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活色生香TXT下载活色生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活色生香全文阅读

作者:司马     活色生香txt下载     活色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巍巍师恩如山

    孔儒起身而去,推开练功房的大门,忽然听见身后华云丰一声悠然长叹,竟如黄钟大吕一样,深深凿孔儒心中,为之一阵心悸。

    孔儒不愿再多想,摇了摇头,逃跑一般推门而出,迎面正撞上孙茹。

    孙茹见孔儒低头只顾走,觉得奇怪,连忙叫住他道:“孔大哥,你去哪里?”

    孔儒一抬头见是孙茹,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有一种惶恐愧疚之情,连忙支吾着应了一声,就想走开。

    孙茹连忙道:“对了,易素已经跟那些黑道上的人说好了,他们已经撤去了格杀令,你今天就可以回自己家了。不过,我其实特意过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打算离开香港回北京?”

    孔儒低着头,半天没吭声。

    孙茹只好自己接着道:“我们的《花木兰,剧组明天下午就要开拔先飞北京,然后再去西北外景地。我们会包一架飞机,你跟我们一起走吧。香港……我看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要依孔儒的本心,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和易青的剧组同机回北京的。人家一个剧组热热闹闹的,自己一个外人夹在里面算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是个极爱拍电影的人,到时候难免触景伤情——就他现在这种处境,今生今世恐怕跟电影是没什么瓜葛了。

    不过他现在身上连二十块港币都没有,不跟易青他们回北京。又能怎么办呢?难道厚着脸皮在这里等玛吉娜回来吗?

    孙茹察言观色,知道他的心意,连忙补充道:“宝叔这次也跟我们一起回去,我们还要回去给爷爷扫墓呢。”

    孔儒听说给孙老爷子扫墓。心中一颤,立刻点了点头,挪开一步,逃也似的走了。

    孙茹扭头看了看孔儒地背影,不知怎么了,这位原本英俊倜傥的孔大哥,此时的背影竟有些佝偻了……

    孙茹噘了噘嘴,叹了口气,背着手向练功房里走去。

    门没有关上,孙茹在门口笑咪咪的探头进去道:“喂。先生,介意不介意请美女吃中午饭啊?”

    华云丰闭着地眼睛缓缓的睁开了,笑了笑。杨了杨手里的竹剑,道:“你进来,请你吃竹笋炒肉。”

    孙茹哈哈大笑,脱了鞋子,嗒嗒嗒嗒跑进来。在孔儒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下,笑道:“舅舅,你明天就回美国了。晚上易青他们要给你洗尘,乱烘烘的一大堆人,你中午陪我吃顿饭吧?”

    华云丰微笑着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孙茹敏感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舅舅,你刚才是不是跟孔儒说了些什么?”

    华云丰摇头道:“你爷爷生前,对这个弟子的心性前途最是担忧,曾经跟我说过不止一次。我今天一试之下,唉……其实你这位孔师兄慧根深重。天资过人,无论是学艺还是经商都应该是不世出的奇根利器。可惜心魔太重,偏狭乖戾,生生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只盼这次的打击能令他幡然自省,得悟解脱。”

    ……

    香港飞往北京地飞机上。

    宝叔一早就特意开车去了孔儒家,把他接出来。孔儒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其他东西一概扔在香港的房子里,跟宝叔上了飞机。

    宝叔为怕孔儒尴尬,特意和孔儒单坐了一排。

    飞机上《花木兰,剧组地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大家一会儿怂恿易青唱歌,一会儿逼着小意给大家背一段依依教的台词,时而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有个嘴快的把易素单刀赴会摆平香港黑道各家社团的事编成了评书来说,讲得有声有色。

    孔儒上飞机以后一直呆呆的看着窗外,此时突然低低地骂了一句:“马屁精!”随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很快飞机停在北京机场。

    剧组乱哄哄的往下帮道具,有些第一次来北京的香港武行看什么都好奇,在那里指指点点地到处发问。

    孙茹一下飞机就过来问孔儒道:“孔大哥,我们现在发车去剧组包的招待所了,你是跟我们一起住招待所,还是跟宝叔回家去看看。”

    孔儒明知道孙茹和宝叔是关心自己,但是心里却没有半点温暖感激的感觉,他从小就是这个性格,最讨厌这种被当作弱者来照顾的情形在自己身上发生。

    他刚要开口拒绝,宝叔在旁边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自从你走了以后,你住的那个房间还没动过,一切都是原样。”

    孔儒听了这话,终于心中一软。他这三十年来,少年以前过的都是穷苦子,考上大学以后住的是学校宿舍,唯一一段安逸舒适一点的生活,就是在孙老爷子家地那几年,是他人生目前为止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尽管这个回忆的结尾并不怎么美好。

    想到自己身上跟没有没带多少人民币,如果不接受宝叔和孙茹的安排,自己只能去住几十块钱一晚上的司机旅馆,想想那些带着脚臭味儿的被褥枕头,孔儒立刻就做了明智的选择。

    “我跟宝叔走。”孔儒说着,提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孙茹高兴的点头道:“好,那你先去帮我给爷爷上柱香吧,我安排好了就回去看你们。”

    孔儒听了心中冷冷一笑:你跟易青在一起,还会来看我吗?何必说这种场面话。

    他敷衍的点了点头,就看着宝叔,一副迫不及待要走的日子。不过飞机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天黑时分了,确实如果再不走的话,晚上可能会折腾到很晚,于是宝叔就跟孙茹打了个招呼,准备跟孔儒先出机场叫车走。

    “宝叔等等,”后面易青大声叫住了宝叔,拿着手机快步走了过来,对孔儒道:“张建让我跟你说,有空的时候给他手机打个电话。他这次没跟我们来,是因为他自己请假回温州乡下老家了,他说他会帮你去看你的父母亲,你有空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了解了解你父母的近况。”

    孔儒头也不回,冷冷的道:“多谢挂心,不劳过问。”说着也不等宝叔,抬腿就往机场外走去。

    反倒是宝叔憨厚的一笑,替他解释道:“易素,他这人就这样,他……”

    易青笑道:“行了宝叔。您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宝叔点了点头,追上孔儒向机场外走去。

    两人在机场外叫了出租车,说了地址,直奔阜成门孙老爷子留下的那所大房子。

    上的车来,孔儒才开始跟司机和宝叔说起话来。其实他本来就是个能言健谈的人,拍电影的一般口才都好。只不过这几天老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委实憋得狠了。他对宝叔倒是毫无芥蒂,于是好好过了过话瘾。

    车子很快到了地方。宝叔抢着付了钱,两人坐电梯上了楼。

    站在走道里,孔儒忽然觉得自己胸膛里一颗心砰砰直跳。这个地方,这个感觉,实在太熟悉太亲切了。

    恍惚中,孔儒好象看见刚刚大学毕业时的自己,穿着雪白的运动衫,脖子上围着毛巾,从走道的那头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笑吟吟的向后看。

    一个身材苗条手脚修长的俊俏女孩从身后远远的跑来,娇嗔着道:“孔儒哥哥,从这里就开始跑了吗?下楼再跑吧……哎呀,你慢一点,你跑那么快人家跟不上了……”

    “喂,进来啊,想什么呢?”宝叔好奇的出声叫住站在门口发呆的孔儒。

    孔儒身子微微一颤,从回忆和冥思中醒了过来,赧然笑了笑,提起行李箱走进房间。

    扑面而来的,这所房子里的气味,竟还是当年孙老爷子抽惯的大熊猫香烟的那醇厚的烟草味儿。

    那个慈祥而博学的老人,仿佛还坐在沙发那里,静静的拿着一张报纸,戴着老话眼镜,好象随时会问自己一句:“阿儒,今天早上的油条不是咱们吃惯的那家买的吧?你又操近道了?这么点小事也要取巧……唔,这家的火候明显不够,不太脆……”

    孔儒提着行李箱站在客厅里,喉头竟微微哽咽了,他嘴唇轻轻的蠕动了一下,在心里默默的说道:老师,其实那天我很想告诉你,炸得太脆的油条火候太老,容易上火。您上了年纪胆固醇又高,这种油炸的东西还是吃生一点的好……

    “阿儒,”宝叔浑没注意孔儒的异样,他随手把自己的小包往沙发上一丢,道:“我下楼买点东西,你先休息会,等我回来再整理房间。”

    孔儒点了点头,转身听见宝叔在身后把门关上了。

    孔儒默默的走到通往复式楼二层的楼梯上,伸手够着第五级楼梯台阶上轻轻的摸了摸,在哪里有一个小小的凹洞,而且还脱了点漆。他的脸上忽然脸上露出一个少见难得的微笑——

    那是孔儒刚刚毕业那年,经自己的寻师介绍,第一次到孙老爷子家里作客。

    那天在孙老爷子家做客的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当时被公认为学院年素才俊的学生,和几个著名的电影学者以及当红的导演和大明星。

    他真的非常紧张,背后、手心、脚掌全都汗湿了。

    孙老爷子考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之后,就邀请大家上楼看片子。孔儒一心要突出自己,抢在几个学生前面上楼,紧跟在孙老爷子身后走第一个。

    结果没想到不知是走的太急还是汗湿了脚滑,踩着的拖鞋竟离了脚,当场滑倒,膝盖骨向着这第五级楼梯狠狠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在上面,真木的楼梯板立刻磕出一个小坑……

    这么多年了,这个印子还在,而且年份太久,已经有点脱漆了。

    孔儒独自在楼梯下,含笑抚摩着这个小坑,仿佛这里盛满了他关于青春岁月的全部记忆。

    他记得自己那天摔倒后,周围的几个同学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

    他坐在楼梯上,看着自己比别人朴素的多的穷酸打扮,以及自己破袜子前端裸露出的一截大拇指,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这些人都笑不出声来!

    记得当时孙老爷子立刻回过头来。亲自走下来扶起自己,并且自责的说:都怪我,因为今天晚上有客人,早早的叫人给地板打了蜡。要不你也不会摔交。不过年轻人摔一摔好,谁年轻地时候不摔交呢?

    孔儒还记得,那时老师已经发福的身体并不是很利索,但是还是尽力弯下腰来扶起自己,老师的样子多么慈祥和蔼,完全是自己心目中完美的长者形象,比自己在乡下地那个整天只知道喝点劣质烧酒的没文化的父亲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忽然,身后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孔儒的回忆,他回头转身,只看见宝叔拎着一大袋东西站在门口换拖鞋。

    孔儒一看那包装袋就笑了。那是对面最近的一家小超市的袋子,以前自己经常去那里买东西。

    宝叔笑呵呵的道:“晚上在飞机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小孔,我们好长时间没有喝一盅了吧?来。看看,还是老三样。”

    孔儒笑着过来接过东西,走进厨房。以前他刚来孙老爷子家的时候,酒量并不是很好,后来总是被宝叔抓着陪他喝酒。日子长了也就锻炼出来了。

    他可清楚的记得宝叔的“军中三宝”。

    “赫!这猪头肉卤地真香啊!”孔儒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道:“花生米、午餐肉、酒……哇,这个牌子的二锅头还出新包装了哪!日子过地真快。以前那种五个红五星的包装的二锅头,现在估计都不生产了吧?”

    宝叔笑道:“现在的北京人,喝酒越来越怂了,白酒厂家把度数越降越低。这种二锅头比以前的,就低了七度。”

    两人一起把东西摆了出来,找了两个小碗来倒上白酒……

    “来,先走一个。”宝叔举起碗跟孔儒碰了碰,豪爽地一口干了。

    孔儒看着他,也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火辣辣的二锅头一烧,心里觉得特别痛快。

    宝叔这个人就是这样,光明坦荡,对谁都没有芥蒂,对谁都那么好。以前在孙老爷子这里,跟他天天见面,他就对孔儒这么亲切。

    不过孔儒当时却并不是很看得起他,一个粗人,又没什么文化才学,粗手粗脚地大兵哥一个。孔儒的字典里,宝叔这种人属于无害生物,而且没有大脑,属于可以利用的类型。

    没想到今天自己事业失败,落魄之时,宝叔对自己依然如当年一样的坦诚亲厚,这令孔儒多少有点感慨。

    “宝叔,您是个好人,是条汉子,我敬你!”孔儒端起酒碗,诚心诚意的自己干了。

    “哦,对了。”宝叔漫不经心的给孔儒倒上酒,笑道:“你这两天没什么事吧?明天安顿好了,帮我一起办点基金的事怎么样?我每年都要特地为这个回来几个月。咳!老爷子也是,明知道我是个粗人鲁汉,临走偏偏给我出了那么个难题,又是农民工子女助学基金,又是影视基础教育基金,现在又添上易青前年办的那个退伍伤残军人扶助基金……你看我一个当兵的,现在都成了专业搞基金地了。说实话,我还真是很需要一个正经有文化有头脑的斯文人来帮帮我,每年好大一摊子事儿呢。”

    孔儒端着酒碗楞了半晌。真没想到,这宝叔还是粗中有细啊。其实孔儒很清楚,宝叔的意思,与其说是让自己去帮他,倒不如说他在帮自己。

    他明知道孔儒眼下不可能有事干,整天瞎晃瞎想,搞不好想魔障了出点什么事,毕竟这次这种打击不是每个男人都受得了的。于是他就主动提出来让孔儒跟着自己办事,其实是照顾孔儒的想法。但是他太了解孔儒了,一点也没露出居高临下照顾孔儒的架势,反倒说是自己需要孔儒帮忙,让孔儒觉得好受多了。

    孔儒是个心思聪颖的人,哪会不懂得宝叔的意思,真奇怪,同样的事易素和孙茹那样的“强者”、“上位者”来做,即使再是好意他也浑身不舒服,可是由这位平时他看不起的宝叔来做,他竟觉得这么受用。

    “宝叔……你这人……咳!啥也不说了……孔儒红着脸喝了口酒,道:“我没想到,世上竟还有人看得起我孔儒。老爷子当年对我要是有宝叔你一半的香火之情,我也不至于和易素这样殊死争斗,同门相残。”

    宝叔此时已经有了三分酒意,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蒲扇大的巴掌一拍桌面,大声道:“孔小子,你这话可真说的亏了良心了!来,罚你喝一碗!”

    孔儒笑着举了举酒碗,喝了一大口,略觉得有些微醺的酒意,大呼道:“哈哈,痛快!”

    宝叔自己也喝了一口,指着孔儒道:“你……你呀,孔小子,你真不是个东西。我跟你说实话吧,恰恰相反,恰恰相反你知道不!从前你在这里的时候,整天在老爷子面前告你状的是我,是老爷子不停的包庇你,不但不怪你,还经常为你干的那些破事派我去给你善后擦屁股!”

    孔儒愕然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宝叔你这么快就喝大了?别开玩笑了,哈哈。”

    “谁他娘的跟你开玩笑!”宝叔夹起一大块猪头肉一阵狂嚼,指着孔儒道:“我问你,那一年,赵寻……就是南京电视台那个,拍《红粉世家的那个……你跑上门去给人家安排了两个场工、一个道具师,人家没有买你的帐,把你安插的人给辞退了。你就把人家的六个群头全部给按住了中途罢工,害得赵导跑到招待所给几个群头下跪磕头,有这回事吧?”

    一听这话,孔儒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尴尬的笑了笑,道:“原来……原来这事您也知知道?”

    “知道?哼!我告儿你孔小子,我知道的还多着呢!”宝叔道:“跟你一起被老爷子发现的那两个研究生,一个导演系的,一个文学系的,就是……就是你管他们叫哥叫弟的,你们三个还开玩笑的拜把子的那两个,你记得吧?你小子,电影学院34年考试的时候,他们两个是监考助教,你让两个落榜考生去给他们送贿款,自己一转身跑到学院举报他们两个,还把学院处分他们的告示拿给老爷子看,有没有这回事!”

    孔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勉强道:“哪有这样的事……宝叔,你有点喝高了……”

    “少他娘的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宝叔喝了一口酒,接着道:“我今天还在这里跟你说这个,就是看在当年那两个小子离开北京的时候,你还悄悄去送行,一人送了他们两万块钱……这次跟易素斗法,你居然识穿了小云之后还能把她安全的放回来,冲这个……我觉得你小子还有点人味儿!要不,谁跟你扯这些个陈谷子烂芝麻的!”

    孔儒呆呆的坐着,手指不自觉的在衣角上搓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好些事,你在外面干的,老爷子都一清二楚,我也经常在老爷子面前劝他,可是老爷子呢?”宝叔摇头道:“我都不知道你小子有什么好。老爷子一味的护着你,又说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可他这个最后一次起码‘最后’了七八回,要不是你小子实在有点歪才,老爷子早把你扫地出门了。”

    真没想到,这个印子居然还在……

    孔儒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下去了,他脖子一梗,冷笑道:“还说什么仁至义尽。我虽然用手段排挤了不少人,可都是他们自找的,好歹我也替老爷子试出了不少人的人心。就说我那两个研究生同学吧,要是考生的贿赂送到跟前,他们能不为所动,我又怎么能算计的了他们?区区五万块钱,他们就把自己的良心给卖了,怪得了我吗?我让老爷子看看这些人的本心,我有什么错?”

    说到这儿,孔儒忿忿的道:“不是我眼皮子浅。我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他却把所有的一切留给了易青,即使是对宝叔你,他也留了几千万上亿的两个基金给你打理。可我呢?塞张支票给我,扫地出门,自生自灭,这对我公平吗?这也能叫仁至义尽?”

    宝叔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滚圆,把酒碗在桌上重重一顿,大声道:“好!孔小子,你……好!敢当我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你也算有种!今天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等着,我上楼一趟。让你看点儿东西。”

    说着,宝叔起身走出厨房,不一会听见登登登的上楼声。

    孔儒抿了口酒镇定了一下情绪,心想,这个宝叔,上去拿什么东西呢?

    过了好一会儿。孔儒剥了十几个花生米的功夫,宝叔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铁皮匣子。

    这种匣子孔儒再熟悉不过了,老爷子家里有几十个。大到存折契约,小到孙茹小时候换下来的乳牙,全弄个这样地盒子装着,每个匣子还配有专门的锁和钥匙。这种铁盒子的锁异常结实,用来装重要的小物件最合适不过。

    宝叔顺手打开那个匣子,里面放着一张被撕成两半地纸。宝叔把纸拿出来,仔细的拼好,然后转向孔儒,道:“你自己看吧。”

    孔儒迟疑的低头看去,只见纸上赫然清楚的写着:遗嘱!

    孔儒吃惊的抬头看了看宝叔。连忙又低头仔细看了起来。只见这份没有生效的遗嘱上分明写着,把所有的物业和现金留给孙女孙茹作为嫁妆,把宇通集团的股份和价值十亿美圆的资产股票成立一个电影发展基金,由宝叔来监管。但是一切使用权授予孔儒!

    孔儒看完这张遗嘱,不敢置信的又从头看了一遍……再看一遍……

    孔儒愕然抬起头来,整个人都傻了。一种不知是愤怒还是懊悔还是不解还是怨恨地,带着一点点感激的情绪在他心头一起沸腾起来。

    他突然感到异样的口渴。他举起酒碗来猛灌了一口,却发现是个空碗。原来刚才看遗嘱内容地时候已经不自觉的喝光了。

    “这……怎么会这样?”孔儒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他再熟悉不过孙老爷子的笔迹,这东西伪造是伪造不出来的。

    宝叔提示他道:“你再看看日期。”

    孔儒这才留意看了看所署地日期,他猛得惊声叫了起来。道:“怎么会!那么早的时候,那时候老师还不知道易青这个人呢!小茹那时候还没上大学!”

    宝叔呆了一呆,脱口道:“我不是让你看这个。”随即想了想,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指着孔儒道:“你这个人啊!真是又可怜又可悲,为什么你满脑子都是想着跟别人比,想着……就好象人人都是小偷,好象别人得到的一切都是从你这里抢走地一样。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嫉妒易青,甚至连这么熟悉的日子都忘了吗?你再看看!”

    孔儒再定神看了看。有点想起来了,道:“恩,这日子是我生日前一天。”

    “是二十八岁生日前一天。”宝叔正色道:“老爷子在那一年确诊有非常严重的心脏病。他瞒着小茹和你,请我和另一位老师做遗嘱见证人,立下了这个遗嘱。当时我就劝过他,不要把那么多钱给你,他想了很久,说了一句‘人才难得,奇才可用’!并且让我好好行使基金监管的权力监督你就行。”

    人才难得,奇才可用!孔儒听见这八个字,眼泪刷得一下就滚落了下来!

    老师啊老师!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可是你从来没有这样正面肯定过我,当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怎么……你为什么就吝惜这样一句简单的赞美呢?

    宝叔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想你大概已经不记得的了,那年……你二十八岁生日那天,你还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吗?”

    孔儒努力地想了想,忽然微笑着道:“我记得那天老师在家里给我过生日。有一个很隆重的宴会,来了很多人,大师兄韩山青,还有冯晓刚导演、张一谋导演……不过,好象那天晚上老师身体不舒服,没有下楼,所以那些贵客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宝叔冷笑道:“呵呵,你就记得你的贵客。有一个人你大概忘了吧?那个叫小秋的江苏女孩!”

    孔儒一听小秋这个名字,脸都绿了,惊惶的看着宝叔。

    宝叔长叹一声,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啊,生生让你给毁了。老爷子说过,其实这孩子的条件,考上电影学院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她的江苏地方口音太重,台词关过不去,所以那年才没考上。”

    ……自其实你和她的事情老爷子从头到尾都知道。打从你在外面租了个平房把她留在北京开始,老爷子就让我帮忙留意你们两个的情况。老爷子说,只要小秋第二年考试的时候台词地情况稍微好一点,他一定想办法帮小秋考上电影学院。老爷子说。这姑娘出身贫寒,和你一样是个苦孩子,真正是一对儿,以后有她和你互相扶持。相信你多少会温柔一点,改改心性。”

    ……自那天是你生日,一早上不见你。我和老爷子就猜到你去了小秋那里,老爷子也是难得好兴致,就让我开车带他去找你,把立遗嘱和给你开生日宴会的消息告诉你,给你和小秋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是没想到,刚走到那间平房外的四合院儿里,就听见小秋哭喊着求你……你心肠多硬啊,说什么也要她一个人回外地去堕胎。把孩子打掉,免得连累你地大好前途。我们进院子的时候,正好听到你说那段话……说你喜欢的人是小茹。是亿万富翁的孙女,让小秋趁早回家去,还说你已经跟房东把这间平房给退了……”

    “别说了!”孔儒痛苦抱住了头,眼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大声喊道:“求求你别说了!”

    宝叔红着眼睛看了孔儒几秒。叹了口气道:“老爷子当时在外面听见你说的那些话,就气得心口疼得厥过去了,差点没中风了。我们开车回来。老爷子就把那张遗嘱给撕了。”

    ……自本来依着老爷子的意思,第二天早上就该把你赶出去。可是那天晚上,老爷子看见你在宴会上舌战群雄,那副潇洒自如的样子,所有的宾客,都是些见过大世面的有头有有脸地人物,人人都夸你是个天才、奇才……”

    ………那天晚上,老爷子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钟都没睡,他披着睡袍在你门外走来走去。好几次想敲你的门,可都犹豫着退了回去。孔小子,你根本就不知道老人家的心啊!他……他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孔儒整个人瘫软在餐厅地靠背椅上,眼泪不停的流着。

    宝叔把瓶子里最后一点酒匀了点给孔儒,然后给自己倒上,喝了一口,道:“孔小子,我跟你说……我、我吴宝是个粗人,我跟你和易青这种文化人比起来,就他娘的是大老粗一个……什么艺术,什么他娘的文学,我一概不懂。但是,我这辈子就认一条!啊……就、就、就……就认一条!这……咱这做人啊,他……可不能、可不能亏良心啊!”

    说着,宝叔一口干掉碗里的残酒,长呼出一口气,道:“我这个人不会讲什么道理。可是今天你笑我没脑子,笑我不会说话我也要说!你看,你说这酒好不好?”

    宝叔醉态可掬地指着酒碗道:“这酒好吧?酒好,肉好,没事有钱,吃吃喝喝,这种日子多好啊?阿玛尼的西服,佐丹奴的领带,香港富丽苑地三头鲍鱼,这些好不好?夏威夷的天堂酒店套房,瑞士滑雪场的雪景庄圆别墅好不好?还……还有满世界的美女,大把大把的钱,是个人见到你就点头哈腰……这些好不好?好!太好了!太他娘的好了!这世上最好的,最勾人的,就是这些个名啊利啊的,好、好,好!好东西太多了,实在太多了!谁都知道这些东西好,这些东西谁不想要啊?我个没本事地粗人,我都想要!”

    ………可是……可是咱不能为了这些东西就爹不顾娘不管,出卖兄弟糟践朋友,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负责任吧?不能吧……啊?人在做,天在看,咱老爷子,他在天上看着哪!”

    说到这里,宝叔砰得一声放下酒碗,憨笑道:“对不住。你……你别笑我……喝……喝的有点儿……有点儿大……说了这么多不知道说什么……我上楼睡了……你、你也早点睡……别想太多……过……过去的事儿了,想也白想……啊,知道了吧?不……不能……不能亏……亏良心啊……”

    说着也不知是不是酒话的絮絮叨叨的几句,宝叔拿着自己脱下来的西装搭在肩膀上,晃悠悠的走出了厨房。

    孔儒的眼泪已经干了。

    他木然坐在桌前,端起那半碗酒,机械的送到口边,不知其味的喝了一口。

    忽然,咚得一声,什么东西摔到楼梯板上了,外面飘来宝叔的声音——

    “唉!这……这个楼梯上有这么个坑,都……都多少年了……早该……早该给它弄平了……老爷子也真奇怪,上次油漆匠都找来了,他非得留着这么个坑,说什么……说什么也不让人给它平了……哎哟,摔死我了!”

    听到最后一句,孔儒拿着酒碗的手猛得一抖,含在口中的酒一下呛到了喉咙口,火辣辣的一阵烧痛。

    他就势把酒碗一放,倒在餐桌上,大声的喘息咳嗽起来。

    ……

    夜深了。

    孔儒和衣躺在自己的床上,捂着自己的胸口,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宝叔的话,还有华云丰那天在练功房里讲的那三个故事,在他心里翻江倒海的折腾着。

    “人在做,天在看!”

    “咱老爷子在天上看着哪!”

    孔儒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出了卧室。

    那长长走道的另一头,是这层的主卧室,那是孙老爷子当年住的地方。

    泪眼朦胧间,孔儒仿佛看见,那孤独而焦虑的老人,拖着还带病痛的身体,在寒冷的凌晨两三点钟,徘徊在他心爱的学生们外……他几次举起手想要敲门,想要跟那个其实已经无可救药的狼心狗肺的学生好好谈谈,可还是犹豫着退了回去。那一刻,老人孤单而佝偻的背影,在深夜的寒冷中瑟缩着,显得那么凄凉悲壮。

    老师!你真的还在天上看着我吗?

    恍惚间,当年在学校毕业时常常唱的那首颂师歌又响起在耳边——

    “素青校树,萋萋庭草,欣沾化雨如膏,笔砚相亲,晨昏欢笑,奈何离别今朝。世路多歧,人海辽阔,扬帆待发清晓,诲我谆谆,南针在抱,仰瞻师道山高。”

    孔儒踉跄着走下楼梯,来到楼下客厅。

    客厅正中,供奉着老爷子的遗像。

    孔儒走到遗像前,静静的看着这位曾经是自己无比崇敬又满心怨恨的老人。

    老人的眼睛,也在默默注视着他。老人的眸子里,似乎依然有着穿透一切、洞察一切的力量……

    孔儒在黑暗中摸索着,很快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那罐大熊猫香烟和打火机。时间久了,烟卷有点霉味儿。

    孔儒细心的把烟卷烤了烤,然后就象以前常常做的那样点燃了,把烟恭恭敬敬的供奉在孙老爷子的遗像前,轻声的道:“老师,阿儒给您点支烟……”

    袅袅的烟雾中,这个英俊的男子忽然缓缓的跪了下来,手按双膝,把额头痛苦的贴在冰冷的地上……

    无声的泪水瞬间打湿了地板……

第四十五章 华星五大名导

    孔儒病了。

    香港的十月还是三十几度的艳阳天,而北京这里已经是冬寒凛凛了。

    那天夜里喝多了酒,夜里又单衣而起,再加上多思多忧,情绪激动,冷热交攻之下,第二天一早就发烧高热,病势汹汹。

    宝叔第二天赶着出去办事,只好翻出以前的通讯薄来,找了一个以前经常给老爷子检查身体的大医院的高级特护到家里来,让她给孔儒打了一针,吃了点退烧药。

    特护走了之后,家里只剩下孔儒一个人,药物渐渐起了作用,孔儒昏沉沉的睡去了。

    将次睡到下午四五点钟,发出的一身大汗全都汗湿了贴在身上,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说胡话,孔儒开始在床来翻来覆去的念着几个人的名字。

    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贫穷荒僻的家乡。

    那光脚站在田埂上倔强而自卑的少年,遥望着蓝天,渴望象一只舞动着双翼的鸟儿一样,飞出这贫困愚昧的牢笼,去看一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忽而,眼前的景象变了。在电影学院后门外幽静的小巷里,那酸涩甜蜜的初恋的感觉,那刺激而慌乱的亲吻……

    第一次,女孩在他面前脱下半透明的内衣,那美丽的令人不敢逼视地身体。那玉一样白皙的脖颈、坚挺的酥胸、娇红的乳晕、修长粉嫩地美腿,浑圆的臀部……还有那**时荡人心魄的呻吟……占有和爱抚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自卑与原罪,当他发现自己能完全掌控一个如此美丽的身体时,那种自豪感使他的骄傲膨帐的无以复加……

    突然!一切都变了!

    天地间一片无边的黑暗。小秋。那个悲愤的女孩拖着残破的身体,目光冷冰冰地锁定了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婴儿……

    一切在惊恐和内疚的泪水中忽然淡去了。只剩下孤独而苍老地恩师,披着单薄的睡衣,在自己的门外徘徊,徘徊……

    蓦然,老师举起了他的手。空空如也的手里突然多出了华云丰地竹剑,照着他的身上、头上,雨点般的打来!

    “疼!!!”

    孔儒发出一声令人心悸地惊呼,猛得坐了起来。

    “阿儒!你怎么了?哪里疼?”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再熟悉不过的死党张建的脸。和他身后站着的宝叔。

    宝叔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奇怪的摇头道:“烧已经退了嘛,怎么还说胡话?只是发烧而已。怎么会疼呢?”

    孔儒虚弱的用被子裹紧了身体,叹了口气,无力的道:“没事了,宝叔。我只是做了个梦,现在没事了。我……我大概已经好了。”

    “恩,张建特地来看你地。”宝叔道:“他一下飞机就跟易青打听你的情况,然后就来找我。说什么也要先来看你。你们哥俩儿好好聊聊吧。我去给你叫份粥来,吃茬东西才有力气,你是想吃肉粥还是鱼片粥?”

    孔儒不假思索的答道:“素的。清粥最好。”

    宝叔点点头出去了。

    屋子里剩下孔儒和张建两个人。

    许久许久,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坐着。

    最后,张建终于忍不住道:“你知道我这次回老家去探亲了。怎么问也不问一声,你的父母怎么样了?”

    孔儒凄然一笑,淡淡的道:“好便如何?不好又能怎样?”

    张建盯着他看了几眼,疑惑的道:“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又呆了几秒钟,孔儒只是静静的坐着。也不再搭话。张建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告诉你吧。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个不好的消息要通知你……”

    说着,张建仔细看了看孔儒脸上的表情,慢慢的说道:“你阿爸,你的父亲,前两天在老家去世了……是肺癌,发现已经是晚期了……他那年出去打工给你凑学费,为了赚快钱,去给化工厂洗烟囱,吸入了一些不好的物质伤了肺,后来一直都不好,常年咳嗽……这次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没钱治,联系你又联系不上……”

    张建说到这里,停住了,小心的打量着孔儒的神色。

    孔儒反而笑了。

    尽管张建心里有不解和不忿,但是他不得不诧异的承认,这是二十几年相识以来,孔儒笑的最纯净,最灿烂的一次……

    “死了好,死了好……”孔儒微笑着轻声说道:“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张建听见他在这个时候,竟突然念起《红楼梦终结,大观圆破败时的那句曲词来;不禁疑惑的看着他——孔儒的眼中,他从小就熟悉的那种桀骜和阴鸷不见了,竟显出一份淡淡的从容和清澈来……

    ……

    正午,慕田峪外的一段古长城下。

    “好!各部门……预备!群众演员准备!注意了啊,注意了!我们争取这遍就拿下来,大家想想这是最后一个镜头了,拍完就可以分钱了,高兴不高兴啊?”

    李想拿着个喇叭,声嘶力竭的在动员着几十个穿着道具服的群众演员分成几对,拿着大刀长矛互相砍杀。这一条已经拍了四五遍,总是有一两个群众演员出现笑场、出画之类的问题。

    身为副导演的李想只好耐着性子一遍遍的走过去,指手画脚地跟他们解释,好容易说完了,预备开始……又完蛋了。最后把李想逼的软硬兼施。又是恐吓又是利诱。

    孙茹和易青坐在监视器后面。听见李想的动员辞,孙茹已经笑的绝倒了。

    “好,可以了,预备……”李想回头冲易青做了个手势。

    “《花木兰第七场十一……卡!”场记地拍板一下。易青皱着眉头,紧盯着监视器,举手大声道:“开始!”

    数十个群众演员捉对厮杀,不顾满地嶙峋的怪石和泥泞的长草,连滚带爬,时而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扭打,时而一刀砍在对方身上——全是真来,就连砍人也是真砍。这是演员指寻周依依小姐的要求,让道具师在群众演员的上半身衣服里,或者是预备要挨砍部位的衣物里加上柔韧性很好的铝片。或者是专业的防护棉。这样大大增加了成本,一套专业的防护棉要几千上万块钱,平时根本不可能给群众演员使用的。但是也大大提高了视觉效果——演起戏来真砍真杀,刀片隔着衣服砍在铝片上,砍得梆梆响,道具血浆喷泉一样飙出来,逼真极了。异常刺激。

    “好,这一遍极好,OK。切过去!”易青低声喝道,伸手做了个向前切地动作。

    罗纲跟易青现在的默契程度,已经到了眼皮子不抬就知道易寻想要什么的程度,没等易青手势做完,镜头已经从全景一下子切过去一个漂亮地近景——

    扮成男装的小意被一个魁梧的群众演员一刀磕飞了长枪,摔到在地上;那群众演员抢上,面貌狰狞的一刀砍砍下;小意没有半点畏惧,一声尖利的嘶喊,她闪过刀锋。一把抱住那个群众演员地脖子,冲着他的耳朵狠狠的咬下去!

    “啊!”群众演员发出一声痛苦地非人的喊叫。

    “Cut,太漂亮了!”易青忘形跳了起来,对着扬声器大声喊道:“小意,我们爱死你了!”

    小意刚才还一脸强悍,此时忽然大大的不好意思起来,脸红的象苹果一般,连忙掩饰着跑到助理那里要水喝去了。

    那个群众演员大声叫屈道:“导演,她……她来真的,真的咬下去啊!”

    废话!周依依小姐的徒弟,那当然全部是真咬!

    易青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不得不安抚道:“耳朵破没破,见血没?”

    “那倒没有……”

    “制片!这个大群众,今天劳务加五十块!”

    小意一边漱口一边笑道:“为什么还给他加钱,我说应该要给他罚款才对!喂,我说,大哥,你有几个月没洗耳朵了,那么臭!”

    小意穿着男装,皱着秀气小巧的鼻子,笑得那么灿烂,把一群群众演员全给看呆了,听了她的话,一起指着那个群众演员哄堂大笑。

    易青高兴地走过去,对站在罗纲身边看镜头的依依道:“周老师,真有你的,居然把小意调教的这么好!这部戏票房下来了,公司应该考虑给你加1%的分红。”

    依依原本只有华星的1%,加一个巴仙已经是很高,再高易青就做不了主了,要开董事会才行。

    依依笑道:“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不过依我说,你应该给自己加钱才对。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你每次看人都看的那么准,没想到让小意来演,效果会这么好。”

    听依依这么说,易青得意的冲她眨眨眼,走过去接过李想手里的扩音喇叭,大声道——

    “我宣布!《花木兰》剧组,北京外景地部分,长城段拍摄,全部结束!”

    新晋的“青女郎”林小意,现在已经成为整个内地影坛轰传的重磅八卦题材。

    内地的娱乐消息一向略比香港本地的慢。两个月前易青就已经向媒体推出小意这个新人了,但是或许是因为小意当时的生涩和内向,并没有很快带动外界的关注。

    直到这次,外界一直风传随时会流产停机的《花木兰,突然解决了所有问题,大张旗鼓风风光光的来到大陆开始拍摄了,顿时令许多当初信誓旦旦的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说〈花木兰一定会搁浅停拍的那些人纷纷跌破眼镜。

    当然,天错地错,千错万错,传媒是一定不会有错的。让一个媒体承认他们之前做的是假消息,恐怕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困难。所以为了表示之前关于华星新戏因为资金问题濒临停机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各大媒体纷纷在年仅十七岁的景女郎林小意身上做起文章来。

    非常奇怪的事,也许是小意的清纯和年幼使人不忍,媒体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提到她和易青有什么生理方面的瓜葛。舍弃了这个最大的卖点之后,各大媒体开始在小意的身世上大做文章。

    目前比较权威的版本,是根据若干年前关于易青和小龙女刘一菲的诽闻引申出来的。当年不是传闻易青是美国富商地私生子,是刘一菲的美国同学吗?那么这个林小意显然就是易青的美国爸爸的一个极好地朋友的豪门千金,因为易青这个花花公子经营华星不善。搞得新戏差点停拍,他老爸的这个朋友在危难之时帮了易青一把,给〈花木兰送来大把美金,条件是必须捧红他还未成年的女儿。

    这个传言的起因。是因为记者采访依依的时候,问及小意的身世情况,依依一时没有多想,随口就道:“我们也不知道。小意一直也没有跟我们说这方面的情况。”

    这个在媒体看来百分之百是在搪塞敷衍的回答,引起了无限遐想,第二天就出现了许多诸如此类的标题——“问及青女郎身世,周影后顾左右而言它”;或者更直接一点“周依依,你在回避什么?”

    和八卦媒体地天花乱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些业界的评论,许多专家学者。尤其是电影学院地老师教授们,对于把一部投资五亿的商业巨片能否成功的筹码押在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身上,纷纷表示疑惑。对于学院派出身的易青导演。为何要做出这样地决定,也是持有保留意见。

    保守一点的意见都认为,这样的戏应该由周依依这样实力和人气俱佳地大明星来出演才是保险的做法。

    但是易青始终坚持,因为他有自己的道理。

    如果去外面选一个明星,甚至就是找吴明玉、陈云可这样华星培养出来的明星。你让一个美女去咬一个臭烘烘的男人耳朵,她们估计也很难做出来,毕竟是科班出身。可小意就不同了。她才不管你什么第三自我,演员监督又是什么形体控制的,她就是一个野路子,演起戏来什么都真敢干,一副跟你拼了的架势——易青就是要她这种纯朴和自然的表演。

    不过总体而言,他对这一阶段的社会反响还是十分满意地。易青和依依等人原本最大的担心,莫过于简单的如一张白纸般的小意受不了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八卦娱乐圈,想当年阮玲玉那么成熟的一个女人,都在“人言可畏”四个字下含恨而尽。更何况小意是一个跟男人说句话都会脸红害怕的小女生;更何况今天的娱乐咨讯比当年迅猛了不知道多少倍,也犀利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有媒体站出来说小意被易青“潜规则”了,小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现在这种情况,易青他们还能奢求什么呢?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借着这一拨的宣传攻势,和良好的社会反响,易青和孙茹准备在北京多留两天,让李想和罗纲等人先把剧组拉到西北去。而易青和孙茹、依依、小云等人,将在北京召开大规模的艺人签约酒会,和今年的华星公司几个重要的广告合约发布会。

    首先是要宣布华星集团正式全面进军娱乐业,在原本主营电影的基础上,开始成立经纪人部门和音乐制作单位。

    而华星集团第一个力捧的歌手,将是内地影迷极为熟悉的08版《红楼梦里的“宝姐姐”小云。

    此外,华星公司去年和“百事可乐中国’签下了两个女艺员三千万美金的合约,其中一个由百事合约规定了必须是周依依,另一个由华星推荐的就是小云。

    这就是小云那天下午和易青在华星大厦顶楼办公室里秘商的“交换条件”,小云了充了一把叛徒,而华星公司给小云两份普通明星梦寐以求的合约。

    经过多年的磨砺,今天的小云已经找准了自己的发展路线。她的聪明乖巧,八面玲珑的性格,更适合投身娱乐圈多方面发展,而不是象依依那样单纯醉心于电影表演。而易青于公于私,责无旁贷的要为小云铺青这条“青云之路”。

    ……

    “怎么样了?都安排妥当了吧?”站在北京五星级长城酒店的大堂,易青和孙茹一起走进来,仔细的打量着会场。

    小云一早就把依依拖来了,过两天的记者招待会,对于她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有生以来最重要最辉煌的时刻,所以她特别想看看会场的布置。

    依依看见易青和孙茹来,笑盈盈的上来和孙茹挽在一起,并对易青说道:“没说的。国际水准!非常周到,连记者的机位都圈出来了,几个可能出现隐蔽机位的地方,全部排上了保安。”

    孙茹笑着对小云道:“喂,小云,你那天可以穿裙子来了,穿多短都行,里面不穿内裤都行……呵呵!”

    小云气得咬牙切齿的要去掐她,嗔道:“别以为你是我小老板我就会怕你,走!到厕所去单独聊聊!”

    在两人的笑闹声中,易素看了看会场内,满意的点了点头。地上好多地方画满了圈圈——正对着主席台是一长溜给记者坐的椅子,每排坐椅附近,都已经被工作人员画出了架机器的位置,也就是说,建议记者们在这几个位置拍摄,使台上的演员能摆出好看的Pose来配合。

    实际上,是为了防备一些没素质的娱记。现在的娱记,为了取悦一些观众的低级趣味,喜欢在一些隐蔽的机位上用一些刁钻的机器角度来拍演员的走光照。早几年的刚开始流行搞这一套的时候,明星和经纪人们不知道还有这么个门道,那些老手一进场就四处打量着怎么放机器,怎么取位,明星们根本没有防备,于是第二天自己的内裤就上了网——要是正好贪凉快没穿的话……

    还有一种,主要是满足一些心理不平衡的人的某种趣味。就是在一些特定的角度,架起机器来抓拍演员员最难看的瞬间,比如打呵欠、失笑、愕然之类的表情——五官再端正标致的人,你只要是刻意去寻找某一瞬间的特殊表情下脸部肌肉的怪异活动,也一样能得到非常趣怪的图象。最后再经过一定的加工发出去。让一些人,尤其是一些自卑感很强的女生看了以后很开心的说:其实某某某也不怎么样嘛,实际上也挺丑的。

    现在经过张建和北京分公司的同事们这么一布置,公司艺员在这方面的担心自然就减到了最低。张建自己也入行不算太久,能处理的如此老到,可见他真是很下了番功夫的。

    孙茹笑着对易青道:“你用张建这个人用的可真对!要说他可还真是个人才,这份细心一般的女孩子都赶不上他。”

    易青笑了笑,张建的出色表现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想到这里,他突然好奇的四处寻找起来,随口问道:“咦,张建呢?他这两天不是一直在会场监督的吗?怎么溜号了?”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大声应道:“张总监今天请假,说是陪一个老朋友去扫墓去了。”

    孙茹笑道:“咦,这么巧,我们一会也正好要去给我爷爷扫墓。”

    易青想了一下,微笑着道:“巧吗?一点也不巧。我想我们和张建去的,根本是同一个地方吧……”

    ……

    八宝山烈士公墓,革命干部陵圆。

    今天是开放日。孙国放教授的灵骨塔前面,伫立着两个素年。站在前面的那个,颀长俊美的身形犹如一杆凄凉笔直的标枪,长风抚过他的衣襟,撩起他一身的落寞与孤傲。

    孔儒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长袍,可是头上却不伦不类的带了个大大的帽子,直遮到眼帘前来。

    远远的,易青、孙茹、依依三人并肩向这里走来。

    “你看,我说在这里会碰到张建吧?”易青指着站在那里的孔儒和张建笑道。

    “易总,孙总,周小姐。”张建打从老远就看到了易素三人,连忙上前几步招呼道。

    “我们去过会场了,你做的很棒,非常周到。”孙茹在员工心目中,永远是女神般美丽的形象,她从不忘记适时的夸奖和鼓励属下们的哪怕一点点优秀的表现。

    相对易素来说,张建显然更在意孙茹这位女性上司的夸奖,高兴的脸上发光??当然,很难想象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够面对孙茹这样的美丽上司而没有特殊的好感与遐思的。

    张建刚要说点什么,易青小声的“嘘”了一下,指了指肃立在那里的孔儒,悄声问道:“他来了多久了?”

