,向五在香港就已经帮易青他们搭好了拿“通过纸”全港放映的路子。
以往香港方面的上映以及和院线签合约,都是拜托吴司远、宁倩华两位去做的,远远没有向五做的这么干脆利落。人家在香港电影圈垂名三十年,这名声可不是白给的。
……
………好,大家静一静!”九月底的一天,在北京电影制片场的景棚外,易景大声宣布:“我宣布,《终生制职业》外拍部分,全部杀青!”
“噢!开香槟!”
“哈哈哈哈……”
白色的香槟泡沫喷了出来,整个剧组的人欢闹着,笑着叫着,尽情发泄着几个月来连续工作带来的疲惫和辛劳。
每一部戏的结束,就象是大家一起见证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大家的笑容里都有盈盈的泪花。世人只看到明星和导演们人前无限风光,大把数钱的一面,却看不到这些荣耀和富贵,都是他们用自己的汗水、健康以及无数本可以与家人团聚的时光换来的。
十月,易素回到香港,给《终生制职业》做各项后期工作。前脚后脚的,李想、单少玉、孙茹的戏也差不多结束了拍摄部分,回到香港做最后的后期处理来了。
这一次,易青和孙茹算是开了眼界,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树大根深了。向九在给易青接风之后,受他哥哥也是老大向五的委托,把易青带到了中国星和英皇的后期工作室转了一圈。
当初易青为了《潜龙于渊》的后期制作效果,不知发了多少愁,可今天到新义安的两家公司一看,才知道人家为什么这么多年能执香港电影的牛耳了。
中国星和英皇各有一套纯美式的器材,而且有自己独立的电脑后期制作室,在这里做后期,跟在好莱坞恐怕也没什么区别。真难以想象,这么好的家伙什儿在中国星和英皇手上,他们拍出来的东西还是那么垃圾,除了有限几部之外,几乎都上不了台面,真是暴殄天物。
易青见到这些宝贝,眼睛都直了,心里直犯嘀咕。以他那种善良的脾气,此时不免觉得,人家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半点没拿自己.当外人,而他这么算计这些大佬们似乎有些不太厚道。
不过想想肥强对待宁倩华的手段,想想可怜的刘德桦被迫拍那种夹着子弹和手枪送来的剧本;想想被打成猪头的曾之伟;再想想被绑架**的刘家铃……易青还是觉得,自己这个计划还得继续下去。
十一月,《终生制职业》的后期工作全部结束,月底,单少玉、孙茹的戏也告完成。
十二月,李想的动作大片《锋芒》完成后期,这个戏是以天剑为正面形象的,一开始李想还担心向九会有什么想法,结果没想到,不但向家兄弟不放在心上,就连新义安下面的马仔,也对这个戏大感兴趣,有头脸的几个揸Fit人,纷纷开口要首映票,,,十二月底,《终生制职业》和孙茹的《楚楚》同时排定了上映期,在元旦;孙大小姐亲自回了趟北京,不过几天,大陆方面两个戏的初审也通过了。
终于,由易青导演和策划的这场银幕上与银幕下同时上演的好戏,在2012年新年来临前夕,渐渐拉开了帷幕…香港旺角的一家影院里。
灯光黯淡下来,原本喧哗的观众群刹那间鸦雀无声。
易青和依依、刘晔、程坤坐在前排,看着银幕上打出大大的影片名字样——《终生制职业》!
这部花费了他们无数心血的作品,终于正式上映了。
在片名之后,黑屏上显出八个大字“为国尽忠,终生为业”,然后影片开始了。
易青在做这个片子时,也考虑到了因为地域差异和文化背景的不同,香港观众对这类影片的接受能力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所以这部片子的主要票房寄托还是在内地。
不过尽管如此,易素还是对此做过详细的市场分析才决定开拍的。首先,最近几年香港人对于祖国的认同感逐步加强了,这方面有《潜龙于渊》的成功作为引证,有依依在这部片子里,估计还是会吸引相当一部分香港观众的;其次,由于天剑部队在香港的活跃,香港人对于大陆军队产生的那种神秘的好奇感越加浓郁了,毕竟香港是个一百年没有驻扎过军队的商埠,好奇心会杀死猫,当然也会杀香港人钱包里的港币。
基于这两点,易青认为即使这部片子的票房不如《潜龙于渊》,但是至少也不会亏钱,本来这次一起投拍的四部电影就是为了让公司在香港能站稳脚跟。拓宽知名度,赚不赚钱还在其次,否则孙茹也不会拍一个纯艺术片。
在《终生制职业》上映后地一个月中,票房实际回馈的情况却超过了易青的想象。尽管比起《潜龙于渊》的破记录票房还有差距。但是依然在全港拿下了上映一月两千六百万票房地好成绩,这在多年来萎糜不振的香港影坛来说,已经是堪足为傲的了。
当然,也是因为最近港内的各大电影公司都因为公司内部的黑势力黑资金正在和天剑拉锯的原因,这一年年初档期基本没有什么象样的影片出炉。除了那九家涉黑公司以外,香港的又没有什么其他象样的电影公司,结果被中华人影业这支走势强劲的新军独占了头筹,四部电影几乎占去了本年开春电影市场八成以上地份额。
紧接着几个月,续《终生制职业》之后,孙茹的《楚楚、李想的《锋芒、单少玉地《爱不可以存档》一个排着一个的在全港上映;同时。这四部电影也依次通过了国内的政审,开始登陆国内观众的贺岁档期
2012年的农历年,新义安地大佬们过的特别塌实。虽然眼看着自己手上能动用的钱渐渐见了底了。但是那边中华人公司地财务报表一张张的从网络上传来,看的躲在公海游船上逃避天剑的向五对着电脑眉花眼笑。
四部电影,光香港票房就有八千多万,其中最受香港观众欢迎的当然还是李想的那部警匪动作大戏;而国内的情况却是另一番景象,孙茹的〈楚楚和易青《终生制职业》在国内掀起评论和观影的狂潮。
《终生制职业》在国内上映两周票房就破了亿。创下华语小成本电影地票房神话,预计等五周上映结束,进入两亿俱乐部当无问题;孙茹的纪实手法电影《楚楚也堪称国内五十年来最高票房艺术片。上映两周票房三千四百多万,作为艺术片来说,简直是奇迹。
再加上李想和单少玉的两部片子,估计在国内上映五周后加起来也能有一亿乙累右的票房。这样算下来,中华人影业年初这四部电影在亚洲范围内的总票房至少要达到四亿多,扣除掉运营成本以及院线的分红等各项杂费开支,能拿到中华人影业手上的钱至少在两亿七八千万到三亿之间。
按照之前向五和易青的口头协定——其实应该是向五对易青开出的合作条件,易青哪有说“不”的余地啊——根据之前的约定,向五除了拿回当初投资下去要洗的那一亿港币之外。票房收益的纯利,他新义安要占一半。
也就是说,到今年四月,经过易青他们洗出来再回到新义安手上的钱——这些绝对清白、可以大方使用的钱,至少有一亿八千万到两亿左右。
向五盘算着,拿这笔钱还了欠美国黑帮的那七百万美圆货款,剩下的这笔钱,足够新义安这个社团一两年吃喝不愁了。等度过了这个难关,风声过去之后,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他向五就不信,天剑和中国政府,还能一辈子这么跟他们耗下去。
……
2012年四月一日。
在靠近香港的公海上,万里无云,和风煦暖。
底舱。向五和向九兄弟两人惬意的靠在沙发上,一瓶八八年的法国梦邑干红正飘着浓郁的酒香,鲜红的液体在半满的高脚杯里晃荡着,犹如美女诱人的嘴唇。
整个底舱装修成酒店高级套房的样式,除了一间卧室和一间会客小厅之外,还有桌球室、娱乐室、健身室、桑拿房……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从外面看,这艘内部装修的极其豪华的游船和公海上游戈停泊着的任何普通私家游船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大不小的中等个儿,船漆陈旧,前舷上靠着两个懒洋洋的年轻人——凭谁单看外面也不会想到,被天剑部队追查了近两年的香港第一社团的话事人向五,就藏身在这艘船上。
一个马仔从底舱的楼梯口上探出身去,拿着望远镜,紧盯着平静地海面。向着维多利亚港的方向。
不知多了多少分钟,突然,海青面上跃起一条白线。一艘快艇飞窜着跃入了视线,隆隆的向这条游船驶来。
“大佬。来了!来了来了!”拿着望远镜的马仔跳了下来,兴高采烈地对沙发上向家兄弟喊到。
向五和向九微笑着交换了一个眼神,向九笑着站起来,打开酒柜又拿出一只新杯子,对向五说道:“五哥,走,咱们接财神爷去!”
那浪尖上奔掣着的快艇,由远及近,渐渐靠近了游船。驾驶快艇的正是中华人影业的保安主任,特种兵出身的宝叔;在他的旁边。穿着一身休闲装的易青意气风发。
终于快艇靠上了船,几个马仔连忙放下梯子,易青和宝叔系好了快艇。从容登上游船。
久不见光的向五亲自迎了上来,双手握着易青的手,大力的摇动,笑道:“青哥,你真有一套啊!半年时间。四部戏四亿多票房,吴雨森和王京都不如你多了!”
易青微笑着道:“也要五哥给机会,肯投钱关照我们。”
向九也迎上了宝叔。四个人说说笑笑,亲密地真好象兄弟一样。
大家一起下了底舱,向五的两个贴身打手跟着下来,其他的马仔都上甲板和前舷去瞭望
向五和向九把易青迎到底舱,大家招呼着坐了下来向五亲自给易青倒了杯酒,递给易青道:“这次我们社团上下,都要谢谢青哥这个财神爷,要不是青哥好本事,又肯和我们合作,我们兄弟们这两年地日子就要难过了!”
易青也不客气,接过酒杯来喝了一口。笑道:“那边我们孙小姐,已经和九哥派过去的几位渣数大哥在开记者招待会了。只要我们这里帐目交接一成功,这次我们的合作就算功德圆满。”
向五和向九对望了一眼,都是砰然心动。今天其实就是向五和易青约好了,当面让易青把中华人影业最后收到的四部电影的收益中地一亿八千万,转到新义安在瑞士银行的帐号上去。
现在的黑社会交易,早就不是象老电影里演地那样.,傻哼哼的拿手提箱装钱了,用两个笔记本电脑一过帐,简便卫生,安全无毒,实在是新新人类的时尚交易方式——黑社会也要与时俱进嘛。
易青放下酒杯,打开自己的电脑,接通网络,上了自己的香港汇丰银行的帐号。为了让向家兄弟看清楚,易青清清楚楚的在屏幕上打下18两个字和七个零,把电脑推过去,让向家兄弟看清楚。
向五点了点头,在自己的电脑上打出自己瑞士银行的帐号,并告诉易青全球速汇地方法。
易青把电脑移回自己这个方向,写下一个帐号,敲下确定键,然后拍拍手靠在沙发上,笑着向坐在对面的向五道:“搞掂!”
向五高兴的点了点头,喝了杯酒,打开自己的帐号一看,咦!一毛钱也没增加呀!
向九在旁边道:“别急别急,要等一两分钟。”
瑞士银行的全球速汇,号称全球最快,闪电处理,一亿美金以下的汇款,最长等待时间只要三十秒。
向五迫不及待的搓着手,好容易等到一分钟过去了,兄弟两个同时刷新了业面,看向自己的帐户……
还是没有!
向五急了,一把拿过易青的电脑,嘴里道:“有没有输错帐号了,你汇到哪里去了?”
“什么!”向九一看屏幕,惊叫起来,屏幕上还停留着最后发款的对象帐户号,那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号码。
向五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冷冷的望向易青,问道:“这是谁的号码?你把钱汇给谁了?”
易青依旧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慢吞吞的道:“这个嘛,是中国退伍军人扶贫助残基金会。”
说着,易青突然坐直了身子,凑近了向家兄弟俩笑眯眯的道:“五哥,我代表中国退伍伤残军人感谢你,谢谢,谢谢!
