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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     活色生香txt下载     活色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武行八技

    那天也亏得易青那三寸不烂之舌,象他这种才子忽悠肥强那简单头脑还有不得手的?肥强那天本来是去拼命的,结果听易素一说,不但自己和那些同门有活路,连向家人也有路子能走,自然拿易青当作了救命稻草。

    当下易青在会客室里跟他们商量,让他们在公司躲一两天。公司的这幢大厦,最定上几层还没有业主,都是商务公寓出租,可以住人,虽然外面各路人马现在都欲得他们而后快,但是大厦每天都有天剑的人进出,又在中环闹市,料来安全没有问题。两天后,易青安排他们上船——在大陆有投资的跑路去大陆,在台湾有帮派背景的跑路去台湾。

    易青跟他们约了时间,一一交代明白。这些黑道枭雄自知虎落平阳,虽然心有怨愤,但是有求于易青,只好忍气吞声,个个也不多说其他,完事就告辞离去。不一会儿工夫,除了肥强,其他十二个堂口的揸fit人走得干干净净。,易青见肥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还在狼吞虎咽的吃那些茶点,也不提自己要跑路去哪里,心里暗笑,其实易青早已有了计较。

    他看肥强吃的差不多了,微笑道:“强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肥强摇了摇头,道:“我是五哥一手提拔出来的,不象他们,当初是其他叔公辈传下来的人。所以他们都有自己的私产。要么就在台湾或者泰国什么地有自己的地盘。我的人马和地盘原本就都是跟五哥的,现在都跟着五哥散了,也没在大陆搞点什么投资,所以我现在是光棍一条。连这身衣服在内,全部家当不到五百块。你说我能去干什么?”

    说着,肥强拍了拍自己地胖手,象弥勒佛一样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肚皮站起来道:“行了,青哥。我今天本来就是为了兄弟们带个路,现在既然搞掂了,我祝你大富大贵。咱们的恩怨消了,以后就别过了,走了!”

    说着倒也潇洒。却透着股英雄末路的悲戚,肥强挪动着胖大的身躯,走出去的样子竟有些佝偻。

    易青连忙叫住他道:“强哥。再聊几句。”说着,对着茶几上的内线吩咐助理再泡壶茶进来。

    肥强在门口斜斜的挨着一张单人沙发坐了,神情淡淡的,好象什么也不在乎了。

    易青对肥强道:“强哥,大家都是豪放人。我也跟你不绕弯子,我想请你来我公司做事,你看怎么样?”

    “啊?”肥强一听之下张大了嘴。惊讶之余有点缓不过来,喃喃的脱口而出,问道:“真地?”

    易青很诚恳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知道当年你在中国星是做武行出身地,那时候你可比现在苗条多了,也不叫肥强,叫拼命强。五哥的叔爷他们那辈,你就在给新义安下面的电影公司排戏了,后来才被五哥在片场一眼看中,做了金牌打手。我说的不错吧?”

    肥强苦笑道:“青哥消息真灵通。不过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现在我身上除了懒肉就是肥油,还提什么金牌打手。青哥地心意我领了,可是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给你当武行吗?”

    易青笑道:“强哥现在也不老嘛。而且你自己现在虽然不能打不能摔了,但是你在香港武行这行当里人脉和经验不是都还在吗?说起来,你跟程龙、袁华他们七小福还是同一辈的武行前辈,这几年中国星和英皇的武戏用地人很多都是你找来的,不是吗?”

    肥强狐疑的看了看易素,问道:“这么说,你还真想请我做事?你不怕我在你地盘搞事,给五哥报仇?”

    易青笑道:“出来混的哪个不是一脚踩在牢门里,一脚踏在鬼门关。强哥,你混了半生人时间,好不容易有个漂白的机会,还是跟着我干吧!难道这把年纪还去想打打杀杀的事吗?我相信你不是不分是非的人,现在这个时代,五哥和你们社团那一套行不通了,就是没有我,国家上头也不会容你们再存在多久。”

    说着,易青站起来倒了杯茶,走到肥强面前道:“以前对强哥你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小弟给强哥斟杯茶算抹掉了。我们公司刚来香港没几年,最弱的就是武戏,用武行都是临时到外面招,没有自己地班底,所以正要依靠强哥的江湖地位和经验,强哥要是看得起兄弟,喝了这杯茶,以后大家一起捞世界!”

    肥强看着易素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接过茶杯来一饮而尽,竖起大拇指道:“好!青哥,你是个人物!我看就这份肚量和豪气,也不差于五哥。我肥强本来今天晚上就要去睡天桥、运摇头丸讨生活了,青哥你肯给我机会,肥强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易青哈哈大笑,拍着肥强的肩膀道:“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我一年包给你五百万,招什么人,招多少人,都由强哥决定!”

    肥强点头道:“用不了五百万。香港所有这些公司,也没见有一年拿五百万出来包武行的,有三百万就够多了。我想是不是这么干,我……”

    当下肥强立刻指手画脚、唾沫横飞的一通描绘,向易青详细说了说自己组建公司武行班底的一些想法。真不愧是本港地头蛇,行业里的老江湖,说的头头是道。易青听的入了神,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

    职业武行有分:技、器、拳、车、替、威、火、杂八门。

    一个成熟的武行班底,至少要这八种完整的建制,分别由八位领头的师傅带底下若干个学徒。负责电影中地一切武打、特技等工作。也有些武班根据自己的特长或者公司的电影需要,缺少某一类武行,或者某一类武行师傅有好几个。比如程龙大哥的程家班,“技”字门地领头师傅就有三四位。

    所谓“技”。就是特技,惊险动作那些;“器”,就是器械,指得是中国传统的刀剑棍棒那些动作的设计;“拳”,就是功夫设计,电影里徒手打斗拆招的那些,这一门在香港和国际上最是吃香;“车”,顾名思义就是车技,飞车特技;明“替”就是替身,代替演员完成所有动作、器械、烟火等等惊险高难的动作,“威”指得是威亚。就是吊钢丝,这个行当是香港人自己的发明创造,可别小看吊根绳子在天上飞来飞去。负责拉绳子的武行师傅必须经过非常专业的训练才行,不然分分钟出人命,“火”,就是烟火,这里包括枪械、炸弹等等,演员表演被乱枪打死的时候。身上炸开的一个个小洞,有血浆喷出来却不会伤到演员地皮肤的那些,就是这行师傅的工作,“杂”。顾名思义就是打杂地,说白了就是前七门不包的活儿,这门全包。

    当下肥强连说带比画,越说越熟口,毕竟是从小到素年时期安生立命的讨生活技巧,虽然好多年不碰了,但是一捡起来立刻如数家珍。

    一壶茶喝到见了底,肥强才把要说的说了个大概。易青听得连连点头,大感收获不小。其实武行八门跟大陆的电影行当里一些类似道具、烟火之类地行当有点类似。但是显然香港的分法更为细致专业。

    无怪乎香港功夫电影能够在竞争激烈的世界影坛名垂近三十年巍巍不倒,而且影响远涉欧美,确实有非常独到之处。这也是炎黄子孙地一笔文化遗产、智慧所集,中国电影将来要腾飞,断不能少了这精彩的一笔。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的时间,肥强也说的累了。易青让人在公司保安值班的地方腾出个空房间,打电话叫人送来床铺和生活用品,让肥强这几天先住在公司里。安排好一切,易青跟肥强告辞之后,连忙回到公司大写字间。

    同事们走得差不多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小念素趁机满地跌跌撞撞的爬爬走走,格格大笑,玩得不亦乐乎。易青四下看了看,不见杨娴儿,却看到小意笑咪咪的跟在小念素后面大扮鬼脸,逗得小鬼开心大笑,玩得满脸通红。

    易素看在眼里,心里高兴。说也奇怪,小意这孩子自从被依依带到香港之后,整天沉默寡言,异常孤僻,就连依依,一天也难得跟她说几句话。似乎是有很重的心事一样,小意每天都拼命地做事,替依依细致周到的打理一切,象个勤谨的丫鬟一样,剩下的时间,就整天都脸色忧郁的发呆。

    易青可从来没见过小意如此灿烂的笑脸,配合她清纯秀美、楚楚动人的十七八岁少女容颜,令人心情舒爽,也自替她高兴。看来小意和念青这孩子倒是极为投缘,好象老天安排的一样,今后杨娴儿也不用愁没有人帮忙带孩子而影响她搞她迷恋的艺术了。

    小意一看到易青,立刻收敛起笑容,垂头木然的站在一边。易青也不以为忤,他知道小意对世界上任何男人都是这种表情,也不知是为什么。

    易青走上前去抱起小念素,又亲又啃,跟孩子亲昵的玩了一会儿,小念青显然对老爸极有印象,笑得更欢了,还使劲往易青身上蹭他的小脏手。

    易青跟小念青玩了一会儿,把他往地上一放,小家伙又跌跌撞撞的朝小意那里去了。易青看了看几个专人办公室只有孙茹的房间还亮着大灯,知道依依她们一定在孙茹房间里。

    于是易青径自向孙茹的办公室走去。一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孙茹和依依正在一边说话,杨娴儿则坐在电脑面前聚精会神的看孙茹存在里面的公司之前拍摄的五部电影的剧本和文案。

    杨娴儿一抬头看见易青进来,立刻感叹的对他嚷道:“天哪,我居然错过了那么多精彩的戏。真郁闷,你们这几部戏简直写的一点造型意识都没有,电影是用眼睛来看的,没有了美术造型,还能叫电影吗?”

    孙茹和易素看着她哈哈大笑,这才是杨娴儿的本来面目呢。说起来,公司拍的这几部戏,到现在为止,在香港和国内的大小电影活动中唯一没有拿到的就是美术设计方面的奖项了。现在杨娴儿归位,易家班的豪华班底基本上就全了。

    易青跟他们说了关于“招安”肥强的事。孙茹和杨娴儿听了立刻大感担忧。

    孙茹道:“你想清楚没有,真的把肥强这种人安在公司里?我怎么觉得好象在公司里放了个定时炸弹一样!你忘记了他胁持小念青的事了?这种人能靠的住吗?你想要组建公司的武行班底,我们花大价钱去外面请就是了。”

    易素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你这个孙丫头,还是不了解男人。这个肥强虽然是江湖中人,有点好色贪财之类的毛病,但是这人三分邪气之外却有七分淳厚质朴。你想想看,新义安倒台之后,向家兄弟直接豢养的那几百几千个马仔、小弟,还有这个堂主那个红棍的,有哪个想到替向五报仇和安顿向家的妇孺妻小?只有这个肥强!在整个新义安人人都自身难保,被人家满街追杀的时候,肥强自己的地盘丢了不要,保护着义嫂和一群孩子,就为了向五过去对他那点恩惠。这样讲义气、懂知恩图报的人,他的本性能坏到哪里去?盗亦有道,出来混的人,有很多都是被社会的浪潮所卷入,并不是他们天生就是坏人。我看比起一些衣冠楚楚的伪君子,他们这些人反到要纯良的多了。我们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保下他,还给他工作给他钱,想必他就算不尽力报答,也不至于使坏了。”

    孙茹眨着眼睛,听了个似懂非懂,笑道:“随便你,反正咱们现在有个解放军叔叔撑腰,公司里又有个杨女侠,也不怕谁翻上天去。我这两天已经把财务和行政上的是交代完了。易导,你打算什么时候闭关创作你的探索电影啊?”

第三十章 问世间情是何物

    五月。

    交代完了公司里的事,易青、孙茹、依依、杨娴儿带着他们一个得力的小摄制组,悄悄起身离开香港,回到阔别多时的北影厂,租下一间小小的内景棚,开始易青一生中第一部探索电影的创作。

    香港媒体只知道他们去了内地北京,至于目的如何,各界纷纷猜测,莫衷一是。

    五月的香港早已是烈日当空,这里一年要过八个月夏天,可是北京却还是吹面不寒的暮春好时节。

    易青和依依等四人每天躲在小房间里,废寝忘食的完成第二天的拍摄方案;然后把这些摄制组里没一个人能看懂的莫名其妙的东西,记录到胶片上。

    探索电影又叫实验电影。顾名思义,它是电影专业人员或艺术家用电影的方式对自己的思维成果进行验证和探索的一种试验;也可作为艺术家、电影家们对未知的某种人生与哲学思想的挖掘和求证。因此这种电影区别于商业放映的电影,一般只作为小范围的内部研究使用,是不对普通观众放映的。

    简单的说,当一个物理学家不确定自己的科学理论是否在实用科学领域也同样成立的时候,他就会进入物理实验室,去做物理科学实验;而一个电影家,当他想在作品里表达某一种艺术理念或者价值、想法的时候。他就以摄影棚为实验室,进行探索电影的实验。当然,这种实验既可以是对某种思想哲学地验证,更可以是对电影艺术手段和创作理念的一种探索。

    早在电影诞生发展的初期。无声黑白电影的时代,象梅里菲斯、爱森斯坦等电影大师就曾长期醉心于用探索电影来研究各种电影创作手法。

    爱森斯坦曾经把一张欢笑地小孩的脸和一个妇女哭泣时的脸,分别和洗脸盆、奶油蛋糕、打破了的杯子、长筒皮靴等毫无实际意义的镜头人为的组合与剪接在一起。结果发现,本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镜头,通过不同的搭配和重新剪辑组合,可以表达出非常丰富的内涵,而这种新的内涵,和镜头原本地实际语汇竟然可以毫无关系或者完全相反——这种两个镜头相加表达第三种含义的实验结果,启发了爱森斯坦;在这个实验的基础上,诞生了伟大地蒙太奇理论。这大概是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场探索电影,爱森斯坦之所以被称为“蒙太奇之父”,很大程度是这部探索电影的功劳。

    易青的这个构想其实源起于他一直以来想尝试一下实验电影的愿望。一个拍出《潜龙于渊和《终生制职业这样电影地导演。最多只能算一个好导演或者一个一流优秀寻演,最多只能被观看商业电影的观众认可;但是在专业的领域内,没有一两部过硬地探索电影,没有对电影本体或者人生智慧进行电影式的解读与实验的这种经验,这个导演就永远不够资格被称为一个电影“艺术家”。

    人们在现实生活中。要扮演各个不同位置上的不同角色,比如孩子的父母、父母的孩子、爱人的配偶、同事间的朋友、下属眼里的上司等等……所以当我们面对某些两难问题地干扰时,往往会做出令自己后悔抱憾的决定。而象易青这样经过严格专业训练的人。已经习惯了在面对电影创作时,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信念感”。

    完全脱离人群的封闭的工作环境,可以使易青、依依、孙茹、杨娴儿四人凭借自己的专业素养和能力,真正完全的从自己的“局”中跳身出来,完全用第三者的局外旁观的态度,用做实验的科学的精神,,来判和分析他们四个人的这种感情纠葛

    一部成功的探索电影,对一个寻演来说。可能是他人生和专业的重要里程碑,所以这部电影也是易素等四人对自己这几年所学的一种总结。

    他们采用的方法是写一天,拍几天,根据“爱情是什么’这个原始命题,不断的由前一个实验研究的结果,设计出下一阶段的试验拍摄方案——事实上,大多数实验电影都是用这种方法拍摄的。

    普通的商业电影通常是先有剧本,然后用剧本做出拍摄脚本或者方案,最后进行拍摄;商业电影是创作者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所以写出剧本围绕作者想要表达的这个主题进行创作;但是探索电影既然是一种实验,也就是说,实验的结果是什么创作者是不知道的,所以探索电影是作者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就象做物理化学实验一样,有上一步才有下一步。

    易青的这部电影,有个名字叫《问世间情为何物,研究的是人的价值观和个人的社会存在意义与情感之间的关系。

    叙述一个探索电影的拍摄过程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因为任何科学实验的手段必然是非常极端的、典型的、理想化的。所以艺术家们用来拍探索电影的方法真是千奇百怪。

    比如美国的电影悬念大师希区柯克先生,曾经拍过一部专门为实验长镜头在电影中运用的探索电影。整个电影两个小时,居然只有一个镜头,这个镜头里是一条不断延伸的绳子,一会儿弯、一会儿拐、一会儿直……通过不同的绳型和绳结来象征性的隐喻某种意思。看这个片子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个懂行的人来解说大师每一个方案的真实目的,光看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绳子,恐怕再热爱艺术的人也要被催眠当场。

    易青他们当然不会用绳子来拍。他们选择的是在洁白的室内布景里,用真人表演体验配合各种行为艺术的方案,来琢磨体会各自内心对爱情和人生的认识。

    在没有杨娴儿之前,易青他们还没有能力拍这个探索电影。行为艺术正是杨娴儿的拿手绝活之一。

    心理学认为某种特定的行动会引起内心的某种情感的感应,从而刺激到自己以外接触到这种行为的各种反应,以此可以透视不同人的不同心理特征和潜意识。以行为艺术方式来进行电影实验探索,正是遵循这条理论的科学性进行的。

    通过易青分别和依依、孙茹、杨娴儿的行为艺术方案的体验中所表现出来的各种本能反应,可以看到易青在最纯粹的情形下,对这三段感情的内心体会和感应。

    正所谓道有千条,各取其一。在艺术之道中,深层的艺术手段和形式皆可以入道。依依用来参与实验的手段是她的表演。今天的依依在经过相当长一段的电影表演实践之后,早已今非昔比,不但获得了大明星和实力派演员的身份和与之相伴的名利,更在自己痴迷热爱的表演专业上达到了一个学生时代不敢奢望想象的境界。表演学的一个很重要的理论基础就是“真听真看真感受”,就是通过各种奇怪奇妙的训练方法,使得演员在实践过程中能将自己完全的从第一自我中剥离出来,产生属于角色的第二自我——也就是俗称的“入戏”,还有第三自我,也就是游离于角色和演员本体之间的第三种自我状态用来监督角色的表演层次和分寸。

    这种专业能力当然是国内那些偶像明星们不具备的。合格的专业演员可以自如的从角色中抽出再投入,进退收放自如。所以一些半懂不懂的人会猜测说,一个演员演戏演的太投入了,会不会精神分裂,成了疯子。事实上电影表演学诞生至今,顶级的表演艺术家中外都比比皆是,练成三种自我功力的大师级演员层出不穷,还没听说哪位练的走火入魔成了神经病的。

    一个演员要是具备了这种能力,根本不用担心戏演完后把自我从戏里超拔出来的问题,因为第一自我不强的人根本抽不出第二自我;要是不具备这种能力,那更没有这种担心了,君不见现在国产小明星们和一.些选秀节目出来的偶像,对着镜头使劲挤眉弄眼摆表情的丑态,跟他们讲什么表演学,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依依根据自己非常熟练的这种表演理念,和杨娴儿一起设计了许多体验方案,参与拍摄计划。通过第二自我的体验和第三自我的监督,她可以用一种纯透明的理智心态来审视自己与易青的这段感情。由于她和易青的拍摄段落其实就是她自己的情感经历改编的,等于是本色表演,所以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又是重合的,这种体验效果更加增强了。

    通过一个月的闭关和反复讨论,整个电影的拍摄大方向和实验方法,以及第一段落的拍摄方案终于敲定虽然这部探索电影是不准备送审公映的,但是易青他们也并不是私人贴钱做。资金回收的问题,易青早就已经盘算好了。

    21世纪之前,国内能够嘟噜拍摄一部成功的有实验结果的探索电影的工作室,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家。

    对目前国内的观众来说,探索电影基本是一个绝对陌生的领域。在国外,特别是欧洲,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了电影分级制度和多层次的院线制度。除了和我们一样的商业放映院线之外,还有贵族院线、纯艺术院线、实验院线、高价院线等等。

    在中国,是越花俏越烧钱的电影卖得越贵;而在欧洲,则是艺术含量越高,能看懂的人越少的电影票价越贵。中国青年艺术家们的一部实验电影,在巴黎的纯艺术院线,居然敢卖到几百欧元一张票,法国人还依然趋之若骛。电影诞生地的法国,那里的观众对电影的修养水平就好想我们中国人对文学的欣赏水平一样。一个普通的中国小学生,都能背诵和理解饶口的唐诗,可是欧洲人往往活了半辈子还是分不清什么是文学,什么是故事。

    因此,中国和各国的青年电影家们,他们没有钱和个人背景支持他们去拍《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样的商业大片,他们就自己几个人凑点钱搞低成本的探索电影,然后拿到国外去评奖。要是能拿回一个提名甚至一个实奖。立刻就能在欧洲的纯艺术院线或者实验院线卖到天价,一夜暴富。

    这在电影欣赏水平还在初级阶段地中国,基本是不为人知的。所以易景当然不会打国内的主意,这部探索电影。在拍好后很快会送到罗马参加意大利的一个艺术电影评奖活动,如无意外,应当会在当地卖得不错。至少,几十万人民币地拍摄成本是会拿得回来的。

    一般而言,会有一种误区——在我们当中如果有人谈起艺术片,有很多发烧友就会很自然的提到王家伟。很多人会以为,象王家伟的《东邪西毒》、《2046》这种一般人看不太懂什么故事的电影就是传说中的探索电影,或者叫艺术电影。

    但是,这种电影其实是王家伟个人发明的一种题材,既能满足香港市场。又能在国外卖到好价钱、拿到奖。这种电影其实应该叫“刚资艺术片”——本质上,其实也是一种商业片,只是故事性弱一点。又带有一定的探索性和艺术性而已。

    ……

    小小的温馨的内景棚里。

    道具用雪花在鼓风机地阵风吹动下满场飘扬。这是在模拟易青和依依当初在小汤山上的那一幕。

    那是2006年春天北京的第一场雪。易青在光秃秃地孤寂的小汤山上对依依许下了承诺,这是两人爱情道路上最为主要的一笔了。

    可是此时内景棚里发生的,却和当时的情景大相径庭。

    在漫天地雪花下面,易青和依依穿着古怪的麻布衣服,表情木然。象两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慢慢挪近,然后做着一些非常暧昧亲昵地动作。

    两人拥抱在一起,身体扭曲成各种吻合的姿势。

    在肌肤的摩擦中。易青忽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生理和心理上都起了一种微妙的反应。已经和依依几乎可以说是老夫老妻了的他,现在突然找回了当初那种患得患失的奇妙感觉,一刹那间,如同青春重来……

    这是第一阶段。是杨娴儿为易青和依依精心设计的行为艺术动作组合,通过神秘的肢体暗示,使他们重新体会当初地那种心境。

    “停!”易景自己叫停。这一段他已经叫停了三次。

    他累了,心累。

    “还是明天再继续好了。”孙茹道。“明天跳过去来第二段。”易素闷闷的道。

    第二段是孙茹和易青的段落。杨娴儿的设计,是让易青和孙茹一起去完成一项工作,用足量的木料做一张桌子。

    这个行为实验易青倒是知道的,那是大艺术家昆布郎当初用来试验爱情与事业的那部探索电影里用到的方法。不同的是,布郎大师做的是椅子。

    第三段,是杨娴儿和易青一起过一天家庭生活。这是他们这个神秘的摄制组第一次走出内景棚,到社会上去实景拍摄。

    杨娴儿在肚子里塞了一大团衣服棉絮什么的,装扮成一个孕妇。这个她虽然不是学表演的,但是却曾有切身体验,自然不在话下。易青牵着她的手,早上陪她逛天桥做运动,去天桥下的菜市场买菜,中午在简易的煤气灶上做饭,下午,陪她看胎教的书,读童话给她听……

    这一段是模拟烦琐的家庭生活,务求每个细节都反复五到七遍以上,反复刺激易素对自身社会责任的厌烦和排斥感。

    这三段行为艺术拍摄方案,是通过三种特殊的动作及行为体验,分别喻示**、事业及世俗生活、家庭责任这三者对爱情的影响及关系。

    这种情形,比较不容易理解,为什么做这些希奇古怪的动作就可以使人参悟爱情。打个简单的比方说,这就好象我们做的那些心理测试题。

    比如类似这样的心理测试:走进房间你第一眼看见一个东西,吓了一大跳,你认为是什么?然后题目后面给你四个选项,好比A是一大束玫瑰花、B是一大滩血、C是自己的爱人和另一个第三者在床上……等等的这些答案。然后让应测者来选,选A就代表浪漫性格,选B就代表悲观性格,选C就代表多疑性格……

    实际上实验电影的情况和操作又要比这种心理测试复杂地多。总得来说,是以参加实验电影的演员对各种行为艺术方案的设置所产生的应激反应为依据进行心理思维和情感研究地一种形式。

    说到底,艺术其实也是一种神秘的形式主义。艺术的起源和最早先的概念,不过是部落氏族时代,人们为了祈祷、祭祀、驱鬼而设计的一种巫祝舞蹈。后来人们发现,通过某种仪式、动作、声音能够刺激人内心的某种情感,于是就渐渐的有了艺术。

    艺术的本质,是用来表达人的情感与情绪、思想的。

    人是有感情地动物。可是感觉,感情这个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我们要想表达自己的感情时。就要用一种看得见、摸地着的形式来表达和传递我们的情感和思想。这种传递和表达的工具,就是把抽象的虚构地“感情”转化成具体的可见的“行动符号”,这种符号,有时是文字、有时是声音、有时是色彩线条、有时是肢体动作、有时是图象——所以就有了文学、音乐、美术、舞蹈、电影……

    而探索电影。正式建立在艺术地这种本质特性上的实验手段,把抽象的、模糊的,想不通的东西变成具体,清晰,易懂的某种形式。所以易青才会突发奇想,要跟三位美女来拍这个探索电影。

    ……

    短短一个月的拍摄期很快过去。完成了这部电影的主体阶段之后,易素非但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感到更加困惑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到底爱情是什么呢?如果说象他原来所苦恼地,认为依依是纯粹的爱情象征,和孙茹的感情则和理想与事业糅合在一起;对杨娴儿的感情里有一份责任感道德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为什么在整个实验过程中。易青却感到自己在三段体验中得到了非常相似的感觉呢?

    难道说,这个实验失败了?或者杨娴儿设计的方案根本就有问题?

    那么,爱情究竟是什么呢?理想、责任、**……这些概念究竟是包括在爱情之内呢,还是爱情之外呢?

    人,应该为了理想、道德和社会责任放弃爱情吗?

    这些问题,天天困扰着仿佛已经走火入魔了的易青。他不思饮食,一天天的瘦了下去。

    然而无论他有多少困惑,这该来的一天还是要来的。

    “今天晚上我就和大家搭最后一个镜头的景了!”杨娴儿故作漫不经心的对易青道:“你应该已经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了吧?你会走向我们三个谁的小屋呢?”

    易青木然看了杨娴儿一眼,默默的走开到一边了。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那天在杨仲家里,杨娴儿对自己的告白,关于不想让他负责任的那一段;随后,许多莫名其妙的往事浮上了心头——孙老爷子的去世、他和孙茹的婚礼,依依为了成全孙茹的黯然离去……还有在飞机场他们三人手牵着手跑出记者包围圈的那一幕……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易青也不知道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下多久了。只是,突然心里传来的那种顿悟的感觉惊醒了他,他突然高兴的长啸起来。

    艺术家的某些行径,在普通人看来就是疯子。这几天的易素,进入了深度的冥思。一个在许多人看来非常简单的问题,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对这个问题各抒己见,而易青却越想越复杂。

    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他终于知道自己该走向哪间小屋了!

    ……

    2012年6月15日。下午三时。

    睡过午觉之后的易青,在北影招待所自己的单间里,给邋遢了好几天的自己刮了刮胡子;换上新休闲西装和新皮鞋。他在镜子里满意的看了一下自己,心里突然有种激动。

    好象初恋的感觉,真好。

    他徒步走到北影摄影车间,钻进自己租来的那个内景棚。

    棚里的气氛仿佛有点紧张而凝滞。摄制组的人见到易青,纷纷站了起来。

    虽然大家不知道易素和、依依、孙茹、杨娴儿这四个人这几天到底在捣鼓什么。但是今天这最后一场似乎非常重要,却是谁都能看出来的。

    三间纯白的小屋已经搭好。一看就知道这个抽象派的超现实主义内景是出自杨娴儿的手笔。

    三座没有屋顶的房子,连在一起;中间用两块板隔开。易青知道,他所钟爱的三个极品女孩就坐在房子景块的后面。

    “预备,开机!”

    “滋……”胶盘在机器后面缓缓转动的声音,大概是易青在世上最熟悉最亲切的声响了吧!

    在这样安静的声音里,易青忽然向三座小房子走过去了。

    他会选择谁呢?摄制组的人全屏住了呼吸。

    奇怪,易青没有走向任何房间,他走到两块板之间,一手一个,把两块隔离板给抽了出来;然后,他从左到右,开始拆房子。

    拆掉了房门,空荡荡的里面,三间小屋已经连在了一起,里面坐着得三个女孩的如花容颜也显露了出来。她们今天显然精心的修饰过,看到易青的举动,一个突然都霞云飞举,脸红不胜。

    “这就是你的答案?”坐在中间的杨娴儿歪着头问道。

    “是的,这就是我的选择。”易青肯定的答道。

    依依高兴的笑了起来,过去拉着孙茹的手笑道:“老天保佑,这木头终是悟了。可笑人家是书呆子,他却是戏呆子。连这个也可以做电影实验。问世间情是何物?呵呵,情,也可以问吗?爱,也有答案吗?我想,世上所有的哲学都能拿来用电影探索实验,惟独爱情不能。爱情若能思考和分说,那它还有什么魅力呢?”

    “为什么不能?”易青牵了孙茹和杨娴儿,来到依依面前,眉毛一抬,傲然道:“我就已经悟到了,这世间的情之一字,竟是如此玄妙美丽!。易青和杨娴儿一起在小小的摄影棚里搭起极富象征意义的内景,拍摄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三十一章 易家班最强阵容

    “哦?是吗?”孙茹听易青说的如此肯定,挑衅似的笑问道:“那我倒要听听,大情圣,你说说情之为物,究竟是什么?”

    “我们这个电影实验,最初的目的是寻找一个类似‘本我’的概念,在原始纯粹的情感条件下,爱情与理想、责任、伦理等概念的轻重取舍以及心理倾向如何。可是结果却没有得到答案。其实,没有答案才是最正确的答案!”易青道:“人生之初,就有情感。情之为物,看不见、摸不着,只是一种内心感受。是我们人类在有了文明思维之后,为了区分、表达、交流的方便,才人为的把它划分成爱情,亲情,友情这些概念……”

    ………其实感情就是感情,爱就是爱,所有形式与概念的感情都是同一种性质!责任、伦理、婚姻……这一切都是后天人类加上去的概念,是规范与道德的产物,却不是人性的产物。男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妻子,女人一生只能爱一个男人,这是道德伦理的产物,人的天性之中,本没有这些桎梏。”

    ………为什么我们在做三段行为实验的时候,得到的是相同相似的心理体验呢?就是因为,这三种感情虽然有先有后,可能也有深有浅,但是其本质都是一样的。脱离了桎梏和束缚的感情。本就是超出了世俗道德规范地存在,其实,这世上又有哪一段真心真诚的感情,是没有包含着理想与责任的呢?任何一段感情。只要是真诚的,那就是值得尊重地,无论它是不是处在世俗的道德框架之内……”

    ………所以,”易青总结道:“婚姻是伦理的产物,却不是爱情的产物。人,可以为了伦理只选择一个对象完成婚姻,却不能用一段爱情否定另一段爱情。我无论娶了你们中哪一个,在社会责任和伦理上,都对不起另外两个;可是如果我们都不在乎世俗的桎梏与束缚、都不在乎世人的道德评断的话,那我们彼此的爱。其实都是一样的,同样的性质,同样地真挚、同样的高贵!在爱而言、在感情上。我爱你们三个,这并不可耻,因为这三种感情其实就是一种感情,一种爱!”

    “但是,”依依微笑的接了下去。道:“俗话说情人地眼中不揉沙子,世间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接受。自己的情人在自己的之外,还爱着其他人,因为在大多数人心里,爱情必须是独占的。你选择了我们中任何一个,其他两个都会伤心失望,除非……”

    说到这里,依依突然停住了口,意味深长地望着杨娴儿。杨娴儿点了点头,接着道:“除非我们的爱。能够超越自己内心的占有欲。”

    易青一脸恍然地指着依依的鼻子笑道:“我刚才突然猜到,这些,就是那天在娴儿的房间里,你和她说的那些悄悄话。对不对?”

    杨娴儿摇头道:“也不全对。她只是跟我说了那次小茹和你那个没完成的婚礼上,小茹所做的一切。既然依依和小茹能够接受彼此,能够超越独占爱人的**,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们大家尝试一下,为我的孩子多找两个干妈呢?所以我跟依依打了个赌,如果她真的能猜中你地心思,知道你会用什么方法来逼自己下决定,那我就留下……”

    易青默然点了点头,心里对依依更加充满了温柔的爱惜感激之意,人生得一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这是,孙茹忽然叫道:“哎呀。这样好象不大公青,我们亏大了。喂,如果……如果我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又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和我们的感情也象我们和你一样,是真心的;而你和他的感情也象我和依依的感情一样,那么你是不是也该接受他?”

    易青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理论上说应该是这样的,虽然违背伦理,但是不违背人性和感情。不过,现实中这种情况恐怕不可能发生,因为同时满足我们这种条件的情况,恐怕只有童话里才有。在真实的俗世生活中,伦理和道德还是很重要的。再说了,你还能再找到一个象我这样的好男人吗?”

    “切,臭美!”孙茹甜甜的笑道,心里却想起了另一句话: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

    2012年七月。

    转眼之间,易青、依依、孙茹、杨娴儿他们从北京回到香港已经一个月了。

    这几天,易青和孙茹、宁倩华等公司高层忙得不可开交。易青更是吃住都在公司里,连依依的大学毕业典礼都没有办法去0奉加观礼。

    依依和吴明玉、陈云可三个,本来应该是在2011年,也就是去年毕业的。但是象她们这样在大公司实习又片约不断的在校生,往往很难完成毕业论文和英语四级。电影学院可不管你明星不明星,就算是戛纳影后、奥斯卡影帝,也得按国家教育部的规定来执行,该考的科目一门也不能落下。在依依她们这届之前,有许多电影学院毕业的明星都是这种情况,有的大学读了六年、七年;有的干脆就一直挂着,好象装做忘了还有回来领毕业证书这回事,有些甚至干脆退学拍戏,不肯为了一张毕业证耽误了前途机会,比如中戏96明星班的那位梅葶。

    所以她们几个现在名义上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只是在中华人影业实习的,拿得也是实习工资,只不过易青和孙茹暗里还有给一份红包而已——这一行里全是这样做的。这是行规;有些还未毕业就成名地明星,比如当年的巩丽,即使再红,表面上也只能拿很少的薪水片酬。还要上交给学校;当年赵微就是为了不甘心交钱给学校,才和电影学院打官司对薄公堂。

    这一年多,易青在谋划对付新义安以来,依依等人一年只拍了一部戏,剩下的时间都在恶补英语,同时,公司里那么多导演系、文学系地才子上杆子的来帮忙,她们的毕业论文自然也是没有问题。

    经过长时间的恶补,到了今年七月,依依和吴明玉、陈云可就要带着自己完成的学士论文,回到电影学院。进行毕业论文答辩;然后,正式从电影学院表演学院毕业。毕业之后,她们就不再是实习生了。形式上,中华人就要和她们正式签约。

    同时,乔帆也从南京艺术大学表演系正式毕业。

    易青和宁倩华早就给他们四个人拟订了报酬丰厚的合约。今天的他们,已经是红遍两岸三地的大明星,尤其是依依。身上还有一个金像影后,实力加美貌,在香港和大陆都极具票房号召力。

    同时。公司里还有几位文学组、摄影组的年轻同事,也是实习生身份,也在今年毕业,都纷纷转正。

    看着有这么多同事陪着,宁倩华和易青也就放心让依依自己去北京完成毕业典礼。不过听说最后还是出了不小的乱子,依依毕业典礼那天,拥在学校门口地影迷和围了依依半天的那些媒体起了冲突,大打出手,听说还有人受了伤。一时成为网络上和媒体纷纷议论的焦点娱乐新闻。有位国内地二线小明星酸溜溜的道:我的影迷就决不会如此失控——她倒是想呢!

    依依和乔帆等一批转正后的艺人回到香港后。易青为他们在公司小会议室办了一个的简单地签约仪式,庆祝他们正式加盟新公司。

    ……

    “华星集团?”依依拿着签字笔,看着合约上的抬头,楞了一下。

    易青和宁倩华相视一笑,易青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们的公司现在可是鸟枪换炮,今非昔比了!”

    依依和吴明玉等人纷纷停下笔,望着一脸神采飞扬地易青。

    易青笑着击了两下掌,对所有在场的同事大声说道:“我宣布,今天是我们在这里办公的最后一天!明天,我们就要搬新家了,我们的公司,将在香港商业中心——中环,拥有一幢属于我们自己的办公大厦!”

    “哇……”

    “耶!”

    会议室里的人纷纷欢呼起来,两两击掌庆祝。在中环拥有自己的大厦,意味着公司已经跻身香港一流财团的行列;而更加现实的是,大家就可以告别这交通拥挤,人流复杂地办公环境了!

    接着,易素借这个机会,向大家通告交代了他和孙茹、宁倩华这一阶段工作的成果,有关公司重组和集资上市的消息。

    原来,易素和孙茹、宁倩华在新义安的标卖会上投到中国星和英皇两家公司之后的那一个月,也就是易青和依依、孙茹、杨娴儿在北京闭关拍探索电影的时候,宁倩华已经在香港带领公司的中层以上行政人员和一帮华新借过来的资深财务、会计师用十几天时间完成了这两家只剩壳子的公司的资本核算。

    除了中国星、英皇名下的那些美国、德国器材最为值钱之外,这两家公司其实也没剩下了什么。宁倩华以中华人影业的名义,从公司帐上出了一大笔遣散费,遣散了两家公司的一部分员工,精简了人员。接着,变卖了这两家公司的一些物业,尤其是公司下属还有一些所谓的娱乐场所,一看就知道是新义安的人用来运摇头丸、包赌和做营生的场子——宁倩华把这些电影公司用不着的物业、人员以及在外的投资股份全部进行了清理。

    中国星和英皇在外面还欠下了一大堆债务,宁倩华将这两家公司进行资产重组之后,所有得到的钱都拿来还债,清帐的结果。还欠着外面六七千万港币的债。

    易青一回到香港,知道这个情况之后,跟孙茹商量,拿出钱来先把这些债务清了。就为了这一件事。忙得易青、孙茹、宁倩华三个人焦头烂额。难怪当初标卖会上没人肯下大价钱买这两家公司,单从帐面上来说,这单生意易青他们可没赚到钱,还找了一堆麻烦。

    但是,易素买这两个空壳子公司,却有他自己地打算。中国星和英皇,到香港其他公司手上也许是两块废料,可到了他易青手上,可真成了宝了。

    易青原本的计划,在进军香港之后。是在三年之内,要完成初步的资本积累,从而取得公司的独立自主权。脱离美国宇通地经济控制。

    前一个目标,易青可以说已经提前一年实现了。他用公司的开门第一炮《潜龙于渊打开了香港主流电影市场,十三项金像奖奠定了公司在香港和国内的票房市场占有份额;接着,四部不同类型的商业戏拿下几个亿港币的票房。有了这些充足的资金准备,他原本的下一部计划。就是让公司集中上市。

    要想上市,除了需要增加一大笔固定资产和注册资金以外,还要向香港证监会申请。还有许多烦琐的程序,时间一拖长,变数就增多,很容易使美国察觉,想想也令人头疼。

    可绝对出乎易青意料之外的是,居然会跑出新义安这么一档子事。易青在投买中国星和英皇之前,就已经盘算好了怎么使用这两家公司。

    原来,中国星和英皇都早已经是上市公司。在香港,一家原本不具备上市资格的公司。如果能收购一家上市公司地话,就可以用所收购的这家公司的上市资格,发行自己地股票,向市场集资。所以在香港,经常有一些新兴的经营的好的公司,在上升到了一定的阶段,就到处找那些老牌地但是经营管理不善随时会倒掉的旧上市公司,将其买下;这样得到在香港上市集资的资格,不但可以省下一大笔钱,还能省掉中间烦琐地手续浪费掉的时间——这叫“买壳上市”

    对其他香港影业公司来说,中国星和英皇也许是赔钱货,可在野心勃勃的易青手上,这两家公司可是无价之宝——他看中的,就是这两家公司这个“壳”。

    因为只有公司迅速上市,才能在不动宇通相关资产、不惊动孙云博的前提下,一夜之间完成公司的经济大权转换。如果由孙茹以转让个人财产的形式把自己的钱包括中华人影业的股份和总裁位置让给易青地话,中间的手续只要启动一项,就足以惊动远在美国的孙云博。而孙云博和美国宇通公司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作为孙老爷子继承人的易素用宇通的相关资产起家,然后脱离宇通的控制自立门户的。

    在宇通主席孙云博的心里,在孙老爷子去世后,一直把易青当做他在亚洲利益的代言人。他希望易素成长成为象孙老爷子一样的说一没人敢说二的行业巨头,继续垄断中国的电影业和其他相关的产业,毕竟宇通在大陆的许多投资,都和电影业,文化娱乐业有关。

    当初孙云博之所以肯在易青和孙茹没有结婚,没确定关系的情况下,还放他们去香港发展,一方面是低估了这些年轻人的能力,掉以轻心了;另一方面,他也是相信易青和孙茹逃不出他和宇通的经济控制。

    毕竟中华人影业几乎所有的资金都是从孙茹名下的那十亿美金的宇通产业收益中拨出去的。孙云博随时可以通过牺牲这十亿美金的产业,使中华人的运营资金接续不上;这时孙茹无论是要卖宇通的产业,还是依法倒闭,都无法拒绝宇通的注资重组,到时候,孙云博就可以轻松取得这家公司的控股权——一家象宇通这样的国际巨鳄,要吞并中华人这样的跟它有资金联系或依附关系的公司,简直易如反掌。

    尽管孙云博是孙茹的父亲,但是商场如战场,亲父子都不讲情面,何况是翁婿,还是非正式的。易青可不愿意做傀儡,他一心要振兴的是中国电影业,可不想让自己的理想成为他人华丽地嫁衣裳。

    当初孙老爷子说自己是中国电影最大的悲哀。告诫易青要打碎铁板一块的旧体制模式,其实就包含着这一层意思。

    孙老爷子表面是中国电影业的行尊,但是实际上经济方面却离不开儿子地美国财团的支持——中国电影业代表的不是中国人的利益,而是国际垄断托拉斯的利益。这不仅仅是孙老爷子个人的悲哀,更是中国电影的悲哀;说实话,也是中国二十世纪**十年代以来,中国许多文化产业的悲哀。

    这,就是所谓的文化殖民地模式。

    世界上如美国等强国,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过对第三世界国家在文化产业上的侵略腐蚀。这种侵略不见得是政府间地、主观人为的,但却是因循高级资本向低级市场渗透的经济规律,在世界经济、文化产业一体化中逐渐形成地。中国越是开放,这方面受到的挑战越严峻。

    所以许多中国人不理解,为什么中国政府、广电总局把电影及其他文化产品的进口管制的这么严。用行政手段限制美国和欧洲强国的电影进入中国市场,其实这也是迫不得已——尽力管制,还能维持一个半自主半殖民地。要是放任不管,中国可就真地彻底成了人家倾销低级文化产品和宣杨异族价值观的殖民地了。

    如果未来中国的孩子说话做事全和美国孩子一个样,或者和日本人一个样,那将是多么可怕地一件事啊!事实上,在日本的动漫和电子游戏中长大。用美国好莱坞大片式的审美趣味看待世界,已经成为今天中国许多青年人普遍的成长方式了。

    易青深切的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一开始进军香港。他就时刻没敢忘了这件大事——在孙云博还不重视自己、还没发现自己打算脱离他控制的时候,在这之前快速的摆脱对宇通的经济依赖!

    这是孙云博绝对没有想到的,一个五千万地电影公司,两年时间就能完成资本积累,在形式和宇通这样规模的资金母公司分庭抗礼,这简直是奇迹了。可在女生外向,以易青为天的孙大小姐协助下,易青偏偏就做到了!

    中国星和英皇虽然都是上市公司,但是英皇不是新义安的独家生意。孙茹和易青只买回来英皇的70%股份,操作起来还要通过英皇的股东会,董事会,非常麻烦。

    所以易青选择了中国星这个“壳”。新成立的公司就取名叫“华星集团”。

    在原中华人影业公司与中国星、英皇合并重组之前,易青就拥有中华人影业15%的股份;罗纲、何风、依依这三位公司原始的创办集资人共占5,中途注资进来的新义安向五占了25%;而公司的持牌人、董事会召集人孙茹,占全公司股份的45%。

    由于向五的入罪,孙茹私下里和易青商量,让易素用公司内部价格买下了向五手上的25%,实际上,易青就掌握了原公司的四成股份。

    接着,易青和孙茹火速的通过香港证监会使公司达成上市,向社会发行股票。在新公司借壳上市的第一天,原本占45%的孙茹立刻向市场放盘公司股票的10%;同一时间,得到了孙茹内线消息的易青向股市入货,购买自己公司的股票,由于新义安的倒台,原中国星的股票,也就是现在的华星股票重新开盘的价位只有不过几毛钱。

    易青倾家荡产的拿自己这两年拍戏赚的几千万,把放入市场的10%抢回了7%。这样,新公司华星集团的董事会主席和控股权就顺利的从孙茹手上转到了易青的手上。今后华星的运营成本就和美国宇通没关系了;那十亿美金成了公司其中一个股东孙茹的个人资产,宇通的人最多能弄得孙茹个人宣告破产,却已威胁不到易青的华星集团。

    接着,易素趁胜追击。在上市后的两个星期内,华星股票突然疯惩。可想而知,华星重组改名的消息传出之后,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家搞垮了新义安的公司。

    在坊间传闻中,这家公司和天剑以及中国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当初他们也不敢跟向家兄弟这样的枭雄叫板,可见这家公司的大好前途是官方定下了的,而原中华人影业一连五部赚钱的戏,更是香港电影业的异类——种种利好消息连续刺激了这支股票的惩势,原本中国星的股票就因为新义安的垮台而落在地板价上,现在一支被低估的股票突然得到这么大的惩势助力,立刻红线走疯了。

    在依依他们取得学士学位回到香港的头一天,华星股票以四块六毛八收盘,比当初上市时的八毛钱翻了两番还多。为了向社会集资,易青和孙茹趁机炒卖手中的股票,易青放盘10%的华星股票,孙茹放盘5%——作为上市公司来说,只要保持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保证经营权不旁落就行,易青保留手上的37%的股份,而市场上只有23%%的华星股票,还是稳稳坐着董事会第一把交椅。

    放出去的股票成倍的上惩,即使如此大量的出货也没有使华星的股票下跌。易景当初投下去几千万,差点变成穷光蛋,可一转眼,立刻成为身家几亿的香港新晋富豪,一时轰动香江。

    另外,原本宁倩华在中华人影业的地位有点尴尬,因为她毕竟是华新娱乐的高层人员和董事,又是依依的经纪人,所以易青一直也没有当她是公司正式的员工,只是以顾问名义聘用她。这次华星上市,宁倩华买入了3%的华星股票,正式成为华星股东之一,而易青也由此名正言顺的邀请这位资深经理人进入董事会,并且正式聘用她成为集团的行政总监并兼任经纪部门主管。

    随着公司上市之后的集团化,整个公司的业务范围和办公规模扩大了三倍都不止。这种气势恢弘的扩张,相伴而来的必然是固定资产硬件的窘迫,原来那种租一层写字楼的办公条件是肯定不行了的。更何况,这么大家上市公司,没有自己的集团文化形象、没有自己的标志性物业,那还象什么话。

    易青和孙茹、宁倩华商量,走遍了中环,终于在西区看中一幢重盖新建的办公写字大楼,并以巨资重金投得这幢大厦,取名“华星大厦”,成为公司未来的驻地。这些事,一直在易青他们身边工作的同事们,本来就七零八碎的知道一点。经易青一正式宣布,他们还好,依依和几个刚刚毕业的同事,个个欣喜之余,目瞪口呆,想不到短短两个月不到,易青他们悄无声息,做下这么大的一摊事业。

    依依缓缓的提起笔,认真的在三年价值五千万港币的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她似乎已经看到,一个属于易青,属于他们这一代电影人的辉煌伟大的时代,就要来到了!

    易青踌躇满志的看着今天在会议室里的这些人。孙茹、李想、单少玉三个寻演班的旧日同学,人人都是独挡一面,八斗之才,李杜领头的文学组十位编辑,可以说是整个中国电影各个导演班底中最强大最扎实的剧本保障;依依、小云、吴明玉、陈云可、乔帆这几位当年籍籍无名的新人今天都已经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罗纲带领的摄影组,完全以北影系统出身的最有经验的老师傅们作为班底;何风、李佩佩的夫妻档,堪称华语影坛青年一代最杰出的录音音乐大师级组合;最重要的是,在电影学院的同学中,专业天赋最为突出的电影美术天才杨娴儿已经归队,原本公司最弱的一个环节,现在毫无疑问将成为未来易氏作品的强项!

    这不正是易青自己在学生时代所梦寐以求的最强黄金阵容吗?带领着这样一支队伍,带领着如此奢华阵容地剧组。易家班必将无往不利,笑傲世界影坛!

    ……

    2012年九月一日。

    这天是原中华人影业成立两周年的纪念日;也是新的华星娱乐集团的乔迁之喜——位于中环西区地豪华写字大楼华星大厦今天正式投入使用。

    早上,易青他们就带着公司的同事们风风火火、兴高采烈的正式入驻新楼。

    中午,华星集团高调举行新闻发布酒会。消息传出。香港各路媒体云集中环西区——不仅仅是娱记狗仔们,连同各大报纸的社会版、财经版的记者都纷纷赶来,惟恐独漏。一时之间,整个中环的交通都为之拥堵。

    因为今天不但是华星乔迁,更重要的是,在记者招待会上要宣布华星集团成立后的第一部投拍大戏的相关消息;而今天的易素,也早已成为香港各大平媒关注地焦点——24岁的青年富豪,两年之内,他所创办的华星集团市值超过六十亿港币;一手整垮了香港第一社团地神秘人物;中国第八代导演中最具票房号召力、最具艺术魅力的领军人物;曾经跟刘一菲、周依依等玉女明星以及华星集团前女总裁传出各种绯闻,私生活充满神秘感的风流才俊……

    无论哪一方面。这位新晋的华星主席都极具新闻价值,一时之间,想象力发达的香港各大媒体地狗仔队们如苍蝇逐血般蜂拥而来,外间世面上。关于易青的身世、发家史、**情史及私人癖好等等话题,已经至少有七八个版本。

    利用媒体对易青和周依依等话题人物的关注,宁倩华精心策划了这个酒会,高调向社会宣传华星地新戏。一方面,是为将来新戏的开拍宣传造势;另一方面。大量的利好消息的报寻和一片繁荣向好的景象再次刺激了华星股价的上惩。

    中午一点。

    华星大厦的大厅里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各路媒体云集。

    酒会正式开始。华星主席易青导演代表集团讲话。简单的交代了一些场面话之后,易青就开始切入主题。

    ………今年下半年,华星集团将推出成立后的第一部大戏。这一次,我们要拍地是——《花木兰!”易青语速平缓的说出这句话,底下却是一片哗然。

    《花木兰早就有好莱坞拍过卡通版的大片了,而且当时全球票房可观。今时今日再拍这个题材,未免有些过时老土之嫌。今天的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会对这个题材感兴趣吗?