    张建回头看了看,低声道:“一大早把我拉来了。交给我一笔钱,好象是他剩下的全部家产了,非把自己在香港的那层房子按两成价格转让给我,让我把所有的钱带回去给他乡下的母亲。挺吓人的,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孙茹听见这话,耸了耸眉毛,低声道:“他这个人想事情一向很窄,别真的想不开才好。”

    易青微笑道:“放心吧,一个曾经那么注重自身名利权势的人,是不会起什么轻生的念头的。”

    说着话,易青拉了拉孙茹,两人一起上前去。把预先准备好地小花圈给孙老爷子换上,然后用带来的净水把牌位周围刷了刷,供上老爷子生前最爱吃的烤鸭卷饼和几样点心。

    八宝山不让烧元宝香烛的,易青和孙茹只是行了行礼。依依也在一旁鞠躬过了。

    打从易素等人一过来,孔儒就站到了一边去,此时显然是不愿意跟易青他们照面说话,低着头就往外走去。

    “孔大哥,”孙茹急忙叫住他道:“多谢你来祭拜我爷爷。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自是回归本源处去。”孔儒凄然笑道:“孔儒半生地罪孽,几世也洗赎不清。只愿从此绝迹人间,寻一处僻静的古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啊!”孙茹和张建听说孔儒居然是起了想要出家做和尚的心思,都惊讶的低呼出声。

    仿佛是为了给自己的这句话加上注脚。孔儒微微欠身,把自己头上戴着的帽子摘了下来,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的满头黑发尽数剃去了。剩下溜溜的一个光头,只差没有烙上香疤,便是活脱脱的一个和尚。

    孙茹见了孔儒这样,心中也不禁恻然,以孔儒那样高傲的心性。要不是他真心悔悟,又心如死灰,是断不能做这般决定地。一时之间。感慨万千,竟不知说什么好。

    孔儒说了这几句,仿佛很怕和易青照面一般,连忙对着孙茹和张建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而去。

    刚走出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易青徐徐的道:“大和尚,如何不回头?”

    此时孔儒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任是眼前这几人说出任何言语来,恐怕都劝不得他回转。可是易青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令他僵在原地。易青这话里分明满是禅理机锋之意,正扣着孔儒的心境,教他如何能无动于衷?

    佛家劝人回头,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语之下,孔儒未免心里有气,我已经承认输给了你,也承认昔日自己地所为确实不对,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我孔儒此时既然已经大彻大悟,你如何又劝我回头,难道你暗示我依然身溺苦海不成。

    想到这里,孔儒背对易素,朗声道:“我身已在岸,何必回头?居士劝和尚回头,和尚却劝居士回头呢?”

    易青听他用的竟是禅门公案“僧与居士问答”的口吻,不禁心里暗笑:此人如此好胜,如何能出得家,做的和尚?

    易青大笑道:“佛法无边,何处是岸?和尚以身为岸,将度何人?不能度人,而不能度己,如何又为佛子?”

    孔儒大惊回头,他原来对易青多少有点轻视之心,以为不过是靠着孙老爷子赏识和孙茹的爱慕才有今日地成就。虽然几次交手隐约觉得此人其实才能非凡,但是总有些不服。可今天随口说几句,妙悟至理,不但胜过自己连日所思,而且似乎还远在华云丰那天所述之上,怎不令他刮目相看。

    孙老爷子在世时就常说,电影虽然是舶来之物,但是中华五千年文化的精髓,才是中国电影人创作的根本。千宗万法,艺术与文化在深层之境必然是互通地,电影高手修到了一定水准,电影也不过是表达文化的一种工具而已。身为一个东方的电影家,不悟道、不修禅理、不学诸子百家、不通中西之学,是为庸才。

    当下孔儒心中再无小觑狂妄之心,庄容敛颜,对易素躬身道:“愿听居士指点迷津。”

    孙茹见孔儒破天荒的对易青低头行礼,心里一阵激动。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和各自的才能心性了,孔儒一生桀骜不逊,能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一向视为敌手的易素,此时恐怕心里是真正折服了。

    易青也向孔儒微微还了一礼,曼声说道:“世间庸人,皆以为佛法一道,是消极避世,遁出尘世,其实这种说法,本身就是勘不破‘我执’的迷惘之言。佛菩萨的愿心,讲地是出世的道理,行的却是入世的金刚大道。所以不为入世地金刚,便成不得菩萨道,更不得为佛。佛祖说人生有诸般忧苦。并不是要我们远离尘世,而是要我们以大智慧一一面对和认识它们,并逐一的放下,使我我们的身心不至于沉溺苦海。而超脱于众生之上……”

    孔儒凝神细听,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自己连日所思,自以为大彻大悟,在易青的寥寥数语中,竟似如此微不足道、渺小幼稚。

    易青笑道:“所以佛子之心,是在度人而不在逃情。超越尘世之上,而度化众生,使更多地愿心得到满足,使更多的众生得到心灵的抚慰与解脱。这才是佛子的真义。观世音大士有大悲愿‘度尽三界一切苦厄众生’;普贤菩萨则发愿说‘众生之业不消,我愿不尽’,地藏王菩萨甚至说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样的宏愿来。出家的僧人之所以看破红尘,不该是为了逃避内心的愧疚和痛苦,恰恰是应该勇敢的面对它,不但自己得到超脱,更努力的劝化他人以自己以往的生命苦难为鉴。这才是出家地真义。”

    一番话听的孔儒额头上微微见汗,浑身寒毛耸立。若依易青说来,那自己为了逃避内心的谴责。为了洗清自己以前地罪孽,求得自己内心的平静而逃情出家,不但不是大彻大悟,反倒是越陷越深了。

    果然,易青接着又道:“昔日有尊者阿难,为失恋逃情而出家,谁知在云端看见了水边浣纱女的一截裸露的雪白足踝,竟然从云端坠落,重入轮回。可见情如何可逃呢?象你这样出家,只怕修不到自己内心的平静,还要时时沉溺在自责和愧疚地苦海之中,时时无法自拔,又谈什么彻悟呢?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七苦之中,求不得最苦,你为逃避其它六苦而求一内心的安宁而不可得,岂不是沉溺求不得之苦海,而永无解脱之日?”

    孔儒目瞪口呆的想了半晌,突然眼圈发红,道:“我今天方知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以你这么说,连出家也不可得,天下之大,竟再没有我立足之地,再无立身之根本?”

    易青大笑道:“痴哉!竟然不悟!你这想法何其太窄?人谁无过?照你这么说,这里所有做过错事地人,都没有立足之地了?既然情无可逃,不如面对。佛说菩萨之品性,大智大勇还排在大慈大悲前面。既然逃避无法洗赎以往的过失和内心的罪责,何不一一面对它们,以大勇气超越它们,再逐一的放下,求得自己内心的安宁。在佛寺古刹里诵经礼佛,固然是一种修行;在滚滚红尘中勇猛精进,难道便不是修行了吗?”

    孔儒低头默思了许久,欣然抬头,喜悦的道:“好!好!好!今日才知入世法与出世法之别!出家是空,在家亦是空,和尚孔儒,狗屎如来,皆为粪土,大善!”

    “哈哈哈……好!好!好!”易青拍手大笑道:“恭喜和尚了悟大道!”

    孔儒连忙深深的弯下腰去,诚心悦服的道:“多谢居士妙语点化!”

    孙茹和依依、张建三人骇然对望,面面相觑,有点似懂非懂。以孔儒之桀骜倔强,以他对易青的成见,居然能被一番话说地不但放弃了原本出家的念头,甚至向易青低头诚服,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易青这样的鬼才方能做到。

    易青笑道:“孔师兄。你在电影学院早我七八届,又比我早为孙老师的入室弟子,叫你一声师兄恐怕不为过。我有心请师兄来华星帮我,不知道师兄可否屈就?”

    不等孔儒回答,易青马上接着道:“眼下投拍的《花木兰,小茹一个人又做监制又做制片,又要管发行又要管剧组里的各项事务,实在忙不过来,我有心请孔师兄担任《花木兰的制片主任,帮我们管钱,不知道师兄可否屈尊俯就一下?”

    此言一出,不但孙茹和依依吓了一跳,张建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聘请一个昔日的对手和仇人,一上来就把一个五亿的戏整个财政大权拱手交过去,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导演,哪有这样的老板?要是孔儒卷钱跑了,或者只要是把戏弄砸了——这在电影圈里并不少见——那不但《花木兰这个戏要完蛋。华星公司的经济和信用上都要蒙受巨大损失。

    孙茹急忙把眼睛来瞟易素,示意他商量商量再说。

    易青根本想不想,目不斜视,诚恳地对孔儒道:“下一阶段。做熟了香港市场之后,华星的主要发展要慢慢移回国内,到时候香港的整摊事务,无论是行政上,还是创作上,都要一个既懂艺术又懂管理的大才来负责,所以华星总经理这个职位,非孔师兄莫属。希京师兄看在已故地恩师份上,不要推辞。”

    孙茹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没有语言了。虽然说任命制片主任和任命总经理。确实都在易青这个导演和集团主席权限之内,不用经过董事会,但是这么大的事总该事先跟大家商量一下吧?

    集团总经理这个位置。已经是易青和孙茹之外华星的第三把交椅了,还在宁倩华、罗纲、依依这些人之上。宁倩华是管行政不管创作,依依他们属于艺创部,不能过问行政,而实际上是易青自己一直在做总经理的这种双方协调工作。现在把这个位置直接交孔儒,这种信任真的是无以复加了。

    易青见孔儒不说话,只道他还有怀疑。连忙继续解释道:“其实老师生前为了他发展中国电影事业这个志愿,做了长时间的充分的准备。当年韩山平和李恩华两位师兄抽签的事想必孔师兄你也听说过了。恩师苦心孤诣的把他们两个一个送进政坛从政,一个送到海外经商和学习好莱坞先进的电影工业技术,就是为了今天。可以说,老师为了中国电影,培养大师兄掌握权力,培养二师兄掌握财力,这两点都做地非常成功,今天的两位师兄即使在国际上。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行尊霸者。只不过,在智力方面,老师寄希望于我,实在是有点小材大用了。以我地才能,实在完不成恩师的遗愿。但是如果能够得到孔师兄你的助力,我们同门四人能够团结一心,共图大事,那么我们在权力、财力、智力这三方面就拥有的绝对的力量,我们所要做地事业,就必能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孔儒笔直的站在易青地对面,听完了易青的话,久久没有出声。山风拂过,吹得众人衣袂猎猎做响。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孔儒突然旁若无人的走过孙茹和易青的身旁,走到孙老爷子的灵骨塔前,手抚着老爷子的灵位,放声痛哭。

    一直以来,孔儒即使有一点歉悔之心,也总是怀了既生瑜何生亮的心思,认为是易青的存在,占据了自己的一切。直到此刻,他才隐约了解孙老爷子选择易景这样一个人来做自己地接班人,是何等的睿智英明,何等的目光如炬;他才真正明白,易青的如山如海一般的才能、器宇、格局、胸襟,比起一心想要称霸影坛的自己来,高出何止百倍!

    以韩山平的权力及影响力,加上李恩华手上的财富和科技力量,以易素为核心,孔儒为辅佐——这恐怕才是孙老爷子生前梦寐以求的黄金阵容吧!

    孔儒泪如雨下的在孙老爷子的灵前想到这些,再想到恩师一生无以伦比的睿智,更是百感交集合。

    他转身拉着易青的袖子,两人一起站在孙老爷子灵位前,孔儒举手发誓道:“我孔儒今天当着恩师在天之灵起誓,终我孔儒一生,愿意唯易青之命是从,服务于恩师的遗愿,服务于中国电影及中华文化传播之大业,如果再有异心背叛之行为,恩师在天之灵必殛之!”

    当下易青拉过孙茹来,三人一起在孙老爷子灵前行了大礼,孔儒和孙茹又以兄妹相称了;易青介绍依依给孔儒见过,大家寒暄了几句,就分车告别——张建要回会场,易青则希望孔儒尽早熟悉和接手《花木兰,剧组的一切,好让孙茹能分出手来。

    一行五人走出八宝山,在停车场分手拿车的时候,一路上都非常激动的张建,突然偷偷的对孙茹道:“孙总,我……唉,我真的不是在你面前拍易总的马屁……真的,我今天才知道,什么是做大事的人!我这辈子能摊上这么一个老板,当牛做马也值了,太值了!”

    孙茹饶有兴致的看着张建的表情,充满了对易青的崇拜和悦服,忍不住笑道:“你可别被那个假和尚给唬住了,他自己一顿饭要吃半斤肉呢!”

    ……

    两辆车子缓缓的驶离了八宝山。

    这天天气晴朗,有很好的太阳。后来所有熟悉中国电影史的人都不会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重要和关键的日子。

    自此以后,孔儒终生未娶,一直茹素,过着苦行僧般自律的生活。

    而从这一天起,以易素为代表的未来雄踞于世界影坛的这股力量终于彻底的成型了。

    后来的人们,把易青、孙茹、孔儒、李想、单少玉合称为“华星五大名导”;也正是这五位带有传奇色彩的导演,带领着有杨娴儿、罗纲、何风、李杜这样梦一般黄金阵容的“易家班”,以一系列震撼人心的无以伦比的经典作品,开创了世界电影史上辉煌的“华星时代”!

再说张玉事件——一些不得不说明的话

    最近有许多读者不断的提到张玉事件,本来我是不想再提到这个恶心的女人的,但是小说里一小段话,很多没说清楚,所以现在发个外篇,算是一篇博客文好了。

    张玉敢于面对整个社会谎言百出,其实很简单的一条,她利用了舆论引导下的普通老百姓,对演艺影视这一行的不了解和一些认识误区来做文章——或者我们厚道一点理解,这个笨女人混了这么多年,她自己对这个圈子也不了解,并不是她有意要骗人,没办法,就是这种素质。

    而现在的娱乐新闻很不负责任,他们总是把最刺激人们感官的那一面报导出来以博取关注,但是却不报导事实的全部。

    我给大家分析一下这件事,如果我说的有任何不客观的地方,大家可以提出来。

    第一个常见的误解:【张玉或者其它象张玉这样的女演员是为了生存出卖自己】。

    这种女人是为了生存?太可笑了,这也是张玉极力在媒体上营造出来的假象之一。

    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其运营的规则,从我们老百姓的角度来说,我们吃饱了以后要有文化需要,所以我们要看电视,看电影,享受文化休闲的乐趣。

    那么提供这个行业服务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学习这方面的本事,学成以后,依据其先天条件和后天累积的才能的高下,在这个行业里通过选择担任不同的职位——人类社会的各种职业,在相对公平的环境下,都呈现这种状态吧?

    其实一个条件不怎么样的女演员,或者是自身条件演技不怎么样的,也有很多出路——可以去考北京的文工团体,可以从小的角色演员做起,可以去考话剧演员……

    演艺这行也是有无数梯队可以选择各种收入水平的各种工作的。就算是电影学院、中戏毕业的这些所谓天之娇女们,毕业以后也有一个月赚几千块的,也有赚一万出头的,也有三年不开工,开工吃三年的——这个圈子也有自上而下各种收入水平的各个位置供人选择,并不是每个学表演的都是赵薇、章子仪;决不是象张玉所渲染的那样,说的好象正常的谋职,正常的工作就活不下去了。

    拿小雷来说,她毕业后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福建和我呆在一起,她的朋友有戏找她,她就去,三四个月就回来;有时候一年都没有戏她也不心慌,反正每次至少能赚两三万,相当于做一个月两三千的文员,何况还有这么多假期——这圈子里有多少正常的女孩子都是过这种生活的,少赚点钱怎么了?不出名又怎么了?生存不下去了?扯J8蛋!

    张玉如果踏踏实实的在圈子里甘于寂寞的演一些小角色,自爱一点不要到处脱,其实以这个行业的平均收入水平,她在北京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她好好演到三四十岁,也是可以获得一些好一点的正常角色,生活可以小康,在北京可以有自己的家,这是没问题的;北京有很多我们熟悉的现在四五十岁的女演员,这些老师们不是也过的很幸福吗?

    影视作品里本来就有很多位置,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再说了,不干演员还可以干演员助理啊?我和小雷都做过演员助理,张玉这种资历,当助理绰绰有余了,跟一个戏下来半年也有两三万收入,相当于一份一个月四五千的工作——这已经是许多女性白领很满意的收入了,难道这也会让人无法生存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圈子竞争真的激烈到了不动歪脑筋就赚不到饭吃了,就算她在这个圈子活不下去,除了这个名利场之外她就没活路了?她自己也说在家乡有个很好的宾馆服务员的工作,难道这个社会没有给她塌实工作活下去的选择权?

    这个圈子和这个社会明明给了那些洁身自爱的女孩无数选择生活的机会,这世上有多少好女孩她们也就是守着一份几千块钱一个月的工资,甚至更少的钱,快乐的生活了一辈子,有家庭有工作有爱情,难道张玉没有这样选择的机会吗?

    可是她不选,她要选出名,要虚荣,要发横财,我不是说女人就不可以有野心。但是达成野心,追求物质,是不是也要通过正确的途径?

    大家都在小说里看过依依考电影学院的故事。小雷当年考学,为了通过形体考试练芭蕾,两边足尖的大拇指指甲全裂开了,每天韧带疼得晚上躺不下去。一个人天天晚上躲在灰蒙蒙的地下室招待所床上哭。有多少女孩为了自己的梦想,辛勤努力,刻苦用功,她们是真正想学到本事出去努力工作来获得别人的尊重和物质上的收入的。如果张玉之流的女人都值得同情,那她们呢?难道她们和张玉不是有本质上的不同吗?

    而张玉之流的女人是怎么做的?她不是想着好好学本事——比如补习苦练一年再考电影学院之类的,她想的是歪门邪道,想的是通过卑鄙的手段一炮而红。

    事实上,女一号女二号的位置,本来就应该是留给周迅、章子仪这些相貌又相对比较漂亮,演技又比较好的演员的;张玉的外表和演技就是不如周迅、章子仪那些人,凭什么张玉肯脱裤子陪人上床,就应该得到和她们一样的机会?

    哪个行业不是凭本事吃饭,靠条件上位的?清华电机系毕业的工程师本来就应该比机械技校毕业的修理工人收入高,你要得到工程师的工资那就去努力学习考工程师资格嘛!怎么能通过向考试委员会的老师出卖色相来换取工程师的收入呢?

    【舆论不负责任的片面报导,已经使我们使去常心了。人们好象觉得娱乐圈就是一条黑暗的独木桥一样,必须通过非常手段才能生存】,仿佛里面没有一个正常人。想想看,用最基本的生活逻辑想象一下,可能吗?中国从事这个行业的有上千万人,如果这个行业全是这么疯狂的状况,这个职业早消亡了吧!

    任何一个行业都是有层次有梯队的,有各个位置的,这样才可能有序的运转存在下去,怎么可能只有一种人一个活路呢?

    误解之二:【普通观众对演戏这回事理解不够,以为是个专业程度不高的活儿,导演可以随便派角色给谁。】

    其实所有热衷于相信所谓潜规则的人,都是默认了这一条。如果影视作品的角色是什么女人都可以演的,那还真是可以搞一条这样的规则,谁在床上伺候的好,角色给谁。

    问题是,不经过专业训练或者一个没天分的人,对着镜头走路都会走不清楚。普通人没有尝试过对着镜头“本能丧失”的那种别扭感觉,所以不理解,以为演戏就是摆个样子说说话,真要叫这些人去演演就知道,自己都不忍心看镜头里的自己。

    很简单的道理,一个角色交给刘亦菲这种演员跟交给张玉这种水平的演员,效果绝对是不一样的,观众买不买帐决定了经济上的收入。一个戏牵涉到的金钱动辄以百万千万来计算——如果你是导演,你会因为刘亦菲不肯脱而张玉脱了,就把角色给张玉吗?

    世上谁会跟钱开玩笑?

    误解第三:【简单的以为张玉之流的女人是受骗者,是弱势群体。】

    其实恰恰相反,张玉这类的女人,【有可能是受骗者,有可能反倒是骗人者;一开始她们可能骗人,一般混到张玉这种阶段,通常都是她们在骗人害人】。

    其实娱乐圈的性黑幕表现为两种,一种是【男人骗女人】。

    所谓娱乐圈的**易的存在是非常少的例子。**易在这个圈子里肯定有,但是不可能形成普遍的情况,更谈不上什么规则。因为交易的双方不对等,为了玩女人去影响一个戏的质量,谁会这么傻?一个女人的性服务,很难跟一个戏的牵涉的金钱等量齐观——哪个女人睡一下值十万二十万,值一百万一千万,镶钻石的吗?

    所以我们说惯了“**易”,这个词是不够严谨的。应该叫“性欺骗”才对,大部分的性黑幕,都表现为性欺骗。说白了,就是一些贪慕虚荣的女人误以为男人们真会为了占自己的便宜,置大把的金钱于不顾,把角色给她。

    而一些色棍(一般导演都不敢这么干,干坏事的往往是管演员的副导演、制片、投资方的负责选角色的人等等,导演们曝光率太高了,整天记者跟着,没什么机会)——这些色狼恰恰就利用了社会舆论造成的这种所谓潜规则的误解,利用一些少女的无知,欺骗她们,对她们说:如果你跟我怎样怎样,我就给你一个什么什么,然后你就红啦!

    其实这些人许的是空头支票,因为别说他们,包括正牌导演在内,谁也不敢真拿正经角色这么干,最多给她一些边角的小角色——而这些角色就算不跟谁上床,其实也可以争取到的,所以说这是欺骗,不是什么交易。

    还有一种表现形式,就是张玉的录象带的这种,是【女人骗男人】。

    一些女演员自己没有实力红起来,也没本钱拿到正经角色了,就开始打别的主意——而且现实中,这类女人往往是经历过第一种形态,就是曾经是受害者,被骗过了的,已经怀有一些变态心理了的。

    这些女人就开始动一些脑筋,比如她们会想办法接近一些导演,类似社会上一些女人傍大款,她们是傍导演。

    愚蠢的女人就会直接色诱,而高明一点的如张玉之流,一开始是跟人家讲感情的。说什么很崇拜他啦,欣赏他的才华啦,即使他有老婆也不介意啦,只要爱一个人怎么都可以啦,等等。

    等到那些意志薄弱,想着不占便宜白不占的老色男上钩了,她们就在上床的时候拍下录象、照片;或者要他写保证书,不写就叫人来说他强奸自己等等。

    掌握了这些“证据”以后,这些女人就可以要挟他们,在圈子里对她百般照顾;这些男人大多是成功人士,出于爱面子只好受其要挟。

    但是如前所说,不是这些男人不肯照顾她们,事实上这些男人他们自己也做不到,【一个女人自己没实力,是不可能被男人捧红的,没有人可以被男人照顾的红起来】。很多时候,即使面对要挟,那些男人也不可能给她们想要的角色,例如女三号女二号之类的,这时候这些老**只好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受要挟。

    张玉她们手上的证据,一旦人家不受要挟了,就半点用都没有了——这就是为什么张玉说“我付出了我就要得到”的原因。一般女人碰到这种情况也就罢了,碰到张玉这种丧尽廉耻的,她就敢捅出来,反正都是不要脸了。

    【在娱乐圈性黑幕中,没有受害者。】

    用一句粗俗的话说“婊子碰上了王八蛋”,狗咬狗而已。

    在第一种情况中,好象女方是受害者——但是如果做女人的不贪慕虚荣,寻求不正当的途径,而是好好的通过自身努力取得向上的正路,她会受骗吗?

    说白了,这种女人就是活该,堂堂正正的穷人不做,要做出卖自己的贱货——更何况,在这个行业里,所谓的穷人平均收入水平相对全社会来说,绝对是中等偏上了。

    在第二种情况中,好象那些男人又是受害者——但是如果这些老色棍自己持心正直,不贪占美色,怎么会落入张玉之流的圈套?他们在快活的时候,置他们的妻子儿女于何地?

    更何况,他们在满口答应“张玉们”的时候,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不兑现承诺了,这种人还不活该吗?

    但是公平一点说,张玉这个人这次的举动,更是恶中的大恶!所以我才会毫不保留的痛骂这种下贱的婊子,无耻的贱妇。

    她把自己扮演成一个不堪忍受黑幕的受害者,跳出来愚弄公众,抹黑整个行业。其实她自己就是黑幕的制造者,娱乐圈的不公平和种种丑陋恰恰就是她这种下贱的女人和那些无耻的男人一手缔造出来的。

    她的失败恰恰证明了人间有正道,象她这样的人注定不能爬上高位,获取利益,而她却怀着锅砸了大家吃不成的畸形心态,跳出来抹黑整个行业,编造一大堆漏洞百出的谎言。

    说到底,她还是不肯好好做人,好好的通过自己的劳动和努力,在社会上获得别人的尊重和适当的经济收入,而是仇视那些比自己过的好的人。

    她说所有成功的女明星都是靠脱出来的,不过是求一个心理平衡而已——那些已成功的女演员,不是条件比她好,就是本事比她强,难道靠脱就可以成功吗?

    网上已经有张玉自己的回忆文章了,我们就当她这些话是真的,那她后来的遭遇证明了什么?为什么那些男人提起裤子就不认帐了?难道这个故事的教训不是告诉我们——做人要踏踏实实的学本事努力上进,不能搞歪门邪道,不能出卖自己,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吗?

    她的故事难道不是恰恰证明了,影视圈也是要靠实力的,不是象一些被蒙蔽的人们所认为的,是要靠所谓的潜规则的吗?

    我在小说里已经写了,如果要靠潜规则,那些男人睡完她就应该按规矩办事——我不知道她是什么逻辑,更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这种情况下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潜规则,还说什么女演员要上戏就得脱——这不恰恰说明了“女演员就算脱了也不见得有戏上”吗?

    我不知道一些嘴上义正词严的人是什么心肠,不通过这些事情告诫女孩子们不要贪慕虚荣,要警惕骗子,反而惟恐别人否认潜规则的存在,极力证明确实有这回事——已经有那么多人受骗了,是不是应该告诉大家,没有这回事,所谓脱了就有戏演是骗局,不要在上当受骗了!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无论那个圈子都有阴暗的一面,这是无可避免的】

    《活色生香》写依依的目的,就是表达我——相信也是广大观众对于影视圈,对于女演员的一种理想。

    那就是无论环境如何污浊,我要有一颗莲花般的心;不怕风霜苦压,我有小草的精神。

    希望所有的女演员,都象依依一样,能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成功的砝码,用正确的方法和心态去取得成功。

    这个人物肯定是理想化的,不太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但是现实中的许多女演员都会或多或少具备她的一些优秀品质,我只是通过文学的方法,把这些优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来写而已。

    那些同情张玉的人不妨想一下,张玉这样的女人,如果她灵魂里有万分之一依依的精神,她会落到万人唾骂的下场吗?

    【最后,说一点个人看法】:

    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打这么长的文章,希望《活色生香》的读者能正确理解我的用意。

    【控诉黑暗的目的是为了呼唤光明,如果为了控诉而控诉,为了宣泄而控诉,为了破坏而控诉,那这种行为岂不是另一种黑暗,另一种罪恶?】

    揭示真相的目的是为了改善现实,中国人最终还是要看电视、看电影的,这个行业还是要存在的。一个写小说的人揭示再多的黑幕,最后应当是为了要表达理想,带给读者光明和喜悦,而不是去满足仇视成功者、歪曲事实的某些不良心态。

    有些读者总是喜欢说我维护娱乐圈——我不知道这些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我难道不知道迎合世俗可以获得更多的稿费吗?我这么辛苦做这件事,谁会给我发钱,谁会给我颁奖?

    这些读者为什么就不肯反过来想想,也许他们的一贯看法是无知的、错误的呢?现在有一个知道一点内情的人把真相告诉你,你最多不相信好了,有必要反过来攻击别人的用心吗?

    我想说的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所有复杂的事实,都可以从最基础的生活逻辑里推导出来】。

    谁认为我说的不客观,请指出来,我们可以从基本的逻辑上来探讨,只要是客观真实的,任何事都经得起讨论;如果你说不出哪里不客观,请审视自己原先的看法,有没有被蒙蔽和出于自己的心态不正而偏激的歪曲了的。

    这个被多方误解和片面报导的娱乐圈,我希望通过我的小说相对客观的把它展现出来,而不是单纯的为了取悦读者,赚人气写一些偏激的迎合畸形心态的东西。

    如果我只是为了赚钱,很容易,娱乐记者们已经总结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吸引不知情读者的方法了,我比照着做就行了。

    一些读者实在不愿意放弃那些错误的成见了,随便好了,我只凭良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我不是说我写的就一定是对的,但是有什么不理解大家可以讨论,不要上来就指责谩骂,又是说我美化什么又是说我维护什么——我讨好你们是有钱赚的,跟你们对着干却会被骂,而且我“维护”的那些人一分钱都不会给我。所以说我美化娱乐圈的人是不是应该想想,自己这么说是不是太愚蠢了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都要随波逐流,迎合成见,坚持说一些真话就这么难呢?

    【ps:本来打算今天要更新一万字的,但是一早起来,受到一些莫名的责难,不得已写了这么长的文章。我争取晚上给大家更新一章,实在对不起一些喜欢看活色生香正经章节的朋友。但是我希望大家能理解,写这个的目的决不是为了意气之争。

    我不会吃饱撑了跟稿费过不去,活色生香的五千字章节起码可以卖四五百块钱,如果不影响写作我根本就一笑置之,随便谁怎么说去。我写这些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理解影视圈的一些客观现象,更好的了解活色生香这本书的一些精神。】

男儿当披黄金甲

    第一次看《满城尽带黄金甲》,走出影院之后的感觉是十分振奋。自己心里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这个电影的国内票房会超过四亿,北美票房……不可估算吧!

    截止写这个影评前十分钟得到的数据来看,好象国内的票房已经超过了泰坦尼克的3.5亿。从这点意义来说,中国电影人应该泪流满面,黄金甲全球运营之战是雪耻之战,从泛政治的角度说,张艺谋为中国人争了光。

    短短十年,从开放国门引狼入“市”到今天打出国际去赚外国人的钱;从外国电影在国内观众手中赚去的钱数以亿计,到《英雄》《黄金甲》在北美打下数亿美元的票房记录——中国电影开始了一个跟外国电影有来有往的年代,我们已经站起来,不再任凭宰割。

    历史证明我们不但可以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东方价值体系,更可以有自己的商业化、产业化独立的经济体系——尽管我们还十分稚嫩,还有许多有待完善的缺点和不足,但是中国人、中国观众,不再任由美国大片左右,不再任凭美国价值来洗脑——我们是擅长思考和创造的民族。

    中国,可以说不!

    ……

    关于影评,我一直持比较认真的态度。因为我在剧组工作过,我知道那些创作者有多么辛苦,我了解这个行业的人是如何用浸透了鲜血、汗水乃至灵魂去完成一个也许在我们大家看来尽是缺点的、不甚完美的作品。

    我给自己规定的是,一个电影不看五遍以上,只能夸不能骂;要写批评性的影评,起码要看十遍以上——不懂尊重别人其实就是放弃别人对自己的尊重,如果我也象草草看了一遍就嚷嚷着把注意力放在“黄金乳”上的那些人一样,我想我会看不起自己。

    因为天生不喜欢写夸赞类的影评,总是觉得带点批评性的评论更有意义一些,所以这几天一有时间就看黄金甲,吃饭着时候也开着。

    差不多看了十几遍,想想可以写点东西了。顺便说一句,我买的是正版影碟,好象没比盗版贵多少。以现代人的生活水平而言,好象不用去省这几十块钱吧?

    按照电影学院小圈子流行的给影片打分的游戏机制而言,我私心里给黄金甲打这个其实是非常高的分数。

    当年冯晓刚导演的《大腕》在学院做首场发布,七大系学生代表抽选平均分才打到59分,后来张会军老师以院长之尊给冯导加了一分,才凑成60分。冯晓刚导演那天晚上非常严肃认真的对同学们说:“谢谢同学们、老师们给了我一个及格的分数。”

    听说这次黄金甲的全球首场发布也是在电影学院,发哥和巩俐、张导都到场了,不由羡慕学弟学妹们。不知道黄金甲这次照惯例拿了多少分……

    ……

    《满城尽带黄金甲》

    【摄影:60分】

    这个分数其实打高了。过度的依赖动画特技的拍摄方案,其实是喧宾夺主的压缩了大量的表现空间,对于演员的表演也是一种强奸;但是考虑到导演启用了象周杰伦这样完全不懂表演的偶像派明星,摄影师的工作重点应该是放在掩饰演员交流中的缺憾上,因此还是觉得这个片子的摄影有可取之处。

    另外,这个片子的多次反复的广角镜头,从高空俯瞰着逼近拍摄,拍出了一种令人观感压抑的节奏,还是很有特色的。在以前张艺谋的电影里没有发现过,这对于摄影和导演都是一大突破,非常棒。

    【录音:80分】

    为了票房号召力而加入的周杰伦的音乐有点不伦不类,时尚的新人类音乐配古朴的晚唐金风,不合整个片子的风格,这是唯一缺点。

    把《诗》《易》里古奥的句子拿来做声音造型,强调一种心理扭曲的压迫感,强调“规矩”对人性的践踏,这点做的很成功。

    此外在那么大的场面中,每个细微的音效都处理的很清楚,声音的整体风格非常急促、爆发力强,感官刺激效果显著——可见剧组花了大价钱在录音机器上,录音师的创作能力更是超一流,很有想法。

    【美术:90分】

    很想给这个电影的美术打满分,实在太好了。

    可惜还是有点瑕疵,单一的金黄主色调选择准确,但是为了追求感官刺激,在屠杀杰王子的“黄金部队”时用了一种对比过于强烈的银灰色。这种张力过于强大,视觉上有点突兀,要是每个银灰兵身上用电脑做个红披风或者头上插个红羽毛就好了。

    强烈的两种对比色中加入暖色调的颜色可以缓冲和拓宽想象的空间。张导学摄影出身,这点美学和色彩学的常识当年学院应该也有教的,但是估计是忘了——这也正常,一个日理万机的导演如果连这种细节都百分百想到那就是神了。

    服、化、道都做的无懈可击。当初听说拍这个电影要用到晚唐遗风的时候特别担心,很怕导演会去花大量时间去考证晚唐服饰、军队装备这类细节。

    艺术从来就不追求绝对的生活真实,这里有个度的问题,只需要做到符合基本的历史逻辑就足够了。

    艺术的真实其实是另一种情绪的抽象和释放,热衷于考据的细节堆砌必然会影响和压缩作品的表现空间。

    不能因为有些观众喜欢计较秦军攻城是不是用箭阵或者飞刀会不会拐弯而违背基本的艺术创作规律。

    不过张大导演好象在这方面立场非常坚定,我们这些末学小辈真是杞人忧天,以小人之心度大导演之腹了。

    非常喜欢女演员的低胸装,或者叫“黄金乳”。美人金色服饰的胸前一抹白皙的肌肤和乳沟,仿佛是带血牛排上的一抹番茄酱,非常刺激视觉。

    这种**裸的**暗示很好的配合了影片的主题,强烈突显了宫廷生活对人性的压迫和扭曲,却又在表面夸张出一种奢靡的繁华,在淫逸之中暗含着紧张的气氛,真是绝妙。

    【导演:70分】

    没什么可说的,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张艺谋永远也解决不了他不会讲故事的毛病,他好象比较擅长色彩、摄影、造型这些方面,对于编导基本功好象不特擅长,永不开窍。

    不过这个电影比以前最大的进步是在细节处理上,包括摄影和声音造型和服化道的一些细微处理上,很见功力。比起当年英雄在细节上的粗糙真是天壤之别。

    张艺谋已臻化境,很难想象他在导演艺术上还能有重大突破,除非他突然会自己写剧本了。

    【编剧:50分】

    50分都给高了。一个字:烂!两个字:很烂!三个字:相当烂!

    编剧之于原著应当是一种创作,而不是再创作,更别提是模仿和照搬了。

    昨天才骂完夜宴,今天又见黄金甲。中国好编剧都死光了。

    《雷雨》的故事架构当然是非常好,但是第一个把姑娘比做花的是天才,第二个就是庸才了。

    一个电影里有四个主要角色,巩俐和刘烨都是中戏出身,雷雨恐怕他们当年少说排过了上百遍。怎么能想象演员对这种剧本还能有新鲜感和激情呢。

    巩俐接受记者采访时自己说,没等入戏怎么就喊停了,好象戏都演不过瘾似的。

    这就是剧本过于死板和模式化严重压缩了演员的表演造成的结果。这个戏象是专门给周杰伦这类不会演戏的人写的,只要摆个造型模式就好了,不需要任何情绪的释放和控制。

    一个剧本写到这么伤演员就已经毁了一大半了,结果还要为了硬套雷雨的**情节,一定要在蒋夫人揭露真相后给蒋蝉加上一笔意识到自己和哥哥**时的爆发戏。

    李曼演这段的戏的时候明显演员自己都不相信这段戏,毫无信念感可言的大喊大叫,一个青春少女发现自己**的反应能是这样的?生来硬套,大大伤害了后面政变那场戏的节奏感和统一的金黄色调。

    满城金甲下面躺了两个穿五颜六色服饰的女演员——勉强可以说是为了隐喻权欲在践踏爱情和伦理,但是处理的实在太过生硬了。

    其实借用一个壳子应该是新的这个电影的需要为主,而不是以旧的经典套路为主,主次颠倒的结果就是四不象,夜宴如此,黄金甲也如此,看的真郁闷。

    【表演:60分】

    周润发和巩俐不愧是一个世纪都难出几个的好演员,这么多条条框框和固定模式的剧本,被演得这么出色,这么有感染力。尤其是发哥,药房的那场戏,还有杀死幼子的戏,真是经典。

    另外得说,刘烨好好演下去,将来的成就一定不逊于这些前辈。

    基本功扎实,表达情绪准确。表演时的层次感和节奏感异常鲜明,唯一缺点是爆发的时候有少许失去控制,但是他自己所选择的那种神经质的外部形态足以掩盖这个缺点。

    陈瑾老师、倪大宏老师的表演,中规中矩,也算难得,但是蒋太医夫妻两个实在是……这两个人物实在是写的太让人没法相信了,基本信念感被抽离了,演员还怎么演?糟蹋好演员。

    新晋谋女郎李曼的表演,建议上个北影附近的补习班再出来演戏。

    现在谋女郎真成了个噱头了,巩俐和章子怡都是演技超凡的女演员,董洁就差了一大截,没想到第四代几乎不懂什么叫表演。

    总得来说这个片子的表演看的人很不过瘾,总觉得演员戏还没上来就完了。周杰伦不会演戏不是他的错,就他以前的水平来说,能力翻了不止一翻了。

    但是一个基本天性和信念感都没有解决的演员,拍戏的时候老是情不自禁的瞟镜头,害得摄影师老想办法躲他的演员,实在没办法夸他。

    【商业运营加分:5分】

    天大地大,票房最大。当年评价泰坦尼克,学院老师就给加了五分。黄金甲比泰坦尼克还赚钱,当然也有资格加。

    ……

    整体而言,《满城尽带黄金甲》以极高的发行运作水平、宏大的电影场面、精美而富有艺术遐想的录音美术等综合电影创作手段,在电影商业和艺术两方面取得了一个较为理想的平衡点,展现了过硬的导演功力;虽然在表演、剧本和摄影等方面还有一些旧有的老毛病,尤其是剧本和摄影过于程式化,充满桎梏、缺乏新意,但是瑕不掩瑜,不失为一部值得一看的好电影。

《功夫》:让人泪如泉涌

    本来去电影院是想领略周星驰的搞笑神经,然而我却没想到这是一部颇具深度的电影,两次,我那吝啬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也许是因为最近更关注历史,更关注民族兴衰的历程,这部电影在讲述中国人的传说中让我不觉与之共鸣!