第二十六章 有子念青
就在易青和向家兄弟在游船上交易的同时。
香港皇庭酒店的宴客大厅宾客云集。
根据易青的要求,今天请到的是铜锣湾、新和、湾仔、西环各堂口的一共十一位揸FIT人,除了倒霉的肥强还在养他的肥头之外,新义安各个堂口的扛把子全部到宴。
稍后,等到易青在游船上正式把一亿八千万的入伙费交上之后,就算为社团立了一个天大的功劳;那边向五的电话一打过来,这边当场就开香堂,收易青入新义安,成为社团第十三位揸FIT人,专管社团旗下的中华人、中国星、英皇三大影业公司。
一入会就坐靶子,这可是新义安成立以来从没有的盛事。这些雄霸一方的老大们,都是嗅觉灵敏的人物,自然能够掂量出易青这个财神爷以后在社团中的分量,哪有不来捧场巴结的。
先到的人喝茶的喝茶,打麻将的打麻将,呼呼喝喝,粗口脏话荤素不禁,好不热闹。
闹着闹着,大家突然静了下来,不由自主的,一起将视线移向门口,再也挪不动分毫。
只见门口袅袅走来两位高贵典雅的丽人,走在前面的年纪大些,风姿袅娜,雍容大方,后面的那位青春靓丽。美若天人,淡妆长发,冰肌胜雪,转眸之见。自有一种清纯飘逸地贵气,令人望之心旌摇颤。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年纪大的反应过来,连忙堆笑道:“哎呀,孙小姐来了,宁小姐也来了,两位快请快请。”
这一打岔,大家才意识过来,连忙收拾起江湖做派,脱了臭鞋的赶紧穿上。脚跷在桌子上的连忙放下,嚼槟榔地偷偷吐了,就连几个抽烟的。也下意识的掐灭了烟头。
当下孙茹和宁倩华在主位两侧坐下,这些大哥们连忙涎着脸上来自我介绍,无非是丧彪、靓昆、化骨龙、崩牙驹、跛爷这些字号。
孙茹一一点头微笑,一副矜持高贵的样子,这些大佬们平时杀人放火眼睛也不眨一下。此时不知道怎么了,在这样的绝世容光之下,都有些讪讪的。
旁边一个服务员好心低声问道:“驹哥、昆哥、彪哥。几位可以上菜了吗?”
“上什么上!上你老母啊!”丧彪瞪眼喝道:“没看到青哥还没来吗?”
那个小伙子吓了一跳,连忙鸡啄米般点着头退下去了。
孙茹和宁倩华坐着,喝了两口茶,她们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是揣揣不安。她们今天的任务,就是等易青的信号,同时看住这些人,不让他们有提前离开的。这些人今天要是走了一个,将来公司就麻烦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一壶茶喝到底了,还没消息传过来。孙茹在看自己的手机,那边化骨龙他们也在看手机,两边都在等易青、向五那边地电话。
度秒如年……
终于,孙茹的手机响了!
宁倩华连忙站起来,微笑的抱歉,表示去洗手间;孙茹拿着手机说了几句无关痛痒地话,自然而然的向门口走去。
大厅依然是吵吵嚷嚷的,并没有人觉得她们两个的行为有什么异常。直到两人走出去五分钟多了,还不见回来,这些揸FIT人们才觉出有点不对劲了。,靓昆低声道:“丢!这两个马子怎么去那么久!”
化骨龙嘎嘎大笑,道:“阿昆,这两个是上等货,你以为是你场子里那些啊!上等女人自然撒尿也要久一点。”
一群人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一个个笑容刹那间凝固在他们嘴边。门口突然跑进来两队全身迷彩的军人,几个便衣配枪地彪焊男子昂首阔步,在这些军人的簇拥下走进大厅。
“天剑驻港特遣部队!都坐下别动!”
这些老大们先是一惊,但毕竟都是经过世面的,立刻冷静了下来。他们都知道中国人大专门新立地这个《反黑引渡法,只是针对各个社团的坐馆的,法例规定只针对以三合会形式注册的公司持牌人。换句话说,他们都是这些“公司”的打工的,没有抓到犯罪证据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跛爷在这里年纪辈分最大,他站起来一拍桌子,阴阳怪气的道:“阿Sir!呃……不是,是同——志!不是大家在一起吃顿饭也犯法吧?”
为首那个穿便衣的道:“放心。我们只是来请各位回去了解一些情况,最多两三天,一定不会耽误各位老大太久。”
几个揸Fit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天剑请人喝茶不必守四十八小时的时限,有时,把人请进去一个星期才放出来。不过国际上关于人权方面的压力和质疑的呼声很高,所以他们不敢刑求逼供什么的。看着样子不走一趟也不行了,只是不知道天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扣留三四天对他们有用,不是早就可以抓他们了吗?
几位老大悻悻的笑着,拽拽的晃着脑袋,鱼贯而出。
孙茹和宁倩华站在大厅出口边的二楼楼梯上,看着这一幕,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易素,这关总算过去了!
……
公海上。
向五面色铁青,听完易青那句调侃的话,终于按捺不住,怒吼一声,探手入怀,旁边的向九也是一样动作,唰得一下,两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对准了易素!
说是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宝叔突然出手!一声低吼声中,宝叔的手臂陡然暴长,灵猿的长臂探出,右手铁箍一般抓在向五的脉门上;左手寒光一闪,一把56式军刺不知从什么地方伸了出来,架在向五的脖子上!
同时,钳住向五脉门的右手向下一沉,把向五因为疼痛而掉落的手枪捞在手中,对准了旁边向九的太阳穴!
向五在一眨眼之间,失枪受制,直到冰冷的军刺架到脖子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正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不是不掩,而是欲掩而不及。
向五好容易回过神来,不禁面如死灰。
按说向五也曾经练过几年咏春和谭腿,在电影《赌神中还貌似很能打的客串了一把龙五,有句话说“只要龙五手上有枪,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杀得了他”——这话此时听来,直如一个天大的讽刺。
一个养尊处优、年近五十的社团大佬,怎么可能是身经百战的特种战士的对手?
向九还没看清局势,太阳穴上就陡然多了把冷森森的手枪,再看看哥哥居然也在人家控制之下,登时没了主意。
站在向五背后的两个打手还想抄家伙,可惜他们没有枪;房间里唯一能用得趁手的杀人灭口、居家旅行、打架开片之无上凶器——红酒瓶,也握在易青的手里。
易青依旧懒洋洋的品着红酒,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向九往下点了点。
向九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把枪扔到桌上。
向五鹰鸷一般盯着易青,足足二三十秒,突然不火反笑,笑声之中竟有无限悲凉。他止住笑,看着易青道:“不是我傻,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拍电影的居然也有卧底!我不是没想过你是天剑的人,可是我看了很多偷拍你在片场开工的带子,怎么看都觉得一个卧底不可能拍戏拍的这么好!”
“错!”易青一口喝干杯子里的红酒,道:“我本来就不是天剑的卧底,我就是一个拍电影的!”
向五审视的看着易青,迟疑着道:“那你图什么呢?一个拍戏的,有必要为了没好处的事情拿全公司的人命来拼吗?”
“我是……我……”易青想了一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他楞了一下,随即释然笑道:“怎么给你解释呢,五哥?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明白我的。”
“我不需要明白!”向五沉声道:“你以为挟持我,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以为你还能离开这艘船?就算今天让你走了,我们社团十几万兄弟……”
………很快都会被其他社团瓜分。”易青叹息的接了下去,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孙茹的电话,道:“小茹,一切顺利,你们那边可以动手了。”
向五心里猛得一紧,喝道:“你说什么,动什么手!”
话音刚落,只听到前舷和甲板上一片喊——
“有条子!”
“是天剑那些大圈狗!”
“快通知五哥,闪!”
“开船快开船!五哥!九哥……”
向五听着头顶上的这些突如其来的动静,惊疑不定的望着易素。
突然底舱里的人一起听见了海面上传来的喊话——
“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驻香港特别派遣队!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易青慢慢的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脸歉然的对向五道:“对不起,五哥。游戏结束了。
易青说完这句,只听见各人头上通通直响,无数人跳上了这艘游船。
“双手抱头,全给我蹲下!”
呼喝声中,舱盖一掀,两个便衣一跃而下,紧跟着后面跳下来一个全身军服、少校军衔的军官来,虎背熊腰,杀气凛凛,腰间别着一把M56折叠便冲,正是天剑第一大队少校大队长杨仲。
宝叔一见杨仲,知道大局已受控制,长笑一声,一翻手,那柄寒光闪闪的军刺已经不知收到哪里去了。
杨仲见了这种身手,微微一凛,点了点头。
宝叔把两把手枪收了,交给跟杨仲来的两个便衣,坐回到易青身边,两人击了一掌,哈哈大笑。
杨仲转头望着向五,冷冷的道:“久违了,五哥。我们整整刮了你两年,居然都抓不到你,都说你去了日本、加拿大,没想到你一直漂在公海上享福呢!”
向五冷哼了一声,瞪着易青道:“阴沟里翻了船,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想到我这种老江湖,居然栽在这么一个初哥手上,这么简单的圈套都没看出来!”
易青笑道:“五哥,那是你这几年顺风船走惯了,以为只要有钱有势怎么都行。你怎么会想到有人放着几亿几亿的投资不要,去帮政府抓坏蛋呢?哈哈……”
向五铁素着脸。头撇过一边,不再说话了。他心里早盘算好了如何脱身的计划,就算自己走不脱,也要把消息放出去。让外面新义安的人把易青和孙茹这帮人碎尸万段。
易青眯起了眼睛,站起来拍了拍手道:“上路吧,五哥!你放心,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可惜啊,不能让你如愿了。”
说着,两个便衣过来给向五和向九上了手铐,几个人依次爬上船舷。外面一队天剑战士正把船上地十几个马仔聚拢到一堆;远处,白浪滚滚,香港水警得到消息。也已经赶来了。
杨仲指挥战士把向家兄弟押上自己的船,然后和水警的负责人交接了一下那些马仔,并且交代道:“回去录下口供就放了他们吧。我们还需要借这些小喽罗的嘴帮我们散布消息呢!”
办完了正事,杨仲看了看正在船舷上吹海风说笑着地宝叔和易青,踌躇了一下,也不知怎么跟易青开口说话。虽然心中的嫌隙还未消除,但是毕竟易青刚为天剑立了这么一大功。而且易素这次表现出来的机智和勇气,也确实令杨仲刮目相看。
易青觉出杨仲看向自己了,转头朝他招了招手。笑道:“仲哥,大功告成了!只是,别忘告诉你们领寻,照我们先前的计划行事!你先回吧,我们自己有船。”
杨仲看了易青两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停了半晌,忽然笑了,淡淡的来了一句:“你小子……还不算太差!好!走了!”
一句话说完。杨仲转身跳上自己的船,马达声中,蹈浪而去……
……
三天后。香港百德新街广场。
快节奏的香港大都会生活,熙攘往来的人群,每个人都在埋头走自己的路,盘算着自己今天的工作。
可是突然,安全岛上地行人、正在靠站的小巴司机、找钱找了一半的计程车乘客、路过地正在拍拖的情侣……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仰起头来看着三十八层百德百货大厦楼壁上的巨大电视——
“香港著名企业,以三合会形式运营的新义安公司,因财政崩盘,于昨日下午正式宣告破产清盘,所辖产业、物业及其持牌人地私有财产,均将拍卖兑现抵债……”
………据悉,新义安持牌人向五及董事向九不久前落网;据警方透露,向氏兄弟近期将适用反黑引渡新条例押赴国内受审。以下是社会新闻……”
………连日来香港黑帮的入夜械斗已经持续升级,主要集中在铜锣湾、湾仔、西环等处。香港警方忠告市民,近期每日午夜后可尽量避免外出活动,以免被无辜波及。以下是本台对香港警务处长的独家访问……”
大电视下,过往地香港民众都有些错愕。威震香江,名垂三十年岿然不动的香港第一黑帮社团新义安,居然……居然就这么没了?香港人已经习惯了或远或近的关注这个电影里的“洪兴”社团,带着或敬畏或痛恨或向往的情绪,每天看它的八卦听有关它的江湖传闻,或者在打麻将的时候神吹胡侃一通龙五、尖东五虎克之流的传奇人物地“英雄事迹”……
现在,新义安居然如同烈日下的冰峰一般,垮嚓一声土崩瓦解了!老香港的人们听说了,都有点适应不过来。不过,事实终归是事实。向五、向九落网的第二天,所有的香港媒体都象约好了一样,大肆渲染这则消息;然后,财政官员出来清查新义安公司的财务状况,并且公布了新义安公司的严重赤字——除了被天剑依法冻结的那几个那几个帐号里的钱,新义安所有可以用来支付和维持运营的钱都见了底,其他的钱全部投到中华人影业所开的这四部戏里去了;这还不包括政府查不出来的新义安所欠的美国黑帮的那笔迫在眉睫的巨额债务。
新义安财政崩盘的消息一传出,所有和新义安有着明里暗里的财务往来的那些人和单位通通慌了手脚。要是新义安就这么从地球上消失了,那他们欠自己的那一笔一笔的欠帐款项谁来支付?
一时之间,国内国外、亚洲欧洲、黑白两道的各路人马纷纷盯向了新义安,收风的收风,直接撕破脸要债的要债。
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偏偏新义安连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都没有,十二个堂口的揸FIT人,倒有十一个不在岗位,全和向家兄弟去天剑一起喝茶去了,只剩下一个不济世的肥强,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压倒这只大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是英皇娱乐公司的总裁,新义安的杨寿,被廉政公署请去喝咖啡——白痴都看得出来,这个敏感时候出这种事当然是出自政府和天剑的授意。紧接着,英皇旗下的Twins、荣祖儿、陈亦迅、陈官希、谢亭峰等人纷纷与英皇解约,当年曾经在媒体面前自称是杨寿义子的谢亭峰更向媒体澄清,自己“与黑社会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事到如今,就算嗅觉再迟钝的人也该能看的出来,新义安这棵大树已经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正所谓墙倒众人推,不推白不推;你推我不推,那岂不是连块砖头瓦片都捡不到了?