    好不容易挨到了易素讲话完毕。到了记者提问的时间。马上有记者站起来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这个问题——

    “易导。请说一下华星集团为什么要投拍花木兰.准备投入多少资金,有什么特殊意义吗?美国曾经拍过这个题材,虽然时隔多年,但是你们会不会担心重复这个故事会使观众有审美上的排斥?”

    这个问题一问,底下的人纷纷点头。

    这些问题易青在开记者会之前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他喝了口饮料,正色严肃的对着正面拍着自己的几个机器:“在这个世界上,普遍存在着一种文化霸权主义。美国人对于世界各国的文化,可以拿过来就拍,肆意篡改。他们用一种美国式的感情倾向和价值观念,以他们的喜恶好憎为标准,把其他国家的民族文化遗产削改成他们需要和他们希望的那种样子,然后向全世界传播。无论是印度的、中东各阿拉伯民族的,还是中国和亚洲各国的历史遗产、文化形象,他们都可以轻松的用他们的电影、用他们的高科技镀上一层美国价值的外衣,让全世界的人们在轻松欣赏电影的同时不知不觉的用美国人的思维和价值观念去看待世界。”

    ………为什么美国人能这样做?因为他们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电影技术,能拍世界上最好的商业电影!电影这个东西,有着先天的优势,因为它是用视听语言说话的。图象和声音是最容易被人脑接受,最容易对人的大脑产生形象记忆刺激的形式。因此电影在文化传播和影响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种客观优势是其他一切文化艺术形式都不能具备的——说白了,就是一种不知不觉给人洗脑的能力。一部电影,能让其他国家的观众心甘情愿的坐在那里,乖乖的接收你所要灌输给他们的一切喜火爱恨,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谁能最大限度的控制全球的电影市场,谁就能掌握全球的电影市场世界上最强势的文化话语权!”

    ……自美国版的花木兰,它把我们的女英雄改成一个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誉而放弃婚姻的朋克女青年,在战争中大逞个人英雄主义。这根本就是对花木兰这个人物的歪曲。花木兰这个人物形象,核心的灵魂就在于‘替父从军’上。她顶替年迈的父亲出去打仗,立功归来以后既不要荣誉,也不要金钱权势,只想做一个快乐美丽的女孩。她是孝道、勇敢、聪慧、淡泊的象征,尤其是她立功之后放弃荣华富贵,回乡侍奉父母的举动,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那种淡泊从容、含蓄优雅的文化特质。可是美国人却把这样一个中国女孩,塑造成一个张杨而虚荣、向往外界刺激生活的蠢蠢欲动的肤浅女孩,准确的说,根本就是个美国女牛仔!”

    ……自此次,我们新成立的华星集团,预计投资五亿港币,投拍这部大型古装历史商业巨片,就是为了以我们中国人的视角、中国人的审美、中国人的价值观念,重新向世界塑造花木兰,向全世界展示真正的中国文化形象。我们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明白,花木兰、以及象花木兰一样的中国女孩,根本就不是美国人所包装的那个样子!《花木兰这部大戏,将是华星集团做为一个中国电影公司,向世界发出的第一个声音,我们中国人,在世界上也要有属于我们自己的话语权!”

    语出惊人,记者们一片哗然,续而大为激动,都觉得真是没有白来,易素和他的创作班底,总是能带来爆炸性的新闻点。华星集团的第一部戏,居然是刻意挑战好莱坞的卡通经典,而且一砸就是五亿!这简直是整个华语影坛历史上最庞大的投资了!听这话音,还有为民族文化、为花木兰正名的意思。记者们最喜欢这种火药味浓郁、矛盾鲜明的事件。

    上一个世纪,西方列强们用坚船利炮来行使他们的霸权,实践他们的野心,而今天,他们使用的武器则是他们的文化价值观念、是他们的电影、动漫卡通、网游……以及其他文化产品。

    中国人历来对有形的侵略十分警惕,对于无形的渗透,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于是,在向西方学习的一百年中,我们中国人在学到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社会制度的同时,也不知不觉的在思想和文化领域,在基础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上,悄然向西方递了降书顺表。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中国在经济上的腾飞,开始有许多中国人发现并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们的孩子越长大越象美国人,西方人?西方的东西都是那么好吗?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是差的、不好的吗?都应该被遗忘吗?

    一股倔强的反抗的怒火在易青的胸膛里,也在全中国有志正直的青年人胸膛里熊熊燃烧着!五千年中华文明,龙魂不死!当我们有能力的时候,我们要向全世界证明,中华民族是一个何等优秀的民族——我们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历史!

第三十二章 纽约来客

    世界上有两种电影,一种是好莱坞电影所代表的世界电影,是电影霸权主义,它覆盖全球。它除了资本和科技强大之外,还攫取全球所有国家的题材。以前是改编欧洲,俄罗斯、法国、英国……《安娜卡列尼娜》、《茶花女》、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有美国版。你骂它面目全非也好,你说它偏离原作精神也好,它都照改不误。后来好莱坞又把手伸向亚洲,伸向中国。像《花木兰》,题材一到迪斯尼就变成纯美国化的了。

    还有一种电影,相对世界电影的,被称为民族电影。它以各国尤其是各发展中国家本民族的文化特质为归依,一般仅立足于本国市场,传播本民族自身的优秀文化。可是这类电影往往出自一些贫穷落后的国家,或者是出自一些弱势民族,他们的电影即使是在本国也无法和美仑美焕的好莱坞电影媲美,更不用说在世界上同美国竞争了。一种连自己国家的观众都不乐意接受的电影,怎么可能有话语权,怎么可能发出属于自己民族的声音?

    观众毕竟是拿自己的血汗钱买票进电影院的,电影的品质不好,要老百姓为了爱国、爱民族文化而去看电影,恐怕是行不通的。毕竟并不是每个民族都有韩国、伊朗民众那样的精神,可以为了自己国家的电影工业万众一心。

    夺回中国人自己在世界地文化话语权、弘扬民族文化、振兴民族电影工业,首先是要积蓄自己的力量。要让中国电影首先成为本国观众认可和接受的高品质文化产品。然后才能谈得上冲击世界电影霸权。

    这一点,是孙老爷子当年一直反复教导易青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孙老爷子对易青地“人本主义”观念一直非常欣赏,进而使他老人家当年萌生了收这个孩子为关门弟子的想法。

    易青在香港苦心经营了两年多。就是为了完成资本积累后,掌握这样一个机会。《花木兰》如果成功,对整个中国乃至全亚洲的电影业,都是一个巨大的垂范作用,对好莱坞的全球市场,也是一个冲击。所以他一下子就砸上公司现有能调动的全部资金,五亿港币的手笔,显示了他的决心和魄力。

    听易青这样说完,酒会现场上的记者们个个都兴奋了起来。今天回去这份新闻稿可要好好动点心思才行,趁着有时间赶紧多问几个问题吧!

    于是记者们七嘴八舌的嚷嚷了起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易导,你们这部新戏还是用周依依小姐作为主演吗?”

    “易寻,听说你们会向社会集资拍摄电影。那请问将来地票房利益如何分配?如果电影无法收回投资赔本了,请问你们如何向股民交代?”

    “易寻,香港的电影公司还没有拍摄大型古装片的先例,请问你们这部电影是在大陆选景拍摄吗?还是去张一谋那样去国外拍?”

    “易导,外界传闻你和孙茹小姐已经秘密结婚。所以她才肯将华星公司地控股权转让给你,请问是真的吗?”

    “易导,有记者拍到一位酷似周依依小姐的女人深夜出入你的私人寓所。请你对此事发表一下……”

    ……每次记者会到最后都要变成这样,疲于应付这些无聊透顶的毫无营养地问题。易青和依依、孙茹等人恨不得全身上下长上八张嘴。

    一个成功的民族电影模式,至少应该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经济力量和技术保证;另一个,是电影的民族性。

    就在依依不断向宁倩华使眼色,想让她干脆终止提问,结束这个记者招待会时,突然易青在人群中听到了一个比较有质量地问题。

    他指着人群的一个角落大声道:“这位先生,您请说。请站起来说!”

    听易青这么说了,其他记者只好悻悻的静了下来,东张西望,在人群中寻找发问的人。

    “易青导演,您好!我是北京《新电影周刊》的记者徐未明,感谢你接受我的提问。”这个记者声音清朗,不疾不徐,让人听了就有好感。

    易素点头微笑,示意他继续。《新电影周刊》是2008年创办的一本新电影杂志,易青在电影学院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去报亭买来看。这本综合性的杂志可谓融学术与商业娱乐于一炉,既有各种娱乐八卦人有各种非常专业地影评和最新鲜的电影观念论述,在通俗畅销的基础上又不失有浓厚的学术气氛。

    徐未明认真的回应了易青的目光,用吐字清晰的普通话问道:“易导。请问,在世界经济文化日趋一体化的今天,您大力排斥以好莱坞为首的外来文化,是不是有思想保守、观念倒退之嫌?请问您对借鉴和学习外来先进文化和继承发展本民族文化这二者之间的辨证关系是如何看待的。”

    香港的娱记们听了这样的问题,面面相觑,心说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愣头青,问这么无聊沉闷的问题。这年头谁还关系这个呀?痴线!

    “我不认为我和我的同事们是在排斥外来文化,”易青微笑的回答道:“中国人不是不应该向外国学习。我们不能无视自己的缺憾和不足,西方先进的文化和科技,我们也当然需要认真的借鉴和学习。但是这里有个以谁为主体的问题……”

    ……自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一个民族的文化产业,只有坚持自己的民族最根本的文化特质和价值体系,在以本民族为主的前提下,借鉴他国的优秀文化进行一些边角的修补——这才能有希望。”

    ………现在有些中国电影人,喜欢去模仿美国、日本的一些美趣味、价值理念,拍一些其实自己不熟悉的,单纯模仿的非常矫揉造作的东西,或者干脆**裸的生硬的加入外国的元素。这种电影纵然能获得一时的经济利益上的成功,但长久而言,一定是没有前途的,也很难得到本国观众的认可。几年前陈凯哥导演的《无极和冯晓刚导演的《夜宴》在市场和口碑上的失败,从一定程度上验证了这一点。”

    ……自我个人一向信奉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所谓拿来主义,重点在“拿”而不在“来”——鲁迅先生说要中国人自己放开眼光,自己伸手去拿,中国人自己需要什么,我们就去拿什么,而不是等着外国的东西自己来,等着外国人给咱们什么,咱们就接受什么……

    ……自伊朗电影为什么能在美国电影的包围下在全世界突围而出,成为世界上公认的艺术电影之国,甚至超越了电影诞生地的老牌电影强国法国?就是因为贫穷的伊朗人敢于坚持自己本民族的东西,敢于向美国资本说不!他们敢于用几万,几十万美元的小成本电影向全世界证明,伊朗人并不是美国人所妖魔化的那个样子,穆斯林民族也决不是愚昧残暴的魔鬼。我想所谓借鉴外来优秀文化,恐怕不仅仅是借鉴美国文化吧?象伊朗这样的例子,不也同样值得我们为之深思,认真学习吗?”

    易青笑着总结道:“振兴中国电影,如果振兴到最后,‘电影’发达了,而‘中国’却给丢了,那这样的振兴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番话说完,徐未明带着欣赏的神情笑了,厚厚的眼睛片后面闪烁着对易青的无法压抑的好感和钦佩之情。

    “感谢您的精彩回答,易青导演!”徐未明很认真的向易青致谢,然后坐下了。

    “非常感谢您如此有质量的提问。”易青立刻微笑的回应道。

    于是,原本已经沦为狗仔的纷扰闹剧的记者招待会在徐未明的提问下以一种难得的带着思考的气氛结束了。记者们兴奋的在心里过滤着今天的收获,开始构思回去以后怎么准备这份稿子才能与众不同,明天压过在场的其他同行。

    徐未明也杂在退场的人群中默默的向外走去。突然,一个身影挤进人群,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住了他。

    徐未明一看,是个穿着高级保安制服的中年大汉,身型魁梧,相貌堂堂。

    他迟疑的用眼神询问这位猛男。那人笑着道:“易青导演想请您单独留下几分钟,可以吗?”

    徐未明欣喜的点了点头,象易青这样身份的新闻人物,能够和他单独相处,往往意味着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独家消息,这是一个记者最希望碰到的机会。

    “我叫吴宝,是这里的保安主任。”宝叔爽朗的笑道:“请跟我来吧!”

    徐未明跟着宝叔,进了电梯。

    大厦一共二十三层。最上面的二十三、二十二、二十一层三层楼是打通了的一座空中电影院,可以容纳全公司的员工在里面看电影;所有的放映器材全部从德国进口,堪比国际级的私人电影院。此外还有几个比较小的包厢式拉片室,完全按照易青、孙茹、依依、杨娴儿等人的意思,装修得跟当年他们在电影学院的学生用个人拉片室一模一样。

    第二十层是易青和孙茹两人办公的地方。两间豪华宽敞明亮的超大型办公室对门而居,还有专为董事会开会准备的大会议室和易青专用的会客室,虽然易青极力提倡简朴,不喜欢在排场上下太多本钱,但是宁倩华还是坚持给他们两人配上栗鼠毛的夹绵地毯和法国家具。

    下一层是艺创部各个部门主管和行政部门主管办公的地方,是宁倩华、依依、李杜、罗纲、何风、杨娴儿、李想、单少玉等人的办公室和两间普通会议室,一间会客室;再下两层是大办公间,是艺创部和行政人员办公的地方,而艺创部的人员待遇比较好,每一小组有独立封闭的场所,方便他们保持安静的创作环境。

    十六层到第十层是洗印室、录音间、电脑剪辑室、内景摄影棚、器材存放室、三维工作室。

    第九层是演员更衣室、化妆间;第八层是形体舞蹈房、练台词的隔音室、钢琴乐器室,第七层是一个小型图书馆。

    第六层是衣帽间和道具室,公司在这一层租出去一半让几家商户在这里卖时装,都是些最时尚的高级品牌——公司在内景棚拍宣传海报,演员写真之类地东西时万一衣服不够,立刻可以找这些商家买,他们手上会有最流行的高级时装。香港有许多这种楼中的所谓空中时装店。只有那些有钱人家的女眷才会知道来这种地方选衣服。

    第五层和第四层全部是餐厅,公司招来各国各地地餐馆经营者在这里做生意。从奢侈昂贵的法国宫廷菜,到香港本地的广式茶点两件一套全部都能吃到。

    第三层是个中型的超市,基本的生活用品和零食、啤酒什么的在这里都可以买到。

    第二层是保安部。宝叔在这里坐镇,电子化监控整座大厦的保安系统。

    一楼当然是大堂,有几位负责前台接待的年轻女孩在这里,她们主要的职责除了接待客人之外更关键的是要把那些天天围着易青、依依等人打转地狗仔队挡在公司大厦之外。

    宝叔特意带着徐未明在二楼保安室通过电子监视仪大概参观了一下整幢大楼,并向他介绍了一下华星大厦的情况。

    徐未明竖起耳朵,笔记本电脑打得噼里啪啦响,生怕漏过了一句半句。今天来的其他记者根本不可能有他这种机会,把整个华星大厦摸得一清二楚。他地这份稿子发表后的价值和市场关注程度定然能远远超过今天到场的所有媒体同行了,不过徐未明心里也明白,这显然是易素刻意在照顾他了。

    参观完了大厦。宝叔算算易青他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就请徐未明跟他一起上了顶楼。

    徐未明跟着宝叔,来到易青的大办公室门外,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只见房门大开。正对着门口能看见易青地大办公桌,易青已经换下了刚才记者会上那套一本正经的西装,穿着短袖T恤和牛仔裤,大刺刺的坐在桌子上,跟对面地两个年轻美女正在肆意谈笑。旁若无人。

    徐未明暗暗纳罕,心想这个华星集团真是太与众不同了,整个公司就象一群年轻人临时组织的郊游野营团一样。到处都是一股放松、自由的气氛。

    徐未明跟着宝叔走进办公室,认出了坐在易青对面两张大椅子上的两位美女,其中一个是家喻户晓的大影后周依依,而另一个身材性感、英气勃勃充满日耳曼式的高傲气质的短发女郎,却从来没在媒体上见过。

    依依和杨娴儿见到徐未明进来,知道是记者,立刻收敛笑容,站起来挥手拜拜,转身出去了。

    易青笑着跳下桌子。向徐未明伸出手去,道:“请允许我冒昧的再问一次,你的尊姓大名是……”

    “小姓徐,徐未明!”徐未明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自己地名片,双手递了过去没义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天才导演、亿万富豪竟然这么平易近人,徐未明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

    易青双手接过名片,看了看,笑了。他对徐未明道:“我很多年前就看你们的杂志了。今天很高兴能认识你。也感谢你在今天那么多无聊的香港娱记面前给了我一个向媒体畅谈个人见解的机会。”

    徐未明连忙谦逊的道:“哪里哪里,是我该感谢易导那么详细的回答才对。”

    易青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算是挺有缘分,请你上来,是想再给你一个独家消息,不知道你是不是感兴趣。”

    徐未明听说“独家消息”,忍不住眼睛一亮,满怀期待的看着易青。

    易青道:“其实这次我们华星巨资投拍《花木兰》,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刚才我没有说。”

    徐未明赶紧打开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飞快的打起字来。

    “我从前在北京求学的时候,就有香港电影界的前辈对我说过——狗仔队、跟风、黑社会是香港电影的三大顽疾。不解决这三个问题,香港电影的明天还是一片暗淡。”易青慨然道:“香港电影一直以来,都是以跟风拍摄作为主要的出产方式的。一个片子红了,马上所有的公司蜂拥而至,直到把这个题材拍到彻底烂俗了为止。这些人根本没有把电影当做一种艺术和文化的形式,而是把它当做赚钱的工具。我希望我们公司的电影,能够对香港电影这种恶劣的现状起到一些改良和促进的作用,一定程度上遏止香港电影的恶性跟风。”

    “所以你们就刻意拍一些香港人不可能模仿的电影?”徐未明猛得抬起头,脱口而出。

    易青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徐记者真是聪明。香港电影业没有独立制作象当年的《英雄》、《赤壁之战》这类古装大型商业片的能力。我拍《花木兰这部片子,要把队伍拉到内地大西北去;我们的一位同事有军方的背景,可以帮我们邀请到整个营地的武警解放军战士来协助拍摄……这些条件,都是香港电影公司所不具备的,我们这么做,就是让他们没得模仿,无法跟风!”

    徐未明停下键盘上飞快舞动的手指,骇然思索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导演竟然想得这么长远,有这么宏远的野心和志向。

    原来香港电影已经低迷的令大多数电影公司心灰意冷了。现在突然出了个易素,他一再向市场证明,中国人在香港拍电影还是可以赚钱的。这样一来,各大电影公司的心眼就活泛了起来。既然易青能渐渐的带起了香港电影的市场,香港观众又重新走进电影院了,也就是说这里又有利可图了。那么这些电影商人下一步自然是要紧跟着易寻,他拍什么赚钱的题材,这些人立刻就跟进。

    这样至少能知道这一时期观众的喜好和品味,起码不会赔钱。

    事实上,在易青拍了《潜龙于渊》和《终生制职业》之后,已经有很多香港电影公司开始跟风模仿了。都是去大陆请回一两个类似陈道名、陈保国老师这样的实力派演员,然后写一个两岸三地的什么爱恨情仇之类的故事。还别说,这种经营模式万试万灵,这些电影还都赚到钱了,一时之间,香港电影表面上一片繁荣。

    但是易青却对这种景象感到忧心忡忡,所以他决定以后一定要拍独一无二的、别人根本模仿不了的东西。而今天,他更要通过徐未明的报导,把这个风声在媒体上放出去,让所有人都能知道他易青对这件事有着一个怎样的鲜明态度。

    徐未明按捺住心里的喜悦,当场做了详尽的记录,然后,起身告辞。

    易青亲自把他送到了楼下大堂,挥手告别。

    正好孙茹从上面下来,看见易青,笑着道:“哎哟,趁我们不在,跟谁在依依惜别呢?叫我看看,是哪路美女。”

    易青笑着指着徐未明的背影道:“这个人在以后的中国传媒,一定会很有名的!”

    孙茹笑着站在易青的旁边,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一辆车停在车道上,一个身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走下车来。只见这人长身玉立,相貌清俊,温文潇洒,单看脸上那份阳光灿烂的表情,起码看年轻十岁。

    孙茹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定神多看了两眼,才欣喜的叫了起来:“咦!这不是舅舅吗?真是……舅舅、舅舅!”

    就在易青和孙茹、依依、宁倩华等人紧锣密鼓的筹备记者招待酒会的前一天。

    他们并没有料想到,一场针对他们以及新生的华星集团的暴风骤雨就要到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香港,一场新的风暴就要展开了。

    香港中环东区。哥伦比亚寰球影业香港驻地保利大厦。

    孔儒拿着一个汉堡,脚步匆匆的穿过中环熙攘的人流,边吃边看着今天的报纸娱乐版,走进寰球的写字间。

    这就是他的生活,连中午去吃个午饭甚至叫个披萨、叫个茶餐厅外卖的时间都没有。

    他每天奔波于剧组和公司写字楼之间,来去匆匆。而拍的,却只是一些无聊的不能上映的拷贝,包括艳舞、综艺节目、主妇厨房之类的专门用来卖钱的产品。

    有时候,以寰球的名义策划一些大型的商演或者广告代言。

    同时,他的身份不再是导演,而是监制——这是好听的说法,说不好听的,其实玛吉娜父女只不过把他当做一个雇来的长工在用罢了——利用他的专业知识赚钱。

    不止寰球如此,事实上,在香港大多数的中小型电影公司都是用这种模式在经营的,投资小。回报大,没风险,易于操作。

    孔儒常常觉得很后悔,自己选错了老板。选错了靠山。玛吉娜这个荡妇,来香港没多久就看上了一个混血儿,而后又接连换了几个面首,早把和他的那点情意扔到不知哪一国去了。

    玛吉娜地父亲,就是那个落魄的哥伦比亚老王子,一年难得有一两天在公司,比如现在,不知道又飞到哪里去玩女人去了。

    公司的资产,这两年下来被那个老色棍败得也差不多了,现在基本是空壳。差不多是每年赚多少花多少,根本没有资金再筹划拍摄象样的电影。要不是孔儒还有点本事拍点赚钱地东西,而且在大陆还有门路搭线走点销路。估计这家表面气派的公司早就倒闭了。

    现在每当孔儒在报纸上或者电视上看到有关易青和孙茹的消息时,心里就难受的象千万条毒蛇噬咬一样!

    同是师出一门,彼此的人生际遇竟有这等天渊之别!孔儒一向自认对孙老爷子忠心耿耿,没想到老人竟如此对待他,把本该给他的一切剥夺了交给易素!每当想起这些。孔儒总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这天中午,孔儒从景棚回来,穿过行政人员的大办公间。正要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玛吉娜的秘书小姐叫住了他。

    “孔先生,玛吉娜小姐请你回来后马上到会客室,有一位从纽约来地客人。”

    孔儒含糊的应了一声,转身进了茶水间,给自己冲了一杯红茶,站在那里慢慢的把汉堡吃完了,喝了口热茶。

    不知道玛吉娜又从美国弄了什么牛鬼蛇神过来,大概又是她地什么新欢吧!

    想起上次玛吉娜居然把他叫去。让他为她的那个混血儿男朋友写一个戏,捧红他。真可笑!

    孔儒冷笑了一下,放下杯子,向电梯走去。

    ……

    孔儒来到会客室门口,门大开着。

    孔儒没有敲门就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可一进门,他就楞了一下。

    屋子里站着三个人,只有一个人坐在居中的沙发上,用一种非常慵懒潇洒的姿态,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舒服地坐着。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象是保镖模样的人民。玛吉娜站在这个人地对面,满脸是巴结谄媚的娇笑,本来就开胸露乳的上装被她下意识的拉了又拉,一对硕大圆挺的美乳简直要从里面掉出来了。

    看到平时趾高气昂,从不把什么男人看在眼里的玛吉娜这么低姿态的面对一个男人,孔儒立刻对这人充满了好奇。

    更有趣的是,孔儒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面熟,非常之面熟!

    孔儒一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地这个人就看见了,他立刻坐正招呼道:“小孔,怎么才来啊!这么忙!来,来,到这里坐!”

    哦!

    孔儒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想起这人是谁了!他连忙上前鞠躬问好,道:“华叔叔;你好!孙伯父和伯母都好吧?您回来见过小茹了?”

    这个让玛吉娜巴结犹恐不及的纽约来客,就是声名赫赫的华尔街大亨,美国宇通国际的第二大股东,孙太太华云清的哥哥,也就是孙茹的舅舅——华云丰!

    孔儒还是在多年前见过华云丰几次。

    那时候,华云丰大概是在中国有什么生意,所以常常到北京来。差不多每隔几个月,就会来看孙茹一次。

    这个当舅舅的,对孙茹这个外甥女似乎格外的溺爱,每次来看孙茹,总会带上整车整车的礼物;对小孙茹的各种精灵古怪的请求,更是从来有求必应。

    孙茹从小就和父母分开,跟着爷爷长大。孙云博夫妻两人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最多是逢春节回来见见老爷子,问个安什么的。倒是这个舅舅来的勤,隔个不久就来一趟。孙茹自小就和他舅舅感情极好,孔儒在孙家这几年,时常听孙茹念叨:舅舅怎么还不来看我?

    只是后来这几年,不知为什么,华云丰渐渐的来的少了,到最后干脆整年都没有来,孙茹为这个,还狠狠的哭了几场。

    时间一长,孔儒自然也就忘了这个人的长相。今天时隔数年之后突然重逢,孔儒还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来找我干什么?”孔儒暗暗纳罕。孔儒当时才刚到孙家,根本就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土小子,华云丰只是远远的看见过他几次,连话都没说过一两句,今天看架势居然是专程来找他的,这就难怪孔儒觉得纳闷了。

    “小茹?”华云丰笑道:“还没有,我刚下飞机。一会儿我就去。”

    孔儒更加不解了,华云丰回中国,连孙茹都还没见,一下飞机就来找他了,这可真是奇怪。孔儒心里嘀咕着,慢慢的走了过来,刚要坐下,一看玛吉娜还站着呢,不禁有点踟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站着。

    华云丰见孔儒来了,冲玛吉娜挥了挥手,漫不经心的道:“行了,你出去吧,没我的话不要叫不相干的人进来,出去帮我们关上门!”

    玛吉娜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尴尬的堆起笑容,媚笑着扭着屁股出去了。

    华云丰看着玛吉娜慢慢的掩上了房门,才转向孔儒,微笑道:“小孔啊,象你这样的人才,在这样的女人手下做事,真是太委屈你了嘛!”

    孔儒被他一句话说中心思,要不是他不知深浅,不敢随便表态,说不定马上就要声泪俱下了。

    “华叔叔,您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孔儒小心的问道。孔儒一向认为,在没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让对方对自己的事掌握的越少越安全。

    华云丰非常干脆的把桌上的一个信封推了过去,道:“小茹现在是不是跟这些人在一起?”

    孔儒迟疑的望了望华云丰的脸色,慢慢拿起信封,往里一张,好象是一叠即拍数码照片。孔儒伸手把照片全拿了出来,一张张细看。

    这些人孔儒差不多都认识。尤其是其中两个,孔儒简直是时时刻刻无法不想起他们。

    这些照片里有易青、孙茹、周依依、杨娴儿、宁倩华、宝叔、罗纲、何风、李杜,甚至还有小意和小念青。都是一些偷拍的生活照,照片的背景全是在刚落成的华星大厦里,显然是刚刚拍到的。

    不但华星集团所有的首脑人物都有,而且连一些边角的行政人员都拍到了,照片很清晰,厚厚的一大叠。

    资料这么齐,这老东西不会是找中情局的特务去拍的吧?孔儒暗暗的想。

    他看完了照片,不动声色的再装回去,把信封放回到桌子上去。

    华云丰看着孔儒。孔儒不说话。

    华云丰突然点了点头,笑道:“好!年纪轻轻就这么深的城府,办事待人稳如泰山,不轻显喜怒,不简单。我没看错你。”

    说着,华云丰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这个叫易青的,你不会不认识吧?”

    孔儒点了点头,道:“认识。小茹现在好象跟他在一起。不过他身边好象一直有其他女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孔儒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他和易青并不是很熟,说这些话其实没有任何用意一样。

    华云丰眯了眯眼睛,凑近了低声道:“我知道你和他素来不和。我这次找你,就是要你帮我出手对付他!”

第三十三章 反华星大联盟

    孔儒心头一颤,随即恢复了镇定。他现在早已学会了,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华叔叔,我不太明白,”孔儒面无表情的道:“既然是小茹喜欢的人,您为什么要对付他呢?您不怕小茹伤心,找您拼命?”

    华云丰大笑道:“冬孔,你做事也太精细了!想必你也听说过,也看得出来,我跟小茹的父亲孙云博不太合的来。在宇通的董事会上,我们总是有点……呃,那个……分歧。”说着,华云丰低声道:“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吧?易青这个小崽子,就是孙云博安插在亚洲产业链条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说他是孙云博在亚洲的代言人也不为过。我本来以为一个毛孩子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没想到……哼,这小子和孙云博在亚洲的路走的这么顺,我要是再不出手,将来在宇通还有我站脚说话的地方吗?”

    话说到这份上,句句都在孔儒心里得到了印证,这段话听的孔儒再顺耳不过。当年他就曾经亲眼目睹孙云博回中国,看到孙茹对华云丰送的玩具爱不释手时,对华云清和孙茹母女大发雷霆的情景。

    想到这儿,孔儒冷哼道:“我早就觉得奇怪,就凭姓易的那个吃软饭的庸才,两年时间能把事业做的那么大!原来是有宇通主席在后面撑腰!哼,他这个人。从来就是靠这种拍马屁讨好长辈地工夫吃饭的,当年是孙老师,现在是孙老板……舅舅这么做,恐怕也是为了让小茹看清这种绣花枕头伪君子的真面目吧?”

    孔儒一边说着。一边暗中心道:这才是做大事的人。比起市值几百亿美圆地宇通控制权,就算亲生女儿也还不是说卖就卖,一个外甥女的小儿女情事算个屁!

    华云丰听他直接叫出“舅舅,来了,淡淡一笑,察言观色,知道孔儒已经动心,这才亮出底牌,笑道:“玛吉娜父女两个,近期会消失一段,寰球以后就由你全权做主。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以后你这里,就是我们策划对付孙云博和易青的总部。我们都认为,你们这个一直经营不善的公司壳子。是最适合出面的,我们只在幕后就行了。事成之后,我们在香港送一间比寰球还要好还要大的公司给你,让你能一展所长。”

    孔儒眼睛一亮,压抑住心头的狂喜。忽然下意识的问道:“我们?”

    华云丰点头道:“我们就是我和我的香港朋友,当然,从现在开始也包括你。”

    孔儒心中疑云又起,心中暗想。这华云丰到底是什么来头,恐怕不是个普通的美国商人这么简单吧?再者说,玛吉娜父女那种活阎罗地性格,怎么会对这个相貌儒雅清俊的中年商人如此俯首帖耳,谄媚有加呢?整个公司全副身家都肯借给他,这真是奇怪之极。恐怕他的“香港朋友”也不是什么一般二般地人物……

    华云丰说话,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拍了拍孔儒道:“走吧,跟我去个地方。见见咱们的……战友!哈哈哈……”

    ……

    孔儒端着一杯红酒,坐在华云丰的加长房车里。这种劳斯莱斯特别为高尚客户专门定制的车型,在香港还没有听说过,想来也是华云丰来之前提前空运过来地吧?

    车里冰箱、酒柜、电视电话电脑甚至OKTB设备一应俱全,还有一个专用的豪华厕所。车里的冷气柔和而不霸道,还飘着点茉莉花地香气,显然是经过,某种处理的。

    这种富贵气象,实在令贫寒出身的孔儒眼热,他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赚钱,人家有的,自己也全都要有!

    华云丰靠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呷着红酒,听着车里飘着的古典音乐。

    车窗上都拉着窗帘,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也不知开了多久,车子停了。

    华云丰和两个保镖一个助理先下了车。孔儒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八八年干邑,连忙也走下车来。

    他下车左右辨认了一下,认得是这里是元朗虾九村,不禁纳闷,心道象华云丰这样养尊处优的富翁,跑到这到处鱼腥味地穷乡僻壤来干什么?

    华云丰冲孔儒招了招手,一行人一起向海滩上走去。早有一艘敞蓬旧渔船等在海边。华云丰的保镖把孔儒拉上了船,各人都上去坐好了,渔船的老爷马达嘟嘟作响,翻着白浪向公海外开去。

    堪堪开到公海边上,远远的便望见一艘老大的游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船靠了上去,游艇上抛下绳梯来,两个保镖一前一后,先护着孔儒爬了上去。

    孔儒爬上去站在船舷边上,还想接一下华云丰。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四十几岁的华云丰,身手敏捷的吓人,几个猿臂轻舒,轻轻松松就攀了上来。

    华云丰让保镖和助理站在外面等候,自己拉着孔儒走了进去。

    孔儒陪着华云丰走进里舱,扑面过来一股秽气,先让孔儒皱了皱眉头。只见舱里摆着一条长桌,桌上尽是些鸡腿、鸡翅、薯条、啤酒、花生之类,满地撒满了花生壳。舱里横七竖八或坐或站或躺着十几号人,有的衣冠楚楚,有的却坦胸露肚,一身臭汗。形形色色,什么怪样都有。

    华云丰倒不以为意,冲舱里的人哈哈大笑,挥了挥手。

    舱里本来吵嚷一片,大家都在肆意恣笑,一见到华云丰来了,全都没了声音,齐刷刷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道:“丰哥!”

    华云丰只是点了点头,拉过孔儒道:“这就是我说的孔儒小兄弟,大家叫他阿儒行了。”

    孔儒干笑了一声,不知道说点什么,干看着华云丰,不知所措。

    华云丰拉着孔儒笑道:“来,介绍这些老大给你认识认识。这些大佬们可不得了,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跺跺脚全港九都要颤三颤!”

    说着,就向孔儒逐一介绍,听得孔儒目瞪口呆。在场的全是香港各大社团的话事人,有的则是话事人的儿子或者头号心腹之类的人物。有趣的是,华云丰介绍每一个人的江湖地位之时,一定要顺带介绍这人是“某影业集团董事”、“某某电影公司持牌人”等等头衔,与他们的黑社会身份相映成趣。

    孔儒听华云丰介绍到一半,便了然于胸,外界风传香港电影公司大多由黑道社团控制,看来竟是真的。这里就差不多集合了香港绝大多数的香港大型社团,也集合了香港几乎全部的大中型电影公司的“黑股”代表人物。

    孔儒仔细看去,还有不少熟面孔,是老上电视的香港“电影前辈”。

    这里到场的,共有十几家香港本地社团的重要人物,包括了和新义安齐名的联英社(电影里的东星社,.香港老字号的和字头五大社团和联胜,和胜义,和胜合、和合图、和胜堂;以澳门仔为主的马交、胜义;还有安乐和福兴义两家,清帮、讲义和、单义这三家势力比较小的社团。

    这些社团势力比较大的,单独持股一家影业公司;有些资金不够雄厚的,就和别的社团两三家一起控制一家电影公司。孔儒留心听去,好象基本都是这次新义安倒台后,分到了一杯羹的那些势力。

    “罕家铲个老母的!这次各洪门旗下的社团聚在一起,非得活活砍死易素那二五仔,给新义安的五哥、九哥报仇不可!”

    人群里忽然有人喊道,立刻附和之声一片,此起彼伏。

    孔儒心里雪亮,暗暗冷笑。心道这些个王八蛋,当初抢新义安地盘、瓜分人家人马的时候,又不见这么有义气!说白了易青有天剑撑腰,天剑又是摆明车马要荡平香港所有黑帮的。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帮色厉内荏的大佬们一看有华云丰带头,还不赶紧联合起来把易青给除了?难道等着易青和天剑再设计来整垮他们吗?

    再说了,易青的新华星集团一成立,无论比资金还是比技术,这些社团的公司在香港电影界基本就是站都没地方站了,没了重要的财源和洗黑钱的渠道,他们还混个屁啊!

    只不过,有件事孔儒越想越是奇怪,心道这华云丰到底是个什么人物,难道光凭他有钱,就能令这么多不可一世的黑道人物唯他马首是瞻?

    华云丰逐一介绍完舱里的众人,然后伸出一个手指指着自己道:“我还忘了给你介绍我自己了。我除了是宇通的董事,同时也是长乐帮的纽约堂主,替咱们在美国的中国老乡干点跑腿的粗活,嘿嘿。”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对孔儒来说都没有这个消息来的震撼!孔儒讶然失态的盯着华云丰,全身的寒毛都乍立了起来!

    国际黑道上有句话,叫“世界怕美国,美国怕长乐,!

    长乐,本是中国福建一个海边城市的名字。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这个海边小城就闻名世界,因为它在当时是全世界最大的偷渡输出口,大批大批的穷苦渔民为了改变自己与后代的命运,冒着葬身大海、埋骨他乡的危险,偷渡到遍地黄金的美利坚去。

    这些福建渔民文化程度又低,又没有特殊的技能,更没有美国政府认可的合法身份,到了美国之后,根本找不到任何谋生的渠道。于是大批面临着贫穷饥饿的长乐偷渡客就联合起来,组成帮派,以各州的唐人聚集地为据点,开始横行美国的花花世界。

    这些穷疯了的渔民和他们的后代,很快以心狠手辣、无恶不作闻名国际。贩毒、买卖军火、炸警察局、枪杀政府官员、绑架富商……他们杀人不眨眼,打起仗来悍不畏死,而且组织严密,极讲义气。美国政府和警察拿这些亡命之徒根本毫无办法。

    一开始时,几大美国黑帮,包括意大利黑手党在美国的势力,都不愿意凭空多这么一个竞争对手来分自己的地盘,曾经发起过几拨剿灭长乐帮的行动。结果几场硬仗下来,各个黑帮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吃了大亏,从此和长乐帮达成默契。划界而治,互不侵犯。

    从此,美国黑白两道谈“长乐,而色变。美国政府自那以后,但凡见到申请来美的中国人户籍上有“长乐市”字样的。一概拒签,就连福建其他地方人,要签去美国也极为不易。

    但是这种笨到了姥姥家地办法不但不能遏制长乐帮的人数滚雪球般的发展,反而逼得许多本来可以正经签证去美国工作的青年知识分子淘金心切,也被迫偷渡过去。这些有文化地生力军到了美国,因为没有身份,还是无法正常工作生活,只好又加入长乐帮,成为长乐帮企业化、国际化的智力支持。

    如今的长乐帮,已经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大型黑帮。根深蒂固,势力庞大,黑金所致。甚至染指美国白宫及两院大选,跟长乐帮比起来,向家兄弟的那个卖卖摇头丸、包个娼庇个赌的新义安简直就纯洁的象婴儿一样。

    有趣的是,这个长乐帮的组织结构,大概是因为到了美国的缘故。竟也带有鲜明地美国“民主特色”。

    长乐帮在美国的十一个州都有堂口烧香,所以共有十一位堂主;每个堂主又有两到三个红棍渣数,可以参与帮会的管理与决策。与香港和亚洲地大多数黑帮不同的是。长乐帮是没有话事人、没有绝对意义上的“老大”的!

    长乐帮的最高存在就是这十一位堂主。他们和手下地红棍们定期开会,通过民主表决、投票协商的会议形势,来决定帮派的发展方向和奖惩拔擢。

    因此,孔儒听说华云丰竟然是长乐帮纽约堂地堂主,怎么能不骇然心惊!

    纽约堂是长乐帮数一数二的大堂口了。难怪这些香港的社团大佬们毕恭毕敬,长乐帮纽约堂堂主驾到,这里的洪门后辈哪个敢跟他老人家平起平坐?

    真想不到,孙茹的舅居然是……孔儒冷汗涔涔而下,心道幸亏当初打孙茹主意之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越礼的行为,否则的话,不但自己尸骨无存,大概自己在农村,下的父母家人也要莫名其妙的满门遭祸!

    华云丰是如此,看来搞不好这孙云博也不是什么善茬,否则他们也不会拉锯这么多年。

    现在这个魔头看上了自己,想拿自己当枪使去杀易青,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孔儒谨慎地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得失,想了想眼下的处境,知道现下想脱身是不可能的了。道上的规矩是风声不透活人嘴,事情既然给自己知道了,这些人断没有让自己不沾血而退的道理。

    孔儒连忙堆起笑脸来,跟这群从前自己最看不起的家伙们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对华云丰道:“今天这里每一位老大,都是独挡一面、能办大事的人物。我孔儒何德何能,能承蒙各位和华叔叔看得起,参上一脚。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来,有各位在,我这个无拳无勇的小人物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当然有用!”联英社今天来的是话事人骆驼王的头号马仔乌鸦和哑龙。乌鸦说起话来阴恻恻的,一张嘴就让人想起古惑仔里的那个心狠手辣的东星大哥耀阳。

    乌鸦拍着哑龙满是横肉的肩膀慢腾腾的站了起来,道:“今天这里的社团,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不怕说句丢脸的话,现在都是军装狗们嘴里的肉。那个罕家铲的破剑,现在正巴不得我们给他们一个借口,把咱们香港的洪门香堂全给扫了。这时候要是我们中间哪一个社团出面去搞易青那个二五仔,不是正好给他们借口灭我们满门吗?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公司站在明地里跟反骨素斗,我们在暗处挺他。丰哥既然选了你,那就是你了,丰哥的眼光,难道还会有错吗?”

    “至于怎么干,”华云丰坐在舱边的栏杆上,指着孔儒道:“你放心,不要你动刀也不要你动枪,这次咱们跟他斗的是脑子,玩的是钱……”

    “嘎嘎嘎嘎……”和联胜的话事人东叔是个上了年纪的胖子,说起话来不用麦克风也能传五里地,他大笑道:“也就是丰哥这种上流社会的人物,国际大……大……大老板,才有这种脑子。我们这种土鳖可不行!”

    孔儒听华云丰这么一说,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不做打打杀杀犯法的事,那就没什么风险。旋即,一股怨毒的怒火腾得窜了上来——

    嘿嘿,易青,你也有今天!

    ……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懂了吧?”华云丰得意的拍了拍孔儒的肩膀,笑道:“事成之后,你就是华星集团的新主席,香港电影圈未来的头把交椅,非你莫属。”

    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孔儒看着辽远的海面,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不能自抑的低下了头去,怕被华云丰看出他按捺不住的狂喜。

    在他心目中,易青今天的一切本来就是得自孙老爷子的,而老爷子的一切本来就该是属于他的;现在,易青终于要连本带利的把夺自于他的一切乖乖的还给他了,这真是……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孔儒陶醉的吸了口微咸的海风,在心里默默的说道:不就是改革中国电影吗?我才是唯一合适的人选!老师,你要是能看见,就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吧!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你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华云丰拍了拍手,对自己的保镖道:“一会儿送孔先生回去。”

    孔儒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问道:“华叔……舅舅你这是要去哪儿?”

    华云丰笑道:“到香港大半天了,也是时候该去看看我那乖巧的外甥女了!”

    ……

    中环西。

    香港华星大厦。

    “舅舅!舅舅……孙茹突然在公司大堂看见阔别多年的舅舅,儿时的往事一下子浮上了心头。在她的童年和少年的岁月里,对父亲的印象一直是模糊的,真正给了她温暖的父爱的,说起来应该是这位对她呵护倍至的舅舅才对。

    孙茹惊喜交加的飞奔过去,跑到华云丰面前还差点滑了一跤。吓得易青一个作势,也不想想距离有多远,就要飞扑过去扶她。

    华云丰连忙一个箭步踏出去,一把搀住身体前倾的孙茹。易青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一凛,心想这位“舅舅:好敏捷的身手!这哪里象是四十几岁的富家翁?

    孙茹一把搂住华云丰的脖子,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一边使劲揪着他的美式衬衫,嗔道:“坏舅舅、臭舅舅!你多少年不来看我了?”

    华云丰呵呵大笑,这么多年不见,当年流鼻涕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长成一位千娇百媚的窈窕女郎了,还是国内出了名的艺术片导演、大电影公司的领寻人物,只不过,在华云丰的心中,她还是当年那个拖着他嚷嚷着要吃遍整条王府井小吃街的馋嘴女孩。

    易青微笑的站在孙茹身后,目光正好和华云丰相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华云丰轻轻拍着孙茹的背,笑道:“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丫头了!这里都是你的下属,也不怕人笑话。”孙茹破泣为笑,又打了华云丰一下,拉着他向易青走来,向华云丰介绍道:“舅舅,他就是……”

    “我知道……大名鼎鼎的易景易大导演,全香港、全中国,包括美国的唐人社区,有谁不知道这位传奇人物呢?”华云丰淡淡的笑着说道,目光之中,看不出喜怒……

第三十四章 打造青女郎

    宁倩华坐着华新的车子,急匆匆的赶到华星楼下,司机停车去了。

    盛夏时分,宁倩华顾不得擦一擦汗,快步小跑进华星大厦。

    进得楼里,前台的接待人员一起向这位宁总监躬身点头。

    宁倩华走到前台,敲着桌子对接待人员道:“打电话上楼问易主席的秘书,看看他和孙总现在在几楼?”

    前台小姐见她找的急,连忙道:“两位老总现在应该在顶楼会客室吧?好象是说孙总的一个……舅舅还是什么亲戚从美国来……”

    宁倩华沉吟了一下,道:“那周小姐和杨小姐也跟他们在一起吗?”

    前台小姐想了想道:“应该没有吧!”

    宁倩华想了想,道:“行了。”于是挥挥手,进了电梯。

    宁倩华来到十九楼,她和依依、杨娴儿等人办公室所在的那层走廊,果然看见依依和杨娴儿正在含笑看小意教小念青说话。

    今天依依早上有一个商演,早早就回来了;杨娴儿这些天一直闷着没什么工作,乐得让小意把孩子从家里带到公司来玩。

    宁倩华见了依依和杨娴儿,上前拉着两人到一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两人都有点忧心忡忡。

    依依皱眉道:“易青也没跟我提起过呀!这也太草率了吧?”

    杨娴儿叹道:“他是不是这几年路走的太顺了。这么急进,这样怕会出事的。”

    宁倩华果断地道:“咱们上去等他们。”

    三人商量好了,一起上了顶楼,没等站定。就听见会客室里人声响动。大门开出,孙茹挽着一个中年美男子走了出来。

    杨娴儿看了那男的几眼,讶然笑道:“这就是小茹的那位美国舅舅吧?咱北方老百姓都说‘外甥象娘舅’,这话还果真不假。你们看小茹的脸型和五官,跟他舅舅有几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地,真有意思。”

    依依笑道:“你呀,真不愧是学美术的,这时候还能注意到这些个东西。”

    说话间,华云丰和孙茹已经走到近前,易景负手跟在后面。走到电梯口上,华云丰回到笑道:“好了,你们都这么忙。就别送我了。易青,你可不能欺负我们家小茹哟!答应我的事要是不能办到,我可是不放过你的。”

    易素看了看华云丰,意味深长的道:“您还是别放过我的好,呵呵呵呵……”

    两人各怀心思的笑了几声。电梯来了,华云丰挥了挥手,进了电梯。

    华云丰一走。宁倩华和依依、杨娴儿就连忙上去,拉着易青和孙茹,一起进了会客室。

    宁倩华谨慎的关上大门,回头对易青道:“易青,你和小茹搞的什么鬼?”

    “没啊?”易青诧异的道:“小茹地舅舅是临时来的,我们事先不知道……”

    “谁跟你这个?”宁倩华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又把手上的华星股票放出去了?为什么也不和董事会开会商量?”

    易青和孙茹对望了一眼,孙茹笑道:“不好意思宁姐,我们是放了些股票。你也知道,拍新戏我们要花大钱地。现在公司的周转资金累积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亿多点两能亿不到,所以我们放一点来套现。”

    宁倩华长叹道:“唉,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毕竟年轻,做生意还不精。拍新戏是整个公司所有董事的事嘛!有什么道理让你们两个私人卖股份来套现呢?你们知道不知道,现在市面上已经有35%的华星股票,如果有人恶意收购或者在股市狙击我们的话,公司可能落入别人手中!那我们这两年地努力就全白费了!”

    孙茹下意识的看了看易青,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易青轻轻摇了摇头。

    宁倩华并没注意,杨娴儿却看在眼里。她也是和易青、孙茹一起大学四年过来地密友,对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是了然于胸,立时心生狐疑,没好气的问道:“喂,姓易的,你们搞什么鬼?”

    依依立刻拉了杨娴儿一把,半真半假的打趣道:“算了算了,人家有钱人的事,我们小老百姓跟着起什么哄?只要他们不把公司卖了就行,别的咱不管。”说着冲杨娴儿使了个眼色,两人笑嘻嘻的要走。依依回头冲易青叫道:“喂,有钱人,你有多久没见过你儿子了?有时间下来看看吧!”

    易青一听,喜道:“念青来了?我这就下去。”

    说着跑进办公室,不知干什么去了。孙茹跟着走了进去,杨娴儿见没有旁人了,悄悄把依依拉到一边,低声道:“他们两个明摆着不知道搞什么鬼名堂,瞒着我们,你刚才干嘛不让我问?”

    依依微笑道:“他们要是肯说,不用问,自己就说了。要是刻意瞒着大家,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反正他们两个是绝对不会干坏事地,这点咱们难道还信不过吗?”