    在我看来,这已不是一部普通的商业娱乐片,而是一个民族对自己所受到的不公正的遭遇和自身的缺点,在思想上、心灵上一次深刻的反思,表达了强烈的自新、自强、自我救赎的愿望,对传统的文化精粹——武术,或者说功夫,给与颇具哲学层面的表现。

    剧中主人公在孩童时代被江湖骗子所欺骗,用所有的本该读书的积蓄买了一本骗人的《如来神掌》,天阵地以为可以靠这本书来保卫世界和平,失去了成为医生或律师的机会,没有健康地成长起来,心灵受到污染,并沦为社会最底层的混混,像那些黑暗时代的邪恶力量——斧头帮一样欺压普通的百姓、为非作歹。但纯良的本性和天生高贵的品质被正义和善良所感召,在彻底堕落之前觉醒过来,通过自我救赎达到自新,从心灵和**上脱胎换骨,并最终战胜邪恶。

    如果不考虑故事发生的背景,我们看到的也许就是一个落入俗套的、老掉牙的故事,但当你体会电影中表达的主题——功夫,这个融合了精华和糟粕的中华文明的代表,还有特别强调的充斥黑暗势力的时代,以及中国人性格中的特点,你才会发现,主人公的经历就是我们的民族之遭遇的真实写照。尤其当你体会到超级搞笑背后实际上是无奈和悲愤。

    在《功夫》里,我们的民族正像那个孩子,在本该接受科学和现代社会制度的时代,被我们文化中的黑暗和扭曲了的精华所误导,加之个性中的消极特点,没有能发挥自身文化中真正的精粹,却误入歧途,落后于时代。中国人迷失了方向,分不清进步和落后,不知道是与非,在世俗的诱惑和良心的责难间痛苦的挣扎,纵使欺骗自己的心灵也无法真的解脱。其实我们至今仍没有完全从那个时代的阴影中走出来,中华民族尚没有完全达到自新,我们仍然在努力中。

    这个电影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我们再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那样的真实,所以那样的感动。我的朋友看完后告诉我说这片子非常垃圾,是周星驰最次的片子之一,虽然我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但我的确是抱着纯粹娱乐的目的去的。但当我看到一干武林高手都是被逼得无法再躲才向恶势力出手的时候,中国人性格中的弱点非常真实地暴露出来,有点感觉到这片子是有内涵的。随着情节层层展开,让人依稀看到了我们民族的背影,心灵中的记忆一点点被开启,一个活生生的中国人曾经的样子就那样真实而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仿佛是你、是我,又仿佛是整个民族,我看着他耍无赖、像阿Q那样的始终精神胜利,到处被人耍弄,被人蔑视,却又试图脱离社会的底层。他渴望像斧头帮老大那样能够不择手段地攫取利益,但人性中的纯良和不济的时运使其总不能如愿,就像主人公自己说出的台词:“为什么你杀人放火抢劫强奸非礼,没一样做成的!”周星驰的搞笑功夫是不用怀疑的,可你越是想笑就越是想哭,银幕中的人太真实了,你无法单用嘲笑的眼光去看。当周星驰为了显示自己可以像斧头邦的土匪那样做恶,而去抢劫哑女钱时,哑女拿出那个珍藏了很多年的棒棒糖,周星驰认出原来自己抢劫、欺凌的哑女就是自己孩童时代帮助过的小女孩,我无法阻挡自己的眼泪流淌出来,并不仅仅是因为那感人的一幕,也不仅仅是因为那曾经纯美的感情,更主要的是周星驰打碎了哑女和他相认的棒棒糖,因为他仍然在反抗自己善良的本性,你看到的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他本性纯良却为了生存、出人头地,在邪恶横行的世间追求堕落,他尴尬地掩饰着自己的无奈,装出不在乎自己境遇的样子,当你看到这些的时候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因为那并不全是他的错,在那样的时代里没有多少选择。那实际上就是我们自己,可为什么我们看到了自己,那令人心碎的过去,而又无能为力。这一段情节其实真的没有搞笑,但也没有故意煽情,表现得非常自然。

    我们遭受了太多不公正的待遇,在那个时代我们的人民就像一个孤儿。

    我们文明里的黑暗和性格里的缺点其实正是我们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却又无力反抗的根本原因。电影的名字很耐人寻味,黑暗时代,普通百姓的命运就像草芥一样,本来中华传统的精粹——功夫,正是维护正义、抵抗强暴的法宝,但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却都是被人逼到头上才肯出手,而且平常只能隐姓埋名,装作普通人,只有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在埋葬了同伴的尸体后愤然出击,向恶势力开战,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们的功夫为什么不能让邪恶一开始就畏惧正义?这或许就是长期以来中国人性格中沉淀下来的弱点,被动防御而不是主动地进攻。同样是“功夫”,本来作为文化中的精粹,然而却被很多人搞成江湖骗术,用来蒙钱,尤其可恶的是去蒙小孩子的钱,蒙了钱还是小事,但却误导小孩子走入歧途,骗钱的人或许是没有良心或许是没有多想,但对一个民族来说确是极大的罪恶和伤害。因为小孩子本来是可以读书成为医生或律师的(电影中的原话,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民族适时地接受科学和现代社会制度的隐喻),但却为文化中的黑暗所害,没能维护世界和平,结果无力反抗邪恶,却助纣为虐,加重了社会的黑暗。

    周星驰打碎哑女手中的棒棒糖,又拿自己蠢胖的搭档撒气,他的暴怒实际上是良心痛苦的挣扎,其心灵实际上已经大受震动,搞笑的功夫对周星星来说绝对是一流的,让你泪流满面的时候仍然能笑的出来。《功夫》的深度没有止于揭露和批判,在表现中国人和中国文化弱点的同时,追求自我救赎的道路。情节进一步趋于紧张,随着更多的高手现身,正义和邪恶的较量更加惨烈,主人公的良知也不断地被唤醒,终于敢于直面邪恶力量,但最终似乎是要以一种“古人贵朝闻夕死”式的结局。虽然我知道主人公不会死,但周星星被火云邪神打得奄奄一息,十分血腥的时候,那的确是一种悲剧式的人生。至少,那是一种黑色的幽默,就像影片一开场,冯小刚被灭,斧头帮大跳“艳舞”一样的搞笑场景。主人公本来必死无疑,但却奇迹般地重生了,而且彻底脱胎换骨,如果前面的重获良知是心灵上的救赎,那么这次涅磐就是**上的重生,很有意思,不知道电影是否时刻意安排,因为正是心灵上的救赎才导致**上的重生,使之成为真正的高手,电影中有一句武侠小说常见的台词也确实表达了这个意思(小龙女:哦,看来火云邪神恰好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最终击败邪恶势力这自然是影片的结局了,但影片提出的自我救赎我认为非常让人感慨,作为一个民族也好,一个中国人也好,面对几乎毁灭自己的命运时,首先自我的拯救是最重要的,这比仅是怒斥世界的不公或者热衷大爆中国人如何劣根性要积极的多,也实效的多。其实这也正是我们民族,我们每个人现在正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在黑暗的落后时代。

    有一个细节含义尤深,火云邪神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彻底认输的时候,跪在周星驰面前忏悔,并问周最后用的什么掌法,其实这个坏蛋还没最后认输,不死心。周说:“你想学,好,我教你!”火云邪神却一声哀号,彻底伏在地下了。我觉得这个情节安排非常的好,因为在传统的中国人眼里,功夫不是轻易外传的,何况是对手,这也正是许多传统的文化灭绝的原因,这实际上是我们文化里的一种不利的因素。但主人公的这句话让人感到他彻底突破了这一局限,所以不仅在**上达到了至高的境界,在精神内涵上也彻底战胜了对手,影片也籍此表达了应该以更积极的态度去发扬中华文化,是对传统文化固有局限的一种求解。

    火云邪神的武器可以绽放成美丽绚烂的花瓣,而花瓣中暗藏着利刺,这是不是一种隐喻?当主人公最后拔掉利刺的时候,花瓣漫天的飞舞,剩下洁白的花朵落向在人世中期待纯真和爱的哑女。当时光就此收回记忆,电影再次奉上感人的一页:哑女看到了主人公已经重新做人,开了一家专卖棒棒糖的小店,当二人重逢的时候,镜头把两个人变成了幼年纯真的孩童,这是很有感染力又极富表现力的手法,让我们看到主人公重新找回了纯美的自我。再一次让人泪如泉涌,记得欧洲诗人曾经有一句话:回忆下吧,阿拉巴巴!《功夫》犹如一场回忆,在欢笑和眼泪中,我们回忆,如果回想不起曾经的记忆,我们将彻底死去。而且那不仅仅是回忆,也是我们仍然在经历、需要去摆脱的噩梦,是自我堕落,还是自我救赎?这就是我们的选择,我们的出路。

    虽然也充斥着眼花缭乱的武打和神话般的功夫,但在周星驰的手里都是一个手段,是表现主题的手段,自然不会有人相信什么“如来神掌”。不过电影对中华武术的表现还是颇具哲学层次的,至少我是这么感受的,完全不同于最近拍得烂俗的功夫片:为打而打,炫耀侠义却不知道侠为何意,把中华深湛的武学文化表现的浅薄之至,拿观众当喂饭的白痴,简直就像片中两次出现的蒙小孩子的江湖骗子。电影里功夫既是让主人公实现自我拯救的手段,其实本身也是需要被拯救的文化,融合了这个思路之后,各种不同的高手相继出场,并辅以不同的背景。从先后出现的三个外家高手,到杀手、真正的高手(神雕侠侣,实在太能拿我心中的美好形象恶搞了!诶),直到火云邪神,最后是主人公的涅磐重生,把功夫的境界不断推高,最后上升到精神和灵魂救赎的境界,主人公被火云邪神打飞到天上,云端幻化成如来的模样,我想正是这样一种喻意吧!周星驰是不是想表达希望从东方的智慧里寻求灵魂拯救的答案,这我不敢下结论,最后的如来神掌虽然既搞笑又解气,但还是很有深意的。其中三个高手如何以不同的方式被逼出手,又如何以不同的方式面对到来的杀手,和最后如何死去都是对武和武者本身的一种认知,尤其三个高手不得不分手的时候心照不宣的切磋,更是把传统武术和武术造就的英雄特质与以真实的表现,所以我觉得这三个人的刻画比后来的高手——小龙女和杨过(就是包租公和包租婆两口子)更到位。回头想想以往的武侠片,在表现武术本身和侠客的层次、境界时也有很多与《功夫》的手法相同,但因为缺少对背景、文化、武和武者本身的深层次挖掘,所以能像《功夫》这样表现的很少。而《功夫》则在体现武和武者方面,远远不是简单的锄强扶弱。

    我不太懂电影的艺术,但感觉无论是情节的层次和影片的结构都是精心设计的,感觉非常流畅、自然,视觉效果和电影氛围营造得也很到位,可以说时而幽默滑稽,时而扣人心弦。周星驰的表演越来越趋于自然,更加厚重,但仍然很搞笑,不过周星驰的电影融入了更多黑色幽默的成分,对人世间的悲凉和凄苦的表现也更真实些。也正是他的这些特点,他越是搞笑你越能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悲凉和感动,让人无法忍住眼泪。我觉得这是继《大话西游》后周星驰更出色的一部电影,而且内涵更深广。我觉得《功夫》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是真正的中国人的电影,充满东方精神和东方哲学的诉求,值得中国的电影人深深地思考,别一味地向西方电影看齐,在学习西方的时候,更多地发展自己独具魅力的特色文化,丰富自身的精神和世界,这才会有重生的机会。

    (我觉得这样的片子是一定要去电影院的,不然真的不容易理解其内容,个人的观点)

〈转〉奥斯卡颁奖礼,中国受辱

    (看此帖,能深刻体会,我们为什么需要一种话语权,有人肯相信,奥斯卡颁奖礼这种全球盛事上,主办方那么多大才华的上流人士,会把中国和日本这两个国家的英文简写写错吗?想想南斯拉夫大使馆那颗“误炸”的炸弹吧!)

    《无间道风云》,踩着华语电影肩膀一路登顶!

    今报讯:北京时间昨天上午,第79届奥斯卡奖颁奖仪式在好莱坞柯达剧场落下帷幕,马丁·斯科塞斯凭借翻拍中国香港片《无间道风云》拿下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两项大奖,海伦·米伦凭借《女王》一片获影后,福里斯特·惠特克凭《末代独裁》获影帝,颁奖礼毫无悬念。

    在最佳服装设计奖上败给《绝代艳后》,而华裔女导演杨紫烨凭借《颍州的孩子》摘下最佳纪录短片奖的小金人。

    《无间道》是日本的?

    “实在很丢脸!”当海伦·米伦携手汤姆·汉克斯颁发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时,大屏幕竟介绍《无间道风云》改编自日本电影。对于颁奖礼上发生这样的重大失误,香港影片《无间道》导演刘伟强批奥斯卡很丢脸。

    改编自香港电影《无间道》的《无间道风云》,赛前已备受看好,它在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配角、最佳改编剧本以及最佳剪辑的五项提名中,成功夺下4个大奖。

    颁奖礼上,《无间道风云》尽管风光却出现重大错误,当海伦·米伦和汤姆·汉克斯携手颁发“最佳改编剧本奖”时,得奖人《无间道风云》的编剧在上台准备发表感言的途中,颁奖台上居然发生严重口误,称这部剧本是改编自日本电影,真是气坏了所有中国影迷。

    奥斯卡评委会自扇耳光

    3年前,港产片《无间道》曾代表香港地区报名角逐第76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结果没有入围最终的候选名单,当时影评人对该片失利奥斯卡分析出的理由是,题材班门弄斧,有模仿好莱坞之嫌;思想深度尚浅,影片主题和艺术性不被奥斯卡评委会看好。总之啥都是好莱坞的好,咱们差得太远。而3年后的今天,美版《无间道风云》捧得小金人,原来的自我批评都是屁话了,美国人拿去一包装,思想就深刻了?

    和港版《无间道》相比,马丁·斯科塞斯翻拍的美版《无间道风云》在剧情结构上毫无差别,能够击败其他候选影片摘得最佳影片奖只能再次证明奥斯卡是一个美国的电影奖项,因为在过去的一年,《无间道风云》的票房是五部提名影片中全球票房最好的一部—美元。

    刘伟强痛批奥斯卡丢脸

    亲生孩子远走他乡拿了奖,香港导演刘伟强心底酸楚,嘴里却表现的很大度。被问《无间道风云》获奖的心情,刘伟强哈哈大笑道:“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很开心,因为都算自己有份参与。”对于马丁·斯科塞斯在颁奖台上感谢自己,刘伟强说:“我要多谢他多谢我。”他表示3月份会到美国,希望到时能与马丁·斯科塞斯见面吃饭,亲自恭喜他。

    客套话说过之后,对于《无间道》被错说成是日本人拍的一事,刘伟强很气愤,他说:“奥斯卡这次真的很丢脸,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搞错。”

第一章 大展宏

    “出来了出来了!”

    在媒体记者们的纷纷议论声中,易青一身黑皮夹克配白西装裤当先走上今天的发布会讲台。

    在他的旁边,孔儒的英俊令所有记者讶然侧目,纷纷议论华星公司是不是要改换掉乔帆的一哥位置,走大众化的美男路线,力捧孔儒这位要成熟有成熟,要脸蛋有脸蛋的帅哥??此时的孔儒,脸上充满了一种淡淡的哀愁,一种出世清高的莫名气质,更使他别样引人注目。

    身后,依依身着水蓝色拖地长裙,素净的脸上不施脂粉,戴着一整套由她所代言品牌的香港老字号水晶钻饰,从耳环到发饰到项链胸花,无不折射着梦幻般七彩绚目的光芒。

    而姐妹花一般紧跟在依依身后的小云,丝毫不担心在依依惊人的绝世姿容下被抢去了风头,因为她自己都很清楚,她的那种精灵般精致小巧的美,同样是无可替代的,而且充满个性。

    今天小云穿了一身素白色的无袖晚装配水纹月白短裙,两条**滑腻的仿佛时刻在反光一般柔美;而她别出心裁的在自己的胸前佩带了一条海蓝色贝壳项链,一块小巧蔚蓝的贝壳打磨精致,吊挂在胸前,不但显得品味精巧非凡。而衬得她今天凝乳般的皮肤白滑的如镜面一般。

    真是人如其名,今天地小云就好象一朵出釉的白云一样飘逸精致,小巧可爱。

    随着今天主要人物的入场,依依和小云的助理们和北京分公司以张建为首地几名重要行政人员纷纷入场坐定。

    易青和依依、小云的面前放了一大堆花花绿绿Logo的话筒。酒店大堂到处架着记者们的机器,场内拍立得数码相机的声音响成一片。

    易青坐定后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话,忽然眼睛一亮,只见在后三排不起眼的位置,坐着一个非常“起眼”的人。

    易青甚至记得他所服务的刊物和他的姓名,就是那位年前在华华星集团关于宣布投拍《花木兰的记者会上,问出一个非常有思想有质量问题地记者,《新电影周刊》记者徐未明。易青还记得自己在当天记者会后破例给了他一个发独家的机会,让宝叔带他参观了整个华星大厦。

    没想到今天在北京也遇到这位记者。易青决定一会儿提问的时候多给他一些机会。

    于是记者会正式开始了。

    易青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大家都很关心的《花木兰的拍摄进度问题,表示拍摄顺利,一切进展良好。并且告诉大家目前剧组已经开赴西北马家堡子准备主体部分的拍摄。

    此外就是要向媒体宣布华星的几项人事任命。头一项就是推出孔儒出任〈花木兰总制片人地消息??这个职务一般是由一个电影的出资方任命的,在圈内往往是由一些大老板本人或者其直系亲属担任。易青地这一任命,把华星的一位新晋行政人员推到了总制片的位置,无疑也是对外界的所谓《花木兰的投资来自小意的富翁父母之类的无稽之谈给出了一种态度。

    当然,这也只是例行公事。对于嘴硬的传媒而言,一定会有另一番理解,这一点易青还是知道的。

    真正令记者惊讶地还是孔儒被任命为香港华星总经理这个消息。大家纷纷好奇的打量着这位英俊的华星新贵,对于他竟然不是华星力捧的偶像男星感到十分惋惜??少了很多可写的猛料。

    接着,易青又宣布了华星明年的动向,除了〈花木兰》之外,还要投拍至少三部大制作,具体题材待定;此外,华星将正式扩张业务,在原有单纯的传统影业公司的模式上扩张成为实力派的大型娱乐集团。

    首先是宁倩华领导下的经纪策划部,华星公司将一次重金礼聘五十名以上的香港内地金牌经纪人。并以经纪人为单位,签下艺人百余位,组成新的艺员部。宁倩华自己签下的艺人就包括周依依、卢云、乔帆、吴明玉、陈云可五位华星一线明星,称她为当今经纪女皇亦不为过。

    华星的前身是中国星、英皇、中华人影业三大公司重组而成,在原本华星以电影为主要产品不变的基础上,将力图重现中国星和英皇旗下群星璀璨的昔日辉煌??扩张后的华星集团签约艺人总数将达到当年中国星和英皇签约明星的总和,并且将在华星成立艺人培训部,专力挖掘新人。

    华星和其他商业电影公司最大的区别在于,始终保持着不被商业社会所污染的一种难得的学院传统和学术氛围。在华星,无论是身家巨亿的董事会主席易青、副总裁孙茹这样的高层、名寻,还是象周依依、吴明玉、陈云可这样的已成名的巨星都要参与到为新人学员教授专业知识、指导专业课的工作上来,以便将华星的传统薪火相传,可持续发展。

    基于此,华星集团不但打算大规模签下已成名的艺人,更能凭借本公司的力量自己“造星’。

    华星自己培养出来的明星,必然有着成本低、质素高、融合性强等特点,从商业角度来说,显然比签已成名的明星更合算,这次出演《花木兰》女一号的林小意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以前电影圈或者说娱乐圈最大的毛病,莫过于急功近利。拍电影就是一个连剧本都没有的创意,由寻演牵头,临时组成一个剧组,凑在一起拍一个戏,然后发行了拿出去卖??说是草台班子,其实比草台班子都不如。草台班子至少还都是有原本就认识的工

    工作人员组成的,流浪各地唱了不知道多少场戏,彼此配合默契。

    而华星的这种新生的电影系统,是把所有的重要工作人员养在一个公司里,让他们彼此熟悉,形成独特的风格??尽管可能少赚了些钱,少拍了些戏,但是拍出来的东西质量上比传统的电影业生产的产品不知道优质了多少倍。

    易青的这项改革,就是想试验一下,在大规模赚快钱,捞大钱的同时,增加一些“厚重、稳定”的因素在里面,希望能长线短线相结合,使华星不至于象传统的影业公司一样,红就大红一阵,衰败的时候一夜间就赔个干干净净。

    那香港来说,有多少当年拍过大红的卖座片的公司,一旦失败了一两部戏,立马就撑不住了,一点根基也谈不上。这次的《花木兰》停拍事件,才出了一点纰漏,所有的媒体都说华星会倒闭,好象浑然忘记了这是一家曾经拍过《潜龙于渊这样拿过十几项金像奖、票房巨亿的拥有辉煌历史的公司。

    所以签下来的艺人当然是负责给公司和她们自己赚快钱的;而当他们过气了,不再能吃青春饭的时候,就可以渐渐退下来做专业指寻,把他们的知识和经验告诉给后来的新人们,而且高额的艺人培训部的课时费,加上桃李满娱乐圈的荣耀,足以使他们不用退出这个圈子的历史舞台。这样就形成一种良性循环,使得娱乐圈和电影圈越来越象一种有技术含量的“产业”,而不是发了疯似的捞快钱的怪圈。

    以往的香港娱乐圈,缺的就是这种氛围和机制,所以香港男女演员到了二十一世纪初这一代都是青黄不接,香港金像奖连着三年给了张子仪、周讯、巩丽这些大陆女演员。当年四大天王、发哥、梁超伟、梁佳辉、刘清云、林素霞、张曼玉等等演技派的明星演到半百之年还在演,年轻的一代男靠吴燕祖、女靠张百芝,剩下的没几个能拿到台面上来??这是可想而知的情况,所有人眼睛都只有钱,没有人关心这个“产业”的“技术含量”,连观众都以为这个圈子只是靠**易和包装、宣传炒作就可以使一个人红起来??象这样的一个圈子,怎么可能实现产业化?怎么会不产生接续不下去的断代情况?

    易青只相信一点,那就是任何产业、行业,或者干脆说赚钱的商业行当,要想长长久久的有钱赚,就要消费者认可;要想观众花钱消费这些产品,归根到底起决定性作用的,必然是真功夫真技术!其他的一切因素纵然存在,只能是支流末节,否则这个行业就存在不下去??大到微软、美孚这些托拉斯企业,小到天桥下骑着自行车卖糖葫芦,都规避不开这条规律。

    成立新的艺员部之外,华星公司还将成立新的全资子公司两家,从事唱片发行和广告制作;同时,成立专门的慈善事业部,打理华星名下所有的慈善事业,树立华星群星的亲善平易的形象。

    “这次新成立的华星唱片公司,将大力进军香港及内地乃至全亚洲的唱片市场。”易青看了看小云,微笑着道:“而华星首度推出的大碟将是为我们的卢云小姐量身定做的。具体的发布期至少要等到〈花木兰的拍摄杀青之后……”

    在一片讶然的猜测声中,小云用一种非常可爱的姿态站起来,对着正面的几架机器跟大家打了招呼。

    易青马上接着道:“本年度华星集团与百事可乐中国的合作也已经彻底定板,周依依小姐和卢云小姐将参加拍摄明年??也就是2013年百事可乐在亚洲区的宣传广告。”

    底下的人群又是一阵哗然。大片《花木兰,女二号、华星第一位力捧的歌手,而且又有百事可乐亚洲区广告的丰厚合约在手??原本风传与易青不合的华星二号花旦不止没有失宠而惨遭“冷藏”,反而大大受宠,其风头甚至隐隐有将取代周依依成为华星一姐的态势,这其中玄妙,实在令人捉摸不定。

    易青在宣布完了华星想要发表的内容以后,就开始了记者们自由提问的时间。

    娱记们纷纷争先恐后的站起提问,一个个旁敲侧击,百般设置陷阱,围绕着小云狂轰滥炸。力图从边边角角蛛丝马迹之中,探出事件的真相。相比之下,孔儒、依依等人反而被冷落在一旁。

    易青对小云是一点也不担心。以小云的灵巧和狡猾多变地词锋,即使是经验老道的狗仔们也拿她毫无办法。她的回答看似诚恳。实则半点实际内容也没有,可谓滴水不漏。

    要是换了依依和小意,易青早就提前结束记者会了。

    不过记者们越来越八卦,暗示的越来越离谱地提问,也着实让易青和依依等人气闷。易素正在左顾右盼,忽然看见徐未明坐在底下,犹豫了一下,也自举手发问。

    易青对他和他服务的《新电影周刊都有莫名的好感,一见到他举手,连忙点着他大声道:“徐记者。您可以站起来提问!”

    徐未明似乎非常惊讶于易青居然还记得自己,有点欣喜的站了起来,欲言又止。一时反倒想不起来自己想要问什么了。

    底下的娱记们一片嘘声。

    易青试图缓解他的紧张,笑着对他道:“我记得你,你是《新电影周刊的徐未明记者。”

    徐未明楞了一下,更是没想到易青对自己印象这么深刻,被名人惦记。未免有点受宠若惊。可是这样一来,实现准备好的问题更加问不出口了。

    易青见他支支吾吾的,非常奇怪。别说他是个记者,就是个普通粉丝影迷也不该这样啊!于是他进一步问道:“徐记者,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徐未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而且大失职业水准,连忙努力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赧然的解释道:“对不起,易导,我现在已经不在《新电影周刊做了。我这次是代表新东家芒果伊甸园来参加您地记者招待会的。”

    易素非常意外的“啊”了一声,带着几分惋惜地皱了皱眉头。

    《芒果伊甸圆》是香港一家老牌的八卦周刊。它能在竞争激烈的香港娱乐传媒业内立足。并且长期屹立不倒,靠得是极度八卦、极度无耻、极度不负责任的各种报道;他们的记者为了出新闻,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在更衣室和厕所安装针孔摄像头那都是最青常不过地手段,离谱一点的甚至对明星下药、绑架来达到自己套取其个人**的目地。

    象徐未明这样的记者,放着《新电影周刊这样的好杂志不做,却跑到《芒果伊甸圆去效力,实在是明珠暗投了。易青实在想象不出象《芒果伊甸圆》这样的周刊怎么可能使徐未明发挥出自己的才学和水青,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芒果伊甸圆》是一家香港单位,它们能出得起《新电影周刊这种学术性刊物根本给不起的高薪。

    看到易青的反应,徐未明显得更加局促不安,但是事先想好的问题他还是要问,总不能让今天地采访稿子开天窗吧?

    于是他咬了咬牙,清楚而大声的问道:“请问易寻。风.语小说网。我们留意到周依依小姐自从上次接拍〈终生制职业》之后,似乎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华星这次投拍五亿大片《花木兰》这么大的戏,也没有让她参与……呃,我的问题是:请问这和华星集团力捧卢云小姐有无直接关系,还有您个人在这里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易青呆了一呆,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徐未明口里问出来的居然又是这种无聊之极的八卦问题。看来并非他自己要问的,而是《芒果伊甸圆一向的作风即是如此,他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因为如果他还象以前在《新电影周刊那样提问,写出来的东西是卖不了钱的。

    易青对这类“陷阱”问题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这里无非是几个圈套。第一个是暗示易青在对依依和小云的取舍上“潜规则”了一把,第二点是暗示小云使用了某种暧昧的手段获得了与依依之间竞争的暂时优势,第三点是暗示依依和小云不合。

    这三点你要是有一点反驳不到的,那就是默认了提问里的某种假设。

    如果易青回答“依依仍然是华星倚重的第一女明星,,那么明天见报的内容就会是??“舍身争一姐,卢云枉费心机;易青笑称周依依仍然稳坐正宫”之类的标题。

    如果易青回答

    答“我们华星除了周依依之外,会兼顾发展其他明星,,那么可以这么写??“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周依依失势,易素另结新伙伴”。

    反正娱记的这类问题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无论你怎么回答都不对。他们总能百转千回的把你的回答曲解成另一种非常暧昧和下流的意思,然后公诸于众,至于事实如何,谁在乎?

    如果不回答这类问题,岔过去甚至干脆提前结束记者会,那就更糟。人家可以写成??“华星一姐之争迷雾重重,易青态度暧昧,顾左右而言它”等等。

    易素叫起徐未明本来是想换个交流方式,改改气氛,换换脑子,没想到反而倒给自己上了一个大套。眼看躲是躲不掉了,他只好尽力回答道:“华星集团的重大发展策略和对艺员的包装和使用,都要经过董事会成员的共同商议,结合艺员个人的才华特点予以安排,我个人能起到的因素其实是很少的。周依依小姐和卢云小姐都是才能非凡的华星集团艺人,她们在发展道路上并没有冲突,周依依小姐主要致力于电影创作,而卢云小姐下一阶段的重点将主要放在唱片和广告方面。”

    听了这样的回答,徐未明满意的坐了下来。

    易青分明看到底下的人很多都面带窃喜之色,仿佛非常感谢徐未明问了一个好问题。

    大惑之下,易青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自己的回答,看似聪明圆滑,既解释了自己不可能玩弄“潜规则”??因为要全体董事会成员决定;又解释了依依和小云没有利益冲突,但是却极容易被这些无孔不入的八卦娱记们引申出另一种意思。

    易青仿佛已经看到明天几家大型八卦周刊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另辟蹊径,卢云退让转向唱片界;两全其美,易青共讨二位一姐欢心”。文章的内容,想必是小云在电影上多次冲击,发现自己显然竞争不过依依,于是通过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手段使得公司把她的发展重心转移到广告和唱片上;而易青导演显然是这场一姐争斗中最大的受益者,潜规则玩得溜溜转。

    他头疼的低低呻吟了一声,这些狗仔队们的八卦问题,真是防不胜防啊!

    ……

    飞往西安的飞机上。

    空姐推着饮料零食车缓缓的走了过来,一边低声亲切的向旅客们询问,要不要看当天的报纸。

    易青和孙茹坐一排,身后就是依依和小云,再后面是孔儒和剧组剧务以及依依他们的助理等人。

    只听见小云好奇的声音问道:“有没有这期的海外报纸,香港台湾的也行。”

    空姐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暂时没有这项服务。报纸和杂志只有中国内地的。不过香港的《芒果伊甸圆》现在已经在大陆开辟了出版业务,他们的杂志已经有内地版了,您要不要看看。”

    “好,好!”小云兴奋的接过杂志,伸到前面在易景面前晃了晃,笑道:“喂,怎么样,看不看?”

    “有什么好看的!”易青郁闷的挥了挥手,道:“娱乐新闻靠得住,芙蓉姐姐会上树!”

第二章 别跟我说办不到

    这里是甘肃的一个边缘小县,西北马家堡子。

    放眼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天地穹阔,大风过处有呜呜的咆哮之声。当年,西北电影制片厂就是在这里拍摄了刘真伟和周星池的作品《大话西游》。

    “预备……开始!跑……跑、跑,跑……”

    铺在黄沙地上的轨道车飞快的转着轮子,两组摄影师三个机器,从三个角度紧跟着拍下花木兰的军队“千军万马”冲锋的镜头。

    易青在监视器里紧张的注视着。一个机器取远景,一个机器抓拍武器和士兵们的面貌,一个机器拍翻溅尘土的马蹄。

    “好,停!”

    易青从监视器后站了起来,手持扩音喇叭,欣喜的大声道:“这一条,过!大家休息,放饭放饭!”

    “乌呼!哈哈……”

    群众演员一起下马欢呼起来,有饭吃,对他们来说就是非常高兴的事情了??在漫天黄沙的这么单调地方,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拍几个镜头,太无聊了。

    看电影的时候,类似这种大场面镜头都非常过瘾,乌拉一片骑兵步兵杀将过来或者杀将过去,连带上电影院里逼真震耳的音响,没等看清楚怎么回事呢,镜头已经过去了。只留下一阵的视听震撼和热血沸腾的感觉。

    可要说起拍这些镜头地过程,那简直是无趣之极的一件事情,其烦琐的程度足以令人崩溃自杀。

    先是要雇佣当地的马术出色地群众演员;然后一个群众演员道具师要给准备将近十几二十件大大小小的道具,从身上的甲片到马鞍上的一小片猛兽绣像。所有的细节都必须得设想到了,才能出来那种“古意”的感觉,稍微马虎一点给人的感觉就象是一群游客在古迹风景区骑马照相??想当年国产著名畅销红片“XX格格”还出现过脚穿阿迪达斯球鞋纵横驰骋于清代沙场的伟大创意。

    最麻烦的还要数实际拍摄的过程。配合再默契地副导演和导演,毕竟也是两个人,俩脑袋想事情。一个在现场指挥,负责和群众演员交流,一个在监视器后面看效果,经常是导演自以为自己交代的很充分,把自己的要求地感觉描述的很充分了,但是一到副导演执行下来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还不是最烦的??一个镜头里装几十号群众演员。只要有一个出纰漏,所有的镜头全得剪掉重来。这些朴实无文的群众演员,你跟他讲艺术感觉他是肯定听不懂地。只能机械的告诉他怎么做,可要是交代的太详细了,表演上地问题又来了,就容易出现本能丧失的情况,非常不自然。

    这还是说的人为能控制的范围之内的事还没说那几十匹听不懂人话的马呢!你知道今天哪匹马拉稀,哪匹马犯犟,哪匹马跑了一半会被摄影器材惊到?

    所以拍摄古代战争题材的大片和拍摄一般的都市片、黑帮片、文艺爱情片等等题材相比。其难度往往是成倍增加,而成本更是高的惊人。

    易青地这部《花木兰和大多数的商业大片一样,在不考虑和大明星演员的档期碰撞的前提下,先把难拍的大场面镜头提到前面来优先拍,尽可能先给它拍完,最多中间穿插一些需要细琢磨的演员的表演戏。这样可以大大缩短群众演员和一些小配角随组的时间,省下不少钱,因为这些演员的酬劳都是论天计算的;相应的场地租用费和道具及其原材料的租用闲置方面的损耗也会大大减少。

    一天下来,各种费用包括道具、录音设备、美术投入、场地租用、马匹、群众演员以及化妆场工等人员的薪水人工。再加上胶片的损耗、轨道车和吊顶威亚等大桩道具的损耗,以及寻演、摄影、美指、录音人员和演员的折合酬劳……总之只要一出动大场面的拍摄,一天的费用大概都要在百万左右。

    这花费巨大还不是最令易青发愁的。最令人生气的是花了钱拍不出东西来。以前易青还没做导演的时候,经常看娱乐新闻里香港的寻演们开机的时候拜神求佛,烧香供乳猪,还觉得这些人都是社会贤达的文化人,怎么还这么迷信呢?后来自己干上了这一行,才知道在那种环境下真是很难变得不迷信。有时候一天拍不了一个镜头,白白花了那么多钱,不是这个群众演员笑场,就是另外一个场工不小心入画了;再不然就是眼看拍下来了,突然道具或者灯光或者录音什么的给你来个小状况??总之不顺就是不顺,鬼使神差的,根工本没法用科学规律解释。

    但是有的时候,它就一点道理都没有,点正的时候一天能拍六七个大镜头,它一旦要是顺了,说顺就是一顺到底,到底什么原因也解释不上来。明明就是同一班人马同一种工作方式,可能昨天拍一天都取不了一个镜头,白白浪费钱;可第二天只拍了半天,工作收获就是昨天的三倍,跟中了邪似的??这样的情况下,做导演的不信神佛还行吗?

    这要在以前??别说是以前了,就是前两天大家在北京拍长城上的那几组镜头的时候,易青还冲大家发了脾气。按说易青平时挺大大咧咧的,不涉及原则问题的时候他总是嘻嘻哈哈懒懒散散,即便说不上温和,至少也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但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个镜头上NG,又得把刚才交代的细节再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又重复一遍,然后用求爷爷告奶奶

    奶的语气求那些群众演员或者是底下某个工作人员别再出错了??那种反复反复又反复的挫败感足以使世界上耐心最好的人精神崩溃。

    所以导演在片场骂人也成为这个行业里最司空见惯的事情之一。尤其是遇到同一个人多次因为相同或者相近的错误影响整组人的进度时,那种愤怒简直令人抓狂。以前在拍《终生制职业》的时候就有一次,整整一个上午,就有一个群众演员总是出错,一次又一次的出问题,不是笑场就是出画,再不然就是身上道具穿梆了。

    当时要开除他换人已经来不及了了,因为群众演员数量有限。剧组的副导演一次又一次耐心的给他交代、讲解,全组几百号人一遍遍的重复各种准备工作,可一开机,还是这个人嘻嘻哈哈的出错。直到连续NG了六七次之后,那位天生乐观的仁兄还是在笑场。副导演一边骂他,他一边嬉皮笑脸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易素二话没说,上前去扒拉开副导演,照着这家伙就是一脚踹过去,暴跳如雷。幸好左右十几个人一起拼命抱住易青,要不闹大了传出去,被狗仔队加工上一笔可有够麻烦的。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易青带着《花木兰》这个组来到西北马家堡子之后,他好象一次也没在片场发过脾气。因为每天都有如神助一样,拍摄的非常顺利。照这么走下去,这部戏不但能提前杀素,预算也能大大缩减一笔,最重要的是,以易景为首的主创群体,没有了平时那些烦心事的干扰,能够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花到艺术创作上去,对影片整体质量的提高非常有好处。

    十几天下来,易青心里非常清楚,这决不是什么神助,什么天意。如果非要说有神,那么只能说,自己请来孔儒这尊“神”真是请的太对了。

    一个优秀的专业人才可以给一个剧组带来质的飞跃和提升,这个道理易青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以前可没想过这种提升会是如此的强烈。

    自从孔儒担任〈花木兰》的总制片之后,他就以一种常人不可想象的热情和劳动强度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用孔儒后来开〈花木兰》总结会上的话说,作为一个剧组的统筹和监制人员,应该用飞机场地勤人员和飞机技术工程师那样的工作觉悟对待自己的工作。

    如果在开拍之前,你的工作做到了连每一片道具甲片都检查到位了,那么拍摄时就不会发生甲片脱落的尴尬事;如果在开拍之前,需要用的每一块火棉你都用自己的手摸过了,确定它没有被潮气弄湿,那就不会出现火场拍摄点不着火这类的情况;如果拍一场骑马戏前,你能让演员给每一匹参加拍摄的马喂一个苹果,那马儿失控犯犁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同样,如果你能在不拍戏的时间也和群众演员在一起聊天、交流,那么到了拍摄的时候,就不会出现双方交流不畅,影响理解能力的问题。

    在孔儒看来,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没有什么天意,甚至没有什么运气不运气这一说??好运气是用滴水不漏的细致工作换来的。象这样的工作标准,说起来自然是比较容易,可要是真正做起来,尤其是长期持之以恒的坚持下去,那简直就是超人才能办到的事。

    可是现在的孔儒无疑就是这样一个超人。他似乎是要把过去浪掷在争斗与倾轧中的时间通通抢回来一样,忘我的工作着。作为制片主任,其实主要的工作应该是影片的发行和销售,易青当初派给他这个活,也是希望他能先休息一段,有个心理上的过渡。

    但是孔儒似乎一点也不需要什么缓冲,几乎是第一时间的投入工作中去,除了管理几十个场工剧务,还亲自过问道具、美工、录音等各个部门的事,等于是顺带把孙茹的工作也做完了。

    而且,令易青和孙茹感触特别深的一点,就是孔儒还有一个他们都比不上的好处——能拉的下脸来,铁面无私。

    易青和孙茹、依依这些人,对待底下的员工包括临时招来的群众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是属于慈眉善目好好先生型的。特别是易青,发火归发火,但是一转眼马上又春风拂面了,要他去斥责甚至去开除下面的人,他总是有点不忍心。

    可孔儒就大不一样,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当做半个出家的人了。红尘中地人和事似乎都不能令他提起什么兴趣,所以他从来不怕得罪人。

    现在的《花木兰》剧组只要是孔儒下达的工作标准,这命令要比易青和孙茹的话都要好使。在孔儒这里,任何人都没有条件好讲。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嬉皮笑脸的凑上去,以为孔儒和易青一样,这些电影学院出身的领导都那么好说话,于是就来讨价还价、或者愁眉苦脸的诉苦。可是等着这种人的永远是孔儒的冷冰冰地一句:“别跟我说办不到!”

    孔儒一到组,三天开除了四个,还有两个人薪酬被减了一半。连易青来求情都不行。孔儒对着笑呵呵的易青就是一句:“要么开除他,要么开除我!”

    减薪酬的那两个群众演员,孙茹偷偷在底下一个塞了一百块钱给他们,结果孔儒居然找到孙茹,直接“通知”她,这两百块必须在将来这个戏分红的时候在孙茹的花红里扣出去,否则他就辞职!

    为着他这种办事风格。背地里脊梁骨大概都被剧组里的中下层工作人员戳穿了。群众演员和场工们都叫他“黑狗子”或者“黑面狼”。

    孔儒心里其实一定知道,但是他不在乎。他跟谁都没交情,跟谁也不说话。跟谁也不发生关系。每到放饭的时候,易青派给他地助理就第一个走到餐车前,因为在小山一样的盒饭上的第一份,一次性饭盒上写着一个“素”字地,那份就是孔儒的。

    孔儒从助理手上拿了饭,一个人落寞孤单的走得远远的,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的把一盒米饭和豆腐青菜粉丝之类的素菜吃完,他吃过的饭盒就象舔过地一样,一颗米粒一个葱花都不会浪费。吃完饭,他就裹上衣服,静静的坐在那里养神。有时易青或者孙茹过去招他说话。他也是懒洋洋的应一声没一声的,带搭不理。

    可是只要一到时间,易青拿起喇叭叫一声——“开工”!孔儒一定是第一个弹起来,跟上了弦一样又快又明确的把所有地事情安排交代好。他速度又快,思路又清晰,专业又熟,往往几十个人还跟不上他的节奏,精力之旺盛简直让人怀疑他刚才吃的不是青菜豆腐,而是千年人参炖老母鸡。

    ……

    早上拍完了那个千军万马冲锋的镜头之后。临时招募来的另一批群众演员换上另一批道具服,肥强和他的武行班子里的兄弟们也换上衣服杂在其中,因为下午要拍两军厮杀的镜头。

    易青的这部《花木兰》,特别强调一种真实感,特别是涉及到战争残酷血腥一面地部分,要求接近惊悚片和恐怖片的标准,这样才能突出外部环境对花木兰这个人物性格和独立人格养成的那种砥砺作用。

    因为这个标准,所以所有的战争厮杀场面都非常的难拍。作为导演心里的标准,和那种感觉,你是无法准确到位的告诉给那些文化底子不高的群众演员和武行听的,跟他们讲艺术、讲场面中的细化冲突,他们怎么也听不懂,毕竟人家不是学这一行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在镜头里看好了位置,然后下去一个个手把手的教,告诉他们要做到什么程度。

    以前这个活儿是易青亲自来干的,自从孔儒来了以后,易青就趁机躲了清闲。因为孔儒教效果比较好,他黑着个脸,那些人都怕他,战战兢兢的听他讲解;要是易青去,这些家伙就容易偷懒。

    易青叫了放饭之后,自己拿了份盒饭坐到导演车上吃了起来。远远果然看见孔儒还在拖着几个武行和群众演员,讲解下午这场戏的要求。孔儒说大体感觉,肥强马上设计出动作来,然后两个人一起给演员走位和示范。

    “好啊!没有你这么当导演的!人家替你干苦力,你连下去问一声都懒的去,哼!”易青乐孜孜的才吃了两口,就看见孙茹拿手点着他,笑嘻嘻的走过来说道。

    易青笑着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道:“我要是下去,那些人是听我的还是听孔儒地,不是乱了吗?”

    孙茹笑着爬上了车。坐在易青身边,车外她的助理递过来一个盒饭,孙茹接过和易青一起吃了起来。

    易青笑着低声道:“喂,我说孙总,咱们请这位孔师兄回来真是赚到了——份薪水做十份工,还不吃荤只吃素,这种老黄牛式的好同志到哪儿去找啊!”

    孙茹笑得只咳嗽,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你看我这两天多清闲。这个戏拍完干脆给他单独开个戏让他单干好了,要不可惜了他这么旺盛的精力。”

    易青想了一想。道:“那是早晚的事。我就是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每天吃素,干那么多活,铁人也受不了啊!”

    孙茹想了想,放下筷子向外面张望去,把她的助理叫了过来,道:“你帮我把负责采办和伙食的那个剧务找来。”

    助理应了一声去了。没多大会儿工夫。那个剧务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冲易青和孙茹略欠了欠身,道:“怎么了。孙小姐?您……对伙食不满意?”

    “不是跟你说这个。”孙茹道:“你下午进城一趟,买点儿葡萄干、花生、核桃什么的,反正是营养好油性大的素果儿,还有买点好水果回来……这里太荒了,什么也买不着。”

    易青点头道:“对,每样买几斤,直接交给孔先生地助理收着;还有。告诉给咱们做盒饭的那家饭店,每天就那么一份素的饭,给我们做的实在点儿,菜量大一点,米饭多一点。多弄点豆制品,别尽搁那些个青菜帮子。才几个钱呢,咱一天上千块钱生意招呼着他们,要是再那么抠、咱们就换家馆子,不照顾他赚这份钱了!”

    那剧务嬉皮笑脸的道:“那下午这趟,算公差不?”

    “算,当然算。”易青漫不经心的道:“你干一天是一百,今天算你双份儿。”

    剧务眉开眼笑的道:“哎哟。导演您圣明!”

    易青把脸色一变,冷冷地道:“不过连同买东西的钱一起算上,从你吃的回扣里出!”

    那剧务吓了一跳,连忙赔笑着胡说八道了两句,讪讪地退了下去。

    旁边孙茹已经笑的不行了——剧组里几乎每个采买材料或者伙食的剧务都在外面吃回扣、两头拿钱,这种事情她和易青打从进电影学院第一天就知道,也算是一种中国国情吧。易青成立公司以来,一直忙于几件大事,还没来得及改革这些弊端,他平时对这些事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自从孔儒来了以后,易青这位好好先生现在不知不觉的好象也受了他的影响,突然较真起来,把那个剧务吓得屁滚尿流。

    那个剧务虽说知道易青是开玩笑吓唬他,可做贼心虚,这下也吓得不轻,要是易青真计较起来,把他这条财路给掐断了,那损失可就大了——一个二百人的剧组,一个月包伙食下来起码能有三四千块钱的回扣,比他正经薪水还多了。

    这小子敷衍了两句,埋头就走,生怕易青反悔,没曾想差点一头撞在迎面走上来地杨娴儿身上。杨娴儿身手敏捷,轻轻一闪躲过了,走上来靠在车沿上,皱着眉头对易青道:“喂,你们俩这也太过了吧?给那个孔儒单开伙食还不够,还得给他单买一份零嘴儿,他怎么这么难伺候啊?比依依和小云谱都大!”

    易青和孙茹对望了一眼,相视一笑。他们都了解杨娴儿的脾气,这位杨女侠嫉恶如仇,眼晴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孔儒以前干的事和他对待易青的态度,她到现在还是不能释怀,要她跟孔儒这种“卑鄙小人”共事,那可真有点难度。

    果然,杨娴儿接着没好气的道:“喂,易导,我还一直没赶得及问你,你什么时候成了普度众生地观音菩萨了?招呼也不打一个突然塞这么一个人来,直接告诉我们这就是公司委任的制片主任了。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人家那时候恨不得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你把这么个定时炸弹放在公司里,放在身边,就不怕出事?我觉得,你原谅他,不计前嫌。不跟他算帐,这就算是够仁至义尽了!有必要非把他弄进公司来吗?我承认他这个人确实是很能干,但是……唉,总之我一看到这个人就别扭!”

    易青想了想,笑着拍了拍自己面前的车座,笑道:“来,坐下,我说个帮助消化地故事给你们听。”

    杨娴儿噗嗤一笑,拿着自己的那份盒饭坐上了车。三个人一起扒了两口饭,孙茹和杨娴儿很自然的顺手把自己饭盒里的排骨和回锅肉一块块夹到易青饭盒里。

    易青咬了咬筷子想了想。道:“我最近觉得吧,拍古装大片虽然苦点儿,但是真的很有意思。我一直在想,咱们下一部戏如果是古装题材地,该拍什么好。”

    “岳飞呗,”孙茹随口说道:“拍岳飞不是你一直的心愿吗?”

    “知我者,孙家大小姐也……”易青笑道:“我想象中的拍岳王爷的这部戏。一开头就要看得人热血沸腾,悲壮的让观众想在电影院仰天长啸地那种……喂,娴儿。岳王爷帐下有一名大将是你杨家的祖宗,你知道不?”

    “杨再兴?”杨娴儿下意识的说道。《说岳全传》对她这种将军之家的女孩来说,也不算陌生,田连元老师说的《说岳》可是杨首长最喜欢听的评书段子。

    杨娴儿随即笑道:“姓杨的多了去了。哪儿还个个是我本家祖宗?”