于是乎,香港黑社会帮派诸如和安乐、和胜和、和胜义、联胜英、福义兴、单义、和合图、和胜堂……甚至连敬义,马交澳门仔、清帮、讲义和这些以前给新义安拍马屁都不见得有资格的小帮派,一个个都象苍蝇逐血一样的蜂拥而来,明火执仗的抢夺新义安的地盘。
没有十二堂口揸Fit人的坐镇,又没有公司发钱给自己,哪还有小弟肯替土崩瓦解的新义安卖命?不出卖社团投奔新大佬就算很义气的了。除了肥强的湾仔那个堂口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之外,不过一个星期,新义安的底盘被各大帮派瓜分的干干净净。所有的场子,除了征服收去拍卖的外,剩下的明的暗的全有了新主人。
接着,分赃不匀的,没抢到好东西的几个帮派又和得利最大的那几个帮派爆发了大规模械斗。天天晚上一入夜,湾仔、西环、铜锣湾就喊杀一片,遍地流血。以前抢地盘是警察钉着,大家不敢太过分,这次天剑和警方早安排好了,放他们抢新义安的场子。
警方顶住各方面压力,只是忠告市民晚上外出小心,避开黑帮械斗——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能把新义安连根拔起,他们还不借力打力,斩草除根吗?
……
香港五月。天气又渐渐的热了起来。
富丽华酒店大厅里举行的这个酒会更是热火朝天。
今天是“中国退伍军人扶贫助残基金会”揭幕的大日子。易青作为基金的创办人、申请人、持牌人,在富丽华举行了这个盛大的拍卖酒会,邀请各界名流列席。
除了中华人影业在申请这个基金成立的时候拿出的这一亿八千万港币的原始资金外,今天席上由各界名流捐出来的古玩珠宝,其拍卖所得均将归入这个基金。
在医院里住院住了大半年的军刀,已经成功的取出了身上残余的所有弹片,身体恢复的也格外的好,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坐在易青、依依、孙茹他们中间。
易青在席上宣布,由军刀周剑良先生担任这个基金的常务主席,基金的一些款项调拨由他分派决定,签字生效。
席间,用投映机为大家放映了易青导演的作品《终生制职业》。
易青和孙茹正在陪军刀兴致勃勃的坐在酒桌边看电影。突然,依依兴奋的从后面跑过来,拍了一下易青和孙茹的肩膀,低声道:“喂,你们看谁来了?”就在富丽华酒店里易青、孙茹等人欢庆胜利的同时,另一些人的世界里却是愁云惨雾。
湾仔西区一个小汽修厂的废弃仓库里。
吱呀一声,小铁门一开,一个金毛仔贼头贼脑的四下张望了一下,才拎着大包小袋的走了进来。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胖子叼着烟卷眯着眼睛抬起了头,正是这两天被几个和字头的社团赶的无路可走的肥强。
“老大,东西买回来了。有啤酒,便当也买了,要不要?”金毛仔把东西放在肥强身边的桌子上,问道。
肥强打开一个便当,看了那些颜色黯淡的大锅菜一眼,随手放回桌子上,道:“先拿进去给义嫂她们吃。”说着,拿起一罐啤酒打开,灌了几口。
金毛答应了,提着一袋便当,走向仓库后面,一个用木板隔开的房间,他敲了敲木板,低声道:“嫂子,吃点东西吧。”
木板移开了,里面走出来三个女的,两个年纪大,一个年纪轻;还有两个小孩。
这不是肥强的家眷。年纪大的两个女人,是向五和向九的老婆;年纪轻的那个少女,是向五的大女儿,两个小孩,一个是向五地小儿子,一个是向九的独生小女儿。
向家兄弟驰骋港九黑道三十多年。不知结下了多少生死仇家。以前新义安声势滔天,这些仇家只好忍气吞声,不敢找向家的麻烦;现在新义安倒台,向家兄弟落难了。这些恨向家恨的牙根发痒地各路人马,自然就找上了向家兄弟的家眷出气报仇。
向五和向九的老婆九死一生才带着孩子们从仇家的追杀中逃了出来,多亏了肥强手下还有几个死忠的古惑仔,保着他们两家人藏到这里来。不然不用说别人,就是追债的那些美国黑帮的人,也非把向家人剥皮抽筋不可。
向五的老婆接过金毛手上的袋子,看着肥强的背影,感慨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五哥以前那么对阿强,可是他还拼死救我们一家。真是日久见人心了。”
金毛仔勉强笑道:“阿嫂不要这么说。强哥是五哥带出道的,我们出来混,当然要讲义气。”
金毛仔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看着向家几口人打开便当狼吞虎咽地样子,心里发酸。
他叹口了气,回到肥强身边,对那几个蹲在角落旮旯里聊天抽烟的马仔道:“喂,吃东西!”
最后留在肥强身边的这七八个古惑仔纷纷站了起来。懒懒散散的走了过来,拿了便当啤酒或坐或站的在那里吃。
过了一会儿,一个马仔一口咬到一块小碎骨头。嘎嘣一声,咯得牙生疼,气得他把便当往桌子上一扔,破口骂道:“操你老母地,这是人吃的吗?”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一片共鸣,象点着了火药引子一样,几个古惑仔也跟着骂骂咧咧起来。一个马仔大骂道:“罕家铲的和胜义,以前整天跟在我们强哥后面。舔强哥和五哥地脚底。现在看我们衰了,就翻脸不认人,一晚上砍了我们几十个兄弟!要不是这帮仆街,我们哪用整天吃这个!”
其他的人听了,纷纷附和起来。那个金毛仔一拍桌子道:“丢!要我说,最不是人的不是和胜义,应该是姓易的那个罕家铲才对!要不是他做二五仔,社团也不会散!”
肥强听了这话,脸上的横肉狠狠的抽搐了两下,他把喝空了的啤酒罐子狠狠一捏,嘎嘣嘎嘣一阵乱响。所有人听见这个声音都静了下来,看着他们老大。
肥强冷冷的扫视了一下自己手下这些死忠的兄弟,道:“我们新义安几十年在香港,都是响当当地帮派。我十四岁跟着五哥出道,纵横湾仔、三环、九龙,谁.也没怕过!当年澳门仔和大圈帮,几百人围着砍我们几十个兄弟,我一个人废了他们三个渣数,硬是打下了湾仔和西环今天的地盘。今天五哥栽了,社团衰了,但是我肥强还在,想让我们在这里啃便当,那些二五仔却在一边吃鱼翅,干!哪有这样的好事!”
“就是!强哥至得!跟着强哥找二五仔报仇去!”
“丹你老母的跟他拼了!”
金毛仔一副热血沸腾的样子,拍着胸脯道:“老大,你说怎做吧!要不明天一早,我们就带齐家伙杀到中环,冲进那家公司砍死易青那个仆街!”
肥强听他说完,一抬手就把啤酒罐砸了过去,骂道:“你个衰仔!至憨居是你呀!现在易青的公司每天都有一整队天剑的特种士兵轮岗保护,就凭我们这几个人拿着西瓜刀冲进去?一个小型军队都攻不进去!你什么时候能聪明少少啊?”
金毛仔急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肥强慢慢的摇了摇头,道:“虽然不能直接杀到他门上去,但是可以去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下手!抓他们一两个人,逼他们放了五哥和九哥!”
众古惑仔听了,立刻都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肥强道:“易青这个仆街这么嚣张,就是因为他认识天剑里那个姓杨的少校。我们要是抓一两个他公司里的人去跟他们交换五哥,天剑一定不会买帐的。这些大陆当官的,怎么会把一个不相干的普通人地命看在眼里。但是,如果我们抓了姓杨的这个军官的家里人,再叫他去帮我们把五哥救出来的话……”
“对啊!”金毛仔一拍巴掌。叫道:“强哥这招至得!至犀利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不去找易青算帐,反倒敢对他们地军官下手!这个姓杨的家里肯定毫无防范!”
肥强笑道:“得!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听说这个姓杨的是天剑两个大队长之一么官衔很大。在荃湾有幢房子;最紧要的是他还有个几靓女的妹妹!今天易青那边开酒会,姓杨的肯定要和天剑的人过去捧场。我们趁他家里没人了杀过去抓了他妹妹拍裸照……仆他阿母的,要是他们敢不放五哥和九哥,就把那个马子卖到文莱去做,再把照片发到全港的报纸上去,让大家看看天剑的家里女人是怎么出来做地。”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丧家之犬一起忘形的大笑起来,仿佛全然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
香港富丽华酒店。
易青和孙茹听依依一说,不约而同地一起转过头来,还没等问,就看见了西装革履的杨仲挽着穿了一身晚装的杨娴儿朝这边走了过来。
易青看着杨娴儿。不禁眼前一亮,一年多没有细打量她,她的身材比以前少女时代出落的更好更完美了。一袭简单地露肩晚礼装。一条宝蓝色的项链坠子嵌进胸前深深的乳沟里,盈盈纤细地蜂腰只有一握,晚装上如水的流苏更衬得两条**修长清润。
当年在学院时留着的那精神焕发的短发,现在略长了些,柔顺优雅的贴在雪白修长的脖颈上;只是那学生时代的明眸皓齿之间。依稀染上了一丝妩媚的忧伤。
易青看着这样的美态,情不自禁地又想起,当年两人携手走天涯。追逐艺术之梦的那些激情岁月。那时的杨娴儿,一身迷彩,背着大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比起今天的性感柔媚,则又是另一番动人心魄的美丽了。
“哇,娴儿你今天可真美。”
没等易青打量完,孙茹就把他的心声的说了出来。
杨娴儿看似不经意的看了易素两眼,目光如水。孙茹和依依一边一个。兴高采烈的.拉着杨娴儿到一边叙旧去了,这些天为了避开新义安的耳目,可把这几个当年的好姐妹给憋坏了。
杨仲看着妹妹和故友重逢的喜悦模样,也觉得十分欣慰。他一转头,易青拿了两杯香槟走上前来,递给他一杯。
两人不想打扰大家看电影,便一起走到了一边的吸烟休息区去。
“叮……”两只杯子碰在了一起,两位当年的老友相视一笑,此时的杨仲,已经对易青颇有改观。
两人饮尽了杯子里的酒,杨仲回头看了看正在和依依埋头低语的杨娴儿,转回来问易青道:“对了,那件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哪件事啊?”易青眼睛还望着杨娴儿她们那边,嘴上漫不经心的应道。
杨仲一听,立刻有些不快的道:“你小子跟我装傻是不是?这种事情难道靠一个人就能做的吗?娴儿这两年就够苦的了,你是不是也该付点男人的责任起来?告诉你,以我四叔的家教,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你自己想去吧!”
“啊?什么责任?”易青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有点错愕,问道:“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怎么跟娴儿又扯上了?”
杨仲脸色一黑,愠怒的道:“不跟你说了!就会装傻!左右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跟着操什么心!你们这些学艺术的,一个比一个滑头,没一个靠的住!”
易青莫名其妙的被他数落了一通,弄得一头雾水。他其实早就想问杨仲上次在庙街遇见他的时候,为什么事那么生气了。可是这一段事赶事都凑在一起了,连个面对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没顾得上问。
今天好容易有这个机会了,易青刚打算启齿,偏偏这时杨仲的电话又响了。
杨仲没好气的横了易青一眼,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去,低声的接起电话来。
易素看着杨仲的背影,正在盘算待会怎么开口问他,突然听见杨仲对着电话炸雷般吼了一句:“你敢!”
这一声真是惊天动地,吓得前面看电影的那些人好几个胆小的都一缩头,然后纷纷转头往这边看过来了。
杨娴儿也听到杨仲的吼声,连忙和依依、孙茹一起跑了过来。
杨仲挂上电话,目眦欲裂,眼睛里好象要滴出血来。他一把拉住快步而来的杨娴儿,嘶声道:“出事了,快回家!”
杨娴儿惊讶的拉住他,问道:“别急,二哥你慢慢说呀!”
杨仲看了看迎面走过来的易青,压低声音道:“新义安的几个余党,摸进咱们家挟持了念青!”
杨娴儿刚才脸上还有点笑意,一听完这句话,楞了半秒,刹那之间,一张俏脸立时变做煞白;她嘴里干哑的冒出两个不知是什么音节,身体一软,向下就倒!
后面走上来的易青连忙一把抱住,轻轻扶好。杨娴儿全身的重量都靠压在易青身上,泪如泉涌,嘶哑的哭道:“不……念素,我的孩子……念青,妈妈来了……”
“孩子?妈妈?”孙茹惊奇的低声叫道:“娴儿,你结婚啦?孩子都有了?”
依依连忙心疼的拿出纸巾帮杨娴儿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娴儿你别怕,大家都在这里,一定能想办法把你的孩子救出来的!整个新义安我们都把它搞垮了,难道还怕几个丧家之犬?”
杨仲沉声道:“妈的!肥强这只臭猪,居然敢拿我外甥要挟我,让我放了向五和向九,异想天开!”
易青听说杨娴儿有孩子了,猛一下也适应不过来,不知怎么的,心底还有一点黯然神伤。他定了定神,沉吟了一下道:“先报警!不管怎么样,警方介入会好一点。”
杨娴儿猛得转头,无助的抓住易青的衣服,哭道:“易青……不能,不能报警!报警的话他们会伤害孩子的!”