    杨娴儿担忧的道:“我倒不是信不过他们,只是担心他们被人骗。我看啊,这事八成跟今天来那个小茹的舅舅有关!哼,几十岁人的还穿的那么花,保养的象翩翩公子一样,一想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依依讶然后仰打量着她,惊叹道:“哎呀,没看出来,你还是学前卫艺术的哪!这口气简直就跟个军团政委干部似的!”

    杨娴儿失笑。刚要伸手去打她,易青和孙茹从里面出来了。易青笑眯眯的拿着一个彩色地盒子,道:“走吧,我们下楼去。”

    四人一起下到楼下。刚到走廊里就听见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从依依的办公室传了出来。

    “嘻嘻……呵呵……格格格格……哇哈哈哈哈……呜忽忽忽……”

    依依皱着眉头,失声道:“坏了坏了,小意怎么把这个小魔星弄到我办公室里去了?”赶紧紧走几步,推门而入,看见小意累得满头大汗,还在拼命的哄着大钻桌子地小念青:“哎哟,念青……小祖宗呀,那个不是画笔……喂,不敢!不能往沙发上画!姐姐打屁股了啊!”

    小念青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依依的一支法国唇膏。脸上已经是划上了几道,满脸坏笑,冲小意使劲的做着鬼脸。然后一溜烟又钻进茶几底下,爬了出来。

    小意哪及得上这个年龄的小孩精力旺盛,刚绕着沙发追过去,又被他甩在身后,直向门口跑去。

    易青和杨娴儿刚一进门。迎面就看见儿子象个活土匪一样,一身新衣服脏的不成样子,猛撞过来。要是寻常人家。铁定要大骂一场,至少要薄责两句,说不定碰上简单粗暴的,抬手就是一巴掌。

    只不过易素和杨娴儿这两人,包括依依和孙茹两位干妈,全是崇尚天性自由论的,而且坚定不二——与其象电影学院的那些学生那样,二十几岁再去课堂上学解放天性,为什么不从小开发孩子天性里最自由的一面。让他快乐阳光的成长呢?

    杨娴儿一把拉住小念素,笑道:“哎哟,我地儿子!你看你个小野猴子,跟你那几个舅舅小时候一模一样!怨不得说外甥象娘舅呢,一点儿不错!”

    小念青被母亲捉住,连忙回头看小意的所在,生怕她追上来。不知小意一见到易素,立刻收了笑容,十分拘谨的站在一旁,她平时就是这样,只要有男同事在,一定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易青过来掐掐小孩地脸,笑道:“念青,快把唇膏还给干妈!这是干妈画漂亮用的,不是彩笔。看,这是什么?”

    易青说着打开自己手上的彩色盒子,里面是他前两天买的二十四色彩笔,前头是蜡笔,后头是水彩笔,四十八支银晃晃的笔,笔身全是镀银地,非常漂亮豪华大气。

    易青溺爱孩子,香港精品商店里有的是这种奢侈用品,自然挑得是最好最贵的。小念青眼睛一亮,大笑两声,扑过来叫道:“爸爸,谢谢!谢谢爸爸!”叫得无比响亮,唬得宁倩华赶紧回头往走廊里看了看,关上大门。

    易青和杨娴儿有个儿子地事情,公司里就这里的几个人知道,连罗纲、何风他们都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说易青导演未婚有子,孩子的妈妈是个大学同学、现在公司的美术指寻,那可真是轩然大波,顷刻间就要轰动四方的大绯闻。

    小念青既然脱胎于杨娴儿,自然是骨子带出一股顽皮野性,而且极为勇敢刚毅,摔交跌倒从来是不哭反笑;更有一桩奇特天分,从小对色彩极其敏感,才刚两岁,已经能熟练的给一般的景物画配色,分毫不差。

    小家伙有了新彩笔,立刻把依依的唇膏丢在一边,不过也已经不能要了,依依只得苦笑,这支唇膏大概比易青的整盒彩笔还贵。

    小意怕依依生气,过来拉着念青道:“念素,这是谁?”

    “爸爸!”

    “旁边是谁?”

    “妈妈!”

    “不对不对,还有呢?”

    “格格……”小念青高举双手,盒子里地彩笔哗啦啦掉了一地,大声欢呼道:“还有全世界最可爱最聪明的小茹干妈!”

    孙茹一听就乐晕了,笑道:“这么小就知道哄人,这小子将来长大还了得,准是个泡妞高手!”

    “还有呢还有呢?”小意着急的使劲启发他。

    念青去抓地上的彩笔,口里大声道:………全世界最最最最最最最漂亮的依!依!干!妈!哈哈哈哈哈……”

    依依越听越希奇,这孩子才两岁,这思维逻辑和表达能力也未免太好了点吧?

    易青更是纳罕。几天没见。这孩子又比原来机灵了几分,而且话更多了,很多大孩子不懂说地话,不会表达的意思。他都能措辞流畅的表达出来,真是一大奇观。

    本来他初和杨娴儿母子相认那阵子,对这孩子非常担心。因为他从出生就跟杨娴儿四处流浪,那段日子杨娴儿心情又不好,自闭孤僻,更没有人聊天说话,所以孩子可以说完全没有语言环境。一般聪明点的小孩满周岁就会发一些单音节,会叫爸爸妈妈,到两岁就很会说话了。小念青直到和易青相认地时候,别说叫爸爸。连对着杨娴儿这个妈妈也只会呓呓喔喔,令易青担心不已——易大导演的儿子,将来要是个语言表达能力有障碍的人。那不是个大笑话吗?

    后来让小意带念素,易青就更加担心了。这小意平时也是个风吹雷打不带叫唤的主儿,小念青正是学说话的年龄,跟着这么个锯嘴葫芦在一起,搞不好真要成哑巴了!

    可真没想到。短短半年,小意把念素带的这么好。不但活泼健康,而且简直口若悬河。对答如流,反应敏捷,往往出语惊人。现在反而嫌他太过聒噪,烦得大人没法工作了,连依依和孙茹都担心,这孩子长大会不会特别贫嘴讨嫌。

    这样想想,倒令易青对小意十分感激。

    依依在旁边看出易素的心事,笑道:“哼!你原来是不是还看不起我们小意?告诉你,你可别以为小意平时一声不吭的。就什么都不懂。这孩子内秀着呢!她平时所有的时间都在看书,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话可多着呢,常常说出一些对我非常有启发地道理。其实有很多关于人生道理的事,她想的可深呢!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仿佛有很沉重地心事似的,问她也从来不肯说。”

    易青看小意和念青玩了一会儿,扭头对依依道:“不管怎么说,我看小意的本性非常纯良,肯定不是什么坏事!她把念青教的这么好,真该好好感谢她,为我们省了多少时间精力。”

    杨娴儿嗔道:“你呀!有时间多陪陪儿子,省得以后他长大对小意比对你还亲!”

    易青贼眉鼠眼的蹭了过去,笑道:“是是是,不过我还是多点时间陪孩子地妈吧!”

    易青等几个人在依依的办公室逗小念青玩了一会儿,无拘无束的笑闹一场,顿时把一天地疲乏劳累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一会儿,秘书来通知开会。

    下午,艺创部要开第一次关于《花木兰的筹备会,决定主演和各部门负责主管的人选;第一批的资金和宣传方案也要拟定。中国电影有史以来投资最大的史诗级古装商业大片,就在这个一个平静的下午悄悄的在华星大厦的大会议室里萌芽孕育了……

    易青、孙茹、依依、杨娴儿、宁倩华推开大会议室的大门,鱼贯而入。

    会议室里,小云、罗纲、何风、李佩佩、乔帆、吴明玉、陈云可等人已经早到了,李杜带着十个编剧坐成一列。

    易青等人各自按职务依次坐好。

    会议地记录秘书刚要关上大门,易青制止道:“等等,还有一个人没来。”

    大家一起诧异的望向易青,艺创部七个小组的主要成员不是全在这里了吗?

    没等发问,外面登登登跑来一人,楼里冷气这么足,这人还是满头大汗,全身肥肉颤动。这人一进来就冲易青鞠躬道:“青哥,不好意思,中午请兄弟们吃饭,喝了几杯,睡误了……

    孙茹等面面相觑,认得正是昔日新义安的重要人物,尖东肥强。

    易青笑着示意他坐下,向大家介绍道:“这位就是以后我们华星的武师领班强哥!以后我们华星的电影,有关动作、特技、武打方面的人手调配,聘请人员,资金运作。就全部由强哥负责。希望有关的部门能和他通力合作。”

    肥强听易青如此推重他,诚惶诚恐地四方点头哈腰,向大家鞠躬。然后左右环顾,挑了一个在李杜和十个编剧下手的位置。斜斜的坐了。

    大家没想到这位黑道枭雄还有这么可爱憨厚的一面,都是大感好笑,却又不方便笑出来,十分憋地难受。

    除了肥强,易家班这些人马都是早已合作惯了的,不用多做寒暄,会议就直接进入正题。

    易素先交代了公司投入的第一批资金,共是八千万港币,包括内地拍摄基地的租用、选景,所需的服装、道具、烟火、马匹、器皿,群众演员的招聘,小到剧组人员的住处安排,盒饭伙食的定制。饮用水的供应等等一应的前期工作,全都要先拨下钱去,先准备好。

    这部电影势必要用华星集团最精锐地精英出马。监制骄制片这个任务自然是非孙大小姐不可。所以会议结束后,孙茹第二天就要带剧务、管理部门的大批同事出发,飞往北京,开始前期筹备工作。

    一同去的,还有此次剧组地美术主管杨娴儿。这次是杨娴儿再操美术寻筒的回归之战。这位昔日的美术系状元,被称为电影学院系统第八代青年美术家中不世出的奇才,此次当然是满怀豪情。要一展身手。所以她也说好了,要抓紧时间实地考察,早早定下全片的美术基调,设计出方案,一改易青及孙茹、李想、单少玉等华星导演以往在电影美术方面地薄弱情形。

    此次《花木兰,剧组的摄影指寻当然还是罗纲来担任,录音还是包给何风夫妻和他们的工作室;武行方面由肥强组班子,宝叔监督。

    除此之外,李杜地剧本已经基本完成,只是分场剧本还在讨论之中。目前只有一个故事框架。

    大家见易青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代了,独独不提几个主要角色由谁来扮演,尤其是最重要的主角花木兰——五亿巨资大片的女一号,这搁在谁身上都是一件震动全国乃至全球电影界的前途无量的美事呀!

    不过不用说,想也知道,易青的戏从来的第一女主角的选择是谁,地球人都明白。以依依今天地外貌身材、演技实力、声望地位、国内港内的票房号召力,还有什么角色是她适应不了的?今天的依依,正渐渐达到一个女演员艺术生涯的颠峰,无论外在内在,都正是最好最辉煌的阶段,华星开门红的第一部大戏,自然是依依这位一姐担纲主演。

    “关于……”易青终于慢腾腾的开口了,大家全都注意了过来:“关于花木兰这个角色的饰演,我知道大家本来都属意于周依依小姐,但是我个人认为,这个戏,她……并不适合。或者说,和全戏的整体气质不太合拍!”

    众人错愕。

    依依立刻微笑的接上道:“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早就和导演协商过了,这个角色的确不适合我。”

    “所以,我们要另选一个女主演。”易青坦然和依依交换了一个亲昵的眼神,慢悠悠的说道。

    小云坐在演员组里依依的下手,听到这番话,高兴的神采飞杨,不自觉的挺直了上身,目光灼灼的望着易青。她是这里唯一事前听依依透过风声给她的人,说自己不会出任花木兰的主演。小云本来是不来香港坐班,只在北京分公司等戏拍的,这次千里迢迢赶来香港开会,就是冀望易青会把这个角色给她。也是的,论私人交情,小云跟易青的亲密程度不说,相识之早还在依依、孙茹等人之前。可是从易青进军香港以来,连吴明玉、陈云可这些人都已经上位成为一二线的红星了,小云却连一部戏的主演都还没演过。

    易青为人厚道又极有情义,对肥强这种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小云想到这里,越加心易青和依依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几天他们和杨娴儿、罗纲等人已经反复和李杜研究过了剧本,都觉得《花木兰这个戏非常难拍。

    就象好厨子都知道,最难做的菜是豆腐景菜一样。一个被千万人看熟了的,被无数创作者用无数种形式演绎的近乎滥了的题材,要想再拍出新意,拍出商业和艺术两方面的价值来,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一不小心,这五亿资金就要打了水漂了。如果这部戏砸了,易青他们之前那几部戏,所有成功累积下来的成绩,等于是付诸东流。

    《花木兰这个题材,好莱坞的卡通电影拍过了;中国传统的各地方戏曲里都有非常成熟的唱段了;电视剧也有了多个版本;建国后,各主流文化单位也排演过不知多少种版本的歌舞剧、话剧了……

    但是所有这些已有的作品,都在重复这一个非常媚俗的错误,包括好莱坞的那部——那就是把花木兰包装成一个志比天高、英姿飒爽、爱国爱家的女英雄的形象,高明一点的,在女英雄的基础上加一点精灵古怪的顽皮个性,加一点叛逆和倔强,比如美国人的那部卡通片就是这样。

    包装英雄,是中国传统文艺,尤其是近现代文艺中最俗滥最陈腐最无聊的一种创作倾向。

    上。可以追溯到历代帝王的宫廷记事对于皇家美德地吹捧和粉饰,下,一直延续到近代大量主旋律的文艺形式对革命人物等正面形象近神非人似的包装。

    拿电影来说。拍正面人物摄影机一定要在演员的下方从下往上仰拍,灯光用仰光,镜头多为上半身正面特写——这样拍出来地人物身形特别高大。脸上金光闪闪,一脸的正气,连演员脸上的青春痘仿佛都有不屈的意志存在。

    反之,拍反面人物,一定是摄影机从上往下俯拍,要多压抑有多压抑;灯光用背光或者从下方打素光、层次光,显得人脸阴沉灰暗;镜头即使用特写也必须是侧拍或者是斜角度歪歪的拍,拍得演员都变形了才算。

    简单的说,传统的塑造英雄人物的方法,就是极力把英雄弄的不象人。不说人话,不干人事。一张嘴,必然是为了国家民族和群众的利益。从性格到私生活完美无暇地好象这个人从来不用抠鼻屎擦鼻涕上厕所一样。

    这种不顾现实逻辑,片面夸大美化的文艺风气,一直到上世纪**十年代后现代主义解构风潮兴起之后,才得到缓解,开始为观众所厌恶和摈弃。

    周星池的无厘头电影之所以迅速在中国大陆地青年知识分子中窜红。就是因为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颠覆和解构精神,无论你多大的历史人物、多伟大的英雄,他都敢拿来恶搞一下。

    2006年风糜一时地以网络军文小说原著改编的国产电视剧《亮剑。之所以在观众中引起剧烈的反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原著人物颠覆了以往对革命军人那种大而全、全而虚、虚而空地包装方式,塑造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会骂脏话、整天象个土匪一样算计着要抢人家装备的八路军指挥员的形象。

    然而,在这场现实主义、解构主义的风潮中,〈花木兰这个题材,这个人物形象,显然是被忽略掉了。目前存留在观众心目中的关于花木兰这个人物的群众印象。依然是那个有着很高“革命觉悟”的女英雄。

    在传统的花木兰形象中,她是主动为父参军地,所以是至孝的代表;在对待国家的问题上,她为国奋战,九死九生,又是至忠的代表;在个人能力上,往往把她塑造的勇敢又充满智慧,在战争中智谋百出,屡建大功;在品德节操上,她不爱名利,放着大官不做,宁愿回乡过平淡的生活……

    这样看来,这个人哪里是一个小门小户的贫家女,简直就是一个先进党员干部的典型形象——不食人间烟火,零缺点。

    但是,这种完美的近乎“假”的包装方法,不但不能使人深切的感动及共鸣,反而大大削弱了花木兰这个人物属于人性的光彩,无法刺激人们产生更深层次的思考。

    一个这种模式下的人物,是无法使人产生深度的人文关怀的,更没有太大的艺术想象空间,可以支撑一部在音乐、美术、摄影等艺术形式上都极见大气辉煌的商业巨片。

    当年为了构筑一个大片,张一谋选择了改编《雷雨,还有很多人指责他选的不好;今天易青选择了《花木兰,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在易素、杨娴儿、李杜等人的思考中,这部《花木兰,应该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一部作品,是任何观众只看宣传片和花絮所无法想象到的一部作品。

    在这部作品中的花木兰,她身上更多的应该是中国传统女性身上属于“共性”的那部分东西——一部歌颂某一个具体的女英雄的电影,其实是没有太大意义的,花木兰再完美又有什么意义?

    而以花木兰为一种文化符号,去挖掘花木兰背后的整个中国女性,乃至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内涵,这才是具有巨大现实意义的——也就是说,这部电影不是要歌颂一个花木兰,而是告诉世界,中国有无数个花木兰,是中华民族深厚的文明积淀造就了花木兰。

    把花木兰,从包装一个具体的个别的特例。衍生到一种具备中国民族特色地普遍的精神内核上去,成为一种文化形象,让观众透过花木兰看到的不是她个人的某些品质,而是整个中华民族地某种文化特质。

    这样一来。《花木兰这个题材,就从狭隘的一个女人的故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文化框题;从一个女英雄的简单形象,变成了对整个民族精神的探究——在一个中华民族这样的文明载体下,一个普通的女人是如何看待战争与和平、如何看待家庭与国家的矛盾、如何看待两性的社会分工问题、如何看待金钱权势和个体自由……

    这样一来,不但影片地艺术含金量产生了质的飞跃,更重要的是,在商业考量上,无论是李杜地大气开阖的巨笔,还是何风振聋发聩的奇妙音响;无论是杨娴儿繁盛灿烂的美术手段。还是罗纲奇诡多变的摄影手法,都有了充分地展示空间。在视觉和听觉上,可以加入的商业因素和刺激手段一下子大大增加了。

    否则的话。把笔墨集中在一个具体地人物、一个完整的故事上,那么狭小的范围,怎么可能吸纳五亿的投资;就是把钱砸下去了,拍出来的也是不断重复以往的垃圾作品,根本不可能在票房上把成本收回来。

    基于这样的创作理念。花木兰这个形象,就不可能再是传统的那种英姿飒爽的女英雄女将军地形象,更不是好莱坞包装出来的那种顽皮少女的形象。她必须是一个简单平凡的农家女。娇小秀丽而贤惠,有着清澈的眼神。

    这就是易青和李杜、依依、孙茹私下商量的结果,所以他们关于花木兰这个角色的选择就应该是……

    ……

    易青下意识的看了小云一眼,但还是认真的说了下去,道:“我们对于花木兰这个角色的选择,用三个关键词来形容——第一是质朴,第二是纯净,第三是平凡。我们要求的这个女演员,必须是干干净净。外表有一点孤僻沉静,但是内心有强烈执着的形象,最最要紧的是一种质朴,一种面对命运的无奈时的柔韧式的坚强。她和以往的花木兰不同的是,她是逐步在矛盾中成长的,在战争和死亡的阴影中激发生命能量的形象,所以她的初始形象越是质朴单薄,她给人的感觉越是震撼。”

    ……自从影片的整体风格上来说,因为我们这次在音乐、美术和摄影的方案上,会以一种非常刺激、非常灿烂、非常繁盛庞杂的眼花缭乱的形式来做一个真正的大片;所以在故事主体、演员表演上要力求简单明快,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张力……各位知道,如果视听语言上很复杂,表演和故事再花里胡哨,那整个电影就会象一锅佐料比大米还要多的粥,全糊糊成一块儿了……,

    “呵呵呵呵……”

    大家都在笑,只有小云的脸上僵僵的。从易青一开始说那三个关键词,她的心就渐渐的凉了下去。她就是再不懂表演,也知道今天的自己,距离“质朴、纯净、平凡”这些形容词相距的比较遥远了一些……

    今天的小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镇女孩了。而是国内炙手可热的广告红星,多部热播当红电视剧的女一号,无数青年男生的梦中情人——是那种用她名字一搜,网上有关新闻要出来一两百页的一线玉女明星。

    更要命的是,她太了解易青了。这个人决不会象国内的那些导演一样,常常考虑一些电影以外、艺术以外的因素,会为了一些外在理由“照顾”一些演员。在易青这里,只有戏需要、角色需要,不适合的人,哪怕是依依也得靠边,不能通融。

    本来,如果依依此时还是当年那个在电影学院大门外流泪的那个女孩,那她来演这个花木兰真是绝配了。那时的依依,在酒楼里打包她小云和易青的剩菜的依依,简直就是“质朴、纯净、平凡”这三个词的写照。

    可是今天的依依,虽然她自己内心里依然还保留着一份平常心,有着简朴的生活习惯,非常纯净简单的物质追求,但是在观众的心里,她却早已不是这样了。至少,她已经再也谈不上“平凡”了。

    无论实际上依依是如何的保持着当初的质朴与透明,在观众的眼里,她都已经是华语电影圈数一数二的巨星;金像奖影后,曾经现身车纳红毯的实力派演员——无数的光环之下,即使依依还是能圆满的完成一个质朴无华的角色,但是观众们,尤其是一个商业片要面对的观众们,也决不会相信、决不会把银幕上的花木兰和现实中的依依的形象想到一块儿去了。

    更何况,易青这部戏,还要强调一种“不要表演的表演”,来增加电影的真实感和写实性,这一点上,依依的表演能力未免太好了,好到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了。所以依依很难在面对外来刺激时保持一种本能的下意识非演员反应——比如同样一匹马和一个骑士在面前被砍得血肉横飞,一个女演员的反应和一个初到片场的没拍过戏的女孩的反应绝对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显然依依和易青心里都很清楚,所以他们一早就达成了默契。

    不过,小云也在疑惑,现在华星的这四个签约女演员中,包括自己和依依,似乎没有一个人能符合易青的这三个关键词的,他又能选择谁呢?

    难道是在本港或者国内选个新人吗?听说刘一菲已经完成学业从美国归来了,她可是易景当年第一部戏的女主角,也是第位“青女郎”,听说马上要签约华星,难道是她吗?

    小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易青说出了她的名字,她失落的心忽尔又狂喜起来,连忙拉长了耳朵——

    “这部戏有两个戏份比较重的女性角色,而男性角色方面,我们准备本着质朴表演的原则,全部使用非职业演员,”易青拿着李杜的半成品剧本,思索着边翻边说道:“所以今天这第一次的筹备会上,我们唯一能敲定的只有第二女主角,也就是女二号,花木兰的姐姐花木香,由卢云小姐来出演……”

    原来是女二号!小云泄气的坐回靠椅。她依稀看过一点文学组的素材,知道这是一个作为花木兰的陪衬来写的人物,一个爱慕虚荣但又不失活泼精灵的姐姐。花怒放,挺直了腰杆,准备迎接她演艺生涯最重要的时刻……小云负气的撅了撅嘴,心想:我看你能找出什么让公司上下服气的人来!连依依都不行,谁行?

    在演戏上,小云就服依依一个。其他的人,类似吴明玉、陈云可这样的,她还真不放在眼里。她也实在有资格骄傲,论名气,她在国内乃至亚洲都比公司的其他签约明星红的多,论资历,她成名比依依都早。

    谁知接下去易青就再也没提女主角的人选问题了。

    这个会开了三四个钟头,一直开到香港人吃晚饭的时间都快过了。会议室外高楼的天空上,早已经是漫天星斗。

    虽然会上大家讨论气氛非常热烈,对《花木兰的美术、音乐方案和内地的取景拍摄等重要筹备工作发表了非常多精彩的看法;甚至连准备何种道具,具体的采买地点都罗列了出来,供孙茹参考选择。

    但是小云这几个小时却坐的气闷无比,讨论的东西她都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她可没有依依那种觉悟,认为演员要学会跟灯光、音响、美术这些部门配合。

    好容易挨到散会,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收拾文件。只有小云面前空空如也,所以她溜得最快,逃都来不及,起身就走。

    “冬云……”易青情急之下叫的亲密,公司的人都诧异的回头看着两人。

    “各位!”孙茹立刻机灵地转移大家视线。大声道:“西街新开一家海鲜坊,三文鱼刺身、龙虾三吃、五百克起的一只团脐海蟹……有谁要去赶紧下楼停车场拿车集合,晚了我可不请,自己买单!”

    “哇呼……”大家一起欢呼起来。这种中环的高档餐厅,一顿每个人都要上千块,除了孙大小姐,别人也不会这么大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有肯不去地?高兴之下,立刻忽略了易青刚才的失言,在公司里,除了孙茹、依依、杨娴儿和那些电影学院的旧同学,连宁倩华这些人都不知道小云和易青的关系究竟如何。还以为是在内地签来的普通明星而已。

    易青感激的冲孙茹抛去一个眼神,忙着道:“你们先去,我和……卢云马上去跟你们会合。今天晚上酒水我请,开一支意大利干邑……两支、两支好了,一支红一支白的,你先帮我选吧!”

    孙茹嘻笑着答应了,大家收拾了东西闹哄哄的往外走。

    易青笑着对站在一边的小云道:“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有件非常非常要紧的事要你帮忙。”

    小云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等着易青收拾好一大堆文件,跟在他后面向电梯走去……

    易青带着小云出了电梯。走进顶楼自己的办公室,把东西一放,笑道:“坐了一下午累了吧?等我弄一杯怡神健康果汁给你喝,保证消乏生津,而且美容养颜!你等一下啊,很快很快!”

    “切……”小云笑了一下,坐在大沙发上,惬意的半倚靠着,道:“你看你哪里象个身家过亿地总裁。榨果汁这种事也喜欢自己做。你以为还在电影学院的男生宿舍啊?”

    小云知道易青的办公室里有个榨汁机,不过平时都是秘书给他榨果汁。这个人从学生时代就非常贪吃,而且嘴特别刁,最近迷上喝果汁以后,什么咖啡红茶看也不看一眼。

    不一会儿,小云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菠萝果香。她微微一笑,难为易青还记得她最喜欢的水果是菠萝。

    小云心情好了一点,那活泼调皮地性子也就开始不老实了。她哼着歌站了起来,走到易青的大办公桌边上,侧着坐在桌子上,顺手一阵乱翻。

    翻着翻着,发现了几样好东西,大为惊奇。

    原来易青的桌上放着一份百事可乐公司今年地亚洲广告形象签约意向书,密密麻麻的中英文两份,内容是要签依依的,但是要求华星再出一个女明星作为依依的副手一起拍这个广告。依依的广告费是三千万港币,而配角的合约的酬劳可以允许华星开到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港币。

    小云惊奇的叫了起来:“哇,百事可乐都找我们做代言了,公司现在可真算是风声水起了啊!你也瞒的真严实,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

    小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份意向书,刚打算细看,忽然发现又有一份好东西。易青地桌案上放着一大堆又是简谱又是诗歌或者歌词样的东西。小云是圆里混了好几年的人,当然认识这些都是外面收进来的歌;再一看作者,乖乖不得了,有好几个都很熟悉,都是娱乐圈鼎鼎有名的音乐制作人。

    这时,易素笑呵呵的拿着两杯菠萝汁走了过来,递给小云一杯。

    小云好奇的问道:“喂,你收这些歌花了好多钱吧?公司不是一向都以电影发展为主的吗?怎么想起收歌了,难道要出唱片?”

    易青笑道:“来,先干一杯,然后咱们再谈正经事!”

    叮得一声,两支杯子轻轻的撞击在一起,金晃晃的液体在灯光下摇曳着七彩玄迷的光芒,透过杯子的易青的脸,是那么的胸有成竹……

    ……

    孙茹和同事们一路叽叽喳喳的下楼,各自回办公室整理东西,然后风风火火的往停车场跑。一想起海鲜坊的三文鱼、大海蟹、龙虾刺身,就好象肚子里有只手在不停的向外招啊招啊……

    孙茹在一楼大厅走廊跟大家会合了,看见依依和吴明玉、陈云可正在探头探脑,不禁惊讶的道:“不会吧。这帮狗仔队也太有耐心了吧?”

    同事们纷纷假装出去饮水机取杯水,或者出去和前台小姐聊几句,顺便往门口一看,果然从大厦门口到停车场一路上影影绰绰。有好几拨背着数码相机和立拍得的人在晃悠。

    依依苦笑了一下,她每天就是在这些人地监视下生活的,每次从公司外出,或者从外面回公司,都是一场可歌可泣的斗智斗勇。

    孙茹对依依、吴明玉、陈云可道:“我们大队人马从前面走,掩护你们,你们走常安全通道,!”

    这个所谓“安全通道”,是易青在监督大厦装修的时候,特地为公司地艺人准备的一条从地下机房通往停车场外间的通道,出口在公司的后楼梯。是记者狗仔队不可能进入拦截的地方。

    其实在香港,绝大多数的演艺公司、音乐公司、电影公司的办公地都会有这样一条通道,易青也是看了原来英皇大厦的结构后受到的启发——这都是香港娱乐圈发展了大半个世纪累积出来的经验。在电影学院和北影厂可学不到。

    依依听了点了点头,道:“我等会依依和小云一起从后面走好了。”

    “咦?”杨娴儿突然在人群里找了起来,失声道:“糟了!念青呢?小意也不见了!”

    “对啊!”孙茹猛得反应了过来,刚才下楼地时候还特地招呼小意一起把念青带下来的,准备先让依依的车把这个小魔怪和小意先送回杨娴儿家去。可这一转眼。两个人都不见了。

    “不用说了,”依依叹气道:“这小家伙最近是见洞就钻,我看他八成先从后楼梯进了安全通道了。顺着这里去找,准保找到。”

    孙茹一想还是不放心,连忙招呼大家先去,自己和杨娴儿、依依、陈云可、吴明玉等人一起从安全通道走。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脚步响,原来易青和小云商量完事情下来了。走在后面地依依悄悄迎上易青,跟他说念青不见了。

    易青心里一惊,连忙跟着大家进安全通道去找。

    刚出了后楼梯,进了机房。就听见小念青那标志性的洪亮笑声,笑得那么无拘无束,那么开心快乐。

    易青和杨娴儿都送了一口气,依依和孙茹也加快了脚步往声音源头寻去。

    小云和吴明玉、陈云可跟在他们后面,出了机房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小不点儿的淘气鬼正在满停车场乱钻。底盘稍微高一点的车,他一下子就钻了过去,打个滚从另一头出来,得意的冲小意直吐舌头。小云等三人都不知道小念青是什么来历,只是觉得奇怪,这是谁家地孩子,怎么忍得易青、依依等人这么关切。

    小意抓不到念素,十分着急,只得不停的说:“不要玩了,姐姐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因为在这里钻不比在办公室,容易磕着碰着不说,这地上也太脏了些。杨娴儿一看这孩子身上已经脏得没有一块能见人地地方了,满脸的不知什么机油之类的东西,真是又气又好笑又心疼,上前扬起巴掌,作势要打!

    小念青这孩子聪明,他知道妈妈从来不打他,一点不害怕,反而觉得妈妈也加入来玩非常好,高兴的大叫,一矮身就从依依的两条长腿间钻了过去,抱着依依的腿看着妈妈的巴掌哈哈大笑。

    依依笑着抱住小家伙的身子,低头道:“哦……念青乖……不许打咱们念素,我们还小呢!打人可不对……”

    易青正含笑看着这一幕,忽然心头微微一凛,警兆立生!他猛得一个侧步探出头去,只见右手边上一辆车的望后镜里明显有个黑漆漆地人影一闪,籁然消失!

    易青快步跑了过去,左右一看,没人呀!

    难道是我眼花?易青自嘲的耸耸肩,疑惑的一想,摇了摇头,也就作罢,回头向依依他们走去。

    这时依依已经蹲下来,费力的拿纸巾和湿面纸、化妆纸巾给小脏鬼擦拭脸上的污秽。这种演员专业卸妆用的化妆纸巾含水量大。湿湿地清洁效果特别好,才擦了两下,小鬼原本那粉嘟嘟红嫩嫩的小胖脸蛋和小酒窝就显露了出来。

    依依对这个淘气的干儿子也是非常溺爱,这时看他小脸实在可爱。一边笑着帮他清理,一边忍不住贴上去,在念青脸上亲了一口!亲得小家伙高兴的大笑。

    念青地笑声似乎掩盖了停车场里的一切动静,可是却挡不住他老爸易大寻演有一双曾经战胜过制琴大师的神奇听力的耳朵!

    就在依依亲念青的那一刹那,易素非常清晰的听见连着几声轻微的“喀嚓……滋……”、“喀嚓……滋……”的声音。每天跟媒体打交道,他在睡梦里也能分辨的出,这是数码拍立得相机在拍照的声音!

    易青立刻扭头向声音地来处暴喝:“谁!给我出来!”

    没等他喊完,显然有个人比他更早发现了来人的踪迹。

    原来小意刚才站着的位置,正好有个望后镜,映出了她身后有个鬼鬼祟祟地记者正在拿个拍立得不停的拍依依和念青。

    看到依依的利益被侵犯。一向沉默寡言、孤僻自闭的小意突然愤怒的爆发了!

    她就象任何一个中国乡间随处可见地愤怒的农村女孩发现了色狼或者小偷一样,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叫着什么。也许是她出生地家乡地方言。

    小意一下子冲到那个记者面前,这时易景刚刚断喝出口,那记者促不及防,已经被小意揪住,象个偷东西被抓住的小贼一样。一脸的惊惶。

    这时孙茹等人也已经发现了这位一直躲在车群后面的狗仔大人,先是愕然,随即大惊。可想而知。这是个经验非常老道的娱记,他一定是很清楚各个演艺公司有做“安全通道”的习惯,所以早早摸清了路线,潜在停车场里,等在机房这个小出口上。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被他拍到独家!

    孙茹等人心里非常清楚,哪怕今天就是闹到警局,这个家伙手上的几张照片和照相机也非得抢下来不可!

    刚才依依亲念青的那一幕肯定已经被他拍了下来。象这种经验老道资历丰富的老牌狗仔队,有这样地照片在手。怎么可能还有好话写出来——要娱记尊重事实,不如叫妓女不要卖淫。

    今天要叫他漏出去,明天全港乃至全国就是轰动性新闻,比如——“玉女原是未婚妈妈”、“清纯女星被包养,秘密生子已三岁,,或者“她为潜规则付出了什么,……等等的标题一定会铺天盖地,网络平媒争相报导。到时候就是全世界站出来澄清说念青不是依依的儿子而是朋友的小孩,恐怕也没多少愿意相信。

    中国有相当部分网民普遍都渴望女明星必须是被人包养的,以便证明他在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不是自己太无能和别人确实优秀,而是社会太过于黑暗,同时也以便于他们能在各种论坛以一种看透沧桑的成熟语气说道:某某某不就是靠被有钱人包了才成名的吗,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现在的社会呀,唉……

    这位记者仁兄当然知道从眼下红遍全华语电影圈的大明星周依依身上挖到这种新闻意味着什么,一个狗仔娱记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有时就来自于一条独家,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独家!

    他不需要知道这孩子和依依是什么关系,事实对他没有意义,只要从表面上能把照片和文章自圆其说的凑在一起,他就成名了。

    在娱乐传媒这个圈子,所有的狗仔队都知道,最坏的猜测、最阴暗的想法、最不负责任的报道,也就是最容易被人群相信的“事实”,他们可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因此这几张照片可谓是无价之宝,犹如几张**彩头奖的奖券,他怎么舍得被人抢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个娱记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在小意肚子上,瘦弱的象片纸一样的小意一下子捂着肚子向地下滑了下去,但是还不肯松手,娱记抓着女孩地手拧了过来。一下就挣脱了小意的纠缠,撒腿就跑!这时易青、孙茹等人都离他还有好几步距离,这种狗仔队的队员,短跑长跑都是职业素质的一部分。速度惊人,眼看就要叫他跑掉了!

    捂着肚子地小意突然一声尖叫,身子笔直的弹了出去,一把抓在那人腰部的衣服上,砰得一声,下半截身体落在地上。那人拖着小意跑了半步,被小意死死揪住,裤子都要扯掉下来了。

    那娱记狼狈万状的紧紧抓住裤子上的皮带,以免当众出丑。这么缓上一缓,易青等人已经冲到面前。怒发冲冠的瞪着他。

    那娱记没有办法,只好下意识的护住相机。

    孙茹非常紧张的拉住易青。

    她显然更关心这个当年曾经为依依砸过人家别克车的活土匪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这个娱记活剥了做顿狗仔香肉锅。

    以易青那种暴脾气可还真的难说。不过今天地易青已经是成名多时的大寻演,又是上市公司的主席了。他要是动手打人,除非杀了这人灭口,否则报导出去,那可是大大地一件丑闻,人家可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动手的。名人打记者,肯定是名人不对。

    同情弱者是人们的普遍心理,当年连周杰仑小天王打人都得道歉了事。奇怪的是。这个圈子里明星打记者,一定是滔天大罪,新闻和网络要闹好几天乃至好几个月,可狗仔队打明星,却从来什么事都没有。

    当年的刘德桦、黎民,以及后来地吴雁祖、谢亭锋,哪一个不是曾经在媒体包围的时候动不动就被摄象机“误伤”,或者被狗仔队们“不小心”掐伤,掐口还都呈现紫青色——这些报寻却从来没人注意。最多是当事人粉丝愤慨两句,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孙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地,易青此时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给吸引住了。

    小意一声不吭挣扎的爬了起来,顾不得膝盖上的磨伤和被踢了一下的肚子,伸手就抢他的相机,然后使劲在他身上拍打搜寻,把他所有口袋里的照片,包括不是拍依依的,全部拿了出来,走到依依面前。

    小意头发散乱,双手满是尘土,捧着那些照片,望着依依,突然露出一个淳朴欣慰的笑容,一口灿然生辉地雪白牙齿显得格外可爱。

    易青站在依依旁边,看着满脸欣慰的小意,忽然心里一动,心想,还真没发现,小意这孩子长得还真挺漂亮的,有一种小家碧玉式的清秀美丽。

    依依心疼的拉着小意,低声问她刚才那一脚被人踢疼了没有,小意倔强的昂了昂头,还是那么不爱说话。

    易青回想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禁对小意又是感激又是佩服。这个平时不起眼的、不被所有人注意的女孩,对坏人是那么勇敢、对依依等有恩于她的人是那么的忠诚。她不会考虑自己的利害得失,只知道毫不犹豫的去做她认为对的事,去保护她要保护的人,这种质朴和简单,在现在的社会真是难得……

    想到这里,易青的心里猛得一凛,一直以来困扰她的花木兰的演员人选问题突然豁然开朗,呼之欲出!

    小意灿烂纯净的笑容,明丽清澈的眼眸和秀气的薄嘴唇一瞬间在易青的眼里深深的定格了……

第三十五章 演员的三大能力

    “小意,你坐下。”易青温言对站在办公桌对面的小意说道。

    小意扭头看了站在一旁的依依一眼,依依微笑着点了点头;小意才走过来侧着身子在易青对面的一张沙发椅上坐了。

    易青笑着对小意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发现那人,把照片抢过来,明天整个公司都要受影响。我们这次可真得好好感谢你。”

    小意红着脸,低着头,好象一句都没听见易青说的什么一样,只是时不时用余光扫扫依依。

    易青接着道:“还有念青的事,你把念青教的那么好,那么聪明,他那么淘气,想必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吧?”

    易青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她的脸色神情,希望能够跟她建立一种交流,因为就现在这种情况,连让小意和他说一句话都难,怎么能在一起拍戏工作呀?

    可惜不管易青说什么都是徒劳,小意偶尔看着他的目光,总是带着警惕,平时看向公司里其他人的时候,眼睛里也只有冷漠和麻木,只有望向依依的时候,才有一点神采和依赖的光芒。

    易青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了想,终于试探着问道:“小意。你……你想学演戏吗?就象依依姐姐一样,赚很多钱,穿很漂亮的衣服……”

    小意听到“象依依姐姐一样”时。突然猛得抬起了头,随即扭头望着依依,满脸的崇拜和向往的微笑。

    依依站在一旁叹气道:“易青,其实你根本不该用这种好象跟小孩子说话地语气跟依依交流。她都快十八岁了。而且,她比你想象中的要懂事的多,无论是社会阅历还是知识面,也都要比你想象的要丰富地多。她其实心里什么都懂,只不过嘴上不说出来而已。”

    说着,依依上前爱惜的抚摩着小意的头发,微笑着低头对小意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易导呢?你天天看见我跟他在一起,难道不知道他是好人吗?”

    小意突然笑了,她看看易素,再看看依依。笑得那叫一个暧昧。

    易青和依依马上明白过来了,他们两个自从来到香港之后,虽然不如当初在电影学院的时候那么自由了。但是也常常躲着媒体来几次暗渡陈仓暗中**什么的好事。只不过他们能瞒得过狗仔队,却瞒不过依依的崇拜者小意。小意对依依的事每件都特别上心,易素和依依的关系当然瞒不了她。

    易青哑口赧然。这个小意,还真是“心里什么都懂”。这样一来,办公室里僵硬的空气仿佛忽然缓解了好多。小意也坐直了。让自己坐的舒服了一点。

    易青今天才注意到,原来稚气未脱地小意,其实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尤其是一头水灵乌黑的头发。配上一双清澈灵动地大眼睛,总有点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她的感觉,看上去竟和当年依依考电影学院的时候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依依的漂亮有点惊心动魄,而小意的美却纯是质朴含蓄地小家碧玉、邻家情怀。

    以前易青刚认识她的时候,不过是混迹在北影厂群众演员中的一个来历不明地野丫头,靠给人擦擦皮鞋为生的苦孩子。易青他们几个把她从被人殴打的惨境中救出来的时候,她是满面污迹,蓬头垢面的。恐怕就是最好女色的男人,也很难发现她的相貌有多漂亮,后来到了香港,易青简直就没看见她抬起头来看人过,每次一见到她,都象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躲到一旁,垂首低眉,别人只能看见她一个下巴和额前的刘海。

    幸亏这次地戏是个纯女人戏!易青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孩子也不知童年、少年时代有过什么不开心的往事,这么抗拒异性,一看到男人就不说话了。

    只不过,照现在这架势,别说在一起拍戏了,就是提出让她做女主演的要求也怕会吓坏了她。

    易青犹豫了半天,叹息道:“没办法了,看来只有搞格里菲斯的那一套了,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依依一听,瞪着他噘起嘴道:“胡说!格里菲斯那是谬论!是对艺术的亵渎,对表演艺术的无知!”

    易青吐了吐舌头,连忙赔笑道:“好好好,是谬论,是谬论!但是大艺术家周小姐,您能不能教教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早在电影诞生的初起,当电影的六个职业门类刚刚开始形成,导演作为一部电影最高指挥者的地位刚刚得以确立的时候,伟大的电影理论大师格里菲斯,曾经提出过一个唯导演极端论。

    格里菲斯认为,最真实的电影是不需要专业演员的,因为再专业的演员在演绎角色的时候,也难免会流露出做作和夸张的痕迹,使得观众产生失真的感觉。真正的电影,只要有一个好导演就可以了,好的导演可以把一个完全不懂表演的普通人在面对规定情境时做出的各种自然反应时所做的表情和动作拍摄下来,再通过丰富多变的蒙太奇手法加以剪辑,形成完整流畅的电影语汇,从而完成一部电影。

    为此,格里菲斯还特意总结了一大套以这个理论为基础和目标的导演方法出来。

    现在,世界各国都有一些搞探索电影的、搞纯艺术片的极端艺术分子、艺术狂热分子、艺术神秘论的信奉者以及一些格里菲斯的信徒粉丝们,这些人主要集中在欧洲——他们坚定的信奉这一原则,并用这种方法拍摄了许多著名的艺术电影,区别于美国好莱坞式的商业电影体系,在世界上拥有很高的地位。每年世界各大电影节,这些电影都能拿到很多奖项,由于它们以朴实无华、意境深刻、内涵震撼人心为特点,所以也深受欧美各大艺术院线的钟爱,同时因为不用请专业演员,片酬上就省了一大笔,因此拍这种电影也格外便宜容易。

    电影学院的电影教育体系,还是遵奉以美国、前苏联为主的这套商业性、艺术性并重的商业电影创作系统的。毕竟好莱坞模式,是现在世界的主流,香港电影说白了也是这个系统内的产物。

    易青所学的和这几年实践的,基本还都是这种世界主流电影模式的内容。但是作为当年电影学院的导演系状元,格里菲斯这一派的这么著名的理论,这种大师级的智慧,电影学院不可能不教,易青也不可能不在某一个特殊的学习时段沉迷于其中。

    象易青这样的电影狂,一想到可以将自己的当年所学运用到实践中去,而且还是一砸五亿的大手笔,简直兴奋的肠子都热了。

    不过格里菲斯的这套理论,却是恰恰犯了依依最大的忌讳。依依是个从来不会抱怨、指责、攻击、斥骂别人的女孩,但是惟独这个格里菲斯,从学生时代起,依依一提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孙茹和易青在拉片室看格大师以前的片子,都得躲着依依看。

    可想而知的,格里菲斯居然敢说演员是电影中可有可无的部门,还说好电影根本不需要表演,只要有好导演就行了——对依依这种痴迷于表演艺术的演员来说,简直是该枪毙该斩千刀的理论。

    易青在心里反复谋划了,还是觉得用格里菲斯的那一套,大搞杂耍蒙太奇的方法比较靠谱,足以补足小意不懂表演这个缺憾了。

    再说了,虽然这套理论在中国、在亚洲还属比较生僻,但是华语圈里的优秀大牌导演们,其实也没少活学活用。有完全用这种理论去实践的,也有和传统商业电影表演模式相结合着用的。

    例如张一谋导演的《一个也不能少》,就非常典型,无表演剪辑产生的那种质朴、真实的震撼力,令人印象深刻,此外,冯晓刚导演《天下无贼》里的傻根的戏份就是作为无表演剪辑和刘若樱、刘德桦、葛尤等人结合在一起的;还有路川导演的《可可西里》、陈果导演的那几部女性电影……太多了。

    不过依依显然不会同意易青走这个路线。事实证明,凡是这种电影,少有几部票房好的,不是商业电影的主流,也可以说,这是当今世界比较边缘化的一种电影创作观念。

    别看依依平时只做演员的本分,从不干涉公司的事,但是在艺术的问题上,她可是绝对偏执,半步不让的。

    易青这么一问她,她也有点哑然。这样看来好象没有完美的方案了,要么就是找自己或者其他专业演员来演,但是要牺牲电影的整体风格和感觉;要么就是找个小意来演,但是小意偏偏又这样——总不能都这时候了,再去国内专业院校找那些素涩的小师妹们或者搞个什么青女郎选秀吧!

    想到这儿,依依突然自信的拍了拍小意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半个月时间就好,等李杜的剧本一出来,我就来向你交差!我来调教小意,如果到时候不能把她教成一个花木兰,就随你去玩什么格里菲斯好了。”双手十指反叉,慢慢下腰后仰,纤细柔美的腰肢几乎要打个对折一样向背后弯了下去,绷紧的练功服更衬托出依依的身材柔软匀称,凹凸有致。一个下腰动作做到双手无限接近地面,她突然双脚蹬地弹了起来,头向下一个倒立,然后全身着地,在拼木地板上趴躺着抻直了全身,做了一个舒展的动作,优雅苗条的身型显得那么修长。

    做完这个瑜珈动作,依依按着地板轻松的弹跳起来,向着一旁已经看的目瞪口呆的小意说道:“就是这个,做一遍。”

    小意看着依依呆了一下,但是这个女孩丝毫没有显露出一丝作难和畏惧的神色,她用力咬了咬牙,尝试着慢慢向后折下腰去。

    刚下到九十度所有,小意的脸上就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她努力了好几下,还是无法再下去一分一毫。

    依依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平时她对任何人都是和蔼可亲的,小意就算是走路崴了一下脚她都会大惊小怪的带她去看跌打。但是,当她站在练功房里的时候,当她从事和表演艺术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变成一个无比严格甚至苛刻的老师。

    眼看着小意已经下不去了,依依走上前去,双手夹着小意的丹田小腹,轻轻向下折。然后慢慢的加力。小意难受地大汗淋漓,但是这个不爱说话的倔强女孩半点求饶的意思也没有,咬牙苦忍。

    “好了,翻!”依依轻声喝道。同时双手一起提劲,帮着小意双脚发力向上蹬!腰部霍然解脱的小意猛得双手撑地,还没等上半身充分完成倒立动作,整个身体就贴着地面砸了下去。

    尽管依依尽量做了个保护动作,小意自己依然听见了自己和地面亲密接触时地“砰”得一声,然后全身四肢百骸一阵阵的酸、麻、痛均匀的扩散开来,使得她用了两遍力,也没能爬起来。

    传统表演学理论认为,一个学习表演的人,身体和意识本能的结合是非常重要的。在上表演课之前如果没有给学生活动开身体的时间,只是照本宣科或者排练小品,只能是流于表面——这也是专业教学和业余骗钱的表演学校教学差异的一个重要表现。

    易青当初教依依、小云那个补习班的时候。用地是课前带学生们蹦迪跳舞的方法热身和活动手脚,这是针对刚准备考学的学生地标准,还比较业余.而依依给小意设计的训练就要严苛的多,直接用最变态最困难的方式,因为小意只有十几天时间!

    依依静静的站在小意对面。看着趴在地上地她。

    依依其实很心疼,小意这孩子对她简直是崇拜维护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有这种助理在身边是她周依依的福气。但是她知道这时不该心软。不能心软。

    当年电影学院地老师就是这么训练她的。不,比这还要惨烈的多!二三十个女生一字排开,一起抻筋压腿劈叉下腰,只有两三个老师在现场指点,哪有老师给你做保护动作?哪有老师贴身帮助你?

    一天下来,回到宿舍那不是睡下去,简直就是晕下去的;扑在床上睡一觉起来,全身疼得象被人暴打了一顿一样,可是谁同情你?该练的时候下堂课还得练。

    没流上三船五车的汗。那些在镜头前的千娇百媚、倾倒众生是怎么来的?经过形体训练的女生一坐一站、走路说话都带着美态,人们只知道或艳羡或嫉恨她们地妩媚妖娆,谁能知道她们背后付出的辛劳和经历的痛苦?