    易青眉飞色舞地举着筷子,神往的道:“所以我要拍岳飞,第一场戏就该是杨再兴将军的小商河之战!想当年,岳王爷受命北伐金国。杨将军领八百精兵为开路先锋。谁知误中了金人地伏兵,和五千鞑子狭路相逢。杨将军为了保存手下将士的性命,不让他们白白送死,下今扎住营盘,自己单枪匹马。独闯连营。这一场好杀呀,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杨将军一人一马,在敌营中如入无人之境,连挑敌将六员,杀鞑子兵不计其数,身被数十枪,更在混战中多次被流矢暗箭射中。杨将军独当千军万马,面无惧色。每中一箭,立时顺手折断箭杆,带着箭头再战,甚至一度杀近金国主帅的帅旗之下,吓得敌酋金兀术伏鞍而逃!金兵们见杨再兴如此神勇,人人畏惧不敢上前。兀术只好设计把杨将军诱骗到小商河边,借大雪掩盖下的河畔淤泥把杨将军马蹄陷住,然后乱箭齐发!”

    尽管这个故事杨娴儿和孙茹从前都听过不止一遍了,不过此时听来,依然是荡气回肠,忍不住一起“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杨娴儿黯然接着易青的话道:“杨再兴将军身陷河泥,躲避不得,转眼之间,连人带马,被射得刺猬一般。杨将军身被乱箭,仰天大笑三声快哉快哉快哉,就此英勇成仁!至死尸身不倒,死后半晌,尚且无一人敢走近他身边。杨再兴将军牺牲之后,金人焚烧他的遗体,竟从他身上烧出铁箭头足足二升有余……”

    杨娴儿说完,自己忍不住赞叹道:“了不起,真是大英雄,大豪杰!我要是能攀上这样地祖宗,那才是三生有幸……不对,是祖宗十八代都有幸才对!”

    易青见她豪气不减须眉,微微一笑,问道:“你可知道这位大英雄杨再兴将军出身如何?”

    杨娴儿不假思索的道:“他是草寇出身,或者叫农民起义军,怎么?”

    易青点头道:“是了。杨再兴将军本是占山为王的草寇。岳王爷奉命征剿他的山寨,两军交战,他在阵前一枪刺死了岳王爷的亲弟弟岳翻。后来岳王爷三战杨再兴,把他打败并活捉,不但没有杀了他为自己地弟弟报仇,反而不计前嫌,把这个杀弟弟的仇人收归麾下,高官厚禄,赠马赠枪,甚至义结金兰。杨再兴也自此发誓精忠报国,至死不负岳王爷的知遇之恩。”

    易青说到这里,慨然道:“所以说,杨再兴将军当然是英勇忠义的大英雄,可是岳王爷却更加是大大的了不起。一个人为了国家,为了北伐还我河山的事业,连杀死自己手足兄弟的大仇都可以忍痛抛下,这份胸怀,这份气度,真是千古一人!我们这些邯郸学步的后代不肖子孙,纵然能勉强学到岳王爷一分半分,那也是差得远了。”

    易青说完,笑呵呵的看着杨娴儿。

    杨娴儿疑感地看了看易青,又看了看在一边埋头偷笑的孙茹,稍微一想,顿时明白了,脸上微微一红,嗔道:“好啊!有话不好好说、买弄口舌耍我来了!我说呢,把话题岔开这么远说了个这么长的故事,敢情在这儿等着教育我呢!”

    易青大笑道:“我哪儿敢。闲着无聊说个故事开开胃而已,小的就这么一说,姑奶奶您就这么一听,嘿嘿,得勒!”

    杨娴儿伸出筷子打了他一下,笑道:“快吃你的饭吧,都凉了。就知道瞎贫,还自比岳武穆呢,德行!”

    易青笑道:“我当然是远远比不上岳飞岳王爷了,但是依我看,凭孔儒在电影方面的才能,把他比做杨再兴可一点也不过分。岳王爷连杀弟之仇都可以不计较,我和孔儒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有点误会和摩擦罢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心怀天下,如果连这点容人之量,这点胸襟气度都没有,还能做什么大事。有孔儒的加入,咱们的事业就平添了一大助力,而且,我想如果我恩师孙教授在天有灵,知道我这么做了,也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自对方的大刀一砍过来……对、对,他这么砍……一砍到你身上,你就……哎呀,错啦!”孔儒饿着肚子,耐着性子给那个群众演员讲解道:“不对!不是象你那样假模假式的往后倒,那都是国产电视剧骗小孩的。导演强调这个戏的战争场面要真实……真实懂不懂?就是逼真,就是象!他砍过来……你看,这样……要僵住,好象真的被砍中了……你想想一把菜刀剁在排骨上,卡在骨头上的时候,那块肉是不是顿一下?对了……就是这样,对……顿、顿一下,脸上要有痛苦的表情……对、对!对了对了……很好,就这样……”

    孔儒连说带比画,终于把最后一个动作也说完了,武行们和群众演员们齐声鼓掌??这是剧组的习惯,表示感谢寻演。孔儒挥了挥手,淡淡的道:“耽误大家吃饭了,别鼓掌了,我又不是导演。”

    说着他就往人圈外面走,边走还边回头不放心的交代正在比量距离设置机器的录音组收音师道:“下午你注意把收音杆降低一点儿……就是最后那个镜头,砍人那个……没事,那是个近景,不会入画的……就是要录刀看在骨头上的那种感觉,蓬蓬响,很空洞又很渗人的那种……咦,不对!”

    孔儒自顾自的说着。又回头叫住那几个刚要散去地群众演员,道:“你们道具服里都掖了什么声音,为什么铁片砍在身上是那个声音?”

    几个群众演员一起停下来,有人就笑着说道:“是铝片。听说是那个大明星周小姐跟导演建议的。”

    孔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拿一片来我看看?”

    几个群众演员纷纷从衣服里抽出道具铝片来。肥强走过来笑道:“周小姐想的这个办法真好,刀砍在上面响声特别大,好象真砍在人身上一样。”

    孔儒抬头瞥了他一眼,顺手接过一个铝片,拿食指关节在上面敲了敲,听了听声音;几个武行还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开玩笑,孔儒怒道:“不许出声!”

    安静下来之后,孔儒把铝片塞进一个群众演员的胸口,让另一个武行拿起刀去砍铝片所在的位置。他自己凑近了细听。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那武行一连砍了三四刀。每次的声音都不太一样,不过大多数时候声音有点脆,有时甚至有“叮叮叮”之类的锐响。

    孔儒皱了皱眉头,又把铝片抽了出来,大声道:“好了。大家快吃饭吧!”

    也不跟大家解释什么,快步就走了。肥强和武行们不高兴的撇撇嘴,小声的埋怨道:“痴线!”几个群众演员更是老大不高兴。纷纷议论道??

    “这个什么鸟人,比导演还牛B。”

    “就是,大中午不让吃饭,拖到这时候才叫散,人家其他人早吃完了。”

    “操,装得好象很神叨一样,不知道搞什么鬼……”

    “好了好了,都快吃饭吧,休息不了多久又要开工了!”肥强不耐烦的对大家喊道。领着武行们取盒饭去了。

    ……

    导演车上。

    易青和孙茹、杨娴儿正在一边吃饭,一边谈论孔儒的事。

    杨娴儿听易青讲完了杨再兴的故事,饶有兴味地看了看这个已经跟自己血脉相连的男人。想起当年刚认识的时候,两人一言不合,在学校开沙龙比赛地事;还有当初易青误会罗纲的那件事,还引起了父亲杨首长的不快……时间过的真快啊!

    没想到今天的易青,变化这么大。不但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而且大度沉着,想问题也比以前深远和全面了,懂得放弃自己个人地小恩小怨去经营大的事业,想想当年他还是楞头小子的那个冲动劲儿,真是恍若隔世。

    想到这里,杨娴儿冷不丁呆呆地说了一句:“不知道咱们念青长大了是不是也和你那时候一个样儿?”

    易青听她一说,也想起儿子来。自己和杨娴儿还有依依、孙茹这两个干妈都不在小念青身边,而且以往念青一直都是小意带着的,现在小意要拍戏,念青整天跟着杨仲那个五大三粗的舅舅,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孙茹看看他们两个,呵呵一乐,刚想安慰他们两句,突然看见一个剧务踉踉跄跄的就跑来了,气喘吁吁的道:“不好了,导演。孔……孔制片跑去录音组去了,大呼小叫的,好象要跟何老师吵架了!”

    易青和孙茹一听,吓了一跳,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剧组内部不团结;孔儒以往给华星公司的这些元老留下的印象特别差,要是旧怨添上新仇,以后就更难合作了。

    易青和孙茹连忙放下筷子和饭盒,跟着那个剧务紧赶着往录音组而去。

    三人刚到录音组地那辆大车前,就看见孔儒和何风两个人在一堆器材后面一句比一句大声的不知道争执着什么,孔儒还举着把亮晃晃的道具大刀在何风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比比划划的。

    孙茹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去,道:“孔大哥,何师兄,你们先别吵,有什么事慢慢……”

    何风刚要埋头下去弄器材,听孙茹这么说,愕然抬头道:“吵?吵什么吵?谁吵架了?”

    易青一听何风这么说,立刻放了心,马上回头去看着那个剧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瞪得那人心虚的跑开了。

    看来孔儒跟剧组里好多人都处的不是一般地差。连这么个小剧务,都想着下一个“陷阱”害他一下,明明没什么事,故意要说成是孔儒去找何风吵架。

    但是看孔儒和何风的这个激动的架势。胆小的人看到了以为是吵架也不希奇。两个人做起事来都抢着说话,一嗓子比一嗓子吼地大声。

    孔儒见到易青和孙茹过来了,只是抬了抬眼睛,连点头打个招呼的意识都没,只顾冲着何风嚷道:“好了没有,这么慢!别告诉我弄不出来啊,那样我可真跟你吵架!”

    “好了!”何风抬头高兴的对在场的人吼道:“全部不许出声儿!”

    接着他拧开了连着电脑的读音器,卡着同步声带的机器转了起来,扩音喇叭里传来一种接近失真的“空空叮……”之类的声音。

    易青一听就觉得这声音熟的很,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这是孔儒已经忿忿的叫了起来。道:“我听说华星每个组领头地人都是高手啊!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就听过你何风的大名,怎么你就这么点儿本事?真没想到你对自己要求这么低,这种效果你也能接受?没想到你能容忍这么假这么烂地声音!”

    何风叉着腰。一点生气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突然伸手一拍孔儒,道:“对!还是你想的细,是我太狙心了。”然后他冲着手下的录音师大吼道:“洗掉!把前面几场收到的这种声音,凡是同频率地通通给我洗掉。重新弈!”

    易青悄悄问旁边一个录音师道:“这个到底是什么声音?”

    旁边另一个录音师答道:“前几天拍对杀的戏的时候收回来地声音,就是刀砍在人身上的声音……”

    孔儒在旁边不满的叫道:“这是砍人吗?我看是打铁的动静!”

    易青和孙茹骇然对望了一眼,原来刚才何风三两下就从半成品的毛带里把孔儒指定要的某一种声音给找出来了。这种能力也太变态了吧!可就是这样,孔儒居然还嫌慢……

    “又是一对疯子,”孙茹摇头叹道:“变态啊,咱们公司出了个你和依依还不够,现在又出了这么两个专业疯子,天哪!”

    现代电影一般都是现场收音,就是在拍摄的现场用专业的收音杆伸在演员头顶上把片场的声音收回来,现场露地这条声带,也跟拍出来没剪辑的胶片一样。行话叫“毛带”。这套毛带里面不止有演员的对白和剧情相关的声响什么的,其他什么千奇百怪的声响都有。比如拍戏的时候有阵风吹过,有辆车经过、天上过飞机、持收音杆的师傅打个嗝或者放个屁,全部会被高敏感的收音麦克给录进去。

    然后,等到将来电影成片剪辑的时候,录音师再根据剪好的带子做出成品的声带——把毛带里需要的声音效果留下,不需要的洗掉,再配上电影音乐创作者的主观音乐、音效、背景歌曲什么的,做出来的成品就叫放映声带。最后把冲洗出来的熟胶片和放映声带洗在一起,一条影像一条声音,两条带子同时放并且洗在一起,就做成放映用的胶盘,然后送往电影院放映。

    何风能从几千几百种千奇百怪的声音中把孔儒指定的某一种声音很快找出来,那是他的本事过硬;但是要把这种声音从整条毛带里洗掉,这工夫真是够细够麻烦的,至于说还要弄一种新的更准确的声音再揉进去补齐毛带,那更是工程浩大了。

    录音组的人听何风这么要求他们,脸都绿了,这样又不知道要熬几个通宵了。一个录音师抱怨道:“这种声音去哪里找嘛!您要是能找到这种声音,我们就动手做。”

    何风怒道:“告诉过你们多少次,别跟我说办不到!”

    易青和孙茹乐了,这不是孔儒的口头禅吗,怎么何风这么快也学会了?

    孔儒又拿起铝片和刀敲了敲,听了听声音,然后胸有成竹道:“我能找到这种声音,你们先做准备吧,我负责把这声音找来。”

    这时候旁边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整个剧组起码有一半人听见这里大嚷大叫的纷纷跑了过来。一个场工起哄似的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找半扇猪肉来拿大刀使劲剁,然后再录下来不就结了,还能给咱们改善改善伙食,来顿野外烤肉吃吃。”

    在大家的一阵哄笑声中,所有录音组的录音师非常不屑的撇了撇这位仁兄,一副懒得理你这种外行的模样。

    一个录音师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对那人叫道:“要是想要电影里出什么声儿,就到现实里找来录一录就行了,那咱这个电影录音这活儿不是太容易干了吗?你当混饭吃是容易的啊?这可是技术活儿……”

    大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电影里的音响音效,粗括的分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主观音响,一种是客观音响。

    比如给电影配的音乐、歌曲,还有一些特定情况下需要放大、夸张、扭曲、变异的声音造型,都属于主观音响;顾名思义,主观音响就是电影故事情节里的现实环境、客观环境里实际不会出现,而创作者为了实现某种艺术效果而刻意人为的添加或改造的声响,就叫主观音响。

    由此可知,客观音响指的就是电影设定的故事情节所处的环境中客观存在的声音,直接在拍摄的时候录下来就能用的,属于客观音响。

    象孔儒和何风需要找的这种刀砍在人身上的音响,是为了达到易青提出的突出战争残酷性,给观众逼真的近乎惊悚的感觉这一导演目的,而需要刻意放大和夸张的声音,属于主观音响。如果用剁猪骨头的声音来代替这种效果,恐怕在影院现场就会出现喜剧的效果了——因为那样观众经过器材后再听到的声音一定是失真后的类似剁饺子馅儿似的声音。

    所以一开始,依依才给易素出主意,在演员身上放铝片,但是效果怎么样,现场拍的时候谁也没注意,这声音现场基本就听不到。要不是孔儒心细发现,恐怕何风也得等到拍摄过一大段落,回头整理毛带里的声音素材的时候才能发现。

    孔儒旁若无人的站在那里想了想,突然分开人群,谁也不搭理的走了。现在他的眼里,除了电影和工作,恐怕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

第三章 这里没有小事

    “孔制片,这是易导让我给您买的东西。”负责采办的剧务一脸恭敬的站在孔儒的面前,举着手里的几个超市袋子说道。

    “哦……”孔儒看也不看就接了过来,然后马上道:“我正好也在找你有事。你马上去……”

    “哎哟,孔先生、孔大爷,您老看也不看一眼?”剧务哭丧着脸的道:“为给您私人买这点东西,我转了两趟车在城里遛了一圈,腿都快走折了。您就是不看,也得给我……在这个小票上签个字,我得拿去财务那里,省得回头咱们导演祖宗又说我嘧了公司的钱。”

    说着,剧务拿出一小张超市结帐的小票来,递给孔儒。

    孔儒马上拿过来,从导演服的口袋里抽出支签字笔来,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那剧务冷眼看了看孔儒穿的跟易青一模一样的导演服,上面也象易青一样,一个口袋插一卷剧本或者剧组文案之类的东西,最上面胸口的口袋上插着一排笔——用来在剧本上做各种颜色记号用的彩色水笔;几支带钢帽的铅笔和一支名牌签字笔。

    剧务偷偷撇了撇嘴,心想就你也学导演的派儿,切!

    孔儒签完字,刚把条子递过去,那剧务连忙满脸堆笑的接过来,转身就想走。”

    孔儒连忙叫住他,道:“不行,今天天黑之前,你还得进城一趟。剧组急需点东西。

    那剧务一听,心里叫了一声苦,腿都发软了,拉着孔儒的胳膊道:“我的妈呀!孔制片。我已经给您当了一天的闲差了,您以为进一趟城是容易的?先得坐吉普过四道黄土坡,然后在外镇的镇口上汽车,颠一个多小时,然后进了城以后还得打出租车或者公车坐五六站地才能找到能买东西的热闹地儿,这来回一趟下来,四五个小时打不住……爷,您让我歇会儿吧。我这一下午,水都没喝一口呢!”

    孔儒板着个脸,想也不想地道:“四五个小时不行。只能给你三个小时,你现在马上去。水,我这里有。”

    说着马上回头四处找了找,在身后一辆拍摄车上拖出一箱还没拆塑料包装的矿泉水来

    粗鲁的噼里啦啦三下五除二把塑料胶皮撕开,拔出一瓶矿泉水来,塞给那人,道:“喝了水赶快去吧。对,再给你点吃的……”

    孔儒想也没想就从手里地塑料袋里把易青让给他买的补营养的花生和萄葡干各塞了一大包给他,道:“好了。这下你饿不着了,快去吧。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分,你要在晚上九点赶回来,明天我们拍戏要用。一共需要二十圈一百米的五号粗铁丝,快去快回。别坐吉普了,开组里的道具车去,把东西拉回来……”

    孔儒自顾自的说着,那剧务表面恭顺,呆呆站在那里听。心里已经和他孔家的十八代祖宗挨个发生了若干次性关系——起码也得让人等到傍晚放饭时间,领了晚饭后再走吧,哪有饭都不给人吃的道理?

    剧务眼珠子转了两转,直打主意不想去,想了想陪笑道:“孔制片,您看何必非这么着急呢?就是晚上买了回来,道具们也赶不及做。”

    “赶得及,”孔儒道:“我让他们连夜赶工,明天早上至少先做十个成品出来。为了这个道具,本来今天下午要拍武戏地,现在都停下来拍文戏了,怎么可能再拖到明天。”说着,孔儒朝身后一指,在他身后的片场上,易青正在跟几个群众演员和小意说戏,两个拍反打镜头的机器正在机器吊臂上晃来晃去的找位置。

    剧务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心里叫了声倒霉,刚想答应,突然灵机一动,道:“恐怕组里地道具兄弟们不肯做吧?额外加他们的工,又是连夜赶工。要不我跟您去找道具组说说,如果他们不肯做的话……”

    孔儒皱了皱眉头道:“谁敢不做,我就开除他。”说着,挥了挥手道:“也好,我带你去找找道具组,一会儿你买东西回来就直接跟他们交接吧。”

    说着孔儒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车上,带着那剧务扭头向道具组地道具大车走去。

    ……

    “木郎,木郎,你怎么了?”

    刚刚经历了第一次杀人的花木兰呆呆地望着一望无边的战场,到处是横陈的尸体和残肢碎块,猩红的鲜血慢慢的从她脚下的土地缝隙里流过,浓得仿佛都要流不动了。

    小意经过了前三次的NG,心里对易青和依依教她的所谓“似吐非吐”的剧本要求已经有了一定地把握。一开始,她使劲想着吐的感觉,以为弯下腰大声呕就是“表演”吐了,结果被依依叫去狠狠数落了一顿。

    易大哥和依依姐说了,欲演吐,先演不吐!小意默默的想着……

    用拼命压抑内心恐惧和呕吐**的表演情绪,代入到角色的心理中去——

    “我没事……”花木兰挥了挥手,拿起铁锨和战友们一起开始打扫战场,把一抉块尸体的碎块铲进同伴背着的箩筐里去。

    那些残损的肢体在罗纲刻意加三成清晰度的摄影镜头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易青在监视器后看到了这几个准确且构图巧妙的镜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监视器里出现了花木兰的半身近景镜头。小意每弯一次腰,就皱了皱鼻子,扁了扁嘴,有时摸一摸自己的胸口……整个表演过程,她没有做出任何一个和吐有关的动作,所有呕吐的人的表情和行动她都没有明确的做出来;但是无论是站在易青身后和他一起看监视器的依依和孙茹,还是所有在片场的剧组地工作人员……所有看到此刻小意的表演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要吐了!她马上要吐出来了!

    小意清秀地外表和她纯粹明快的表演风格,揪住了在场每一个旁观者的心。所有的人都忘记这是在演戏,打从心里替她难受起来,有的人甚至希望她快吐吧,赶紧吐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依依站在易青的身后,在监视器里看到小意如此传神的表演,激动的上半身微微地颤抖起来,她忘形的伸手下意识的在易青背上扯着,把他的导演服都快扯破了。

    就在所有人的这种期待值达到顶峰的时候,镜头里地小意已经开始深呼吸了——连她自己也忘了自己是在演戏,她忽然觉得鼻子里闻到的蜂蜜红颜料的味道就是浓郁的血腥味,她真地觉得自己压抑不住恶心的感觉。马上就要……

    “Cut!搞定!草,太爽了,牛比,太牛比了!”易青兴奋地带头使劲鼓掌,用手圈成喇叭冲着场内的小意喊道:“小意,牛比啊。你太牛比了!”

    要是在平时,小意听到易青说这么粗野的话,可能早就象慌乱的小兔子一样跳到一边,垂着头双手并拢。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是此时她却似乎浑然未觉,一个人还站在一大堆道具尸块中间。努力的吸着气,被化妆师用三层裹胸裹的紧紧的胸部剧烈的起伏着……

    周围地人都看出不对劲来了,纷纷叫道:小意你怎么了?

    小意终于弯下腰,“哇”得一声吐了,先是一口清水,然后把下午吃的还没消化的残余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明白过来的易青和周围的剧组同事顿时大笑起来——小意这孩子,还当真了。

    “笑什么笑?”依依连忙冲过去,使劲拍着小意的背,大声的道:“好了好了。傻丫头,已经叫Cut了!这条过了!”说着掏出纸巾来递给小意。

    小意摇了摇头,道:“真的过了?可是我觉得这条还不够好,其实我还可以更好一点的……要不要再补一条,啊?跟导演说再来一条好不好?”

    周围的人又大笑起来,离她最近的罗纲棒着肩上的摄影机大笑着道:“小意啊小意,你可真不愧是周依依教出来的呀,有什么样的老师就出什么样的徒弟。”

    易青满意的叉着腰把刚才那条又“欣赏”了一遍,看看大家都笑够了,大声道:“好!换场,快!道具和场工进来,快,准备下一场!演员补妆!场记……场记呢?”

    易青指挥着大家把道具撤了下去,然后叫来场记,让他把下一场的场板写好检查一遍,然后大家准备徒步走几分钟,到早上已经准备好的下一场的场地去。

    易青和场记正在对场板呢,发现收拾场地的场工都空着手傻站在圈里。易青以为他们偷懒,怒道:“磨什么洋工!今天时间这么紧,晚上还打算不打算吃饭了?”

    那些场工面面相觑,终于有个胆大的叫道:“导演,道具组的四个师傅一个都没来!”

    易青楞了一下,刚要说话,那边负责采办的剧务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竟天价呼天抢地的叫道:“导……导演,孙小……孙小姐,不……好了,道具组……道具组的人要动……打孔制片,你们快去看看吧!”孔儒带着那个剧务来到早上杨娴儿带着美工组布置好的一处外景拍摄地,去找此刻正在那里为下一个镜头的拍摄做最后的道具检查和准备的道具组成员。

    到了地方。场地里三三两两的分布着美工组的工作人员、场工和第二组摄影组的两位正在调试机器的摄影助理;远处,杨娴儿坐在一辆拉开大门的中巴摄影车里,面前的皮座上铺开了一张美工纸,她正拿着笔在纸面的虚空上比比划划的思索着什么。

    道具组的四位领头的师傅正在场地的中央对着一部道具用马车较劲呢——大概是改装好了这辆马车后,商量则怎么把所有的螺丝钉一类的现代化零件遮掩起来,免得穿梆,毕竟是古装戏嘛。

    道具组跟服装、化妆等部门一样,隶属于美术组。

    国内的道具组,还是非常传统的学徒制。一般一个组的道具人数,根据影片的不同需要会有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例如张一谋当年的《满城尽带黄金甲》,算上做刺绣的,光做道具的就有二百来人。

    但是无许人数多少,都会有几个核心的人物——至少会有一位资深的老师傅,以及这位老师傅所带的几个学徒,这几个人是职业的道具专门人员;由他们作为核心组成班底,指导其他人制作和管理影片相关的道具。

    其实一部电影地道具组真正的道具师就那么几个,其他人都不过是临时找来帮忙的场工而已。拍摄地就近雇佣地工匠和当地心灵手巧地妇女,会是比较理想的选择。

    剧组在构成的时候,道具这一块整个地包给某一个或几个老师傅。由他们带领自己的徒弟去组班子。

    剧组把所有该给道具组的钱在开机的时候先预付一小部分。在杀青前几天再根据合约付请尾数。之所以不是在杀青之后或者杀青当天付请,而要刻意提都两天,是为了防备一些不道德的制片商。或者叫“皮包剧组”在拍完自己需要的东西以后卷包走人,赖掉工作人员甚至是演员明星们的酬劳。

    所有的酬劳事先都已经商量好,由学徒制地金字搭尖,也就是这位老师傅分配。他来规定每个徒弟得到多少钱,剩下的最大一份自然是进了师傅的腰包。

    所以可见道具这个活儿也是个熬资历的行当。一个年轻人从帮着打下手的场工做起,到拜上一个师傅跟着学手艺;最后出师自己单干;做到一定程度,也混到了自己能收徒弟的程度——熬到了这个地步,收入其实就已经非常丰厚了。跟一个普通地国产电视剧常常都会有超过十万的薪酬,至于电影甚至是商业大片,具体的数额则要具体商谈签约来决定了。

    易青用的剧组道具是他从北影带出来的老臣子了,平时不拍戏的时候,也拿着华星的一份基本干薪。老师傅姓张,今年五十多岁了。手下市三个得力的大学徒,年纪最大的一个自己都开始收徒弟了,手底下带地人固定的还有十来个,是个专业技术非常过硬的班子。

    当然,有本事的人通常也有傲气,这四位道具师平时看孔儒的冷面无情似乎都十分不顺眼。

    当下孔儒和那个负责采办的剧务一起走了过去。孔儒让四位道具师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跟他们说明了来意。

    “什么?连夜赶工?”道具组的大师傅老张瞪大了眼睛,毫不客气的嚷道:“你以为是吃宵夜啊!你一张嘴说赶工就赶工!”

    “就是!靠,我们不是爹妈生的?不是血肉长的?你动动嘴皮子。就要让我们做到死?”道具组的其他三个张师傅的徒弟,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一个个大声嚷嚷起来。

    孔儒面不改色的道:“我知道你们辛苦。我会跟监制孙小姐申请加你们的钱。还有,你们加班我打下手,我保证你们不完工,我也不去睡。”

    “说的好听!我们用的着你来打下手?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动嘴皮子指派人是你行,真要干起话来,咱这里哪个乡下孩子不比你个公子哥儿强?”一个道具师不满的道:“自从你到组里来以后,几乎每天都要给我们加三四成的工量,做出来的东西有一点不满意,就要整个重新做。上次给林小姐做的金枪,你说太耀眼要做成黑铁枪,一句话就把做好的给撅了。他妈的那是咱师傅熬了三个晚上手工打磨镀金做出来的,他也几十岁的人了,容易吗?”

    孔儒依然不为所动的解释道:“你们也跟了易青那么久了,应该知道他的戏要求程度跟那些国产电视剧或者港台电影是不一样的。这个戏里的女主角只不过是个小兵,你们弄一根比将军的武器还抢眼的金枪给她扛,这么能配合她的身份呢?并不是所有给主角做的东西都要追求一个漂亮的造型的,那是骗家庭主妇的电视剧才那么拍,突出主角抢镜……”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老张师傅没好气的制止了他,不耐烦的道:“你就少给我们上课了行不行?你们这种读书人,满脑子都是道理,反正你们总有话说。好了,说吧,这次又有什么妖蛾子了?”

    孔儒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他从自己随身的帆布包里抽出一块铝片来,继续平静的道:“就是这个东西不合用,要改一改。”

    说着,他低头在包里找出一捆棉线,一边往铝片上绕线一边解释道:“这个东西本来是加在演员身上来增加音效的,要得是刀片砍在上面的声音。可现在效果不太理想……我想在这个上面绕上一层铁丝……就象这样……”

    孔儒把手里缠好的铝片一举。整个铝片已经绕上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棉线,每根中间还隐约有些空隙。孔儒解释道:“粗铁丝比铝片硬,敲起来声音没那么脆;再加上这些空隙敲上去还会产生空洞的感觉……这个声音就非常接近了……如果还不行。录音组的何老师他们后期还会加一点电脑修改进去……”

    “不干!神轻病!靠!”没等孔儒说完。年纪最小的那个学徒道具师就已经破口大骂了起来,道:“这个组到了西北以后,每天咱们都在加班!你每天都有个不满意。每天都有个说法!前两天说我们张师傅做地枪太漂亮,这就够气人了!只听说有嫌不漂亮地,做的漂亮了也要我们重做!今天更好,咱们干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为了一点声音不好听,就要重做一批家伙什儿的!”

    “可不是,”老张师傅冷冷地道:“孔制片,我们有什么做错说错得罪您老的。您明说不成吗?何苦这么折腾我们这些苦哈哈的手艺人,咱们嫌的可都是辛苦钱。敲铝片和敲铁丝的声音能有多大不一样,放电影的时候观众也不就听个动静儿吗?过耳多就忘的事儿,也值当您老这么较真?”

    幸亏此时的孔儒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戾气,看待世界地眼光中除了电影,其他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消极的无关紧要的。否则换了另外一个人。就凭这几句叫人下不来台的挤兑之言,可能已经掐起来了。

    可孔儒还是温和的解释道:“不是较真。这个戏,咱们导演要地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就是……怎么跟您老说呢,就是各个方面,最小的方面,都要非常真实。所以只要有一点点地方是不真的,整个戏的感觉就被破坏了,就显得整个戏都假。这事儿早上已经跟导演说过了。导演也说……”

    孔儒思索着,尽量避开一些专业术语,尽可能通俗的用大白话向他们解释。可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象那么回事了。

    说到这里,四个道具师已经一起露出了不屑和反感的表情,他们显然误会了孔儒的意思;此时孔儒所有的温和甚至是温吞,在他们看来都应该解释成“阴险”和“虚伪”。

    “少他妈拿导演来压我们!”三个学徒道具师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刚升了做师傅,自己也收了两个徒弟,正是锐气最盛,自我感觉最良好地时候,一张嘴就没给孔儒留面子,他冷冷的道:“这铝片当初是周依依小姐让我们做的!周小姐是什么人,你敢改她的东西,驳她的面子?切,就是易总和孙总,见了周小姐也不敢龇牙!您当您是谁呀?大老板哪?什么东西……别以为咱们不知道,组里早都传遍了——当初三天两头想法儿整易导,想弄垮咱华星公司的就是你小子。咱们易总发慈悲把你捡回来……怎么着?这才刚来没多久呢,脚还没站稳就把爪子露出来了?别以为咱们华星的老臣子都是好欺负的!”

    “就是就是……”随着几个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道具组其他比较固定的那十几个人,其中就有说话的这个大学徒道具师新收的两个徒弟——这些人纷纷的围了过来,怒冲冲的瞪着孔儒,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学徒制的好处当然是技术力量比较集中,作为工作单位可以提高团结度;可是也有致命的缺点,就是道具组最容易形成小团伙小帮派。从来剧组里出些什么打架斗殴之类恶性的事,很多都是出在道具组和武行之类的单位上。

    “别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算算咱们连着几天,多干了多少活儿了?”

    “我看丫就是心理变态!不折磨折磨人他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操他祖宗的!兄弟们,咱们今天说什么也不给他干,他妈的想动动嘴皮子,就拿咱们溜傻小子呢!”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声音越来越大,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神气势汹汹的向孔儒身上扫来。

    孔儒一直平静地表情忽然变了。英俊的脸上又浮起了昔日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孔儒骨子里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初他热衷名利拼命往上爬地时候,眼前地这类人在他眼里简直就象草芥一样。别说是他们。就是掌管一个剧组的国内名导。他也有手段整得人家上门磕头认错,他哪会把几个道具师傅放在眼里。

    上位者永远认为他手上掌握的权力足以使所有地位低下地人不敢对他横加一指。

    这就是孔儒这种人和易青最大的不同之处,无论孔儒怎么改变。骨子里的这一点价值观是很难彻底颠覆的。

    孔儒丝毫没有理会旁边人的叫嚣,他冷冷的对老张师傅说道:“我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带徒弟的。这一行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出要求,你们靠手艺完成,工时不定,工量不定——这就是道具这行地规矩,我想当初您老一入行的时候,您的师傅也就告诉给您了吧?我要你们干点儿什么。其实是根本没必要跟你解释的。我不管周依依小姐还是其他什么人,现在是我管着这摊事儿,就算是周依依本人来,她也不敢坏我的规矩。我现在就问你一句,就这种铁丝缠铝片,一会九点前我给你送材料过来。今天晚上连夜赶十套出来明天用,其他的慢慢再说……这活儿你能做不能做?”

    老张师傅一听,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其实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做道具这行最基本地职业道德就是任劳任怨,不能跟创作部门的讲条件,这可是这行“祖师爷”鲁班爷爷传下来的祖训。

    其实鲁班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你就杀了他,他也想不到后世还会有电影道具这个东西,更想不到这行的人会拜他做祖师爷。所谓祖训不过是国内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最早做这行的人借他个名声因头来说事儿罢了。

    同样的话,要是易青、孙茹这些人来说,老张师傅早就服软了。年轻人不懂事,他这做师傅的这点操守还是有的;更何况如果只是做十套明天赶着用地,自己和三个徒弟,再在手下里挑几个手熟的分着做做,那有一两个小时也就做完了,倒不算太过分。

    可是坏就坏在孔儒这个态度,这番话也实在太“给火”了。在华星已经看惯了易青的和颜悦色,凡事商量、不摆架子的作风,现在哪受得了孔儒这“新丁”的气呀?

    一连加班加点十几天,孔儒连句“辛苦了”之类的话都没有,底下的孩子们早憋了一肚子邪火,张老爷子再明理,这时候也松不了这个口,否则的话,让道具组这些人日后在孔儒面前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老张师傅气得两眼直喷火,分毫不让的顶了过去,冲着孔儒道:“我老头子能带着孩子们吃这碗饭,一来是祖师爷赏饭吃,二来是易导和公司肯给机会。我赚得可不是您孔制片的钱,用不着你个奶毛没退的新丁来教训我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我老头子十七岁入行吃这碗饭,出师单干那年你还尿裤子呢!就是易导见了我,也得尊一声‘张师傅’、‘张大爷’;你他娘的算个球!拿着鸡毛当令箭,在我这儿充大个儿的!我还告诉你,咱份内的事儿,都已经干完了;你要嫌那个声音不中听,自个儿找锣盆碗勺的挨个敲敲去,咱爷们儿不伺候!”

    “师傅说的好!”

    “就是,让丫滚蛋!”

    孔儒扫了一眼群情激奋的人群,一点畏惧的神色都没有,他冷冷的道:“既然您这么说了,是您自己坏了这行的规矩,那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今晚这活计您可以不做,打从明天起,你们这组什么也不用做了。张师傅,我以剧组制片方负责人的身份正式通知你,限你和你的徒弟两天也就是四十八小时内离开剧组驻地,这次戏该付给你们的尾数,照规矩一毛钱也不会再付给你们。咱们这个戏因为你们造成的损失,一概不追究,但是我们公司制片方不负责替你们这次的行为保密。”

    老张师傅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他心里知道自己不占理,只不过是在易青领导下的公司里待久了。实在无法适应孔儒这种待人办事的态度罢了。原本也只是想说几句硬话,让孔儒松松口,向他低个头。大家互相给个台阶下。他吃准了孔儒拿他没办法。在西北外景地拍戏,要是道具组停下来不干话,另找行里地其他道具班子来接手。少说得停拍一个星期。对《花木兰》这种戏来说,停六七天的代价至少是用百万来计算的。

    他想不到地是孔儒竟如此强硬,而且更想不到易青真地会把完整的制片权力交到这个昔日的敌人手上去——听孔儒这话音,连开除全组人这么大地事,他都可以一个人说了算,这已经是独立制片人最高的权力了。

    张师傅他自己倒没什么,多少也有点积蓄,可是他的几个徒弟、尤其是徒弟手下的那些人。要真被孔儒开了,那真是一辈子别想再干这行了。

    孔儒这番话最厉害的是最后一句——本来这行的规矩,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因为疾病、事故或其他不可抗力产生的意外中途离开剧组地,一般情况下制片方会给他们保密的,好让他们将来去其他剧组开工的时候,不会被猜疑是因为职业操守或者业务水平有问题而被上一个剧组开除。

    现在孔儒把话放下了。那么要不了多久,这个小圈子里,全行的人都知道张师傅他们这个组破坏了行里的规矩,做道具的和导演以及创作部门地人讲条件、罢工,导致被人家开除。这样一来,这组上上下下就算是在行里进了黑名单了,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有的是想吃这碗报酬丰厚的饭的人,哪个剧组还会雇一个不听使唤的道具组回来?

    要是易青说这话。老张师傅肯定当面答应,回头等他气消了再去求求情,照易青的脾气,最多也就是拿话吓唬吓唬人,真的开除出门、断人生计的绝手,易青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孔儒绝对做地出来。老张师傅想起前几天被开除的几个人,从剧务到场工到群众演员都有,跑去跟孙茹痛哭求情都没用,孔儒谁的面子也不给。老头子猛打了一个寒噤,心说这下坏了,已经骑虎难下了,现在让他开口服软求饶,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孔儒说完那番话,回头一指那个负责采办的剧务——这小子已经听傻了。

    孔儒道:“你现在就开车进城,把东西买回来,今天晚上我自己带场工先做,明天我就飞北京,再去北影招一组道具回来!”

    这些人只知道易青和孙茹孙大小姐后台过硬,哪晓得这位孔制片当年就是在孙小姐家里管事的,人脉关系比孙茹还熟。他要再找一组高质素的北影系统的道具回来,根本不用一个星期。

    那剧务这时候哪还敢跟孔儒讨价还价,生怕孔儒一个心情不对劲,把自己也给开了。他连忙一哈腰,扭头就往拉道具的小卡车那里走去。

    道具组的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孔儒是说真格的,一时都不知所措。

    老张师傅犹豫了半天,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道:“孔……孔先生,再商量……再商量商量。”

    张师傅话没说完,人群里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叫了起来——

    “草他妈的,拽什么拽!有什么了不起的,装B装大发了……”

    “妈的,揍他!”

    “打他狗日的……”

    老张师傅一看这架势吓坏了,要是真打起来,自己这边就是说到天上去也占不着理了,但是群情激愤,拉了这个制止不了那个。老爷子连忙跑过去拉住那个剧务,低声道:“赶快去告诉易导和孙小姐他们,这儿要打起来啦!”象孔儒这样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乡下孩子出身,从小不是打架就是被人打,哪会害怕这个。真正要打人的人,根本不会象这帮人这样乱喊乱叫,拿大声嚷嚷来壮胆,要打早就动手了。

    那些年轻的道具场工一时兴起,热血一涌头脑一热,围着孔儒就喊打喊杀,要是目光能杀人,孔儒早就被大卸八块了。不过只是靠孔儒最近的几个人在人群里伸出手来时不时挑衅似的推搡孔儒两下,骂人的动静倒是挺大,就是不见真打。

    这里最着急的就是老张师傅了,他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这要是局面一个控制不住真把孔儒给打了,他们这组人就再也没有在这行立足的余地了。

    人的群性这个东西真是挺可怕的,一群闹事的人中往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先动手;可是只要有一个人在不被觉察的情况下先起了一个头,告大家觉得混在人群中对人使用暴力不会被谴责和不用负责任的时候,人性中最凶恶的一面就显露出来了。

    文革中,多少平时善良懦弱的普通人在批斗一个跟自己素不相识的人的时候,表现出的狰狞和疯狂就如同一头丧失理智的野兽一般。

    孔儒知道自己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用气势压迫住这些人,让他们谁也不敢先动手,别看这些没什么胆气的家伙似乎谁也不敢先动手,这时候要是孔儒自己露出一点怯懦后退的样子来,他们非一拥而上不可。反正这么多人,就是把孔儒打残了也抓不到具体谁打的。

    “住手住手!不能打呀。都给我散了!”老张头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连忙在人群里大声喊了起来。平时他倒是挺有威严的,这时候早被人群隔了开来,叫破嗓子也没人听见。

    老头急地伸手就去拽这些徒子徒孙的衣服,只是比力气。他哪比得上年轻力壮、天天干体力活儿的小伙子?

    正没做道理处,突然听见人群一声喊,原来不知是谁——也许是移动的人墙撞到的,把孔儒撞到在了地上!人群里立刻有无数只脚伸出去在孔儒身上乱踢。

    孔儒只好抱住头脸尽力坐起来,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保护住要害。

    老张师傅叫地嗓子都哑了,越想越害怕,只好盼着易青、孙茹他们赶紧过来。

    眼看着孔儒要倒霉,只听见一声刺耳之极的车喇叭声,震得人耳朵发麻。众人还没来得及抬头寻找声源。就不约而同的觉得头上、身上同时一凉,一大股凉水劈头盖脸的把所有人淋成了落汤鸡……

    只见本来停在一边的道具车吱得一声在人群前两三米处停了下来。车门大开着,一直在旁边研究图纸的杨娴儿不知什么时候发动车子冲了过来。

    剧组的道具车上一般都有类似小型灭火水车的水箱装置,特别是这种有烟火需要的古装戏,要是每场戏地火都用泡沫灭火器之类的工具,一来成本高,二来哪有那么多人力,三来效果和控制的面积也不理想。还是这种小水车方便快捷。

    杨娴儿本来也没在意这边,没想到越闹动静越大。才发现打起来了。她性格果断,手脚又利落。当即发动车子冲了过来,举起车上的水龙头就兜头盖脸的浇了过去,教这帮家伙好好冷静冷静。

    有几个楞的被淋了一身水,嘴里还骂呢:“草你妈比的,谁他妈的敢……”

    话没说完,几个人一起闭上了嘴缩了回去。只见杨娴儿面若寒霜,英姿飒讽的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如电。

    道具组本来就隶属美工部门,平时归杨娴儿管。这些人早都领教过这位新来地“杨头儿”的厉害,别看是个年轻姑娘家,发起脾气来十个八个大汉近不了身,抬手就撂倒;后来听说是某位国家军委大人物家地千金大小姐,众人更是添了畏惧之心。

    此时这位女将威风凛凛的往人群中一站,谁还敢做出头鸟去触她的霉头,刚才的那股劲头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孔儒怪吞吞的爬了起来,他身上倒是没见着什么水渍。随意的拍了拍身上,就站到一边去了,照样是冷冰冰的看着所有人,好象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怎么着?造反哪!”杨娴儿怒道:“吃了几天饱饭没处散食了是不是?哪个要打地,出来!跟我打!”

    “来呀!出来动手啊!怎么都怂了?”杨娴儿一个个指着鼻子问过去,问到的纷纷低下了头。

    正在尴尬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导演来了,导演他们都过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数百米开外,导演车、演员车突突突的开了过来。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车子开的不快,车门全都大开着,边边沿沿的站满了人。打头的一辆导演车是辆吉普,易青拿着个扩音喇叭站在驾驶员边上。车队离这里惭渐近了,车上的人的面貌渐渐清晰可辨,正是那个负责采办地剧务领来了易青、孙茹、依依等人……

    ……

    易青、孙茹、依依、小意、罗纲等人纷纷跳下车来,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拍摄进度这么紧,大伙儿每天都在拼命,居然因为这种无谓的纠纷耽误了进度,真是气人。最低限度,今天下午这最后一个镜头就不能拍了。

    易青一下车,没等开口说话呢,几个道具组的年轻人就凑上前来,七嘴八舌的诉苦喊冤起来,说孔儒如何跋扈、如何刻薄,如何无理取闹。恶意让工人加班等等。与其说是告状,细看倒象是撒娇居多,易青平时待下面人太宽仁,这些人就吃准了这点,来占个先手主动。让孔儒先落三分不是。

    谁知今天易青却没有象平时一样和颜悦色的安抚大家的情绪,鼓励大家先去工作什么的,反而一脸铁青的皱着眉头,冷冷地扫了扫围上来告状的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被易青目光这么淡淡的一扫,突然觉得心里象被根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一样,连忙缩了回去,讪讪的退回人群中去了。

    易青指了指那带他们来的剧务,道:“你说,怎么回事。”

    那剧务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所有地事件亲历者中,只有自己的立场是中立的,所以易青才问自己。

    这小子高兴的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起来,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形势很明显,孔儒显然大有来头,这样的公司新贵是决不能得罪的;而老张师傅一伙儿,刚才已经被通知被开除走了,赶出驻地了。那自然是墙倒众人推,不推白不推;这年头看见有人掉下井不去添一块石头。那还有天理吗?