易素急道:“可是不报警的话,难道……”
杨仲是个暴脾气,他看着易青这种镇定沉着的样子,心里一阵阵来气,一把揪住易青的西装领子吼道:“姓易的你还有没有人心肝?你怎么一点不着急,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第二十七章 谁来成全爱
杨仲一说完这话,易青、依依、孙茹三个人同时都傻了。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杨仲搞错了——易青和杨娴儿……这不可能啊!别说易青干不出这种事来,就是干了,也不能瞒这么久密不透风啊!
易青看了依依和孙茹一眼,沉下脸来道:“仲哥,这事可关系到娴儿的名誉,你可不能乱说!”
杨仲气得真想一拳打死他,不禁大声吼道:“现在你想到别人的名誉了?当初早干什么去了?你让我怎么跟四叔交代?”
易青狐疑的看着杨仲的表情,一点也不象是在撒谎;而杨娴儿更是只知道哭,连一点否认和辩解的意思都没有。
孙茹焦急的看着杨娴儿,渴望从她嘴里听到哪怕一句否认的话……慢慢的,她反应过来了,一张脸变得毫无表情,她瞪着易青道:“姓易的,你是不是该向我和依依解释点什么?”
易青急道:“我解释什么?我有什么可解释的!这里一定有误会!”
孙茹哼了一声,心中气苦不已,没想到自己信的爱的竟是一个暗渡陈仓的伪君子,她跺脚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们!还背着我们连孩子都……”
说完,孙茹脸上的泪水已是止不住的要往下流,她捂着嘴转身就要跑,依依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小茹,这里太多人了!”
易青呆呆的看着依依,只见她也是气地小脸煞白,但是犹自在强做镇定。
依依拉着孙茹。又说了一句,道:“先顾娴儿!别的等事情搞清楚再说!”
说着,依依对杨仲道:“杨大哥,我们先去你家看看情况,再决定是报警还是用别的法子!现在报警太危险了,肥强这些人现在正是被逼到了墙角的时候,一无所有而且全世界都想要他们死,他们现在是真正地亡命之徒,逼急了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杨仲想了想,重重的放开易青。扶住了杨娴儿。依依和孙茹也上前扶着杨娴儿,四个人一起向大厅外走去,把易青晾在那里。不知所措。
易青一个人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和杨娴儿什么时候发生过状况,他回忆来回忆去,都是自己和杨娴儿一起外出采风那大半年朝夕相处的那段时光——的的确确没事啊!在易青印象中。他们两人真可以说的上是冰清玉洁,连犯点小错误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连孩子都有了呢?
易青想了半天。终于等孙茹他们都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他才醒悟过来,想到这时把那个孩子救出来最是要紧,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自己还是别人!
易青想到这里,连忙往停车场跑去。他跑到自己地座架面前的时候,刚好看见杨仲的车开出去。易青连忙发动了车子,紧紧地跟在后面,向杨仲和杨娴儿居住的荃湾别墅驶去。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进了荃湾主道。上山穿过小径,来到别墅门口。大铁门洞开着,杨仲和易青的车子长驱直入,直开进花圆去。
车刚停下,就见佣人房里跑出一个菲佣,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杨仲的肠子都悔青了。平时他地家里总有几个战友在吃吃喝喝的,就是因为最近刚捣掉了新义安,天剑上下一片欢庆之声,他这个大队长也大意了,赶巧今天家里都没人,自己也没多想就出门了;本来杨娴儿也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佣人的,但是她楞是等了大半年跟易青没说上一句整话,现在好容易新义安倒了,大家安全了,她还怎么忍得住?
杨仲和孙茹、孙茹拉着杨娴儿下了车;易青也从车上下来,跑了过去,想看看杨娴儿怎么样了。孙茹横了他一眼,赌气把他和杨娴儿隔开。
杨仲推开菲佣刚要上楼,突听得三层小楼上一声断喝道:“停步!你们要是敢上来,我现在就把这个小王八蛋给扔下去!”
几个人听到这个声音,都是猛得一抬头,只见三楼地向阳窗户上,露出一个硕大的肥头,旁边是一头金发。肥强气势汹汹的冲着楼下的人喊着,旁边的金毛仔高高举着一个婴儿的襁褓。
杨娴儿一看到这个襁褓的颜色式样,反而不哭了,她轻轻推开孙茹和依依,指着肥强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东西,马上放了我的孩子,否则的话,我马上把你这只猪一片片割了去榨油!”
肥强嘎嘎大笑道:“真没想到啊!什么解放军世家,贼男娼女,我仆你十八代祖宗地!原来是这个漂亮MM生的贱种,未婚妈妈!嘎嘎嘎嘎……我还以为是杨同志的儿子呢!MM,聪明的上来陪陪大哥我,我吃点亏做一次这个小王八蛋的干爹……嘿嘿,告诉你,今天这个小子本来就是代你受这一劫,我们本来是想来拉你去拍戏的,哈哈哈……”
杨仲仰头看着肥强,低声冷笑道:“不知死活!今天要是娴儿在家,别说他们这几块料了,就是再多十个人也打残了!”
杨娴儿强压着怒火,身体又是禁不住轻轻一晃,脸色更加苍白,她大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放出盘来!”
肥强吼道:“丹你阿母的,罕家铲!你把老子的活路全给堵死了,还问老子想怎么样?告诉你!给你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马上让姓杨的小子放了五哥和九哥,再给我们一艘船!否则的话,我就掐死这个兔崽子!反正出去也过不了今晚。都是要被人砍死,老子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杨仲剑眉一挑,大声道:“你做梦!别说我没有这个本事和权限放人,就是有。我也不会把那两个魔头放出来害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乖乖下来投降!我还可以考虑向政府求情,给你减几年刑!”
肥强和金毛仔听了,更加火不可遏,满嘴粗口的骂个不停。
杨娴儿母子连心,望着楼顶上地小小襁褓,竟一阵目眩眼晕,晃了一晃,强撑着道:“二哥。别跟他说了。这种疯子,跟他讲什么都没用!咱们想办法引开他的注意力,你从后门杀上去。我从前面冲上去,里外夹击,让他没有时间分出手来伤害念青……”
杨娴儿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确是一阵凄惶,因为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了。用这个方法。收拾肥强他们几个人当然是不成什么问题,但是他们只要有一个人腾出手来那么一分钟,就足以把孩子从楼上扔下去了——这个孩子才刚刚满周岁。脆弱的根本没有任何悬念,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要了小命。
易青一直仰头打量着形势,最后听杨娴儿说要杨仲从后门杀上去,不由心念一动,脱口问道:“这房子还有后门?”“新义安的几个余党,摸进咱们家挟持了念青!”
杨娴儿刚才脸上还有点笑意,一听完这句话,楞了半秒,刹那之间,一张俏脸立时变做煞白;她嘴里干哑的冒出两个不知是什么音节,身体一软,向下就倒!
后面走上来的易青连忙一把抱住,轻轻扶好。杨娴儿全身的重量都靠压在易青身上,泪如泉涌,嘶哑的哭道:“不……念素,我的孩子……念青,妈妈来了……”
“孩子?妈妈?”孙茹惊奇的低声叫道:“娴儿,你结婚啦?孩子都有了?”
依依连忙心疼的拿出纸巾帮杨娴儿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娴儿你别怕,大家都在这里,一定能想办法把你的孩子救出来的!整个新义安我们都把它搞垮了,难道还怕几个丧家之犬?”
杨仲沉声道:“妈的!肥强这只臭猪,居然敢拿我外甥要挟我,让我放了向五和向九,异想天开!”
易青听说杨娴儿有孩子了,猛一下也适应不过来,不知怎么的,心底还有一点黯然神伤。他定了定神,沉吟了一下道:“先报警!不管怎么样,警方介入会好一点。”
杨娴儿猛得转头,无助的抓住易青的衣服,哭道:“易青……不能,不能报警!报警的话他们会伤害孩子的!”
易素急道:“可是不报警的话,难道……”
杨仲是个暴脾气,他看着易青这种镇定沉着的样子,心里一阵阵来气,一把揪住易青的西装领子吼道:“姓易的你还有没有人心肝?你怎么一点不着急,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易青听杨仲又这么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从当初和军刀在庙街和杨仲重逢到今天,几乎两人每次碰面杨仲都要来这么一出,又不说为什么,光是恶言恶语的,让自己下不来台。易青心里这股气都憋了快大半年了,就是淋养再好的人,也难免生出不快来。
易青提了口气,不满的道::“我倒想问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惹得您老这么不待见我?娴儿到现在为止也没亲口说出这孩子的父亲是我。如果一会儿醒过来她这么跟我说了,我二话没有,该负什么责任负什么责任!可现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总在这挤兑我算怎么回事?”
杨仲听了这话气更不顺了,他本来就远不如易青这般擅长言辞,一下子也想不起来怎么回答他,只是愠怒的道:“这话还要说的怎么清楚?难道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不知道?”
易素急道:“问题就在于,我根本就没做过!”
杨仲下意识的看了孙茹和依依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当着两位大美女,易青说这样的话才是鬼才相信。杨仲本能的就意识到易青是为了在孙茹和依依面前掩饰自己的过往劣迹而撒谎。
依依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在一旁察言观色,她虽然心底也是一万个不乐意,醋意翻滚的。但是她对易青和杨娴儿的人品多少都有些了解,总觉得有点难以相信。她听杨仲和易青吵了半天,也听不出所以然来,照这两位这样吵下去。吵到天亮也弄不清是非曲直来。
于是依依乖巧瞅了一个空儿,看杨仲正在一旁运气暗怒呢,连忙上前地把小念青往杨仲怀里一放,笑道:“手酸了,轮到二舅舅抱一抱。”
别看杨仲一个钢筋铁骨的男子汉,孩子一抱到手里就象是被融成铁水的钢块一样。看着念青那天真明澈的眼睛和孩子甜甜地笑容,小手伸出来使劲要抓舅舅的胡子茬,杨仲就立马什么脾气也没了,连忙收起一脸丧气的怒容,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拿自己的胡子蹭着念青的小手,逗得孩子呵呵呵的笑。
依依把念青交给杨仲,自己冲易青使了个颜色。再拉拉孙茹,三人一起悄悄走出病房。
三个人走到走廊上,找了一个过往人比较少,相对僻静一点的角落。孙茹显然老大不快,拉着依依侧过了身子对着易青;依依也长叹了一声。目光不敢和易青相对。
面对这种尴尬的情形,易素只有苦笑。说实在的,遇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男朋友身上。任凭是如何大度豁达的女人,都不可能不生气。也只有孙茹这种豪门闺秀和依依这种世间奇女子,才能表现地这么克制。换了一般女子,恐怕不是拂袖而去,就是大哭大闹,甚至披头散发冲上来抓挠你个满脸花了。
依依和孙茹对视了一眼,她们姐妹两人相处日深,感情至笃,早存了两女共事一人。要做现代版娥皇女英的念头。本来以杨娴儿和她们的感情,哪怕易青真和她有什么情愫,她们两人也是可以勉强接受地,但是女人可以容忍出轨,却无法容忍欺骗。
世上有许多的女人可以接受自己的男人在自己之前有N个其他女人,这没有问题;关键是在两人在一起之后,男方能专心一意的对待自己,不做出有负于爱情的事来,尤其是不能瞒着自己地“正室”,在外面搞三搞四。
易青这次这件事,可以说是犯了根本大忌,几乎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因为按照念青的年龄和当初杨娴儿突然离开地时间推算,易青和杨娴儿的关系应该发生在他和孙茹婚变之前——也就是说,当他和孙茹、依依分别海誓山盟之前,杨娴儿肚子里就已经珠胎暗结了,而他还为了不知什么理由,对杨娴儿始乱终弃,害得人家远走他乡、未婚生子;另一方面,又对孙茹和依依两人百般蒙骗,一.直瞒到今天……要是这些都是真的,那易青这个人的人品真的是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现在依依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一阵阵胆怯,生出一种想要逃避的冲动来,如果证实了这些都是真的,恐怕她和易素的感情也要走到尽头了。
这样尴尬地冷场不知持续了多久,孙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悄悄擦去自己眼角的眼泪,转过来对易青道:“大木头,你说,你告诉我们,这都是娴儿和她哥哥给搞错了,对不对?你没做过那些坏事吧?你不是个大坏蛋吧?对不对?对不对!你根本就是块大木头嘛,你怎么可能背着我和依依做那种事?你说,你说出来我就相信!”