    许卿、徐晶蕾、赵微、刘一菲、黄圣怡……这些镜头前光鲜亮丽的明星,个个都有躲在被窝里痛哭的时候,只不过那些热衷于议论她们有没有被有钱人包养的人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会关心罢了。

    衣香鬓影,大富大贵,明星们比普通人多占了那么多物质资源,确实能令人心里极不平衡,不过宏观上来看,人类社会其实还是公平的。

    小意显然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但是她却知道一条,只要是依依姐让她做的,就一定对她有好处。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赧然看着依依,眼圈一红,低声道:“对不起,依依姐,我太笨了。”

    依依摇了摇头,其实她心里已是非常为小意的表现感到惊讶,第一次做这么难的动作,还少有做的这么好的。象这种苦孩子,还真就和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们不一样。

    小意先天的柔韧性和忍受痛苦的耐受力,绝对远远超过青常人。依依原本还担心《花木兰里会涉及到大量的马上戏、武打戏这些,怕小意会应付不了。这样看来,只要把她扔给动作指寻,最多NG几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做过了热身,把身体四肢的大筋都抻开了,依依和小意的身子都有点微微发热的感觉。这就是表演课前的基本准备工夫了。

    依依盘腿坐了下来,示意小意站着。

    小意有点忐忑又有点兴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依依。她从来没见过依依如此严肃。

    依依在从事自己的艺术工作的时候,脸上有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庄严和圣洁,仿佛是在进行一种宗教仪式一样,一丝不苟。

    小意从来没敢想,自己能够成为自己的偶像依依姐一样的那种人,一个大明星,一个影后!

    想起自己那不忍回顾的童年,她就充满了惶恐和疑惑。她。林小意,真地能有出人头地,受人尊重的一天吗?

    在她看来,依依姐就象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象她去世多年的妈妈一样,把她从罪恶痛苦地命运里拯救出来,把她带到香港,带到人间天堂。有干净的衣服穿,天天都能吃饱,没有人打她骂她,也没有人逼她干活……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直到依依对她说,小意,你想不想和姐姐一样,做一个演员?

    小意想。只要依依姐高兴,做什么我也是愿意的。

    小意不怕吃苦。

    ……

    明媚的阳光折成七彩的光线,射进这间小小的练功房。

    这里是华星大厦的第八层。是华星的演员练功练声练台词的地方。

    易青组建的这个公司,和传统地电影公司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象一个为运营赚钱而规划的企业,更象是一个研究艺术地大科研单位。这恐怕也是华星集团和前中华人影业屡出精品的重要原因。

    单从这间练功房布置设计来看,依依自己都会有种回到了电影学院的错觉。

    现在依依就盘腿坐在以前老师们最经常坐在的那个方位上。在为小意打开表演艺术这片天地的大门。

    传统地训练演员的方法,无非是先通过动物模拟和无实物练习来对解放演员的天性;然后通过无数次地小品练习、体验生活、奇思妙想来训练演员组织行动的能力;再佐以形体、台词等方面的练习提高演员的综合能力。

    说起来简单,但是其中学问之复杂。知识涉及面之广,可能不下于任何一个社会科学门类。国家教委早在八十年代初就为这个学科设立了硕士学位,现在表演学的博士课程也就要出炉了。

    一个演员的培养,专业教学起码要花上三五年时间,还得有一定的实践经验才行。可是依依没有这个时间了,她连是三五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她要在十几天内,把小意培养成一个初具表演能力的女演员,起码要比国内那些选秀选出来地演偶像剧的小明星们要强一点才说的过去吧!

    所以依依想了很久,觉得不能按照电影学院传统的那种模式走。今天的依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要易青来教寻点拨一样的文艺初学者了。经过四年大学的学习和这几年的实践积累,她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表演风格,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自己的具体操作能力上,她对表演学的理解都已经接近宗师级别——毕竟这门学问才在人类社会问世了不到百年,比电影本身的历史都要短,积累下的那点东西,哪经得起一个戏痴每时每刻疯狂的吸收学习。

    所以依依决心用一种跟以往不同的教学方式来尝试训练一下小意——从专业上评估一个演员的三种基本能力入手,有针对性的设计训练方案。

    一个演员应该具备的三个基本能力:信念感,层次感,爆发力!首先是信念感的训练。通俗的说,信念感就是演员入戏是否够深的能力,也就是演员是否相信自己就是所演的这个人的能力。

    信念感是区别业余和专业的分水线,是最基本的能力。不懂表演的人认为,自己是要“演”这个角色,而专业的演员则认为,自己根本就是这个角色。

    依依先给小意设计了大量的动物模拟练习和无实物练习,让她不分昼夜的做。同时,她杀到文学组,拉了一个口才比较好的编剧出来,让他专职负责给小意讲花木兰的故事,各种民间传说的版本。

    小意听完了故事以后,让她写开掘规定情境的笔记,小意工工整整的写了一大本好几万字。

    每天,两个人就在练功房里废寝忘食的做练习和搜集有关花木兰的一切。

    依依知道,易青之所以看中小意,就是看中小意的本色质朴,所以小意只需要本色表演。这恰恰也符合表演学关于信念训练的基本要求。

    所以依依从不告诉小意,花木兰是个怎样的人,她只是告诉小意。你就是花木兰,花木兰的性格脾气,就跟你一模一样。

    经过一段时间地练习,小意从一开始对依依的这个论断半信半疑。渐渐变得深信不疑。有时候在走廊上走,受了依依交代的某个同事故意在后面喊她:“喂,木兰!”

    小意一定会本能的回头,很自然地一脸询问的神色,望着这个人,好象在说,你找我有事吗——她相信自己就是穿着现代人衣服的花木兰。

    第二项训练,是层次感的训练。层次感训练是演员训练中最难的。也可以说,专业学表演其实主要就是在练自己的层次感。一个四年本科课程,起码两年半是在练习演员的层次感。

    一个没学过表演的正常人。让他走进一个茶水间,给自己泡杯咖啡,吹凉了然后喝下去——只要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或者行为与智力有障碍。谁都能做到。

    但是,现在如果告诉这个人,摄影机已经打开了。现在请你“演”一个某公司职员,走进自己公司茶水间去泡咖啡给自己喝,你演一个来看——同样的动作。预备开始之后,这人一定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因为一个人一旦开始“演”一个东西。当他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是个角色的时候,平时生活中地本能动作,都变成了需要思考的一个个步骤,就很容易顾此失彼。比如先倒水后放咖啡粉、忘了应该加几块糖、喝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姿势,眼睛应该看哪里,手脚应该怎么放松等等,一些生活中不可能出现地笑话都会一一出现。

    这就是所谓的本能丧失,层次感混乱。一个简单的泡咖啡尚且如此。要完成冗长复杂的剧情可能出现多少错误可想而知,一片电影拍摄过程中大量的NG就是这么来地。

    所以层次感分明,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什么人物关系和规定情境之下该做什么,这些问题可以说是一个演员要面对的全部问题。观众们俗称的演戏很“自然”,或者演戏很“假”,其实就是对演员表演层次感地一种评估,能够做到镜头前的层次感和生活中自己的行为层次感一样自然,可谓是大多数演员毕生追求的境界。

    如果叫依依在十几天内把小意设计成一个层次感很强的好演员,无论演什么角色都能层次分明,无疑是奢谈;但是只针对花木兰这一个角色就容易的多了。只要小意相信自己就是花木兰,然后让她对着剧本照本宣科就行了。

    最后一关,是爆发力训练。

    所谓爆发力,是演员层次感的一种附属能力。没有爆发力的演员演戏就象一杯白开水一样,看得人非常气闷。

    世界电影历史上几乎所有的经典片段,都和演员精彩地爆发式表演分不开。

    爆发力还非动态爆发和静态爆发。动态爆发好理解,静态爆发就象《英雄里陈道民老师表演的秦始皇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仅仅用台词造型就营造出剑拔弩张的气势。看过这个电影的人都不会忘记那句,“三年前联手闯入宫中,三千铁甲竟不可挡!”还有那句“我要带领大秦的铁骑,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这个就是静态爆发的魅力,能看的人心里非常激动。

    演员的爆发力的掌握过程中,最难的不是爆发本身,反而是控制。要在适合适当的时候爆发,在所有的情绪和行动或台词积蓄到那个点上,符合观众的观赏**的瞬间酣畅的爆发出来,然后及时而意犹未尽的收住,才是出色的爆发表演。

    现在的偶像剧和言情剧里,有所谓的“吼派小生,,一个大男人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青筋暴露的痛苦嘶喊,跟个精神有问题的病患一样,就属于失去控制力的爆发表演。

    这种看似简单的能力,对训练小意来说,反而是最最困难的。

    小意的性格,沉默寡言不说,还很孤僻且有点自闭。训练这种人的爆发力,简直是神仙也挠头的一项工程。

    依依不禁想起当年在电影学院,有位同学也象小意一样腼腆不爱说话。老师就叫她每天早上出晨功的时候对着居民区的暖气管道狂喊:起床了!上班了!

    这招可真够损的,透过通风的铁皮管道,整幢楼的人大清早都被吵醒了,有些脾气暴躁的人就打开窗户破口大骂。有几次,那个女同学都被骂哭了。可就是这么训练几次下来,这个女同学却成了班里爆发力特别好的几个尖子之一。

    依依决定尝试一下这种纠枉过正的方法。一开始,依依让小意没事在房间里大喊;然后,每当公司有行政人员做错了事,依依就叫小意以易素的名义去骂他。其实都是依依事先安排好的,故意叫同事做错点小事。

    一开始,小意骂人的时候自己倒红了脸;渐渐的,开始数落人家的时候有了点逻辑了。于是依依开始让她接触各种爆发力练习,什么路遇歹徒、半夜洪水、地震之后、遭遇情敌……各种练习做下来,虽说不能脱胎换骨,但是小意的性格在这种反复刺激之下,居然也慢慢的发生了一点改变。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易青验收依依对小意实施特训成果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

第三十六章 摘星计划

    九月底的一天傍晚下班时分。

    易青大步流星的走进十八层的大办公间,高兴的振臂大呼:“各位!”

    所有的站着坐着走着的同事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扭头看着一脸阳光灿烂的易青。

    易青一脸兴奋的大声宣布:“各位同事!我宣布,今天港股雄升两百七十三点,我们华星的股票连一天连升了三个价位,现在已经超过十元大关,以11.7元收盘!这是华星股票本月以来的第十一天连惩,而且外界的行家预计,这股惩势还在持续!”

    “哇!”办公间里一片哗然。华星上市以来,股票就一直在惩,从第一天入市的八毛钱,已经渐渐惩到了十一块多,真是太强劲了。

    易青停顿了半晌,随即高声道:………同时,我宣布,在今天收盘之后,我们华星集团的市值超过一百亿!正式步入全港全亚百亿财团俱乐部!”

    “哇!”

    “酷啊!”

    “耶……”

    这下大家更是抑制不住的欢呼,特别是那些购买了公司原始股票的员工。这个消息意味着他们当初购入的华星原始股现在升值了两倍三倍还不止!公司好,底下人也跟着沾光,以易青和孙茹一向的作风,公司赚钱了。年终对大家的奖励一定异常丰厚。想到这些,华星地这些白领们恨不得冲上去亲易青两口。

    正在众人乐不可支的时候,易青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拉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是宁倩华、依依、小意等人。

    今天是约好看小意的训练成果的日子。易青连忙道:“走,去练功房吧。”

    依依摇头道:“呆会儿再说,宁姐有事找你。”

    易青一脸茫然地被宁倩华拉到一边。宁倩华看了看里间正在欢闹的人群,压低声音道:“华星股票疯惩的事情你知道了?”

    易青笑道:“知道了啊。好事嘛,有什么问题?”

    宁倩华急道:“你说有什么问题!你不觉得太反常了吗?唉,说到拍电影,你是天才,可要说到理财管理,你还真是个初哥!”

    易青一脸不置可否的微笑,静静的看着宁倩华讲下去。

    宁倩华索性把易青拉到茶水间去。依依和小意站在门口。

    宁倩华看看没有人来打扰了,才忧虑的道:“我也但愿是我想的太多了。可是事实上,这种现象太不合理了。按照华星现在的情况。这支股票最多应该在八块钱上下,超过十块,所有内行人都能看出来,这支股票被高估了。虽然华星最近的发展势头很好,可是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利好给它助力啊!”

    “所以呢?”易青笑着问道。

    “所以我觉得。有庄家在恶意操作华星地股票!”宁倩华语气坚决肯定的道:“他们在哄抬华星的股票,通过反复大量沽货来炒高市场。现在市面上已经有超过33%地华星股份在流通,如果有人要恶意收购的话。股价抬到十几块是很容易的事。”

    易青笑道:“就算能全部收购33%9%的股份,华星剩下的百分之六十几也全在我们自己人地手上,用不着担心啊!抬高股价不是等于帮咱们的忙了吗?反正拍《花木兰》正缺大量流动资金。”

    宁倩华急道:“糊涂啊!你觉得那些职业的股市狙击手会这么简单吗?他们一定还有后续地手段,只不过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下步棋怎么走而已。”

    正说着话呢,孙茹在外间跟大家说话,声音传了进来。易青如遇大赦的把孙茹喊了进来,对宁倩华道:“谢谢你,宁姐。具体情况,你跟小茹说吧。我今天事情太多了,不好意思。你不用操心那么多,咱们华星股票没事的。”

    易青说着,满不在乎的拍拍宁倩华的手臂,一脸阳光的向外走去,过门口的时候跟正在替宁倩华一起着急的依依说了一句:“走啊傻丫头,赶紧抓紧时间吧!”

    依依这几天一直忙于对小意的调教,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绝对相信宁倩华这位在商场滚打十几年地老经纪人的判断。易青越轻松,越让她感到不安。她连忙追着易素,焦急的道:“你别什么事都那么乐观行不行。宁姐说的那么严重,你就不好好考虑一下。这可关系到公司的根本利益,你怎么……声音渐去渐远,小意一声不吭的连忙跟了上去……

    ……

    与此同时。

    在九龙城的一家老式茶楼里。

    这么旧的茶楼,今天也有人包场,而且还是出手大方的大豪客。茶楼老板娘乐的嘴都合不拢。

    只不过这群人来的尴尬,只点了茶水,连点心都不要,就全上了楼;楼下站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不让人上去。

    楼上。

    华云丰和孔儒单独坐了居中的一张桌子。联英社、和字头五大社团和联胜、和胜义、和胜合、和合图、和胜堂;澳门仔马交、胜义;还有安乐和福兴义两家,清帮、讲义和、单义等等十几家社团的代表围着圈坐了一屋子。

    孔儒笑道:“难为舅选的这地方,上不通天下不着地,都是自己人。就算有人听到,这附近都是些老伯大婶,也不懂我们在讲些什么。”

    和联胜的东叔一拍桌子,大嗓门嚷道:“闲话不要说了。丰哥,今天我们这些社团。把压箱底的钱全拿出来归你调配,该怎么干,我们就看你一句话了!”

    联英社的乌鸦大笑道:“东叔,有丰哥在。我们是稳赚不赔地,你何必说的这么惨,好象这些钱出去就回不来一样!”

    孔儒也微笑道:“舅舅的计划我已经听过了,纵然不成功,本钱是都可以保住的。香港洪门开埠以来,还没有这么齐心过。

    十几家社团字号一起拿钱出来,用十几亿地资金去跟姓易的拼,底子这么厚,哪有不赢的道理。”

    华云丰道:“今天请大家来,就是给各位交个底。咱们利用小孔的这个公司。把所有的资金全放进去,一次过把华星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干死干沉!易青这个小子倒有点本事,可惜就是太狂。好好拍他的电影得了。还想动整个香港的娱乐圈秩序,学人家搞什么上市。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作战,是兵家的大忌啊!”

    孔儒笑道:“所以这次这个计划,我们也学那些条子,起个名字。就叫‘摘星计划’!摘他老母地华星,一次就操翻他!”

    大家似乎是第一次听孔儒这斯文人说脏话,都是哈哈大笑。

    华云丰始终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等大家笑完了,才慢慢的道:“拿了大家地钱做什么用,今天就跟大家交代一下。首先,这两天我们已经逐步收购了华星在市面上百分之十九的股份。本来没有我们大量入货,华星也会惩,只不过没这么快罢了。现在华星已经升到11.7,随着恒指最近强势走高,再加上大家这么多钱砸下去,强行收购。我估计,可以把华星的股票推到20块以上!”

    “什么?”马交的老大一听,不乐意了,嚷道:“仆你阿母啊!呃……对不起丰哥,我不是仆你,我是说,我们这不是送钱给那个小子花吗?”

    孔儒得意的道:“抬高只是第一步。俗话说,爬地越高,摔得越惨!两个月后美国要对出口香港的十一种电子产品提出一个免税条例,大大冲击本港新兴的高科技行业;而大陆政府也要加强对香港地控制力,把特区政府三分之一的要害官员改为委派制结合内地民选。这两个消息一出,一定会打击香港市民的信心,恒指一定会出现跌幅。我们就趁这个时候出击,在华星内部搞一点手脚,促使华星股票顺市大跌,然后我们这里趁机把手上的华星股份抛空出货,助它一路跌回谷底!”

    东叔仿佛特别关心自己的钱,一听这话,急道:“我们收购那么多华星的股份又低价放出去,那华星跌了,我们的钱不是也没了?”

    华云丰笑得露出了一口漂亮的白牙,依然不紧不慢的道:“我们手里地30%9%跌了,他们手上的百分之六七十不是赔的更多?到时候他们的新戏拍了一半,需要大量现金;而股市又要他们及时平仓,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向市场放出华星的股票,虽然这样只会让股票跌得更厉害,是饮鸩止渴的办法,不过那种情况之下,他们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东叔忧虑的道:“听说易青这小子和那个姓孙的女仔在内地背景很深,如果他们背后有大财团罩他们怎么办?”

    孔儒大笑道:“东叔!咱们丰哥不就是孙茹的习背景,吗?他们有没有外力支援,别人搞不清楚,难道孙茹的亲舅还不清楚?”

    在场的人一起大笑起来,东叔恍然道:“是,是,是我老糊涂了。居然忘了丰哥跟那个姓孙的丫头是什么关系!”

    华云丰道:“就算他们能找到其他人又怎么样?除非是神迹,否则谁能挡得住华星股票崩?那种情形,稍微懂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不能卷进来,任你多少钱,卷进来就是死!狂跌的市场会把上百亿的资金吞没掉的!”

    孔儒一拍巴掌,道:“对!只要华星的人一把股份放出来,我们就立刻停止出货,反过来狂收华星的股份!只要我们手上掌握了5%以上的华星股份,华星就成为我们囊中之物了!哈哈,一想到易青那小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等于是替我们打了这几年工,我就太高兴太爽啦!哈哈哈哈哈……”

    华云丰笑道:“你小子还是等坐在华星顶楼易青的大办公室里,当上华星的主席了以后再高兴也不迟吧!我们这次这个计划,可以说十拿九稳,就算美国人和中国政府更改了决策,我们也有十足的把握弄垮华星的股票。只要这次把易青这帮人驱逐出香港的影业界,各位就可以马照跑、舞照跳,有戏接着拍……到时候,我们美国几个堂口在亚洲的那些生意所得回来的钱,还要拜托各位帮着给转转手。”

    话说到这份上,在场的人得意的直搓手。香港开埠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公司把电影生意做到现在华星这么大的。拿下华星的意义,不仅仅是间接打击天剑、获得大量横财;更重要的是,把易青这条强横的过江龙踢出去之后,香港电影市场又是清一色的洪门当家,就算天剑和政府要插进来,官面上没了易青这个打手,也要重新找出路才行。

    这个缝隙里缓一缓,已经可以利用华星洗不少钱了,而且中国政府做事从来是严打一阵风,风过水无痕,挺过了这一关,风声一过,没准又能换来好长时间的太平日子了。

    联英社的乌鸦,在这群人里最是聪明狡诈,只有他一个人看出了端倪,试探的问道:“不知道丰哥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弄垮华星的股票。这可是关键的关键。别收了一大把股票进来,白白给华星托市了,还把我们的钱都套住。”

    华云丰有点意外的瞥了乌鸦一眼,没想到这群老粗里还有个懂股票的。他眯着眼睛道:“这个……乌鸦哥就不用问那么多了吧!总之我华云丰是不会给大家乱开空头支票的。”

    乌鸦察言观色,立刻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放肆的大笑道:“原来丰哥已经有人埋在华星肚子里了,哈哈,妙,太妙了!”

    华云丰不置可否的闭上了眼睛,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就在乌鸦扭头和周围的老大们得意狂笑的一瞬间,华云丰突然睁开眼盯着乌鸦的背影,双目中寒芒一闪,眼神凌厉毒辣。此时在西环的华星大厦八层练功房里。

    盘腿而坐的易青正在瞠目结舌的看小意的一段台词独白。

    那是《哈姆雷特里奥菲莉亚拉住哈姆雷特王子劝告他的一段念白。

    这在电影学院毕业生来说,也是相当有难度的一段台词考试的考题。

    抛开气声字的训练成果不提,因为小意学台词毕竟时间还短,更何况电影电视不同话剧,本来就不用象话剧演员那些用共鸣腔来说台词。

    令易青惊讶的,是平时沉默寡言的小意使用声音来造型的能力,那种无奈和悲苦,对人世茫然的内心认知和面对爱人的那种挣扎,竟然单凭小意的极具特点的沙哑嗓音完整的被塑造出来了,而且人物的形象呼之欲出!

    易青听完小意的表演,深深的被她那种超乎年龄的领悟力和语境中的沧桑感震撼到了,大为激赏!可见上天是公平的,为人关上一扇门时必定打开一扇窗。木呐寡言的小意竟然如此内秀,大大弥补了她在表达能力上的不足,真是奇根利器,美玉待琢。

    接着易素看了小意的其它几门:形体、无实物信念感表演和爆发力表演等等功课检验,基本上各项都大为满意。平心而论,依依的这套以演员能力作为针对性训练目标的教学方法,比起传统的声台形表训练法。更为直接和简单,很值得国内地院校借鉴一二。

    对依依别出心裁的方法教导出的成果口服心服的易青当场就答应马上召开新人推介酒会,向社会宣布《花木兰,地女一号人选,宣传小意。把她强推出去。

    五分钟后,两位青女郎把易青导演一个人扔在练功房里,去琢磨依依的演员能力针对性训练法去了。

    依依自己拉着小意,轻松高兴的哼着歌剧〈花木兰的唱段,向写字间跑去。她听孙茹的秘书说,孙茹没回办公室,和宁倩华还在十八层。

    没想到她们两个从刚才聊到现在。

    依依现在迫不及待的要和孙茹和宁倩华分享这个好消息,同时自己第一次做表演老师,就这么成功,简直比拿影后还开心。

    她刚走到走廊外。就听见两个熟悉的脚步声,孙茹和宁倩华的声音断续隐约的传来——

    “原来是这样……你们呀……真是吓我一……能不能这样……可能比较好吧……对了,这件事就我们知道就好了。不要让依依……没有必要……更……担心……”

    声音越来越近,依依淘气的躲在拐角,突然跳出来大喝一声,吓得孙茹直拍胸口,

    依依笑道:“哼!你们两个坏人!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说不要让我知道?”

    “去去去。没你依依地事。”孙茹笑着把依依推向了大办公间,道:“是不是小意过关了,快说给大家伙儿高兴高兴!”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

    《花木兰的分场剧本终于完成,开机仪式也在筹备之中了。

    按照公司地计划,十月初要先推出小意的新人推介酒会,顺便向媒体介绍《花木兰的其他演员情况,然后做第一拨小小的宣传一下。

    喜事连连。华星的股票每天都在惩,已经惩到了15.3地高价,而且一路凯歌,前景看好。公司里的人做起事来只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这天华星大厦大堂张灯结彩,冷餐会的酒水食物摆了一条长桌。卖相诱人,话筒调音地喂喂喂之声不绝于耳,现场已经来了不少媒体,纷纷调试话筒和机器。

    华星新戏《花木兰的新人推介暨开机酒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没过多久,在人们热烈的掌声中,这次华星酒会的主人们出现在媒体的视线之中了。

    移养体,居养气。现在的易素,已经很有点成功人士的风范了。当年标志性的叛逆长发早已剪成了一个简单的时尚发型,一身休闲西服显得他风度翩翩。

    今天座位地安排,连孙茹、何风、罗纲这些成名已久的华星大腕都排在旁边的位置;至于一出场一定抢光所有镜头和眼球的依依,根本没让她来。中间的位置除了易青和一向负责挡问题的宁倩华之外,就是小意和小云两位女主角和女配角。

    掌声过后,无数个机器举了起来,场内一片肃穆。因为大家知道,易青坐定之后,今天真正的主角——新一任青女郎,传闻猜测已久的《花木兰的女一号,今天华星要隆重推出的新人就要出场了!

    在无数期待的目光中,依依的一个助理带着小意从后面缓缓的走了过来。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两秒……

    小意身着线条简洁的白纱长裙,出现在现场。她没有化妆,素面向天,身上没有任何珠光宝气的首饰,只有右手腕上淘气的套着一根五彩的像皮头绳,给单一的纯白色添上了一抹可爱的色泽。

    今天的小意,完全符合易青的关于花木兰这个角色的质朴、干净、青凡这三大标准。她令所有人惊讶,不是惊讶于她的美丽和国色天香,而是惊讶于,在今天的大都市里,怎么会有这么纯净透明的存在!

    清新秀美的脸庞,略嫌瘦弱的身材,倔强的薄嘴唇,清澈不见底地如水眼眸……这个女孩以一种不同于所有明星的简单和纯洁还原了艺术的本质。如同一个落入凡间的天使,仿佛人世间地漠漠风尘,半点也沾染不到她那洁白无暇的纱裙之上……

    连宁倩华也看的呆了,忍不住喃喃的道:“原来小意这孩子竟然这么美……”

    小意走到易青的身边。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小心翼翼的在易素的右手边坐了下来。她其实内心异常的紧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的人;而且,这些人还都是为自己来的。无数地机器镜头,无数的相机对着自己猛拍,小意只觉得口中干渴,头也微微的晕了起来。

    “各位,”易青笑着伸手指着小意。向大家介绍道:“这位就是此次我们华星集团地新戏《花木兰中的女一号主演,林小意小姐!”

    “哗!”

    终于知道了伊人芳名,底下的媒体都兴奋的争先举高了机器。

    易青接着说了些感谢社会。感谢传媒的话,然后就是记者提问时间。

    大家地问题都集中在小意的是身上,弄的本来就拙于言辞地小意不知所措,只好记住依依教她的,不管问什么。只是点头微笑,反正任何问题都有宁倩华帮着挡。

    这样一来,反而更显得这个新晋的青女郎娴静矜持。立刻令媒体对她好感大增。

    记者会进行了十几分钟了,有些机灵的传媒娱记看出了一点不对来。

    小意坐在寻演的右手边,是最显眼的一个位置;然而在易青导演的左手边,还有一个座位,是空着的!按理说,照事前坊间的传闻,这部轰动一时地巨额投资的新戏应该有两位领衔女主演才对。

    女一号在这儿了,那女二号呢?而且,今天一直都是宁倩华在回答问题。身为导演的易青,显然显得异常心不在焉,老是在四处张望,仿佛在找什么人似的。

    敏感的娱记们立刻感觉到,这里头一定有文章。今天大名鼎鼎的周依依也没有来,这更说明问题了。华星集团莫名其妙的推出一个根本没有任何资历经验可言的新人担任这么大的一个角色,怎么可能不遭到公司里那些成名已久的大牌红星们的嫉恨?

    狗仔队向来是最喜欢挖这种新闻了,如果今天能够挖到华星一姐周依依和其他艺员联合排挤新人,拒绝参加推介酒会的新闻,那可太正点了!

    几个老辣的娱记更要站起来发问,忽然看到易青的脸上泛起喜色,眉头也猛得一松,一脸轻松的望向大堂左侧的电梯口。

    娱记们顺着易青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大陆广有名气的广告红星卢云穿着一身简单的职业女套装,懒洋洋的走了过来。

    易青看见小云过来,大喜,主动站起来接她。小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侧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了。

    易青讨了个没趣,一脸的愠怒,黑青着脸坐下了。

    几个娱记在心里暗暗叫好,赶紧拿相机连续抓拍了几张,记录下这千载难逢的一幕。没等易青介绍小云的身份,底下一个娱记突然大声问道——

    “卢云小姐!请问你以一个成名多时的影视红星,为什么甘于为林小姐这样一个新人演配角?你认为林小姐能够胜任这个角色吗?如果这个角色换做你来演或者换成周依依小姐会不会更好呢?还有,易青寻演是出于什么动机力捧林小姐的,有没有什么内幕,请你发表一下……”

    小云淡淡的一笑,微微侧过头去,带着嘲弄的神色眉角上挑,悄悄的瞥了易景一眼,然后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这种小演员,演什么不演什么都是导演决定的,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问题。”小云冷冷的轻笑着,眉角上挑着三分轻蔑,慢悠悠的道:“易寻选的人,当然是最好的,反正我以前一直给依依做配角,现在又给新人做配角,配来配去也都习惯了。”

    此言一出,底下立刻是一片哗然。

    傻瓜也听的出这几句话里的酸味和火药味来。明星和东家不和的事情,在以往的香港影坛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象这样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公然在公众场合、在媒体面前对导演和所属公司冷嘲热讽的大胆举动,还真是闻所未闻。

    在娱记们一片紧张的按相机之声中,易青的脸拉的更长了。

    接下去,易青、小意和宁倩华完全被抛在了一边,娱记们集中火力,纷纷用他们职业式的,看似正当却暗藏圈套的歧义发问不断的套小云的话。

    小云一脸应付自如的轻松,在娱记们刁钻古怪的问题面前左右逢源,谈笑风生;时不时的巧笑嫣然,眼波流转,在平时的娇俏灵秀之外,又似添了三分妩媚,可谓抢尽了风头,丝毫没有给坐在一旁的小意留一点面子。

    终于,没等记者会结束,易素已经按捺不住,重重的一蹬椅子。离座而起,拂袖而去。

    宁倩华连忙打断小云的话头,敷衍了记者们几句,尴尬的提早结束了这场闹剧。

    最无辜地小意胆怯的紧紧跟着宁倩华。逃也似的在娱记们的围攻之下溜进了大厦。

    记者会结束没多久,依依就从大堂前台地同事们哪里得知了消息,不禁大为不解。

    她和小云也是多年的姐妹了,小云的为人她也非常清楚。虽说是有几分急功近利,又有江南小地方人特有的那种利益计较之心,但她决不是一个薄情寡义,心胸狭隘的人。

    要说小云为了易青不让她演女主角而生闷气,依依是信的;可要说小云会公然在媒体面前针对和奚落易青与小意,依依是说什么也不敢相信;尤其是对小意,小云自己是穷孩子孤苦出身。对小意这种经历的人有非常深刻的同情,平时她对小意也特别照顾,小云怎么可能当众让一个仿佛是自己少年时缩影般的小妹妹下不来台呢?

    依依的心里疑窦丛生。非要找小云和易素问个明白不可。她问了周围地人,都没看到小云,于是连忙打内线上去问秘书易青去了哪里。

    结果秘书告诉说,小云和孙茹一起进了易青的办公室,随后易青自己也进去了。不知道三个人在说什么。

    依依忧心忡忡的放下电话,焦急地跑到电梯口按着电梯。她分外的珍惜大家从学生时代经历过来的这份友谊,那么多艰难贫穷的日子都过来了。难道现在功成名就、身家巨富了,大家反而要为了某些利益反目成仇?这也未免太可惜了。

    不知道楼上他们吵成什么样了。孙茹还好说,易青那个活土匪的脾气……要是双方把话都说到决裂不可挽回地地步,那就糟了。

    “!”

    电梯到了,依依快步踏出电梯,向易青的办公室小跑而去。远远的,看见易青地主席大办公室半开着门,小云的声音从里面隐隐的飘了出来。

    依依加快了脚步,可是走到门口却楞住了。

    原来她透过门缝看见。孙茹正笑吟吟的按着榨汁机的盖子,里面翻滚的金灿灿漂亮的色泽,好象是小云平时最喜欢喝的菠萝汁;另一边,易青坐在他的二十六寸电脑液晶显示器前面,正在调试着什么,小云简直是整个人赖在了易青身上,两条手臂压在易青地肩膀上,下巴时不时在易青的脑袋上蹭上一下。三个人还时不时的哈哈大笑一下,小声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依依皱了皱眉头,她和孙茹、杨娴儿虽然彼此间早有默契,但是三个女孩都非常自律,从来不在自己姐妹面前跟易青有什么肌肤亲昵之类的接触;可是全公司只有小云,动辄在同事们面前跟易青肆无忌惮的勾肩搭背,一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死党造型,对这一点,孙茹和杨娴儿一向有些腹诽和不爽。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孙茹明明在一旁看着,还神色自若。

    依依还在犹豫,既然他们没吵架,自己还要不要进去。正想着呢,后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声音笑道:“好啊,来盯易青的梢了是不?怕他背着你搞潜规则了?呵呵……”

    依依脸红过耳,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经纪人宁倩华。她红着脸道:“看你说的,宁姐!我只是……”

    “别只是啦,”宁倩华一边说,一边笑着把她往里推,道:“想知道什么就大大方方的进去问,难道易青还敢不告诉你吗?”

    屋子里三个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小云下意识的离开易素,站到一边去,帮孙茹把果汁倒出来;孙茹高兴的道:“宁姐来了?快来快来,正等你呢。”

    宁倩华拖着依依的手,两人一起走了进来。宁倩华笑道:“本来不想告诉这丫头是怕她瞎操心,不过看来要是不告诉她,她会更担心,所以干脆就把她带进来了。”

    依依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满脸问号,她茫然接过小云递过来的一杯菠萝汁,刚要发问,忽然听见易青打了一个响指,道:“搞定!可以看了!”说着把显示器移向大家的方向。

    易青这台电脑显示器连接上卫星信号是可以接收全世界数百个电视频道的,所以也可以当作液晶彩电来用,只不过易青这种忙人基本不太可能有在办公室里看电影的闲情逸致,所以他也一直没去调弄它。今天不知道怎么突发奇想,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难道就为了看易青的这台电脑电视?

    “美国两会昨天通过决议,为立法确保美国十大电子产商的利益,美国政府将同本港特区政府协议,正式对十个品牌的十一种电子高精科技产品的本港出口实施零关税政策,这十个品牌分别是……”

    没等电视上的新闻主播说完,宁倩华就不耐烦了,连连挥手道:“这都是旧闻了,昨天晚上美国那边不是就播报过了吗?早知道了,快快,换国内的新闻。”

    易青连忙拿起鼠标来点击了换台,一直换到本港即时新闻直击,听了两条无关紧要的其他新闻后,宁倩华不住的看表,喃喃道:“什么即时新闻,还直击呢!现在北京那边该开完会了吧?”

    ………北京方面的消息。刚刚结束的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一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对香港特区政府加强行政控制力,增加三分之一中央委派官员名额的提案。大会已正式批提交全国人大议研究,有消息分析人士指出,依据以往的成例,一般在一次会议初提审议的提案一旦获得提交,随后被正式通过实施的可能性极大。有关人士指出,该提案一旦附诸实行,将成为本港回归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民主倒退,必将遭到香港社会各阶层民意的普遍反对,而港股恒指,也将因此重挫。因此有关人士呼吁……”

    “嘿!”小云眼睛一亮,高兴的拍手道:“你可以啊,易导!还真被你说中了!帅!酷毙了!”

    “那里那里,一般帅、一般帅。”易青一副不够他臭屁的样子,得意的补充道:“还凑活儿吧!呃,相当凑活儿,相当凑活儿……”

    依依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们一眼,心想这两条消息跟他们风马牛不相及,八百秆子都打不着的事,有什么好高兴的?再说了,唯一能牵扯到的,恐怕就是这两个消息发布之后,港股恒指会受到重挫,华星是上市公司,多少会受到点影响——可这也不值得高兴啊,应该担心才对啊!

    果然,宁倩华在旁边说了一句:“好,我这就去关注一下,今天收盘恒指跌了没有。”

    “不用看,一准跌!”易青懒洋洋的道,要不是当着四位女士,他差点就把脚跷到办公桌上去了。

    宁倩华笑着拍了依依一下,道:“依依交给你们了,你们跟她解释吧。我去办我的事了。”

    “哎呀呀,姐姐慢——呃走,小生这厢拜别……了,”易青打了个梨圆腔,摇头晃脑的戟着两指唱道:“我本待——摆下窝弓待猛虎,安排香饵吊金鳖,断不得容那——呃贼子逞——凶——顽,却怎么……,

    唱了两句,易青忽然停住了,对小云一拍桌子,笑道:“喂,我说香饵,你怎么还矗在这儿?赶紧去准备去啊,该干嘛干嘛去!”

    “你才是香饵呢!”小云笑盈盈的一翻白眼,娇嗔道:“你是臭饵,哼!”说着冲依依挥了挥手,转身而去。

第三十七章 玫瑰玫瑰我爱你

    十月初的一个星期二。

    距离华星新戏的新人推介酒会和新戏《花木兰》开机仪式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清晨,华云丰从酒店五星套房软绵绵的大床上惬意的醒来。他顺手打开了酒店卧室里的电视,然后钻进洗手间里去,一边哼着“枪与玫瑰”的一首著名的曲子,一边给自己的下巴均匀的打上剃须液……

    ……自港股快讯:本港股市续上周受挫严重下滑之后,昨日重新开盘后持续走跌。距离上周,恒指七日内跌幅超过五百点。有分析家指出,这股由新电子科技产品股引发的颓势还将持续,情形不容乐观……下面是都市直击,本港新闻……

    浴室里的华云丰听到这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了一声口哨,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继续的哼着他的曲子,拿起刮胡刀细心的修理起自己的下巴来。

    ………今天凌晨2时十五分发回的报导。警方在九龙塘一家服务宾馆发现一具男尸。死者为中国籍男子,年龄在三十岁上下。据警方透露,该名男子名叫吴五伢,系围村渔民出身,现疑为三合会会员,绰号乌鸦。死者头部被疑为子弹的物体穿透,当场毙命。警方初步认为可能与国际黑帮寻仇有关……

    浴室里的华云丰听到这里,微笑着从里面探出头来瞄了一眼电视,嘴角斜斜的轻笑了一声,半边脸刮得跟鸡蛋一样光滑。另一边却还挂着白花花的剃须液,配合着脸上得意地笑容,显得异常诡异。

    华云丰满意的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拿起剃须刀。开始小心的处理自己地另一半边脸——就他的年龄而言,能保持这样的外型和皮肤的确是英俊的有点不象话。酷似孙茹的瓜子脸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要是换上女装,还真有点象孙茹的姐姐的意思。

    华云丰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刚要洗去脸上地剃须液残迹,忽然听见门锁剧烈的响动。一个沉重的脚步带着些许气喘之声穿过外间套房地客厅,直奔卧室而来。

    警兆甫生,华云丰目光一凛。伸手在剃须架上一拍,扫着柄尾的剃须刀飞将起来,华云丰双手十指若舞兰花。没等刀柄落稳,半空中整把剃须刀的零件全部拆散了纷纷掉落下来。

    华云丰撩起浴袍前摆,轻轻一兜,七零八落的零件纷纷顺着白色的袍子前襟滑进他脚下地垃圾篓,半点声息也无。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是一秒半的时间。呼吸之间,来人已经进了卧室。

    华云丰虚晃侧身,缩进墙角。如果此时外面的人向浴室开枪,无论任何角度,势必落空!

    屋外地来人显然没有想到华云丰在浴室里。华云丰在门口眉头一蹙,凭脚步止步的步率和来人的呼吸,已算出此人在室内的方位,且知道他此时是背对着浴室大门的!

    孔儒心急火蟟的冲上酒店八楼,一时忘了先打电话上来,也没等酒店的人通知,推门便进。他本不是冒失的人。只是事情太过令他骇然,着急着要和华云丰商议。

    谁知冲进卧室,房间里空空如也,孔儒还在琢磨,猛然觉得脖子上细细的一疼!紧接着,他才感觉到劲风袭背,身后有人!

    一小片锃亮锋利地剃须刀片距离孔儒的脖子大动脉不过0.0001公分,夹着刀片的手指,修长如玉,沉稳如磐!

    孔儒不敢动,他从卧室的穿衣镜里清楚的看到了那片随时可以要他小命的刀片,以及华云丰冷若严霜的脸。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沁出,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那刀片距离他的要害是如此之近,似乎脖子表面一个轻微的颤动都能让它嵌进去!一切来的如此突然,年过四十的华云丰,身手竟快的如同鬼魅一般!

    “下次进我的房间,如果再忘了敲门,你很可能就是一具尸体!”华云丰冷然说道,随手收回刀片,看也不看的丢进电视柜旁边的垃圾篓里。

    孔儒呆呆的站在那里,三秒,四秒,五秒……终于回过神来。这一刻他才知道传说中的所谓刀头舔血,生死瞬息的江湖生活,在现实中竟真是有的!

    长乐帮纽约堂堂主!孔儒再次转身过来时,竟不敢直视这位青时春风化雨般和蔼的长辈,心虚的低着头。

    “怎么不坐电梯啊,跑得气喘吁吁的。才六楼而已嘛!”华云丰微微一笑,又恢复那副迷人温和的翩翩君子风度,浑然无事般的和孔儒唠起了家常,道:“你呀,小孔,该锻炼锻炼身体了!要做大导演,你这种身板可不行!”

    孔儒长呼出一口气,由衷的道:“我到四十岁的时候,身体要能有舅舅一半……呃不是,要有个十分之一好,就该烧香还愿了。”

    华云丰瞅了孔儒一眼,心想这个年轻人气宇这么狭小,一点点事就沉不住气,难怪孙家那个老祖宗当初舍弃他而选了易青那小子。想到这儿,他坐到沙发上,曼声道:“什么事风急火燎的?以后要沉住气!”

    孔儒惶恐的道:“我要是能有舅这种气宇格局,就不会这么失态了。以后还得跟着舅舅多学点东西才行。不过……这次真是大件事了!”

    华云丰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什么事大惊小怪?是不是联英社的乌鸦死了?”

    “啊!”孔儒吃惊的道:“舅舅怎么知道的?”话刚说完,他随即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地真是笨!他是今天凌晨看到的新闻,他能看华云丰在酒店里也能看。何况昨晚没看到,今天早上也该知道了,毕竟是条人命案嘛!

    “死个人而已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华云丰笑道:“你自己地事情做完了吗?”

    孔儒迟疑的道:“按照您的吩咐。继续小范围的进一些华星的股份,等待华星内部的动向。舅舅……我……”

    “有什么就说!”

    “这股跌幅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毕竟北京那边关于委派港府官员的提案还在审议,全国人大还不知道批不批,要是有个什么变故,港股又弹上去了……呃,或者易青他们内部要是一直没有动作,难道我们一直等下去?”孔儒小心翼翼的问道。

    华云丰笑道:“傻小子。易青那个好大喜功,锐意进取的个性,眼下正是他最顺风顺水的颠峰时期。他怎么可能停下新戏地集资小不去担心区区的一个小小的跌幅呢?等着吧,我看他不是召开股东大会。加发新股:就是抛出自己手上地华星股票,哼,这个金融白痴……孙家父子会选这种人打前锋,也该他们时运到头了。”

    说着,华云丰从沙发旁边的一个茶几上拿起自己的皮包。往里一摸,掏出来三四个手机;他翻找了一下,扔了一个给孔儒。道:“拿这个,跟热键第一个号码联系。”

    孔儒接过手机,问道:“是谁啊?”

    华云丰道:“也算是你的老熟人了。打通了你就知道。他们不是迟迟没有动作吗?呵呵,咱们就在他的内部先烧上一把,看看他还能不能沉住气!”

    ……

    三天后。

    戴着墨镜披着黑丝巾地小云低头快步从华星大厦里出来,边走边用手挡着脸。

    一阵疯狂的相机声后,大批娱记蝗虫般一涌而上,无数支录音笔伸向了小云。

    “卢小姐,请您发表一下。卢小姐,有消息说您和易青导演已经决裂,请问消息是否确切……”

    “卢小姐,提前和华星解除合约的话,您能够担负巨额地违约金吗?”

    “卢小姐,风传您已经预备嫁入豪门,对方是哥伦比亚的过气王子,请问消息属实吗?请发表一下,卢小姐,我想您的影迷都……”

    小云费力的分开狗仔,刚刚站定,一辆黄色法拉利从人缝里蛮横的挤了进来,记者们走避不迭。

    车门一开,孔儒西裤白衫,打着绅士结,摘下墨镜,笑吟吟的对小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云如遇大赦,赶紧钻了过来,推开一个凑到脸上的镜头,就往车里钻。

    这些狗仔队都是千军万马里锤炼出来的,哪会这么容易就让小云溜掉,一个摄象机镜头似有意似无意地在车门边上卡了一下,掌机的一晃,大半个机器拦在门口。这么缓得一缓,后面的各队娱记一拥而上,差点没把车门卸下来。

    小云也是时运多乖,居然到了出门连挡记者的保镖和助理也没有一个,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狗仔队,除了惶恐,半点应对之策都没有,被挤得连退了两步,一把抓住孔儒的袖子,才总算没有摔倒。

    情急之下,幸亏还有孔儒解围——

    “各位!”孔儒得意洋洋的举手宣告道:“各位今天卢小姐身体不舒服,暂时不能接受大家的访问。少待我们公司会举行大型的记者招待酒会,正式向传媒交代卢小姐转约改签的事。”

    小云一听孔儒说“转约改签”,急的一拽他的袖子,差点没把他衬衫扯破。

    孔儒浑然未觉,还在和记者打着哈哈。

    “请问这位先生您是……”

    孔儒瞟了这个记者一眼,根本不屑回答这个不识相的问题。

    人群里有人喊道:“这不就是哥伦比亚寰球影业的孔总监制吗?上过金像奖提名的!孔总,我是娱乐万象的记者,我请问……”

    孔儒立刻微笑着向这位知音挥手致意。

    可惜这个眼力好的没等问出声来,立刻被人群淹没了。

    孔儒索性高举双手大声道:“各位!卢云小姐已经决定改签我们哥伦比亚寰球,以此抗议她在华星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按合约她所须赔付的三倍违约金,由我们公司支付!”

    “什么不公正待遇,你别乱说!”小云一副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使劲拽着孔儒解释道,但是她的细声细气很快被淹没在娱记们的一片哗然声。

    “请问是什么样的不公正待遇?据说华星主席易素先生喜好和女艺员单独在暗房里谈戏,请问卢小姐的改签是否和易寻的这一工作习惯有关?”

    “请问卢云小姐在这个时候弃约改签,那〈花木兰这个戏的女二号这么重要的角色将由谁来接替?华星公司面临这样公然的背叛,会否发起诉讼呢?”

    孔儒语带双关微笑着,大声道:“谁知道呢?易青寻演手眼通天,他当初这么针对旗下女艺员的时候,就应该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了吧?至于说打官司,我想他是不敢的,毕竟牵涉一些敏感的……”

    “牵涉什么敏感的……孔总孔总……请问他是如何虐待女艺员的,是否有侵犯性的行为,请您透露一下,孔总孔总……孔总,请爆料一下……”前排一个老牌的娱记突然意识到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立刻象疯了一样举着录音笔狂吼,同时甩开膀子楞把两边同行的机器撞开,两眼血红的紧盯着孔儒的嘴唇,惟恐从他嘴里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孔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才不会蠢到落人把柄,话说到这份上,明天各个娱乐杂志上,够易青喝一壶的了。

    见好就收,含劲以发,这是他在华云丰身上学到的又一招本事。

    “各位,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请让卢小姐回去休息。谢谢大家,我们少待会向各位的单位发去邀请来参加我们的记者招待会。谢谢,请让一让,谢谢……”

    说着,孔儒护着小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钻进了法拉利,缓缓驶出人群,扬尘而去。

    ……

    “你太不尊重人了!”小云一上车,就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怎么能那么说!事先也不商量一下,你叫我以后怎么出去面对同行,面对影迷?”

    孔儒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他从心里看不起这个惟利是图,急功近利的女人,要知道,他毕竟也是孙老爷子一手调教出来的,在对艺术和艺德的坚持上,并不比易青他们逊色。

    “尊重?你要是有周依依一半的演技,也许我就知道该怎么尊重你了。”孔儒冷笑道:“尊重?我看你现在还是学学怎么‘将就’吧!”

    从来改签的艺员,一旦跟老东家决裂,前途就攥在了新东家手里,凭着孔儒要给小云支付那四千五百万的违约金,他就敢摆出一副吃定了小云的架势。

    一句话噎得小云提不上气来,俏脸通红的盯着孔儒看了两眼,忽然不怒反笑。

    小云星波流转,巧笑嫣然,妩媚的挽了挽披肩长发,淡淡的道:“我的演技怎么样,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孔——总!”华星名旦卢云的公然违约改签大概是今年开春以来最为轰动的娱乐新闻了。

    从香港本埠到国内的娱乐媒体,也不分网络还是平媒,纷纷争相报道。各种传言不胫而走,粉墨登场。

    随着小云改签事件的风波越来越发扩大,华星的股价更是一路狂泻。本来因为美国电子产品议案和国内预备增加委派港务官员的提案这两条消息寻致港股一路走跌,华星作为新上市的影业股,掉一点也没什么,但是如此反常的一路狂升之后再一路狂跌,即使不是庄家级人物,也该看出这里面有巨鳄操作的痕迹了。

    于是生起警觉的中小股民纷纷逮着机会赶快抽身,手里的华星股票就是烫手山芋般的抛出,这股价焉能不一跌再跌?

    华星顶楼。

    依依拿着一堆香港当天的报纸杂志推开易青的办公室门。易青在电脑后面抬起眼皮看了依依一眼,温暖的一笑。

    依依心里轻轻一荡,在易青的身边,她似乎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自己心中澎湃着的爱意。毕竟是少年爱侣至今多年,无论是孙茹还是杨娴儿,谁也比不上自己和易青的这份亲厚。

    “喂,看看吧,色狼导演。”依依笑着把一捧杂志报纸往桌上一放。

    易青斜眼瞥去,只见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赫然是小云狼狈的遮着脸躲镜头的一个特写。下面地红字标题触目惊心:好色导演天怒人怨。女艺员不堪其苦,愤而改签!

    “呵呵。”易素淡淡的一笑,转头又去电脑上忙活他的事去了。

    反正自从中国娱乐界彻底狗仔化之后,全华语圈的寻演。无一例外个个是色狼,这一点易青在干这行之前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

    风流和下流地区别就在于,一种是双方自愿的,一种是一方不自愿的。一个人凭借自身的魅力吸引多少异性,这和凭借自身的权势占有多少异性,这根本是两回事。易素知道圈内,尤其是香港电影这个圈子,确实有几个导演非常的过分,尤其是那几个有黑帮股份的公司。大名鼎鼎的前辈红星大眼美女关琳琳,不是就曾被黑帮大哥和导演逼迫陪酒。下体被塞进奶油,回到家里一个星期,里面都生虫了才被家人发现报警吗?