    剧务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大通,总之就是孔儒英明神武、据理力争,英勇无惧的一个人面对道具组全组人地恶意挑衅和无理怠工;老张师傅不但破坏行里的规矩,还怂恿徒弟打人。

    老张师傅在一旁一边听一边着急,刚开始还想给自己辩护几句,可架不住那小子口才好,噼里啪啦的把人都侃晕了。直说得这憨厚老迈、拙于言辞的老师傅头越垂越低。尴尬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易青才好。

    易青越听越不耐烦,最后终于喝了一声:“行了,闭嘴!你小子这嘴跟屁股有什么区别?除了会放屁还会吃饭吗?”

    那剧务呆了呆,连忙附和着道:“会吃饭,会吃饭……”刚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这样好象更不象话,顿时臊的脸成了猪肝色。

    易青看了看这小子,心里叹道:“如果公司招得就都是这种贪财嗜利,见风使舵的小人。还谈什么开创大业,谈什么振兴中国电影。改革,一定要改革!”

    想到这里,易青烦恶的挥了挥手,对那剧务说道:“孔制片叫你去买什么东西来着?你赶紧去吧,九点前必须回来,九点前不回来,迟一分钟我扣你一百块钱,快去!”

    那剧务这时候再也不敢讨价还价了,连矿泉水都没来得及拿,连忙一哈腰,应了两声:“是、是……”一溜烟的跑去发动车子去了。

    易青走到孔儒面前,低头问道:“那个铁丝缠铝片,你拿地准吗?试验过没有?”

    孔儒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绝对没问题。已经做了一个样品放在何风那里了,他们还没来得及让你过去看吧?”

    “没问题就行。”易青简单地说道,随手拍了拍孔儒的肩膀,他知道对孔儒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来什么多余的温言安抚这一套,也就不废话了。

    易青转过来,对老张师傅道:“张师傅,叫齐你的人,先去前天咱们一起搭的那个最大的景……就是有一棵光秃秃地海棠树的那个景棚……去那里等我们大家,一会儿开会。”

    老张师傅汗都出来了,抬头看了看平时对自己礼敬有加、和颜悦色的易青,心里突然愧的慌,嗫喏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话:“导……导演,这么点小事,我看就……”

    “小事?”易青突然激动的脸涨到通红,厉声喝道:“什么小事?什么是小事?这是小事,那也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们这里每一个人,我们拍戏的人,在工作的时候,没有小事!”

第四章 华星新行规

    电影剧组搭景的方法,一般是先跟当地民政部门协调,把需要拍摄的场地租用之后,用专门的景布把场地圈起来,隔离当地的民众;有时候会放进一些媒体来采访探班,主要是根据影片宣传的需要,但是也有狠大一部分的剧组是禁止探班的,比如易青的《花木兰》剧组。

    马家堡子这个地方,风光奇特,空旷开阔,长期是开放用做西影厂的电影拍摄地,所以少了许多外界的干扰。由于《花木兰》这个戏场使用的外景地面积非常的大,易青使用了分段设景的方法。就是根据镜头场次的需要,把需要用于拍摄的场地一小段一小段的用景布围起来,逐步搭建需要的景棚。

    这样一来,就会出现有些地方的景早就搭好了、拍摄完了甚至都已轻拆掉了,而另一些景还围着景布正在搭建设计还没用上的现象。

    这天下午,易青放弃了最后一个镜头的拍摄,通知全组的主要人员开会。地点就选在一个还没搭建完毕的外景区里。

    这块地方用蓝色景布围起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除了剧组最核心的几个创作部门的主管,谁也不知道是围起来搭哪一场戏的景,只知道美术组地杨娴儿带着一组美工。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过来加班几小时。

    根据易青地话。道具组的老张师傅垂头丧艺的带着自己的组员第一拨来到这里。只见这围起来的景区搭建的也是一个古代战场地模样,因为道具组还没有介入,很多道具没做、现在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地样子。不过看的出来,易青第一拨已经在这里种上了许多沙化植物,有的已经冒出了芽。估计再有一两个月。这里就要添上一些绿色。

    而最显眼的,当数整个景区的东南角,栽着一棵不知是什么树,估计是杨木一科的,在这荒凉空旷地马家堡子,找这么一株大树可还真不容易。整棵树的外延也用一层景布整个的围了起来。或者说是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点稀疏的树影,好象是生怕它被风吹着了似的刻意保护了起来。可惜道具组的人根本没心思细看。有几个年轻人还在忿忿不平的道:“用不着怕导演偏袒他姓孔地!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咱们天天加班加点干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开除我们?”

    “就是……没这个道理!没听说过就为了一点声音录的好不好,就这么往死里用人的。连夜赶工?说的轻巧。我就不信一块铝片上缠不缠东西,能差到哪里去!”

    道具组的人正在议论纷纷,外面突突车响,剧组的人一拨拨的坐着自己组的拍摄车、道具车陆续的到了……摄影组、美工组、录音组、导演组、剧务场工、各个角色地主要演员,最后易青和孙茹、依依等人也到了。

    这次易青用来作导演车的是一辆越野吉普,易青让助理导演直接把车开了进来。很自然的,全组人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扇形,围着易青的这辆导演车,静静的等着这位剧组的导演、同时又是投资方大老板的年轻人说话。

    易青站在吉普车上。望着底下乌压压的人群;此时,天已近黄昏了,周遭的景物都渐渐的不那么清晰起来,西北高原上的风呜呜的吹着,拂起人的衣袂,更添了一种苍凉悲壮的意境。

    易青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今天,我听见有人告诉我一个词,一个概念——小事。公司新委任的制片和场务的负责人孔儒先生,希望能加工改良一批道具,来确保影片里需要的一种声音能够更逼真:但是有人却告诉我们,一点声音是小事,不值得为它连夜加班。”

    “……在这里,我想跟大家说说,对于我们搞电影的人来说,什么叫小事!”

    说着,易青举起方手里握着的卷成筒状的剧本,远远的指着场地里那株大树道:“剧务,把那些景布撤下来一边,让大家都看看。”

    剧组的几个本来就在这个场地负责的场工和剧务,连忙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钉景布的木头桩子拔下来两个,两边撤开。

    人群里随即发出一片惊叹,景布下的这树大概有三人多高,枝干虬结,苍凉古朴;难得的是,这么冷的冬天,这棵树上居然开满了粉红色的花,介乎于海棠和桃杏一类的花朵嫩嫩的开满了枝头,煞是好看。

    易青指着那树和树上的花朵道:“各位请看……大家一定觉得很奇怪,怎么在西北的冬天,这么冷这么荒凉空旷的地方,还有这么美的花,开得这么娇艳,这么好。”

    这么一说,刚才还没注意的大伙儿纷纷好奇的打量着那些花儿来,虽然在暮色中看不清楚,但是依然能依稀分辨出那娇嫩的粉色,在这个季节这个地方见到这等奇景,真是令人大感希奇。

    易青看了看站在美工组里的杨娴儿,指着她大声对全组人说道:“这并不是西北地方天时不正带来的自然景象。令严寒中的苍凉大地开出鲜艳的春花的,不是上帝,不是造物主,而是我们的美术指导——杨娴儿小姐!是我们电影工作者的辛勤劳动,做到了上帝都做不到的事,因为这树上的四百多朵鲜花,每花共有六枚花瓣一个花蕊——全部是杨小姐带领美工组的两位美术师用彩色地绸缎剪裁好,架起梯子一瓣一瓣用人力亲手粘上去地!”

    “哇!”几百人一起失声惊叹起来。大家一起在哗然中望向杨娴儿。继而雷鸣般的鼓起掌来。

    四百多朵鲜花、六个花辫一个花蕊,从剪裁到挨个粘上——这水磨的功夫,要有多细的心思,要花费多少精力?这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难怪剧组一来到这里,这块地方就圈了起来。每天只见杨娴儿带人进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想来这两三个月,杨娴儿和美工组的人要天天花好几个小时不停地做,才能完成这个不可能地任务。

    易青接着说道:“花费了这么多的精力,用了这么多的心思,这棵树、这些花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呢?这将是我们这个戏杀青时最后拍的一场戏里的一个重要地造型道具。这些花在整个戏里,最多不会超过三个镜头。对于到时候来看电影的观众来说,不过是一两秒钟,在眼前一晃而过的事。甚至于,我想将来没有哪个看过这个戏的观众,会记得这一树鲜花,更不会了解,杨小姐和她组里的美术家们。为这树鲜花付

    出了何等艰巨的劳动!”

    “……其实,我曾经向杨小姐提过,其实只要拍一个光秃秃的树干树枝就可以了,将来具体做后期剪辑和美术处理地时候,我们可以拿电脑直接往上加,用电脑做出花的效果来。但是她一口就拒绝了,她告诉我,对于一个电影美术家来说,真实的从胶片出拍摄到的美术处理。和电脑的叠加效果是绝对不同的。即便有好莱坞水平的高科技手段,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象手工制作那样,显现出古朴、真实、悠远的韵味,而古朴悠远,正是我在这次拍摄中反复强调地整部电影视听语言的风格要求。”

    说完了这些,易青低头看着站在人群前面的道具组成员们,提高了声音问道:“我想请问一下张师傅和道具组的师傅们,你们还要告诉我,一个声音录的好不好,只是一件小事吗?让你们连夜赶活儿,很委屈你们吗?”

    张师傅抬头看了易青,终于叹了口气,大声道:“易导,您别说了。老头子对不住您,更对不住象杨姑娘这样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同仁,您怎么处置,我都认了,只求您给我手下这些孩子们一口饭吃。”

    易青摆了摆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个戏开拍以来,咱这里哪个组哪个部门不是日以继夜全力以赴的工作,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道具组一天干十几个小时,晚上还常常赶活儿,有点怨言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说这些个话,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更不是帮着谁下谁的面子。我只想在这里借着这件事儿,告诉大家,告诉华星易家班的每一个成员,咱们这间公司跟其他公司比,有什么不同?还有,咱们干的这行,跟其他行当比,又有什么不同呢?”

    “……今天这种情况,在任何一个行当,任何一个公司来说,可能都是件小事;张师傅和他的伙计们的牢骚可能也都算有理。可只有在华星,只有在咱们电影圈这一行里,这个说法它不合用!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这里没有小事,所有的‘小事’也都是‘大事’!拍电影,本来就是个掬着捧水走沙摸的过程,一路走,指缝里的水就一路滴下去、漏下去;所以咱们才要拼命的珍惜每一滴水,尽量的在到达目的前能让漏出

    的水少一点、再少一点……如果这一滴水是小事,那一滴水也是小事;这漏一滴也没关系,哪儿漏一滴也不要紧——那么等咱们到了地方,手里可能一滴都不剩下了。”

    “……张师傅,以及咱们组里很多前辈的老师傅们,也许你们心里说,你们以前也跟过谁谁谁的剧组,人家都没有要求的这么严这么细。是的,可从前咱们中国电影为什么差?为什么水准低,在国际上叫人看不起?就是因为咱们不在乎每一滴水的得失,这样也行,那样也可以,粗制滥造,为了拍戏而拍戏,为了完成任务而拍戏。传统的中国电影,只注重故事情节和演员,几乎跟普通电视剧没有分别,一个电影拍下来,没有音乐、没有美术、没有光影……什么视听语汇都没有,只有一大堆对白和从头到尾说下来的剧情——如果你们还是在那样的剧组工作,那还真是可以马马乎乎混日子,反正只要把故事讲完了就行,其他啥也不用管……”

    “但是在咱们华星不行!咱们不但要追求讲故事,还得讲究说故事的方法,要把一个故事说的好听、好看,教人看了激动,回头看完还总得琢磨好一阵日子。凡是我们华星的出品,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声音、每一层显现在银幕上的光影、每一个画面构图,我们都必须严格的要求。观众眼里一秒钟的视听感受,哪怕要我们辛苦做一个月,我们也要踏踏实实一丝不苛的去做,没有这种精神,咱们就永远拍不出好东西。”

    易青激动的说着,忽然举起了手指着那棵树高声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借杨娴儿小姐做的这棵花树,借着这个了不起的作品,一起来体验一种精神,一种华星精神!这种精神,是华星人,也是力求自己的民族领先于世界的所有中国人应有的精神;这精神,是勤恳、坚毅,是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一丝不苛的执着,更是对艺术狂热偏执的热爱!”

    “……你们当中,有谁认为这种精神是小题大做的,或者认为自己吃不了这苦,受不了这罪的,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保证公司会用最丰厚的遣散费友好的送你离开,你可以去找一份谨守八小时工作制的、每次加班都有加班工资拿的工作,我相信留下来的人,也一定会恭喜你,祝福你。”

    说完这话,易青停了下来,静静的望着全场的人。

    良久,没有人出声。

    易青点了点头,从车上跳了下来,道:“既然大家暂时没有人离开,那么现在放饭。吃过晚饭,准备加拍一场夜戏,把今天下午损失的这场补回来。道具组今晚九点开始加班,根据孔制片的要求把需要的道具做出来……”说到这里,易青想了想,道:“……另外,道具组今天的薪酬加发一倍。”

    夜,静悄悄的。

    西北高原上的夜风,穿过苍茫的郊野坡地,带来阵阵的凉意。

    《花木兰》剧组驻地的招待所大院里,老张师傅和他的三个学徒带着六七个工人,一人搬了一把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正在专心的把粗铁丝一匝一匝的缠在一片片铝片上。

    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孔儒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他的面前堆起了小山一样的一堆做好的铝片,他的手劲指力远不如这些职业的道具师,所以他拿着一把虎嘴钳,仔细的检查着每一块缠好了的铝片。他用钳子在上面轻轻的敲着,侧耳细听发出的声音。

    夜已经很深了,几个道具师不停的打着呵欠,时不时揉一下酸痛的腰,甩一甩发酸的手腕,几个年轻的道具师悄悄的斜一眼孔儒,嘴里低低的咒骂着,满心的不甘——他们似乎忘记了,他们是拿了双倍的加班薪酬的,而孔儒却是在义务劳动。

    最后一片铝片也改好了,几个道具师纷纷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手脚。一个年轻的楞是敲开了招待所唯一的食杂小卖部的门,把老板从睡梦里吵醒,然后买了白酒、牛肉干、花生米、面包等宵夜回来。几个人先让老张师傅,接着就一人一口的传着酒瓶子吃喝起来。

    西北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做了这么半夜早就又饿又冻的了。老张师傅看了看蹲成一圈地徒弟们,又回头看了看还在检查道具的孔儒,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还真说到做到了。孔儒果真是他们中最后一个休息的。老张师傅活了这大半辈子。他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想想下午自己的徒弟居然要动人家,心里真是歉疚不已。

    想到这里,老张师傅拿了块面包和一包牛肉干,准备拿过去请孔儒吃。年纪最小的那个学徒立刻拉住他,不满的道:“师傅你干吗去?咱们钱买的,凭什么请他?咱们这钱可都是血汗换来的,哪比得上人家,嘴皮子一动就要人当牛做马,人家可是上等人。是指挥咱们地。”

    “就是。喂猪喂狗也不给他吃。,

    “师傅您老人家省省吧,人家可是文化人,高级地很,人家才不跟咱们这些吃肉的俗人一样呢,人家早做了神仙,吃素的!”

    这院子虽大。可是空荡荡的根本没什么隔音的东西,纵然他们几个人都没敢大声说,但是孔儒还是一定能听见的。

    老张师傅直摆手,示意徒弟们别说了。再回头看看孔儒,他似乎半点也没在意这些人在议论些什么,只是专心致志地敲打着那些铝片。

    等到道具组的这些人吃喝完了,孔儒那边也终于检查完了,张师傅这一组别管有什么其他毛病。手艺还是过硬的。

    孔儒走过来道:“好了。今天晚上大家辛苦了。老张师傅,东西就堆在院子里,一会儿你们走前拿块大的景布盖一盖就行。”说完这话,孔儒也没等老张师傅答话,木然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向楼道里走去。

    隐隐的身后几个声音传了过来——

    “看他那死人样,僵尸!”

    “就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还是人吗?恶鬼一个……”

    “幽灵!”

    “同性恋!”

    “兔子小白脸!”

    “哈哈哈……”

    孔儒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灯光昏暗地楼道里,暗淡的廊灯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显得那样的孤独和坚毅……

    ……

    孔儒回到自己的招待所房间。他和易青、孙茹这个级别地人,住得都是单人的套间,条件比较好。

    才刚走到门口,他就觉得里面似乎是有人,推看门一看,满屋子水汽腾腾。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只见厅里的电视柜旁放着一只电饭锅,里面汤滚菜熟,不知道炖着什么;旁边一排瓶瓶罐罐的调料;一个背影坐在旅馆的折叠椅上,正在用筷子翻弄锅里的东西。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孔儒脱口问道。

    那人回过头来笑道:“回来啦?快来,嘿嘿,火候正好,又香又热”说话的正是易青。

    孔儒知道易青是肉食动物大胃王,他看了着锅里滚香的鲜汤,摇了摇头,道:“你怎么跑到我屋里来炖肉吃,真是罪过!”

    易青瞪大了眼睛道:“什么炖肉?真没见识。你自己看看,豆腐、青菜、粉丝、冬菇、腐竹、素丸子、木耳、海带……全是素地。而且是南方的作法,清汤一品锅,看看,卖相相当可以吧?”

    孔儒看看锅里,还真是一点油花不见,心里知道易青是特意做了请自己吃,心中一热,拉过一把折叠椅过来打开坐下,道:“还得来点芝麻香油就好了。

    “有……要啥有啥……”易青在一堆小瓶小罐里找了找,还真找出了瓶芝麻香油,往汤里点了十来滴,顿时满屋飘香。

    易青把准备好的碗筷递一副给孔儒,拿出大汤勺来舀汤,笑道:“来来来,孔制片,加班辛苦了……先来一碗去去寒……”说着拿起胡椒面的小瓶子往里加了些胡椒,递给孔儒。

    孔儒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热汤下肚,香辣的胡椒味散了开来,热乎乎的,刚才透骨的寒意一下就去了大半,顿时觉得舒服极了。孔儒放下碗到柜子里一阵翻找。把白天易青让人给他买的那些零食坚果全给找了出来,把电视挪到一边,摆了一柜面都是吃地。

    易青哈哈大笑,撕开一包花生,道:“没想到吃素也能吃的这么香。不枉我做了一个晚上又等到现在。”

    孔儒放下碗看着他道:“你别跟我表功啊。我吃你这一顿可一点不冤你,吃的理直气壮天轻地义。人家加班有加发一倍薪酬拿,我可只有这顿宵夜,我这顿可贵了……不行,我得多吃点儿……”

    易青呵呵一笑,盯着翻滚的汤锅。若有所思的楞了一会儿神。怔怔的道:“有什么办法呢?公司越大,犯难的事情越多了,我倒情愿还是刚创业那会儿,全公司紧紧裤腰带只拍一部戏的那时候……还是那时候好,自在,又不用考虑那么多事……”

    孔儒吃了一块冬菇。摇头道:“这是必然的。中国的电影业从诞生到现在,根本都没有形成成熟地创作和生产机制。说到底,影视公司也好,剧组也罢,靠得还是老传统地那一套封建行规和不能宣之于口的各种人情世故、规矩套路。说白了,所有的东西都不能放在明面儿上说,经不起拿道理来规范,一切都是潜规则。”

    易青看着孔儒。忽然乐了,拍了拍孔儒的肩膀道:“师兄就是师兄。怎么把我的台词抢先说了。你知道这些个道理,我也就放心了。不然你还以为我今天是下你的面子,让你说话不算话了。”

    孔儒苦笑道:“别看我表面好象挺酷,其实今天你这么做反倒是顾全了我地面子;要不然,今天我还真下不了台了,难道真的把整个道具组的人开除了吗?你做的对。这种情况就得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要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上,对他们也是只能安抚,不能强压。”

    易青点头道:“可不是。我今天说的那些话,只能一时震慑住组里的人,却不能使华星和易家班建立积极的企业精神和先进地工作模式。只有把一个精神、一个说法制度化了,才能保证执行,总不能每次看到有部门懈怠了就搞整风运动,就慷慨陈词的唱高调吧?凡是中国传统电影业工作出来的人。象老张师傅这类的人,包括一些年轻的非创作部门人员,早就习惯了传统的那种懒散的,把创作当做普通工作以完成故事为目地的工作方式,我今天跟他们说的那些,今天他们会接受,可一转脸肯定会句的我在唱高调,觉得我所谓的创作无小事的精神其实是一种超道德,是一种理想而不是常态。”

    孔儒道:“没错。关键不在于一个道具组是这么认为的,关键是整个行业、整个中国电影业大大小小的在这行里混饭吃的人,都是这样认为地。这其实就是一种可怕的行业惯性。就算我们今天真把他们都开除了,再到外面招一组人来,他们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是那样,到时候还是要反复扯皮;万一被迫停几天戏,损失的还不是公司?所以,其实今天你这种处理方法是对的。照道理来说,今天这些人不开除也该扣他们一半的片酬,不过如果那样做了,其实真正亏大了的还是我们公司,还是《花木兰》这个戏;不管有什么,先把这部戏拍好再说。”

    “这部戏拍好了,那下一部戏呢?”易青握紧了拳头轻轻在电视柜边上一敲,咬牙道:“改革,一定要改革!”

    说着,易青诚恳的看着孔儒,道:“孔师兄,不瞒你说,我这次请你回来,最想倚重你的方面,就是希望借你的手,来完成恩师孙教授和我一直盼望完成的行业改革——从华星开始,将来以华星模式为范本影响全行业

    孔儒迟疑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看做是人生最大敌人的男人。真不知道他还要给自己多少惊喜——原本以为这一生要退出电影这个行业了,是他不计前嫌给了自己又一次机会;然后是五亿大戏的制片主任,还承诺让自己做公司的总经理;现在,居然又要让自己做公司行业改革的带头人……

    孔儒没有办法不怀疑。他实在没法相信,难道在易青这个人的心里,竟真的没有一点隔阂与芥蒂?没有一点狭隘和记恨?

    孔儒看着锅里翻滚的热汤,他不得不承认,易青做菜的手艺也相当不错,这使他想起了对吃特别有研究的恩师孙老爷子。孔儒心头一热,脱口而出的问道:“你真敢把这么要紧的事交给我来做?你不担心我……”

    易青哈哈一笑,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今天的孔儒如果还是昔日的孔儒,我就该把这对眼珠子挖出来!”

    孔儒讶然张了张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才是做大事的人!相比之下,自己以前的行为和想法显得多么小气,多么上不了台面。

    易青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拿过自己带来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叠复印好的文件来,递给孔儒道:“这个东西,早该给你看了。整整迟了五年……”

    孔儒接过来低头一看。这叠文件的第一页上用美术体大字写着——《中国电影改良策协》!

    孔儒一惊,抬头问道:“孙老师当初让你写地论文?!”

    易青点头道:“是啊。我毕业的时候写的。可惜老师临终前没能看到,你我份在同门,这个东西早该让你看了,请师兄斧正。”

    孔儒翻了翻,足足有好几万字,这一时怎么看的完?他蓦然发现其中有几页折起了一个角。知道易青是要让自己先看这部分。

    孔儒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来——

    “中国电影行业规范改良构想——第一,关于导演……第二,关于演员……第八,关于非创作部门的运作与管理……第十三。关于独立财务监督制度……”

    孔儒一页页的仔细看了下去,足足看了十几分钟;锅里地水快熬干了,易青急忙往里添了些开水。

    孔儒忽地一拍大腿,看着易青惊讶的道:“这是你在22岁大学毕业的时候写的?”

    易青点了点头,道:“是老师指导我写地。”

    孔儒仰头长叹一声,慨然道:“大才,惊世大才啊!易青,你这样的人。只能用,应运而生,这四个字来形容!选中你来做这件事的不是孙老师,而是上天,是上天!”

    易青挠了挠头笑道:“你太夸张了。我只能提出一个纸上谈兵的整体构想,具体的操作和执行。还要仰仗你。我想过了,当初刚并购中国星和英皇的时候我就想过,执行这个构想的人,非你孔儒莫属!”

    “可是难就难在这具体的构想啊!”孔儒感慨地道:“技术性的操作,只要是个管理型的人才同时又懂得电影行业特点的的人,谁都能做。可是这最初地蓝图,却非干世大才不能设计出来。”

    易寺也不再谦让,点头道:“我有这个头脑和才能。却没有执行这个计划的魄力和足够的霸气。不但我没有,连孙老师当年也没有!所以面对铁板一块的旧行业体系,孙老师才会一生痛苦忧郁。但是,我和老师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

    孔儒自嘲的笑了笑,道:“是啊。因为你和老师,你们都是大大的好人;而我却是不折不扣的坏人。”

    易青哈哈一笑,他拉着孔儒地手,坚定的道:“我以华星公司主席的身份委你以全权!我希望你能在半年之内。拿出完整的可行性计划来,然后用两年至三年的时间,完成华星公司内部的行业改革,今后华星公司的一切创作生产活动,就依据新的行业规范来执行。”

    孔儒握着那份文件,激动的两眼放光,手心都攥出汗来了,他连连点头道:“对!以华星地运营方式为范本,渗透和影响到整个电影行业中去!只要华星经营的够好,赚得钱够多,拍出来的东西够影响力,整个中国电影行业,乃至亚洲、乃至世界……所有拍电影的人都会在利益驱动下研究和效法‘华星模式’!”

    “不错,”易青信心十足的道:“打碎这块铁板,就从华星开始!”

    电锅里滚沸的热汤滚滚的蒸腾着雾气,仿佛预示着这场后来被无数人反复提及的行业革命已经如同这锅里的汤水一般,早巳滚开的如火如荼,只缺一个把锅盖揭开的人。

    当时的人们始料未及的是,没有想到揭开这个锅盖的居然不是大名鼎鼎的“电影皇帝”易青,而是一直处在争议中心的孔儒。

    但是,在这场辉煌的历史盛事中,易青却无疑比孔儒更加伟大,因为他不但有知人之明,更有自知之明;他不但有足够的智慧为孔儒的改革勾画出宏伟的蓝图;更有超卓的胸襟和气度把自己的构想方案连同本该属于自己的惊世大功一起拱手交给了自己昔日的敌人。

    后来有许多研究中国电影发展史和研究企业管理、行业规划的学者,在研究华星的发家史和中国电影的变革史时倍感困惑——孔儒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和易青的关系究竟如何?他们是朋友还是暗里竞争的对手,是合作伙伴还是互相利用的仇敌?

    这一切似乎复杂的令局外人难以捉摸。但是有一点共识却是大家都无法否认的——

    如果把易青称为是中国电影业功勋彪炳、君临天下的帝王的话,那孔儒无疑就是一个冷血铁腕的无情“宰相”。在二十一世纪一十年代初开始的那场轰轰烈烈的产业革命中,孔儒做到了易青所无法做到的事。

    易青无疑是个成功的艺术家和电影家,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好的统帅和上位者,因为他太仁慈,太宽厚。象易青这样的人,永远无法用激烈和冷酷的手段去对待自己违反了“规矩”的下属。

    他与生俱来的宽广胸怀在事业的奋斗历程中全数转化成了对底层人民的深切同情和关爱,面对象老张师傅这样的基层劳动者,他明知道,必须处罚他们以求杀一儆百,但是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世界上任何一种改革,必然要触犯到原有系统的既得利益;换句话说,要改革就注定要得罪人。而易青最不擅长的就是得罪人,他唯一不会的事情就是板起脸来对比自己弱势的人凶巴巴的说话——这种性格和品德上先天的特点,似乎从他青涩的学生时代那个虎头虎脑、急公好义的莽撞青年身上就可以依稀找寻到一些端倪。

    所以易青注定不能成为一个改革家。他不够狠,不够霸道和冷酷。

    似乎是上天有意要弥补他这方面的不足,才为他派来了孔儒——一个终生过着苦行僧、清教徒一般生活的如钢刀一般坚毅的男子。

    孔儒一生从未跟任何人讲过情面,为了完成行业改革,他几乎得罪了全世界的人;然而有了易青在背后无私的、毫无保留的绝对,事实上他也从不畏惧得罪任何人。

    在孔儒一丝不苟、冷酷霸道的工作作风下,一切阻碍到改革计划的人和事都被当做是挡路的石头一样无情的踢开。那些被孔儒解雇的、处罚的、甚至是剥夺了继续在这一行谋生的权力的人,有许多在主观上根本没有过错,仅仅因为他们的工作方式、谋生方式是来自于旧有的行规系统。

    也正因为这样,孔儒成了后来华星历史上唯——个倍受争议的人物,与易青、依依、孙茹、杨娴儿、罗纲、何风……等人的名垂青史,众口称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个人担尽了天下的骂名。

    但是孔儒不后悔。

    他转生不娶,茹素几十年,放弃了一切凡人应享有的人生乐趣,除了工作、工作、再工作,他的生命几乎一无所有;他真正为他和易青所从事的这项事业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因为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用几年的时间去算计、排挤、打击一个人,而那个人——那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青年,却在他恩师的灵前,用寥寥几句蕴籍深远的佛理为他打开了人生境界的另一扇门,劝得他回头;并且对他推心置腹,毫不犹豫的以身家事业和终生理想相托。

    为了这份知遇之恩,手足之情:为了这份光风霁月的坦荡男儿胸怀——孔儒付出了他的整个生命来回报,却从没有后悔。

    的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产业革命!”

第五章 大变革

    大漠长风。

    迟暮的昏日和初升的新月挂在苍凉的天上。

    遍地的尸体,满目的血腥。屠戮过后的修罗场上,已经换了尉将服色的花木兰浑身浴血,在死人堆里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和几个战友相互搀扶着打量着这疮痍一片的战场。

    远处,影影绰绰可以看见几个人影跌跌捶撞的晃动着;战场的各个角落,都有胜利一方的战士茫然的走动着,在一堆残肢断体中找寻着自己战友一一或生或死,只不过是一脸血污,两行热泪……

    花木兰慢慢的走到那株开满了粉红色凄美花朵的树下,解下了自己缺损的宝剑,埋进了土里。

    这是一场惨胜。胜利的一方没有像俗气的大路货影视剧一样欢呼庆胜,只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和面对大量生命消逝时人类固有的迷茫和悲壮的情绪。

    这个场面动用了易家班全组八位摄影师。罗纲带着一组四个摄影,一位经验老到的前辈摄影师带着另一组两个摄影师从“战场”的两个方向多个取位角度拍摄着这个场面。

    在最高的位置上,一个吊顶拴着一架“大炮”(大号摄影机)按照罗纲事先设定的速度缓缓的拉着整个战场地全景长镜头;在它的下面一点位置,是另一架“大炮”用来拍摄战场的固定远景;一个取中景的摄影机镜头上薄薄的抹了一层指甲油,使拍摄的效果像是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在观察战场一样;另外两个近景镜头用来拍摄战场各个角落的情景;还有两个定位镜头。一个拍摄花木兰和战友相互搀扶的中景,然后缓缓地跟着行动中的演员到树下,拍摄演员的背对镜头的部分表演;这次唯一动用的一支“小炮”拍摄的是在花树下埋剑的小意地手、列、泥土的特写,然后镜头向侧后拉开,呈现花木兰秀美而苍白的面部侧面特写。

    最难的也是最妙的设计,易青要求罗纲亲自来完成一一花木兰埋剑之后,罗纲用一个三角形的支架靠在自己地腰上,从下向上仰拍整棵花树,一点一点的“抠”着往上拍。模拟花木兰埋剑之后在树下仰面扫视整棵花树时的感觉。

    这个拍法是易青从当年一个主旋律电影中一位不知名的摄影师拍摄**像地手法中得到的灵感。易青记得当年在学院拉片地时候,那个镜头令他雀跃起来叫好一一用“小炮”从**像的脚面开始向内抠着往上拍,镜头焦距不停密集的向内微调,尽管在当年的机器条件下,拍出来的效果有点模糊,但是依然令观众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视像错觉,就好象这尊**像突然活了!

    拍静态事物拍出了动态感觉。镜头里的**像仿佛身体前倾着象镜头这个方向招手,然后又伸手指着蓝天一样一一这个拍摄手法在当年那个思想僵化、艺术理念单一的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创新”,但是易青认为那可能是当时摄影器材落后、胶片不足导致摄影师不得不这么拍才误打误撞拍出地这种效果。

    不过这个镜头很(给)了易青很大的启发,后来他很喜欢在作品里使用这种创作理念一一在静态中寻找符合人物心理语言和节奏的动态,同时也在动态中寻找一种能升华主题引人停下来思考的静态。

    罗纲的这个镜头,无论是在创作技术手法上和构图用光上。还是在机器和所用胶片的质量上,比易青当年看到的那个镜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易青在监视器上看到的效果也令人兴奋不已,要不是何风那边正在收音,易青和孙茹简直忍不住要开口轰然叫好。

    整个树竟似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用慈悲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杀戮场上一切的仙人的感觉,满树的花瓣都在镜头里微微的摇曳着。产生一种奇幻的动感,好象在悲伤的诉说着什么。

    镜头意犹未尽的停留在树冠花瓣最多的部分。易青突然觉得手上一向稳定的罗纲很失水准的摇了摇,镜头里的景物忽然模糊了一下……

    “这死胖子,该减肥了!”易青一边想着,一边面现戏谑的笑容,扭头看了看孙茹。孙茹狠狠的打了他一下,惩罚他的不厚道。

    孙茹当然知道易青在笑什么,罗纲的这个失误不是技术上的问题,纯粹是因为他太胖了。易青让他整个人半蹲半仰躺的把身体扭成那么个形状来拍这个镜头。全身的力量都吃在一个三角架子上,一连好几秒下来,罗胖子的腰力不够用了。

    不过目前的镜头长度已经足够用了,最后模糊的那一下剪掉不用就是了,易青还不叫停,真是太促狭了。

    “Cut!过了!”易青一边躲避孙茹的殴打,一边开心的大声喊道。

    “哗!”

    “哇!”

    这时要是有不知情的人经过,非得活活吓出点毛病不可。只见躺了满地的“尸体”突然纷纷的跳了起来,大声哗然的叫好,个个其状恐怖如鬼,满脸脏兮兮的血污,却又满脸高兴的笑容,互相拍打拥抱着不知道在高兴着什么。

    易青从导演车上站了起来,举起喇叭大声道:“现在,我宣布一一《花木兰》外景拍摄部分,全部戏份杀青!”

    听见导演的正式宣布,人群里再度爆发出一阵欢呼,摄影师、灯光师、录音师们和杨娴儿带领的美工们一起在原地鼓起掌来。

    华星公司的薪酬一般开地都比外面的公司高,《花木兰》又是个大戏,这半年跟下来。大家都收入颇丰,赚到的钱足够好好的歇上一年半载不用开工都行。

    想到这些,大家在格外高兴之余,都有一种极度劳累之后骤然松弛下来的感觉,几乎连循常例向导演鼓掌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意一把扯下笨重的道具盔甲,向依依飞奔了过去,又是哭又是笑的抱住了依依使劲的摇晃着。

    依依含笑抚摩着她地秀发,她特别能理解小意此时的激动。

    用心表演,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必然是一次灵魂的洗礼。许多以前连自己都不了解的内心深处潜意识层面的东西会一一微妙的浮现在心头。带给人强烈的震撼;可是当一个阶段地表演结束后,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就仿佛是一个角色死亡了,自己又回复可现实生活中的自身本体意识,这对演员来说仿佛是一个朋友或者亲人离自己而去了一样,今人心生怅惘。

    所有的人中只有杨娴儿和她的美工部门不能休息。她指挥着属下和场工们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前几日辛辛苦苦搭起来的景逐一拆掉。从图纸到实物,再到身体力行地搬搬抬抬。现在又自己亲眼看着它们被拆掉……这是杨娴儿进华星后第一部作品,第一部就担纲如此巨大投资的影片的美术指导,她这次也可谓是殚精竭智,费尽了心力。

    易青站在导演位上,轻轻的摇了摇累得快要断掉地腰,心里突然生出无限感慨。当初决定要拍《花木兰》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地艰辛,甚至一度风传这部戏因为资金不足而停拍。从培养新人小意到中间收购八大影业的黑股份,再到最后拍摄中面对的种种困难,一切就如一场艰苦的战争一样。终究是让自己和同事们给熬过来了!

    带领数百人的剧组,深入西北黄土高原边郊数百里;恶劣的住宿条件、缺水停电、吃不到新鲜蔬菜。买一次水果要开三小时车进城;白天在漫天风沙中拍戏,身上只穿单衣也被汗水湿透;晚上回到住处却要赶紧换上毛衣,还常常不能洗澡……

    不过,看着导演车上整整八大盘待洗的胶盘,想想这一路创作过程中经历的种种激动、兴奋和感动,就觉得一切的辛劳都有了回报。

    该回香港了!易青突然间非常想念那明亮宽敞地华星大厦,想念宁倩华和公司行政部门的同事们,尤其想念已经满了三周岁的儿子念青,这小家伙该上幼稚园了吧?

    ……

    飞返香港的包机上。

    “孙大小姐。我提醒你注意,你已经整整吃了六盘水果沙拉了!”

    杨娴儿笑着对孙茹道:“就算飞机上的东西不要钱,你也不能拿命拼着吃啊!”

    “切!”孙茹用灵巧的小香舌舔了舔沾满了沙拉的上嘴唇,不满的对杨娴儿道:“你还不是已经喝了一整筒加冰可乐了?”

    依依和小意看着她们两个直笑,好长时间没有痛快的吃过水果,甚至连大口喝水喝饮料的滋味也快淡忘了,孙茹和杨娴儿都是从小生活条件极好的那种女孩,当然受不了。其实就算是吃惯了苦的依依、小云和小意,也已经忍不住喝了好几杯饮料,吃了几小盘水果沙拉了。

    孙茹见杨娴儿瞪着她不再吭声,立刻露出大获全胜似的笑容,扭头去看前座上的易青和孔儒在干什么了。

    易青和孔儒一路上都拿着一份打印好的文案在那里嘀嘀咕咕一一当初斗的死去活来,恨不得对方死了最好,可现在又这么有共同语言了。

    男人真让人费解!孙茹狠狠的往嘴里塞了一块芒果,好奇的想道……

    华星大厦。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华星公司的内部庆祝酒会正在热闹的进行,大家把长办公桌、会议桌在大厅里拼成两条,一边开冷餐会,一边架上几架火锅。

    全公司的创作部门和行政部门的人都来了。几支香槟同时砰砰砰的打开了,白色的泡沫在几个人的恶意喷洒下溅向了尖叫的人群。其中最受欢迎的当然是《花木兰》的主角林小意。

    小意尖叫的拉住依依左右躲闪,兴奋的脸上红红的,和几个男同事又笑又闹一一这在从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

    这才是真正令易青高兴和佩服依依的地方。公司多一个好艺员固然使人高兴,但更重要的是彻底打开了小意的心扉,使她从某种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见到男人就脸色发白,害怕的立正站好躲在一边的那个女孩了。

    但是易青也有不开心和令他调怅的事。

    第一件是《花木兰》拍摄阶段的财务报表出来了,居然超出了预算七千多万港币一一多出来的钱够再投资一部很象样的港片了。这就意味着做《花木兰》后期剪辑、美术处理、录音合成等工作的时候,要省一点花钱,甚至有些地方可能要压缩创作空间来迁就公司的财政状况了。

    第二件事是外界那些当初断言华星必然破产、《花木兰》必然停拍的媒体。现在又在替华星“忧虑”,他们普遍认为一部投资五亿地电影根本不可能拿回投资来,哪怕是照着全球市场的轨道去运作一一易青这个败家子这下是赔定了的。与这种明显地负面宣传相比小意的八卦诽闻和谣言都已经不值一提了。

    第三件事心烦的事就是接下去要面对的好几摊事情了,简直千头万绪。易青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切成几瓣来用。

    “易导,”一个接待员小姐急匆匆的跑过来道:“史蒂文森先生来了!”

    易青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是李恩华来了,连忙招呼了李杜一起迎接出去。

    刚走到电梯口,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李恩华带着两个保镖一个秘书。笑容可掬的走了出来。

    李杜迎上去欠身叫了声:“爸!”

    易青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李杜,没想到作为在美国长大地华裔,他和李恩华的父子关系竟如此的中国化,易青还以为美国人父子见面都是勾肩搭背“syhight”呢!

    李恩华早早的把李杜派到华星来。主要目地还是要观察恩师选的这个所谓的继承人。他对孙老爷子当然是忠心的,但是作为一个那么杰出的商人和艺术家,他对人对事有自己的独立判断,决不会是老爷子叫他效忠什么人就效忠什么人的。

    李杜是二师兄的独子这个事实,易青当然是早已心里有数,只是一直保持着只有他和李杜两人心照地这种默契,干脆连孙茹和依依都没有告诉。孙老爷子当年安排两个得力爱徒一个从政一个经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实在可谓用心良苦;他老人家一辈子都没动用过李恩华这张牌,易青当然也不会浅薄的一早把这么大的一张底牌漏出去。

    直到这次收购香港黑社会在电影业的黑股份,可以说是惊世的大行动,不但影响华语电影业,而且惊动大陆香港台湾三地金融证券市场,吸引近千亿港币的资金参战,这样才动用了李恩华的力量,毕其功于一役。

    李恩华在美国的事业能如此一帆风顺。二十几年内就完成资本积累;李氏国际晋身成为能与美国宇通这样超级财团相媲美地国际经济实体,其实宇通在经济上的和长乐帮在黑道上的扶助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李恩华的第一桶金甚至直接来自于宇通,长乐帮则为他保驾护航,所以李恩华创业至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李恩华和华云丰是利益相关的多年合作伙伴;华云丰又是孙茹的舅舅;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居然是孙老爷子的二弟子,易青和李恩华又是师兄弟……当初孔儒和香港地社团老大们如果能把这里面的关系摸个大概,也许死也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吧?

    当下易青引着李恩华有说有笑的向小会议室走去,他和李家父子三人一聊就是好半天,也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孔儒孤零零的离开喧哗笑闹的人群,他反正谁也不熟。乐得清净。只不过刚才听说了史蒂文森·李来到华星了,对于自己这位还未正式谋面的二师兄,他心里很有些与忐忑,不住的偷眼望向大厅的入口,不知道易青什么时候带他进来。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易青和李思华、李杜才一起出现在大厅门口。易青拍了拍手,刚刚玩闹完正在大快朵颐的同事们一起停了下来。

    易青看了看厅里,点头道:“趁着各部门主管都在,我说一下下阶段的工作安排。《花木兰》的后期剪辑和美术加工是当务之急,但是我个人还有事要在香港逗留三四天,所以由孙小姐带领美术、录音以及导演组的同事先跟着史蒂文森·李先生出发去美国,我三天后赶到,有关的人员明天下午就要动身,希望大家不辞辛苦,早早做好出发准备。”

    话音刚落,孙茹和杨娴儿带头鼓起掌来,大厅里都是起哄的叫好声。

    想不到《花木兰》居然可以去美国做后期!