易素看着孙茹,哑然失笑。别看她是个堂堂大公司的总裁,年轻一代中数一数二的影片管理天才,遇到感情的事情,却依然是个束手无措的小女孩,傻的可以。要是自己真是个不地道的男人,凭着孙茹对自己的这份感情,恐怕随便一个谎话就能蒙骗过去。不过,别说易青不会这么干,就算会,能骗的过孙茹,也骗不过内心象水晶一样依依。
所以,易素想了想,还是很慎重的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有些误会吧!我可以说的就是,我和杨娴儿认识这么久,今天看她穿这身露背晚装是我见过她皮肤面积最大的一次;我们虽然在一起游历了很长时间,但是除了偶尔互相搀扶一下之外连手都没有牵过。”
“哈……”孙茹听完这话,立刻破涕为笑,发出一个毫无意义但是充满喜悦的单音节。然后转向依依道:“就是,肯定是娴儿搞错了。”
依依看着心花火放的孙茹,勉强的笑了一下。孙茹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当然对这种事没有什么概念。依依却很清楚,这种事情,女孩子作为当事人怎么可能搞错?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先在心里假设易青没有做过而杨娴儿搞错了,这好象不太可能,杨娴儿也不象会跟很多个男人然后把孩子爸爸搞混掉地那种女人;另一种可能就是,易青其实无意中做过,但是他不记得了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也就是依依根本不会考虑相信的那种——易青根本就是个工于心计的大骗子。
想到这儿,依依问易青道:“你好好想想。你和杨娴儿在一起大半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易青愕然道:“什么叫特殊地事情?”
依依思索着道:“比如……比如你们都喝醉了酒、在火车上抽了陌生人给的某种含毒品的会使人产生幻觉行为失控的香烟,又或者被什么城寨里的土人麻醉了……又或者……”
易青听依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依依是说有没有酒后乱性这类事。听她后面假设的越来越离谱,不禁又气又好笑的接道:“有有有,我想起来了。那一次我们正在寻找屠龙宝刀和九阴真经的下落,结果遇上一群五毒教弟子,给我们喝了天淫地贱蜈蚣汁。结果就有了孩子……”
依依和孙茹先是一楞,后来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气得孙茹狠狠的掐了他一下道:“我看你就是个坏人!”
依依白了他一眼。又想了想道:“那就得倒过来想了,杨娴儿是在你们这一届毕业考试后两天突然失踪的,留话给大家说出去流浪。是什么促使她做出这种反常举动呢?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会不会跟你有关呢?”
易青耸了耸肩道:“我那时也觉得很奇怪,不过那两天孙老师刚去世,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没那个时间精力啊!”
依依一想也是,默默点了点头。孙茹听了半天,不耐烦地道:“哎呀。想的这么费劲干嘛?等娴儿醒了一问不就知道了,大家这么多年姐妹,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说呀?”依依笑着打了她一下,道:“大小姐,如果是你跟某个男人生了个孩子,那男的自己还不认;你肯把当天地案情发展经过告诉别人知道吗?那你也太豪放了吧?”
孙茹想了想,突然满脸通红,偷眼看了看易素,悄悄啐了一口,低声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依依又问易青道:“那你想想,在杨娴儿离京出走之前,你最后一次见到杨娴儿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青想了一下,道:“想起来了。哼,你还说呢!我最后见到娴儿那天,就是那次你为了骗我跟小茹结婚,来和我闹分手那天。小茹应该也记得,好象是小茹叫她来开导我的。”
孙茹立刻想了起来,叫道:“哦!对,我记得。那天依依你和他分手之后,他就一个人发神经一样去了三里屯,在一间酒吧里灌酒,宝叔帮我找到他以后回来通知我,我怕当时我去劝他他不听,所以打电话请娴儿帮忙的。”
依依一拍手道:“那天你喝了酒!那你再想想,后来又发生什么?”
易青苦笑道:“瞧你,高兴个什么劲啊?你好象非常盼望我酒后跟她发生点什么一样。”
依依急道:“你是猪脑子啊!只有这个假设成立,才能说明你和娴儿都是好人!如果不是,那你就是个大坏蛋!大色狼!”
易青还没来得及弄清这里面的逻辑,反正女人的想法有时候男人一辈子也搞不明白,他只好想了想,照实道:“后来……后来……后来就没发生什么事啊!我记得后来我和娴儿在酒吧喝了一晚上地酒,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喝的那么难受,就跑到街上去吐……吐完……吐完娴儿就开车送我回自己家了……
说到这里,连孙茹都紧张起来了,急忙问道:“再后来呢?你们到家以后的事你还记得吗?”
易青含笑摇了摇头,道:“没有后来了,后来娴儿就走了,再后来你依依就来了……”
“什么?”依依讶然追问道:“谁又来了?我?我那天晚上有去你那里?”
“是啊!”易青认真地看着依依,道:“那天晚上娴儿把我扶进房间,她就出去了,在客厅里帮我收拾了一会儿房间,因为早上跟你吵架的时候弄的满地都是摔碎的盘子。我在床上听着她扫地的声音,哗啦哗啦的,然后我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好象觉得她开门出去了,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你站在我床前了……
说着,易青不禁想起了那个难忘的晚上——酒醉后屋里暧昧的气味,昏暗的床头小灯下迷离朦胧地光线;那火热的少女**……刚刚经历了撕裂般的分手痛楚,突然又看到爱人来找自己,他当时真是有种亦梦亦真般的狂喜,以为依依终究是舍不得自己,半夜里悄悄又找了来……
想到这里,易青深情的看着依依,柔声道:“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虽然我们嘴上没说,心里却早有了默契,要为了小茹的幸福、孙老师的嘱托牺牲我们的感情;但是到了最后,你还是舍不得离开我,来和我做最后的告别……”
孙茹听的呆了,神往的道:“哇,还有这么一出啊,从来没听你们提过。太浪漫了,依依,原来你当时为了成全我那么痛苦,你真伟大!我真是……”
“停!停……”依依皱着眉头听了半天,赶紧叫停,道:“问题是,易青先生,那天晚上,我确定一定以及非常特别很肯定,我没有去过你那里!”
易青一听,吓了一跳,叫道:“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呃,我应该记得的,我确实记得你来过啊……”
依依摇头道:“不可能的。宁姐姐也可以证明这一点,我那天跟你分手后去公圆见了小茹,然后一整天都和宁姐在一起。那天晚上,因为怕我心情不好,宁姐陪我一起睡的,我就是梦游也不可能从华新走到北三环去找你吧?”
易青听了这话,登时傻了,失声道:“那……那么是我的幻觉?可是,那种感觉……非常真实啊!天哪!如果不是你,那个女孩是谁?”
依依恍然大悟的抬了抬下巴,叹道:“你说她会是谁?”
易青、依依、孙茹三人悄悄的回到病房。
推门进去,杨娴儿还在熟睡。杨仲抱着小念素,见他们回来了,连忙把孩子交给依依。象他这样的大男人,老是抱个孩子,不知道多别扭。
依依刚要接过孩子,易青在旁边轻声道:“我来抱。”
说着,易青抢先从杨仲的怀里接过了念景,轻轻的抱在怀里。说来真是奇怪,一个大男人,青生第一次抱小孩,居然很自然的不用人教,自己就会知道怎么抱——知道手臂该怎么曲,知道手掌这么摊开来保持平衡,也知道怎么使用力度轻轻柔柔的避免弄伤弄疼孩子……
“啊?哦?唔……”小念青到了易青的怀里,不安分的踢腾着小腿,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眸盯着易素看,嘴里发出不知道一些什么音节,突然,孩子笑了,很开心的格格大笑。
依依含笑看了他们一眼,真是父子天性,小孩子第一次到了父亲怀里,自然有一种亲近温暖之感,这种感应是旁人谁也取代不了的,想着想着,依依不禁又有些黯然,此时的易素已经相信念青就是自己的儿子,以他的性格,恐怕是决不会弃杨娴儿母子于不顾了。
现在的依依和孙茹两人,都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杨娴儿或者她的家人,比如这位霹雳火一样的少校堂哥提出要让易青负这个责任,那她们两个该怎么办?
依依轻轻地拉了拉孙茹。两人又转身走出病房,悄悄掩上了门。现在,她们两个要好好静下来商量一下怎么办。
杨仲和易青傻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过好一会儿。杨仲突然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曾经好几次想开小差跑回北京去,一枪挂了你。”
易青苦笑道:“可以理解。表面上看,我好象确实挺该死的。虽然事情跟你想象的有点出入,不过我确实欠娴儿太多了。”
杨仲叹道:“你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把娴儿接到香港来地。她的性子这么要强,不到了自己实在撑不下去活不下去了,是不会向我求救的……”
当年杨仲接到杨娴儿的电话,请假去甘肃定锡的一个县级医院接杨娴儿的时候,真是大大的吓了一跳。
杨娴儿本来是独自上路,立心要四处流浪写生。卖画赚钱。没想到刚到西北没几天,就发现自己有了易青的骨肉,不禁内心又是酸楚又是欢喜。
本来换是哪个女人。都会把这个孩子打掉的。一个单身女人,身边的钱也带地不多,又不敢跟家里联系——开玩笑,一个将军的女儿,未婚生子。这可是会出人命的。但是这事偏偏摊到了杨娴儿身上,以她那种坚毅倔强地性格,是打死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孩子的。更何况这是唯一的一点点与易青的血脉联系,能成为他日对自己少女情怀最好地思念寄托。
所以杨仲见到杨娴儿时,她已经怀孕超过五个月,腹部隆起,因为长期的孤身跋涉,缺乏照顾,寻致她营养不良、双腿浮肿;除此之外,离开易青的内心伤痛,也把这位原本英姿飒爽地美女折磨的不清。
所以当杨仲看到她的时候,几乎完全认不出来她——当时杨仲心里的愤火可想而知。
初时杨仲几次追问杨娴儿孩子的父亲是谁。杨娴儿就是不说。以她的脾气,估计就是老爹杨首长亲临,只要她下定决心不说,也是问不出来。
后来有一次,杨娴儿在生下小念青几个月后,《潜龙于渊》在香港大热,红透半边天。香港的电视和媒体开始争先报寻易青和依依等人的相关新闻,金像奖之夜更是抢尽了全香港人的眼球。
那天杨仲偶尔从驻地回家,看见杨娴儿正抱着小念景,一脸骄傲地指着电视对孩子说:念素,看,这就是你爸爸,叫爸爸,叫爸爸呀……
杨仲心里一惊,立刻冲进房间,看到电视上正在做易青和孙茹两人的专访,当即恍然大悟。他立刻质问杨娴儿,杨娴儿根本守口如一,给他来个非暴力不合作;杨仲虽然得不到答案,但是心里认定了易青是为了巴结孙茹这个豪门千金,抛弃已经怀孕的杨娴儿——反正在和演艺圈有关的传闻中,这种桥段的所谓新闻也屡见不鲜了。
……
当下易青在杨娴儿的病房里,听杨仲讲完了这段仕事,当时就听的呆了。
他望着床上带着一丝忧郁表情的,沉睡着的杨娴儿,心里一阵阵发疼发酸。
为什么她在熟睡中也皱着眉头?在易青原本的记忆中,她好象永远是笑着的,永远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的样子……
没想到,在她从不向自己开启的少女心扉中,竟有一份如此细腻、温婉、真挚而火热的情怀。
易青一直以为杨娴儿只是有点喜欢自己而已,却一直没有意识到,杨娴儿对他早已情根深种,而且一爱至斯。现在回想起来,当日电影学院的同窗岁月,点点滴滴的各种小事,似乎都得到了一种印证。其实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无论如何掩饰,生活中必然会露出无数蛛丝马迹,可惜易青在这方面是个真正的大木头。
杨娴儿的这份情意,易青此时想来,却是真正明白了,不由的满怀歉疚,又感动不已。
杨仲不说话了,易素很想跟他解释两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毕竟男女间事,很多微妙的东西是很难向人口述的。
这样尴尬的干站了不知多久,床上的杨娴儿忽然发出轻轻的一声低呼,睁开了眼睛。
杨仲和易青这才一下子醒了过来,欣喜的靠到床边去,看着杨娴儿。
杨娴儿一直煞白的脸上开始红润起来,她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念青呢?”
易青轻声道:“念青在这里,很好,很安全。”说着,他拿着念青的小手,轻轻摇着道:“念素,看,妈妈醒了,叫妈妈呀……”
念青使劲的踢腾了两下小腿,咿咿呀呀的叫着,格格大笑,显然是个非常有活力的,虎头虎脑的小宝宝。
杨娴儿这才看到念青在易青的怀里抱着,她脸色微微一变,女人神奇的第六感使她心里隐隐知道,易青定然已经想清楚一切前因后果了。
杨仲看看杨娴儿,再看看易青,知道他们一定有话要说,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们谈谈吧,我出去抽根烟。”
说着,杨仲也出门而去,剩下易青和杨娴儿两人四目相对。他们想要说点什么,又似乎觉得,什么都不必说,只要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就已经够了。
杨娴儿静静的看着易素,渐渐的泪光盈盈。这个她熟悉的、深深烙印在心底的男人,依然是当年自己熟悉的那个轮廓,宽宽的肩膀,浓浓的剑眉,永远象大男孩一样干净清澈的眼睛,唯一有一点改变的,就是他的神情中少了几分当年的莽撞和粗犷,多了一份睿智深邃的成功人士的气质。
杨娴儿突然觉得,能够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甚至和他生了一个孩子,真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不因为他是什么华语影坛一流导演,就为了他是易青。他是易素,这就够了……至于是朝朝暮暮,还是关山万里神思渺渺,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了。
“易青……”杨娴儿忽然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轻声的说道:“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你想听什么?”易青情不自禁的欣慰的笑了,好久好久了,没有和杨娴儿这样开心的说话了,看着她就象一个撒娇的小女孩一样要自己唱歌的样子,易青心里甜甜的。
“唱一首刘若英的歌,我最近很喜欢听她的老歌,那些我们上高中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听的歌……”
易青很努力的想了想,唱了一首《成全》——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唱着唱着,易青忽然停了口,呆呆的想到:我为什么要选这首来唱,这歌词却好象正是为娴儿所写的一样!她当年毅然出走,不正是为了成全我和孙茹吗?那么,现在谁又能来成全她和小念青呢?如果他们母子的爱得到了成全,那么谁又来成全依依和孙茹的爱呢?