    娱乐狗仔化的坏处。不在于虚假的报导太多,而在于虚假地报寻一多,真实的报寻反而也没人信了。狗仔队整天厚颜无耻的高呼“观众有权知道真相”,其实真地假的混在一起,观众见到真消息也以为是假的。恰恰是更令民众完全失去了得知真相的机会。

    易青对于娱乐狗仔化的问题,当年和孙老爷子早商议过改良整顿地方案,在广电和相关的人大、政协委员那里也早已打好了招呼。只是还腾不出手来而已。今天狗仔队终于招到自己头上了,这也为他日后的行动提供了一个出师之名。

    依依见他一副无动于衷地样子,不禁好笑,拍了他一下,笑道:“这活土匪。干什么呢?”说着凑过去一看,只见易青滑动着鼠标,手在键盘上敲个不停,屏幕上几个小人动来动去——显见得是一款新上市公测的网游,易青刚爆了一个大的。正在和同组的人抢装备抢了个不亦乐乎。

    依依又气又好笑的揪着他的耳朵道:“你没搞错吧?这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你居然在这里玩游戏?《花木兰》你还拍不拍了?枉我还天天这么辛苦的训练小意准备帮你的忙。”

    易青嘿嘿一笑,按了个键回到安全区,转过老板椅来双手抱住依依的腰,笑道:“拍是要拍地,但不是现在拍。小茹和娴儿已经和罗纲去西北踩点找外景了;除了这拨人,其他一切投资我暗里都叫停下来了。什么开机,什么前期投资一亿两亿,全是对外面放的烟雾。这样不也给你训练小意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依依摸着他下巴上硬硬的胡子茬,有点出神,忽然想起孙茹那天告诉她的他们的计划,不禁担心的道:“那你也不能光是玩儿啊!小云在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你也该想想做点事嘛!”

    易青瞪眼道:“我比窦娥都冤我!我真以为我只是玩啊!”

    说着,扭头在键盘上按下两个键,画面一下切换出去,屏幕上出现了港股证券走势全图——一根代表跌幅的斜斜向下的绿线触目惊心!

    ……

    “哈哈,今天一开盘又跌了一个价位!”孔儒坐在电脑前面,一拍桌子笑道:“舅舅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就好象股市是您老人家办的一样!”

    华云丰坐在寰球的总裁办公室里,正在酒柜前专心致志的调鸡尾酒,对于孔儒的兴高采烈仿佛未曾听闻一样,无动于衷。

    “舅舅,又跌了两个价位了,好便宜的价钱啊!咱们是不是再进一点,留着以后做打他们的弹药?”孔儒盯着屏幕高兴的道:“跌到七块半了!”

    华云丰举起一杯五彩斑斓的酒来看了看分层和色泽,满意的抿了一口,道:“再等等看,要是易青他们这时候想垂死挣扎的托市顶住甚至平仓的话,我们这时候进货不是在帮他们的忙?”

    孔儒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沉吟道:“就是不知道易青他们手上还有多少资金!如果美国宇通的资金他们暂时不能动的话,我估计他们手上最多不过十亿!前期拍《花木兰》的投资至少要下去一两亿,剩下地钱对于股市这个无底深渊来说,最多打个水花也就不见了!”

    “不过。”孔儒随即苦笑道:“问题是我们手上的资金也比易青好不到哪里去!舅舅你一开始给我拨过来的十亿美金,相当于八十多亿港币,在第一轮狙击收购里,已经全耗掉了。我们现在持有的华星在市面上流通股本大约占总数地23%,现在我们手上的资金只剩下那十一家社团交上来的十几亿港币了,说起来,我们也比易青富裕不到哪里去!”

    华云丰听到这里,眉毛一扬,眼中冷然精光暴射,他刚要说话,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格格娇笑,从办公室门口传了进来——

    “呵呵,孔总胆子还真小。这样怎么做大事啊!易青手上还有十亿?真是笑话,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

    同一时间。

    华星大厦顶楼。

    易青一敲桌子,笑道:“好。又跌了一个价位!”

    依依抿嘴笑道:“没见过这种上市公司的主席,自己的股票跌了,不担心反而高兴。要是让华星的小股东知道了,不剥你的皮才怪呢!”

    “唉。”易青自己也兴叹了一下,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大英雄征战沙场,小弈子血肉铺路,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股市不管跌还是惩。便宜的都是他们这些庄家,苦地都是下面的小股民。

    自从小云爆出解约改签的猛料之后,孔儒随即又追加了一个声势浩大地记者会,弄得满世界都知道华星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原本就处在下跌的华星股票更是一路狂泻,那些投机持股的小股民在一开始华星的飙升中大多数都赚到钱了,这时候华星眼看要失势,还不趁机狂抛吗?

    出货量狂增地结果当然是股价飞跌,来不及抽身的小股民纷纷被套牢。外界早已是人心惶惶,都知道《花木兰》砸下去的几亿拍摄计划如今极有可能因为女二号地违约而搁置。华星集团周转不灵陷入困境,或者随时倒闭,再不然就是重组或者被收购都有可能。

    “奇怪,孔儒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易青振奋了一下自己,凝眉思索道:“他也太沉的住气了。”

    说着,他敲了几个键,观察了一下流通股本的分布情况。他从小是沿海城市中产阶级商人家庭出身,三岁起,还没学会看漫画小人书的时候,他爸爸就抱着他在交易所看股票了,对这套东西他当然是熟极而流。

    他指着屏幕给依依讲解道:“喏,你看这里,这就是孔儒他们现在的持有量,他们现在持有23%了,我们手上有62%,加上宁姐的华新娱乐的那3%就是65%,其他所有的小股民只有12%。总体上,我们还绝对占优的。”

    依依这个金融学学士当然是一点就通,她微笑地点了点头道:“唔……难怪孔儒那边不敢动弹,现在要是动手强制收购的话,估计他至少要准备两百亿港币的庞大资金。除非有大银行支持他,否则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么大的资金来源,而他们动用的是黑资金,寰球这几年又那么不景气,哪有银行肯拿钱给他们?”

    “所以啊,”易青狡诈的笑道:“大家一场同门师兄弟,正所谓有今生没来世,怎么说咱也得好好帮帮他!”

    “你准备假装托几手迷惑一下他?”依依低头笑道,轻轻抽了他一个嘴巴,甜腻腻的笑道:“好啊!说!你是不是经常用这招泡妞来着?擅长放烟雾弹,看你笑的那么色,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易青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一边手在依依背后重重掐了她的翘臀一下,一边躲过依依娇嗔的粉拳,百忙中还能抽出右手来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然后一连敲了几个““0”,按下回车……

    ……

    “什么十亿!能有个三五亿就很不错了!”小云冷笑着走进寰球的大办公室,旁若无人般往吧台边上一坐。

    孔儒面色一沉,低声道:“卢小姐,你只是公司的签约艺员。我们请你回来并不是要你参加行政管理工作的,你现在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主席的办公室里吧?”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请小云回来拍戏,他挖小云只是为了打击易青,催跌华星地股价。在他的计划中。将来打垮了易青以后,他自然会另组班子,成立自己贴心的班底,就象所有成功导演做的那样,至于小云这种易青地弃将,哼哼,那还不是雪藏N年,合约一到就走人?既然打了这种主意,所以他一直也没觉得该对小云客气,因为小云毕竟是易素一手带出大陆来的人,有时候骂骂她。无形中也好象向易景发泄了一点心中的怨气了一般。

    没等小云接话,华云丰已经略带薄责的道:“小孔!对待女士要礼貌一点。卢小姐怎么说也是在关键时候站到我们这一边的功臣!再说,你现在正是最需要知道华星内情的时候。难道你自己瞎猜还能比得上熟知华星内幕的卢小姐吗?”

    孔儒一想也对,据说易素为人特别和蔼,跟属下几乎不分亲疏,几乎什么都说,那小云真的清楚华星现在有多少本钱也说不定啊!

    小云一看华云丰这么说。得意的朝孔儒扬了扬下巴,笑道:“是不是办大事的人,真是一眼之下。高低立判!孔总,我看你这辈子只能跟易青这种毛头小子拼个死活,将来要是碰上华叔叔这样地高手,恐怕一个照面就得倾家荡产!”

    这一句话把孔儒噎的,脸色都黑了。他是既不能说小云说的对,又不能指责她说地不对,只好干咽下这个哑巴亏!

    老天有眼,幸好这时候来了个给他解围的契机!

    “动了!动了!”孔儒低头随便看了眼屏幕,突然惊喜的叫了起来。道:“舅舅!易青终于动了!恒指三千七,华星七块二,易素终于沉不住气了!易青买入了二百万股华星,舅舅我们怎么办?”

    “给他!”华云丰沉吟道:“看他还吃不吃的下!哼,跟我玩这一套,放烟雾弹迷惑我,他还嫩了点儿!”

    “收到!”孔儒兴奋的一通敲键盘,过了几分钟,他兴奋地道:“易青又进了一百万股了,华星七块两毛八了……七块三了!”

    “给他!”华云丰喝道:“要多少给他多少!”

    “外围有财力加入托高,易青又进了一百万股,现在又升了,华星七块四了!”孔儒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他擦了擦汗道:“舅舅,万一不是烟雾怎么办?易青如果真得到大银行在后面资助,真的想实打实的跟咱们打这一仗……”

    “不会!”小云果断地在一旁插嘴道:“易青现在手上最多只有几亿资金,之前为了《花木兰》的中后期投资,他们已经向全港的银行申请过了,连国内的财团都联系过了,根本没有人敢支持他!尤其是华星股票大跌之后,谁还敢拿钱往他这个无底深渊里扔?”

    “你确定?”孔儒抬起头来,这是他第一次用平和期待的语气这么有礼貌的跟小云说话。

    小云用力的点点头,道:“咱们现在都在一条船上,我为什么骗你?何况,这是很容易查到的事情!谁还能比我更清楚华星的内情?”

    “好!小云,你地功劳,华叔叔不会忘记的!”华云丰欣赏的看了小云一眼,点头道:“年轻人择主而仕,果断、精明、有魄力,好啊,有前途。”

    说着,他冲孔儒喝道:“还等什么,给他,让他吃!最多再撑两手,我看他就该泄气了!哼,我量他一个满脑子艺术和理想的电影青年,怎么可能在股票这潭深水里翻出大浪来!自不量力!”

    孔儒看看一脸霸气的华云丰,再看看一脸坦诚急切的小云,立刻信心百倍,咬牙道:“好,给他!一百万股,我们再抛一百五十万股出去,今天把华星打到七块一,我看他要不要!”

    ……

    华星大厦。

    好象玩网游打到了极品一样,易青手舞足蹈的笑了起来,指着屏幕道:“看见没有,孔儒放出来一百五十万股。华星七块三了,嘿嘿,这小子上当了!小云真是好样儿的!”

    依依看着屏幕,无奈的摇头叹道:“你们这些人啊。简直是烧钱玩!这钱在你们这里全成了数字游戏了。一会儿工夫,公司就砸出去一个亿,你好象在打游戏一样!”

    依依说着有点郁闷,她骨子还是只想简单地拍戏,演戏,做好演员。虽然她知道易青做事一定有道理,也知道易青的理想决不是做个出色的电影导演这么简单;不过依依可是个在物质上天生淡泊和想法保守的女孩,尽管成名多年,身家也近亿了,她还是那种即使在剧组吃盒饭。也要把最后一粒米饭扒进嘴里地人。所以看到易青这么烧钱,心里难免感慨。

    她要是真的知道了易青的全盘计划要动用多少资金,她才真的要吓一大跳呢!相比之下。孙老爷子留给他们的那区区十亿美金又不值一提了。

    易青却浑没顾及到依依的情绪变化,他象个兴奋的孩子看着玩具一样盯着屏幕,自顾自的笑道:“嘿嘿,我再逗逗他,让他深信不疑的认为。我已经没钱了!再进五十万股!”

    ……

    寰球办公室。

    “易青没钱了!”孔儒在自己的电脑前面大喊,接着抬头对华云丰道:“他这手只跟了五十万股,华星现在七块二毛五。我看他是后力不足了!”

    “哼哼,不出所料!”华云丰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道:“再给他一百万股,打死他!”

    “易素,你也有今天!”孔儒咬牙敲下键盘。没过多久,他又嚷道:“易景没有跟,华星七块一!”

    说着,孔儒兴奋地一拍巴掌,站起身来。道:“果然一切都在舅舅的算计之中!”

    “呃……当然,”孔儒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对小云道:“也要谢谢卢小姐准确地消息。”

    小云淡淡的一笑,道:“孔总,何必那么客气。将来……呵呵,将来嘛,您要谢谢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

    此时,在华星易青的办公室里,电脑已经从股市上切了出来。

    光驱里塞进了一张经典老歌的合集CD,老歌星凤菲菲地歌声甜蜜悠扬的传了出来——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

    春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

    春夏开在荆棘里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我——爱——你……”

    易青优雅的向依依做了一个请地手势,两人走下台阶,在大办公室的大理石地面上翩翩起舞,浓情蜜意,道不尽的志得意满,万种风情。

    突然,易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的尖锐哨音打断着略带糜糜的小资气氛。

    “有短信!”易青快步走上台阶,在办公桌上拿起手机来,走下来和依依并肩而立,两人一起看去。

    只见手机的蓝牙彩屏上光彩流溢,一条简练平白的短信跃入眼帘——

    “一切顺利,勿须挂念——白玫瑰……”

    易青和依依对视了一眼,握着手机的右手大拇指不经意地在落款的“白玫瑰”三个字划过,留下淡淡的指痕。

    ……自玫瑰玫瑰我爱你,

    心的誓约,新的情意,

    圣洁的光辉照大地。

    玫瑰玫瑰枝儿细,

    玫瑰玫瑰刺尖锐,

    伤了嫩枝和娇蕊,

    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心儿坚,

    玫瑰玫瑰刺儿尖,

    毁不少并蒂枝连理,

    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我爱你!”

    柔美的歌声在这个空旷的高楼顶层办公室里温暖的荡漾开来。

    已经到了股市收盘的时间。窗外,有很好的夕阳,香港的又一个黄昏,降临了…”

    星期一傍晚收盘,华星以七块一的新低价结束了本周重新开盘一来第一天的跌势。

    港股交易所门口到处徘徊的失意的小股民,不止是影业股,几乎所有的港股都在跌,恒生指数象拉稀一样下泻,这样的跌幅再持续几天,都市新闻直击就该开始报导跳楼自杀的新闻了。

    下班时间的华星大厦里,前几天还欢呼易总万岁的华星员工们,这两天也是没精打采。各种谣言纷纷出炉,最令人担心的莫过于多花木兰停拍,公司破产被并购这类的消息。现在香港经济刚刚景气了一点,可是找工作还是很难;再说了,再找个工作容易,可上哪儿再去找象易素和孙茹这么厚道的年轻老板呢?

    办公室里的电脑停在收盘时的股市上,男同事们拍桌子骂娘,女同事们叹着气走开了。突然一个声音大声道:“不要紧的!大家安啦!我们易总是什么人?想想看,连新义安都被他搞掉了,还能搞不定一场股灾?会有办法的,大家不要怕!”

    “对,对,对!”几个男同事振奋着拍着巴掌,大声互相鼓励着。

    出外办事的宁倩华刚好回来,见到这一幕,意外又欣慰,不禁特别留意了一下说话的这个男同事。

    出言鼓励大家的这个男同事却似乎很怕宁倩华这个行政主管似的,只是礼貌地一点头,赶紧有点心虚的避开了她的注视。

    宁倩华倒没太在意他的腼腆。只是好奇地拉过一个女同事,笑着问道:“哩个靓仔叫咩名啊?”

    被拉住的香港女孩吃吃的笑道:“好靓咩?唔觉得噻!好似叫张建,大陆鸡啦!温州人,粤语都不识讲。呵呵……”

    大陆温州人?到这里来应聘倒是比较少见喔!

    宁倩华笑着拍拍那个女孩道:“你个死女仔,口花花,唔得整蛊老实人噻!”一边说着,一边掠掠秀美的长发,微笑的向正在下班的同事们挥挥手,转身向电梯走去。

    同事们见宁倩华表情如此轻松,一点不担心公司股价的样子,都觉得奇怪,不过多少也觉得心安了些,纷纷收拾东西。下班打卡去了。

    “张建,怎么还不走?”

    “我?我反正回家也是睡觉,不如帮大家打扫一下卫生。你们去欢乐时光好了。不用管我的。”张建一脸的憨厚。

    “你倒是勤快!拜拜!”

    “拜拜!”

    很快的,整个大行政办公间地十几位同事走了个干干净净。本来埋头在整理桌面的张建忽然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再没有旁人了,才直起身来。冷笑了两下,向外间的电梯走去。

    张建走到电梯前,抬头看了看顶上那排亮着的指示灯。黄灯在顶楼停住了。正是易青的办公室所在之处。

    张建伸手刚要去按电梯,忽然停下来想了想,马上象被电到一样缩回手,转身向走廊尽头的楼梯通道口跑去。

    大办公间和顶楼不过相隔几层,张建一口气跑上顶楼,没等喘口气,就蹑手蹑脚地向易青的办公室走去。

    经过电梯的时候,他又停下来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刚才下去地电梯又悠悠的一层层升了上来……

    张建连忙闪身躲进这一层的茶水间里。这时易素的秘书和助理也都已经下班了,这个房间根本没有人来。

    “叮!”

    电梯门一开,一个身穿牛仔服,劲装结束,长靴击地的昂藏壮汉挺胸而出,鹰一样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转身向易青的办公室走去,那步伐姿态一看就知道是受过长期军事训练的人。

    张建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窥视,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便衣军人走进易青的办公室,他才悄悄潜行到办公室门后,拉长了耳朵,屏住呼吸……

    ……

    “哈!真准时,”易青一看到杨仲,就欣喜地叫了起来,道:“来,仲哥,就等你了,呵呵。”

    “杨大哥,念青在家挺好吧?这孩子是不是还那么淘气?”依依也笑着问道。宁倩华在一旁看着易青直笑。

    杨仲一听依依这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摇头道:“吃不消吃不消,我宁愿天天负重五十公斤拉练二十里,我也不愿意伺候这个小祖宗,三个佣人都管不住他,天天弄得我心力交瘁!我说易青你小子太不负责任了吧!你整天忙着做事情,可是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也是大大的正事不是?凭什么全推给我这个舅舅啊?”

    易青不好意思的大大汗颜了一下,连忙赔笑道:“快了快了,等过了这一关,我一定负责带好这个小魔怪,另外等小意结束演员入门训练就好了,也只有她能管得住那只猴子。”

    宁倩华笑道:“好了好了,先别聊了,咱们说正经事吧!”

    说着,宁倩华坐到办公室中央的沙发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古玉茶几上打开。易青、依依、杨仲三人过来坐了一圈。

    “我核算过了,根据白玫瑰透露回来的消息。孔儒他们那边先期投下去八十亿左右,现在手上还有不超过十五亿。而照股市这么跌法,假如我们放出股份跟他对攻的话,他至少还要有五六十亿资金才能拿到华星59%的股份。”

    “恩,跟我们最初预想的一样,也就是说,完成这整个计划要动用的资金是一百五十亿港币!”易青沉吟着。慢慢说道。

    “一百……五——十亿?”依依已经惊得呆了,吐了吐舌头道:“你们这帮疯子,真是太敢玩了!”

    易青笑道:“这还只是说孔儒那边地情况,咱们帮了他那么多忙。他要收购华星当然会少费点力气。”

    说着,他问宁倩华道:“那我们呢?如果周末或者下周港股反弹上杨,我们趁机反收购,不但要保住华星,还要完成我们最初商定的那个计划的话,还需要多少钱?”

    “两倍,孔儒的两倍。”宁倩华看了一眼依依,平静地说道。

    “三百亿!?”依依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失惊道:“现在全港和国内没有一家银行看好我们。更没有富豪肯支持我们,你们到哪里去弄这三百亿?”

    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杨仲。

    杨仲苦笑道:“大明星。你可别看我,我们天剑能拿出三百万都算不错了!至于说国家,上面那些当官的更不可能舍得拿三百亿出来做这件事。嘿嘿,你跟我要三百块我倒是有,就怕你嫌少。”

    依依愕然。

    易青笑道:“你们都放一百二十个心。钱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仲哥,你呢,你们那头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就要看你们那位白玫瑰的了。”杨仲笑道:“现在白玫瑰已经成功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我们一步就容易得……”

    杨仲刚说到这里,猛然双眉一轩,满脸的笑意收敛成了肃杀之气,他腾地站起身来,扭头暴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话音刚落,门口立刻惊起脚步声!一个影子一晃,向走廊那边去了。

    杨仲暴起,象头敏捷的豹子一般窜了出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没过一会儿。杨仲一脸不忿地从外面回来,摇头道:“叫他跑了!操!连个正脸都没看着!”

    宁倩华依稀只觉得这个身影有那么点印象,但是具体是谁,又说不上来,想了一想,忍住没敢乱猜。

    依依嗔怪的打了易素一下,气道:“你看你,就怪你这个大大咧咧的活土匪!平时不管做什么事,也不想着点关上办公室地门!”说着这话,自己先红了脸,原来她想起有次易素同志和她在做某事的时候,直到结束了才发现,其实办公室的门一直是半掩着的。

    易青倒一时没往那方向去想,他楞了一下,也是,谁敢不奉召唤,随便到主席的办公室外去偷窥啊?更何况顶楼就他一个大办公室,秘书地台子都在八百米外,根本没有旁人,平时这条走廊冷清的脚步可闻,谁会想到……

    “也许是打扫卫生的工人好奇吧?”宁倩华随口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商业间谍?”

    杨仲看了宁倩华一眼,宁倩华自己也知道以自己这种老江湖地职业经理人,实在不该说这种带有侥幸意味的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易青仔细的前后想了想,忽然笑道:“其实,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呵呵,幸亏白玫瑰想的周全。”

    杨仲见易素一脸轻松,也就放心了些,不禁好奇的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位白玫瑰是何方神圣,能被你这么称道。是你们公司的吗?我是不是也见过?”

    易青和依依对视了一眼,神秘的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

    香港佳士来酒店顶楼,总统套房。

    从这里隔着窗户俯瞰下去,夜幕下的香港显得格外迷人。万家点点灯火,一如繁星般璀璨。

    可惜,这间本来只接待高尚客人地豪华套房,此时却被弄得乌烟瘴气,一副牛鬼蛇神的群像图。

    和联胜的话事人东叔脱了袜子坐在沙发上,扣着脚趾缝,不满的嚷道:“咩事不能白天说啊!这么大晚上把我们叫过来喝冷风。”

    另外几个社团的老大纷纷嘎嘎大笑,有人道:“东叔老了,享受不动了吧!看看人家丰哥这气派,十几万一个晚上的总统套房哦。你还不好好享受享受环境?不如在这里来几盘大老二,回头再找几个高级妹妹来给您老人家揉揉肩,反正丰哥买单,省得你老这么多怨言啦!”

    另外一个听了放肆的大笑道:“谁说东叔老了?东叔一点都不老。让妹妹给东叔揉别的地方,东叔更高兴!”

    香港十一个重要社团,也是十一家在八大影业集团拥有股份地黑帮代表今天是应华云丰和孔儒的邀请,又一次聚集在这里,据说是华云丰有事要宣布。

    华云丰和孔儒此时还没有来,这些社团老大聚会的情景还和前几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座上少了一个人——联英社地乌鸦已经莫名其妙的没了小命。

    几个老大正轰闹着,房门一开,一个服务生推着一辆小车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个大冰桶浸着大香槟和一些干果,后面还跟着孔儒和华云丰。

    “丰哥来了,丰哥来了!”

    大家都知道华云丰是个好斯文的体面人。连忙纷纷肃立,收起江湖德行来,站起来跟华云丰打招呼。

    华云丰随手给了服务生一百美金,挥了挥手,服务生低头出去了。他推着小车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想了想,又拿着抹布推着收床单毛巾的清洁车缓缓的向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屋子里,大家纷纷坐好。孔儒给所有人逐一倒上香槟。分到每个人手上。

    “各位兄弟,”华云丰含笑举起酒杯,大声道:“说正事之前,我们先干一杯庆祝一下!庆祝我们今天早上开盘,重重的狙击了华星的股票,好好的教训了易景这个毛脚小子一下,不但赚了几千万,而且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虚实——易青已经没钱了!我们现在拥有华星22%的股份,收购华星是早晚地事情了!将来香港的电影、唱片以及娱乐界。还是各位清一色,由你们各家轮流坐庄!”

    “哈哈哈……”东叔第一个大笑起来,大声道:“股票这个东西我是不懂的!总之是丰哥带着我们赚钱捞世界,跟着丰哥不会错地!”

    “对啊!搞掉了华星,大把银纸哗哗的来,东叔你老人家养老的棺材用港纸扎都得噻!”和胜和的老大算起来是东叔晚辈里两个社团最近有点不快,这小子趁机挤兑东叔。

    东叔假装没听出弦外之音似的大笑道:“仆街你老母个鸡拜啦!你个衰仔咒你叔伯死,你死了我都没死!”

    孔儒笑道:“我粗狙算了一下,易青这小子这次要翻身,起码要准备三百亿以上地资金才行。我查过了,香港和国内根本没有哪家私人银行肯倾家荡产的冒险力挺他,本港能帮的上忙地那几家豪门,象霍家、李家、林家,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哦?那他小子这次不是死定了?”几个老大一起大笑起来,马交的老大恨恨的道:“等这小子失势没钱了的时候,天剑也保不了他了吧?到时候老子第一个砍了他,给向五哥报仇。”

    几家老大又跟着笑了起来,这次却笑的十分敷衍,这帮人自己知道自己事,都心想**的你讲义气,当初向五衰了,你们社团抢新义安地盘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这种话?易素那小子虽然反骨,好歹还照顾了向家孤儿寡母,还罩下了肥强,这事江湖上都传遍了,可是这里的几家老大,当初连向五、向九家里没成年的三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孔儒等这帮草莽人物都闹地够了,才静静的说道:“虽然进行的很顺利,但是我们也不太轻松。上次承蒙各位大哥送了十几亿来,加上舅舅的八十几亿,我们已经动用了将近一百亿的资金。现在要想彻底搞掉华星,除掉易青,至少还要这个数……”

    东叔跟老年痴呆一样盯着孔儒伸开的五指,迟钝的道:“五,五……五亿?”

    “五十亿!”华云丰在旁边冷冷的接道。

    “五十亿!”不仅是老财奴东叔吓了一大跳,其他几个社团的大佬也面如土色。

    马交的老大平素两面三刀,最是圆滑,立刻接过话茬道:“丰哥又要拿五十亿出来咩?真是大手笔。我们这种小虾米跟丰哥比起来就象乞丐一样。”

    这话一说,大家立刻随声附和,恨不得敲钉转角,赶紧把华云丰出钱这件事说死。马上催华云丰把钱拿出来。

    华云丰听完这话,还是一副懒洋洋眼皮半抬不抬的模样,他摸了摸香槟杯子,突然双目瞳孔一缩,眼中凛然精光四射,眼神凶狠地瞪了马交老大一眼!

    马交的话事人好歹也是刀口血海里打滚过来的人,可是不知怎么的,被华云丰这么看了一下,就好象被根针在心口上刺了一下一般,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地杯子弄掉在地上,连忙赔着笑,讪讪着坐下了。

    然后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良久。一向最不喜欢说话的联英社头马哑龙突然站了起来,瓮声瓮气的道:“丰哥已经拿了八十多亿出来,他一家出这么多,我们十几家才出不到十五亿,传出去我们香港洪门以后还有什么脸。还有什么义气好讲?我们联英社为了这次的事,已经死了一个乌鸦了!我跟乌鸦是烧黄纸斩鸡头的兄弟,只要能给他报仇。就是让我老婆出来卖我也是愿意的。”

    这话一说,剩下的几家老大都有点愧色,纷纷低头不语。

    哑龙望向华云丰,这个人平时憨厚,话不多,只要一说话,就让人觉得特别诚恳。他哑着嗓子道:“丰哥,我不会说话。但是我们联英社勒紧裤腰带喝稀汤,省下的钱都拿出来。也就只能给你凑个八千几百万的,我哑龙如果说假话,叫我烂舌头死,死了没脸见乌鸦兄弟!”

    “就是就是,”东叔趁机哭丧着脸道:“丰哥,我们跟你不能比啊,我们是黑社会,不是大财团啊!”

    其他几家社团地老大纷纷附和,他们倒不是哭穷,事实的确如此。香港的黑帮和国际一流黑帮根本地差距就在于,集团化程度不够,说白了财力不够雄厚,组织自然不可能象长乐帮、黑手党一样做的那么大。

    象新义安和联英社这样的大社团,平时能动用的流动资金,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三五亿,这几年接连这么不景气下来,能有一亿多储备金就算很不错了。就是有钱,旗下那几千个小弟每个月也要吃饭地,现在要他们十一家凑出五十亿来,恐怕是砸锅卖铁也不够。

    华云丰听到这里,眼色才缓和了一些,慢悠悠的道:“都不要急嘛,急什么?我又不是财务公司的,再说哪家财务公司敢向你们这几位老大要债呢?”

    “哈哈哈……”大家连忙不失时机地干笑起来,气氛为之一松。

    孔儒道:“各位老大不用担心。舅舅可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人物,今天我们也是想好了办法才来的。”

    华云丰笑道:“你们各位大佬也未免心眼太实在了一些。眼下我们确实拿不出五十亿的现金来,可是凭着各位社团的金字招牌,难道还不值区区五十亿吗?”

    哑龙闻言不解的问道:“丰哥的意思,难道是要我们也象那些斯文人一样,拿东西去银行抵押咩?我怕香港那些银行不会支持我们吧?”

    华云丰大笑道:“什么话!我们是黑社会嘛,当然是用我们自己的办法,哪有去找银行借钱的道理!”

    东叔仿佛是听懂了,担心地道:“香港全部的财务公司加起来,短时间内恐怕也凑不出这五十亿吧?”

    华云丰摇了摇头,淡淡的道:“香港的财务公司不够钱,香港以外呢?”

    这话一出,几家老大脸色微微一变,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在亚洲这个江湖圈里打滚的人,在这个时候恐怕都会联想起那句著名的黑话—台湾的钱庄水深,漫过财神爷脚面去!

    整个亚洲,非官方的财力集团,最有钱的不是IT业的那些巨子,甚至不是各国的中小型私人银行,更不是那些豪门财阀,而是台湾地下钱庄的那些土财主!

    江湖传言,当年美国第七舰队的航空母舰为了卫护台湾。武力威胁大陆政府,开到台湾海峡附近。台湾政府要犒劳美国主子的军队,又要搞军购。一时凑不出钱来,多出了几百亿新台币地缺口。

    全台束手无措之时。那位三联帮著名的由黑漂白的立法委员(电影《黑金帝国》里梁佳辉扮演的人物原型),派下一张江湖救急令,一千亿乙新台币当天到位,令财大气粗地美**方为之侧目,牛气冲天。这就是著名的“黑金救台”事件。

    江湖传言,往往把这类事情越传越玄,但是台湾地下钱庄,是全亚洲黑金和待洗黑钱的最大聚集地,却是不争的事实。

    屋子里的众人听了华云丰这句暗示,面面相觑。都是不置可否。

    要知道台湾人的精明可决不好糊弄。人家钱多,可不代表他们会把钱到处乱扔,这帮人都是人中之精。要不然也不能守着亿万家财,这么多年有增无减。

    要向台湾的地下钱庄借钱,必须拿出与金额匹配的抵押物来,否则就算是长乐帮十二位堂主一起出马,或者意大利黑手党那位教父亲临。也是半点面子不给。

    东叔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说话,说不得。只好自己硬着头皮豁出这张老脸来做这个出头鸟。他看了看华云丰的脸色,嗫喏着道:“丰哥指的是不是台海那边……”

    华云丰默然点了点头。

    大家齐声哗然。

    哑龙慨然道:“有办法就好!可惜我们联英社现在也没什么象样地场子拿去抵押,香港这边的场子,台湾佬不会要的。不知道拿我哑龙地这条命去抵押行不行!”

    华云丰笑道:“那倒不用。我都替各位想好了。有样东西台湾人是愿意要的,可留在各位手上又没有什么用!”

    马交的老大一拍大腿,脱口而出道:“我知了!是那些股份,电影公司的股份!”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大悟。

    香港八大影业公司,大多数操纵在这些黑帮势力手上。以往三四十年。不知给他们创造了多少财富,十个五十亿怕是都有了。可以说,香港黑帮的兴旺,一半靠黄赌毒,一半靠电影、唱片这些娱乐业,比如同是一个漂亮女孩,够资本地就捧做明星,差一点的就逼她出来卖,全是一条龙操作的生意;而且这些影业公司还兼任洗黑钱地任务。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天剑改斩首行动为控制钱袋行动,上来就锁定了这些影业公司的黑股份,别说洗黑钱了,动都不敢动一下。这八家影业公司的股票也已经跌到了谷地,钱又赚不到,放弃又有点可惜,正是标准的鸡肋。

    华云丰见大家都明白了,微笑道:“各位,你们手上拥有香港八家最大的影业集团将近一半的股份,除了华星,基本上整个香港影业都操纵在你们手上,这笔庞大的隐形资产,难道还抵不了五十亿港币吗?”

    东叔迟疑的道:“眼下这些股份确实没有什么大用,但是,台湾人肯收货吗?将来搞定了华星,这些股份还能拿回来吗?”

    这倒是大家都关心的话题,如果拿下华星,丢了那八家影业地话,最多是个不赚不赔的局面,那可有点划不来。

    这可问到了孔儒的专业上,这小子连忙接上话茬道:“一定收货的。台湾佬早就眼馋香港社团利用电影洗钱这种模式,他们手上要洗的黑钱,恐怕比香港这里多了十倍不止。可惜台湾电影不争气,这么多年了一点起色都没有,我们行里都说台湾电影已经死亡了。拿这些股份抵押给他们,我看他们做梦都想我们还不起钱,到时候好顺理成章的把手伸到香港电影业来。”

    华云丰慨然道:“主意既然是我出的,首尾自然是我来办。你们各家只要把法律上的文件搞好,我保证台湾佬收货,而且马上钱到。搞下华星以后,大家不但能把东西拿回来,而且一家起码还能分到几亿,如果大家不信,我可以拿我美国宇通的产业和股份抵押!”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华云丰说的如此慷慨果决,心头一热,再无疑问。

    哑龙把胸膛拍的山响,大声道:“不用再想了。易青这个仆街心狠手辣,我们要是再不团结,迟早被他和天剑逐个击破!不齐心的人,想想乌鸦的下场吧!那些破股份,本来我们就不会拍电影,现在又不能拿来洗钱了,留下来干**吊用!”

    “好,那就铁了心跟丰哥干了!”东叔一拍大腿,大声嚷道。

    几家社团的老大纷纷附和,个个站起来拍起了胸脯,把杯子里的香槟举起来一饮而尽。

    当下一群老大议论纷纷,无非是商量下次聚会的时间,并且听华云丰交代他们需要准备哪些法律文件,怎么去跟那些电影公司的其他股东协调交代等等。再接着这帮老大就开始纷纷憧憬,一个星期之内要把庆功宴开到华星大厦顶楼去,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计划收了华星之后同时开多少部戏来洗手上积压下来的国际黑帮的款子了!

    ……

    与此同时,站在门外的那位貌不惊人的年轻服务生轻轻的按了按自己耳朵上的一个缩微耳机,默默的把清洁车推到了走廊尽头。然后,他拿起工作服口袋里的一只手机,拨了一个热键,压低声音说道——

    “喂……卢小姐,事情差不多成了……”

第三十八章 决战在今朝

    谈成了向让各大社团向台湾地下钱庄借钱的大事,孔儒踌躇满志的跟在华云丰后面。

    一百五十亿!孔儒的内心充满了对华云丰的感激之情,这是当年孙老爷子都不曾给他的知遇之恩,要不是华云丰,他孔儒这辈子怎么可能去操纵这么大一笔资金,去完成这样一件大事!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孔儒的心中又对华云丰存着隐隐的畏惧。这个相貌英俊的犹如漫画人物般的男子,是那么的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华云丰的房车。刚刚坐定,孔儒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颤动。自从跟随华云丰出入以后,孔儒就习惯把手机调到振动档,那种心态,仿佛怕手机响起时的铃声惊醒了某只传说中沉睡的怪兽一般。

    在房车里昏暗的小灯下,华云丰似乎有些疲倦的眯着眼睛,正在养神。孔儒悄悄瞥了他一眼,掏出手机,按亮了刚收到的短信:

    “有内奸!绰号叫白玫瑰,已经潜入公司内部!华星与天剑确然有所勾结,图谋尚未查清——建。”

    孔儒哑然张了张嘴,心道:张建,难为了你,好兄弟!

    白玫瑰?

    小云娇媚的笑脸渐渐的在孔儒的心中清晰地浮显起来……

    难怪了!易青对待下属和朋友一向以宽厚大度的假仁假义闻名,象小云这样的多年好友,当年在北影厂的贫贱之交,怎么可能轻易地背叛呢?孔儒默默的想着。他可不是外面那些八卦娱记,他尽管嫉恨易景,但是易素的为人和行事作风他还是清楚的。

    孔儒其实早就存有疑虑,所以一直对小云保持距离。并不信任。现在,一切明朗起来了——白玫瑰?哼,也只有这个精灵俏皮的小妞能当的起这个代号吧。

    孔儒兴奋的想道:易青啊易青,这次还不让你出个大丑?居然玩商业间谍这一套!

    “呃,舅舅……孔儒本能的想把这件事告诉给华云丰,让他下手把小云这个钉子给拔出去!

    “唔?”华云丰听见孔儒叫他,双目一睁,随口问道。

    孔儒在车内昏暗的光线里,接触到华云丰闭了许久突然睁开的精光四溢地眸子,猛得觉得自己的心里象被凿了一下似的那么难受。

    一个人地眼神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威慑能力!孔儒惴惴不安的想。突然。他猛得想起,那天在华云丰住宿的酒店,当华云丰把自己当作入侵的敌人时。也曾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还有……还有那冰凉地刀片,透着嗜血的丝丝凉气,搁在自己的大动脉上。

    在这电光火石地一瞬间,孔儒恍惚间忽然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幕恐怖的画面——华云丰狞笑着把娇小玲珑的小云逼到了墙角。两根手指夹着什么东西往她脖子上一划!寒光闪过,小云苍白失血的俏脸上,明媚的眸子渐渐涣散了。大股的鲜血从她白皙的脖颈上喷射出来,因为失血渐渐变冷而抽搐的嘴角不停的痉挛着,嘴里喃喃地道:孔儒!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杀我!是你杀我的,是你!是你……

    孔儒猛得打了一个寒噤,心虚的看了看华云丰,在这英俊儒雅的外表下面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啊!

    长乐帮纽约堂堂主!他该杀过多少人?

    “什么事?”华云丰有点不耐的问道。

    “呃,没、没什么……孔儒下意识的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接触到华云丰略显狐疑的眼神,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湿湿的。

    “哦,我是……我、我是想说,”孔儒慌忙挤出一个微笑,强作镇定的道:“我看舅舅你好象很累了,不过这样在车上要是睡着了容易着凉的。呃,我想问您要不要找条毯子盖一盖,车里应该有……应该有的吧,我找找……我……我找找……”

    “不用了,马上就到了,找什么毯子。”华云丰不耐烦的说道,随即又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清晨。

    孔儒来到公司的时候,问了问前台,知道今天华云丰没有到寰球来。

    他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卢小姐来了没有?”

    前台小姐笑道:“已经来了。卢小姐午饭时间有个代表公司出席的演出,是慈善性质的,听说化妆要化三个小时,所以早早就来了。孔先生,要不要我们通知她?”小姐说着,职业性的拿起电话。

    孔儒挥了挥手,道:“我自己去找她。”

    说着,孔儒进了电梯,来到寰宇公司的艺员部。

    几乎每个影业公司的大楼里都会有供自己旗下艺员化妆和美容美发的专门场所。如果一个电影公司或者搞娱乐业的公司没有这种设备,就得让艺员演出前出去市面上的店里去做头发、美容和化妆,那成本可就太高了。

    孔儒到达艺员部外面的时候,小云还正在做发型。今天她做的是一个洋装娃娃的造型,无袖亮片的清凉装配短裙,一点俏皮再加上一点小性感;头发也与之配合的吹成碎发中带几绺可爱的烫卷。

    孔儒耐心的站在发型师后面,看他精心的给小云伺弄头发。

    好不容易等到头发做完了,发型师跟孔儒打了招呼,出去了。小云要坐在那里晾干发油,然后再去化妆间化一个上镜妆。

    “等一下。”孔儒面无表情的叫住了正准备站起身的小云,然后对房间里其他几个人道:“你们先出去,在门口没有我吩咐暂时不要进来。”

    几个二线的艺员和美发师用好奇和怪异地眼神看了看孔儒和小云。嗤笑着出去了。

    小云不快的哼了一声,小蛮腰一扭,转向孔儒,道:“孔总。这样不好吧!难道你不怕公司人多口杂,明天有什么八卦诽闻什么的传出去吗?”

    孔儒冷笑道:“不用担心这些了吧?反正,这也是你在寰球公司的最后一天引了。”

    小云一楞,下意识地道:“孔总开什么玩笑?我正准备跟公司签长约呢。”

    孔儒哈哈一笑,叹道:“算了吧!我可请不起你,白玫瑰小姐!”

    听见“白玫瑰”这三个字,小云明显的僵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什么白玫瑰?我才不是白玫瑰呢!不过,这名字怪好听的。”

    孔儒摇头道:“卢小姐,现在再狡辩未免显得愚蠢了点吧?大家心照不宣了。”

    小云收起笑容。淡淡的道:“我真的不是什么白玫瑰,相信不相信随便你。”

    孔儒笑道:“那你说我相信不相信?算了吧,游戏到此该结束了!易青想跟我玩间谍游戏。他还太嫩了点!你走吧,快回易青那里去,要是迟一点,被华云丰他们知道了,你就走不了啦!”

    小云微笑着道:“哦?我倒真想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孔儒皱了皱眉头道:“天真!你知道这里面这潭水有多深吗?我想你自己也知道,易青这次的对手,也可以说是我的支持者。是香港除了新义安以外几乎所有的黑道社团!而你不知道的,是华云丰……他其实是美国顶尖黑帮的头面人物!这些人杀死你这么个小女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小云疑惑地看了看孔儒,掩口笑道:“那你还不赶快把我交给他们,好去请功?”

    孔儒冷笑道:“你把我孔儒看做什么人?我和黑社会合作,那是迫不得已的而已!我孔儒要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打出一片天下来!我有地是才华和本事,又怎么能象易青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让一个女孩子为自己冒这种危险!”

    小云惊讶的看了看孔儒。失笑道:“没想到你还挺男子汉的,这么说,你今天这也算英雄救美了?”

    孔儒冷笑道:“你不会明白的。总之你告诉易青,我和他地竞争,用男人之间的办法解决,我不会牵连无辜的人,尤其是弱质女流。哼,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怜香惜玉地人,真想不通,他怎么会放心让你孤身一个女孩子,闯进这个虎狼之窟来!”

    小云听到这里,笑道:“很快你就会明白的。”说着,她站起来拍了拍手,道:“好吧,那我就走了。喂,你真的不后悔?你要留下我,将来好歹有个威胁易青的筹码!你不考虑考虑清楚?”

    孔儒瞥了她一眼,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手插在裤袋里,没有做声。

    小云微微一笑,对着镜子碰了碰自己的头发,满意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造型,然后拿起手提袋,施施然从向门口走去。

    经过孔儒身边的时候,小云突然一声轻笑,转过头来叫道:“喂!”

    孔儒闻声回过头来,望着小云。

    小云看了看孔儒,意味深长地道:“谢谢你!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是其实并不是一个太坏的人。拜拜!”

    “……自下面是娱乐资询。本港电影史上投资额最大的商业电影《花木兰》在其拍摄计划搁置多时之后,近日再度被提上议程。华星集团董事会向媒体否认了关于华星资金运转不灵的传言,并且表示,《花木兰》一定会如期开拍,华星资本运作良好。记者采访了华星集团董事及股东、行政总监宁倩华小姐……”

    “宁小姐。你好。”

    “你好,各位本港的朋友,晚上好。”

    “宁小姐,既然华星集团并未出现资金危机。何以又有大举向社会寻求资金援助的举动呢?”

    “呵呵,向社会集资是任何一个成熟地商业实体常有的普通举动,是因为外界一些别有用心的炒作针对华星,才会闹得沸沸扬杨。《花木兰》这部新戏要投资几亿港币的巨资,华星集团纵然有能力独立承担这笔费用,也非常没有必要,对不对?不符合商业资本运作地优化资源原则嘛!”

    “请问宁小姐,华星集团有信心在这部新戏上收回投资吗?是不是主要依靠海外和国内市场,具体什么时候能够看到这部戏呢?”

    “不一定是国内和海外啦。其实作为香港人,我对本港的市场都算好有信心……我们也希望本港社会上具备一定经济实力的同好。可以提供一部分资金的助力,来支持香港的电影,因为利益和前景都是很可观的。因为我们……”

    啪!

    看到这里,华云丰拿起遥控器一按,把电视关了。

    “哈哈哈……”孔儒得意的大笑起来,他倒了两杯红酒,走到沙发前递了一杯给华云丰。笑道:“易青这伙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还在死撑!真好笑,哈哈哈……我怎么那么高兴呢!”

    华云丰懒洋洋的往沙发里靠了靠。笑道:“他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第一,他没办法用增发新股的办法来重新集资,因为港交所有规定,上市公司要三个会计年盈余超过三千万以上才能发新股,华星上市一共还不到两年,第二,他根本找不到外来的财力支持他,华星股票跌成这样,疯子才拿自己地钱给他打水漂玩呢!所以不管他做多少宣传。找多少门路,最后能救他的路只有一条,就是咬紧牙关,贱卖他们一伙人手上的华星股份,先把这个缺口填上再说!”

    “哈哈,可惜啊!这条唯一救他地路,却是舅舅给他铺好的黄泉路!”孔儒笑道:“舅舅,你真是……没话说,跟着您真是太长本事,太学东西了!”

    华云丰淡淡一笑道:“也别太大意。毕竟是孙家那位老祖宗选中的人,人家有什么后着也说不定,记住,小心没大错。台湾那边的钱今晚12点前后运到,一共两船。去接船的人不宜太多了以免警方生疑。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另外让东叔,哑龙他们带上几个得用地就行,不要太招摇。”

    ……

    深夜,码头。

    水边的夜风隐隐有些凉意。可是孔儒和东叔,哑龙这些人,包括十一家社团的代表人物们,个个心里都火一般地热。而华云丰却根本没有下车,好象独自出来吹海风似的,一个人坐在车里享受火山矿泉水。

    五十亿港币啊!相当于二百亿新台币,已经全部换成了美钞。每张一百元,一百张捆成一札就是一万,一百捆装成一袋就是一百万;每二百袋装一船,每船近两亿美金!

    虽然孔儒和他们这些人也都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是也都没一次见过这么多花花绿绿的现钞!想想美金多的要用袋子来装,用船来运,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视觉刺激?

    “船来了!”孔儒远远的望见漆黑一片的海面上,浮起一条白色的雪线,欣喜地叫道。

    两艘墨绿色的中型快艇幽灵一般靠近码头。两个精干的矮个汉子从当先的船上敏捷的跳上码头,接着第二艘船也靠了岸。

    两下里对过了暗号,那两个汉子反复盘问了孔儒半天,还是不放心。毕竟是这么多钱啊,孔儒也很配合,不厌其烦的帮助台湾人验证自己的身份。

    那边哑龙已经不耐烦了,嚷道:“咩事啊!没搞错!全香港道上的大佬都在这里了,难道还有人敢冒充我们?”

    两个台湾人恍若未闻的继续问了孔儒几个问题,最后才道:“还是不行。不见到丰哥,我们不会卸货!”

    正说着,华云丰的车门一看。他的司机走下车来,走到两个台湾人中间。

    孔儒平时对华云丰这个其貌不扬地司机并没有特别注意,此时看他的架势,竟也有几分霸气的模样。

    那人刚刚走过来站定。两个台湾人就惊讶的一起鞠躬,说了句闽南话,态度极为恭敬。

    长乐帮发源于福建沿海,自然与台湾传统地这些闽南帮会渊源极深。华云丰的这个司机显然也是个显赫人物,两个台湾人头都不敢抬,又客套了几句,就回头挥手让船上的人开工。

    把堆在舱面上的臭烘烘的鱼货搬开,几个赤脚汉子一起打开底舱,东叔等人仿佛看见一片金光从舱板下面照耀出来,刚才因为台湾佬的慢待而引起的不快立刻一扫而空。

    几个汉子七手八脚。把一袋袋沉甸甸的美金搬上岸来。华云丰的司机指挥他们把钱放进大房车的后箱里去;另外还有两辆面包小巴,也都堆满了钱袋。

    一群黑道枭雄看着这场面,都在舔着嘴唇。老财迷东叔扑上去就抱着一袋子美钞。乐得嘎嘎傻笑。

    孔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东叔把那袋子钱放到车上。

    然后,叫小弟马仔们分开警戒放风,孔儒和大佬们聚拢在一起,把华云丰地意思告诉给大家。就是把这些钱化整为零。由他们旗下的电影公司象存票房一样,把散钞存到各个公司的户头,然后汇到寰球地帐户上,关于成功收购华星之后的分赃。前两天孔儒和华云丰就和他们签好了生死状,押上身家性命,各家谁要是背弃盟约,长乐帮和其他各家社团共灭之,牢靠的很。

    一切安排妥当了,各家按事先商量好的数目领走了一袋袋钱,纷纷散去了。

    孔儒告别最后一位老大,钻进车子,兴奋的对华云丰道:“这回成了!就等易青他们放盘出来卖股份了!”

    这么说着。孔儒免不得心里又是一阵惴惴——易青这小子要是不卖股份,那可怎么办?