    在这之前,孙茹他们还在天天为《花木兰》的洗印和后期加工犯愁。易青当初对媒体夸下了海口,当初对外宣传的时候可是打着跟好莱坞当年投拍的《花木兰》一较高下,为中国女性形象正名的旗号,要是最后砸了,那丢的可是中国人的脸一一参照一下历年来中国大片的导演们承受的那些压力,易青要是失败了,非被全国观众的口水给溶解了不可。

    但是事实上,行话说“冲洗剪辑减一半”。电影是以声光画影为主要表现方式的东西,无论你素材拍的再好,洗出来效果不好或者剪辑视听效果不好,所有的努力都会减去一半。

    最糟糕的是,观众可不管你什么技术上的原因,人家不是做这行的,也看不出来是哪架机器做的不好,哪类技术不过关,更不会分什么是工业上的缺失,什么是艺术上的毛病一一总之看的大家不高兴了,一定是导演没拍好,或者做电影的这些人是窝囊废。

    好莱坞的许多影片,本身的剧情故事烂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俗套到了犹如车间出品一般,但是照样不会有人说它烂,因为那些花团锦簇的视听特技和多蒙太奇手法的剪辑足以弥补一切一一很多人以为美国电影的故事多精彩多出人意料,其实没说到点子上,仔细想想任何商业电影的故事无非就是枕头拳头惊险加上几处悬念和包袱。剧本都是那那些剧本,可是人家把镜头和素材剪辑拼凑起来的方法出神入化,只要人家能

    想到的,就一定能做到。《诛罗纪公园》系列和《星球大战》那种影片的成功,反复说明了这一点一一简单的故事加不简单的讲故事手法,等于成功的商业电影。

    反观中国和各个发展中国家的电影业呢?机器不给劲,镜头和镜头衔接的地方生硬粗糙,洗印出来的影片要么光线昏暗,要么一片散白发亮。明明知道用这种蒙太奇方案好,但是机器上做不到或者很难作到,往往只能让创作者的想象向现实妥协低头。

    一个国家的电影工业水平,牵涉到方方面面各种复杂的关系,不是件一促而就的事。要在国内研究开发出象好莱坞那样水平的洗印、三维动画、美术后期加工的一整套技术,中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尤其是在电子微器材方面,中国在这个领域目前还几乎是一片技术空白。

    换言之,要写出《哈利波特》、《指环王》那种电影来,非常容易,中国文化里那么多神奇怪异的神话故事,拿出哪个来也不逊色于西方的玄幻故事,但是要真正把这种故事付诸实施搬上银幕,还要经历很长的一个技术探索阶段。

    香港的传统做法本来是直接向美国和欧洲强国进口机器,当年新义安的中国星就有一套,后来到了易青他们手里,《潜龙于渊》的效果就是这套家什做的一一不过这只是美国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水平。

    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亚洲知识产权侵权风气突然极大盛行之后,美国和各欧洲强国就纷纷断绝了向中国的尖端技术和高端器材的出口,此后,无论是香港还是内地,华语电影和美国电影的差距也越拉越大。

    为了使自己的作品效果比较好同时又比较好卖,许多华语电影圈的导演、比如香港的唐纪礼、大陆的张一谋等人,采用的是和美国或者其他电影工业强国的公司合作,租用他们的器材来制作自己的电影后期效果。

    比如《十面埋伏》就是在日本洗印制作的;《英雄》和《满城尽带黄金甲》是在美国洗印和做的后期。但是实际上,这些技术强国把他们领先于世界的技术垄断霸权看的比什么都金贵,怎么可能把最好的东西拿来给你用?

    中国导演和他们的工作团队在这些国家经受的,简直就是无时不刻的屈辱,被人象防贼一样的防着,生怕中国人偷走他们的技术;昂贵的吓死人的价格,换回的只是人家淘汰下来的上一代机器。

    孙老爷子从青年时代起,去美国和欧洲各国做电影交流话动时,目睹一些有关的情况,就非常的受刺激。他立志要研究开发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高端后期洗印技术。

    但是在当时那种条件下,靠着苏联电影工业专家提供的那点粗糙的技术援助,和国内官方能提供的少到不值一提的一点研究经费,在大陆开发这些技术并生产这些机器简直是不可能的。连国办的电影学院都要向美、德、法进口教学机器,何况是其他单位。

    所以老爷子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八十年代的某一个下午,外面正在热烈的进行第五代电影的讨论,在电影学院校党委办公室。两个刚毕业地贫苦青年,在老师面前进行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抽签……

    在这数年之后,美国就出现了电子工业大王史蒂文森·李。

    藏剑三十年,今天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当易青向华星的同事们大声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李恩华站在一旁,突然热泪盈眶。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抹了抹眼泪,然后童心未泯的趁势把这个动作加工成了一个抹额式美国海军军礼。这个可爱的动作引得华星公司地人齐声欢笑鼓掌。

    除此之外,《花木兰》的宣传方案早就已经拿出来了,由宁倩华这位资深娱乐天后负责筹划和实施,华星旗下的明星在依依的带领下进行配合,把小意逐步推向传媒一一这方面也没有问题。

    易青这三天主要是为孔儒留下的。原来华星的行政事务多是由易地青自己和宁倩华共同管理的,分工很不明确。不过华星的企业风气主要是依靠学院系统和大家融洽地感情维系起来的,真正制度化的部分很。

    现在不能再继续这种现状了,要委托孔儒整个的管理起来。把易青和宁倩华解放出来专心做自己檀长地事情。这里面就有很多东西要跟孔儒交接、还有华星行业改革的初步方案,算一算还是很紧的。

    ……

    第二天,孙茹和李恩华带领着华星艺创部的相关同事一一何风和他的三个录音工作室伙伴、杨娴儿和美术组的四位美术师、导演组全体一行十多人登上了李氏国际在中国准飞的小型客机。飞往美国洛杉矶。

    在宁倩华和经纪部各位经纪人的安排之下,今天小意和其他华星群星基本都有活动,整个华星大厦显得冷清了很多。

    今天最忙地要属易青和孔儒两人。中午秘书送午餐外卖上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只见易青和新晋升的孔总一起坐在易青的大办公桌后面挠头苦思,眼前的废纸团已经扔了一地。

    一连三天,易青和孔儒连自己家都没回,彻底的闭关了。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两个胡子拉茬的男人才从文案堆里抬起头来。

    易青和孔儒一起站在打印机出口前,看着那带着油墨香地稿子一张张的从哪里吐出来,突然有种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因为他们知道这份东西对未来的整个中国电影产业意味着什么。

    这套《华星电影创作及运营规范》共计一百六十七条,分成九个大项,涉及电影行业的方方面面,标志着代表中国电影业最先进生产力的华星集团,从此告别了那种草台班子临时凑合和封建行规式管理的旧有电影生产创作方式。从此步入集团化、正规化的新产业时代。

    而这份行业改革计划的内容,基本以易青和孙老爷子当年地构想为蓝图。比如说导演方面,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规定了导演必须不署名参加编剧工作一一换句话说,首先就是导演要参加写剧本,这样将来拍剧本的时候才会对本子绝对的熟悉;但是不能署名,也就是说如果拿了什么编剧奖,这个奖杯是人家编剧的,你参加剧本创作只是你导演工作的一部分,不能成为架空和取代编剧的借口。

    如果说这个改革加重了导演的负担。那么对于演员的改革则减轻了导演的责任。这次改革第一次正式把“演员指导”这个职务写进行业规范。以往指导演员演戏的都是导演,而导演自己本身根本就不懂表演学,特别是那些不是导演科班的仅仅是从摄影师、美术师、编剧转行过来的导演;甚至象很多香港导演那样原来是做武行的、经商的、做电视台的等等一一不懂表演学的导演只会为了自己心中追求的表演效果而把演员当作他们创作的工具来用,往往得到的效果反倒完全不如他们自己的构想,因为表演学是有它自己的一整套客观规律的,不是心想就能事成的那么回事。

    在整个剧组里加入“演员指导”之后,其实就是给导演加了一个绝对懂表演的助手,这样导演只要说出他的艺术要求,演员指导很快能找到启发演员遵循表演规律进行创作的方法。演员在表演过程中遇到自己完成不了或者有难度地表演任务,也能得到非常专业的帮助一一这样就大大提高了演员表演的专业性。那种只靠脸蛋和身材的没有演技的演员,渐渐的在这个行当里不好混起来;而电影表演里杂牌军的情形、花瓶式表演、假俗喊式地不自然的表演这些现象也会得到缓解。

    除了导演和演员的部分,对于美术、服装、录音、摄影这些创作部门的工作也做出了各类详细的规范。

    相比电影创作部门的改革,这份改革计划更为重要的是行政、经营管理方面的重大变革举措。

    比如说,曾经令易青在学生时代非常愤慨地群众演员的劳动状况和经济剥削的问题。易青在这份改革规范中明确的制定了惩罚条例,严厉地打击歧视群众演员、歧视底层弱势劳动者的行为;对于群众演员的薪酬实行实额发放。

    所谓实额发放。就是指帐目上规定了给群众演员一天多少钱,发到群众演员手上就必须是多少钱;坚决取缔制片、群头过手剥一半的这种恶劣的行业陋习。

    除此之外,还拾群众演员规定了免费培训、集中居住等等福利一一群众演员跟角色演员比起来,就象一场战争中的普通卒兵一样,他们的整体素质和工作热情决定了一个影片的成败。拍摄地时候他们的表演素质能高一点、配合拍摄再积极一点,只要平均每组镜头少NG一次两次,省下来的钱和导演等人的精力就远远的抵值为他们设福利花费出去的资源了。

    除了所谓的制片群头过手分一半,还有很多属于这个行业的。带有浓重封建行规色彩地陋习一一比如这次《花木兰》剧组里出现的采买人员吃回扣问题;还有诸如副导演及其他导演部门人员买卖二类小角色,甚至借此暗示女演员进行性赌赂之类的行为一一为了遏制这些问题,易青提出两个试行办法,一是在剧组中设立财务监督员。二是实行剧组财务分立制度。

    财务监督员就是剧组里的LCac(廉政公署),他们负责监督调查一切剧组的财务状况。哪个人吃了回扣了,哪个人给导演介绍角色吃了人家好处了,哪个人坑了群众演员和场工的钱了,一经财务监督员发现,立刻处理。财务监督员直接对监制和导演负责,如果这个位置的人自己执法犯法,必然遭受双倍的惩罚一一这等于是专门找个人监督财务。然后导演只要负责监督他一个人。

    所谓财务分立制度,就是以后剧组出去不带自己公司的会计,而是把整个组地财务委托给专业的会计师事务所。这些专业会计师平时不合剧组在一起,每天固定八小时上班,专门替剧组管帐管钱数。但是他们只是计算钱的机器,他们手上决不见真钱,剧组的钱还是从监制和制片主任手上出去,出帐的凭据由会计师来开。这样一来。有财政权力的人碰不到真钱,碰得到钱的人没权力分配剧组的钱,就把财务支配权和使用权分立开了,大大减少了贪污的机会。

    ……这套改革方案当然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办法,但是根据中国国情,谁都知道这些现象要想这样就完全绝迹,简直是不可能的。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那些人想贪,总有漏洞可钻。不过至少这样一来。比起当初不闻不问,把各种陋习视做理所当然的那种落后的、不规范的情形,是好了太多了。

    怀着好奇兴奋的心情,孙茹和杨娴儿领着众人跟在李恩华身后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楼梯的尽头,又是一道厚厚的银色合金铁闸,墙上一个密码锁,旁边一个指纹辨识器,不同的是,这个密码锁要三重密码才能打开,而指纹辨识器确认来人身份后,上方的一个巴掌大的显示器里,出现了一个苍瘦的华裔老者。显然是可视电话一类的设施,老者贴近镜头仔细的看了看,扬声器里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哎哟,老板,来的客人还真不少。”

    孙茹和杨娴儿以及靠得近的同事们下意识的冲着显示器点了点头。孙茹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显示器里的了老者,这些年跟着易青走南闯北,她也听出来这个老人操得是易青家乡的那种地方口音。

    李恩华笑道:“开门吧,老货!”

    这个老人仿佛是很长时间没有人跟他说话所以寂寞坏了的那种感觉,一边答应一边还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罗嗦什么,好半天才开了内锁,吱得一声,铁闸两边分开,众人看到眼前的情景,又是哗然一片。

    只见楼上的工作环境显然要比楼下好了很多。最明显的就是墙壁和地板很花本钱的用一种蔚蓝色的金属漆油漆过了,隐隐散放着金属特有的柔和光泽。

    李恩华带着众人进了铁闸,回身将密码锁调好关上。

    孙茹和杨娴儿迫不及待的打量起这个李氏国际号称最隐秘的研究室来。

    同样是三百多平的空间,如果说楼下是个拥挤的大车间,楼上则被装修成漂亮舒适地套房,看来是适应这楼上的工作人员常年不出去而设计建造的。最外间的办公场所,象是一个大型的客厅。

    走进铁闸门,首先看到的是这个大“客厅”里地一个三百六十度吧台一样的超大办公桌。桌上围了一圈的电脑,还有些一时辨认不出的机器精致地散放在办公桌附近。

    相比楼下的人流复杂,楼上坐在圆环办公桌上工作地,不过五六人,而且清一色的都是黄种亚裔人,看样子应该都是中国人的样子。

    在大厅的内侧一边。清一色的十几扇房门,象是一般住宅家里的小型卧室,大多数关着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孙茹在楼下时。细心的打量过,楼下除了办公的空间。还有一间小的茶水间、男女厕所、无数地通风系统和摄象监视系统,还有八条送氧氧管道不停的改善这个空间里的空气;但是楼上却看不到这些设施,想必这些设施在每个小房间里都有一套一一楼上的研究员显然比较高级,办公生活条件也好,一定有自己独立的卫生间、浴室甚至厨房和空气净化系统。

    李恩华一进门,先拉过刚才出现在显示器里的那位中国南方省籍的老者,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研究所的元老,霍佳教授,简称霍老,你们也可以叫他老货。呵呵!”

    孙茹打量了一下,疑惑的道:“听说四十多年前,清华出走了一位微电子工程技术专家,也是姓霍地,不会就是您吧?”

    霍佳神色一凛,一双枯皮老手显然颤了一下,长叹道:“人生一场大梦四十年,谁想到后辈中居然还有人认识我!这是哪家京城名门的小姐,对老北京学界的掌故如此熟悉?”

    李恩华肃然道:“他就是我恩师孙教授的后人。独养的孙女,叫孙茹。”

    孙茹连忙向霍佳夫身行礼,道:“我爷爷生前常提起您的事。那时候您所学的专业在国内根本找不到用武之地,所以您冒着巨大的危险出国,当时的人都很不理解您。”

    “是啊。”霍佳黯然点了点头,上世纪七十年代地时候,普通人出国的限制已经放宽,但是科学家出国依然被视为大逆不道、社会公谴的事一一国家花大价钱培养了你,你不为国家效力。却跑到外国去把自己的知识和本事拿去给外国鬼子服务,这种行为在过去简直等同于汉奸了。

    但是以霍佳当时的情况而论,他从德国留学归来,身上带着三四个博士学位,主要攻关的学科就是微电子技术。他那时候所学的,可以说站在当时人类科学的尖端;那时在亚洲,即便是在后来微电子器材与电路设计生产称霸全球的日本,在他所学的领域也只不过刚刚开始起步。如果他要留在中国发展,只怕要等几十年还拿不到研究经费,这一身本事就荒废了。

    霍佳的出走当时在北京学术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很快这个人在国际上就杳无音讯了,渐渐的人们也就淡忘了他,以为这人不知道老死在那个欧洲小镇里了。谁知道,他竟以另一种形势为自己的祖国服务,在李氏国际的研究所里蛰伏了整整三十年。

    李恩华感慨的解释道:“李氏国际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前一年,我开始大量关注和电影高科工业技术有关的几个科技领域,那时在一个跟诺贝尔研究有关的美国学术周刊上看到了霍老的一篇论文,那时就惊为天人。霍老当时屈居在一个论水平给他当学生都未必够格的美国人手下当研究助理,已经将近十年了,真是大材小用,暴殄神器。我开办这个研究所,第一个重金买断的科学家就是他,所以说他是这里的元老。他当时一听说是给未来的中国电影做研究,立刻表示,只要给他足够的研究经费,一个月再支付他三百美金的生活费,他就愿意出售自己后半生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直到去见马克思前的全部合约年限。”

    孙茹怀着无比敬佩和景仰的心情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地这位老人。他带着世人的误解来到海外,一生追祟科学的高峰;尽管祖国的人们不理解他,但他身在海外宁愿抛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也要把自己的智慧和知识奉献给祖国的事业。而且数十年如一日,不求赞美,不计回报。

    华星的年轻电影人们个个默默的点着头,心中有种说不出地感慨。

    李恩华哈哈一笑,缓解了一下这有点悲壮的气氛,对霍老道:“平时跟您哈喇惯了。一下子还真没反应过来您还是位这么威风的大人物啊!看来以后不能叫您老货什么的了。哦,对了,老货,去把呆在房里地人都叫出来见见客人吧?”

    霍佳嘿嘿一乐。笑得红光满面,他好象非常喜欢李恩华这么称呼他。老头颠儿颠儿的走到那排房间那里,挨个地敲起门来。

    趁着这工夫,李恩华开始给孙茹、杨娴儿等人介绍正在圆环办公桌前工作着的几位中年人。

    果然都是中国人的名字,基本都是华裔美国人。虽然孙茹等人都不认识具体谁是谁,不过听李恩华的介绍动不动就是好几个博士、博士后的学位,再不然就是在美国某某大学教过书,有一位还参加过诺贝尔某几个奖的研究工作,听得孙茹等人不住咋舌。

    这些人平时假期很少,整天呆在这里搞科研,都搞得快神经病了。似乎平时很少说话;好不容易来了群客人,而且其中不乏孙茹、杨娴儿这样极出色的美女,一时间话多的有点忘形了。正好杨娴儿美术组和何风的录音组都有几个女生好奇心重,在电脑上发现了跟自己专业有关的程序,立刻围上前问七问八,一时间好不热闹。

    就在他们闹腾地这短短十几分钟的工夫,楼下的研究员们已经传了四五份单项的初步研究结果上来,看来这里的研究工作强度还是很高的,这些异于常人的科学痴、科学迷们在这里的生活想来也不会太多寂寞。

    这时间孙茹和杨娴儿没有很失仪态的凑到电脑前问长问短。只是很有风度地站在一旁跟李恩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反正她们也心里有数,这里随便拿出样“无关紧要”的技术来,估计都能把她们俩给吓一跳。这时候再去露怯那就真的象乡巴佬一样了。

    陆续的,呆在房间里的几位都被霍佳给拉出来了,看来他们在自己房间里也能做课题,所以对于老货打搅他们的个人研究生活颇有几分不满。

    不过待得出到外间,见到孙茹和杨娴儿这样的美女时,神情自然又好了很多。加上霍佳和外面的这几位,这楼上搞科研地科学家一共是十一位。清一色是华裔;大多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只有两位是女性,年龄都不轻了。

    听李恩华和霍佳的介绍,这里面既有微电子工程专家、电脑程序设计专家这种和电影后期制作有关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还有和电影专业报为贴近的美术、摄影、录音程序设计师;甚至还有一位生物及人体结构动态研究专家一一可以说,国际最顶尖的电影后期制作、声音及图象合成、摄影洗印等方面的尖端技术所需要的一切科技领域的专才,在这里全都找齐了。

    在李恩华依次介绍这十一位科学家的过程中,孙茹和杨娴儿都觉得其中有一位看上去年龄在四十岁上下,但是容貌却十分清俊年轻的男士似乎有点儿眼熟,而且气质上不知怎么的,总令人觉得十分亲切。

    李恩华最后介绍到他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道:“这位是这里唯一一位电影学科班出身的专家,电影美术及摄影家刘镇奎先生。”

    孙茹习惯性的“哦”了一声,向这位刘镇奎先生伸出手去,礼貌性的道:“刘先生是科班出身?不知道是哪所专业院……”

    没等孙茹说完,杨娴儿身后一位刚从电影学院毕业被招进华星的女同事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眼睛发光似的问道:“你是……你是哪个刘镇奎,你不会是那个刘……刘镇奎吧?”

    刘镇奎微微一笑,对那位女生点了点头道:“你是电影学院的?我想我就是那个刘镇奎。”

    这两句莫名其妙的对话把旁边的几位科学家弄得一头雾水。孙茹和杨娴儿也不解的看着刘镇奎,觉得这个人身上真地有几分熟悉的气息。

    那个女生捅了捅孙茹,大声道:“孙总,你不会吧?你不认识他?他是双科状元刘镇奎啊!整个电影学院有几个刘镇奎?”

    孙茹猛然想起。大吃一惊,转头盯着刘镇奎问道:“你?90届的双科状元刘镇奎?”

    刘镇奎微微一笑,摇头道:“看来你们都是学院的师妹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

    杨娴儿讶然看着李恩华,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您真是太……太厉害了,什么样的人都能挖到!刘镇奎居然……居然在您地研究所!”

    电影学院90届英才辈出。有表演系三剑客黄雷、江武、王劲松;导演班十一人,半数挤身第六代一流电影人的行列;摄影、录音、管理等系,更是挑起了二十一世纪初中国电影新生代的大梁。但是,在所有这些电影学院杰出的前辈人才之种,最出色地,甚至可以说是电影学院90年以来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人,还要数摄影、美术系地双科状元刘镇奎。

    刘镇奎。陕北革命老区某县出身,家境贫苦,勉强熬到十八岁职高毕业,背着一袋干粮坐煤车来到北京谋生,成为八十年代末那一批进城务工的百万农民工大军中的一员。

    当时还在做讲师,后来成为美术系主任的王洪海教授发现刘镇奎的时候,他还在一家普通照相馆做一个暗房洗相的学徒。王老师发现该生之后,稍稍与谈,立刻被他满脑子奇异的艺术思维所震撼,惊为奇根利器。极力怂恿他报考当年的电影学院。

    当年三月,学徒刘镇奎身背画夹,投考电影学院。按照当时的规定,每个考生可以报考两个系,刘镇奎填报了美术系和摄影系。在考试过程中,这个笑容憨厚的小学徒爆发出了惊人地艺术天分和才华,几乎令爱才的两系老教师为之疯狂。

    他的应试作品油画《老区稼穑》和摄影作品《田间老人》,以极其朴实而内敛的创作手法展现了依附大地的中国农民特有的质朴的内在美,在那个崇尚西化、艺风奢靡赶时髦的九十年代初。这两个作品震动了整个北京艺坛,令无数在老区战斗生活过的老人怆然泪下。

    通过繁琐地笔试面试,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孩子折服了所有前辈老师,美术系和摄影系主任以及当时主管考试的副院长亲点刘镇奎为两系专业考试第一名,这是电影学院历史上第一个也是至个为止唯一一个双科状元!

    往后的四年大学生活中,刘镇奎在校种种传奇故事不断,风头之健直盖过多位名蜚艺坛的老前辈。

    最传奇的一次,在西四胡同礼堂的一次各国文化参赞的国际交流会上,随中央美院某教授出席的刘镇奎为了回应某国参赞轻蔑地所谓中国艺坛无现代美术的观点。愤然当场作画。

    一半个小时内完成欧洲新美术运动以来四种最流行画风的油画作品各一幅,技惊全场,逼得这位参赞文官和在场的该国使馆人员向年仅二十一岁的刘镇奎鞠躬道歉。

    参加交流会的各校大学生代表欣喜若狂,以人手为轿,将刘镇奎沿着学院路一路抬回西土城,一时轰动京城。

    可就在刘镇奎大学毕业那年,正当学院内外的人们纷纷议论这位惊世天才在走出象牙塔后将会给中国乃至整个世界影坛带来怎样的一股风暴时,这位应届毕业生却突然间从人间“蒸发”了。

    有人传闻他去了国外,有人竟说他出了车祸;更有甚者,风传他因为被一位学院美女所抛弃,从此意志消沉,再没有提笔创作的灵感了。

    惭渐的,随着第六代导演在国内的风生水起以及他们在国外各重大电影节的崭露头角,人们逐渐淡忘了这位当年在校时最出风头的天才青年艺术家。

    只有后来一届届的电影学院老师们,在教育和批评类似孙茹和杨娴儿这样后来的学生们地时候,还会时常提到刘镇奎这个“反面教材”——老师们常常说,你们不要以为自己能考进电影学院就是什么艺术天才了!就算是天才。也要戒骄戒躁,踏实学习,不要将来毕业了象那个刘镇奎一样,一事无成,辜负老师和学院的培养期望,就好象一泓清泉泻进沙漠里。一生毫无建树……

    一代轰轰烈烈的双科状元,传奇的大学生英雄,落到这个结局,不免使人叹惋。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当年那个毕业生填报志愿的下午,时任电影学院党委书记的孙国放教授。走进了只有刘镇奎一人在地学生宿舍,一席谈话,改变了这位天才的命运。

    这件事,这么多年来,孙老爷子连孙茹都没有告诉。

    也许在老爷子心目中,这世上真的是有“代沟”这种东西的。就象现在地年轻人永远无法理解,在当年那个国家风雨飘摇的革命年代,我们地前辈们为什么能那么义无返顾的丝毫不顾个人的名利富贵,为了国家民族或者某一个理想信念,为了去拯救帮助一群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同胞。就毫不犹豫的抛头颅撒热血。

    也许在现代人看来,刘镇奎的选择是愚蠢的,而孙老爷子的选择是自私的,这样的观点在我们地父祖哪一辈人看来,是那样的功利和庸俗。

    刘镇奎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下午孙老师对他说的那句话一一你可愿意,用一个人的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去换取来日中国电影的名扬寰球,傲立世界!

    他是愿意的。没有犹豫,没有后悔。整整二十余年。当无数不理解他的人骂他批评他一生毫无建树的时候,他为中国电影乃至世界电影做出了一项又一项研究成果,却从来没有人知道。

    在这一刻,孙茹望着这位曾经只生活在传说中的天才“师兄”,从他地故事里,面对着人生取舍之间的真义,突然间领悟到了另一重境界。

    她想起了当年看过的一个电影,讲述新中国的“两弹元勋”们,隐姓埋名抛妻弃子躲在沙漠里搞科研的故事。

    曾几何时。她和周围的那些女生们,还那样庸俗浅薄的嘲笑过这些傻瓜,批评他们冷落妻子、放弃人伦之乐是多么的不负责任。

    直至今天她才突然明白,人生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名丰别墅吃穿拿之外,还有另一种精神上的生命叫“崇高”!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今天才明白,小时候背过地鲁迅先生这句诗中的深意一一今天的人们不了解我的志向,就象不了解挂在天边的那棵孤独的寒星;我愿以我满胜的热血,向我的祖国和民族奉上我这一生。

    战争年代,有人前赴后继、舍生忘死,满腔鲜血大好头颅,为国抛洒毫不犹豫;而和平年代,更有“两弹元勋”和霍老教授、刘镇奎师兄这样的人,为了祖国的某一项事业,为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舍弃自我、奉献青春,如一枝默默燃烧的红烛,泪干而尽,留给世间光明温暖。

    我中华民族屹立世界五千年不倒,历尽无数侵略、无数苦难、无数颠覆破坏、无数挑战考验,至今生机无限,屡次涅磐重生,靠得岂不就是这些英雄儿女,中华的脊梁!

第六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这里是好莱坞!

    站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市区西北郊通往影城好莱坞的高速公路入口上,杨娴儿手搭凉棚,感慨万千。

    孙茹一路上都紧紧的跟着运送胶盘的小客车,此时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小心的呼吸了一口影城的空气。

    好莱坞,世界知名的星光大道的起点,香港人把这里翻译成荷里活,是洛杉矶的一个区,也是世界闻名的电影城。在美国,好莱坞这个词

    往往直接被用来指美国加州南部的电影工业。

    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电影青年一样,孙茹和杨娴儿对这里的感情莫名而复杂。

    这里代表了全世界电影工业、电影技术的最高水平,是无数青年电影家梦中的展示才华、实践理想之地;但是,它又是美国价值征服世界

    、独霸全球话语权的一柄利剑,垄断了全世界近一半的电影业产值。

    它令人又爱又恨。

    杨娴儿仰起了俊俏的脸庞,向公路的尽头眺望去,那里有层层叠叠的远山,一望无际的原野背后,影影绰绰的矗立着无数电影公司的广告

    灯箱牌。

    这里竟是如此的美丽。但是孙茹和杨娴儿都知道,这份美丽永远不属于中国,中国人要想拥有并超越这种宏伟雄壮辉煌的美丽,就一定要

    埋头苦干。自强自立。

    远远的,四五辆李氏国际地豪华房车连成逶延的车队向这里开来,陆续的停在高速入口的安检处。而杨娴儿他们地大客车和孙茹坐镇的小

    客车正停在路口处接受当地警察的临检。

    个子和肚皮同样壮观的美国警察一边给孙茹她们做着例行检查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黄种人的车队,似乎在猜测着这些人的国籍。

    “嘿。让我来猜猜,是哪里来的这么美丽的东方小姐……”这个体重最少三百磅的美国佬带着南美人特有地热情很有摇滚感觉的扭着屁股

    ,手里拿着孙茹的护照,故作思索状地道:“啊哈!日本人?”

    孙茹不屑的撇了撇嘴。

    美国佬惊讶的露出白痴一样的表情,指定孙茹道:“明白了!韩国人?哦不不不,新加坡?哈,猜到了宝贝,是台湾人!”

    孙茹听他越猜越离谱,直接指了指后面正在大道上呼吸新鲜空气和杨娴儿聊天的李恩华,用美式英语调侃着对这个鬼子说道:“你认识他

    吗?”

    那警察皱着眉头看了看。露出了一个夸张地“原来如此”的表情,电子大王华裔富豪史蒂文森李,谁不认识?除非他从来不看新闻和报纸。

    这家伙做好了例行登记。把护照还给孙茹,在车子发动的一瞬间大声地对车里的孙茹说道:“祝你愉快,美丽的中国(宝贝)娃娃!”

    孙茹勉强的笑了笑。世界上每六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中国人,但是人家连台湾都猜到了就是没往中国人上猜。好莱坞每天迎来送望不知多少

    各个国家的外国人、外国电影人,但是来到这里的中国人却少之又少。

    李恩华和华星的车队在这里换车。从懊热的大客车车厢里。换到舒适平稳的六门房车里,打开一瓶十八年前地法国干邑红,磕着香脆的美

    国腰果。那种感觉足以冲淡刚才带来的些许不快。

    即使在美国,能够随时为这么多人提供这种享受的恐怕也只有电子大王这样的人物。孙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皮沙发上正在兴致勃勃的给杨

    娴儿介绍好莱坞历史的李恩华,觉得自己和易青简直就是穷人??无时不刻的追求恰倒好处的物质享受,这才叫有钱人。

    1853年的时候,现在的好莱坞所在地只有一栋房子。1886年,从房地产生意发财的富商哈维,亨德申,韦尔考克斯在这里买下了0.6平方公

    里的土地。

    好莱坞这个名字来自英语的冬青Holly)。韦尔考克斯的夫人一次旅行时听到她旁边的一个人说她来自俄亥俄州的一个叫做好莱坞的地方,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回到加州后就将她丈夫的农庄改称为好莱坞了。韦尔考克斯计划在这里建造一座小城,在他富人的帮助下他铺设了今天的

    好莱坞大街作为城市的主街。在这条大街和其他大街的两旁种了胡椒树并开始出售产权。他的富人募资建了两座教堂、一座学校和一座图书馆。为了使好莱坞名副其实,他们还进口了一些应该冬青,但这些植物在加州的气候下没有存活很久。

    到1990年,好莱坞已经有一座影院、一张报纸、一座旅馆和两个市场,其居民数为50万人口的罗莎及位于市东11公里处。

    1904年,一条新的被称为好莱坞大街的有轨电车开业,使好莱坞与洛杉矶间的往返时间大大缩短。1910年,好莱坞的居民投票决定加入洛

    杉矶。原因是这样他们可以通过洛杉矶取得足够的饮水和获得排水设施。

    ……杨娴儿听着李恩华如数家珍的叙述,忽然大感兴趣,这样一片不起眼的土地,后来竟然成为世界电影业的标志和中心,真是不可思议。

    “你一定想不到是谁真正意义上缔造了今天的好莱坞。”李恩华微笑的对杨娴儿道。

    “发明电灯的那个家伙吧!”孙茹懒洋洋的道:“托马斯爱迪生。”

    李恩华大笑道:“我倒忘了。孙老师最最纯正嫡传地弟子在车上呢,我倒是班门弄斧了。”

    20世纪初,纽约和新泽西的电影公司开始迁向加州,原因是这里的天气好。日

    日照时间长。

    虽然当时已经有电灯了,但当时的电灯还不够亮,当时最好地光源是阳光。除此之外,加洲视野宽广。有各种不同的自然风景。

    当时爱迪生拥有几乎所有与电影有关的专利。而加洲离新泽西非常远,因此爱迪生很难在这里控制他的专利权。在美国西海岸,独立的电

    影公司经常被爱迪生和他的代理人诉讼。在遥远的加州没有那么多爱迪生的人。即使他派人来加州,他的人往往比其消息来的晚,这样一来这

    里地电影制造商就可以及时躲到附近的墨西哥去了。

    “呵呵,这倒是有趣。”杨娴儿笑道:“原来美国人也不是象他们自己标榜的那样,自古以来就很尊重知识产权。大名鼎鼎地好莱坞的前

    身居然是一群为躲避正版追债的盗版。”

    李恩华笑道:“大概爱迪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的成就了后来的世界影都。”

    1911年第一个电影工作室在好莱坞开业,同年已有15个其它地工作室在这里定居,成千上万的梦幻制造者紧随而至。

    1923年,今天成为好莱坞象征之一的白色大字HollyWood被树立在好莱坞后地山坡上。本来这个字后面还有Land四个字母,是一家建筑厂商

    为了推销新建好的住宅区设置的广告卡板。但他们被竖立起来以后就没有人去管它们,以致渐渐荒废。一直到1949年,好莱坞的商会才将后面

    的四个字幕去掉,将其他字母修复。这个招牌今天受到商标保护,没有好礼物商会的同意,谁也不能使用它。

    1929年5月16日,奥斯卡金像奖第一次颁奖。当时的门票是10美元,一共有250人参加。

    1958年,著名的星光大道开始铺设。1960年。第一颗星被嵌入大道。

    1985年,好莱坞地商业和娱乐区被正式列入美国受保护的历史性建筑名单。

    杨娴儿神往的望着李恩华指给她看的星光大道的方向,感叹道:“太了不起了,真是一个梦幻一样的时代。什么时候,我们能建成我们中

    国人自己的好莱坞。”

    孙茹笑道:“如果是那样,那咱们的好莱坞建电影公司和生活设施就行了,千万别学全了,那些牛肉场可不要。”

    杨娴儿脸上微微一红,她当然知道“牛肉场”是脱衣舞夜总会的代称。

    美国的电影高度繁华的表现。其实很大程度来仰赖于高度集中的资本积累、优势的资本运作、世界最尖端的工业技术等等因素,而美国的

    电影艺术水平,尤其专业理论水平,其实并不高超,远远逊色于类似法国、意大利这样的欧洲传统电影强国。

    能证明这一点的重要表现之一就是从1960年代起,好莱坞的美国各地青少年出走问题。好莱坞每年如此巨大的电影产量,竟没有几个相应

    正规而有实力的电影专门院校为他们输送专业人才。在美国,比较著名的是纽约大学,纽大的文科系有专门的电影学系,教授表演、导演、编

    剧等课程,除此之外,正规的电影专门院校少之又少,以致于每年美国的这些传统大学都要大批的把有至于从事电影工作的青年学生派往世界

    各地留学——电影学院每年就要接收许多这样的美国学生。

    美国的电影业,是通过极其残酷的优胜劣汰的竞争,由市场检验出的本土明星加上挖取世界各国已成名的明星来组成好莱坞的电影大军的。

    每年,成百上千的素少年出逃到这里,他们梦想成为电影明星,但他们很快就发现除了少部分从人海中杀出来的幸运儿外,其他人几乎毫

    无机会。于是大多数人成为流浪者。有些回家,有些成为小商贩,有的到洛杉矶市内谋生,也有的沦入娱乐工业的最底部:工业,成为脱

    衣舞女郎或者男妓。

    李恩华的车队飞快的从三岔路口掠过,车子背后,星光大道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咦?我们不进好莱坞城区吗?”杨娴儿惊讶的问道。

    李恩华神秘的眨了眨眼睛,道:“要去,将来有的是机会。今天我们先去参观一个奇迹,一个中国人在美国缔造的奇迹!”

    ……

    车队在洛杉矶通往墨西哥的国境线以北百里不到的一处田庄口上停下了。

    “下车吧,女士们!”李恩华下了车,*风*语*小**说非常有绅士风度的为孙茹和杨娴儿拉开车门,带着自豪的语气大声道:“欢迎

    来到洛杉矶中国电影科技研究所!”

    “研究所?这里?”孙茹打量着眼前这处不大不小的农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间或看见几只奶牛懒洋洋的摇着尾巴;远处几个农民正在

    努力的刷着牲口,空气中橄榄树和印度芭蕉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肺。

    孙茹和杨娴儿对望了一眼,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在美国加洲南部再普通再常见不过的小型农庄,哪里有半点研究所的样子。

    李恩华的两名保镖和他的助理从后面几辆车上帮助华星的人把器材和胶片、机器搬下车来,十几二十号人都站在农庄的入口处,挤挤挨挨

    的站了一地。

    李恩华的神情突然有点严肃,嘴里喃喃的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孙茹分明听到他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李恩华转过身来,非常认真的对孙茹、杨娴儿、何风等华星的人说道:“各位,我希望大家明白,三十多年来,你们是第一批进入这个研

    究所的电影人,中国电影人!”

    大家见李恩华说的郑重,纷纷正了正神色。

    李恩华接过保镖递过来的绅士杖,领头向农场中心走去。穿过一条载满了藤蔓植物的大棚,后面是一条铁皮甬道。

    整条甬道只开到一百七十公分左右,身高比较高的男性到这里已经必须低着头弯腰进入。

    李恩华的个子虽然很高,总有一百七十八到一百八十公分所有,但是进入的时候显然非常熟练,看来他于这里是常来常往。

    在铁皮甬道的尽头,无数耀眼的灯光迎面照射过来,孙茹等人的眼前突然一亮,只见四条长长的扶手电梯,四条电梯中间,夹着一条宽大的电动货梯。五条梯子直通下地下至少百米的一个巨大空间??大理石的地板、琉理黄的墙漆,无数灯管镶嵌在内壁上,乍一看倒象是一个地铁站的入口。

    孙茹和杨娴儿对望了一眼,想起刚才一路来的时候地势略略有点向上,看来李恩华竟然凿空了一个小山包来建设一个地下基地,这等财力和心思真是匪夷所思。

    费那么大力气造这么个地方干嘛?难道电子大王在美国LA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工程要在地下进行?不会是一个地下大型毒品加工站吧?

    在停滞不动的四条电梯入口处有一个可视电话,李恩华按着电钮跟里面说了两句英语,吱得一声,两条靠左手的电梯和那条货梯突然吱得一声运一起向下运转起来。

    李恩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第一个从电梯下去了。孙茹和杨娴儿招呼了一下后面抬着器材和用具的同事把东西放在货梯上,大家依次上了电梯。

    这几条电梯比普通地商场电梯长了三四倍之多,也不知是深入地下多少米了,大家才到了电梯尽头;处在整个队伍最后面的李恩华的助手按动了墙壁上一个电钮。电梯又同时停止了工作,静止不动了。

    在电梯的尽头,居然又是一条狭长地甬道。两侧近木质的板壁和里面隐隐透出的明黄色光亮令杨娴儿感到非常亲切,倒象是来到了一个印象派艺术展览的画廊门口一般。

    不但如此,往里面望去,还可以影影绰绰的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幅带着玻理框的类似照片或油画的东西。

    李恩华带着孙茹、杨娴儿等人走进了甬道。映入众人眼帘的第一幅画框里,嵌着一张巨大的剪报复制品。

    上面的英文记载着:1895年12月28日,法国卢米埃尔兄弟在巴黎卡普辛路34号咖啡馆放映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部电影??《火车进站》。

    看完了这幅,大家继续往前走。

    距离这幅剪报五六米地对面墙壁上,第二幅画框里。又是一幅剪报,上面的内容是一个京剧武生手持马责,单手举刀。一道雪白的银须,威风凛凛。

    孙茹微笑道:“这个我知道,是1905年,在北京地丰泰照相馆,老板任丰泰给京剧老旦谭鑫培祝寿。拍摄了中国第一部自己的电影《定军山》。”

    杨娴儿走在孙茹的旁边,指着上面道:“看,这里还有繁体字的新闻说明呢。这么老的东西也能搞到,真厉害。咦,还有人用钢笔写地简体字批注。”

    孙茹凑上去轻声念道:“这是中国电影落后于世界的开始……”

    两人相对哑然。她们在学校里都学过电影史,却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想过这个我问题。仿佛是为了启发她们的思维,第三幅画是中国第一个电影放映机构,由德国留学生林祝三在北京前门打磨厂天乐茶圆地电影放映点被慈僖派人查封的场面,执行查封的清兵后面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鬼子在指指点点。

    从1896年开始,卢米埃尔兄弟就雇用了二十个助手前往五大洲去放映电影。就是这样,电影这种拥有艺术和商品双重价值的文化产品。在西方商人扩大市场繁荣商业策略推动下,传入了中国。

    随后,很多欧美商人见中国的放映业有利可图,纷纷来华投资。他们经营放映业,修建及发展连锁式影院,甚至在中国建立电影企业,摄制影片。在西方势力和国内半殖民势力的勾结压迫下,中国电影先天的无法同这些外国商人竞争,唯洋人之命是从的满清政府正是奉了洋放映商之命去查封林祝三地放映场的。

    孙茹和杨娴儿黯然对望了一眼,两人跟在李恩华身后一路慢慢的走了下去。触目所及,一路心惊。

    这条画廊式的甬道上,一路悬挂的剪报、照片以及其他形式的历史资料,就是一部活生生的中国电影与西方电影的比较史,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中国电影在一百多年间如何的一步步落后于西方电影业;更令人难过的事,从中国电影业的身上,可以依稀看见中国的文化百业在近代渐渐落后于世界的轨迹??不止是新兴产物的电影,包括传统的文学、诗歌、舞台剧、音乐、舞蹈、雕塑以及各种现代艺术……

    当年天朝上国,文化大邦的光辉渐渐在历史长河的磨蚀中黯淡消失,轩辕子孙必须面对的是,不仅仅在经济、政治、军事上,即便是在我们一向自矜自傲的文化产业上,我们的差距也和世界越拉越大。

    至于说艺术产业中最具备时代性、产值最客观的电影业,更是落后到了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在世界各国都在着重开发自家的电影并通过电影向世界传播本国优势文化的时候,中国电影还在为自身的体制与创作上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不清;在中国,甚至有许多人至今认为电影是一种娱乐的工具。

    就拿这次投拍的《花木兰》中涉及到地一个问题——中国女性的世界形象来说吧!

    在这一点上,孙茹和杨娴儿深有感触。在美国。乃至在整个西方世界,人们对于中国女性最美好的印象就是单眼皮、瘦高个儿、长脸型高颧骨,象个野猴子似的火辣张扬——就象好莱坞卡通片《花木兰》里的那种形象一样;再不然就是象月《卧虎藏龙》里的玉娇龙一样,跋扈嚣张、野蛮冲动。充满着印第安式的神秘的爆发力。

    看看美国当红和流行的亚裔女星就知道了,一些外貌上在中国人眼中简直可以说上相当丑陋的女人,被美国人沾沾自喜地称为东方女性美的代表.唯一长相符合中国审美的两位“谋女郎”,来到美国之后走地也是性感野猫、火辣西部女牛仔的路线,活脱一个香蕉人,哪还有中国女性美的一点影子。

    不止是对中国的女性,对中国的一切,西方人地了解都是那样的贫乏。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现象。世界各国地人不了解中国人,他们对中国的印象只能仰仗本国的优势文化传播形式。文字,音乐,美术具像作品这些东西,在国与国之间是不可能产生优势传播的——中国的诗歌和文学翻译成外国文字一下子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根本不是原来那么回事;更不用说音乐美术这些抽象的形式了。

    唯一可能在全世界无障碍的产生优势传播的文化形势只有也只能是电影!只有图像上的东西才能够让人清晰地知道——哦,这个国家的人是这样的,他们是这样生活、这样劳作、这样恨、这样爱的……

    戛纳的评委常常在审片的时候直接关掉字幕和对白。单看图像,就是遵循着电影视听语言的世界性这个原则。

    西方世界的人们在中国电影里找不到中国人的具体形象,那么他们只有到美国电影里去寻找,这是必然的。而霸权主义国家的优势电影又怎么会正面赞美中国人呢?在美国电影里几乎所有的华裔几乎都是野蛮血腥的代表,而他们相对瘦弱矮小的身体里能爆发出那么大的破坏力。又使西方人把中国人看做是神秘诡异充满犯罪性的象征。

    以美国为例。美国是二战反法西斯盟国,可是在美国许多普通民众心目中,满手血腥的法西斯战争犯日本人反而是高尚而正面的。而中国人反而是肮脏而野蛮的。一提到东方文化,美国人就想到和服,木制拉门和武士刀,而对中国,除了中国功夫之外,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对我们的了解少之又少。

    这就是文化话语权的威力。

    你在世界上说得了话,人家就能了解你,你说的话就有人听,有人信。没有了文化传播的优势能力,你声嘶力竭的喊破了嗓子。说我们中国人是热爱和平的,我们是含蓄文明的民族,我们走的是和平崛起的道路——靠国家政府的力量整天喊这些口号是没有人听的,除了那些政客,广大西方人民依然把中国想象成一个崇拜恶龙的国度,落后野蛮,随时威胁着世界的安全。而这些,恰恰是这么多年来西方许多**势力所乐见的。

    美国人对伊朗和广大中东国家文化封锁近三十年,把阿拉伯人和穆斯林教徒塑造成嗜血恶魔,可是伊朗电影青动推行不到五年,就打破了美国的封锁线。

    伊朗的例子,就是中国的榜样。正因为这样,中国电影人中的一些眼光卓越的代表人物,象孙老爷子这样的人,这么多年来才会一直致力改革,要把中国的优势传统文化传播到世界上去。就这一点而言,无论是苦心孤诣谋划了一辈子的孙老爷子,还是蛰伏美国三十多年的李恩华,一直到力主坚持电影题材与思想一切中国化、民族化的易青——这一门师徒的思想与精神可谓一脉相承。

    易青的〈花木兰,刻意选择了林小意这样一个本色演员,来代表传统的中国女性形象,对美国人塑造的花木兰形象进行彻底的颠覆。否定了那个为了所谓家族荣誉,喜爱冒险刺激,不甘于平凡生活的花木兰形象——那个形象说白了简直和《卧虎藏龙里的玉娇龙一个德行,活象一个印第安化了的西部女牛仔,火辣冲动,**强烈。

    一行人默默的穿过画廊,墙上的东西令他们唏嘘不已。到了甬道尽头的几幅,全是历年来奥斯卡奖和国际上一些重要的电影奖、电影节对中国电影不公正待遇的记录。

    其中最传神的一幅,莫过于西科塞斯的作品《无间道风云》在第79届奥斯卡奖上大获全胜时,他捧起那座最佳影片奖时脸上那既喜悦又略带无奈苦涩的表情了。

    就西科塞斯这样的大导演而言,《无间道风云》可能在他的历年个人作品中,水准连前三都拍不上,可是在7次提名后,奥斯卡委员会却把这个迟来的荣誉给了他。而获奖的这部影片,不过是一部由当年连奥斯卡提名都得不到的香港警匪片翻拍而来的。

    更令人气愤的是,奥斯卡颁奖礼上,美国主持人竟然说《无间道风云》是从日本电影上得到的灵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体会到李恩华的用心,孙茹和杨娴儿突然对这位电子大王肃然起敬。这条画廊一样的甬道里悬挂着的所有的东西,仿佛就是专门要激发一个中国电影人的不平之意——知耻近乎勇,国耻永不忘!