这一刻,易素突然有种万念俱灰,想仰面恸哭的感觉,恨不能把自己分成三份,好让谁也别受伤害,人人的爱都能得到圆满成全.
从医院把杨娴儿送回家去后的几天里,易青一直浑浑噩噩的,也没心情工作。见到孙茹和依依,也显得有些尴尬,不着边际的说几句就逃跑似的走开。
一个呆着的时候,他总是想起杨娴儿,当年一起游历时的一幕幕往事又浮上心头。她每一分的美丽,每一分的善良,还有她那无以伦比的艺术才华,其实早已深深的打进自己内心最深最柔软的地方,只不过当时的莽撞少年,看不清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罢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不知怎么的,易青最近经常想起这两句诗来,不知当年自己的生命中倘若没有依依的话,他和杨娴儿又会怎么样呢?
如果说他对依依是深爱,对孙茹是怜惜,对杨娴儿的感情又是什么呢?是欣赏吗?还是仅仅有些好感?还是歉疚?或者,在内心深处早就有那么一点点和爱情有关的东西,只不过因为太爱依依的缘故,自己当初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一夫一妻,是伦理的产物,而不是人性的产物。我们可以为了道义和责任,在理智上要求自己一生只真正去爱一个人,但是在潜意识里对异性萌生的那份好感与情愫,谁又能避免和抗拒呢?也许,这就是心理学家所说的“第三种爱”吧!
有些事情越是逃避,越是怕它来。它越是要来。
一天下午,杨仲风急火蟟的打来电话,半吼半求地喊道:“易青!限你半小时内现身!马上到我这儿来!娴儿在收拾东西说要走了,这次要再让她走掉就连我也找不到她了!你到底怎么个意思?你是男人不是?”
易青一言不发。挂上电话,推开办公室门就冲了出去。
其实就算见到了杨娴儿,他也不知道怎么去留住她,但是,两条腿和一颗心却不听使唤,不由自主的要向她而去,毕竟那是一个用了生命中的所有来爱他的了不起地女人,还有一个他的骨肉血脉在人间的延续在等着他去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
杨仲焦急的等在花圆的车道上,终于远远的看见易素的车子出现了,他连忙按亮了电子铁门。用一个交通警的标准手势,示意易青别停下废话,直接进去。
易青把车子停在花圆草地外的空地上。下了车跑上二楼,冲向杨娴儿地房间。
门开着。
易青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娴儿,你在里面吗?我可以进来吗?”
杨娴儿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脆亮,好象心情很好。她朗声道:“你怎么才来啊,等你好久了,再不来该耽误我的飞机了。”
易素急忙走进房间。刚要说话,看见杨娴儿地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杨娴儿背着个大大的旅行包,穿着一身旅行迷彩,样子跟当年和自己出游写生的打扮的差不多,可是除了脑后打了一个马尾巴辫子之外,她的胸前还用六七跟布条结成了一个小小地网兜模样的东西。看样子她是要把念青放在这个网兜里,带着他满世界走了。
易素看了这种情景,又急又心疼,几步跨到婴儿床前。把坐在里面好奇的看着杨娴儿打扮地小念青抱了起来,责备的对杨娴儿道:“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你还是当年只身走天涯时那么来去无牵挂吗?你现在是做妈妈的人了,你可以吃苦流浪,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能让他这样陪着你去餐风露宿!”
杨娴儿看着易青焦急的样子,淡然笑道:“易素,孩子是姓杨的。他叫杨念青。”
易青见她突然说这个,楞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我知道,这点我从来没想跟你争。你为这个孩子付出了这么多,这个孩子应该跟杨家的姓。你……你还是先不要走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事我们难道不能商量着解决吗?”
杨娴儿摇头道:“易青,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孩子姓杨,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易青楞住了,他看了小念青一眼,心里一酸,点头道:“是的,我没有资格做他地父亲。”
“当然不是,你当然有资格。你本来就是他的父亲,”杨娴儿凄然笑道:“只是,他的母亲没有资格做他父亲的妻子……”
易青看着杨娴儿,听着这话,突然心如刀绞。他长吸了一口气,刚要张口…”
“嘘……”杨娴儿果断的阻止了他,摇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现在已经是大导演了,还是象读书的时候一样,那么爱冲动。别说出那句话来,别承诺什么,千万不要为了一时头脑发热说出收不回去的话,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说着,杨娴儿放下大旅行包,坐到床边,静静的道:“我知道你想说,你愿意为这个孩子负责,甚至你想说请我留下来嫁给你。但是我想问问你,你娶了我,你准备拿依依和孙茹怎么办?依依从小孤苦,经历了多少奋斗的艰辛才能走到今天,想必你对她也有许多承诺,现在你怎么能为了一个新的承诺而背弃以往所有的承息呢?还有孙茹,她父母都在美国,爷爷又去世了,她在国内一个亲人都没有,她可以说纯粹是为你才留在国内,才到香港来耗尽心血的打拼的;如果你辜负了她,那她的一切感情,一切付出,还有什么意义?你应该知道你是依依和孙茹生活的重心。难道为了对我负责,你就可以摧毁她们的全部世界吗?”
这几句话犹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易青地心口。杨娴儿把他这几天心里反复在想着的问题,清楚直白的说了出来。就象当年他面临对孙茹和依依的选择一样。他根本无法做任何决定,选择任何一方,他都要终生抱憾。
杨娴儿说完,走到他地面前,轻轻接过孩子,把小念青放在那个网兜里试了试。,大小正合适。
杨娴儿逗了儿子两下,接着道:“我说孩子是姓杨的。其实是想让你明白,我不需要你对我和对孩子负责。这个孩子是因为我一个人的意愿而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在你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你发生了关系才有了他。所以。唯一该为这孩子负责的人是我。”
说着,杨娴儿骄傲的抬起了头,道:“我们的社会有一种奇怪的逻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发生了性关系之后,就必须对她‘负责’,我想这大概是一种封建文化的产物吧。好象我们女人不是和男人一样平等地一种生物,而是一种财产或者附属品。的确,在不文明的时代。女人只要失去第一次,她地一生就和自己初夜的男人绑在了一起,如果这个男人不要她。她就成了残花败柳,没有人要了,所以才会有‘责任’这个说法。可是今天的社会已经不一样了,女性也同样享有和男性青等的性与爱的权力,有多少男人还能要求自己地女朋友或者妻子必须是处子之身?”
……自也许有的女人会用自己的贞操甚至是自己地孩子作为要挟男人为自己负责的手段,但是我不会!你应该了解我,我是杨娴儿,我是将军的女儿!我不但不比任何男人逊色,而且要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强。无论在哪方面!”
“所以,”杨娴儿象宣誓一样大声说道:“我不需要任何男人对我负责,因为世上唯一能对我负责的就是我自己!爱上你,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自己负责,要生下这个有你血脉的孩子,也是我自己的决定,同样是要由我自己负责!这里面根本没有你任何事,所以你也不用内疚。”
杨娴儿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变,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但坚定的道:“如果让你来选择,无论是选择我还是选择依依和孙茹,恐怕我们四个人同样都是一生遗憾,郁郁不欢。那么,就让三个女孩中最坚强勇敢地我——将军的女儿杨娴儿,让我来用一个人的牺牲,来成全你们三个的幸福吧?也许,走出你的影子之后,我自己也能找到另一片碧海蓝天呢?”
易青听到这里,已经是热泪盈眶。这就是杨娴儿,将军的女儿,当年被自己戏称为杨门女将的那个勇敢、潇洒、琴心剑胆的女孩!她又回来了,易青又依稀看见了她当年的样子,那样美丽而骄傲,高贵而不羁。
他当然知道她这番话的用意,看似潇洒的一番告白,几句话把他要付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不但如此,她还为了自己能不内疚,找了这么一大通理由,为的只是成全自己和依依、孙茹。
她要走了,而且走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不肯把一点负累和歉疚、遗憾留给自己所爱的男人和自己的朋友。
可杨娴儿越是如此,易青越是歉疚的肝肠寸断。
杨娴儿别过头去,不去看易青的泪水,她知道,只要看一眼,她就会软弱,就会动摇,就会前功尽弃……
她把孩子放在床上,然后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早已放在那里许久的铁皮盒子,走过来递给易素,轻声道:“这个,是给你的,早想寄给你了,没地址,一直留到现在。”
易青轻轻的打开那个铁皮盒子,满满一盒希奇古怪杂七杂八花花绿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映入了眼帘。
易青翻弄着这些东西,一时反应不过来,他顺手拈起一枚小石子,自己却吓了一跳,这颗不起眼的石头火一样烫手。
杨娴儿轻声道:“呵……热吧?这就是当初你跟我说的,在火山喷射前夕火山口上的那种石头,当初咱们一起去写生的时候,你说很想见识一下,可惜路线不对。这次我去五大连池,就顺便替你高价在山民手上买了一颗,果然象你说的,热量终年不退,现在凉多了,刚买来的时候还烫呢?”
说着,她指着一根五彩的翎羽道:“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云南彩雉鸡的尾羽,当初你说它比孔雀毛还漂亮,我还不信呢……恩,看,还有这个贝壳……还有这个打火石……对对,这瓶许愿沙是你当初一直想找的……”
易青一件件的拿起盒子里的小玩意儿,在他看来,件件是无价之宝。每一件,都是他当年和杨娴儿结伴旅行时,自己随口说出来的一些东西。其实他嘴上说非常想得到这些东西,心里却也没有多么热切,一个年轻男生在女生面前指点江山时卖弄见识的谈资而已。
他自己说了就忘,却万万没有想到,杨娴儿每一件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在离开北京的那大半年里,天南地北的去弈了来。
易青抚摩着盒子里的这些东西,泪眼迷离。原来在杨娴儿潇洒豪气的女侠外表之下,竟有一颗这样细腻温柔的心,这是多么动人的一份女儿情怀啊!
千山万水脚下过,一缕情丝挣不脱。这盒子那一件件、一样样,满满的尽是一个女孩伤痕累累却无悔的爱。
易青合上盖子,凝望着杨娴儿晶莹的眼睛,他一把抓住杨娴儿的手,颤声道:“娴儿,不要走了,留下来吧!依依和孙茹那里,我会去说,我们再商量商量,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法。”
杨娴儿摇了摇头,她逃也似的回身抱起孩子,背上背包,低头向门外走去。
易青豁然张开双臂,拦在门口,坚决的道:“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走!”
杨娴儿还是摇头,她抬头看着易素,看着这个她爱到了死生以赴的男人,轻声道:“让开。让我走吧,再不走该误了飞机了。”
易青情绪激动,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留住她,正当他为难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声轻笑,门外一把清越的声音笑着道——
“呵呵,走什么走。你的飞机票都已经被退掉了。”
第二十八章 浮生若戏
此话一出,易青和杨娴儿同时错愕。杨娴儿怀里的小念青突然发出“唔”得一声,从妈妈的怀里扭头转向门外,好奇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在看什么,猛得双手乱舞,发出一连串“格格呵呵”的笑声来,高兴的口水都快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易青转回头去一看,不由大感尴尬,只见门口一边一个,站着依依和孙茹,刚才出声调侃的,正是孙大小姐。也不知她们两人是几时躲在屋外的,想来刚才杨娴儿那一番凄美悲壮的爱情告白、牺牲宣言,全都被她们听了个清清楚楚。想到这里,杨娴儿和易青不禁同时低下头去,脸上一阵阵发烧。
杨娴儿定了定神,连忙故作潇洒的甩了甩头发,打破僵局,嗔怪的白了孙茹一眼,道:“鬼丫头,你少唬我。姐姐走惯江湖的,还能被你骗了?你怎么能退掉我在机场订的飞机票。”
孙茹笑道:“我们退不掉,你不是还有个当大官的哥哥吗?我们刚刚和杨仲少校阁下……假公济私的查了机场出票记录,知道了你订的飞机的班次和班号,杨大哥手上又有你的护照号码和身份证号码。别说退张机票,把你卖了也行呀!”