    ……

    等到那五十亿港币陆续地到了帐,已经是周五了。

    孔儒守在电脑前面,眼睛都盯得红了。

    “沉住气,年轻人,”华云丰在一旁笑道:“放心,易青一定会放盘卖股份的。明天就是周末了,他一定会赶在收盘之前放出来,这样有两天时间可以调整,周一又是一番新景象了。”

    正说到这里,孔儒剑眉一轩,只见电脑上华星股票那根下降的绿色阴线似乎跳动了一下,降地更陡了。

    “放了!”孔儒欣喜的叫道:“易青那边放出华星三百万股!舅舅,我们跟进吗?”

    “什么价钱?”

    “华星五块半!”

    “再等等,等他再跌一点再买。”

    “舅舅,”孔儒有点担心似的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华云丰,迟疑的道:“要是被别的庄家狙击了怎么办?或者,易青突然警觉了,不往外吐了怎么办?”

    华云丰轻笑一声,道:“现在这局面,起码要用二百亿港币才能插进来,油水又只不过是一个华星影业,有哪个笨蛋庄家会插一脚进来;至于易素,哼,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孔儒沉吟着对着电脑想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忐忑。突然,华星又动了,孔儒笑道:“易青果然又放出来三百万股!华星五块二了!成交量还不到十万股,没有人买他的帐!”

    华云丰一拍手道:“易青这小子该急了,再等等,沉住气。”

    “又放了!五百万股!华星四块八!恒指又跌了!”

    就这样,一整天,孔儒和华云丰关在寰球的总裁办公室里,看着易青从一开始的三百万股,到后面五百万五百万地往外放。大量的外放量导致了华星股票更快的跌幅,到下午三点的时候,华星股票已经跌到令人瞠目的两块一了。

    孔儒这一天眼睛都充血了,中午饭也没有吃,竟然也不觉得饿。眼看着华星的价钱越来越便宜,而且市面上华星的股份越来越多。可易青那边还象个疯子一样浑然不觉地往外抛股份,孔儒渐渐的按捺不住了。

    他粗很粗的估算了一下,回头对华云丰道:“舅舅,可以收购了吧?再不动手。收盘前怕来不及了,市面上的华星股份差不多接近40%了,加上我们手上原来有地,应该可以了!”

    “好!动手吧!”华云丰果断的下了决心,他在另一台电脑上算出了大概的结论,现在只要用十几亿……不到二十亿,就可以收购华星将近30%的股份——比起原先,用八十亿收百分之二十几那时候,这种便宜事,到哪里去找?

    孔儒兴奋的应了一声。回头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操作起来。不断的重复买入,使得一泻千里的华星股票顶着港股的跌幅向上反弹了!

    孔儒连续买入一千五百万股华星,股价升到两块三;与此同时。易青那边停止了出货,沉寂了下来。

    孔儒一楞,叫道:“不好!易素这小子好象警觉了!只怕他想溜!”

    华云丰大笑道:“后知后觉!这时候才想起要撤,撤的了吗?追着他打!三块以下,我们全要!”

    大概是为《花木兰》集资地钱已经凑够数了。易素果然没有在往外放,在两块半的时候甚至还进了一百万股。

    孔儒哈哈大笑道:“他这时候还进,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彻底乱了,脑筋不正常了吧!”

    ……

    华星大厦顶层。

    “喂喂喂,你这时候还进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依依站在易青身后,指着屏幕叫道。

    “这个,就是迷惑敌人的意思。”易青笑道:“孔儒这人很狂妄,习惯高估自己,低估别人,我这不是帮他一把,坚定坚定信心吗?”

    说着。易青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用在动物圆看猴子似地眼神,欣赏起自己布的这个局来。

    收盘了!

    易青笑呵呵的站起来,揽着依依道:“华星收盘三块!我们孔儒师兄现在手上已经拥有40%以上的华星股份,是咱们的第一大股东了!我想他们那边一定兴奋地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吧!他们饿他们的,我们去吃鲍鱼吧?”

    依依笑道:“还吃鲍鱼?还是吃盒饭吧!该准备的事情你都准备了吗?小心驶得万年船!”

    易青拉着她就往外走,边走边笑道:“管他呢!还有两天,周一才开盘嘛!且乐今朝去!”

    “呵呵,上哪儿乐去啊?带上我成不成?”银铃般地笑声中,小云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背着手,巧笑嫣然。

    “咦?”易素看见小云,多少有点意外的问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小云无奈的笑笑,道:“进去说。”

    三人一起进了办公室,易青想了想,走出来在走廊左右看了看,关上了房门。

    华星集团在上周周末收盘时,遭到庄家大鳄狙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香港。

    不到一个月时间,从原来的将近二十元一路狂泻跌到三四块钱,华星集团的股票可算是创造了港市影业股前所未有的记录。

    上市一年,就濒临破产边缘!坊间传闻纷纷,有说易青发家的钱来路不正,遭到国际财阀报复地;也有说是新义安的幕后财力支持者来为向家兄弟报仇的,种种猜想,不一而足。

    不过,在港交证券大厅里的这些职业炒家,却都看的非常清楚,是那个寰球影业,摆明了车马,拉起旗帜来针对和狙击华星!短短一个星期时间,收购了华星将近四成的股份,还把华星的股价打到四块钱以下,真是手段通天,财雄势大。

    星期一开盘,看来华星集团十成之中有八成九成。逃不过破产重组,被寰球收购的厄运。

    两天时间忽忽而过。

    周一一大早,易青和依依正在易青的家里吃早饭的时候,佣人铃响了。

    “易先生。孙小姐和杨小姐上来了。”佣人在楼下大声道。

    易青和依依吓了一跳。易素这幢别墅说小不小,说大可也不大。依依刚擦了手站起来,就看见孙茹和杨娴儿一脸坏笑地冲了上来,一起大喝一声!

    “哈哈哈哈……”孙茹和杨娴儿一起得意的大笑起来。依依低头看见自己穿着易青的宽大睡袍,羞得满脸通红。

    易青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厚的很,满不在乎地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去西北踩点很重要的,你们选好了景没有啊?”

    孙茹笑道:“事情早办完了。再说了,今天可是你易大寻演精心策划的好戏上演的日子,我们两个怎么能不赶回来捧场呢?”

    易青笑着把一整根香肠塞进嘴里。站起来道:“好!换衣服出发!哈哈……摆开窝弓待猛虎,安排香饵吊金鳖,孩儿们。兵发天门阵去者……”

    ……在三位大美女的簇拥下,易青大步走进华星大厦的十八楼大办公间。

    各个行政单位的同事刚刚打过卡,聚拢在一起议论纷纷。这一两个星期都是这样,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很多精明的都已经做好了失业的准备,开始在关注求职报纸了。

    电梯门一开,易青和依依、孙茹、杨娴儿一起走了出来。向见到的每一个人打招呼,显然心情大好,春风满面。

    真是邪门了!同事们纷纷小声嘀咕着,这是什么老板啊,公司快破产清盘了,他还这么高兴。难道是传说中地强作镇定,死要面子?

    易青来这里是找宁倩华的,见了宁倩华和小云正在茶水间里喝咖啡,笑着带着依依她们凑了上去。

    宁倩华和小云今天显然都精心打扮过。一个是一身职业套装,知性高雅,另一个是正正经经的穿了衬衫,打了领结,因为都知道今天要跟易青出场进交易大厅。

    当然,现在股票交易在自己家里或者办公室里上网也能完成,不过真正到了打大仗地时候,终究还是和对手面对面的在交易大厅里,即买即卖,不等待交易来的畅快刺激。

    小云一见到易素等人,立刻兴奋的道:“人齐了!我们快走吧!马上就开盘了。”

    易青退后一步看了看,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全是女的,就我一个男地,明天该闹绯闻了。我得再给你们找一位男士。”

    说着,易青诡秘的一笑,走到外间大声道:“策划部的张建!来,请你过来一下!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港交大厅。”

    ……

    香港证券交易大厅。

    这个宽敞宏伟地大厅自从九十年代建成至今,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见证了多少大起大落的人间悲欢。

    易青他们今天的战场,是港交所VIP大厅。在大厅正中的上空,八面即时显示屏精确到秒的显示着港股的一切动态;装潢考究豪华的设施,最快最先进的电脑设备,地上铺着上千美金一尺的意大利地毯。

    十年前,股神丁晰和神童周爱敏就是在这里,联手大战索罗斯师徒,稳住港股三千三百点大关,使得香港免于卷入金融风暴地;再往前推十五年,传说中来自北京的那五位金融高手,也正是在这里率领国家的股票经纪团,连续三个星期多次挫败英美狙击手和其他国际游资势力,力保香港金融不乱,使得北京能顺利促成香港回归的……

    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易青!

    易青站在八面显示屏的的下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昂起了下巴。他仿佛能在这里闻到浓郁的火药味和杀戮的鲜血气息,不错的,股场从来也是战场,发生在这里的杀戳和征服丝毫不逊色于杀人盈城的修罗战阵。

    孔儒正在给自己聘请的股票交易经纪们做最后的指示,今天他也特地来到交易大厅来完成这个对华星地最后一击。不但他来了,连十一家社团的老大们也来了一大半,一个个人模狗样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站在孔儒身后喳喳呼呼。惟独华云丰今天没来,孔儒也觉得他没必要出现了,省得撞上孙茹还显得尴尬。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易青和华星只剩最后一丝气了。如果这样孔儒还需要华云丰指寻,还不知道该怎么把易青捏死,那孔儒真成了弱智。

    可惜,事情好象未必想孔儒想象的那么顺利。他真没想到,易青居然会来,他居然好意思来。他来干什么?看自己地心血华星集团如何破产,如何被收购吗?

    现在的易景,应该是彻底的回天无力了吧!今天只要把华星的股价打到一块钱以下,回到当初上市的水平,华星立马就要破产重组!就目前港股的这种跌法来看。恐怕不用孔儒做任何事,今天收盘前后,华星的股价也会跌进一块钱以下。因为今天也是国内的全国人大常委正是通过提案,向香港正式派出第一批委任官员的日子。

    消息一出来,股市还得狂跌!再加上孔儒会把手上的华星不停地快抛出手,进一步压低股价,用不了几个来回。华星就要宣告破产,而寰球公司将以华星第一大股东的身份优先收购华星的股份,进行重组并购。

    如果易青要想免于被并购。就必须抬高股价,稳到两块钱以上,但是这需要大量地资金——易青还有钱吗?

    想到这些,孔儒得意的哈哈大笑,他带着哑龙,东叔等人趾高气扬的向易青走去。

    “哎哟,这不是易总易大导演吗?怎么了,最后一天,来这里过过瘾啊?”孔儒讥笑着道:“也对,免得将来连个缅怀和回忆都没有。”

    易青懒洋洋的道:“还没开始玩就说这个。孔兄未免太自负了吧?鹿死谁手现在还不知道呢!”

    孔儒一伙人仿佛象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孔儒指着易青道:“还死撑!哼,易素,你也有今天!你不是一向很牛很狂吗?待会儿三个小时之内,我要华星跌到一块!看你还狂不狂。”

    “切,易青,别去搭理这种人,”孙茹越众而出,轻轻拉着易青地手,瞥了一眼孔儒,鄙夷的道:“疯子!”

    孔儒见了孙茹,象是胸口被重重擂了一拳般一怔,随即听她这么说自己,鼻子一酸眼前一黑,差点坐倒在地,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易青慢慢的伸出五个手指,道:“今天上午,我要华星五块!”

    孔儒看着容光焕发,一脸坦荡地易青,心里的嫉恨如毒蛇噬咬般剧烈,他恨易青,他恨他为什么永远这么故作潇洒,永远这么胸有成竹,为什么永远能显得好象比自己优越一大截;他更恨自己,为什么在易青面前老觉得自己自惭形秽,老觉得易青在俯视着自己,突显出自己的渺小来……

    孔儒冷笑道:“你凭什么?哼,死到临头了还在装神弄鬼!就凭你手上那几块零钱,你还想托市抬价钱?我早就查过全港的财阀和银行了,谁敢在这时候支持你?”

    “我敢支持他!”

    “我敢支持易素!”

    “你好象还没查过我们吧!”

    孔儒一句狠话没说完,离他不远的VIP大厅门口,突然想起了这几个声音。然后,十几个人一起大步的向易青这边走了过来。

    “是他们!”

    “怎么会是……”

    整个交易大厅一片哗然!所有在场的股票经纪全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惊讶的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进入会场。

    因为只要是香港人,就不可能不认识这几张面孔!

第三十九章 谁是白玫瑰

    在交易大厅里一片哗然的惊讶之声中,十几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是香港电影教父级的大亨,佳禾电影的主席周文怀先生,后面两个年轻人,就是刚才出言挤兑孔儒的,正是邵逸傅先生的两个孙子,邵氏兄弟电影新一代的家主;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环亚综艺集团主席林建月、环宇国际集团主席林晓民,美亚娱乐资讯集团主席李国新、银河映像当家导演大股东杜其峰,泽东电影主席大导演王家伟,东方娱乐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黄百鸣。

    这八个人,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八家电影公司,加上当年新义安旗下的中国星、英皇娱乐,合称香港电影十大集团。近四十年来,它们见证了香港电影的辉煌与衰败,执掌香港电影之牛耳。这八位大亨,除了是香港电影的代表人物之外,本人又是著名的富豪,虽然比不上李家、霍家、林家这些香江传统豪门,但是八家联手,实力也颇不可小觑。

    这八个人一到,大厅里其他的人固然是大出意外,可真正又惊又怒的却是东叔、哑龙和十一家社团的老大们!

    除了已经被易青并购的中国星和英皇,剩下的这八家名义上是控制在这些大亨手里;但是实际上,公司几乎所有的决定都会受到黑社会势力地掣肘。原因就在于,这十一家社团。多多少少都在这八家公司里持有比例不小的股份;也可以这么说,这八家公司简直就是这些黑帮自己的公司一样——至少这些老大们是这样认为的。

    这就是为什么孔儒查遍了全全港地财阀和银行,却独独没有查到他们在支持易青的原因——谁会想到自己的公司会帮着外人来打自己人呢?

    东叔瞪着银河映像的杜其峰,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当年阿杜的铁三角创办银河,委曲求全的走了他们和字头社团多少门路,唯唯诺诺,毕恭毕敬,没想到反骨早生,今天居然联合外人想把他和社团踢出公司去。

    老财迷跳脚大骂,粗口脏话滔滔不绝的喷涌出来,在场所有的股票经纪们都皱起了眉头,在这种高级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粗鄙的事情发生。

    骂到最后。老家伙才想起一句有点杀伤力地,他指着杜其峰吼道:“杜大炮!你没有经过股东的同意,没有经过董事会。擅自拿公司的钱出来资助外人,我……我要告你,我要告到你坐牢!”

    杜其峰蹙了蹙眉头,虽然此时他并无畏惧,但是长期积威之下。面对这位和字头地当家话事人,他还是有点忐忑。毕竟为求生存,他和银河的股东们这几年始终活在这些黑势力的阴影之下。

    易青立刻在旁边接过话茬。冷笑道:“怎么你在银河还有股份吗?你们的股份不是早就抵押给黑道钱庄了吗?你现在已经不是银河的股东了,所以银河地事你给我闭嘴!”

    周文怀先生德高望重,隐隐然是这些香港电影新老贵族的领袖,他渊停岳峙的往前一站,大声道:“多说无益!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人了,何必徒做口舌之争。我说实话,这次我们香港影业八家联手,就是要借助易青导演的力量,改变我们香港电影长期由你们这些黑道帮会把持的现状!你们这些大佬们。这么多年依附在我们身上敲骨吸髓,也该捞够了吧!这一次,我们要拿回我们自己公司的股份,把你们驱逐出去!”

    “孔儒!”易青指着孔儒厉声道:“你在恩师门下那么多年,日子比我还长。应该听他老人家说过香港电影三大害是什么吧?你不但不谋求正途,为香港电影和华语电影做点事情,还和这些人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你对得起老师对你的栽培辅导之恩吗?我劝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否则的话,别说我不顾同门之情!”

    “笑话!姓易的你要不要脸!”孔儒气得怒发冲冠,歇斯底里的吼道:“我跟你还有什么同门之情!老头子心里只有你,何曾有过我?我想做点事情,他给过我机会吗?还说什么栽培辅导之恩!屁!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下凡帮你,也只会被你拖着一起死!”

    孔儒气急败坏的脱下西装外套,往地上一掼,吼道:“今天北京地消息一放,恒指一定跌到三千点以下!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老货,居然天真的以为他易素还能翻身?做梦!管你三百亿五百亿,再多的钱,今天砸进来也看不到一个水花!”

    东叔冷笑道:“孔总你放心!他们哪有什么几百亿,他们口袋里的钱,能凑个几十亿出来就不错了,不景气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底子我们还不知道吗?壳子好看罢了。”

    易青朗笑一声,向着周文怀先生等人道:“我们华星集团上下深感各位的援手大恩,多谢了。香港电影的前途兴衰,是继续把持在黑帮手上沦为洗钱的工具,跟风的牟利手段;还是由勤勉优秀的各位商家完全自主,为国为港谋求商业和艺术两便两利——就凭今日一战而决!我易青是后学晚辈,但是今天忝在发号施令的位置,那就不客气了,僭越僭越。”

    周文怀、邵家兄弟和杜其峰、王家伟等人纷纷和易青客套了几句,无非是易寻不用客气云云。寒暄过后,在锐利的开盘铃音中,八家公司的首脑纷纷坐到右侧的休息区、吸烟区去,有专门地助理随行人员去茶水间冲泡了咖啡热茶等饮料送来。看着架势。这些人是要全程在旁观战,支持易青了。

    孔儒看了看易青那边,除了依依、孙茹、杨娴儿、小云、宁倩华之外,就只有一个张建。一群女流之辈,除了宁倩华,唯一一个懂点金融的男人张建还是自己的人,忍不住冷笑了两声。看来易青是要自己下场打这一仗了,可他根本就不是职业的股票经纪,运算能力和反应速度能跟得上自己从专业证券集团高薪请来地这几位金牌经纪?

    无论财力、人力还是大势上,孔儒都觉得自己绝对占优,更何况,天都在帮他,就目前看来。很难想象有什么力量,能让一连跌了十几天的港市有什么回弹的动力。

    想想这些,孔儒更加信心膨帐。他现在只想一口气、一下子打死易景,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孔总,华星开盘三块!怎么做?”

    “先放一千万股!我要华星两块八!”孔儒重重的一拍电脑台,恶狠狠的道。

    两边的台子只隔十来米,孔儒站起来可以轻易的看清易青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所以当他站起来瞪着看易青如何接招的时候。立刻楞住了。

    易青跷着二郎腿,正在低头跟依依和孙茹窃笑着说了什么。孙茹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一声低呼。依依推了她一把,易青趁机捉过她的小手来打手心。

    尽管此时地孔儒对孙茹的情意早已淡了许多,他当初喜欢孙茹也只是因为她是孙老爷子的孙女地原因多些,但是此时看到这一幕,依然觉得易青是在做给他看的,气得妒火中烧!

    “放放放!再抛一千万,不,一千五百万股,给我打死他!”孔儒解开领带重重的往台子上一甩。吼道:“不要三个小时,我要看到华星跌破一块钱!”

    “孔总,这样不太好吧!现在大盘对我们很有利,抛得这么快很浪费弹药的,会影响最后的收购。”

    “怕什么?怕他会飞吗?”孔儒冷笑道:“华星这次死定了!你们不用管,照做就是,别让易素有还手地机会,一次干沉他!”

    ……

    另一边,宁倩华捅了捅易素,笑道:“喂,别玩了你们。那边放了两千五百万股出来了。你假假的也打点精神应酬一下人家吧!”

    易青懒懒的应了一声,随便敲了几个键……

    “孔总,对方跟进了一百万股,外盘成交三百三十多万股,华星两块六。”

    “什么?二千五百万他只跟了一百万股?”孔儒皱了皱眉头,刚才地怒意过后,他隐隐觉出不对来了。易青决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点清醒头脑孔儒还是有的。

    那么,他这么反常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目的,还是藏着什么阴谋?

    “再放三百万股,试探一下他想干什么!”孔儒说着,向着易青他们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

    “你说我想干什么?这还不简单吗?”易青笑着对一脸问号的杨娴儿道:“孔儒这个人很聪明,也很有才干,不过就是心胸气量太小,容易受刺激。刚才我跟小茹假装闹着玩,是要激怒他,引他急燥激进;现在似是而非地进一两手,大违常理,是要让他起疑心,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一来,他患得患失,既不敢猛攻,又不甘心只是观望,进退失据,就容易犯错误!”

    “聪明啊!”杨娴儿拍手笑道:“攻心为上!想不到你还懂一点皮毛兵法。喂喂……又动了又动了……

    “你看……”易青笑道:“他还真的动摇了,这次只放了三百万出来。想试探我,那我就全要了!”

    孙茹看着电脑摇了摇头,叹道:“唉!可怜的孔大哥,这次他非得疯了不可。”

    ……

    “孔总,对方进了三百万股,华星两块半!怎么样?放吗?”

    “等等,等等……先等一下……”孔儒沉吟着坐了下来,眉头紧锁,喃喃的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易青、易青……易青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个屁意思啊!仆你阿母!”东叔在一旁急道:“那小子根本是虚张声势。他没钱了!你还等什么!”

    孔儒烦躁的向脑后挥了挥手,他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老粗,懂得什么呀,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再。再放三百万看看……”孔儒迟疑地自言自语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呢?孔儒思索着站了起来,看见易素那边正在和杨娴儿低语着什么,然后杨娴儿拍了拍易青的肩膀,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

    “孔总,对方没反应。外盘成交将近一千万股,华星两块四,看来散户对华星还是没有失去信心,外面支持易素的中低端炒户还有很多。”

    这两天全香港的社会新闻、娱乐新闻、金融财经新闻都在讲华星股票和港市影业股地事情。形势越来越清晰,有两个大的资金集团在拉锯,要是华星最后托市成功。股市反弹,不但华星股票会大翻身,其它本港八支影业股也会跟着大升,反之。要是股市大跌,寰球集团成功收购华星,那炒期货的人就赚海了去了。

    现在的分别只是,看看大家对哪一方更有信心,觉得哪一边会赢。就跟着哪一边买,如同赌博押宝一般。

    孔儒总是在担心,因为他知道易青不是个简单的人——谁敢小看一个一手搞垮了新义安的人?

    万一易青还藏着什么杀手锏怎么办?

    “你们先盯着。我打个电话!”孔儒擦了擦汗,立刻走到左侧一边的休息区。东叔,哑龙他们正在那里骂骂咧咧的走来走去,一看到孔儒过来,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

    “你不是说很快就搞定他吗?”

    “都快两个小时了,有没搞错……”

    孔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别吵,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华云丰地手机号码。华云丰久经江湖,又是国际大商家。见多识广,这时候请教他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

    关机了。孔儒摇了摇头,连忙又打了华云丰的酒店房间电话……华云丰不在;再打酒店总台电话,对方告诉他说华先生刚才坐着自己地车出去了。

    “有没有搞错!”孔儒重重的合上手机盖,一头的汗。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杯冰水,也没问是谁喝过的,仰脖子就灌了下去,回头向自己地台子走去。

    “孔总,不要再犹豫了!我们应该立刻出击,打掉散户对他们的信任!”孔儒刚回到位子上坐好,另外一个股票经纪就果断的道:“以我地专业经验分析,对方确实已经回天无力了,他们好象是在消极的拖延时间,希望外盘有助力加入进来托市,这种情况,恐怕只能是奇迹出现才会发生吧!”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孔儒猛得一激灵,一拍大腿叫道:“对啊!我知道了,易青是在故作镇静,目的是在拖延时间!他在拖延时间!对!一定是这样!”

    孔儒猛得想通了这一点,立刻兴奋了起来。易青之所以拖延时间,想必是他安排下了很厉害也很关键的后着,只要到时间一触发,就能改变局势!

    这才符合孔儒所了解的易青的行事作风!

    想到这些,孔儒就忍不住头皮发炸,今天这种优势之下,要是还能让易青翻转盘面来,那他孔儒以后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压过易青的时候了!

    “马上放一千万股出去,快!一定要在上午就解决他!”孔儒急道:“不能再给他时间了!”

    ……

    对着电脑,一直嬉皮笑脸的易素神色开始有点凝重起来。

    毕竟关系重大,这次要输了,不仅是华星没了,易景自己大概也很难翻身了,更重要的是,对不起把希望赌押在自己身上地整个香港影业的前辈们!

    依依也盯着电脑,寰球连续放出三个一千万股,整个恒指也降了十几点了!本来影业股的外围的成交量一直都有些少的上升,可是这下子,几乎所有的散户都停下来观望起来了。

    依依的神色越来越紧张,眼看着孔儒毫不犹豫的放出第四个一千万股,骇然不由自主的道:“孔儒大概已经发现了!好聪明的人!”

    旁观的人看股场里的人,往往会觉得这些人都非常白痴,有个成语叫“利令智昏,,说的就是利益所至,能使人智力判断力下降。

    孔儒的思想转变这么看似乎没什么,但是想想他手握十一家黑帮的股份换来的几十亿资金在做身家性命的殊死之搏,心理上该受多大影响!居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孙老爷子门下,果无虚士!

    “跌到两块了!易青……怎么办!”孙茹急的抓住了易青的手臂,指甲不知不觉间嵌入了易素的肌肉之中。

    易青浑不知觉的看了看时间,又抬头看了看大厅入口,心里默念道:“娴儿啊娴儿,你怎么还不回来!”股灾了!!!

    股灾了!!

    股灾了!

    股灾了…”

    人心惶惶,人心惶惶!

    整个香港岛、九龙、新界到处都飘荡着股灾的传言!继九十年代亚洲金融风暴后,香港面临的最大的金融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在这个经济发达的繁华之港,即使是不炒股的卖菜阿婆,也和经济金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瓜葛。本来就不景气的世道,要是股市再崩了……就业、物价、地产房价,甚至菜市场的蔬菜粮食都会受到影响!

    在易青和孔儒在港交所VVIPPO大厅里对战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外面的市面上也在纷纷议论这场金融危机的话题。以本港十几支影业股长达两周的流泻为寻火索,这场股市狂跌使恒指历史性的又一次跌破二千七百点大关!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场股市崩盘的大型股灾的先兆!

    数以千亿港币计的资金流失,中小炒家哭天抢地,有些正撞在枪口上的职业炒家已经在考虑,香港那么多幢二十层以上的大楼,到底该从哪一幢上跳下来好呢?

    ……

    “易素,华星一块八了!外盘也开始放空了!不能再等了!”依依焦急的道:“先靠我们自己撑一撑吧!”

    “不行!现在砸再多钱下去也托不上来,你见过抛进太平洋鲨鱼群的小祟羔吗?”易青面无表情的说道。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是镇静。就如同他每次一到了关键之时或者与人争斗之时,都会显得特别光彩焕发一样;那种感觉,就象当初,那九星连珠地光芒照耀在他身上一般……

    华星一块七了!

    一块半了!

    一块四……

    “一块三了!易青。大木头!不能再等了!”孙茹急道:“撑几手再说吧!”

    “完了……股灾了!真是股灾了!天不保佑香港!”宁倩华失神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易青道:“你当初不是很有信心的说,不会股灾吗?要崩盘了,今天晚上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跳楼……”易青已经干脆不看电脑了!如果国家真的放任香港不管,股市要崩,那再多钱扔下去又能怎么样?

    如果我地算计有失有错,那便是天要亡我易青,何必再拖那八家电影界的朋友下水?

    整个交易大厅死气一片。就算是这次及时抽身损失不大的经纪们,心情也轻松不起来。除了个别事前就沽好了大把期货的投机者,谁会希望发生股灾呢?

    “嘎嘎嘎……”

    “哈哈哈……”

    现在笑的最大声的恐怕就是东叔他们一伙人了。全世界都死光了,就他们发大财,能不高兴吗?

    “晚上去哪里庆功啊?富丽金圆好不好?”

    “痴线!这么高兴当然是夜都华找几个没开苞的金鱼爽一爽了!呃哈哈哈……”

    “这个小孔还真是有两下子。不知道收购华星以后,那些签了约的靓妞是不是也一起跟过来,我可要好好教教她们怎么拍戏……”

    孔儒的心里却并不轻松,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相信易青就这样败了。而且他知道。这次就算赢了易素,也是天要易素死,不是他的本事——股市要崩。这哪是人力能左右地了的?要说厉害,最厉害的恐怕是那位周身笼罩着神秘色彩地长乐帮大亨华云丰,只有他一开始就预见了今天的这场股灾!

    “各位!请听我说!”一片沉静中,易青站了起来,豪迈张扬的洪亮嗓音立时把休息区东叔那伙人刺耳的笑声压了下去。

    “不会股灾的!一定不会股灾地!今天的香港已经不再是个孤港,国家决不会放任港股崩盘的,想想97年,想想2002年!”易青大声道:“打起精神来!我们要相信香港,相信香港人。相信中国,相信中国人!”

    “操!你说不股灾就不股灾吗?仆你阿母啊!”东叔狂笑着骂道,引来身后一片附和地怪笑。

    “来了!”依依忽然一拉易青的袖子。易青扭头看去,只见杨娴儿和杨仲两兄妹一脸喜色,并肩向这边大步走来!

    杨仲经过休息区,连忙向周文怀和邵家兄弟等人行了个军礼,和他们一一握手。杨娴儿迫不及待的跑到易景身边,在他身边耳语几句,易青频频点头,面露喜色。

    看见这一幕,孔儒的心猛得沉了下去!他实在想不同,在这样的劣势下,易青怎么还能高兴的起来;而自己,在这样的绝对优势下,居然还如此莫名的恐惧着!

    “各位!二十分钟前的消息!”易青兴奋地站上椅子,振臂大呼道:“全国人大已经通过决议,搁置了常务委员会提出的关于向香港行政增派委任官员的提案!同时,国家宏观调控中心已经发表公告,全国金融战线上的力量已经正式介入这次的香港股灾!各位,香港有救了!香港有救了!”

    全场一片不敢置信的沉寂!

    “放屁!你在做梦吧!”东叔骂道:“别听他的,他想骗你们买进,跟他一起死!”

    易青不屑的冷笑了一下,招手叫来休息区的服务生,低声道:“请打开电视,看看哪台在放本港即时新闻。”

    服务生应了,用对讲机通知控制中心把大厅顶上的超大屏电视打开。

    ………本港新闻。北京消息,今天下午。国务院新闻发言人杨自强就此次香港金融动荡发表看法。他说,香港是中国的行政区划,是中国的一部分,香港和祖国犹如心手血肉相连。全国人民和中国政府不会坐视香港陷入动荡。中国政府将秉持97以来对香港地一贯政策,力保香港金融稳定,力保港币汇率,我们将……”

    真的,是真的!

    良久,突然有一个人呜呜的哭了出来!

    接着,无数带着眼泪地笑声在大厅的各个角落疯一样的响了起来。

    有救了,真的有救了!房子不用卖了,车子还可以继续供,不用欠银行的钱。孩子不用送去孤儿院了,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不用去跳楼了!

    “喂……”依依站起来笑着大声道:“别顾着高兴啊,各位大富豪。趁低赶紧买,入市扫货啊!”

    “易青,你太伟大了!我崇拜你!”宁倩华激动的一把抱住了易青,又哭又笑,想想又觉得不太妥当。转头又抱住了依依。要是股灾了,不但华星没了,宁倩华母亲的华新集团更是非破产清盘不可。华新是搞娱乐经纪的。跟影业股有特别紧密的联系,宁倩华这两天是两头担心,心理负担极重,这下子豁然开朗,万里乌云都散,心情爽朗地不得了。

    听着周围的欢呼声,全场大概只有孔儒一个人全身冰凉。

    看着易青和依依她们逐一拥抱的情景,他冷笑了一声,哑着嗓子道:“易青。你们,是不是高兴地太早了?”

    说着,孔儒低头道:“别给他们机会思考,快,连放三个一千万股出去,压住华星,别让它升上来!”

    “这……”寰球的经纪犹豫着道:“孔总,刚刚有大利好的消息公布,我们是不是观望一下,这样做是不是太……”

    “照做!照做!”孔儒焦躁的低吼道:“这不是亏和赚的事,我不能输,今天华星一定要压到一块钱以下!”

    “没用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孔儒耳边。

    孔儒吓了一跳,猛一抬头,看见易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易素看着孔儒,诚恳的道:“念在老师的份上,我最后劝你一次,回头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手上还有两成多地华星股份,还可以对那些黑社会大佬们有个交代;要是再输下去,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全香港的堂口都会下追杀令买你的命!”

    孔儒冷冷的看着易青,突然仰天大笑,愤然道:“做梦!你想让我向你低头认输,我告诉你,做梦!你别太狂,就算有利好的消息,只能保证股市暂时不崩盘,但是保不了你华星会升!我孔儒今天就赌上这条命,赌你华星今天清盘!”

    易青木然看了他两眼,没有接他的话茬儿,只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指了指头顶上的电视。

    ………下面是财经报道。美国著名华裔商人美国国恩财团总裁、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昨日正式宣布注资亚洲分公司,看好香港及祖国大陆市场。这一消息也迫使美国国会两院对上个月通过的关于对十一种进口香港地电子精密产品零关税的决议。据悉,李氏企业此次在亚洲的投资将长达七年,总额超过三十亿美金,主要支持中国电影、香港电影及亚洲各发展中国家的电影基础工业。史蒂文森先生表示,支持和发展中国电影是他毕生的夙愿,也是他多年来致力于研发世界顶尖的摄影、录音、后期合成等高端工业电子产品的动力……分析家指出,李氏企业的这一举措,必将带动近两周以来牵引港股流泻的各支影业股快速复苏回惩,并且将进一步刺激恒生指数反弹上扬……”

    孔儒听完这则消息,面如死灰,颓然坐回座位,双目不瞬的瞪着易青发呆,原来一切都在人家的计算之中,还能说什么呢?

    易青淡淡的一笑,缓缓的伸出五个手指,道:“我说过了,今天上午。我要华星五块!”

    说着,易素潇洒的摸了摸西服上地金色纽扣,转身而去。

    孔儒望着易青挺拔的背影,恨恨的道:“我就不信。我就不信!”

    旁边的股票经纪立刻附和道:“孔总,虽然对方口气很大,股市也很可能开始升势。但是以我们目前地资金总量和持股数,对方如果是那种毫无经验的业余股票经纪的话,胜负仍在五五之数,不用太担心。毕竟,华星的价格已经被我们压到一块一了!”

    对!孔儒眼睛一亮,又燃起了希望,他咬牙道:“出货!趁着恒指还没升起来,马上出货打死他!”

    没等孔儒说完……“恒指升了!恒指升啦!”大厅里突然有人大喊道。接着到处是欣喜若狂的声音——

    “升!升!升……升升升……哇……升……升啊!哗……哈哈……”

    东叔一伙人象傻了一样盯着大厅里的屏幕灯墙。突然,哑龙跳着脚哑着嗓子吼了起来:

    “跌!给我跌!跌跌跌啊!我干,我看谁敢喊升!不许喊……不许喊升!罕家铲!谁喊升我砍死谁!”

    没有人理他。

    兴奋过度的人群发出的近乎疯狂的欢呼声轻易的掩盖了他本就嘶哑地公鸭嗓子。

    “孔总!华星升了。对方在扫货,外盘也有大量散户跟进,华星一块三……不,一块四了!”

    “给他!要多少都给他!我就不信,凭着八家十年不赚钱的影业公司。那点钱能支撑他买回四成华星的股份!”孔儒双手抱胸,此时反倒是他最镇定最从容地时候,他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易青的“杀手锏”是什么。双方都亮开了底牌,而自己这边还有一个华云丰没有出场,不知道他去安排什么事去了——孔儒对这个神通广大的“舅舅’一向很有信心。

    再说,就算华云丰不出手,他和易青也是进入平手对决的局面了,这岂不是他一直以来期盼的机会?他要证明自己是比易青强地!

    一定要赢!孔儒振作了一下自己,静静的坐了下来,调匀呼吸……

    “孔总,华星一块八了!”

    “华星两块!不行了。升的太快了,对方扫货地姿态很坚决!”

    “再放五百万股给他!”孔儒道:“他能有多少钱?我看是想刺激散户和外围的其他庄家加入帮他扫货抬市吧?”

    在旁边的另一台电脑上,另一个股票经纪在紧张的做着计算分析。

    “糟了!孔总!对方已经持有市面上的华星股份超过六成,我们早上放出去的货基本已经被对手和外盘扫光了。停一停吧!不能再这么抛了,再抛就输光了孔总!”

    “不可能!”孔儒火道:“他哪来的这么多钱?给我算算他要投入多少钱?”

    “超过四十五亿港币!”

    “到头了!不会再多了!”孔儒忐忑的掐着自己的手臂,终于下了决定,低喝道:“继续放,顶着他,他多少就给他多少!他们铁定没钱了!别犹豫,我们还有将近20%地华星,弹药足够了,给我打死他,要华星跌为止!”

    ……

    “呵呵,易素,快看,两块半了,好象玩大富翁游戏,真有意思。”孙茹高兴的指着电脑笑道。

    依依吓得吐了吐舌头,道:“我快得心脏病了。这么贵的游戏,一辈子还是少玩几次为妙!”

    “哇,一块七了!”孙茹好象没听到依依的话,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可没等她高兴完,忽然脸色大变,指着电脑道:“咦,怎么跌了!一块六,怎么回事?”

    易青笑道:“咱们这位孔师兄还真顽强。这么大的惩势还叫他压低了一下,放心,调整而已。他给多少我们都要的起!”

    说着,易青快速的敲了两下键盘,信心十足的抬头看着依依、孙茹、杨娴儿、小云、宁倩华众女道:“咱们现在的财力,买下两个市值华星都有余!呵呵,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爆发户过,一个人手上抓着几百亿。这是什么感觉?啧啧……”

    杨娴儿不屑的呸了一句,含笑嗔道:“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猴样儿!”

    “两块了吧?”易青笑道:“再吃进五百万股,要它两块三!”

    说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张建道:“对了,大家有点饿了吧!张建,麻烦你帮我们买点茶点回来好不好?”

    “我要鲜虾三明治!鸳鸯加冰块谢谢!”没等张建答应,孙茹就头也不抬地说道,办公室同事互相买早茶、下午茶是香港办公室里常有的事。

    张建一直魂不守舍的看着孔儒那边,突然被易素叫到自己名字,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赶紧问清楚每个人要吃什么,然后跑过去跟服务生说。

    过了一会儿,张建和服务生托着托盘和纸包过来了。

    易青抬起头瞄了托盘一眼。突然脸色一变,看了张建一眼,随后笑咪咪地问道:“喂。张建,这奶茶上面怎么漂着层粉末啊,你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张建听了这话,吓得手轻轻一颤,立刻琢磨出易青这话里似有所指。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奶茶粉包冲出来的奶茶都这样嘛,这里哪有现泡现冲的奶茶给你喝,”宁倩华笑道:“刚易你别欺负老实人好不好。”

    易青笑着拿过那杯奶茶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对着张建道:“我们公司最喜欢用老实人,老实人好,老实人好……”

    ……

    和易青的轻松相比,孔儒那边的满头大汗,口干舌燥简直就象是在地狱了。

    “孔总……华星……华星三块了!”

    孔儒懊恼的一拍额头,沉声道:“几点了?”

    “差半个小时十二点。”

    “再放五百万股,十二点前,一定要压到五块以下!”

    “孔总,你快看!”一个一直呆呆看着头顶电视的经纪突然拉了拉孔儒。

    孔儒愕然站了起来。只见电视上正在采访长江实业李家的这一代家主。李大亨侃侃而谈,无非是反复强调香港金融稳定地意义,并且表示会团结其他“有力的本港传统金融力量”一起入场救市!

    没等孔儒消化完这则消息,大厅外疯一样的跑进来一个人,大概是刚才出去买外卖地,雀跃着大喊道:“李超人进场了!三大世家进场了!还有……还有外围的那几个国际炒家也进场了!”

    “哇!”

    “升啊!升吧!哈哈哈哈……”

    孔儒颓然坐回椅子,他心里知道,完了,大势已去……

    “孔总,撤吧!”旁边的助手心灰意懒的劝道:“现在撤,好歹手上还有一点华星的股份,华星地股票一直在惩,亏掉的钱明天后天还能拿回来一点……”

    “这不是钱的事!”孔儒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一脚踹翻了自己坐的椅子,抓住那个经纪的领子吼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用的是谁的钱?知道不知道我用的是什么钱?黑钱哪!黑钱!现在对我来说输十亿和输十万是一样的,懂不懂,下场都是……死!”

    孔儒无力的吐出最后一个字,转头看了看坐在休息区的东叔和哑龙他们。他们已经不喊也不叫了,全都铁素着脸,带着要吃人地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

    “哈哈,呵呵……”孔儒苦笑道:“我想撤……可他们呢?他们让我撤吗?”

    赔光了黑帮的钱,固然要死,只赔一半,难道就不用死吗?

    “放出去,给我全部放出去……”孔儒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就是死,我也得拼个值得!”

    说着,他用手扒着台子站了起来,远远的,看见易青也正在看他。

    易青嘴角挂着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缓缓的向他伸出了五个手指……中午十二点,华星五块!

    孔儒全身僵硬的站直了身体,趴在台子边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怔怔的看着吊顶的超大屏电视发呆。

    半个小时,惩两块钱!疯了,简直是疯了……

    有一段时间,孔儒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易青跟港交所商量好的,拍了一场电影来愚弄自己,根本就不是真的。

    如果是在大陆,一支股票到10%就停了,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戏剧性的场面,可就算是在香港,号称自由开放金融之港的地方,也只有那三场著名的股灾期间及其灾后苏醒阶段,有过这种大起大落——谁能想到,这么寸的事情居然会教自己碰上了?

    记得当年股神丁昕大战索罗斯,一天之内,把信达通、恒佳置业、美伊达这三支电子、地产股先压低到三块多,随后直炒上二十一块,吃掉了索罗斯几十亿美金。事后丁昕说的,香港的金融是稳定健康的,象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后永远不会出现了…”

    骗人!根本就是无耻的谎言!孔儒的心都要滴血,难道是天要亡我?

    手机振动!

    孔儒机械式的拿起手机瞄了一眼,苦笑了一下,短信上写着:他们的钱好象源源不断,永远用不完。我现在不方便。但是你之前的情报可能有误,他们一定不止这几个支持者——建。

    孔儒抬起眼皮找了一圈,果然看见张建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人群后面去了,易青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孔总。对方已经基本结束沽货了。我们手上剩下地华星股份大概还有……还有9%……保守估计,对方这次动用的资金超过一百五十亿港币……

    “孔总,”另一个经纪哭丧着脸道:“我怎么也不相信周文怀他们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就算他们有一百五十亿,他们凭什么这么肝胆的对易青倾囊相助?”

    孔儒自嘲的笑笑,道:“到现在还想不通,那我就是真地白痴了。易青让八家影业集团的人入场,根本就是心理战,让我们自以为是的认为他的资金来源是来自他们八家,使我们低估他的财力,其实他的资金来源一定另有途径。”

    “难道这八个人只是来演一场戏?”那个经纪恍然大悟。随即点头道:“是了……不花一毛钱,演场戏就能拿回自己公司中被黑社会社团占据的股份,收回决策权。这确实是笔好生意,这八位好高的出场费。”

    “好高的出场费?”孔儒大笑道:“不对,不是演员好,是寻演好!好强的布局设计能力,好强地掌控能力。我真是要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哈哈哈……”

    东叔,哑龙等黑帮大佬们。就是再不懂股票金融,也很清楚此时发生了什么。

    老财迷东叔平时一副庸碌颟顸的模样,此时却象变了一个人一样,显出黑道枭雄的阴鸷乖戾地气质来。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第一个站了起来,冷哼了一声,把手中那张花大价钱办的用来进入交易大厅的港交所高级会员卡狠狠的扔在地上,昂首走出了大厅。

    紧跟在他后面。哑龙那十家社团的老大们也纷纷扔掉卡片,看都没再看孔儒一眼,恨恨地杨长而去。

    孔儒的脖子是僵硬的。他不敢再扭过去看他们一眼。他也不敢想,这些人走出去后,明天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厅里地其他人,虽然不是明确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隐隐也猜到一点,这些人的离去大概已经宣告了华星集团在这场仗里获得了彻底的胜利!

    人们带着好奇和审视的眼光目送着这群黑道人物悻悻离去,还没等他们把目光收回来,大厅门口又出现了一行人。

    有华人,也有洋人,好象还有混血人种。人群小声的骚动起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似乎还十分眼熟。

    各种猜测和议论在十几秒钟后就有了答案,一个脑筋转的快的人突然失声大叫了一句:“天哪!他是史蒂文森李!电子大王史蒂文森!”

    难怪眼熟!原来是一个多小时前刚刚在电视上见过的人!还是经常上国际财经杂志封面地国际富豪!

    史蒂文森李,全球华人中著名的成功人士,传奇人物。本名白恩祖,自幼丧父,随母改嫁后,改随继父姓李。少年好学,有神童之名,二十一岁从北京清化大学电子电机系毕业,以互换生身份送往美国哈福大学留学深造。后得到神秘人士资助,独力创办了一间完全与好莱坞式产业并轨的电子、录音、动画、摄影及后期合成剪辑工作室;往后十年间,飞速发展,成为梦工厂三大后期制作实体企业之一,并注册联合电子国恩集团。李氏国恩企业的电影工业产品、电子产品等及其制作水平,代表着当今世界最尖端的科技,长期和包括斯皮尔伯格等著名好莱坞名导合作,参与制作了包括《侏罗纪公园》系列在内的多部美国商业电影的制作。而史蒂文森李本人,也跻身全球华裔富翁前五十位之一,至于他具体有多少家产,全球媒体有三个版本,最少的那个,也不低于一百亿美元。

    “是他!”

    “居然是他……”

    “是啊,他来干什么,也来帮着拉拔香港股市吗?哈哈……”

    “这时候进来的都是捡钱来的,拉拔个屁!”

    在各种猜测议论声中。史蒂文森李健步走向易青、依依等人所在的台子。这个年近五十地中年富豪有着和他财富不相称的健康身体,平坦的小腹、挺直的腰板,而相貌上,基本还保持着一个普通东方人常有地那种谦虚厚道的气质。

    易青已经早早的站了起来。象一个年幼的弟弟在欣喜的等待离家多年归来的长兄一般,老远就大大的张开了双臂。

    史蒂文森李爽朗的笑着,走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易青,两人互相拍着对方的脊背,看上去亲密非常。

    “噢……”

    一片恍然大悟地感叹声后,大家把同情的目光纷纷投向寰球公司的孔儒。

    人家华星集团有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地支持,难怪孔儒要输!可怜的人……

    孔儒死死的盯着史蒂文森李的背影,他怎么也想不通,八百杆子八万杆子都打不着的美国电子大王,怎么会拿十几亿美金出来帮助易青这个小小电影公司地主席?

    凭什么!易青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凭什么上至富豪名流,下到走弈贩夫,人人都喜欢和他亲近。人人都愿意不遗余力的帮他?凭什么!?

    不忿的怒火还未在孔儒心里燃烧起来,史蒂文森李和易青已经并肩向他这里走来了。

    易青走到孔儒地台子面前站定,微笑着道:“孔师兄,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

    “不必了!”孔儒硬气的昂了昂头。冷冷的道:“第一,我不是你师兄,我何德何能敢做你易大导演、易大总裁的师兄呢?第二。你也用不着在这里耀武杨威,如果连史蒂文森李都不认得,还要你来介绍,那我孔儒真是个瞎子加白痴了!”

    史蒂文森李饶有兴味的看了看孔儒,对易青道:“还真的是老三。那年我在老师的视频上隐隐见过一面,站在老师的身后,那是……不记得了,好多年了吧!那时候他还很青涩害羞的样子,唉。岁月如刀割人韶华呀!老了……,

    孔儒看着史蒂文森李,微微一怔,仿佛想起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顿时呆住了。

    史蒂文森李淡淡一笑,转向孔儒低声地道:“其实易青是想向你介绍我的另一个名字,我本名应该叫李恩祖;可是当年恩师对我说,人不忘本是好事,不过与其感恩祖宗,不如时刻感念国家民族对自己的培育之恩。所以老师在我出国前为我的名字改了一个字,因此,我的中文名字是——李恩华!”

    孔儒一听到“李恩华”这三个字,忍不住浑身一颤,默然点头道:“是了。你是我二师兄。当年和韩山平大哥抓阉,一个从商一个从政的那个神秘的二师兄就是你!哈哈,全球闻名的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居然是我的同门!不用说,这又是孙老师教你帮易青的吧?恩师啊恩师,您真是待我不薄啊!”

    易青笑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沮丧,你今天并不是输在我手上,我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凭我这点三角猫的金融知识素养,怎么敢玩几百亿的股票游戏。”

    说着,易青撩起许久没剪以至有点过长的遮耳鬓发,露出自己的左耳来,从上面摘下一个缩微耳机,放到孔儒眼前道:“这个耳机的另一头,刚才连接着五位全球最顶尖的美国经纪的麦克风……”说着,他回头向自己的台子那边一指,只见李恩华带进来的五个人:一个洋鬼子,两个混血儿,两个亚裔黄种人,正在跟孙茹、宁倩华等人用英语谈笑着,孙茹时不时的前仰后合,显然是被那个会讲笑话的洋鬼子逗的非常开心。

    孔儒身边的寰球公司的股票经纪们纷纷争先站起来看去,一个个张大了嘴。

    “天哪!是艾迪,快手艾迪!”

    “那个看上去呆呆的是……不会是韩国的金家政吧!”

    看着他们一副见到了偶像般的追星族嘴脸,孔儒不屑的撇过头去。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李恩华胸前的西装口袋上。

    李恩华的口袋上别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胸针,那是一朵盛开的雪白的玫瑰,本来在东方人开来极不吉利的饰物,配在他的身上却说不出的和谐。

    “白玫瑰!”孔儒恍然惊觉,失声道:“原来你才是他们说的白玫瑰!躲在暗处幽幽绽放的带刺玫瑰!”

    “你只说对了一半!”李恩华笑道:“白玫瑰是我们设计这个局的时候,大家商量的一个代号。因为猜到你们会在易青的公司里安排眼线,为了迷惑你们,才这么决定的。你们一定以为白玫瑰是某一个人的代号,这是普通人最常规的思维。其实,你们没有想到,白玫瑰不止一个人。”

    “二师兄的本姓是姓白的,所以他的代号是白玫瑰的‘白’,小云是娇美瑰丽的‘瑰’……”易青解释道:“至于‘玫’,也就是玫瑰花的暗刺嘛……”

    “史蒂文!”

    没等易青说完,一个喜悦爽朗的声音大声在易青和李恩华身后叫道:“你个老东西,想死老子了啊!”