    相比起战争年代侵略者们对我们**裸的血腥屠杀和残害,平年代的耻辱特别容易被我们在安逸的生活中遗忘。不止是电影业——如果在中国社会的每个行业、每个角落,所有的人都能牢记住自己所在的行业因为落后于世界而遭遇的耻辱,并且牢牢记住造成这种耻辱的历史原因,那么这些耻辱就将转化成为我们心中的力量,时时刻刻提醒我们为中华复兴而努力。

    甬道的尽头,李恩华来到一座电子铁闸前,在墙上的密码锁上输入了密码,然后把拇指按在墙上凹陷下去的指纹辨识器上……

    “……得一声响,厚厚的铁闸缓缓的拉开了,众人的眼中突然大放光明!孙茹和杨娴儿手拉着手,突然“啊”得一声惊呼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厚厚的铁闸门拉开的一瞬间,一道柔和耀眼的光亮射进所有人的眼睛。

    在大家的惊叹声中,犹如是武陵人误入了桃花源一般,谁也没有想到,在甬道的尽头、铁闸门的背后竟有着这么大一片天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将近三百平的巨大研究室,穿着统一的白色研究服的无数工作人员在这里走来走去,各自忙着手上的工作,间或有一两个人从门口经过,看见了李恩华和华星众人,都会礼貌的停下来说一声“嗨”!

    研究室的地板、四壁和天花板显然是一种合金类的金属铺成的,大概是为了在地下防潮和防腐蚀。

    背靠着四壁延伸的是密密麻麻的几排电脑,每台电脑前都有一个工作人员样子的人在紧张的忙碌着。

    李恩华微笑的转向孙茹、杨娴儿和华星众人,充满自豪的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李氏国际地下电影高科研究所!”

    “真的是个研究所!”孙茹惊叹道:“太神奇了,李先生,你简直是在地底把罗马建成了!”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小姐!”李恩华优雅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过孙茹和杨娴儿先走,自己趋后跟在她们后面进了研究室。

    一走进研究室,无数忙碌着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来,冲李恩华和客人们打招呼。

    孙茹放眼看去。这间大研究室里至少有近两百名研究人员在紧张的工作着,其中有美国人、欧洲人,也有亚裔人;白种人、黑人、黄种人在这里和谐相处;还有些高傲的日尔曼人、犹太人,还有些一看就是盎克鲁撒克逊民族地一些流落在欧洲小国的后裔;最有趣的是。一些阿拉伯人没有穿制服,而是穿着自己的民族服饰混杂在研究人员当中。

    不过,这里最多地还是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精瘦单薄的身体,拘谨严肃的眼神,是中国知识分子身上的烙印,走到哪里都能辨认出来。

    “哇!CS图像分立!这么精确?这是多少倍的模糊度?”杨娴儿指着大家经过的一台电脑上的图像惊讶的叫了起来,涉及到她的专业,使她异常兴奋。

    “模糊度是什么?哦,亲爱地。你那是过时的概念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模糊度!”操作这台电脑地是一个三十不到的美国青年。两个耳朵挂了至少有六七个铜耳环,这朋克味道十足的打扮使杨娴儿想起了李杜。

    “得了吧!尼克!”李恩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中国,欺骗美丽的小姐是要割舌头地。杨小姐,这只是九十年代好莱坞电影用来做G的很普通的软件,模糊度大概是四倍。”

    “四倍?”杨娴儿不舍地看了眼显示器。摇了摇头。在电影学院时用的技术大概是十倍模糊,她已经非常满意了,可好莱坞在十几年前使用的最普通的技术也达到了四倍,那现在他们的电影所用的那些技术。该先进到什么程度?杨娴儿当然不可能知道——她只知道在电影院看最近的几部美国大片的时候,自己十分感慨,那种奇幻的美术效果从理念上来说,连艺术两个字都谈不上,最多只是想象力地产物,但是自己却不可能做出来。不是想象不到,而是根本不知道那是用什么机器或者什么程序做出来的。

    比如这个CG图像分立,国内根本没有相关的技术研究,唯一的途径只能是进口。进口的程序软件最高的精确分析度也要模糊十倍八倍。换句话说,用这个软件去复制一个人或者物,出来的效果就是十倍或八倍失真的——就算是在被复制的人或景物占构图最小的全景镜头里,这种图像也不可能瞒过观众的眼睛。

    好比说,要得到一个千军万马列阵或冲锋的镜头。常规的想法当然是弄一万个人和一万匹马放在全景镜头里。但是这么拍太劳民伤财,不是那个剧组都有这种能量弄一万个群众演员来的。

    现在有了CS图像分立,就可以先拍五十人,甚至更少的人。拍完几十人的全景镜头后,在做后期的时候把得到的图象缩小,做成CG的模式放进电脑里,设为CS点A,然后把A这一点在电脑上无限次复制,得到的图像再洗印时重叠到胶片上,这样观众看到的图像就是密密麻麻几万几十万数都数不清的骑兵在列阵冲锋了——比如《指环王》系列里魔族大军攻城那种戏,就是用了CG图像分立加上一些其他技术合成出来的。

    但是最初这种技术,只能用在一些不需要很清晰的大场面远景镜头中,因为模糊度实在太高了,复制出来的东西往往糊在一起,根本看不清银幕上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象杨娴儿现在看到的这种四倍模糊度,已经是中国电影美术家们梦寐以求的照西了。至少,在拍类似《指环王这类的片子时,可以取巧的把复制对象身上套满盔甲面具一类的东西,反正不拍五官长相,只是外壳上模糊粗糙一点,没有关系的。

    但是美国在二十一世纪一十年代后的技术,真的象尼克说的那样,不知道模糊度为何物,已经达到了百分百复制的地步,几乎不用考虑模糊度的问题。即使在全景镜头里复制几百几千人,也能让观众清楚的看见每个人的五官。

    “好吧,我们该走了。”李恩华含笑提醒恋恋不舍的杨娴儿,笑道:“如果这样就值得你这样惊讶,那呆会儿我担心你会晕过去的。”

    孙茹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道:“难道在美国研究电影制作技术是犯法的吗?您为什么要把研究基地设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李恩华笑道:“当然不犯法。但是好莱坞这里的情形有些特殊。在美国电影业发展的初期,当时的好莱坞八大公司,包括米高梅((MGM)、派拉蒙(Paranmount)、福克斯(20thCerturyFox)、华纳(WarnerBros)、联美(UnitedArtists)、环球(Universal)、哥伦比亚(Columbia)和雷电华(RKO)这八家就订立了盟约,约定技术资源共享的同时,眼睛任何一家好莱坞电影公司将自己国家的电影制作技术泄露出去,这样才能一直保持美国好莱坞电影在世界上的霸权地位……”说道这里,李恩华笑道:“而我们李氏国际就跟后来加入这个大同盟的梦工厂电影公司、迪斯尼公司一样,也拥有享用这些高级技术的权利。”

    孙茹和杨娴儿眉毛一扬,会心的笑了笑。

    李恩华摇头道:“别那么想,小姐。我们并没有占美国人的便宜。我们没有剽窃任何美国公司的技术,只不过我们自己的研究有很多技术基础要从美国人的技术上来,或者说,我们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做研究的。”

    “虽然如此,”李恩华笑着接道:“我们也算对得起美国人,因为这几年许多他们的电影中的重要技术,都是我们这里的研究成果,被当做李氏国际的美国公司研究出来的技术拿出来跟他们共享了。”

    杨娴儿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却突然想道一事,脱口问道:“不对啊。李先生,你这个地方这么隐秘,可是你这里这么多各国各地的研究员,你总不能把他们常年关在这里吧?那他们休假回家时要是那这里的事泄露出去呢?”

    李恩华笑道:“当然不能关着他们。事实上,这里所有的工人他们的薪资都高出美国一般的专业研究所两倍以上,平时的休假也完全依照美国的劳工法令。不过,这楼下研究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就算传出去,最多不过是让人知道李氏国际在这里有个地下研究所而已,听说了研究内容,我的美国同行们不会介意的。”

    “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无关紧要的?”杨娴儿瞠目结舌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象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孙茹则吃惊的问道:“难道还有楼上吗?”

    李恩华指了指研究室的东南侧,在那里,一条十几级的螺旋楼梯直通往上面的空间。这个楼梯大家刚才就都看见了,看构造还以为是楼梯上方是通向地面的类似升降梯之类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大的研究室头顶上方,居然还令有乾坤。“李氏国际的秘密,都在这个楼顶之上。楼下的普通研究员研究出来的成果和数据,传到楼上的研究员手里,由他们开发出独立的,只属于李氏、只属于中国电影的先进科技。”

    “来吧,各位。”李恩华晃了晃手杖,微笑道:“我既然答应了易素老弟,借这个地方给你们做后期,那你们当然就要成为近三十年来第一批进入这里的外来人员。”

第七章 通向睡美人的古堡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和外面的人交流,刘镇奎在孙茹等人敬佩的目光注视下倒显得有些腼腆和不知所措。

    还好是霍佳老教授提醒了他:“小刘,你的那个宝贝呢?平时整天拿出来摆弄,今天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多客人,怎么不拿出来展示一下?”

    “哦!”刘镇奎仿佛被提醒之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又变得神采熠熠了。他兴奋的踮了踮脚,眉飞色舞的道:“你们等着!”

    说着,他扒拉开两个研究所同事,一溜烟跑进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他肩膀上扛着一个花花绿绿的象商店里的塑料服装模特一样的东西,手里提着一个箱子一样的机器走了出来。

    孙茹和杨娴儿以及华星的同事们好奇的围成一圈,伸长了脖子看他拿出什么宝贝来了。

    刘镇奎把自己肩膀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人立起来。孙茹等人一起“哦”得一声,睁亮了眼睛,随即大笑起来。

    那个东西居然是一个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模型??笔直的站立着,手里提着金箍棒,身上穿着虎皮裙和行者服,额头上戴着那个金箍儿。

    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整个模型除了身高略比常人矮上三分之一外,浑身上下五官、毛发、肌肉、皮肤纹理……活灵活现,逼真无比。几乎无一处不像,无一分不真;要不是一对火眼金睛黯淡毫无生气,简直就象活了一样。

    杨娴儿是学美术的,一见到这么完美的模型。立刻爱不释手,只觉得服装、道具、化妆上无懈可击,不愧是出自双科状元刘镇奎之手,真是巧夺天工。最难得的是这个模型显然跟传统地孙悟空形象颇有不同,样子年轻英俊了很多,头发一根根竖直起来,很有点美国叛逆少年的意思??这是东方传统美术塑形和西方现代美术理念的一种结合,看上去有西方人的活泼而不嚣张,有东方人地含蓄神韵却不呆板。

    刘镇奎把这个孙悟空放下之后,就从它的背后牵出四五条电线一样的东西.然后打开那个“箱子”。里面古里古怪的一大堆线头,还有很多可以夹上电夹子的节点。刘镇奎和霍佳教授一起,把那四五条电线的电夹子夹在几个节点上。通上电源,吱得一声拧亮了!

    杨娴儿左看右看,正在兴趣浓郁之时,整个人都凑到孙悟空脸上去了,突然听见“吱”得一声。眼前距离只有几公分的孙悟空突然须发皆张,瞪起一对火眼金睛闪闪发亮,口里大喝一声“呔”!

    饶是将门虎女。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眼见得一个死物突然在眼皮底下“活”了过来,连瞪眼带大叫,吓得杨娴儿差点一个肘撞再把它扭倒在地上!幸亏孙茹狠狠拉了杨娴儿一把,刘镇奎这个宝贝才没惨遭分尸。

    刘镇奎和研究所的同事一起哈哈大笑,大家七手八脚,把那个箱子和一台电脑连在一起。几秒钟后,电脑显示器上出现一个猴形人影,通体荧绿。头胸股和双手各有一个红点在发亮。

    那边一个研究员在电脑上噼里啪啦输起指令来??这边孙悟空立刻随之动了起来,翻跟头、舞棒子、手叉腰嘴里喃喃有词,抓耳挠腮猴样十足……

    杨娴儿吐了下舌头,拍了拍胸口,后退半步仔细打量,顿时张口结舌。此时这个孙悟空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有生命的!

    根本就不象是一个通了电地机械玩具,如果不是事先看到刘镇奎接通电源的全过程,任谁来看都会以为这是一个身高一米四几的小孩化了猴妆之后在扮演孙悟空。

    不止动作,连神态、眼神……每一寸肌肉地蠕动都那么逼真,每一处关节的弯曲都那么柔韧,简直比真人还要真。

    “天哪!太神奇了。”孙茹忍不住赞叹道:“这种技术,在国内我们简直想都不敢想。”

    刘镇奎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让她到孙悟空背后来看。

    只见刘镇奎把孙悟空的“背部”打开,里面蛛网星罗般布满了各种电线、芯片,电板。

    刘镇奎解释道:“我们完全仿照人体的生理结构,用微电子技术给模型制造血管、骨骼、内脏,然后遵循人体运动的原理,让它进行活动。但是,毕竟人力有时而尽,我们也没有造物主地手段,所以这个模型之能做几个动作,这一点,我们的水平基本跟好莱坞十大公司同盟的水平是一样地。

    霍佳接着解释道:“虽然真的模型不能象真人一样活动,但是我们有这几个动作和神态作为基础,把模型和电脑连接起来。在模型身上选取五个平衡的点,用输入电脑指令的方法控制模型的行动。要让真实的模型动起来,需要的过程繁琐而复杂;但是真实空间里不动,只让电脑上的动就容易多了。有了那五个点牵引,我们输入什么指令,模型反馈在电脑上的图象就做什么动作,虽然实际上模型并没有动,但是电脑里地图象却动了。我们根据电影情节需要让模型在电脑上做相应的动作、说相应的话,然后在洗印的时候把电脑里的图象叠加到胶片上,就象最普通的电脑后期特效那样,洗出来的影片就是象你们看到的好莱坞电影里的卡通人物一样生动的人物了。”

    刘镇奎笑道:“这个只是个小实验品,真正拍摄的时候,要什么模型我们都能做出来,可以说,好莱坞的美术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们也就能做到什么程度,比他们只高不低!”

    众人恍然大悟,听得连连点点头。

    孙茹和杨娴儿靠在一起,华星的同事也围了上来议论纷纷。赞叹之余,大家才知道好莱坞电影里的那些活灵活现的恐龙、外星生物、调皮活泼的公仔娃娃都是怎么做出来的。有这种程度的模型,随便来个门外汉编个故事也能拍出来视觉上很好看的电影。

    电影学院的学生素来以自己的学校具有国际级艺术水准而自矜,整天强调艺术至上论,把高科技和工业特效视为末节,仿佛谁强调商业、强调技术就是不入流一样。

    可今天才算真正开了眼界,才知道自己以往的认识是多么的浅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时候,如果连必备的创作工具和技术都没有,再高明的艺术理念也只是纸上谈兵、空中楼阁。

    如果能有这种神乎其技的技术,再加上一流的艺术理念,那拍出来的东西才能算真正的登峰造极呢!

    李恩华看着激动不已的孙茹,意味深长的道:“要不是当年孙老师的远见,我们中国的电影人怎么会想到这么快就能有这样一天,我们能在工业技术水平上跟好莱坞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平等竞技!”

    孙茹心旌摇动,她当然知道孙老爷子当年这么安排的目的,更知道李恩华的这个研究所的横空出世,从此介入中国电影意味着什么——要是比整个产业、工业化的水平,中国电影和美国的差距当然还很大;但是如果只是比单个影业实体的单个作品,华星的电影从此就具备了和好莱坞平手一较高下的条件!

    想到这里,孙茹忍不住双掌合十对着孙悟空拜了两拜,吸了口气喃喃的道:“爷爷,你看到了没有,你看到了没有!”

    杨娴儿掐了掐自己的脸蛋,感觉就象做梦一样。本来易青让她到美国来做《花木兰的后期美效,她还以为最多是象张一谋做《满城尽带黄金甲一样,花重金租套美国公司的二流机器,然后在美国鬼子看土著人一样的眼光中被审视监督着,隔几天就来催一趟的把这个电影的后期赶完。

    没想到啊……没想到天下掉下个馅饼把人给砸傻了,自己到华星的第一部美术担纲的作品,就能用上好莱坞级别的特效技术。

    杨娴儿这时心里美得,就象阿里巴巴发现了石洞宝藏一样,她急不可耐的对李恩华道:“李先生,我们开始吧!还等什么呢?教我们怎么操作这些宝贝儿吧!”

    孙茹急忙制止道:“娴儿,先等等。”

    说着,她转向李恩华道:“既然这里的技术很多都是好莱坞影业同盟的技术,那么我们要是用了这些技术,将来上映的时候被美国人看出来的话,不是会给你们添麻烦吗?泄露这些机密不会触犯美国法律吧?”

    李恩华赞许的点点头,心想不愧是名门之后,不但心思细密,而且十分仁义,不会只顾自己而不为别人着想。

    他看着孙茹笑道:“放心吧。这里的技术都是利用好莱坞影业同盟的技术共享,在美国人的技术基础上由我们李氏国际自行研制开发的。我们李氏爱给谁用就给谁用,就算将来他们看了觉得似曾相识,但也毕竟不是他们原来的东西了,最多让他们在心里骂两句,也得咽下这个哑巴亏。关于这一点,我准备了这么多年了,各种情况都考虑过了,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做好你们的事就行了!”孙茹默然点了点头,心里十分感激。虽然李恩华说的轻松,但她却知道这短短几句话的一句承诺,要让这位国际巨富承担怎样的压力。

    李氏虽然自己并不出品电影,只开发电子电脑等后期技术供好莱坞各大影业财团使用,但是身为好莱坞的影业大同盟的一员,李氏国际以低廉价格向一家中国影业公司租售最顶尖的美国技术,这无论在好莱坞还是在任何一个商业同盟实体中,必然都是大为犯忌的举动。遭来美国同行的非议还是轻的,弄不好可能还会被踢出美国影业同盟。

    以李恩华今天的生意规模,李氏旗下所有的生意都必然和美国各大影业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因为扶助华星而遭到美国同行的排挤而被边缘化,这里面的经济损失恐怕动辄是以亿来计算的。

    仿佛是看穿了孙茹的担忧,李恩华连忙补充道:“其实所谓的好莱坞同盟,一直都是以北美及欧洲市场作为主要发展的对象,当然,这些地方消费水青高,观众对电影的需求**强烈,电影的中低阶层普及率高;可是现在,整个西方市场都已经逐步饱和了,看电影已经成为西方绝大多数平民家庭日常必需的文化生活,现在的美国人、欧洲人的家庭哪个星期不看两三场电影?在这个基础上,要想再在远有地利润基础上再赚到这些人的钱,已经是不太可能了。所以。未来好莱坞这些大公司的发展主攻方向必然是亚洲市场。”

    孙茹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次就叨扰了,承情之至。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先借用您李氏国际地办公地点购置器材和各种材料。一方面准备具体的文件文案。三天后,等我们华星的主席易总到了,我们再正式和李氏国际签定租售条约,开始制作电影《花木兰的后期。至于这个研究所这边,我们只留下两三个联络员帮助把需要的相关技术输出就行了。”

    孙茹这番话可谓是在商言商,说的非常得体。她自己虽然是〈花木兰的监制,五亿预算之内她可以随意支配,更何况大家心里都知道易青跟她简直就是两个人如同一个人,但是她还是在形式上尊重易素这个导演,并且一切从公司的利益出发。

    李恩华点头道:“一切细节我跟易青都已经有了初步的默契了。李氏和华星将会签署一个长达二十年的长期合作合约。至于这次。我会请刘镇奎先生作为李氏研究所地代表全程协助你们。另外,李氏国际所有熟悉研究所研发技术的技术人员,比如电脑程序师和电子设计员等等。都可以归你们使用,租用期间的薪资水平按照你们中方地标准,低于国际或美国标准的部分,由我们李氏国际补齐。”

    华星的人一听后面这条,立刻吃惊的议论起来。也就是说。如果美国李氏的一个技术人员加班十天地薪水是一千美圆,而中国华星的同等职员加班十天是二百美圆,那李氏这边在十天之后要补贴这位工作人员八百美圆??这种合作条件简直就是李氏白贴华星在做了。世上哪有这样占尽便宜的生意?比起张一谋他们在美国做后期时动不动就要支付美国人三倍四倍地薪水,换来的往往还只是二流的货色,这种条件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

    孙茹一听李恩华这么说,马上接口道:“这样可不行。美方的薪资水平当然还按美国的标准支付,这一点钱我们还出的起。做生意必须要讲规矩,有来有往才行,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

    “好!不愧是我孙老师调教出来的巾帼豪杰!说话做生意有模有样,这样说起来。倒是我太婆婆妈妈了。”李恩华大拇指一竖,大笑道:“随着欧美市场的饱和,李氏下一步的目标就是亚洲市场,主要还是一边扶助以电影业为首地文化娱乐产业,同时出售电子和网络上的各种技术。比起美国的许多大财团,我们的步伐已经慢了很多了。这次和华星签约,李氏等于是把整个财团几万人的饭碗绑在了华星的亚洲战车上,要是华星失败了,李氏可也就完蛋了。”

    华星的人听了李恩华这话,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杨娴儿平时也经常听易青说一些所谓的市场分析,心说李恩华果然是和易青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做生意谁都要讲个挖掘市场,抢先进入无竞争领域。欧美的市场已经相当稳定了,电影早已普及到中低收入水平的各个平民家庭中去;但是在亚洲,尤其是中国这样的国家,情况则大大不同。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总要把人民的温饱问题解决了,能够生存发展下去,才会去考虑文化生活和精神消费的问题。比起北美和欧洲的富裕,亚洲包括中国在内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长期以来一直都在致力解决国家人民的生存发展问题。看不看电影,有没有丰富的文化生活,对发展中国家的老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早几年,一场电影的票价动辄几十元人民币,对许多中国家庭,尤其是中低收入水平的工薪阶层来说,看场电影还是件相当奢侈的事情??一家三口每周看一场电影的话,一个月要消费掉将近四百元钱,在当年相当于一个城市标准职工半个月的收入。

    所以即使有文化和精神上的需求,人们也情愿在家看不花钱的电视剧和电视节目。因此,偶尔看两场电影,用地也是看电视剧的欣赏习惯。张冠李戴之下对这种文化消费形式必然产生诸多错误的消费方法——想象一下,就好比用打羽毛球的规则去打网球,时间长了之后地结果,必然是网球运动逐渐在不满和批评中被弱化甚至消失。因为相对羽毛球的规则,网球实在太笨重了。

    正是因为这样,当年乔治报告才会把中国和亚洲列为最不适合发展文化娱乐产业的市场。好莱坞的各大公司也不过是在中国政府的大力封堵之下,象征性的每年进口十部左右的所谓大片也就作罢。

    但是随着中国等亚洲原第三世界国家的经济不断发展,综合实力不断增强,民众的经济收入和消费能力也一步步提高;尤其是2008北京奥运会以后,中国融入世界经济的战轨越来越明显——整个亚洲区地文化精神消费呈现出一股蓬勃向上的发展势头。

    就消费市场而言,亚洲的消费人口几乎占了世界市场消费人口地一半之多,所以早在几年前,美国一些大型的财团类似美国宇通、迪斯尼、微软等企业就瞄上了亚洲市场。

    在电影业方面。随着电影票价在城市居*风*语*小*说*民平均收入中的比重逐渐降低,在许多发达城市,吃一顿路边摊的价钱就足够全家三口看一场电影的——票价便宜了。老百姓看电影地机会逐渐多了起来,欣赏水平也逐渐提高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出生的一批青年人逐渐走上消费的主体舞台,这些人对电影地理解显然又比父辈高出一头。尤其是,亚洲各国的卫星电视台和国家电视台早在二十一世纪初就逐渐完成了电视节目收费化、产业化,连速度最慢的中国也在2010年开始了电视产业正规化的步伐。当电视和电影一样开始收费了。看电影自然渐渐成为民众文化娱乐消费的主要形式之一。

    仅中国一个国家而言,在二十一世纪初的统计数据里,就有潜在电影观众消费市场2乙多人。这个数字无论放在那个一种产业、哪一种行当中,都是极为惊人的。21亿中国观众只要每人每年看一部票价为五十元人民币的美国大片,毛利就可以达到一百亿人民币;如果是十部八部呢?

    所以,好莱坞的那些影业巨头们当然个个垂涎三尺,不断地通过世界经贸组织以世界经济一体化为借口向中国政府的电影局、广电部以及文化部门施加压力,企图影响中国政府的民族产业保护措施,让中国实现无差别无限制的对美国影片进口——换句话说,在中国境内,美国大片享受跟国产电影相同的待遇。另一方面。则加大对亚洲各国尤其是中国的文化倾销,谋取利润。

    在这样的一种势头下,美国各个相关产业中的大型实体都制定了相关的战略。李恩华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和中国大陆政府的相关部门接洽,签下了一系列合约,制定了一个七年投资三十亿的计划。计划的主要内容是先扶助中国电影业的相关实体,包括办一些侧重艺术基础教育的学校等公艺活动,等这些单位被扶助起来了,再向他们租售李氏的技术。

    不过李恩华最初在美国注册的公司中文名叫联合国恩电子集团,后来逐步发展各种产业最后才组成李氏国际财团。而他和大陆其他影业的合作用的还是联合国恩的名堂,其实只是个烟雾弹,让好莱坞的同行以为他还在摸索大陆市场,其实他私下早已和易青联系上,签下扶助租售条约声

    这种合作方式在高级经济实体向低级经济实体的倾销中,是十分常用的一种手段。也就是说,刚开始的时候,中国的影视企业或者单位的水平还不够高,就算给他们最尖端的技术他们也用不上。掌握了高科技优势的高级企业,要想赚这些单位的钱,就要先把他们培养起来,使他们进步到能用这些东西的水平。而作为低级实体一方,当然也迫切希望借助外来的资金和力量来提高自己的档次。于是两边就会签署一种先扶助后租售的合约,由高级实体一方贴钱扶助低级实体一方,等低级实体达到了能用高级实体一方的技术的程度,就必须用相对高的价钱租售他们的技术来用,并且不能抛开最初扶助自己的合约伙伴去租买别人的技术。

    比方说吧,易青一开始拍的《潜龙于渊,艺术水准虽然很高,但是用不上那么多的高科技手段,等得到李氏研究所的扶助之后,已经可以独力制作〈花木兰这样真正意义上的大片了,那他就要完全使用李氏的技术——其实这种合约形式本来就象不平等条约一样,对低级实体一方都是非常苛刻的,因为你弱小,你要接受扶助,未来就要多付出代价;虽然对于实力不高,发展缓慢的企业来说,不失为一种双赢。

    但是这种合约形式一旦用在李恩华和易青师兄弟之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易青跟李恩华商量的合约,扶助部分李氏可谓下大了本钱,而后来租售部分最多只能算公平交易。

    所以刚才李恩华最后才会对孙茹有那么意味深长的一说,因为遵照孙老爷子当年的安排,李氏这一次付出的代价和押上的注码实在太大,要是未来华星不赚钱的话,整个李氏的亏损会远远大过华星本身。

    当下听李恩华这么一说,杨娴儿他们还根本听不明白,孙茹就已经心领神会了。她转头冲杨娴儿和华星的同事们道:“各位,具体操作部分,就要看你们了。以前中国电影人总抱怨技术不好、机器不好、工业水平不够,现在让你们跟美国人在一条起跑线上,这部《花木兰》要是再不能大扬国威,那就是我们自己的过失了。”

    杨娴儿骄傲的昂了昂头,看了一眼那活灵活现的孙悟空,然后转向华星美术、录音、导演组的后期制作人员们,微笑的、带着强烈煽动意味的说道:“电影是一个梦幻,它让我们相信,你家阁楼上那破旧的楼梯,也可以通向睡美人的古堡……各位,下面是魔术时间!”

    电影是一个梦幻,它让我们相信,你家阁楼上那破旧的楼梯,也可以通向睡美人的古堡!

    杨娴儿这两天时常想起这句话,每每就兴奋不已。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放弃电影美术,干脆毕业后去正正经经的考个中央美院或者中国美院什么的高等美术院校的研究生——以她的天分,再加上名校学历,将来不难成为一代杰出的美术家。

    之所以这么想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发现在中国做电影美术的人受限制实在太多了。中国的电影美术指寻常常是能想到、脑子里有东西,但是真正做的时候却搞不出来,因为机器和技术实在太落后了——这就好象一个画家没有画笔、油彩、画布一样。

    另一方面,由于观众的喜好问题,中国电影中的美术一般不被重视,大家显然更为注意剧情和明星的表演。

    正因为这样,杨娴儿当年曾经因为这个问题反复的苦恼着,不过她最终还是无法离开电影——当她走进拉片室、走进三维动画设计机房的时候,心里涌起的那股激动和兴奋令她无法自己,她实在太热爱电影了。

    当然,有一大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知道易青一定会留在电影这个行业的缘故。

    直到今天,她才窃喜的庆幸自己地选择。现在她和易青的感情已经稳定了,还生了个孩子;小念青聪明伶俐。万事不用她这个母亲操心;在事业上,她手上现在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电影美术设计制作技术和设备;再加上她青春年少,精力充沛,华星公司资金充裕。前途无量……除了一点点必须靠时间和实践去积累的所谓经验之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处在一个电影美术家最颠峰、最容易出成绩地地方。

    今日默默无闻,而明天,她的名字将震响寰球!

    杨娴儿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在李氏的研究所去熟悉那些机器设备和技术。虽然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新鲜的,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步,更何况她当年在电影学院拉片室几乎看过所有好莱坞的科技大片——只要随便接触某一项技术,她马上就能联想起这项技术运用在哪个片子里,从而知道这个东西应该朝哪个方向运用。

    作为美术指导,她不需要自己会操作这些设备和这些技术。只要她知道用法,再指挥别人去用就行了。说到底,还是纯粹艺术创作上的事。不同的是以前她创作的时候要根据手上现有的技术来设计,一遇到设备做不到的地方她就得绞尽脑汁修改;而现在,她几乎无所不能、不受限制,只要她去想出方案来,具体怎么做到有刘镇奎和其他技术人员帮她。

    所以第二天。杨娴儿留下了两个美术组地同事在研究所做联络员,让李恩华在地下研究所给他们开了一间客房暂住,她自己带着七八个得力的美术助理回到LA的酒店房间。开始起草《花木兰,地后期美术、动画的加工制作方案。时间还是很紧的,要在三天后易素到LVA之前把方案拿出来,等易青和李恩华签完合约之后,马上就要开始着手洗印制作。

    而何风和李佩佩带着录音组的同事,则是把地下研究所的一部分设备秘密运了出来,在李氏联合国恩电子集团提供地办公大厦连日赶工。录音这个活儿没什么好做文案的,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熟悉器材和技术、不断的听音乐、不断的看样片和听毛带——等易素到了以后,再一起把整条声带做出来。

    孙茹则带着两个助理和华星的会计师和特聘律师跟着李恩华到处去谈〈花木兰未来在北美院线上映的事。大概是有了李氏研究所的技术这张王牌,易青这次野心巨大。一心要打开欧美市场——《花木兰》投资六千多万美金,主要演员都是新人,本身没有什么票房号召力,这笔巨额资金全要在票房上回收,压力实在是不小。

    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要在易青到来之前,把事情做出个初步的眉目。而且在美国做后期,即使李恩华处处照顾,提供方便,但是每天的费用依然是个庞大的数字。

    ……

    本来对于一个投资五亿,差不多六千多万美金地电影来说,后期美术方案居然不是在导演的监督下诞生的,未免是件太草率的事情。

    但是易青却敢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有些事情实在不好再拖了,他必须和时间赛跑;另一方面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个班底,监制主管、主要演员、美术、摄影、录音这几个要害部门全是自己大学时代最亲密的爱人和战友们负责的——象孙茹、杨娴儿这种人,在艺术理想、艺术思想上基本上等于是自己的另一个“分身,,有她们在,基本跟自己亲力亲为没什么区别。

    杨娴儿很清楚,在电影美术方面,易青要的是什么;她更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跟易青统筹下的整个影片的其他部门配合。

    第四代导演以前,中国的观众,包括行业内的人都一直以为,所谓电影,就是把一个故事写成剧本,然后用胶片给它拍出来——大家到电影院都是看故事去的。

    直到第五代张一谋等人站到中国电影主导位置上后,提出电影首先是造型艺术,其次才是故事的载体这一理念后,中国电影逐步摆脱了作为话剧、文学、电视剧的附庸这一尴尬地位,电影美术的地位才逐渐提高。

    现在。杨娴儿很清楚,自己和自己这一代地电影人就象当年的第五代一样,站在历史的一个重要的关口上。以易青为代表地第八代中国电影导演,已经在初步的实践中弥补了第五代这些人因为矫枉过正而寻致剧本故事薄弱的普遍矛盾。提出了电影是以剧本故事为内容、以美术、音乐、摄影、表演为表现方法的一门艺术。

    不要小看这个理念的确立,它可以说是现代电影的一个巨大进步,它使得电影最终区别于电视剧、文学小说、话剧等形式而被独立出来——因为如果电影的功能只是给观众讲一个故事,那么无论这个故事多精彩、多感人,大家在看小说或者看电视剧的时候也能得到同样的感受,那这个电影就不能算成功的。因为它是可以代替地,可以用文学、戏剧或者电视剧这种更为简便和成本低廉的方式获得同样的感受地话,谁还要去看电影?

    一种文化消费方式如果跟其他更优越更经济的消费方式有着非常强的同质性的话,早晚会被这些方式取代。

    而这个理念的确立,给了类似杨娴儿这样地艺术家们以巨大的发挥空间。使他们不再是电影故事的附庸,而是独立地创作部门。未来电影的发展方向,必然是视听语言大发展的时代。也就是说,观众坐进电影院,一定会得到和看电视剧、看盗版盘大不相同的感受——眼前的图象和耳边的音乐使人有自己完全置身于银幕之中的感觉,产生极其强烈的代入感。

    而这一切,都将由《花木兰开始!由杨娴儿一手创造出的《花木兰,地视觉世界开始!

    ……

    电影美术这个东西。在细化操作上当然有无数的诀窍和工夫,非专业人士不能掌握。

    但是在大方向上,无非是两种处理:一种是和导演语汇的要求同向,一种是和影片的整体风格相反。

    比如象〈角斗士、青勇敢的心那样的好莱坞电影。就是美术方向包括服装、道具、化妆、场景搭设等等方面全部和影片的内容相统一。

    血腥杀戳、战争征伐为主的剧情,配上史诗般大气凝重、古朴深沉甚至有点压抑和悲壮的美术风格,可以帮助观众在视觉上更好的代入到影片中去。

    而第二种处理方法,则有点类似文学方法中的对比反衬一类的手法,也就是说画面上的内容和画面上的美术风格是相背反的。

    这种方法难度比较大,不能滥用,而且一般和第一种方法混合使用。

    看过《指环王1》观众恐怕都不会忘记,主人公等人在精灵森林中和前来抢夺指环的魔族战士交战时的那段剧情。唉之前有大幅远景交代了整个场景——绿地瀑布流水蓝天,美得让人心悸的一片天地。再加上花容身材都清丽之极的精灵女子,一切都让人沉醉在好莱坞电影美术制造出来的仙境般的景色中。

    但是随后出现的魔族战士却是肮脏丑陋的令人恶心,而双方交战的过程更是血腥残忍。

    这样前景是丑陋的敌人和无情的杀戳,背景却是仙境一样的美景——在这么美的地方干这么丑的事,巨大的反差一方面衬托出了魔族的丑恶残忍,另一方面突显了战斗的激烈残酷,使观众在视觉上形成了一种紧张和刺激的感觉。

    杨娴儿原本在西北外景做拍摄阶段时的布景美术时,主要使用的是第一种处理手法,也就是美术风格和易青的提出的平实古朴的影片整体风格相吻合。

    惟一的一处美术风格与内容形成反差的,是在最后一幕戏中,易青提出了要给战争的结束加一抹亮色,从花木兰的女性视角给未来的和平增添一种“粉红色的希冀”。也只有杨娴儿这种全职爱人才会如此不辞辛劳的无条件执行易青的艺术思想,居然花费了让人吐血的繁琐工夫爬到树上去一个花瓣一个花瓣的粘上一整树的花。

    现在杨娴儿在酒店里一遍遍的看素材毛片,怎么看这个最后一组镜头怎么顺眼,她觉得杀戳后苍凉浴血地修罗场上,伫立着一个坚韧勇敢的东方女子和一树灿烂的花朵。这种两下里强烈的对比反差地视觉冲击,简直凄美的象是一首诗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三声。

    基于这一点启发,杨娴儿决定在后期美术的加工上。大量采用这种象征性的对比性美术手法。

    易青这个《花木兰,野心勃勃的要成为华星打开欧美市场的第一炮,同时要成为中国电影在新一轮崛起攻势中的一张名片——易青打得是民族文化牌。

    以前中国的一些导演所拍摄的商业大片,很严重的一个错误,就是为了融入国际市场,为了中国电影地票房和世界性,提出了一个所谓努力在中西方文化中寻找一个契合点的思想。说白了,就是在土生土长的中国电影里,迎合西方观众地口味,加进一些西方元素。使影片更好的贴近西方市场。

    现在看来,这个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思想简直是大错特错。两头兼顾的结果其实是两头都顾不上,拍出来的东西中不中西不西。土不土洋不洋。西方观众要看“西洋味”,他们自己国家每年都有几百部电影好看了,还用地着在你们中国电影里过瘾吗?

    从《无极到《夜宴》再到《满城尽带黄金甲,可以说越错越继续错,这些大寻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反而是一开始拍摄的第一部中国电影商业大片《英雄。由于强烈的中国文化特色,在北美创造了1.17亿地票房,至今没有中国导演能在国际票房上打破这个记录。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要想外国人买帐。就要给他们看他们在其他地方全然看不到的新鲜的东西——程龙,李连捷刚到好莱坞也拍了很多美国风格的电影,票房一烂到底,最后还不是靠回归中国功夫为主打风格的动作片,才在美国站稳脚跟。

    易青做的这个《花木兰,要执行他的“MadeinChina”地电影文化计划,无非就是要区别于好莱坞当年做的那个卡通版〈花木兰。让美国人知道中国女性的特质不是印地安小辣妹,更不是张子怡式的狂野瘦骨性感小猫,而是含蓄内敛、坚韧纯净、善良优美、聪明仁孝的一种形象。

    基于这一点,《花木兰的影片着力要表现的是东方女性在面对战争、死亡、性别歧视与冲突等极端情况下的精神面貌和人性普征。

    要知道一个人的性格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平常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要遇事才能显现出来;遇到普通的事是显现不出来的,要在极端的事件面前才能看出来。

    〈花木兰的故事恰恰提供了种种极端的情境,让一个弱小的女人面对亲情孝道和个人利益的选择,面对战争和死亡的极端危险,面对男扮女装和无数异性相处时的性别弱势引起的尴尬窘迫……

    跟易青这部作品的人文内淋比较起来,好莱坞当年的那部什么为了家族的荣誉和逃避单调的婚姻生活,带着祖先们的嘱托去参加战争寻找爱情的那个卡通故事,就显得肤浅了很多。

    也难怪,热情直接、简单浅显一直就是美国文化的主要特征。毕竟是一个立国只有二百多年的国家,什么都不缺,就缺文化积淀。

    综合易青的这种创作目的和思想,杨娴儿最后拟订了〈花木兰的后期美术制作草案。

    她一遍遍的在电脑上模拟出执行后的情况,反复修改,以得到比较满意的效果。

    比如整个拍摄场地主要是西北的沙化高原和北京的野长城。杨娴儿把拍摄素材里的黄沙地重新“刷”过,使得所有的野战场,在原本的黯淡灰污的色调基础上,加进了金子一样灿烂锃亮的亮色;把野长城中缺损的部分补齐,把周遭显得沧桑老气的绿色藤蔓植物加亮打绿;再把西北尘沙起时昏暗的天空加蓝加亮——这样在景物不会失真的前提下,使得整个片子的色调明快了一倍。

    杨娴儿讨厌早期的电影那种暗得看不清演员五官的色调,仿佛那样才有“内涵”,才“深沉”一样,简直傻BO透顶。尤其是一些得奖的乡村戏和都市小资电影,让人觉得中国到处都是肮脏阴暗的,不是贫瘠就是淫糜。

    通过杨娴儿的这种设计,〈花木兰这个片子的效果,前景是残酷的战争,背景是美丽的中华大地,强烈的视觉反差象征隐示着主题和中华民族的一种精神,隐示着花木兰和战士们厌恶战争、急于结束战争,但是又不畏惧侵略的精神。

    这么美的故土家圆,这么美的万里河山,谁愿意进行这种和景色不和谐的战争,谁不想享受和平?同时也象征着花木兰不是象美国电影里那样,为了什么功利的荣誉和功勋而战,作为一个中国女子,她要守护的只是自己的家人和故乡。

第八章 星爷的信诺

    “……Cut!Cut!Cut!Cut!你自己算算已经NG几条了?再来一遍!”周星池气急败坏的大吼道:“各部门……预备!丢你妈!你在干什么?喝你妈的尿啊!”

    被周星池指着骂得那个主持反打镜的摄影师正在趁着NG间歇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一杯奶茶在喝,没想到周星池这么快又叫预备,慢了半拍。

    跟周星池拍戏的班子只要一上工,全部跟打仗一样。星爷一叫“预备”,这些人就必须象行刑队士兵给子弹上膛一样,第一时间内咔咔一声响,所有部门所有器材所有动作同时到位,哪个环节慢了一步就要挨骂,多慢两次就要被炒鱿鱼——星爷的脾气在圈里是非常出名的。

    那个倒霉的摄影师连叫助理过来拿走的勇气都没有,连忙点了下头,回头一扬手,就把那杯可怜的奶茶连杯子扔到身后五步附近的一个垃圾桶里了。

    周星池铁着脸,举起手道:“各部门……预备……AAction!”