杨娴儿看着孙茹春风满面,笑颜如花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更增了黯然神伤之感。当年她们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亲密姐妹。可现在呢?短短两年,一个是青年女导演、香港一流影业集团地女当家;一个是上届金像奖影后,全亚洲都看好的实力派大明星,而今天的自己是一个未婚生子。浪迹天涯的孤女画者……
罢了,罢了……杨娴儿暗暗一咬牙,我自飘然远去,何必在此顾影自怜。
她正了正脸色,勉强笑道:“你们还是这么爱胡闹。既然今天走不了了,我就先去酒店住一晚上,你们既然这么舍不得我,晚上来看看我也行。但是明天我是非走不可了。”说着紧了紧背包,托着孩子侧着身还要往外走。
怀里地小念青不知为什么,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使劲抓着妈妈胸前的那几条带子,努着嘴冲着易素和孙茹的方向吹气。
易素急道:“走什么走!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批准你走了吗?看你把孩子吓得。给我!”
说着易青一把伸出手去,就把念青抱住了。杨娴儿略一犹豫,刚想往回抢,谁知小家伙立马止住了哭声,“唔”得一声。小手伸向易青,半边身体几乎要从杨娴儿怀里滑落下去。杨娴儿见此情景,本能的把孩子往易青怀里一塞。还下意识的护了一下。
孙茹拍手笑道:“哈哈!这下可真是走不了了!”说着,她伸出一个小手指笑着去逗小念青的胖脸蛋,开心的笑道:“咦,小帅哥……你很聪明嘛,这么会配合,几岁了?有没有女朋友啊?”
小念青躲了两下她的手指头,“唔”得一声,好象不爱搭理她似的撇过了头去,把头埋在易青地怀里不出来了。
杨娴儿顿时没了办法。她颓然把背包解下往地上一摔,旁若无人的坐在背包上,就象她一个人在野外一样,摊开手道:“好了,你们闹够了没有,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一直没说话的依依始终淡淡地站在一边,这时突然道:“关键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关键是他想怎么样!”说着朝易青一指。
易青抬头望着依依平静的看不出一丝喜怒的表情,很奇怪的,刚才的忐忑一下子消失了。他平静地迎上了依依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依依幽幽的道:“易素,三个女人地幸福在你手里,你想怎么样?”
那一刻,仿佛有种晶莹灿烂的火花样的东西在眼中一闪而没。易青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叹息了一声,道:“你猜到了?也对,全世界也只有你能猜到我这么古怪的人的这么古怪的心思。”
依依听了这句话,默然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清泪顺着洁白如玉的面颊滑落。她点了点头,道:“我懂了。”
说着,她拉着杨娴儿地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转头对孙茹和易青道:“抱着孩子,你们都出去,我跟娴儿单独谈谈。”
易青道:“也好。你们谈谈吧。不过无论如何,我的心意不会变,对不起,依依……”
依依没再回答他,伸手把他推出门外,再把一脸问号的孙茹也推了出去,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
……
……
易青默默的抱着念青,一言不发。孙茹看着他严肃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不过反正她来之前早就和依依商量好了,心里也很是塌实。要说处理公司的事务和专业上的问题,她可是一把好手,天生的理财家,那都是孙老爷子调教的好,可有一样本事再了不起的大师也教不出来的,那就是情情爱爱的女儿心事,所以孙茹在情感方面又和一些豪门家小姐一样,是个单纯又淘气的小女孩。
她只知道自己喜欢易青,爱也就爱了,结婚不结婚的另说了,反正只要不和易青分开就行,也没有象依依那样想的那么多。
里面也不知谈的怎么样,孙茹越等越气闷,冲小念素直做鬼脸,捏着他的小脸笑道:“喂,小帅哥,你老爸好酷哦。”
话音刚落,大门一开,依依和杨娴儿手挽着手走了出来。两个人的表情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平静入水,波澜不惊。
杨娴儿一出来,就走到易青的面前。问道:“刚才你跟依依说,你决定了怎么解决?”
易青摸了摸小念青地小脑袋,慢慢的,语气认真而诚恳的道:“我们四个人,在电影学院相识,因电影而相知相友,因为对艺术共同的追求而把彼此地命运紧紧的绑在了一起。既然我们的缘分起于电影,那么,当我们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如何抉择的时候。就让我们共同钟爱的电影,来做最终的裁断吧!”
杨娴儿呆住了。她张大了嘴,转过去对着依依。半天不说话。依依微微一笑,拂了拂自己亮丽飘逸的长发。
易素显得有点激动,他接着道:“当我们的人生面临选择的时候,往往因为犹豫、因为冲动、或是因为道义地熏陶、世俗的桎梏,以及周遭环境和局外人的眼光与感受……还有一切红尘纷繁中地林林总总的偶然和必然。为了这些原因,我们常常会迷失我们自己的本心,听不到灵魂最深处最自由和最真实的决断。正是因为这样,人世间才有那么多的后悔和抱憾……
………这几天,我反复又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我无法做出选择。我不能让娴儿和孩子走,但我也不能辜负依依和小茹为我付出的一切。我是谁?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想要什么?我该怎么办?我究竟是更重视爱情还是更重视理想还是更重视身为男人地责任?”
……自如果我还是当年为了逃避数学高考而报考电影学院的大男生,那么,我会选择依依,她是我从内心深处第一个,也是一直以来深爱的女孩;如果我还是那个跪在恩师灵前痛哭,立志要完成他改革中国电影事业的宏愿的那个热血青年。那么我应该选择小茹,她的才华和她的家族能帮我完成我的毕生理想,登上事业和艺术的高峰;如果,我还是更加重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地责任和自己的人格,那我应该选择娴儿和孩子,他们一生的命运已经注定要和我绑在一起了……
……自纯挚的爱情、远大的理想、人格与责任……哪一样才是我最在乎的?哪一样才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我?哈哈哈哈……人生,岂不就是充满了矛盾?”
易青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自己都有点不知所云的话,把这几天心里所想的一股脑儿给倒了出来,这一通倾诉之后,整个人象泄出去一口气一样,顿时有了点精神。
他接着道:“我要拍一个电影,我们四个人来主创。我自己来演男一号,你们就是女一号、女二号、女三号!电影的故事主体就是三段独立的爱情故事,发生在我们之间,情节性质和我们现实中的故事一样;在故事的结尾,再把三段根本不相关的爱情剪接在一起,好象是早有联系一样,而人物关系也和现实中的一样;在故事的结尾,三个女主角等在三间洁白空旷的小屋里。我们在写剧本的时候,不写这最后一段,等到杀青的那一天,无剧本拍这最后一组镜头,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对着不会撒谎的镜头,身为男主角的我,就该知道走向那间小屋了……
………戏假情真,半戏半是人生,这个电影,就好比是一次在理想真空状态下进行的精密的物理实验,不同的是,这次实验的是我们的心,我们将在绝对理想的纯思维领域,没有世俗一切干扰的情形下用探索电影的方式,来探讨研究和解剖我们自己的内心世界。让我们全情投入到忘情的艺术创作中去,在这段期间,跟外界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用艺术使我们的灵魂归于最深的沉静,使我们懂得如何去面对我们的人生。也许,你们到了最后的时刻,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决定呢?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这部纯艺术的探索电影将成为我们的见证。”
依依、孙茹、杨娴儿静静的听他说完了一大通,半天没有说话。奇怪的是,孙茹和杨娴儿都在看依依,象看一个怪物一样。
良久,杨娴儿突然象个男人一样拍了拍依依的肩膀,摇头道:“我不走了,我留下。你赢了,依依,输给你,我口服心服!
回家的时候,杨娴儿和杨仲兄妹一直送到门口。易青把小念青递还给杨娴儿,有点不安的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走了?”
杨娴儿接过孩子,白了他一眼道:“大总监,在你的艺术创作部的美术组给我安排个位置,要工作少责任轻,薪水不能少于一个月八万。当年拍电影分的那些钱早被我花完了,我已经穷了很久了。还有,念青的瞻养费你得按月给我,给少了小心我二哥拆了你!”
把易青噎得干瞪眼,这也变的太快了吧?女人啊!你到底是种什么动物?
杨仲把一脸苦笑的易青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托我办的事已经搞定了。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点,象你这样的干法,等于是向全港的其他社团公开叫板,摆明了要和我们天剑合作了。”
易青笑道:“放心吧!有新义安的例子在,那些社团不敢轻举妄动的。有你们保护我们公司和几个重要人物的出入安全,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次,谁敢跟政府作对啊!”
杨仲一想也是,现在的香港黑社会已经不同于几年前了,随着大陆执政党对香港的控制力越来越强,他们也越来越有末路的感觉。这些人本来就是在香港法律的空隙中讨生活的群体,现在突然碰上天剑这么一群根本不跟你讲游戏规则地铁血机器,眼看着当年不可一世盛极一时的香港第一社团新义安一朝覆灭。他们的胆战心惊可想而知。
在黑帮电影里好象很神秘很牛B:芾骱Φ暮谏缁幔诠艺匾庵久媲埃蛑贝嗳醯南耱饕弦谎O衷诘南愀鄹鞔笊缤耪ψ盘畈剐乱灏驳固ê蟮氖屏瞻祝碳鹊美妗6壹庇谄祝员憬凑敌写笄逑吹氖焙蜃约耗芤院戏ㄉ倘说拿逄油岩唤佟?
回家的路上,易青开车。依依和孙茹坐在车后面,谈笑风生,一点郁闷的样子都没有。
易青在望后镜里越看越憋闷:这三个女人合着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了,倒搞的我象个傻子一样,这叫什么事啊?他想了又想,忍不住问道:“喂,依依,你在房间里到底跟娴儿说了些什么?她怎么变化的那么快?”
依依和孙茹对视了一眼。笑嘻嘻地回头一起在镜子里看着他,齐声道:“开你的车吧!”
……
第二天,杨娴儿果然入约前来公司。还抱来了小念青。
易青和孙茹早有打算,在他们当初的构想中,美术组负责人地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杨娴儿的。只因为毕业后组公司时她突然失踪了,才换成北影厂的林老师傅来做。
林老师虽然经验丰富,但是观念比较旧。比起杨娴儿这种天才的新锐青年艺术家,当然是不服老不行了。不过易青也没打算一开始就让杨娴儿顶上林老师的位置,反正老人家已经六十多岁了。让他再做一两年,就给他一笔丰厚地退休金,让老人在位置上风风光光的退休回北京养老。
不过有一样事情挺为难的,杨娴儿在公司总不能让她成天带着儿子工作呀?
不过易素已经来不及为这个问题犯愁了。他接下来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处理,把公司地事情几天内交代完了,他就要和依依、孙茹、杨娴儿去北京找个地方闭关,搞他们的那个体验性探索电影。
下午,特别行政区政府拍卖新义安公司旗下一应物业和原公司的资产,用来抵充新义安欠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公司债务——当然都是那些明面上可以拿得上桌面说的债务。那些黑社会社团,让他们来他们敢来吗?
香港的电影业,从21世纪开头就一直是淡季,到现在越来越低迷。有钱人都不看好电影业,谁肯拿钱打水漂啊?十多年以来支撑香港电影业表面繁荣的其实就.是那十家有黑金背景的电影公司。
这十家之中,新义安一个社团占了英皇和中国星两家,都是以前香港电影业响当当的字号,今天下午都要拿出来拍卖。中国星原来就是向家兄弟全股份地私人企业,英皇公司新义安的股份他们也占了六成八,也就是说,下午拿出来拍卖的这些股权,谁投到了,谁就成为这两家公司的控股持牌人。
易青和孙茹之所以和带着宁倩华三人一起盛装出席这个拍卖会,就是冲着这两家公司的股票来的。
剩下的那八家公司一看到中华人影业插了进来,一个个都往后缩。其实本来他们也没打算买,他们手上原来用来洗钱的拍摄单位全都曝了光,在天剑的监视之下——当初向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找上中华人影业的,因为贪他们是新公司新面孔。
现在这些公司不能洗钱了,那些社团拿着自己手上的公司都不知道该怎么运作,香港电影还这么不景气,恨不得把自己的公司也卖掉都来不及,哪会再去买两个电影公司回来?更何况,买下这两家公司的持股权,就等于成了这两家公司的新老板,那就是说,新义安以前欠的那些债务也要由这个新老板来负担,谁愿意去扛这个雷啊?