    李恩华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毕竟在这个地球上,能够有资格张口叫他英文昵称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华云丰,你个娘娘腔!你还没死呢?”李恩华大笑着说道,再不理睬孔儒,回头大步走了过去。

    华云丰和李恩华象两个年轻的美国牛仔一样,高举双手互击了一掌,随后紧紧的给彼此来了个熊抱,这两人是当年的患难兄弟,少年之交——一个面相老成,一个英俊的简直象个美女,所以一个叫另一个老东西,另一个就叫那个是娘娘腔。

    “舅舅!”孙茹雀跃着快步走了过去,拦腰抱住华云丰,笑道:“易青都跟我说了。舅舅你拍戏不拍戏,给我做男主角吧!你长的这么帅,演技又绝对是影帝级的!”

    “看到了?了解?”易青指着华云丰对孔儒道:“对不起,再见!”

    说着,易青很干脆的扭头走向华云丰,笑着上去和他拥抱了一下,说道:“恭喜舅舅大功告成,全身而退!我们代表华星集团上上下下二百多号员工谢谢了,要不是有舅舅这种老江湖做这个关键人物,咱们这出戏还真唱不成!”

    “谢谢就不必了。”华云丰说着,突然把脸一板,道:“但是有句不好听的话我先说在前头,你要是……”

    “是是是……我知道了,”当着这么多人,易青的额头都冒汗了,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我要是敢欺负小茹,您就把我装船扔到太平洋鲨鱼群中心去,你们长乐帮的人一向说到做到的……哎呀,您在电话说过上百遍了舅舅!”

    “知道就好,哼!”孙茹得意的伸手使劲在易青胳膊上掐了一把,笑得花枝招展。

第四十章 剧饮千杯男儿志

    正是十月底秋风起的的季节。

    香港漫长的夏季渐渐过去,慢慢的开始有了一些凉意。写字楼里的白领们也纷纷换上了秋装。

    这样的季节总是让人特别的惆怅。

    张建已经坐在座位上发呆一个上午了。

    他终于长叹了一声,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他工作了将近半年的大写字间,看了看正在结伴商量出去吃午饭的同事。

    “张建,我们去吃泰国菜,来一起吧?”

    “不用了,我……我还不饿……”

    “哦,拜拜……”

    “喂,张建,他们吃泰国菜你怎么不去?你的脸色好差哦,要注意身体啊!要不要我回来给你带个便当?”

    “哦,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谢谢,你不用管我,快去吃饭吧……”

    同事们终于都走了。

    张建缓缓的从桌子下面拿起来一个纸皮箱子,把自己放在办公桌上的那盆小盆栽放进箱子里;然后是笔架笔筒,剪刀铅笔刀小工具盒、讲义文件夹、胶水、相片框……

    张建那着相片框子,对着里面的照片发了好一会儿呆。那是他刚到这个公司的时候,易青、孙茹、宁倩华和大写字间的行政人员同事们一起照的。照片上孙茹明眸皓齿,易青则是一副搞怪献宝地滑稽模样,不知道的以为是两个初级文员。哪有半点象总裁总经理的感觉。

    想到这里,想到当时大家那种亲密温暖的感觉,张建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他真的不舍得离开这家公司。

    自从他在北京一所二流大学本科毕业后,换换过几份工作。只有这个公司令他做的最开心,最有归属感。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最好的哥们儿,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真的会希望永远在这个公司做下去,做到退休。

    在这个公司里,大家基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头上还有部门主管,还有一群董事,还有主席,还有易青和孙茹……

    就象一个和睦的家庭一样,老板对待员工想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或者说更象对待自己的同学,办公室里地同事们都是一群爱玩爱闹爱吃的年轻人,工作距离娱乐圈又近,所以大家整天在一起聊八卦聊的特别开心……

    完了。这一切都完了……结束了,都结束了……

    张建自嘲地笑笑,把最后一件私人物品放进箱子。

    昨天他也亲眼看到了,从头到尾,易青简直可以说算无遗策。把孔儒玩弄于股掌之上;那么象孔儒安排自己进入华星探听消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伎俩,恐怕早就被易青识破了吧,他可能会不知道么?

    还是自己识相点好。免得人家再给自己难堪。

    想到这里,张建对自己点了点头,走到桌前的电脑前,准备给易青打一封辞职信。

    这时,大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内线。

    张建摇了摇头,心想也好,最后为公司接一次电话吧。

    “喂……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们一定都出去吃饭了呢!易先生交代。让物流部的张建上来一下,如果他出去吃饭了,等他回来再通知他好了。”

    说话地是易青的秘书小姐麦琪,她的声音听起来倒挺平和地,仿佛没有喜火。

    “哦。麦琪小姐,我就是张建,我马上上来,谢谢你。”

    “有没搞错,叫人家名字就好了嘛,为什么还加个小姐在后面,古古惑惑……”那边笑着把电话挂了。

    来了,终于来了。

    张建苦笑着挂上电话。心想幸亏自己事先收拾好了东西,省得等下还叫保安押着下来收拾,要是碰到吃饭回来的同事多尴尬。

    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座位,看看有没有落了什么,然后把纸皮箱子放到座位下面去——说起来,他实在是个非常细致稳重的人,连这么点小事都做的一丝不苟。

    收拾完一切,他拍了拍手,向办公间外面的电梯走去。路过同事阿宝的桌子时,看到阿宝这马大哈的一份做了一半的文案就这么挂在电脑上,是有关〈花木兰器材配给地预算报表。

    张建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公司的秘密啊!被人看走了泄露出去怎么办?于是顺手帮他点了储存,然后关掉显示器。

    ……

    电梯缓缓的上升。

    张建站在电梯里,忽然想起当初刚到这家公司的时候,宁倩华接待自己的情形。

    他心里突然懊恼起来,这是多好的一家公司啊,出去可能再也找不到了,可惜,自己就要离开了。

    叮!

    张建步伐沉重的走出电梯,远远的看见易青的办公室门照例是半开半掩着的,他上去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张建慢慢走了进去,只见室内一片兵荒马乱。孙茹和那位新来不久的艺创部美术组新主管杨娴儿,一左一右直接坐在易青的办公桌上,大办公桌上她们的手边到处散着一张张的图纸;易青正在聚精会神的把几个缩微美工景块摆来摆去。

    易青摆了个造型看了看,摇了摇头。哗啦一声,景块散了下来,掉了一桌子,易青一边拢住景块一边道:“还是不行。娴儿你要不要改个方案,我觉得……”

    “你觉得你觉得,到底你是美术指导还是我是!”杨娴儿拿着一个文件夹使劲拍着易青的头、肩膀、手,俏脸憋得通红,生气的道:“你根本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喂,大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不是美指可我是导演啊!”易青一边捂着头,一边苦笑道:“我可没说你设计的方案不对,你要求原始布景也好,要求全手工搭建我也能接受,但是……你居然要在外景地种三片竹林、沟通两处隐泉、还要种一片桃花、放养不少于十种野生鸟类……这些也就算了,你还要土法喂养十二只鸡、一头牛、一群祟,还只能吃青草,不让吃饲料?你这是去拍电影还是去开农场啊?”

    “拜托,易大导演!”杨娴儿理直气壮的反驳道:“你自己去农场看看,那些喂饲料打激素的鸡都是什么样子!不是被激素弄得使劲脱毛,就是脱钙脱的不会动弹了,那样的鸡不会飞不会跳,拿来能拍吗?到时候罗大胖子和他的摄影组发飙你可别找我!土法喂养的自然生态下的家禽家畜就是和车间喂养的不同,活泼有生命力,适合静态摄影……切,跟你这种人说这个也没用,你呀,早就被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腐化了,严重脱离生活,啥都不知道!拍完这部戏好好下乡体验体验生活吧你!”

    易青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泄气的看着杨娴儿,为之绝倒。

    孙茹也尽量低声的用商量的语气道:“娴儿,确实是……这部戏已经用了巨资了,而且我们投在美术布景方面的预算已经改了两次了,超标再超标,这样我们没法向股东交代啊!”

    “那、是、你、们、的、问、题!”杨娴儿毫不让步的强调道:“我,杨娴儿,我只是个搞艺术美工的。钱的事不归我管,我的任务就是出效果,不该我伤脑筋的事别找我!”

    “不是……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易青此时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好象一个受委屈的童养媳,声音才大了一点立刻自觉的低了下去,赔笑道:“再商量商量?”

    杨娴儿没好气的道:“你这人真奇怪,才毕业了几年,赚了点钱就变的这么市侩了!你自己想想看,如果有人为了节省预算,要求你把《花木兰的主线思想和整体布局改了,你会同意吗?或者让李杜把剧本裁掉一段;或者让罗纲换掉自己惯用的胶盘,换一家赞助商的胶片来用,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易青和孙茹对望了一眼,默不作声。杨娴儿得意的道:“那不就结了!你有空在这里跟我磨叽,我看还不如赶紧打电话下去让他们重做预算案来的现实点儿!”

    张建静静的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三米的地方看着这一幕。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三个人完全把他当作透明的。来公司这么久,他早听同事们说了,易青和他的易家班在搞创作的时候,是地震火灾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到他们。今天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平时他们彼此间的感情都是好到随时可以生死相许的一群人,但是一旦到了工作的时候,几乎是每戏必吵;不过吵过即忘,一起工作的时候又亲密无间。

    张建真羡慕这种生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各种办公室综合症,没有下级对上级的谄媚,没有上级对下级的淫威——只是一大群年龄仿佛的人在一起,拼了命的去把自己最喜欢的工作做到最好,做到极致,为了自己喜欢的艺术,可以放肆的大声跟自己的上司、老板、导演趾高气扬的争吵,吵完还不用担心被报复穿小鞋,因为这个老板,是天下最没有“威严”的一个老板。想到这里,张建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

    “哦!哎呀,对不起,你来了多久了?”易素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问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哈哈一笑,正好为现场尴尬的气氛解了围。

    孙茹趁机岔开话题,道:“算了算了,怕了这个姑奶奶!我们叫外卖吧,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午餐得了,赶紧把方案做好点,最后修改一次预算案,争取一次过,不要再给楼下的同事增加工作量了,改了又改,改了又改……”

    杨娴儿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次又教自己赢了,易青和孙茹这就算是松口让步了。她努力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的没憋住笑。

    “笑什么笑?满脸长大泡!哼……”易素作势要打杨娴儿,气道:“今天这顿你请!一顿又吃掉我们几百万去……”

    杨娴儿看着易素,啧啧连声道:“哎哟哟,脸这么臭。好了好了,易寻,易总,易……易大帅哥,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伤你自尊了吧?我请我请,你吃什么?呃……叉烧鹅饭,要个左腿对吧?肉食动物嘛,嘿嘿,小茹你呢?”

    “星洲炒牛河,一个冻奶茶。”孙茹随口道。

    易素等孙茹说完,补充道:“给我带个汽水上来。对了。张建,你吃什么?”

    “呃……啊?我?什么?”张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顿时楞住了——不是叫我上来解雇我吗?还请我吃饭?

    “是啊,”杨娴儿接口道:“跟我们一起吃好了。不过说好了哦,只有套餐,想吃鲍翅我可不管,自己买单。”

    张建狐疑的看着嘻嘻哈哈的杨娴儿,一点不象耍弄自己的样子,连忙道:“呃,不要不要了,我还不饿。”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少来这套虚地啊!”杨娴儿是军营里长大的,最看不得不干脆的男人。有点不耐烦的道:“赶紧说!你还能不吃饭做神仙不成,假客气什么?”

    易素解围道:“张建是浙江温州人,他们那里地人喜欢吃海鲜和水果的多。对吧?给他叫个鲜虾B餐,一个水果沙拉好了。张建可以吧?”

    “哦,可以可以,不是,是太好了。谢谢易先生。”张建受宠若惊,由衷的说道。他心里喜道:看来阿儒找我帮忙收集消息的那档子事,易青这边还不知道。也许瞒下去就不会被解雇了。

    正想着,杨娴儿已经开心雀跃的跑出去吩咐秘书打电话叫外卖了,房间里剩下孙茹、易青和张建三个人。易青微笑着望着张建,也没提叫他上来什么事,张口就是一句:“孔儒也是温州人啊,听说张建你跟我们这位孔师兄是高中同学?”

    张建脸上刚刚泛起的喜色一下暗沉了下去。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张建坦然的道:“是的,而且也是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是他带我来香港地。”

    易青在说话的时候。孙茹一直埋头在一大堆杨娴儿的设计草稿中翻找着什么,桌面上实在太乱了,好半天才找到——是一封信。

    易青从孙茹手里接过那封信,递过去道:“请你上来,就是要给你这个,你看看吧。”

    张建强忍住心里地失落,双手毕恭毕敬的接过信来,也不拆看,对易青和孙茹鞠了半躬,道:“谢谢。我知道了。易先生,孙小姐,谢谢你们长期以来的照顾,其实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再、再见!”说着,他黯然转身就走。

    “啊?什么?什么收拾东西啊?你怎么看都没看就知道了?”易青错愕的道:“你怎么知道公司要调派你去北京的?你这消息也太灵了吧?谁告诉你地?”

    张建愕然转过身来,迟疑的重复道:“调派……北京……”

    他看了易青一眼,连忙拆开手中的信。

    不是解雇信!不是他想象中地解雇信,而是一封委任信。

    “兹委任张建先生为华星国际娱乐影业集团北京分公司副总经理兼高级行政总监;主要分管财会、人事、物流三方面工作,特此具存,以咨证明。”

    下面是华星集团的大章和易青的私印、签名。

    “我?分公司总监?”张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惶恐的道:“不……不是……易总,这太突然了,我什么也没做就升我的职位,我……”

    易青摇头道:“你也知道我们公司从来就不是讲资历的,是讲能力讲才华的,我自己也是年轻人,当然会给年轻人机会。谁说刚出校门的人就不能做大公司总监?经验这东西,是个人就可以累积出来,可是才华和天赋却是求也求不来地。张建,我和宁小姐、孙小姐都认为,你很合适。你是大陆人,熟悉那边情况,本来就比香港同事有优势,而且你这个人非常的细心稳重,心地善良,又有重义轻利的美德,绝对是个搞行政和管理的好手,我绝对看好你!”

    公司的薪资和钱款一向是孙茹管着的,在中华人影业时代就是如此。孙茹等易青说完,立刻道:“薪水方面暂时给你定年薪一百万,这个标准虽然在香港不算很高,但是在国内真的是很不错了,另外在住房方面,公司会再给你适当的补贴,北京分公司派一辆好车给你用,此外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我……”张建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对于一个初出校门,在社会上拼杀的年轻人,遇到这样一位老板简直是梦寐以求地事!

    他的目光在易青和孙茹脸上来回视着足足有一分多钟,却看不出半点不真诚的神色。最后。迎着易青那坦然而清澈的眸子,张建沮然低下了头。

    他缓缓地走到桌前,对着易青深深的鞠下躬去,然后双手平举,郑重的把这封无数白领梦寐以求的委任信放在易青面前。

    孙茹惊讶的道:“张建,你这是……如果待遇薪水方面你不满意,我们还可以……”

    “不!”张建激动的道:“孙小姐,您别说了。您和易先生这样对待我,我如果还有讨价还价的心,那我还算是个人吗?对不起。我……我不能接受这个职位,因为、因为我……我不配!请两位另外甄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同事去担任这个工作吧!”

    易青意外的道:“什么事情说的这么严重啊?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你离家在外。公司就是你地家,一个大男人,有什么问题非要弄得这么哀怨自责的。”

    张建深吸了一口气,道:“易先生,我非常感谢您用‘细心稳重、心地善良、重义轻利’这三个词来评价我。但是。我……我真的不配,所以我更不能胜任北京分公司地行政负责人这个职位。因为……因为我当初到公司的目的,就是受了孔儒的拜托。来这里……来公司查探情报的……我、我还收了孔儒地钱……您说我重义轻利,我……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谁知易青和孙茹听了,反倒同时笑了起来,一点没有惊讶气愤的样子。

    “我知道阿!孔儒给了你二十万,因为你父亲身体不太好,家里有三个弟妹正在读书嘛!那又怎么了?”易青耸了耸肩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些事我和孙小姐、宁小姐早就查清楚了啊!”

    “啊!”张建这下才是真的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担心了半天地事,人家早都心知肚明了。

    孙茹笑道:“其实那天杨仲大队长来跟我们商量事,你躲在外面偷听那次。第二天我们就在全公司的档案里把你摘出来了。保安部的吴宝主任是特种侦察兵出身,杨仲大队长就更不用说了,你那点事哪里瞒得住。”

    易青微笑着,特别诚恳的道:“我们查了你的履历,发现你和孔儒是老乡,而且毕业的高中和孔儒是同一所学校。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又要奉养在农村的双亲,又要供弟妹读书,很了不起啊!其实弟妹读书不是你地责任,可是你却拼命工作,要把他们每个人都供上大学;孔儒对你有恩,又是你的好朋友,你为他冒险办事,尽心尽力;今天你冒着被解雇的危险也要说出真相,不肯昧着自己的良心接受百万年薪和一方总裁的职位——象你这样的人,对父母尽孝,对家人尽心,对朋友尽义,难道还称不上一句‘重义轻利’?张建,我个人真心的认为,公司能够请到你这样德行和业务能力并重的人才,是我们华星集团的福气。”

    孙茹也点头道:“我们也观察了你以往的工作表现,说实话,你的思维条理,所有处理的个案,不但清楚到位,而且思路清晰明快,省力高效,完全具备一个高级管理人才的全部素质,宁倩华小姐也极力在我们面前肯定你的工作能力呢!”

    说着,易青站了起来,把那封委任信再次双手递了过去,道:“这,是你应得的,这个职位,非你莫属。”

    “易总……孙小姐……我……”张建终于忍不住热泪滚滚,想要说点什么,喉头却哽咽了。长久以来奉养父母扶持弟妹的辛劳,害怕失业的心理重压,背叛公司的内疚情绪,这种种心头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我……”张建双手接过委任信,站直了大声道:“易总,孙小姐!你们的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张建愿为华星集团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别赴汤蹈火啦,”易青见他说的这么激动,笑着打断他道:“你动身去北京前先给我找到一个人就行。”张建听了这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猜到易景的意思,不禁脸色微微一变,为难的道:“易总……我……我很感谢你们的器重。可是,我跟阿儒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朋友……要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出卖朋友,这种事我是不做的,您……您还是别为难我了吧?”

    “你说什么呢?你把我们华星集团当什么了?黑帮社团吗?”易青有点不悦的道:“难道你以为我让你把孔儒找出来做掉吗?”

    孙茹哈哈大笑道:“你一定是黑帮戏看多了。孔儒是我和易青的师兄,又是以前我家的管家,我们会把他怎么样?”

    易青笑着压低声音道:“我是让你去找他,因为是……”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易青连说带比画,跟张建解释了一大堆,张建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易总,孙小姐,我先替阿儒谢谢你们了!”

    ……

    夜深了。

    旧维多利亚港的隔海栏杆上,倚着一个孤独而英俊的青年。

    黯淡的街灯,把他的孤单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长长的……

    那身剪裁得体的昂贵的白色金边西服,已经染满了酒渍,到处是皱褶。在他的脚下,扔满了烟蒂和空啤酒罐子,微凉的海风吹拂下,他长发散乱,满面潦倒之色。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地上两个身影渐渐重合了起来。

    孔儒木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颓废的笑容,对来人道:“是……是你呀?来,喝……喝酒!”

    迎着海上吹过来的凉风,张建开心的笑了。

    他走到栏杆前,抬腿坐了上去,从孔儒手上的超市购物袋子里拿起一罐啤酒,打开仰脖子灌了下去,清凉的酒水激的他胸中一爽。

    “我一猜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张建笑着拍了拍孔儒,道:“别在这风口上坐着了,我们回家喝去!你的车呢?”张建一边问一边四处找着,很快就看到孔儒那辆银灰色的爱车默默的停在对面小超市门口,车窗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夹了不知道多少张罚单了。

    “家?回家?哈哈哈……”孔儒狂笑道:“你看我还象个有家的人吗?没有了……没有家、没有钱、没有前途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了……,

    “别这样,你至少还有我这个发小朋友吧?”张建恻然道,一面思索着找什么样的说辞来安慰他。

    “你看,我一下就能猜到,你会一个人来这个地方。”张建指了指面前的大海,笑道:“你还记得吧!三年前,你把我从内地办过来,我到香港的头天晚上,咱们也是在这里一起喝酒。我记得你说,你要在香港这个万金之都实现自己的梦想,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吗?你说你要‘做大导演、开大公司、赚大钱、成大名,娶大美人,!”

    孔儒怎么会不记得呢?想起当年初到香港的雄心万丈,孔儒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会儿,心潮起伏。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当初他一心以为,避开易素和孙茹,能来到香港干一番事业,将来让孙茹和宝叔那些人看看。究竟谁更有出息。谁知不到半年,自己命中的那个克星,那该死的易素前脚后脚的也跟来了,没过两年,把自己在香港取得地东西剥夺的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不但公司没了,玛吉娜父女回来不知道要怎么向他们交代;而且自己还弄得整个香港几十个堂口人人都要找他;今时今日,也只剩下过一天算一天,等死而已。

    想到这里,孔儒满腔的愤懑化做了悲凉。望着夜色下漆黑的大海,忍不住脱口唱道——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孔儒唱到最后一句,猝然收口。他忽然记起,自己会脱口唱出这几句,大抵是受了孙老爷子当年的影响。

    这是折子戏〈霸王别姬中,刘邦把项羽困在塰下。项羽军四面楚歌之时,虞姬对项羽的几句唱白,除了性别不同之外。倒颇和孔儒此刻的心境。

    这一段是当年孙老爷子最喜欢的几出戏之一,孔儒总在老爷子身边,听得熟了,自然会唱。

    孔儒默默的想起恩师的音容笑貌,不禁悲从中来,难以自制。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自己有什么比不上易青地,老师当初非要把本来交给自己的一切毫不犹豫的给了易青。

    孔儒还认为,这次若非李恩华受了老师地嘱托出手襄助。易青是赢不了自己的;所以他觉得与其说输给了易素,不如说是自己输给了孙老爷子。

    “此乃天忘我楚!非战……之罪呃!”孔儒忘形的站在栏杆上,放声唱道,唱罢哈哈大笑,又把手里的啤酒往自己嗓子倒了下去。

    “阿儒,别喝了。再喝就醉了。”张建担心的道:“走,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不、不回去……不回去!”孔儒带着酒意,指着张建笑道:“阿建,你是我最好地朋友,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你说,我到底什么地方比不上易青?啊……你、你倒是说啊!”

    张建费力的托住了他有点东倒西歪地身体,默然无语。

    孔儒又打开一罐啤酒,可这次却没顺利灌到嘴里,而是一多半倒在了自己脸上。

    被冷酒一激,孔儒登时清醒了很多,他捏扁了手里的啤酒易拉罐,一把抹去脸上的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愤懑的大吼道:“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我有什么不对?老天爷,你瞎了眼,你别做天了,你塌了吧!”

    说着,他扭头对张建道:“你说说,我有什么不对?我是才华不够,还是聪明不够?我有什么比不上那个易青?我拜师入门比他早,毕业比他早,学东西比他早,就连本专业的东西,我也自信不逊色于他!你说说,凭什么他就一路顺风顺水、飞黄腾达,我就一事无成,坎坷潦倒?这难道不是老天要亡我,这难道不是命道不公?这难道不是我师父他太太太太偏心?”

    张建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劝他回家的打算,心想有个人听他倾诉,让他把心里的积郁发泄出来一下也好。

    孔儒慢慢扶着坐上了栏杆,望着幽幽的大海,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他突然轻声地说道:“阿建,你想家吗?我想家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想过家,一次也没有,可这两天,我想家了……我想我阿爸,想我阿妈了,还想我爷爷,他要是还活着,快八十了吧……”

    ………阿建,我跟你说个故事。我们这么熟,这件事你以前都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村子比现在还穷,穷的饭都吃不饱,全村只有一个小学校。咱们两个,是学校里读书最好,最聪明的两个孩子,我从小就觉得。别人都不如我,除了你,谁也不配跟我交朋友。那时候各家都一样穷,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穷人……”

    ………可直到那天。那些城里来的扶贫希望志愿者和那些城里小学的手拉手小组一来,把所有地事情都改变了……

    “哦?”张建刚刚燃起一支烟,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了这件童年旧事,不由得嘴角泛起了笑意,轻声接口道:“是啊!我还记得带队的那个女老师,现在想起来才二十岁多一点吧,长得真是漂亮,一笑两个酒窝。他们走的时候,给我们送了一大堆糖果、文具。还有全新的课桌椅,还给我们装了日光灯……唉,还是那个时候好。一点点东西,就能让人那么开心那么满足……”

    “切……满足什么,”孔儒不屑地接口道:“那个女老师,我那时候也觉得挺漂亮的,可现在一想。从长相到穿着,那女的简直是土死了,我们说他漂亮。是因为我们那时候更土!”

    张建有点尴尬的笑笑,吸了口烟,道:“那是,你不能拿她跟你们电影学院的那些美女比嘛!”

    孔儒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直到那次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跟我们不一样的同龄孩子。他们的衣服那么漂亮,他们的皮肤那么白皙娇嫩,他们从来不用干农活的手那么细致红润;他们地书包。那么漂亮,还有那么多卡通图案,那些漂亮的小人人是我们听都没听说过的;还有他们地文具,他们的零食……”

    “你知道吗,阿建,”孔儒突然很激动的对张建道:“那天我看见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他把书包一打开,装的满满地全是零食,全是我听也没听说过的,那小子得意的告诉我,买那些零食需要花多少钱。我一听就疯了,我阿爸种一年粮食,也卖不到那么多地钱。我代表我们村小学给那个女老师带路去住的地方,她请我喝可乐,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可乐,那滋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真不明白,阿建,你怎么会和村子里那些土疙瘩一样,居然还那么怀念感谢这些人。”孔儒恨恨的道:“你知道他们把那种活动叫什么吗?叫突击吃苦,叫下乡体验生活,叫接受教育……总之就是说,我们是低贱的,是穷苦的,是比他们低一等的人,他们来我们这里和我们在一起,那是受苦受委屈,是折磨他们考验他们……”

    “你怎么会这么想?”张建惊讶的看着孔儒,他没想到童年时的孔儒就背负着这么强烈的自卑感了。“难道我说地不对?”孔儒愤然道:“我恨他们,恨他们告诉我,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过的比我好那么多;恨他们不停的在我心理提醒我,我是贫贱的农民子弟出身;我恨他们在我面前炫耀他们的优越,显示他们的高雅和优秀。你知道吗,那群小学生里,有个孩子会背一百多首唐诗,还会背全本三字经,而我是我们村最好的学生,可我那时候连什么是唐诗都不懂!”……自从那些人走了以后,”孔儒回忆着慢慢说道:“我就整天不上学,呆呆的坐在村口公路的草垛子上,望着远处的天空。我不吃不喝,也不动弹的坐了一整天,一直坐到晚上我阿妈担心的出来找我……那天回去以后,我大病了一场,三天下不了床,家里穷买不了药,我阿妈就给我喝生姜水。我把生姜水泼了,大哭大喊,说我要吃糖丸药,还有带胶囊的,城里人生病一吃就好了。我阿爸冲进屋来,不顾我妈哭着求他,把我往死里打了一顿。这么一闹,我自己出了一身恶汗,病就好了。我病好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什么狗屁小组的人送给我们的那些漂亮文具、还有糖果、小人书……统统扔到村里的粪池里去……”

    张建呆呆的听着孔儒的叙述,他完全惊呆了,没想到那么小的时候,孔儒还有一段连自己这个发小都不知道的故事。

    “丝……”张建突然一声轻呼,原来他听入了神,香烟终于烧到了手指都不知道。

    ………从那以后,我就跟自己发誓。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县城的中学、高中,以后上大学!”孔儒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眼里放射出一种热烈的莫名的光芒——

    ……自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考过第二名。倒是你,得了个‘二伢子’地称号,哈哈,你还记得吗?”孔儒扭头看着张建笑道:“你那时候老想考个第一,超过我一次,结果怎么考都差我一点,这么多年,你好象一次也没得过第一。”

    ……自我那么用功。那么拼命,就是因为我心里不服气,就是因为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要比所有人都强。我要比所有人过的都好,以后城里孩子有的那些东西,我全都要有,而且还要很多很多,永远也用不完!”

    “张建!”孔儒突然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说。我这么想错了吗?我这么想不对吗?难道我们就注定该一辈子受穷,我们也是人,凭什么他们城里的孩子就能锦衣玉食。能吃麦当劳、泡网吧,我们就该世世代代在穷渔村里受苦受穷?”

    “咳咳……”不知怎么地,张建突然觉得喉咙口有点干渴,手脚有点冰凉凉的,他试探着问道:“所以……所以那次你让你阿爸去卖血,也是因为这个?”

    “你是说考大学那次?”孔儒回忆道:“可不是吗!我多不容易,才在咱们县一中考了个年级第一的成绩,我那时候就羡慕那些大导演,大明星。他们一个出场费就是几万几十万,我想当上导演,就什么都有了;好过去清华北大那些华而不实的重点大学,毕业后还要自己找工作。”

    ……自整个村子,整个学校就咱们两个人考上了大学。可是我阿爸居然没有钱给我交学费!”孔儒忿忿的道:“人家养孩子,他也养孩子,他尽到了做父亲的义务了吗?他应该要供我上大学的,可是他就做不到。而且他居然还跟我说,让我不上大学了在家里跟他种田。我跟他说,张建家里四个孩子,他阿爸都能供得起他上大学,你只有我一个独生子,你凭什么供不起?”

    “不能这么比啊!”张建苦笑道:“你也知道你们电影学院的学费是全国最贵的,艺术院校一年的学费够我念四年毕业地了。”

    “我可不管那个!”孔儒撇了撇嘴道:“我天天跟他们吵跟他们闹,有一次,我拿着火把爬到房顶上,告诉他们,要是不让我上大学,我就把房子给点了。我阿妈看见我这个样子,大概是因为就我这一个孩子的缘故,一连哭了好几天,最后她也跟我阿爸闹,我阿爸才肯了。他把我家的四间瓦房买掉了三间,还出去打了半年工。等他回来,学费是凑够了,可是上北京地火车票和我在北京的生活费他却没赚够……”

    “啊!所以后来他就去卖血了?”张建想起往事,忍不住问道。

    “他才不会自己主动去呢!”孔儒道:“要不是我告诉他卖血可以赚钱,而且告诉他,如果他不去我就自己去的话,你以为他会对我这么好?他去卖了两回血,才凑够了钱。其实那些钱也根本不够什么的,我到北京没多久就花完了。其他同学都是花家里父母给寄的钱,我却知道我父母根本没那本事供我,指望不上,所以四年来所有地生活费都是我自己赚的。”

    “恩,后来你就遇到了那位……你说的那位孙老师。”张建象逃避些什么似地赶紧岔开了话题,不知怎么的,他一想起远在家乡的孔儒爸爸那副瘦骨遴峋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阵的揪紧,实在觉得有点听不下去。

    “说起这位孙老师,”孔儒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多感激他,而且他那时候对我也是很好的。我知道他一直想物色一个继承人,我也尽力在他面前表现了。论才华、论聪明才智、论专业能力,论亲近、论感情,论忠心耿耿,他身边谁能比得上我?”

    ……自我真搞不懂,他对我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地。再说了,不满意他可以提出来啊,我又不是不肯改,”孔儒恨声道:“可是他呢,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我把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他们家,为他当牛做马、照顾他和他那个小孙女的生活起居;可他呢,当着我的面整天考核和物色其他人,器重那些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提并论的废物。”

    ………我不甘心啊!于是我设计,把一个个妨碍我发展的人从老师身边赶走。你说我这样错了吗?我不也是为了让他老人家省心,不要在一些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吗?可惜功亏一篑,我最后还是让易青这个马屁精钻了空子。这种人多无耻,一上来就走的是孙茹的路子,十**岁的小姑娘,她懂什么,被哄得上了手,老家伙耳根子又软,最后大概是听了他们的挑拨,居然把我赶了出来……”

    孔儒说着,气不过似的拿起一罐啤酒,直接一捏,迸开了口子,举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用力把罐子甩向大海。他跳下栏杆,对张建道:“不好意思,喝了点酒,今天这么多话,发了这么多牢骚。其实我说这些,并不是这次输给易景不服气。人家有本事傍上华云丰和李恩华这种大亨,我没话说,那是人家手段高明。”

    ……自可是我就是不服气!为什么我是这个命!为什么老天爷对我这么不公平!把我生在一个那么穷苦的家里,既没有个有出息的老爸,又没有家底产业;我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都要付出比别人更加倍的努力;可就是我做人做的这么辛苦,这么努力了,老天还是要跟我开玩笑,总有那么多人要害我,要抢走我的东西,要算计我,要挡着我的路……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难道我天生就该是穷命,难道我不该追求富贵名利和权势?凭什么别人有的我就不能有,不能比他拥有的更多?我就是不服这口气,谁也不许比我好,谁也不许凌驾在我头上,谁也不许让我羡慕他,谁也不许让我仰视他……谁也不许,谁……”

    孔儒歇斯底里的指着大海,一口气说了七八个“谁也不许”,终于累得带着酒意靠在栏杆上,突然放声嘎嘎大笑。笑声中那带着浓郁的抹不去的凄苦,在无边的大海上荡漾开来……

    其实孔儒的这些心事,张建一直也是隐隐约约有所了解的。如果说,以前听他说这些话,张建还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想法,却并不清晰的话,那么今天在经历了中午易青和孙茹对他所做的那件事之后,晚上孔儒的这番话就真可谓令他感触良多了。

    旁观者清。孔儒自己看不到自己一生的悲剧命运所在,其实源自于他自己的这种自私的性格。

    同样是孙老爷子调教出来的学生,易青心胸如海般的宽广和大度,和孔儒这种心胸狭隘的自私自利,形成了多么强烈的对比啊!

    张建的看着孔儒颓废悲愤的潦倒模样,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的反复了几次,几句话到了嘴边,最后忍不住又收了回去。

    “如果我是孙老爷子,试问我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事业和家财放心交到一个这么狭隘的人手上呢?”张建默默的想道,其实此时在他心里嘴边一直萦绕着的,是他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两句诗,他真觉得,是孔儒的人生写照——

    “一生性狭岂怨命,半世乖戾不尤人!”

第四十一章 指掌群豪戏

    “阿儒,”不知怎么的,张建突然非常非常同情这个儿时的总角之交起来,他看着孔儒,忽然问道:“你有几年没回去了?”

    “回哪儿?回北京?”

    张建怔然看着他,无奈的笑笑,一个连自己的根本都忘记了的人,怎么可能获得别人的认同呢?

    “我是说咱们的老家。”张建叹道。

    “哦……好多年没回去了,那穷地方,交通都不方便。”孔儒默然道:“我从没想过还要回去,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穷命,为什么还要去提醒自己是什么地方出身的?”

    “有机会的话,回去看看吧。”张建目光炯炯的看着孔儒,慢慢的道:“我今天过年的时候回去,听说你阿爸的身体很不好。村里老人说,你上大学那年他去打工,为了赚多点,去给化工厂洗烟囱,吸了不少不好的东西,把肺弄坏了,现在整天咳嗽……”

    听见这话,孔儒的身体明显的颤动了一下,接着,神经质似的迎着海风剧烈的咳嗽起来。

    张建连忙跳下栏杆,过去帮他拍起脊背,薄责的道:“你看你,知道自己小时候得过气管炎,就少喝冷酒,少站在风口上吹风了。”

    孔儒苦笑着顺匀了气,摇头道:“还说什么回去不回去。能过得了今晚再说吧!”

    张建看着他,心里有句话实在是憋的狠了,想说出来,又怕刺激到孔儒这时候的情绪。想了良久。他还是觉得不说出来心里难受极了。

    “阿儒,”张建尽量语调平缓的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咱们哥儿俩来香港,,你不是一心要和易青比个高低,而是专心做自己地事的话……就凭你的艺术天分和我的管理才能,咱们两个肯定能在香港这地方大展拳脚地!”

    孔儒蓦然抬起头来,沉声道:“好啊!我懂了!是易青让你来找我的!今天晚上,是易青让你来的对不对?”

    “唉!你还是那么聪明。可惜……”张建叹道:“阿儒,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多年。究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让自己和家人过好日子,还是为了证明你比所有人都强,还是为了踩低别人来抬高你自己。以此逃避你自己心里的自卑感呢?”

    孔儒听了这话,突然尖利的吼叫起来,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向了张建,一把揪住张建的衣领,眼睛里迸射着仿佛要杀人的火焰。大吼道:“连你也出卖我!连你也被易青洗脑了!说吧,说!易青这个伪君子给了你多少好处,是年薪百万。还是华星的股份,还是部门主管的职位!”

    话音未落,孔儒一拳挥在张建地脸上,打得张建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孔儒冲上前去,揪起张建,紧盯着他的眼睛大吼道:“真没想到,我最好的朋友居然也帮着我地敌人来嘲笑我!这些话是易青教你说的吧?他派你来看我的笑话,看我的下场。来给我个机会让我向他摇尾乞怜,好让我看清楚他多高尚,他多优雅,好让我去仰视他?我呸!”

    张建木然的冷笑着,双手自然下垂,既不挣扎也不还手,只是这么冷冷地,冷冷的看着他,直看到孔儒心里发毛。

    “你……你看什么?你心虚了吧?”孔儒色厉内荏的吼道。是你心虚了,阿儒。”张建缓缓拨开他地手,淡淡的说道:“天要使一个人灭亡,必先使他疯狂!”

    这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锤,一下砸的孔儒眼前发黑,他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颓然坐倒在地上,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都支持他,为什么全世界都说我错了……连我最好的朋友也……”

    张建整了整衣襟,刚要走上前去扶起他……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带着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产生的尖叫,蓦然打断了一切!

    “吱……”

    “嘎——”

    两辆大面包车象闯入黑夜的鬼魅一样,带着巨大地怪声停在了隔海栏杆的两边,堵住了孔儒和张建所有逃离的路线;然后,三辆黑色的小轿车紧随其后,驶入孔儒和张建的视线。

    “啪!”

    猛然亮起的车灯刺的张建和孔儒睁不开眼睛。

    猛然醒悟过来的张建连忙一拽孔儒,沉声喝道:“不好!阿儒,还不走!跑啊!跑到大路上去,大路上有警察!”

    孔儒一把反抓住张建,摇头道:“阿建,你快跑!这事跟你没关系,他们要找的是我!”

    没等他们纠缠个清楚,啪啪啪几声车门响,所有的车门打开了,从大车小车里跳下来几十号人。刺眼的车灯下孔儒认的清清楚楚,一边带头的是联英社的哑龙,一边带头的是和胜和的东叔,后面各跟着十几个马仔,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西瓜刀、钢管、球棍等等家伙,看起来气势汹汹。

    “东叔,你怎么才来啊!”孔儒在这个时候反而变得异常镇定起来,不无戏谑的道:“我等你老人家已经等了大半个晚上了,想不到东叔这么赏脸,还麻烦劳动这么多位兄弟。”

    “哼!孔总,你也兴致不错嘛,让弟兄们好找。”老胖子东叔冷哼着,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十几个和字头的人立刻两边散开,隐隐形成了对孔儒和张建的合围之势。

    哑龙瓮声瓮气的道:“阿叔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孔儒!我知道你是一号人物,按说咱们本来是一伙的,都要打易青那个仆街。但是这次的事情,不是我们一家,全香港的洪门社团都吃了大亏,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找个人出来扛,以后我们怎么出来混?怎么跟下面小的交代?”

    孔儒冷哼了一声。这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其实他早就想的很明白了。全港十一家社团,十几亿的资金,价值五十亿的八大影业股份,也可以说是全香港黑帮对电影行业的控制权,一夜之间,被人骗得干干净净。这么大的事,做老大的人总要给道上的兄弟一个交代;总要有个人被抓出来,跪在祖师爷的面前,让他们这些老大能对下面的人说——看,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个人搞出来的,现在做掉他,给大家一个公道。

    不这样的话,香港黑帮的面子怎么下得了台?

    问题就是,这事情本来都是易青和华云丰两个人合伙搞出来的,是他们精心设的局。可是无论是天剑还是长乐帮纽约堂,都决不是他们这票人敢惹的。要是动了易青或者华云丰,这两个人背后的势力,被逼急了能毁灭任何一个社团十次八次。

    柿子捡软的捏,这到哪里都是生存之道。

    反正所有的事情,大家从表面上看到的,华云丰的决定都是由孔儒来执行,连最后拿着钱去跟华星打战的也是孔儒一个人——所以,这个背黑锅的人选也就是现成的了,十一家社团的老大都心照不宣,就等着刮出孔儒来,开香堂三刀六洞,执行家法。

    孔儒早把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想清楚了,心下也就坦然。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顾张建在背后拉他,甩开张建的手,跨过栏杆站在东叔他们面前,昂然道:“我跟你们走。不过跟我兄弟没关系,他是华星的人,你放他走。”

    “阿儒你疯啦!跟他们走你会没命的!”张建急道,连忙也翻过栏杆来,和孔儒并肩而立,对东叔道:“孔儒是我们易总的师兄,是我们华星集团要保的人!你敢动他,我们易总和天剑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哈……”东叔和哑龙还有那些马仔们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样,仰天大笑起来。

    天剑他们当然是忌惮的,但是最多是不敢动那些首脑人物,因为天剑虽然得到中央政府默许的许多特权,但是说到底还是要尊重自治区的法律,要讲一点规矩,按牌理出牌的。象张建这样的小角色,要是也能调动天剑,那这世界不就乱套了?

    哑龙头脑比较简单,他也不想多事,所以只是干笑了两声,就指着孔儒道:“你跟我们走好了。至于另外那个,我们给华星的青哥面子,就先……”

    “…小就一起上车走吧!”没等哑龙说完,东叔立刻接口道:“这位华星的兄弟好象有点靠不住,要是他一不小心手痒痒拨错了电话号码,跟条子或者跟他们景哥说了什么,哪可坏了我们的大事!还是请他一起去观摩观摩咱们开香堂的大场面,给我们当个见证吧!”

    哑龙一听,就暗道姜还是老的辣,还是老狐狸头脑想的周全。于是便对左边两个马仔一努嘴。那两个马仔空手走上前去,对孔儒嬉皮笑脸的道:“白面仔,上车吧!”说着哈哈大笑。

    张建鼓足勇气,上前一脚踹到站在孔儒面前的一个,抓住孔儒喝道:“阿儒,走啊!留得青山在……”

    “笨蛋!你跟他们动手?你疯了!”孔儒急忙一个侧身挡在张建身前,大吼道:“东叔,他不是出来混的,不懂规矩,你们有种就不要为难一个读书人!”

    话没说完,只见两边各跑出七八个人,围着孔儒和张建两人就是一顿钢管加棍棒。

    孔儒和张建互相抱头遮护着,还是各自挨了两下重的。

    哑龙见这两个人如此义气,也不想他们多受苦,沉声道:“拖他们上车!”

    没等他这话说完,一个豪张爽朗的声音大笑道:“要带走我们华星的人,也不先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笑声未绝,从两边旧广场的草坪后面幽灵般窜出来几十号人,一直冲到车灯前,反将东叔和哑龙包围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东叔和哑龙一声冷哼。

    灯光中,一个高大健美的身影当先走来,这个年轻人浓眉大眼,龙行虎步。仿佛天生就具有一种领袖的气质一般,在昏暗的夜里站在人群中间也有如太阳一般夺目。

    “易总,你什么时候来地?”张建欣喜的叫道。

    “接到你的短信就来了。”易青向张建挥了挥手。他身后站着宝叔、肥强和杨娴儿三人,带来的全是肥强手下地易家班武行。足有三四十人之多,个个彪悍魁梧,立刻把哑龙和东叔的人马比了下下去。

    东叔冷笑道:“易总这是要硬呃我们啊!未免欺人太甚,难道我们香港的洪门帮派真成了可以随便欺负的肉头?”

    说着话,哑龙和东叔都转过头去,跟后面的人不知道交代了些什么。

    易青朗声道:“东叔,还有这位,想必是联英社的抗靶子哑龙哥了。这位张建是我公司的人,孔儒大哥之前跟我有点误会不假,但是我和他毕竟是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同门。他也是我一定要保的……”

    “姓易的!用不着你假惺惺!”孔儒火道:“你这套假仁假义,留着在小茹和那些小姑娘面前耍弄吧!伪君子!”

    易青没去理他,大声道:“今天这事。我看不如这样。二位卖个面子,让我带他们走,至于这次地事情,三天之内,我摆十桌和头酒。给各位老大斟茶,到时候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东叔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易青!你这话骗鬼都骗不过!你又不是出来混的。你会守信用?鬼才信你!”

    易青还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肥强连忙贴上来耳语道:“不好!青哥,他们叫人来了!好多脚步声。”

    易青肃然点了点头。

    果然,不过一分钟,从三个方向涌出来不知道多少人,乌压压的不知道有多少层,手里拿着花样百出地各种打架开片的武器家什,每一个方阵少说也有一两百人。

    就象从土里头钻出来的一样,一下子。易青等几十个华星的人就被人包了粽子。

    哑龙冷笑道:“青哥!说到动脑子玩手段,那真是你行,我们兄弟甘拜下风。但是我们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我们这些粗人打天下,就凭着三条,第一是垒马多,第二是垒马多,第三还是垒马多!”

    易青冷冷地看了看四周这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突然打了个呵欠,随即变了脸色,他铁素着脸道——

    “真可惜,本来今天晚上我不想见血的!”

    话音刚落,就听“通通”两声闷响,接着刚才两个动手打张建地古惑仔齐声惨嚎,撕心裂肺的倒在地上狂喊起来。

    联英社与和字头的人马一起骇然,纷纷向后退了一大步,只见遍地都是鲜血,那两个马仔的右手小臂上,赫然各添了一个透明的血洞。

    易青和张建、孔儒毕竟不是黑道上的人,见此惨状,一起忍不住侧过头去。那边有识货的人惊叫起来:“穿甲弹,穿甲弹!”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哑龙一声歇斯底里的暴喝,抢过旁边一个手下的西瓜刀,疯魔一样向易景冲了过来,嘴里大吼道:“我砍死你个罕家铲!”

    东叔大吃一惊,没等他发令,几个马仔一拥而上,搂脖子拽裤腰,抱大腿外加按肩膀。总算把哑龙按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高空中“通通”又是两声,打在哑龙面前地地上,直打的地上只冒白烟,赫然两个深坑。

    没等哑龙缓过劲来,众人又听见一声脆响,吓得东叔和哑龙的手下人人抱头,蹲下了一片。

    只听见丁零当啷淅沥哗啦一阵热闹响动,东叔开来的那辆和记大面包车先是断了两边后镜,接着几扇玻璃全碎,最后是两个后轮,噼里啪啦凡是凸出来的部件逐一挨了一枪。

    枪声停了好大一会儿,东叔和哑龙的手下才战战兢兢的捂着脑袋慢慢站了起来。一个个忐忑的向广场外的建筑楼群望去。只见漆黑的夜幕中一幢幢高楼大厦,宛如噩梦中噬人的巨兽,不知这些楼群之上,到底有多少管黑漆漆的狙击长枪枪口对着这里。

    哑龙见了这等威势,终于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目眦欲裂的瞪着易青,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指着易青低吼道:“乌……乌鸦……打死乌鸦的就是这种枪!”

    这种名为“MI5”’的红心穿甲弹头,近年来屡见于美国黑帮火并之中,国际上通行的各种防弹工具,对它全然无用。但是这种子弹价格昂贵,极不好弄,所以哑龙一见之下,立刻认为乌鸦死在易青手下。他和乌鸦义气深重,他这个人心眼又实,自然发了疯似的要为乌鸦报仇。

    易青皱了皱眉头,他早怀疑乌鸦是华云丰杀的,但是一直没机会找华云丰核实,如今看来倒是**不离十了。易素虽然对乌鸦之流殊无好感,但是当初他求华云丰出手之时,也没想过他居然真会杀人。

    当下他也只得正色对哑龙道:“乌鸦不是我杀的,我可养不起这种枪手。”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之下越发的欲盖弥彰。这边哑龙的手下中还真不乏有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听易素这样不软不硬的交代了一句,哪里肯信,立刻群情汹涌。

    一个声音突然大吼道:“砍死他,给乌鸦哥报仇!”

    “我们这里几百号人,他们有多少条枪,能有多少子弹?”

    “杀了他,跟他拼了!”

    几个红了眼的马仔一喊,场面顿时有些控制不住,东叔一个人根本压制不住。

    眼看着这帮亡命之徒四下合围,要对易素等人动手。突然,东叔发了狂一般叫道:“不行!住手!要活命的都住手!”

    两句话说完,东叔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抢过一根钢管,把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哑龙的手下打得头破血流,这样一来,势头又被压了下去。

    “东叔,你干什么?”哑龙不解的喝问道。

    东叔铁青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路口的方向。

    两束柔和的车灯灯光开路,一辆加长的豪华劳斯莱斯六门房车缓缓的驶入众人的视线,仿佛在自己家的后花圆散步兜风一般,这劳斯莱斯自顾自的开进圈子来,旁若无人的停在易青和孔儒身后。

    没等反应过来,哑龙先自打了个寒噤。

    所有的人直勾勾的盯着这辆车,仿佛就象看见了阎王索命的令符一样,大气不敢出。

    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下来一位全身着火焰般娇红套装的俏丽女郎,长发如瀑,冰肌如雪,最有趣的是,手上还拿着一条和她性别并不相称的绅士手杖。

    东叔和哑龙见到了这条通体乌黑,锃亮生辉的手杖,竟象同时被毒蛇噬咬了一口一般,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目光齐刷刷看向那辆停在众人目光焦点中心的房车。

    东叔实实在在的擦了擦冷汗,幸好刚才制止的及时,要不这时候恐怕这里已经是尸横遍地了。

    “孙小姐!”

    “孙总!”

    肥强和他手下的武行以及张建,纷纷向孙茹打着招呼。

    孙茹只是点头笑笑,随即举起自己手中的手杖,不知在哪里摆弈了一下。只听“铮”得一声,杖头处弹出来一段锥子不象锥子,匕首不象匕首的钢刃来。

    孙茹笑着走到易青的身前三步处,低头拿着那手杖在地上缓缓划了一条白线。

    她身为女流,臂力又小,划得痕迹又浅,可是看东叔和哑龙那难堪的表情,倒象那吱吱哑哑的杖头刃是在他们的心头划过一样。

    划完这条线,孙茹满意的抬头叉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然后用手杖点着照叔等人道:

    “手杖的主人说,越过这条线的,后果自负,生死不论。”

    说着挥了挥手,肥强等人趁势簇拥着孔儒和张建等人没入夜色中去了……

    香港,元朗围村。

    “开——香——堂……”

    “拜祖师爷!”

    “红花堂前三柱香,洪门香火祖师传!拜……”

    “帮规令谕……”

    两个**上身的壮汉,拿着两束燃香用力戳向自己的胸膛,香烟缭绕之中,香港洪门十一大社团的话事人与当家红棍二三十人鱼贯而入。

    大烛高香之上,摆放三牲供品,台上先供红花老祖(亡明朱三太子);下设牌位,供奉前后少林五祖,前五祖蔡德英、方大成、马超英、胡帝德、李式开,后五祖吴天佑,洪太岁,姚必达,李式地,林永超;前后五祖之下,供奉方世玉、洪熙官等洪门英烈数十位;再拜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及历代洪门当家。

    行礼已毕,各家社团话事人见礼,和胜和坐馆东叔,联英社坐馆哑龙的大佬骆驼王等十一人一起团团并立了,抱拳当胸,齐声诵道:“洪门兄弟忠义先,一拜关圣帝君,再拜红花老祖……”

    同门兄弟见过了,齐声大诵:

    “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此事传与众兄弟后来相会团圆时!”

    “上香,拜!”

    诸般礼节行过,各自坐下。今天乃是香港洪门大开香堂的日子,原本的十二家堂口。现在少了当家的新义安,越发地倒似一盘散沙,各自肚肠。

    香港的洪门帮派说白了只是个非常松散的组织。以当年反清复明的洪门组织作为一个名号,以此作为一种黑社会活动时地心理依据罢了。其实各个社团之间不相统属。相聚在一起的机会几年也难得一次,只有各个社团的集体利益有关的事情发生,才会大开香堂。比如外来过江猛龙入侵,或者外国黑帮入境拜山合作之类。

    今天就是美国数一数二的黑帮长乐帮十二个堂口之一的纽约堂堂主华云丰和台湾地下钱庄的抗靶子正式向香港洪门下拜帖的日子。这对十一家社团来说,都是当下的大事,而且简直是存亡续绝的大事!

    华云丰和台湾地下钱庄地人勾结摆了香港洪门一道,这现在已经是整个东南亚的黑白两道大小势力都知道了的事。

    华云丰地手段和势力当然是极其霸道,但是要香港黑帮生生咽下这个哑巴亏,也是决不可能的事。哪怕是血流成河,杀到社团崩溃。这场仗各家坐馆也是要打的。要是这个场子不找回来,香港的黑社会恐怕会成为国际黑道上的一个笑柄,相当长一段时间要抬不起头来做人做事了!

    所以这时候这些平时争权夺利抢地盘地大佬们。可谓是空前的团结和统一,就等着华云丰前来摊牌,一场在所难免的血拼,一触即发!

    ……

    就在元朗村外十里左右地一处废弃工厂里,大大小小的停了七八辆车。

    一辆娇红的宝马里。易青正在安慰一脸焦虑的孙茹和依依、杨娴儿。

    “好了好了,我是去办正经事,又不是去死!”易青笑道:“过了今天这关。香港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说的轻巧,要是这关……过、过不去呢?”依依眼圈都红了,道:“你让华叔叔去就好了嘛,你又不是道上混的,块头挺大其实根本不能打,要是……”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会打起来了。”易青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放心,要是打起来。我第一个跪下来大叫好汉饶命还不行吗?”

    “喂,木头,我真是搞不懂。”孙茹不满的道:“咱们不是已经赢了这局了吗?一开始,我们就是说地,只要把香港的这些大大小小的黑帮股份从八大影业驱逐出去不就行了?现在他们的股权转让书全在我们手上,难道他们还能不认帐?有舅舅和天剑在,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你又搞这么多事干什么?”

    “不是我搞事。小姐,这种事你们女人就不懂了。”易青笑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刚柔并济,诸邪不侵。香港的黑社会控制娱乐圈已经有那么多年的历史了,沟沟缝缝边边角角,简直无孔不入,这种根深蒂固的渗透,怎么可能是我们发动一场收购他们股份的股战就能解决的呢?”

    易青沉思着道:“收走他们的股份,只能算斩断他们的手脚,要想从根上根除黑势力对娱乐圈的控制,光用雷霆手段是不行的,还要用怀柔手段,让他们认可我们的做法,自己主动跟我们合作才行。克敌之法,攻心为上。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且不说他们怎么也不会甘心就这么放弃多年来经营的这棵摇钱大树,就算是面身和道义上,他们也必须要给自己找下这个台阶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他们不敢和天剑与舅舅正面为敌,这以后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哪有时间天天提防着他们无孔不入的在香港电影圈方方面面跟咱们较劲?”

    “所以,”易青胸有成竹的总结道:“我们今天去,就是去给这些黑道大哥们送霭台阶,下的。”

    孙茹和依依默然对望了一眼,其实她们今天死活都要跟来,也只是担心而已,都知道易青的脾气,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谁也劝不得他回头。

    杨娴儿一直在旁边不说话,今天她换了一身短打扮的劲装,还在靴子里掖了把军刺,听完易青的滔滔大论。她只说了一句:“易青,一会儿我和我二哥跟你一起进去吧!加上那位功夫好的惊人地华叔叔,就算有千军万马,我们也保得你全身而退。”

    易青想都不想就拒绝道:“有宝叔和肥强陪我进去就行了。你和杨仲都不能去。一个将军的女儿。跑去参加黑社会的香堂大会,象什么话?传出去连你父亲都要遭人议论;杨仲就更不合适了,今天我是去怀柔的,带个天剑地军官去,人家那边还不加十倍警惕啊?”

    正说话间,只听得有人敲车窗突突的响。易青摇下车窗一看,只见肥强低下头来道:“青哥,华先生的车已经到村口了;还有天剑的杨大队长人刚到,在外面等你。”

    易素点了一下头,道:“马上来。”

    说着摇上车窗。跟依依、孙茹、杨娴儿三女每人拥吻了一下,笑着拍拍这个,捏捏那个。笑道:“放心吧!全世界的男人,任谁找了这么三个如花似玉的大小老婆,都是舍不得死地!”

    说完,忽然挺起胸膛,一本正经满怀深情慷慨激昂的说道:“请帮我告诉党和人民。我永远是他们的好儿子,请等候我为祖国立功的消息吧!”

    三女一起喝道:“滚!”

    ……

    易青走下车来,笑着向远远矗立在警车旁的杨仲走去。

    杨仲迎着易青地目光。拍了拍身边的军车,道:“今天整个元朗已经被警方完全控制住了,称得上十米一岗,五十米一哨。我们天剑的特种突击队,就伏在围村公祠外面;跟着你地肥强的手下,也有两个是我们的人乔装的。今天没事就好,要是有事,一分半钟以内,我向你保证。至少有三个以上天剑战士到达现场!所以妹夫啊,你就把胆儿挺得肥肥的去吧,晚上咱们到富丽圆开一桌给你庆功,把念青也带去,叫他看看他老爸地威风!”

    易青笑着捶了他一下,道:“要么怎么说你们人民军队是人民的钢铁长城呢,连黑社会谈判你们都管了,够意思。”

    “快去吧!胆气壮点儿,不用怕他们!”杨仲显然知道今天这事的分量,情不自禁地向易青行了个军礼,回身钻进自己的车里去了。

    易青冲杨仲的车挥了挥手,回身走到肥强跟前道:“打开孙总那车的后备箱,拿好东西,点十二个精明的兄弟,咱们走!”

    说着便带着肥强等人动手,从宝马车后面取出十几个黑皮箱子,然后一起上了一辆大面包车,向元朗围村驶去。

    不多时,遥遥的看见了村口。

    只见华云丰正扶着手杖,站在村口树下不知在看着什么,身后两个精瘦的汉子,四个抬着大案板的工人。

    易青的车子到了跟前,众人纷纷提着箱子下车来。

    易青来到华云丰面前,叫了声“舅舅’。

    华云丰瞥了他一眼,笑道:“挺精神地。不错,有那么点儿样子。走吧!”

    易青微笑着和华云丰并肩向村里走去,悄眼打量了一下紧跟在华云丰背后的两个精瘦的汉子。两人都有鹰一样的目光神情,手指骨节粗大,内侧隐约可见老茧,走路手微微抬起的趋势不离腰间。易青暗暗揣测,这两人大概就是前天晚上两杆狙击长枪震慑群獠的神秘枪手吧?

    “长乐帮纽约堂堂主拜山喽!”

    “摆茶阵……”

    “梅花吐蕊在桌中,五虎大将会英雄。三姓桃圆还有号,要会常山赵子龙!”

第四十二章 鼎定乾坤

    茶阵,是洪门暗号隐语文化的重要内容,其实就是一种切口。

    当年洪门联络的地点多设于茶铺酒肆。茶阵切口既能避免官府的注意,又能用以连络同志,传递讯息。

    茶阵的构成要素相当简单,一只茶壶、数只茶杯,便能幻化出不同的阵形。

    茶阵的主要功能有四种:试探、求援、访友、斗法。

    “试探”乃是以茶阵考验对方是否为洪门同志,“求援”则是以茶阵暗示己身有危难,需要同志相助,“访友”是在登门拜访朋友同志时,藉茶阵的摆设以探知对方在家与否,“斗法”则有互相较劲之意。

    “茶阵”分成三阶段:布阵、破阵、吟诗。第一阶段是布阵,即将茶阵摆出,第二阶段破阵,是指由对方破解,通常经由茶杯的移动、茶水的倾倒以达到破阵的效果,如果对方能够破阵,也就是对上了暗号,就可能是洪门同志,第三阶段的吟诗,则是在破阵以后,由破阵一方吟出所破茶阵的对应诗句,达到双重确认身份的效果。

    论起来,华云丰所在的长乐帮,也是中国洪门的海外分支之一。香港洪门各帮摆这个香堂,也有劝华云丰不可忘本的意思在其中。同时也想看看,华云丰自己是否还以洪门中人自居,如果是。那一切还比较好办些。

    进门之时,香港洪门主持茶阵的联英社大佬骆驼王,也就是乌鸦和哑龙的老大吟出了四句诗:“梅花吐蕊在桌中,五虎大将会英雄。三姓桃圆还有号。要会常山赵子龙。”

    这四句是“访友”茶阵“五福梅花阵”地歌诀,又含有较劲斗法之意,阵型乃是五只斟满了茶水的茶杯,呈四瓣花形摆列,一杯在中间,四杯环列。

    倘若来访的只是朋友,破阵之时只需要留住中心茶杯不动,任选其他四杯饮之,就算完成茶阵;但是如果一上来直接取中心茶杯饮用,则有以自己为尊大。上门挑战斗法之意。

    十一家社团开香堂,进门摆下这梅花茶阵,目的已经十分明显。大家都知道华云丰一进来必取梅花中心地茶杯而饮,走过了这个过场,双方就算摊牌,接下来就是一场明争暗斗。

    易青和华云丰这次联手算计香港各大社团,目的物就是各家社团手中的股份。由于布局精妙,财力雄厚,此时可谓是占进了上风;若非得寸进尺。有心要帮着天剑赶尽杀绝的话,以他们现在的先手优势,根本不用来拜香堂这一招。

    香港各家社团虽然对华云丰的实力有所忌惮,但毕竟十一家联合起来也不容小觑,这个茶阵已经是不甘示弱,摆明车马要和华云丰与易青大干一场的架势。

    以这些大佬的江湖经验,当然不会蠢到今天在元朗就动手,因为历年来但凡洪门开香堂,香港警察莫不是全员警戒。加上二十分小心;他们要是在今天动华云丰和易素,那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但是从今天往后,各种明里暗里的伎俩可是要层出不穷的耍将出来了。

    当下目光炯炯,祠堂里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华云丰和易青,目光中尽是肃杀挑衅之意。

    华云丰和易青见了这副鸿门宴般地架势,相视微微一笑,双双一起伸出手去……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讶然惊呼的声浪……

    只见华云丰和易青端起南边最下手的两杯茶,举过平眉,毕恭毕敬地喝了下去,放下茶杯,又将歌诀背了一遍。

    骆驼王显然没料到他们这么做,楞了一下。华云丰和易青选得两杯茶,位置是极卑贱极低下的,一般洪门茶阵中只有帮派中地位极低的人见地位极高的长老才会如此谦恭。

    按说此时华云丰和易青占尽了先手上风,在他们面前简直横着走也行,根本无须跟香港洪门客气,可他们不但不敢僭越占先,妄自尊大,反倒摆出如此恭顺谦逊的态度,实在令香港洪门诸人跌破眼镜。

    十一家社团地坐馆和红棍面面相觑的呆了几秒,接着便议论纷纷。

    骆驼王狐疑的看了易青几眼,立刻挥了挥手,身后地马仔递上大茶壶。骆驼王命人撤掉桌上的五只杯子,摆下茶盘;他把茶壶和一只茶杯放在茶盘里,再放一只茶杯在茶盘外,两只杯子全部斟满茶水,然后看着易青。

    这个茶阵名为“木杨阵”,是洪门切口中专为试探敌友所设的。此时全场人都平息静气,目光投注在易青和华云丰身上,看看他们如何破这个茶阵,来表明态度。

    易青见骆驼王摆下这个茶阵,立刻上前端起茶盘外的那杯茶水,放进茶盘里,然后端起另外一杯,恭恭敬敬的高举杯子,与自己的眉毛平齐,在空中逐一点敬了十一家社团的大佬,随后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茶,易青朗声吟道:“木杨城内是乾坤,义气全凭一点洪。今日义兄来考问,莫把洪英当外人。”

    此言一出,满座都是洋洋喜色,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纷纷议论起来。大家都以为今天必然是剑拔弩张的局面,没想到易素此来竟是求和示弱的好意。

    大家都知道易青自己并非是道上混地人,但是如此熟悉洪门的切口规矩,足见事前做足了工夫,就这一点,就很见诚意。这番举动,也可谓是给足了香港洪门的面子。而这些人,恰恰是为了面子,下不了台阶,否则的话正所谓出来混是求财不是求气,如果能够和青解决,谁愿意打仗?

    更何况,在天剑环伺的情况下,树立美国黑帮这样一个强敌,实在是件太不明智的事情,无论是政府力量还是华云丰的长乐帮,都是足以令他们睡不好觉的存在,现在既然易青处在上风但是口气却有松动,愿意主动和他们修好,自然大家都是砰然心动。

    易青见此情景,心中暗笑,从来好逸恶劳、贪生怕死乃是人之本性。他由后向前挥了挥手,肥强连忙到祠堂口叫了一声,门外十二名壮汉武行鱼贯而入。易青一努嘴,这些武行纷纷把手里的箱子拍在长案上,啪啪啪一一打开箱盖。

    哗!

    满座一片哗然,各家大佬忍不住纷纷离座站到前面来。

    只见长桌上的十二个箱子里,齐崭崭的码满了一札札的美金,花花绿绿,煞是诱人。

    正所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即便老辣如骆驼王这样的枭雄,见了这么多钱,竟也微微动容.而老财迷东叔,更是没了常型,站都有些站不稳。易青本可以把这些钱开做支票,但是却特意费劲换成现钞,要的正是这种视觉效果。他自己是一等一的导演,当然知道视觉形象和思维抽象对人脑的刺激是不同的,这一手效果不错。

    易青朗声道:“一箱一千万,十箱一亿两千万。小弟一点小小的敬意,各位千万别嫌弃。”

    华云丰也微笑道:“我这个外甥女婿仰慕香港洪门的威仪,崇拜各位老大已经很多年了。此次听说各位大哥遇到点小麻烦,在电影公司的那些份子,被条子和黑狗子看住了。于是今日便托我前来叩拜各位老大山门。打算用高于世面五成的价格,高价收购各位老大手里那些已经赚不了钱的股份,希望各位大佬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将来有什么山高水低,江湖危难,我长乐帮纽约堂从来恩仇必报,定然不会忘了朋友便是。”

    骆驼王听了这话,蹙眉凝思,还未及开口,那边东叔已经嚷嚷起来,大笑道:“好啊,年轻人至得!早听说阿青和向五、向九两兄弟斗法,胜势而不凌人,祸不及妻儿,照顾向家孤儿寡母的事,江湖上都传遍了。今天一见,果然是个恩怨分明,做事得体的义气儿女,有前途,有搞头!”

    这话虽然说得体面,其他各家社团的头面人物性格梗直的就不免有点脸红,心道老东西你要不要脸,前天开会要把人家大卸八块的好象也是你,见了钱就转的那么快!

    不过东叔虽然皮厚,说的话却是众人的心声。易青和华云丰商量的这番话,妙就妙在仿佛当前几天那档子事没有发生一样。明明是设局骗人家把股份抵押给自己的钱庄,却楞装做没这回事,说成是今天很有诚意的上门来买。如果今天香港洪门顺理成章的把这些股份“转让”了,将来江湖传闻,不但是一宗正当生意,而且美国黑帮大亨亲自上门低调求购,这也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更何况,人家真金白银摆了一亿两千万美元在桌上,正所谓面子里子全都有了,这么大一个台阶送到脚下,香港洪门再不下台,那也未免太蠢了这番话里更要紧的是华云丰话里最后那句……自恩仇必报……不会忘记朋友”,这“恩仇必报”四字真是可圈可点,做朋友还是做仇人,凭一言而决。一边是成箱成箱的美金,一边是跟心狠手辣的美国黑帮开战血拼,还要加上个虎视眈眈的黑道克星天剑,这两样怎么选,恐怕白痴都知道正确的选择。

    眼下香港洪门各家社团最基本的困难,恐怕就是资金周转不灵,平时常备的资金上次都叫华云丰骗去了,还欠了华云丰控制下的台湾钱庄五十亿;每个社团都养了那么多人,每个月每个月都要用钱,这样的日子撑不了多久了,何况本来还打算会被迫跟华云丰、天剑开战。

    现在舍弃一些已经掌控不了的股份,交一个象华云丰这样实力派的朋友,还可以拿一笔横财解燃眉之急,而且跟华云丰钱庄的债务也一笔勾销了,这笔生意还真是做的来。反正拍电影根本就不是这些老大的“正行”,他们也一向不怎么重视。

    骆驼王此时隐隐已经是这些人的首脑,他眼见各家社团的当家人面有喜色,知道大家心里都求之不得的同意了,心下琢磨,怎么把这利益再扩大一些才好。

    没等他开口,华云丰马上道:“我和阿青也知道,没了这些份子。各位有些业务上十分不便。因此看在洪门一脉,红花老祖面上,我手下的两个台湾钱庄,一个加拿大财团。都愿意为各位提供五厘利息的借款,两年期内偿还就行,不要抵押。”

    “哇!”东叔第一个眉飞色舞起来,连忙馅笑道:“丰哥真是大手笔,为咱们想的这么周到,那还有什么说地?以后阿青在香港有什么事,丰哥赶不及回来的时候,告诉一声便是,保管办的妥妥帖帖。”

    黑道生意,除非被黑吃黑。或者被“白”吃黑,否则从来就是有本无赔。向华云丰借个八千万一两亿的做本钱,卖军火卖“四仔”(摇头丸)。转一转手就是几倍地利益,东叔这些人出道到现在,估计都没机会在本钱这么丰厚的条件下做生意,这份借鸡生蛋的买卖还真是做得。比起以前替外国黑帮洗黑钱寻手做生意,这条路子显然更为稳健,利润丰厚。更何况不要抵押、利息五厘,现在道上哪里去找这样的资金借调财路,简直比银行都多不了多少利息了。相比之下香港本地财务公司动辄五分一毛甚至五毛的贵利,华云丰简直可称为财神爷转世了。

    这样的话,拍不拍电影那些小打小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骆驼王一跃而起,笑道:“既然青哥和丰哥这么快人快语,又这么有诚意,我们洪门兄弟自然以义气为先,以后守望相助,从前要是有什么互相不了解时的摩擦得罪之处,一笔勾销。”

    “正是正是!”各家大佬纷纷附和道。

    骆驼王说罢。提起茶壶斟了三杯茶水,对着壶嘴方向摆个三星拜月的阵势,正是“桃圆结义阵”。

    易青微微一笑,移开左右两杯,拿起中间那杯高举齐眉,一饮而尽,大声吟道:“桃圆结义刘关张,兄忠弟义姓名杨。不信曹公忠义将,万古流传世无双!”

    “好,好,好!”各家社团的首脑纷纷鼓掌,祠堂里一片喜气洋洋。易青这几话一说,那就是表示正式化敌为友,以后大家好朋友讲义气,永不背叛“忠义”二字的意思。

    一场战事变成了喜事,各家老大都是喜上眉梢。

    华云丰高举手杖,大声道:“兄弟不才,今天给大家奉烧猪。咱们当着红花老祖和历代祖师地面,请联英社的骆驼老大来分烧肉。从今以后,大家各依秩序,秉承义气,如果有人搞些古古惑惑,不三不四,各家一起讨伐他!”

    各家老大一起看了看骆驼,自度势力也比不上联英社,何况有华云丰给骆驼撑腰,都纷纷点头,再无异议。

    祭祀之时,广粤地方的人常要请最尊贵辈分最高地人来分烤乳猪的猪肉。洪门之中,分猪肉的人主持人是为盟主,提供猪肉的乃是见证人,分到猪肉部位的好坏和肉地多少,决定了排位尊卑和今后在门中的地位。

    华云丰主动提出自己来提供这头烧猪,那就是说长乐帮纽约堂今后就是主持公道的中间人,谁要是不服骆驼老大今天定地秩序,华云丰这关就过不去。

    新义安向家倒台以来,香港洪门留下的权力真空,今天终于有了个说法。只不过联英社向来和新义安齐名,大家也心里有数,这个位置早晚要由联英社来坐的,也就再无异议。

    骆驼王笑咪咪的看了看华云丰,两人正好目光相对,都是心照不宣。华云丰杀了人家一个当家的红棍,如今力挺骆驼王和联英社,算是揭过了过节。[风语小说网WAP。FYWAP。NET]能扶骆驼王坐上香港黑道第一把交椅,别说宰只乌鸦,就是要清蒸只凤凰,骆驼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出来混的当然都是利字当头,义气只能挂在嘴边,正所谓“讲义气讲义气,嘛,义气这东西,嘴上讲讲就得了,切不可当真。

    华云丰一声招呼,跟来的四个大汉把大案板抬来往桌子上一放,递上牛角尖刀,

    骆驼王踌躇满志,挽袖向前。以往每年开香堂都是看向五操刀分猪肉,心里不忿了多年小不如今可算论到自己了,反正以前在梦里演练了那么多遍了。今天也不至于生疏。

    当下操刀唱名,一只烤乳猪从头至腿,一一的分了出去,看似分猪,其实也是排定各家以后在香港洪门的位序;同时也是瓜分易青带来地那十二箱美金。

    于是联英社一家得了两箱也就是两千万美金,东叔和几家大社团各得了一箱半或者一箱;剩下地小社团有三家分两箱的。也有两家分一箱的,各自去商量。

    少不得,有吵吵骂娘的,有眼红不忿地,有心里不甘脸上装做若无其事的,有笑里藏刀苦水往肚子里咽的,为今后多少血腥争斗,明枪暗箭埋下了伏笔。

    易青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作为客人他也分到一块里脊肉。表面上看他一脸恭谨,其实心里乐开了花。这里最得意的恐怕就是他了。

    今天从进这个祠堂开始,他先是在掌握绝对优势下突然示弱示好,让对手措手不及乱了方寸;接着抛出大把美金予以利诱;再接着让华云丰出言软硬兼施施加压力。最后抛出低息无抵押借款这个大大的香饵;最后一招最毒辣,事先让华云丰和骆驼王暗通消息,趁势重划了香港洪门的座次,这样一方面联英社要领他和华云丰的情,另一方面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使他们各家内部产生新的矛盾,今后联英社固然要时刻小心保守自己地第一把交椅,其他各家也不能闲着。争权夺利的事够他们忙的了,哪还有心情和精力来搭理他易青一个拍电影地呢?

    易青这一箭N雕的计谋,几乎每一步都抓住了对方的七寸,让对家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棋谱走下去,这次可算是又教他得手了,怎么不教他得意洋洋?

    最要紧的事,至此为止,易青终于按照原定地计划,把香港各大主要影业公司里的黑社会势力成功的清除了出去。剩下地那些边边角角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全部解决的,但是凭着今天他和香港洪门各家社团建立的“关系”,再有几年时间,逐步让他们退出这个圈子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到时候,香港的电影圈必然会焕然一新!

    ……

    十几里外的废弃钢厂里。

    孙茹和杨娴儿焦急的走来走去;依依静静地坐在车里,手里的手机链子已经快被自己的指甲掐断了。为着今天这事,从不迷信的依依也去庙街找瞎子相师算了一卦。相师说有惊无险,可是必有血光之灾,有皮肉肌肤受伤之虞。

    一想到这个,依依就心惊肉跳。

    孙茹和杨娴儿走着走着,两个人迎面撞在一起,差点顶了头碰头!

    “哎呀,娴儿,你坐下来歇会儿吧!走的我头都晕了!”

    “喂,大小姐,那你是在干吗?丈量地球吗?”

    两人一起叹了口起,然后一齐唉呀大叫起来。

    杨娴儿跑到一旁给杨仲打了个电话,结果那边根本就关机了——他们在执行监视任务时是不能开私人电话的。

    正在焦急忐忑的时候,外面一个武行欣喜的叫道:“车,车声!”

    焦躁中的孙茹和杨娴儿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车里竖起耳朵的依依反倒第一个开门冲了出去!

    一辆白色大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停在空地上,孙茹和杨娴儿也连忙跑了过来。

    第一个下来的是宝叔,然后是肥强和众武行。依依和孙茹、杨娴儿急得同声问道:“易青呢?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慢吞吞的从车里钻了出来,一边手里拿着一个油腻腻的牛皮纸包,另一边拿把小刀,正在削烤乳猪肉吃。

    “喂,吃不吃,吃不吃?香死了!”易青一边把纸包递到三女面前,一边咂着嘴感叹道:“不知道舅舅在哪里订的,味道做的真好,可惜没分到前胸下那块最嫩的……”

    “去死!”气坏了的三女一起出脚,正踢在某男迎面骨上,立刻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怪不得相师说他今天有皮肉肌肤受伤之虞呢,还真伤的不轻

第四十三章 当头棒喝

    “咚!”

    又一个啤酒馆子砸在了墙上。

    孔儒百无聊赖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子已经那么长了,他伸了个懒腰,随手关掉了电视,坐在床上发呆。

    自从那天晚上孙茹把他带到华星大厦里来开始,一连几天他都没出去。外面黑道上的人下了格杀令要杀他,他是知道的。孙茹交代把八楼的一间台词练功房改成卧室,搬台电视和大床进来给他暂时住,等风声过了再安排他。

    现在的孔儒就象一具行尸走肉,只有一个躯壳,每天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知道喝酒,喝醉了就睡。孙茹交代了华星总台的小姐们,尽量照顾他的生活需要,所以他三餐都是别人买来,包括啤酒和零食。

    这几天,他一直在回想当年在孙老爷子家里,和孙茹、宝叔他们一起生活时的一些趣事。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一生过的最充实最有意义,最有家庭温暖的日子就是那几年了。

    所以他其实不怪孙老爷子,他只是怨恨易青这个马屁精蒙蔽了老爷子的眼睛,使老爷子看不到他孔儒的才华。

    有时候他经常会想起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药师。他觉得孙老爷子就是那样的人,即使把徒弟腿全打断了,他的徒弟们还是眷恋着他,盼望着想重归师门。

    想到这些。他地心思活动了些,突然想出去走走了,他想见见孙茹,和她谈谈。然后跟她借点钱,回大陆算了。总不能永远这么在香港耗下去,现在身无分文,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想来这一点香火之情,孙茹还是有的。

    孔儒走到这一层的走廊尽头,那里有个保安室专用的内线电话,他每天就是用这个电话让华星地人给他买外卖上来的。

    他拨通了总台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孔先生吗?您有什么需要?”

    “请问,孙茹……呃。你们孙总今天在哪里?”

    “孙总和易总正在接待八家影业集团的客人,周文怀先生他们亲自来了。”前台小姐说话的口气充满自豪,她们都是易青的粉丝。八家影业的董事或主席亲自来和易青谈事情,虽然她们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都觉得很有面子。

    “哦,什么时候结束呢?”

    “不知道,今天董事会还要开个会。”

    “知道了。谢谢你。”

    孔儒关掉了电话,有些气闷的叹了口气。八家影业的董事?哼哼,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易青现在掌控了原来十一家社团握在手上的八家影业集团地股份。这些股份占每家净股的至少20悄以上,也就是说,以后香港电影所有上的了台面地公司,都得看易青的脸色,至少易青有五分一的发言权。

    一统香港电影界?这小子好大的野心!

    今天八家影业集团的人来,显然是想跟易青商量买回那些股份,但是想必易青决不会同意地,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费了不少金钱。怎么可能把到手的大笔财富拱手让人,那岂不是为别人打江山?

    想到这里,孔儒冷哼了一声,他可不想去看易青如何风光。他拍拍手,就象回去等孙茹完事再找她谈回大陆地事。

    这时,他隐隐听到,就在他住的那间练功房旁边,传来一声声“嘿,嗨,霍霍”的喊声,还伴随着一阵阵啪啪啪的声音。听起来,象是武行在练功房里练功夫。

    百无聊赖的孔儒忽然起了好奇之心,他也想看看易青是怎么训练武行的。于是他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

    与此同时,华星的大会客室里,坐满了一屋子人。

    佳禾电影的主席周文怀先生;环亚综艺集团主席林建月、环宇国际集团主席林晓民,美亚娱乐资讯集团主席李国新,银河映像当家导演大股东杜其峰,泽东电影主席大导演王家伟,东方娱乐控股有限公司辛事长黄百鸣,这些香港影业的大亨们,各自带着助理和公司地专用会计师,巴巴的等在会计室里。

    “各位长辈,来晚了来晚了!”说话声中,邵氏电影新一代的两位年轻家主,由华星的工作人员引着,满头大汗的快步走了进来。他们两人最夸张,光是助理就带了四个,加上三位会计师,这里得专为他们腾一排沙发才坐的下。

    本来就拥挤的会客室更显得小了,冷气也不太够。

    不过没有人喊热,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对于自己的公司,和对自己的事业乃至自个香港电影圈的未来都极为重要的时刻,历史性的时刻。

    “咦?华星的主席易青呢?”年轻的邵家长孙有点急噪,刚坐向就向着周文怀先生发问道:“怎么把各位晾在这里,自己跑了?太没礼貌了吧?”

    周文怀瞥了他一眼,他和他们的爷爷是故交,所以能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他们,道:“在人家的地方不要乱说。华星还没来得及开董事会,是我们来的早了。易总和孙总刚才都露了一面,现在开会去了,我们是自愿等在这里的。”

    邵家兄弟想了想,默然点了点头。

    全香港能让这些人坐着等他开会的,除了特首可能也只有华星这位易主席了。

    这八家影业公司,多年来都被黑道各社团挟制,没有完全的自主权没,这次被易青说动,主要也是看在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肯出手的份上。不过他们实在也不相信易青真能一下子搞定八家全部的黑股份,没想到易青雷霆手段,又快又准,使他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他们最担心的,只怕是前门驱狼,后门入虎。华星易青这条大老虎,算是彻底养肥了。要是他想垄断整个香港的电影产业,靠着他手上的这批股份,再加上史蒂文森李恐怖的财力支持,逐一的对八家影业公司提出收购,恐怕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这份担心,令这些商场宿将忧心如焚,所以才一大早就跑来,等着跟易素进行这场重要的谈判。

    在商言商,一统香港电影界,成为一个地区的行业霸主,这个诱惑谁能抵抗的了?

    ……

    华星大厦顶层的小会议室里,华星的几位董事正在召开董事会,讨论八家影业的股份处理的问题。

    占整个华星集团近七成股份的几位大股东都在,易青,孙茹,宁倩华,依依,罗纲、何风,这些都是香港电影界这几年新崛起的名人。

    会议很快的结束了,其实这些人一向以易青马首是瞻,统一一下思想就行了。

    易青站起来道:“那我和小茹就去执行董事会的决定了。各位不后悔吧?”

    宁倩华笑道:“易主席,你就放心去吧。你已经为我们这些股东赚了很多钱了,这两天华星的股票惩到十几块了,我们要是不支持你的决定,那不是太贪婪了点儿?”

    罗纲、何风等人一起都笑了起来。

    孙茹也笑着道:“那就别让我们的客人久等了,各位散会吧,我跟易青去。”

    依依道:“我也去。去见见王家伟导演。”

    于是众人说说笑笑,出了会议室,各干各的去了。

    易青和孙茹、依依捧着一堆文件,坐电梯下楼,来到会客室。一进门,易景就笑道:“让各位久等了。”

    看到易青和孙茹、依依,几位香港影业大亨纷纷坐直了身子,他们预料到,一场艰苦的谈判就要开始了。

    周文怀先生看了看他们三人,诧异的道:“是不是请贵公司所属的会计师也来一下。”

    不愧是商场老将,想的比较周到,这么大宗的生意,如果没有会计师,怎么讨价还价?今天其他各个公司可是都带了会计来的。

    依依和孙茹对看了一眼,忽然大笑了起来。

    易青微微一笑,道:“这个……好象就不必了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把手上的文件夹逐一打开,看了一下抬头,就把文件一一放到相关的影业公司当家人手上。

    周文怀狐疑的接过属于佳禾公司的那一份,打开看了起来。

    易青发完文件,简单的解释道:“这是我们华星为各位拟订的股份买卖合约,当然只是一个初步的契约,详细的法律手续,我们明天起会委托专门的律师楼到各家公司去办理。”

    这话刚刚说完,最先拿到合约草本的周文怀就惊讶的叫了出来——

    “这……这怎么行!这太……易总,这太不合适了!这、这让我说什么好!”

    易青还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其他各家公司的总裁也纷纷看清楚了手上的合约,一起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易青,心里琢磨不定,不知道易青为什么要这么做。周文怀又看了看手上的合约,终于忍不住说道:“易总,你们要用上个月13号时的股价把你手上佳禾公司的股份转让给我……这不是让你们华星太吃亏了吗?上个月那个时候,全香港的影业股都在大跌,那时候佳禾的股票是最低的时候,而你手上的佳禾股份,现在可以卖六七倍这个价钱了。更何况,你为拿回我们八家的这些股份,额外的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现在这个价钱把股份让给我,这……这让我这老脸怎么放得下来接受呢?不行不行,我很感谢你肯把股份还给佳禾,但是一定要拟一份合理的合约,我周文怀做了一辈子生意,讲得是公公道道,不能占你们华星的便宜!”

    老先生说的有点激动,他说话的口气,就差没有以老前辈的口气教训易青说:年轻人,生意不是象你这样做的,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现在的易青在这八位影业大亨看来,简直是败家子了。

    其他的几家影业公司有附和的,也有不吭声的,更有在心里骂周文怀有便宜不知道占的。他们手里的合约,也大同小异。

    易青点头道:“佳禾的周总说的好,做生意要公公道道。当初我求各位出手帮助我打那场硬仗,就曾答应会把各位公司里被无理侵占的股份还给各位,而且还说了。只要各位站在我这边,必有重谢。今天我们华星以低价转让地,是各位公司的股份,都是各位创业时期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我当初说了,我易素来香港,是为了拍好电影,是为了给香港电影做点事来的,今天如果我占了各位一点便宜,那我就成了用这个口号来谋私利地伪君子了,各位不会这么不肯成全我吧?”

    邵氏兄弟两人对看了一眼,忍不住一起赞道:“好,易总你真是没话说!我们邵家交了你这个朋友,今后要是有什么事。赴汤蹈火,倾家荡产,你说一声。我们照做!”

    依依在一旁笑道:“赴汤蹈火倾家荡产的事,易导是不会让大家做的。只要将来各位的公司,多多照顾华星的艺员,请我们拍戏,赏口饭吃就行了。”

    黄百鸣和王家伟。杜其峰等人听了,一起哈哈大笑。杜其峰道:“我倒是想请依依小姐拍戏,只是一直请不到哦!”

    孙茹道:“另外。各位如果想回报些什么的话,不妨回报观众和回报香港电影吧!香港电影已经沉静了这么多年了,希望明年,没有了黑道上那些事,各位能拿出真正的好东西来。我希望明年一年,全香港至少有十到二十部票房五百万以上的电影,我个人承诺了,只要各位的公司拍的东西没有大多违禁地内容,我负责牵线在大陆全线上映!”

    孙茹的这番豪言引得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搞电影的或多或少都对孙茹地背景有一点了解。当年佳禾的国内分公司副总裁就曾为了佳禾的电影进埠的事情在电影学院外苦等孙大小姐。今天听她玉口亲自承诺,将来各家香港公司的内地查和上映发行就有了保证,这真是大大地财路一条。

    易青也笑道:“除了拍戏和各种公司间的合作,在这之后我还有点想法,是关于成立新的香港电影协会,和订立新地行业规范等问题的,比如反黑和反狗仔等等,希望大家届时能支持一二。”

    各家老板连忙纷纷点头,回顾自己身边个个带了会计师,如临大敌的样子,显得那么小气,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谈了几句,纷纷告辞。

    易青和孙茹站了起来,把各家老板送到电梯口。一一送走了八家影业公司的老板,易青回到会客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全身放松的叹了口气。

    依依走进来坐在他身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轻轻的在他大腿上拍了拍。

    易素闭上眼睛道:“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依依知道他的意思,轻轻的替他揉起肩膀来。

    这一阵,易青真是辛苦了。从和李恩华、孙茹商量联系华云丰开始,一路精心谋划,小心布局,直到收缴十一家社团在八大影业地股份,再直到今天。

    整个过程,不知花费了易青多少心血。终于达成了他的目的,也初步达成了孙老爷子当年改革香港电影的愿望。那就是驱逐黑道势力对香港电影的控制,实现香港电影人的创作自主。剩下的,就是易青他们最擅长的拍电影方面的事儿了,只要电影人能自己做主,香港的电影人能拍出世界上最好的电影,这是易青一直坚信的!

    易青舒服的睁开眼睛,看到送完客人回来的孙茹也正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神里,有压抑不住的对这个男人的欣赏。

    易青,你辛苦了。

    ……

    孔儒小心的推看练功房的门,悄悄的往里张望了一下。

    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穿着一身唐式的练功服,头带面盔护具,手持一根竹剑在那里练习“三步一进击”,口中叱咤有声,尽管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入门起手式,竟也显得威势无伦,隐隐有风雷之声。

    孔儒讶然张大了嘴,他从未想过一个男子舞剑练剑的姿态可以如此完美。

    他是学形象艺术的,又非常注重视听语言中的具像性,此时看到这名男子如此协调优美的身姿,糅合了阳刚阴柔两种美的极致,不禁看入了神,不知不觉的抬脚走进了练功房。

    背对着孔儒的这名男子竟立刻察觉到了孔儒的行动,低喝道:“入室请去鞋袜!”

    孔儒蓦然吃了一惊,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带着面盔的男人是谁了,连忙心虚的低头后撤,准备赶紧退出去。

    华云丰随手褪下面盔,长笑道:“小孔,咱们也算是一场相识,为何如此薄情,吝惜片刻呢?”

    孔儒尴尬的站在那里,进退不得,想了想,只好褪去鞋袜,光脚走了进来。

    只见木板地上随意的放着几个草皮垫子,华云丰随意的选了一个,坐了下来,含笑看着他,英俊的面容里有一种沉静的高雅。

    孔儒赫然在练功房的三面墙镜中看见自己和华云丰的脸。

    孔儒和华云丰,两人都是极英俊的男子,孔儒平生也常常以此自傲,觉得自己即使跨行拍戏,拿个把偶像类的奖项也没有问题。

    但是此时面对华云丰的孔儒,却感到了异样的自卑。镜子中的华云丰风姿潇洒,飘飘然有出尘之姿,酷似孙茹的俊面在精致优美之外,透着一种阳刚的霸气。

    而孔儒再看看自己,光是有整齐俊美的五官,风语小说wap.www.uu234.com但是却透出一股阴霾的死气,过于挺拔的鼻子显得多少有些阴鸷桀骜,最奇怪的是气质暗沉仿佛有什么郁积在一起不能畅通一样。

    孔儒发了一秒钟呆,暗自叹了口气,移过一个垫子,在华云丰的对面坐了下来。

    “恩,呃……华……华先生,”孔儒想了半天,终于确定了称呼,勉强笑道:“想不到您对日式剑道也有兴趣。”

    “错!”华云丰肃然坐正身子,缓缓将竹剑平置膝上,庄容道:“中国古剑道!”

    孔儒一听暗叫惭愧,心想自己也是真笨,如果是日本剑道那就该是穿和服着白袜练习了,怎么会穿唐装赤足呢?

    华云丰双手平抚竹剑,淡然道:“我八岁练剑,至今四十年整。”

    孔儒眉毛一挑,心里觉得奇怪,忍不住脱口道:“四十年,先生竟还执着于最基本的起手步伐。”

    华云丰微笑道:“非我执着,是你不能悟。剑之道,在争竞攻伐,是为小道;人之道,在无欲休争,是为大道。万物相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悖。”

    孔儒肃然躬身道:“请先生教我。”

    华云丰长叹一声,道:“我幼年从我义父学剑,半生打遍黑道,杀尽仇寇,自问天下难觅敌手。但是一直到十年之前,方才经高人指点,了悟剑之大道。可惜不能多聆教诲,竟仙人永隔。”

    孔儒一听肃然起敬,问道:“不知道这位高人是谁,竟有此盖世风骨,能令华先生这样的奇人如此景仰。”

    话音刚落,孔儒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金星乱冒,只听得“突突突”三声,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华云丰三下竹剑,不禁大惊,满脸惊愕,不解的看着华云丰。

    华云丰正襟危坐,面现悲伤之色,道:“当年点化我之人,正是你的老师孙国放教授。我今天这三记,是代老师以竹杖打你,你可心服?”

    孔儒呆了半晌,想起孙老爷子的绝世风标,不禁神往。于是孔儒双手交叠放于地上,以额头触手背,躬身施大礼,毕恭毕敬的对华云丰道——

    “愿听先生教诲!”

    华云丰微笑点头,长长的叹息一声,徐徐开口道:“佛说〈百喻经有云——昔有一人,巧于牧祟,其祟滋多,乃有千万。极大悭贪,不肯外用。时有一人,善于巧诈,便作方便,往共亲友,而语之言:‘我今共汝极成亲爱,便为一体,更无有异。我知彼家有一好女,当为汝求,可用为妇。’牧祟之人,闻之欢喜,便大与祟及诸财物。其人复言:‘汝妇今日已生一子。’牧祟之人,未见于妇,闻其已生,心大欢喜,重与彼物。其人后复而与之言:‘汝儿已生,今死矣!’牧祟之人闻此人语,便大啼泣,嘘唏不已。”

    华云丰说完,看着孔儒道:“孔儒,你可知这意么?”

    孔儒微微一笑,他在多年前就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了。这是佛教经典《百喻经里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牧祟人,很会牧祟,他所豢养的祟繁殖得很快,没过多久,他的祟从几千只到一万只了。他很是节省,从来不肯杀一只祟请客或自己吃。别人见到他虽是眼红,可是却也奈何他不得。那时有一个人,很会机巧诈骗,走过来甜言蜜语地和他作很好的朋友,牧祟人信以为真。于是这个人就对牧祟人说,“我和你已成为知己朋友了,心里不论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我知道你没有妻子,很是寂寞。现在我打听东村有个女郎真是美丽极了,给你作妻子。很是合适。我作介绍人,是一定可以成功的。”牧祟人听了很欢喜,就给他很多祟和一些其他礼物,算作聘礼。过了几天。这个人走来对他说,“她已经答应作你的妻子,而且你的妻子今天已经生了一儿子了,我特地来给你道贺。”牧祟人听到还没有见过面地妻子,就已经替他生了个儿子,心里更加欢喜,就又给了他很多羊和别的东西。再过了几天,这个人又走来说,“唉!真可惜,你的儿子今天死了!我真替你难过。”牧祟人听了以后,便号啕大哭,悲痛不止。

    孔儒微笑道:“这个故事倒是有趣。这世上的蠢人何其多也?人应当勤奋所学。开拓视野,明白是非,使自己不受他人地欺骗。世人都喜欢不劳而获。从你手中骗取利益,你自己没有戒备之心,怪得谁来?”

    华云丰听孔儒这样说,只是片言之中,充满了举世都是我的敌人的狭隘心态。不禁呆了呆。一个人要乖僻偏激到何等地步,才会把这么一个劝善的故事理解成这样。他摇了摇头,忽然手持竹剑。照孔儒当头打来!

    说也奇怪。孔儒明明骇然看见,那竹剑照着脑门下来了,下意识的想躲,可是左闪右闪倒似都脱不出华云丰竹剑的范围一般。未及转念,砰得一声,头顶上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下。

    孔儒从小博学,也知道华云丰这是棒喝的意思。

    当头棒喝是禅宗祖师点化弟子的特殊方式。转自风语小说网。禅宗认为佛法不可思议,开口即错,动念即乖。在接引学人时。师家为了粉碎学人的迷情,或考验其悟境,或用棒打,或大喝一声,以暗示与启悟对方。

    相传棒地施用始于唐代的德山,喝的施用始于马祖道一,故有“德山棒,临济喝”之称。一喝之时,大地震动,一棒之下,须弥粉碎,棒喝遂衍为禅地宗风。

    当下孔儒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神态更加恭敬,欠身道:“请先生指点迷津。”

    华云丰叹道:“世人每每经不起名利食色的诱惑,便贪着于世间的欲乐,为它所诳惑,而抛弃了自身善**德的无价之宝。结果,不但丧失了生命内在的完满,而且也丧失了生命及财物,弄得大忧苦,大悲泣,正是自寻烦恼。人世间地一切名利、地位、物欲,皆如故事里别人许给牧祟人的妻子、儿子一样,只是身外无聊之物。”

    孔儒闻言,心念微动,若有所思。

    华云丰又道:“又有一个故事。日本有幅名画,名为《宫本武藏观斗鸡图》,你可知道?”

    孔儒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故事,突然听见华云丰发问,随口道:“听说过。宫本武藏是日本战国第一高手,剑道大师。”

    华云丰点头赞许道:“你很博学,知道的倒不少。这幅画画地是一只天眼窥视之下,两只斗鸡正在为争食而互相啄斗。倘若那天眼便是宫本武藏,你以为他观斗鸡的目的何在?”

    孔儒心虚的看了看华云丰膝上的竹剑,想了一下,道:“宫本武藏观斗鸡的逸事,乃发生在他于儿玉原太郎决战前夕。我看他是在观察斗鸡进攻趋退之间的套路,从仿生学的角度,悟出一套精妙的剑术来。”

    “啪!”

    没等孔儒说完,头上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华云丰叹道:“痴儿痴儿,竟尔不悟。其实即使是智慧学识远不及你的一些人,在这类的哲理寓言问答游戏中,也能游刃有余。而你实在是……心魔迷障,不可教也。”

    孔儒低头不语,额头上微微见汗,隐隐也知道自己太过偏激、狭隘,想事情往往越想越窄,心智自然大打折扣。自己虽然明知如此,但是多年来无法自制,往复烦恼。

    华云丰道:“宫本武藏观斗鸡,战胜儿玉原太郎之后,已经成为日本第一剑圣。慕名求教的人和希图和他比剑打败他扬名天下的人络绎不绝,但是他终生不再用剑与人争竞。正是因为他看穿了人世间所有的争竞,无论是第一剑圣之名,还是其他什么物欲财色,都只不过是两只公鸡口里的一条青虫一般。世上的人为名利权位,为了金钱女色,或者为了一时之气,为了在人前扬眉吐气,动辄把那些比自己优秀的或者与自己相当的人,当作你死我活的对手,一生不压得别人一头就觉得简直活不下去……这样的人,岂不就如同那两只公鸡一样微贱可笑?”

    孔儒木然呆望着华云丰。一身的汗,忽然之间竟似凉了,衣服冰冰的贴在身上,若有所思之余,只觉得浑身冰冷。

    华云丰道:“最后再与你说一个故事,你若不悟,我也是无法了,孙老师在天有灵,也不该怪我。”

    孔儒擦了擦额角,躬身施礼,静静聆听。

    华云丰道:,‘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这个故事,你可知道出处?”

    孔儒呆了半晌,忽而潜然垂泪,久久不语。

    这个故事出自《庄子的“则阳”一篇,说的是蜗牛角上有两个王国,左角上的国家叫触氏,右角上的国家叫蛮氏。这两个国家整天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地盘打仗,死了千千万万的人。

    国家与国家间的战争,尚且如蜗牛的两角一样渺小不足道,那么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相残害,苦苦争斗相逼,岂不是更加的虚妄而可笑?

    孔儒点头道:“多谢先生用心良苦。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华云丰听他随口吟出白居易的这首劝酒诗,知道他已知道其中深意,微微一笑,手按竹剑,闭目冥思,不再说话了。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外面隐隐的传来一些脚步和笑语之声。那是华星公司签约的二三线艺员们,结束了一个上午的练功课业,三三两两出去吃午饭了。

    香港正午的骄阳,透过敞亮的落地玻璃大窗,照在室内这两个不知饥饿的男人身上。

    华云丰神情恬淡,表情沉静;而孔儒却眼角隐隐抽动,却象承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一般。

    此时的孔儒,心中狂涛翻涌,如在针毡釜底一般的难受,只有一个声音翻来覆去的在问道——

    我错了吗?是我的错吗?

    我这么多年,勤学苦读,发奋上进,铲除了一个又一个前进路上的竞争对手,难道都象是在蜗牛左右角上争斗一样可笑?

    我为了得到孙老师的信任,打败了那么多个竞争对手,包括现在和易青的争斗,难道都象斗鸡一样无聊?

    我一生自负博学多才,智慧过人,而且积极进取,不甘居于人下,这种种执着,竟都是错的?难道我还不如那些“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的普通平民百姓?

    如果是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有什么追求?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我该做些什么,我活着是为什么?

    孔儒想到此处,内心如沸,不能自制,忍不住放声大笑三声,泪水滚滚而下。他对着华云丰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不发,起身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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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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