而除了这八家资金实力雄厚的大公司,其他的香港小公司根本不值得一提,就算他们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么大笔资金。
拍过了新义安的一些物业之后,就开始拍卖那两家公司的股权。
孙茹第一个举手之后,杜其峰的银河映像和王家伟的泽东电影这两家香港电影中罕见地现在还在赚钱的老牌实力派,也纷纷举手和中华人影业竞争。
看来杜其峰和王家伟都有扩张自己事业的愿望。别的不说,向家兄弟从美国弄回来地那些做后期的机器以及一大批技术人员的长约,对一个电影导演来说,就是有钱买不到的宝贝。
所以即使在这种风向之下。杜其峰和王家伟这两位香港最强的旗帜性导演还是要来争取一把。
不过,才喊了两轮,杜其峰就在孙大小姐迷人的微笑下败下阵来。银河映像毕竟是杜其峰白手起家自己创办的公司,在香港十大电影公司中根基还浅,资金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打拼赚来的,跟王家伟和孙茹这样有海外大财阀支撑的公司拼资金,未免实力薄弱。
王家伟大概是香港这些电影人里最牛气的一个,大家大概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老拍一些观众看不懂地半文艺半探索电影,还那么趁钱。那是因为他和其他香港导演玩的档次不一样。其实他的电影每部在欧洲都卖到天价,根本不需要香港和国内地市场支撑——艺术家的声名也是要靠大把金钱支撑的。
王家伟当过戛纳电影节评委员会主席,又是戛纳电影节多年的宠儿。背后有法国财团给他撑腰,所以资金也比较雄厚。不过他毕竟是做艺术电影的,那些机器和技术人员对他地诱惑力不高。他在和杜其峰退出之后跟孙茹对抬了几轮,似乎也觉得不合算,有点犹豫不定。
易青和孙茹可跟王家伟不同。为了今天下午。他们可是从当初算计新义安的过程中就在准备了,可谓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孙茹现在手上有《潜龙于渊的全部收益。加上最近这四部电影地国内票房中的一大部分,再加上孙老爷子十亿美圆遗产中宇通产业的整整两年的收益……将近十亿港币握在手上,一个呼气比别人狂喊声音都大,底气十足。
几番明争暗斗之后,王家伟终于也望而却步,在孙茹的纤纤玉手下败下阵来。他心算了一下,买下这两家公司的钱加上要承担的债务,差不多要四亿五六千万港币。要是真买了下来,别说扩大自己的事业了。原来的泽东公司也非被这两个负债公司拖垮不可,太不划算。
最后,中华人影业以港币两亿八千万地价格买下中国星、英皇两家公司的股权。
拍卖官锤子落下那一瞬间,易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到今天为止,他的计划才真正是“杀他个干干净净了,!
走出会场的时候,宁倩华对着易青叹了口气,笑道:“不知道应该说你太有能耐呢,还是说你运气太顺。区区两年,你已经打造出一个香港电影业的新霸权财团,现在的香港,还有哪家电影公司能和你们比肩?”
易青微微一笑。的确,收购了这两家公司,接下去就是公司重组合并,集资上市、发行股票。从这一刻起,原来的中华人影业公司已经可以正式改称为“中华人影业集团”了!
这时,孙茹的手机响了。她的行政助理小姐在电话那头惊恐的道:“来了一群古惑仔,点名要找易总!带头的是个胖子,说叫什么尖东肥强!
依依今天本来日程安排的就比较松,所以宁倩华才放心去拍卖会,没跟她在一起。
早上去了一个化妆品的发布会,给自己代言的一个品牌做宣传,然后晚上还有一个慈善的商演,做嘉宾。所以中午这段时间,依依反正没事,就回到公司来看看杨娴儿和小念青。
易青和孙茹在拍完《潜龙于渊》之后,就给依依配了一套保镖和助理,一共十二个人,出入都跟着她。不过依依也从来不使唤人,身边真正在替她处理一些生活琐事的只有小意一个人,而且可能还是依依照顾她多过她照顾依依。
不过今天小意没有跟着她,而是留在了杨娴儿身边。因为不知怎么的,念青着孩子似乎和小意特别投缘,一见到小意就咿咿呀呀的笑个不停,眼睛都眯起来了,所以上午依依离开公司的时候就把小意留给了杨娴儿帮忙带孩子。
被易青和依依在北影厂“捡”回来的这个可怜的孤女小意,平时非常沉默寡言的一个质朴少女,却似乎很擅长带小孩,把小念青照顾的很好,杨娴儿也乐得解脱,重新拿起她钟爱的电影美术来。
中午依依一回到公司,就觉得门口气氛不对,乌压压站了一群人,还有很多公司的保安在里面晃荡。
不过以往公司门口就几乎天天都有大批影迷蹲守的。有时比较乱的时候也出动保安来维持秩序。依依自己裹在一群保镖和助理中间一下就拥进去了,也没细看。谁知进门地时候,细心的依依就发现不对劲,杨仲派来公司保护的两个轮班的天剑便衣平时都在办公室里。今天象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守在公司大玻璃门后面,眼睛鹰一样盯着外面。
依依进了门站在玻璃门后面仔细一看,吓了一跳。
新义安倒台那几天,铺天盖地的八卦周刊都在报导,其中就贴有许多新义安十三个堂口的揸fit人的照片。依依一眼望去,隐隐绰绰的,好几张面孔分明就是倒台的新义安揸fit人的样子,其中一个依依分明认识,就是那天被向五打破头送到公司来向宁倩华请罪倒茶的肥强!易青和杨仲设计端掉了他们整个社团,但是天剑的原则是只论首恶。对底下这些小渣数并不追究;而且依法香港警方也定不了他们的罪,自然是关几天就要把他们都放出来。反正当初关他们地目的也是为了把他们跟新义安的马仔们隔开,现在目地达到。他们出来之后新义安已经垮了,成了光杆司令,也不怕他们翻上天去。
易青这些人,倒是一点不担心他们出来后重招旧部,因为根本不用他们和天剑伤脑筋。那些吞掉新义安地盘的各路人马自然会把他们赶尽杀绝——要是再让新义安起来,这些人恐怕睡觉也睡不安稳,尤其是当初是新义安的马仔现在却投靠了新主子跟了新大佬的这些古惑仔。更是求神拜佛这十三位旧日大哥赶紧横死街头。
这些昔日风光的黑道大亨们,现在可以说是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失去了爪牙地老虎不如猫,各路人马都象要他们的命,又没有人肯保他们。依依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不想办法跑路、不躲起来避开仇家追砍,居然还敢集体上公司来闹事。
虽然公司保安人数比他们多,不过这些老江湖发起狠来。谁知道他们会干什么事,想来易青把他们害成这样,他们来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这群疯子。
依依忐忑不安地扫了几眼,赶紧进去找人商量。里面的大写字间了,杨娴儿、孙茹的行政助理、公司聘用的几个行政主管都围拢在一起,面带焦急的商量要不要报警。
依依走进去,拉出杨娴儿来低声问道:“通知你二哥了没有?”
杨娴儿有点生气的道:“哼,指望他?不靠谱!刚才我打电话给他了,这个人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那边哈哈大笑,说什么不用他出马,他要是来了反而坏了易青的事。我问他坏了什么事,他就是不说,还交代我们不要报警!”
依依担忧的道:“这样子不报警行吗?万一出了事谁负责呀?我们这里的同事可都是中环白领,哪见过这种黑道寻仇地场面?”
杨娴儿沉吟道:“不过今天倒有些奇怪,这几个人来了也不叫不嚷,只是阴沉沉的坐在门口不走。我们已经通知易青和小茹了,等他们回来再说吧!反正左右也就是这么几个人,真要打起来,有我一个人在,就把他们全放倒了,姑奶奶从小的工夫难道是白练的吗?不怕,依依,不怕他们翻开天去!”
依依急道:“说不准他们就是在门口堵易青的,怎么还叫他们回来!真是的,宝叔偏偏又去了北京,要是他在我还安心点。”说着她瞥见小意抱着小念青正在咿咿呀呀的学说话,心里烦躁,赶紧叫小意把孩子抱进去,一会儿要出什么混乱场面再把孩子吓着了。
正在乱的时候,外面几个大胆的一直在张望着的公司同事喊了起来:“易头儿他们回来了!”
依依和杨娴儿赶紧跑出去。杨娴儿做了妈妈以后,大概有一两年没跟人动手了,那股子军营里带出来的好斗性子今天突然又被激了起来,当年她还是学生的时候,在北影厂替依依出气,就一个打十个。把欺负依依的宫大胡子等流氓打的落花流水;其实今天她还巴不得打起来,有架可打,不亦乐乎?
两人一出去,就看见易青、孙茹、宁倩华三个人站在走道上。一群保安也不拦着肥强等人了,全站一边懒洋洋地看易青跟他们说话。
怎么回事?依依和杨娴儿连忙跑过去,杨娴儿警惕的站在易青身前。
谁上知道易青好象还很不满意她挡着自己的视线,拉了她一下站到前面去,拍起肥强的肩膀来。
“呵呵,强哥,不好意思,没跟公司里地其他人交代清楚。”易青笑着对公司的保安和前台接待人员道:“应该请几位老大进去坐坐嘛,你们这些人太不会做事了。”
肥强回头看了看其他十二个同门,大家一起站起来。冲易青正经八百的鞠了一躬。肥强道:“青哥,我肥强不会说话。你害得我们社团散了,还害得五哥、九哥坐牢。我们本来应该跟你不死不休的。不过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身不由己,恩恩怨怨的也很难说了,各为其主,我们出来混的心里也明白。总之你言而有信。我们两位义嫂现在已经到了加拿大了,五哥和九哥的细路仔也都好,我们领你这个情了。多谢番你,以前的仇就算抹掉了。”
易青笑道:“强哥何必这么客气。我易青虽然不是道上的,但是罪不及妇孺这个江湖规矩我还是懂的。份内事而已。”
说着易素交代前台小姐和公司地茶水小妹道:“把小会客室整理一下,出去买两打啤酒回来。请各位老大进去坐坐。”
那十三个以前新义安的揸fit人一听,纷纷干笑了几声。靓昆听易青这么说了,摸着肚皮笑道:“还是青哥会做人,不过最好弄点两件一套来,免得说我们跟青哥见外。”
香港人好上茶楼喝茶,两件一套就是指虾饺、烧卖、普洱茶——这是一套,也泛指包括叉烧包、粉蒸排骨、凤爪这些茶点。
易青看了他们一眼。肚里好笑,这些人出来到现在,估计天天东躲西藏,没正经吃过什么象样东西。
他连忙交代公司的人去中环最好地茶楼订一席来,送到会客室。
易青在这厢安排,那边把杨娴儿和孙茹、依依、宁倩华弄得一头雾水。
孙茹悄悄拉了拉易青的袖子,低声道:“死大木头,你搞什么玄虚,鬼头鬼脑的?”
易青笑着向她勾了勾手指,孙茹好奇的贴耳过去,易青轻声道:“想知道吧?好奇了吧?你把昨天依依和你们商量的事告诉我,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切!”孙茹没好气地缩回头来,白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死了,那就是做梦美死的!”
易青哈哈一笑,让着肥强等人,一起进了公司。天剑的两个便衣大概这时候也收到了杨仲地吩咐,早就进去休息了。
杨娴儿糊里糊涂的,问孙茹道:“怎么回事?”
孙茹摇头道:“我哪知道?”
依依想了想,笑道:“这还不好猜吗?娴儿,那天易青在你哥哥家里,一个人上楼跟肥强谈判,把念青救了出来那件事,你们不是一直猜不到他是怎么办到的吗?现在还不明白?”
这么一点,杨娴儿和孙茹都明白了,齐声“哦”了一下。外面都传闻向五、向九的老婆孩子已经全被仇家砍死了,也有人说他们已经跑路去台湾了。谁知道是叫易青给送到加拿大去了,听刚才他们的对话,显然是在肥强和向家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易素帮了他们一把,送走了随时有危险的向家妇孺,大概也是用这个做交换条件,易青上次才平安把念青换了回来。
杨娴儿一琢磨,就不禁对易青的急智有点心下佩服,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他还能想起化敌为友这一招,真是不容易。正所谓世态炎凉,墙倒众人推,肥强当时的情况,就算想跑路,也没有任何一条道上地人敢给他们开路搭桥,谁敢得罪外面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帮派跟他们讲义气?就算有路子,肥强当时也没有钱送那么多个人走了。
这时候只有易青才有这个本事,能罩住他们这些人,有天剑的保护,易青的公司现在是全香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的帮派,看见了新义安的下场,哪还敢捋虎须去动天剑的人?那时候也只有易素能一口气送这么多人偷渡走。
不过这事十有**是瞒不了杨仲,易青必须跟他通过气才能办成这事。杨娴儿一想到这一层,就不禁气道:“好啊!原来这个死杨仲连我也瞒着,跟易青勾勾搭搭的!”
依依笑道:“不怪杨大哥。虽然他们天剑的原则是只抓首恶,不殃及底下的人。但是送人偷渡毕竟是违法的……呃,是法律之外的手段,你哥身有公职,怎么好告诉你这样的事。我看,光是这样肥强那天恐怕还不肯把小念青给他,估计易素还答应了他们什么别的条件……”
会客室里。
除了肥强性子比较直之外,是真的释怀了之外,其他的新义安的那些揸Fit人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说也是,他们一个月前还是风光无限,跺跺脚真个湾仔都要震三震的老大,就因为易青这一条毒计,一夜之间,他们就成了光棍一条。社团没了,老大没了,场子底盘没了,小弟全跑光了,就连自己的银行帐户也被警方冻结了,说是要查清楚财产来源,谁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现在想跑路都跑不了了——这份仇哪能说算就算了?
要不是有求于易素,他们现在恐怕恨不得上去活撕了这小子。
易素上次就答应了肥强,先送向家人去国外,然后等新义安的其他人放出来,他一是安排这些人跑路,二是替他们向杨仲他们疏通,尽快解冻他们的财产——天剑对这些底下的人其实是有明确的方针要放一马的,毕竟六七百万香港人有十分之一都有黑社会背景,对付不是首恶的这些人,断不能为难他们,不然就要触及香港社会的根本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