    自从2001年的《少林足球和2004年的《功夫》、2007年的《长江七号》之后,星爷依然保持着三年一部的习惯。眼下拍的这部2003年的《外星宝贝》原定是这个月就要杀素,2004初在香港和大陆上映,基本上和华星集团地《花木兰》是同一档期的戏。可是一直拍到今天。也才拍了三分之二,看来原定的档期上映基本无望了,叫星爷怎么能不着急。

    这位低迷的香港电影市场上著名地“救市主”虽然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票房成绩,但是一年年下来。却越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纯无厘头的喜剧是不可以演一辈子的,星爷从《喜剧之王开始就一直渴望在喜剧商业片中加进艺术和人文内涵的元素,希望自己在中年后能成功转型,以便将来渐渐转入幕后,由大众心目中的喜剧演员慢慢成为一名成功导演。

    但是观众们显然还是更喜欢他的喜剧表演,而他煞费苦心经营的所谓影片中的人文内涵,却鲜少有人欣赏。在《功夫》里升华出来的所谓精神境界,除了一些铁杆星迷地刻意过度解读之外,几乎成为许多刻毒影评人的笑柄。

    凭心而论,华语片圈子里从来就不缺擅长“人文内淋”的导演。缺得反而是精通各种商业元素地能够取悦观众的电影玩家,星爷舍自己之长而就自己之短,是他这几年工作不顺心的主要原因。

    要讲玩弄一些文化底蕴、艺术内淋的东西。他和他的整个班底毕竟缺乏一定地文化积累。这也是他自从《少林足球》后拉上赵微这条路之后一直制造机会亲近电影学院系统的缘故之一。

    在香港电影的商业性终于支撑不住表面繁华而日见低迷衰落地时候,艺术性和商业性并重越来越成为一个被市场实践反复证明了的真理。

    从前那些嘲笑文化和艺术,把它们视为迂腐、过时的代名词的香港电影人,都开始反思这个问题,而星爷显然是这群人里走的比较早。想的比较深的一位。

    在这个方面,刺激他最深的一个人,大概就是当年他在电影学院旁听那一个月时。结识的那位名叫易青地年轻人。他不得不承认,跟商业元素相比,艺术和文化显然是后劲比较足,影响比较深远的一种元素,无论是在电影还是在任何行业,都是一样的。

    因为这些东西,能够在短短三四年时间,把一个象易青那样的普通大学生,改造成那个样子。星爷自己摸索了十几年所达不到的高度。做不到的事,易青三年就做到了。

    整垮娱乐圈黑大鳄新义安、驱逐香港电影业十一家社团的黑股份、一口气拿下十几项香港金像奖、并购中国星、英皇而成就香港电影第一大影业财团,现在又开始筹备进军美国市场……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样都足以惊世骇俗,足以夸耀终生。

    星爷当初给易青那个硬币的承诺,无非是欣赏这个年轻人,想在将来给他一点提携,没想到一晃眼,这个人已经强大到他提携不动了——真是人生如戏。

    知识与艺术一旦与世俗社会的游戏规则结合,竟然能爆发出这么恐怖的力量,星爷现在颇有点感叹青春不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

    就拿眼前这场戏来说吧,就是让男配角和女主角演一场轻薄的戏,然后女主角给那个男的一个耳光,说一句台词而已——就这么简单,居然NG了六条不过,而他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能让那个最近刚选上来的楞头小子搞懂应该怎么表演,真不知道现在的新新人类都是怎么想事情的。

    ……

    “Cut,不拍了!”

    星爷这下反到不吼了,他火到极至的沉默反而更让人发憷,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那个年轻的男配角一脸无辜,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反正星爷不是说他戏过了,就是说他戏不够动作太僵硬。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不是很难的戏啊,为什么就是做不到星爷的要求呢。

    拍摄的地点是一处租来的酒店游泳池边。

    星爷一脚踢开一张折叠椅,气闷的走到阳伞下,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一言不发。

    星爷拍戏可是件招人的事,每次他圈出的场地外,总会有许多路过的人围观。要是在公众场合,那更是必须出动巡警才能维持秩序。

    今天因为是在相对封闭的酒店里,围观的人相对也少些。但还是有许多住在酒店的客人欣闻星爷在此出现,时不时假装“路过”的过来张望两眼。

    星爷平时对于这些好奇的人,自然是不会太过在意。只不过此时正好坐在躺椅上生闷气,正好抬眼向泳池对面看去,正好和对面一个“观众”的目光对在一起……

    那人穿着休闲皮外套和牛仔裤,健壮匀称的身材,给人一种阳光一样明亮潇洒的感觉——他冲星爷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这个人沿着泳池向星爷这边走来。

    星爷从躺椅一跃而起,沿着反方向迎了过去,两人行若无物的跨过剧组圈场的标识线,相距好几米就一起开朗的大笑起来。

    剧组的人都惊讶的看着星爷。他们已经很久没听见星爷这样的笑声了。

    “哈哈,阿素,哥门……”星爷努力的卷着舌头,还是照例发不出那个当年在北京学了好几天的词——“哥们儿”,只说出个半截。

    易青哈哈大笑,一把和星爷拥抱在一起,道:“是哥们儿,什么哥门。你不行啦,我现在的广东话说的比你的普通好多了。”

    星爷开心的大笑,一个劲的拍着易青。虽然好久没见,风语但是这个当年的小友现在能混到这么有名气,这么风光,他一直是打心眼里自豪。

    “来了多久了,”星爷笑问道:“为什么光在那边站着,不过来见我,别的招待没有,喝杯茶吃个包还是有的。”

    易青微微一笑,他是个专业导演,当然知道在拍戏的时候去打扰另一个导演是非常忌讳的事,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等人家把戏拍完,这是基本的行规和道德。

    要不是跟孙茹、杨娴儿两位老婆大人只约了三天,实在赶时间,他就会遵循行里的惯例,跟星辉公司的经理约时间见星爷了。好在他知道星爷的脾气,也明白自己和星爷之间还有这么点神交的心理默契,也就不怕冒昧了。

    “站了一会儿了。”易青答道:“看你拍戏,偷学两招。”

    “找我有咩事?”星爷现在一听拍戏就影响心情,想想刚才自己NG七条,跳脚骂人的样子都被易青看到了,更加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上酒店去说,我有租房间在上头。”

    易青知道他又是导演又是监制,把剧组所有人扔在这里也不怕人家说什么。但是人家豪爽是表达对自己的看重,他易青可不能给点口水就泛滥,给点阳光就灿烂。

    “不行不行,还是把戏拍完吧。”易青一边说着,一边不等星爷回答,主动拉着他向片场走去。

    不用介绍,剧组所有的人都认得和星爷一起走过来的这个年轻人。

    百亿资金大战十一家黑帮、力逐八大影业黑股份,奇迹般挽回港指即将崩盘的颓势——续股神丁晰之后,这位年轻的华星主席可谓是新一代偶像级传奇人物,就算从不看电影,又有哪个香港人不认识易青?

    易青走到摄影指寻身边,低头向摄影镜头里瞄了两眼,抬头冲星爷微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走到那个男配角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跟他嘀咕了半天,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见那小子立刻精神了起来,连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腰杆挺得笔直。

    易青走回监视器后的星爷身边,笑道:“可以了。开始吧。”

    星爷饶有兴味的看着易青,笑道:“行不行啊你?”

    易青不置可否的耸阜肩,扶起地上的折叠椅,悠然坐了下来。

    星爷举起了手——

    “各部门……预备……Action!

    “你给我滚!我永远唔想再见到你!”女主角声嘶力竭的喊着,一巴掌抡了过去。

    男配角侧对机位借了个位置,好象被打得很惨似的挨了一下……

    “Cut!”

    星爷大喊一声。三个摄影师同时抬起头了来,面现喜色。跟星爷工作过的人都知道,这条一定行了。

    “Good!收工,派饭!”星爷好容易脸上有了点笑意,拍手站了起来,大声对男配角道:“不错不错,我相信你还是行的。”

    全组人一声欢呼,一起原地鼓起掌来。

    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易青,点了点头道:“你真行了啊!我们这些老东西的饭碗都被你抢光了。”

    易青大笑道:“那星爷你要请我吃饭了吧?”

    星爷笑道:“到酒店楼上的餐厅去吧。这里的生蝇很不错。”

    星爷挥手招呼了他的制片也是星辉的董事田奇文和胖子聪等一共七八人走进酒店大堂,进了电梯……

    众人一起进了餐厅,用餐的人看到星爷立刻纷纷侧目,有的则站起来鼓掌,不过一会儿,就有两个自称影迷地人过来要签名。

    易青在一旁微微点头。心想这才叫做巨星。比起星爷在香港几十年累积起来的人气,自己虽然是风头正劲的青年才俊,那气势上就差得远了。

    这家餐厅中午做的是海鲜冷餐自助,档次华贵,不是五星级套房的客人根本不能上来,所以品流并不复杂,只有寥寥十几个客人,冷餐的形式又正适合谈事情。令易青十分满意。

    大家拿了些红酒、生蚝、鱼片、龙虾等食物,找了处角落的位置靠着落地窗坐了下来。星爷的两个保镖站在要道上,助理拿着盘食物坐在大家背后,此时再有什么影迷过来打扰星爷,也会被这三个人礼貌地拦住了。

    易青先举杯祝了星爷健康。星爷大笑道:“我还没老到要让人担心身体的地步吧?”

    大家笑着喝了一杯,胖子聪就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易导,你刚才到底跟那个演员说了什么,怎么你一说他就会演了。”

    他这话其实是替星爷问的。以星爷的身份当然不好意思向比自己年轻得多、资历浅得多地易青请教,话从胖子聪嘴里问出来就得体多了。

    易青明显感觉身边的星爷关注的直了直上身。等待着他的回答。

    易青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告诉那个年轻人,说星爷太凶了,不过不用怕,星爷其实也不敢跟他来真的。要是在星爷手下混不下了,可以来华星。我一定会签他。”

    易青这话一说完,田奇文和胖子聪等人都傻了。不安地看着星爷,生怕脾气不好而且今天一天心情都不好的星爷会把一盘子食物都扣在易青脸上。

    没想到星爷看着易青哈哈大笑起来,易青也跟着笑个不停。

    易青知道星爷虽然给人的感觉很凶很苛刻,据说在他的片场里几乎没有人敢笑一声的,无论拍多好笑地喜剧;但是易青更知道星爷的“凶”和他地“黑面铁口”其实都是为了电影一一为了电影的品质能好,为了自己的电影能做到最好、做到极至。

    星爷也是一个为电影而生的人,他为电影可以说完全达到了牺牲一切,将之看做自己全部生命的地步。

    在这一点上,星爷在香港电影圈无疑是寂寞的,包括他身边最亲近的属下和助手们都不了解他。

    但是易青知道他。易青了解他。因为在对待电影这方面,本质上他们两个根本是同一种人。

    易青边笑边对星爷解释道:“你对新人太凶啦。他们压力太大,心里老是怕怕的,所以对着机器就会丧失水准,这就是学院派的人讲的‘本能丧夫’。其实只要给他一个放松发泄地渠道,那段表演根本就是他能力范围以内的事。我告诉他华星肯签他,给了他一条后路,他一下就放松了,就演好了。”

    星爷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你行。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努力的十几年就是学不会怎么对他们笑一下,太累啦,实在太累了。”

    胖乎聪和田奇文等人都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星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一个人如果象星爷这样,整天在戏里搞笑、逗观众笑;可是生活中却逼得自己非要板着个脸,在片场非要大吼大叫发脾气一一这么多年下来,这人在精神上当然是够累的。

    “不要紧,”易青笑道:“我派我手下最好的导演助理和副导演过来帮你。就明天吧,派一个过来给你当助理,薪水我来开。”

    “真的?”星爷眼睛一亮,顿时大喜。华星在整个华语影坛的迅速崛起,评论家一致认为最关键的因素是网罗了一批业内顶尖的人才。

    以往电影业的人才格局是有专业才华和学院派基础的人才,住往缺乏商业头脑和实践操作能力;而有实践能力和商业头脑的又缺少文化艺术修养和深厚的专业功底一一比如星爷的班底就属于后者。

    只有华星的这个易家班,似乎随便拿出一个二流角色都能独当一面,又能赚钱、专业学问上又过硬。所有影业公司都恨不得去华星挖几个这样地人才来给自己的公司那陈旧的人力资源结构打一剂强心针。

    别小看临时给星爷派一个导演助理。这个人虽然不熟悉剧情也不熟悉星爷的剧组工作情况,但是一个成熟又有才华的导演助理根据现场情况在星爷旁边提醒两句——就象易青刚才做的那样,并不介入星爷剧组的工作,仅仅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做个智囊,那就能给星爷省大工夫了。

    要是这样,估计星爷这部《外星宝贝》也能如期杀青,如期上映了。给自己的竞争对手创造有利条件,这种事情大概也只有易青这种牛人才肯做。那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次《花木兰》的主攻市场在北美,国内市场有韩山平这种人物坐镇出品发行,无所谓对手多强。

    星爷一听,高兴的一拍胸口道:“你的人,不要讲什么你开薪水。他要是来帮我。我给他双薪!”

    田奇文在“星爷党”里一向是以精神和善于经纪算计而闻名,他一听就听出这话里的文章来了,世上哪有白吃地午餐?年初那么大的档期之争,还有帮着对手拍戏赶进度的道理?别是有什么交换条件吧?

    他生怕星爷答应的太快而吃亏,连忙貌似漫不经心的提醒道:“还是听听青哥今天来找你是什么事吧!老是说我们自己地事。太失礼青哥了。”

    星爷也是久闯江湖,心窍玲珑的人,一听这话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问道:“阿青,你今天这么急找我。都找到片场来了,一定是有事。说吧,有什么我能帮忙你的。”

    易青微笑道:“星爷,我最近做的几件事你应该都知道了?香港电影这么大好的世界,我不想叫姓洪地都捞完了,所以才那么做。现在江山打下了,就剩些残兵败将要扫一扫,不知道星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来捞世界。”

    星爷和田奇文对望了一眼,在香港娱乐圈,凡是沾上一个“黑”字,谁都得加三分小心。易青说的“姓洪地”。就是香港艺人对黑帮“洪门”的简称。

    星爷犹豫了一下道:“你自己不是干得很漂亮了吗?还需要我做什么。”

    易青道:“我要在香港演艺人协会搞一个反黑的章程,正式宣布香港电影完全脱离黑社会操纵,以确保电影品质、不参与洗黑钱为保证,拉动明年的影市。”

    此言一出,田奇文、星爷、胖子聪已经(以及)在座星辉的重要人物们齐齐动容!

    要知道“跟风、狗仔队、洗黑钱”三大顽症,是香港电影日惭败落最重要的原因,其他讲什么制度什么影院分成之类的根本都是电影公司在媒体制造出来的托词。这点恐怕香港业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香港的电影人如果真的站出来,集体表明立场,对明年地影市乃至未来整个香港电影市场的发展格局,都会是一个极大的震撼,必将有效的提高投资人和观众对香港的信心。

    不愧是易青!星爷打量了(下)易青,想起易青来香港后干得几件事,心中豪情顿生,心想这么个年轻人想的做的全部是大事,自己身为老前辈岂能输给他?

    “你是要我牵头?”星爷问道。

    易青点了点。他的目的很明确。本来要是其他事,无论要钱还是要人力,他都可以自己做,华星现在绝对有这个实力。但是这件事情最关键的条件是“德高望重”这四个字。

    这个带头站出来的人必须能令香港观众和香港电影业界内部的人两方面都信服;而且这个人不但要有资历,还要有社会地位,比如象梁超伟、梁佳辉这样的资历是够老,可是讲到地位和号召力,刘德桦、曾之伟、文俊、吴司远这些人。

    而在香港,有这种地位的人,除了此时远在大陆已经发展多年的吴司远之外,易青几乎一个都不算太熟。唯一一个当年的旧交,曾经向他许下男人间承诺的“大人物”就是星爷。

    易青刚到香港创业的时候,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没去向星爷开口,一来是他的傲气所至,不愿意沾星爷的光;二来就是不想浪费这次机会,要把这个信诺用到关键的大事上。

    星爷听了易青说了来意,迟疑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伙计田奇文,心里拿不定注意。

    田奇文拿着一个生蚝的壳,边咀嚼边摇着头,好象是在赞叹这个生蚝的美味。易青微微一笑,他知道田奇文这个动作其实是摇头给星爷看,叫他不要答应。

    易青都看出来了,星爷怎么会不了解老兄弟的用意。

    他们的顾虑是有理由的。

    星爷这么多年在香港娱乐圈半黑半白的灰色地带里屹立不倒,靠得不但是自己够努力够实力,更要紧是江湖人面光,做人做的到位,黑白两道各处堂口都对他没意见。

    可是这次要是公开站出来表态,给自己归了位定了性一一象当年的程龙大哥那样,那可就等于是下了赌注。

    谁知道开宝之后是大是小,是豹子还是别十?

    万一要是易青这小子最后还是撑不住,被人家反攻了回来,被那些社团给新义安报了仇;那易青他跨了不要紧,第一个站出来给他撑腰的星辉公司不是也得跟着倒霉吗?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更为要紧的一点是,当年星爷还未大红的时候,受过新义安的向五很多照顾。而他红了以后也曾为当时向五操纵下的永胜电影公司拍过几部很卖座的戏,而这些戏都是洗黑钱用的。

    这一来一往,两人也算惺惺相惜,要是他现在站出来帮助亲手搞挎新义安的易青反黑,那道上混的人岂不是要说他两面三刀,见风使舵?

    当然,其实星爷心里必然是恨黑社会的,因为当年受了这些人一点小恩小惠,被逼着不知道干了多少违心的事,吃了多少说不出来的暗亏。但是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了,普通人更不会知道,他们只会议论星爷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还有,一九九三年星爷以自雇移民的身份申请移民加拿大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而遭到拒签的。加拿大当局说星爷曾参与黑社会拍电影洗黑钱,是三合会成员,具有高度危险性。

    这个说法当时令名声大损的星爷非带气愤,还曾经两次上诉加拿**庭,为自己申辩,但是都没有成功。

    这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星爷好不容易又用钱又托关系,才让媒体在这件事情上缓上一缓,终于慢慢在香港人的记忆里淡去了一一现在如果旧事重提,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呢!

    星爷左思古想,刚要开口拒绝,突然眼前一亮,只见坐在他对面的易青放下了盛食物的盘子,手里正在把玩着一枚道具硬币。

    这枚硬币在易青的手里大概不知被抚弄了成千百次了,显得光泽圆润,熠熠生辉。

    男儿一诺,当值千金!虽然易青没有小里小气的提醒星爷说话要算话,不要忘了当年的信诺,但是以星爷的睿智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星爷慨然一笑,一伸手抢过易青手里的那枚道具硬币,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认得果真是六七年前自己在电影学院进修的时候亲手送给易青的那枚硬币。

    他将硬币放在手中抛了抛,攥在手心里,郑重的向易青点了点头,低声道:“应承你了!”

    田奇文急得在单人沙发上坐直了起来,险些把盘子里的食物洒了出来。以他的经验,星爷很少会这么“冲动”和“不智”,今天这是怎么了。

    星爷很不满意他的失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易青静静的看了星爷半晌,此时他霜白的两鬓和瘦削的面颊显得格外的有神。七年前答应一个微不足道的大陆学生的一个承诺,现在要功成名就、身居高位的他担上这么大的风险来兑现,他竞不加推托,坦而然诺,真不愧是条汉子!要知道对于星爷这种地位和资历的人来说,“名”远远要比“利”重要,让他花上几千万帮忙办事没什么;可让他揭开旧事,冒着担当骂名的危险,这个决心下得可真不小。

    易青向着星爷缓缓地举起了酒杯一一这是当年他答应孙老爷子戒酒之后第二次破戒。

    ……

    易青知道要把香港电影圈、演艺圈真正跟黑社会势力完全摘干净。起码还要经过一两代人的努力,是一个需要长时期坚持的过程。

    只要是这三五十年内红起来的香港艺人,又有哪个不涉黑,不沾黑的呢?几乎所有香港电影圈的成名人士都和各家黑帮有着千丝万缕的暧昧联系。

    特别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红起来地这些偶像,人人在风光背后,都有一部与黑社会势力之间既有合作又受其压迫控制的血泪史。

    无论是已故的上届香港演艺人协会理事长梅燕芳大姐,还是当年以龙虎武师出身的程龙大哥。都脱不了黑社会的背景,其他人就更不能免俗了。

    风光一点地,象发哥和星爷这样,在新义安帮派中都有不低的辈分和江湖地位;而无依无靠的,象刘德桦当年那样。时不时地被手枪指着头,或者把枪夹在剧本里让他拍烂戏,要不是结识了梅燕芳这样的大姐大。那才真是最后滴血也要被榨干;至于说顾天乐和关力杰这样的,当初就是从联英社这种帮派打仔中被提拔上来的“青年才俊”,那更是不计其数。

    还有一些洁身自好的艺人,纵然本身不沾黑,要想在圈子里平平安安的混下去,多少也要榜个靠山,逢年过节拜拜码头。至于说底下的道具、服装、化妆师、灯光师、场工剧务等等的工作人员,本身是古惑仔出身地人更是不计其数。

    香港的娱乐圈和黑社会相结合地情况。真可谓应了那句台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这个大江湖里飘。除非你不吃不喝做神仙,要想站住脚,怎么可能清高于整个大环境之上,独善其身呢?

    黑社会和流氓组织、犯罪团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一一很多人搞不清楚这里面的区别。

    犯罪团伙是站在社会的对立面的,是主流社会的公敌;而黑社会只能算是“第二种秩序”,是社会制度本身不严谨、不合理的状况下产生的亚文化群体,也可以叫做“灰色地带”。

    既然是“灰”,那就不仅仅有“黑”,也有“白”。所有的黑社会,包括向家兄弟这样的人。混到最后也都在努力地渐渐漂白,希望最终获得主流社会的认可。

    易青心目中香港演艺圈反黑事业的蓝图,最大的理论依据,恰恰就是这种“黑”对“白”的向往。

    谁都知道香港娱乐黑化是个要命的问题,以往不知道有多少人做过这类努力,但是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收效甚微。

    易青认为主要的失败原因就是这些人反黑的手段几乎无一例外都是道貌岸然的高高在上,要以“白”的姿态把“黑”打倒,一副黑白不两立的架势。

    岂知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黑”,而“灰”之中本来就是黑白掺杂在一起,如何能把它们截然分开?

    所以易青的做法是先拔掉大钉子,把灰色地带最靠近“黑”的部分——新义安和八大影业黑股份先扫掉;然后,在处理最复杂的黑白交接部分时,让处在这个地带最敏感的星这类“灰”的人,自己主动站出来,表明漂白的立场,从演艺圈内部解决这个问题。

    能清清白白的做个富家翁,谁还愿意天天提心吊胆的给那些粗鄙的黑帮老大做小弟呢?又要担心被“大佬”压榨,又要担心被记者知道后乱写,每天两头不靠岸一一易青这次反黑的事,传到香港演艺界那些前辈耳朵里,越是涉黑得深的人越是高兴。

    所以尽快漂白几乎是所有涉黑艺人的心愿,易青这步棋下的可谓是顺乎民意,大得人心。

    ……

    这三天下来,易青的效率可够高的。第一天和孔儒拟订了华星内部改革的章程纲要;第二天抽时间见了星爷;第三天,他和孔儒拟出了改革纲要的草本,当天晚上要上飞机去美国前还在星爷的安排下和香港演艺人协会第六届也是现任的理事长曾之伟吃了顿晚饭。

    晚饭地点还是在星爷拍戏的那个酒店的餐厅,主要是迁就星爷的工作进程。

    吃得是曾之伟最钟意的潮州菜和海蟹全宴。

    为表示诚意,易青早早的就到了,谁知才等了不到两分钟,曾之伟前脚后脚的也赶来了,两人相对大笑。

    易青和曾之伟不算太熟,只是几面之缘。当年在北京的时候就见过几次,后来易青在香港创业阶段,从中国人影业到华星集团,每个阶段的各种酒会和其他话动,只要有事一定会给这位香港艺人的理事长派帖子,而曾之伟也有拿到帖子就一定到,两人可以说是彼此早存结纳交往之心。

    曾之伟可算是香港演艺人协会担任理事长时间最长的一位了,到今年已经连了三任,为人幽默风趣之外还十分公平正直,深受香港中青两代艺人的尊重。

    足球运动员出身的曾之伟也是香港龙虎武师这一派出身的艺人,涉黑并不很深。而且他自己也是娱乐黑化的几位著名“受害人”之一。当年就因为他在公众场合口无遮拦,玩笑开得过了头,嘲笑荣祖儿是“大饼脸”,惹恼了当时罩着荣祖儿的新义安大哥,结果被新义安的打仔殴打,鼻青脸肿,被警察请去问话时还只得忍气吞声,不敢申诉。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以曾之伟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和声望也不用担心往事重演了,但是想必任何一个有自尊的人对当年这种事也肯定是耿耿不能释怀。

    所以当易青说明原委之后,曾之伟立刻胸膛拍得梆梆响,表示一力。两人一拍即合,言谈甚欢。

    星爷带着田奇文等人上来时,见两人早就到了,而且正在哈哈大笑,彼此打趣,大是纳罕,笑道:“你们相亲倒撇开了我这媒婆,真是过分。”

    曾之伟笑道:“阿青你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来找我,何必便宜了这个周星星,还要欠他一个人情。”

    三人哈哈大笑。

    于是在席间就定下了大概的筹办方案和召集人员的名单。以易青今日的声望,加上曾之伟的特殊身份和星爷的圈内地位资历,这三个人发出去的帖子想必是从者云集,必成大事了。

    不过曾之伟人老江湖深,他显然还觉得不够保险,在席间对易青和和星爷道:“这次这个事情虽然好,有意义,但是要想成事,我们还得鼓动一个人才行。有他帮忙,事半功倍;没有他,估计还是很吃力。”

    易青吃了一惊,心想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难道凭一个堂堂的现任香港演艺人协会理事长这个大招牌,还不够用?

    曾之伟笑道:“香港的黑势力渗透娱乐圈的事由来已久了。不过所有演艺圈的单位中,大多数都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只有一类人敢不买他们的帐;他们又是黑帮老大们唯一忌惮的人物,即便是新义安向五,这些年来也没在这帮人马手上占到什么便宜,所以……”

    易青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人是谁了!要办成这件大事,非他不可!”

第九章 一遇风云便成龙

    闪烁着的航灯穿过黎明朦胧的雾气,在熹微的曙光中放出明亮的光芒。夹着刺耳的巨大轰鸣声,飞机平稳的放下尾架,舒展着铁翼滑翔在La的新机场跑道上。

    飞机到达洛杉矶市,是当地时间的凌晨五点。

    在空中小姐温柔的提醒下,易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掉盖在身上的毯子,放直了躺椅。望着窗外明暗闪烁的航灯,易青摇了摇脑袋,连日的操劳再加上飞行十几个小时带来的疲惫感使他困乏极了;大概是因为时差的缘故,他现在只想再睡一大觉。

    好容易挨下了飞机,易青独自拖着筒单的小行李箱,走在异国的机场大厅里,恹恹欲睡。

    “大木头!”

    清脆的一声娇呼,让易青猛得提了提神。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声音、这个称呼自己已经听了七八年,快要成为生命中的一个印记了。

    没等易青半睁着的眼睛找到目标,一阵香风袭来,一个温软的身子纵体入怀,搂着他的脖子,转了个半圈。

    孙茹整个人挂在易青的身上,拽得易青一阵叽哇乱叫。

    “行了行了,”易青腾出一只手来在她翘臀上拍了一下,笑着道:“都老夫老妻了还来这一套,快下来,乖……哎哟,我这老腰啊……”

    孙茹撅着嘴松开了手,顺手把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套到易青脖子上,然后象牵羊一样牵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咯咯得回头直笑。

    易青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起一事,不禁笑道:“哎呀,还是在国外好。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普通人的感觉了。”

    孙茹呵呵一笑,回头帮他把围巾系好,挽着他道:“这里是美国没有人认识我们,更不会有狗仔队的长枪短枪对着我们。所以呀……我今天特意把他们都安排去开工了,一个人来接你……”

    孙茹说着一回头,看见易青耷拉个脑袋。眼皮子直打架,气得顿足嗔道:“木头就是木头,一辈子都是木头!”

    本来好长时间没见了,她还想精心设计浪漫一下。没想到碰到易青这么个主儿,真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易青强自振作了一下精神,抖擞着对孙茹道:“你看着吧,咱们这普通人也做不长久!我敢保证,用不了多久,整个美国……不。整个世界,只要有电影院的地方,就会有人认识我们一一认识拍《花木兰》的中国导演!”

    孙茹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心里一股豪迈骄傲之情油然而生。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把易青挽得更紧了些。

    谁知易青反而猛得挣开了她,没等孙茹发问。易青睁大了眼睛,喃喃的道:“不会这么快吧?难道香港的狗仔队真这么敬业?”

    孙茹诧异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机场大厅出口外面,夹道站着两排……不,应该叫两群人,人头簇动,好不热闹。

    放眼细看去,只见好多都是亚裔的面孔,有些一看就能判断出来是地道的华侨。夹杂在人群中的。无数长枪短炮,易青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场面一一媒体狗仔大军,分明正凝神等待着什么。

    易青和孙茹对望了一眼,两人神情一下子拘谨了起来,也不知道刚才亲密的样子被人拍去了没有。孙茹心里大感奇怪,《花木兰》美国宣传还没有开始呢,这方面事情全是她经手的,她最清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记者闻风赶来,等着易青地飞机?

    他们两人慢慢的一前一后走出大厅,正要职业性的举手跟镜头打招呼,突然人群一阵沸腾。不过众人朝向的专向却和他们来得专向相反,记者们更是毫不犹豫地把背部和脖椎留给了他们。

    易青和孙茹这才反应过来这些记者不是来盯他们的,立刻大感好奇一一今天La机场会有什么大人物出现?

    谜底很快揭晓

    只见两道人流的尽头,几个华裔模样的大汉簇拥着一个人向这里走了过来,所过之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欢呼,有说英语的有说汉语的,还有些说不清是哪国鬼话地叽哩呱啦声。

    易青和孙茹楞了楞神,侧耳细听,只听得各种嘈杂的声音渐渐整齐了起来,所有的乱七八糟的语言最后汇成了一句话、一句欢呼和呐喊——

    “Jackie-CHAN!Jackie-CHAN!Jackie-CHAN!”

    “Jackie-CHAN!”

    “Jackie-CHAN!”

    Jackie-Chan!人们在喊Jackie程!

    易青渴睡地眼睛突然象通了电的高倍灯泡般亮了起来,所有地倦意一扫而光,脑子里嗡得一声,热血从胸腔里直涌了上来!

    没等兴奋的孙茹回头抓住他的袖子,人群已经向两边分开了一条小胡同,簇拥在当中的那几个华洋保镖向两边分开激动的人群,一个易青和孙茹在银幕上见过了无数次的面孔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全世界都认识他!JackieChan!

    近半个世纪以来,十几亿中国人里只有这么一个人,让几代人一见到他,不论男女老幼贤愚不肖,都会情不自禁的叫一声:“大哥!”

    三十多年前,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大家地“大哥”;三十几年后,当年叫他大哥的那一代人的儿子、女儿们,依然会指着银幕上的他由衷的叫一声“大哥”!

    他是永远的“大哥”,无论是龙精虎猛还是两鬓微霜,无论是银幕上还是生活中。

    这一声“大哥”,是所有人对他的肯定,对他的人格和他的精神,以及他传奇般人生的肯定。

    这个连小学都没有读毕业的草根英雄,当年“七小福”戏班里遍体鳞伤的小戏童,用一生不懈的努力,以一种最朴实的语言向世界诠释了什么是“中国男人”!

    这一声“大哥”,隆重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个职称!

    以易青的年龄而论,和他的儿子房祖鸣也相差无多,但是易青依然激动的迎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叫了他一声:“程龙大哥!”

    程龙大哥带着他特有的爽朗的笑容,在影迷们欢呼的浪潮声中先于易青一步伸出了他厚实有力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易青的手,然后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毫无保留的美式拥抱。

    “我已经等了你一个多钟头了,幸亏美航的飞机一向很准时。”程龙大哥笑着问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孙小姐了吧!”

    孙茹连忙点了点头,和程龙大哥握过了手。程龙大哥一边一个挽着他们两个,保镖们分开人群,护着三人向停车场走去。

    程龙大哥手臂并常的温暖有力,肌肉发达的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差几个月就满六十岁的人一一他似乎永远不能用“老”这个字来形容。

    大哥一边走着,一边有礼貌的向一早就等在这里一睹偶像风采的异国影迷们挥手致意,他看上去比许多博士和教授更加的绅士和优雅。

    几百米的路,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程龙大哥不停的停下来给人家签名,和影迷们和蔼的交谈,并且时不时的用英语向别人介绍道一一

    “这是中国最年轻最好的导演,我的朋友一一易!”

    “嗨,易!”

    “嗨,Man!”

    ……人群里不时有人听了程龙大哥的介绍,纷纷友善的向易青打起了招呼。易青职业性礼貌的回答着,一边偷眼打量着风度翩翩的程龙大哥。

    “大丈夫当如是!”易青暗暗想道。

    ……

    好容易到了车里,程龙大哥的助理给易青和孙茹一人递过一杯易拉罐装的薄荷酒。

    “提提神。”程龙大哥笑着对易青做了个喝的手势。

    易青打开罐子,喝了一口,缓了口气,这才来得及向程龙大哥致谢,道:“您怎么来了?我真没想到……大哥你真是太客气了,这么早就来接机。我只是请曾之伟先向你提一提那件事……本来我是打算通过他先跟大哥你预约时间的。真是……没想到……太失礼了。”

    曾之伟和程龙大哥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当年他们两人在程龙大哥的作品《特务迷城》里还有非常精彩的合作。易青本来想以曾之伟的面子,联系上程龙大哥应该没有问题,具体的时间只好排长队去预约了。

    毕竟程龙可不是是什么一般二般的人物,他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事情又多又忙,还要到处做慈善,哪那么容易约到。

    本来易青的意思,是要等《花木兰》的后期做完了,才去找大哥谈召集香港演艺人反黑协会的事的。没想到,曾之伟只是跟程龙大哥提了一提,大哥居然大冷天凌晨三四点跑来接机,真是令易青受宠若惊,却又心里暖洋洋的。

    “其实我一直在注意你!”程龙大哥一开口就非常直接坦率的说道:“你在香港做的事情我全知道!好样的!”“你做到的这些事情都是我想做但是一件也做不到的,你比我强多了。”程龙大哥接着感慨的道:“我一直讲,香港人要团结、中国人要团结,我们要团结才能做一点事!但是现在的人总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赚钱,各忙各得,做事做不到一起来。现在我知道你这么年轻就愿意站出来给大家做事情,好,非常好!我真是非常高兴,实在忍不住就跑来等你的飞机了。”

    说到这里,程龙大哥慨然坐直了身体,拍着易青的肩膀说道:“你说,你要我做什么,怎么做?要钱还是要人,只要我有的,我绝对你!”

    易青听得程龙大哥如此慷慨的承诺,兴奋的和孙茹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在刚才在飞机上,他还在不停的思索该怎么做这件事,该怎么说动程龙出手。

    在香港娱乐圈中,象星爷这样涉黑比较深而且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是一派;而象曾之伟和程龙大哥这样的片场龙虎武师出身的则是另一派。

    早在香港电影初期繁盛的六七十年代,那时在片场的武师当中,平日里除了拍些武戏之外,还负责着片场的治安事宜。

    这些人身手又好,人又多,又团结。和当地黑帮时有摩擦,拉帮聚众、打群架、开片、见血出命命都是经常事。

    这个风习当时在邵氏片场就已经非常盛行,七十年代更是波及到十大影业。

    比如嘉禾与邵氏当年为了争夺票房利益,就曾经互相利用黑帮驱逐对方的影迷;邵氏的院线也经常被安放炸弹以示恐吓,这时站出来打跑黑帮,保住电影公司地就是这帮片场的龙虎武师。

    这些汉子插草焚香,自立派系与帮派武斗,以防止帮会的人们到片场捣乱闹事。由于多年以来帮会都没能从片场套得几分便宜,也使帮会的人们对片场的武师们忌惮了几分。两者基本是互相钳制的关系。

    所以后来圈里的明星们一出了乱子,就会找到比较知名的武行大哥们出面解决问题。

    程龙大哥出身片场武行,自然也就与同行们一样,对传统帮会的势力大多都不屑一顾。九十年代中期某女星在澳门受到了当地黑帮恐吓。当时正是年轻气盛。好打不平地大哥立马开口,要扔出一亿,摆平澳门黑帮。

    事件在大哥的豪言之下马上风平浪静,足见程龙大哥的江湖地位并非凡俗能比拟。

    据说当年艺人们都知道,在香港演艺圈里要想求得自保,非得靠住两个人不可。一个是兄长是警务高官的任达桦,还有一位就是一拳一脚打出江湖地位地程龙大哥。

    说起来同样是武行出身,曾之伟虽然今天也被许多人叫为“大哥”,但是他的江湖地位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跟程龙大哥是没得比的。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因为失口嘲笑某女明星而被向五修理。

    所以易青才决定一定要说动程龙大哥才行,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这样顺利。程龙大哥毕竟是程龙大哥。铁肩担道义,该出手的时候一点不含糊,也不会扭扭捏捏的跟易青这样的后辈晚生摆架子。

    一想到年近六十的程龙大哥在美国南部凌晨时的瑟瑟寒风中等了自己一个多小时,易青就受宠若惊且心中有愧。

    大哥的奔驰房车平稳地行驶出机场大道,迎着熹微的早霞惭渐地进入市区。

    程龙大哥道:“你们去哪里,我送送你们,顺便聊聊伟仔在电话里跟我说地事。你好象要成立一个反黑的协会?这个事情我们以前也想过,不过那时候根本不可能,条件不成熟。”

    易青知道大哥的言下之意。从前在程龙大哥等人的倡导下,香港演艺圈也组织了好几次大型的反黑活动。不过大都是戴墨镜游行之类的过过场面,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打击。

    因为当年新义安等帮会如日中天,娱乐圈这些手无寸铁的明星面对他们根本没有反抗能力。而现在易青抓住国内政府反黑这个大机会,配合天剑逐步驱逐了新义安在内的大型社团在各大影业实体的股份,他们对香港娱乐圈地控制力大大削弱了,情况自然大不一样。

    当下听易青讲完了自己的整个计划,程龙大哥激动的直搓手,拍着大腿道:“犀利啊!到底是念多了书的人,跟我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给我三个脑袋我也想不出来。香港的娱乐圈表面看来很繁华,可是这几十年我们赚三块钱,起码要分给他们两块钱,这么大个吸血鬼粘在身上,香港电影怎么能不垮?有你这种有头脑又有能力的人站出来主持这件事,我相信香港电影起死回生绝不是什么难事!”

    程龙大哥越说越兴奋,眼里放出象小孩子一样的光芒。大哥对香港黑社会渗透娱乐圈和电影业的痛恨,可谓由来已久了。娱乐圈几次大型的反黑活动,都是由他牵头带领的。

    比如轰动一时的“刘家玲被绑棵照”事件,具有反黑和反狗仔双重性质的大游行,当年就是程龙大哥站出来首倡的。

    还有一件事一一当年除了“洗黑钱”之外,黑社会另一入侵的手段就是“强索保护费”。以大哥的名气和威望,当时在香港乃至整个华人娱乐界都毋庸置疑,可是连他也不能幸免于黑社会的敲诈。

    在拍摄《尖峰时刻2》时,剧组就遭到香港黑帮“新义安”的小混混恐吓,要勒索50万港元地“场地费”。在港台娱乐圈引起不小震撼。

    程龙大哥迅速作出回应,他召开记者会明确表示:“绝不让勒索的歹徒得逞!”因为《尖峰时刻2》是由美方投资,所以黑帮这次无疑是在向外国电影勒索,所以程龙大哥愤怒地表示“简直丢尽了香港的脸!”他除了呼吁香港政府要拿出魄力和措施来保护艺人外,更呼吁所有娱乐圈人团结起来抵制黑帮。

    后来这件事虽然以向五的出面妥协而告终,但是大哥和香港黑帮的仇这就算结下了。程龙大哥这几年专心在美国拍戏,很少回香港开新片,不能不说和这件事多少有点关系。

    易青见程龙大哥如此热心,也是大感欣慰。有大哥这个态度,这件事已经成功一半。

    他高兴的对程龙大哥道:“那这段时间就请大哥帮忙联系在美国的李连捷和发哥、吴雨森导演等人,大概明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在金像奖开奖前夕一起发声。好好震震香港的黑帮,摆出重振香港电影地声势来。”

    程龙大哥感慨的道:“老啦!老啦!真想年轻三十岁,跟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起好好的做几件轰轰烈烈的事!要是年轻地时候能赶上这些事,我非好好的在香港开上三部新戏,一下华语片不可。可惜现在只能做幕后,做投资人了……”

    孙茹看着锐气正盛的易青,再看看感慨英雄迟暮的程龙大哥,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有些事情要保密的重要性她当然知道。但是对于一个象程龙大哥这样他位超然的人,显然过多的担心是不必要的。

    那么。何不展示一下华星的实力。一方面让大哥坚定一下与易青合作地信心;另一方面,也让这位替香港电影、华语电影操了一辈子心的前辈好好地高兴一下呢。

    想到这里,孙茹悄悄地牵过易青的手来,在他的掌心点了几下,然后看着他的眼睛。

    两人从大学时代起就养成了这种默契,这份工夫连易青和依依之间都没有,是孙茹这个死党和易青练就的独门秘技。

    易青楞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孙茹的意思,于是他凑近大哥耳边,神秘的道:“大哥。你让司机往郊外开吧,我代表我们公司邀请你去一个神奇的地方;当然,如果你今天有时间的话!”

    ……

    易青和孙茹并没有敢把程龙大哥带到李恩华的地下研究所里去。毕竟这种顶级机密是否泄露给第三者知道,是必须尊重李恩华地意见的;孙老爷子和李恩华师徒两人几乎花费了自己的整个一生来经营这项事业,易青自然也是决不敢轻易让华星以外的人知道这个秘密,尽管对方是自己所佩服景仰的程龙大哥,尽管这个秘密早晚会公诸于世。

    他们两人只是把程龙大哥带到了李恩华的李氏国际所属的联恩电子集团办公大厦。在那里,李恩华腾出了一层楼,包括暗房、计算机房等设施供《花木兰》剧组的后期人员这个阶段在那里工作;同时,当然为了工作需要,根据《花木兰》这个片子的后期工作的特点,李恩华让人从研究所着实拉了一批器材过来。

    仅仅是这冰山一角的几样设备和这几个机器人员,就令到在美国多年的、非常识货的程龙大哥膛目结舌。

    在联恩电子的办公大楼里,面对着忙碌的中美双方工作人员,程龙大哥感慨的拍着易青的肩膀,道:“老弟,看来我真是不能小看你呀!连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都这样无条件的你,你的能量还真是大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程龙大哥在美国开片时合作的几家好莱坞公司,基本也都跟李氏的分属公司合作过,用过李氏的技术。所以他当然知道这潭水的深浅,以史蒂文森·李的一贯工作作风,他是从来不会和人合作的这么彻底的,所以大哥才颇感奇怪。

    程龙大哥是做特技出身的,对好莱坞这些尖端技术在银幕上可能做出的效果当然是熟知于胸,且艳羡不已。他知道武行们冒着生命危险做出来的许多特技,在这些高科技面都单薄的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他自己在全盛时期能有这些机器用的话,再加上他天才的动作设计和独创的动作喜剧,那他的电影生涯势必将比现在辉煌数倍。

    当年他第一次进军好莱坞的时候,面对这些科技精湛的器材,就曾经产生过这种想法。当时大哥曾友善的向好莱坞有关公司询问,能不能高额巨款的买下一批器材,哪怕全部由程龙大哥他自己出钱。

    可是,他得到的是同样“友善”的回答:“花那么多钱买回去,你们也不会用,更研究不出来,买了干什么。”

    那语气里的轻蔑和不屑,想来程龙大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仅如此,在美国,凡是华裔或者亚洲国家为投资主体的电影,当然也包括程龙大哥主演监制的那些,无一例外的受到各种技术压制。面对死亡都不曾低过头的程龙,在这方面受了无数的窝囊气;也使他和李连捷等人,永远也无法跻身好莱坞一线影星的行列。

    现在,程龙大哥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是站在一个华裔豪商的企业里,面对一批中国科学家研制的,由中国电影家来使用的世界最尖端的高科技电影后期设备!

    终于让我等到了今天!程龙大哥看着正在向易青交文案的杨娴儿和何风以及他们带领的华星各组工作人员们,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对着易青脱口道:“如果我这个老得打不动的‘打星’,愿意不要片酬的求你易大导演给部戏我来演,用你们华星的条件来做这个电影……不知道你会不会考虑?”

    正在和杨娴儿低声交谈的易青突然听见正字参观工作场地的程龙大哥对他说出了这句话,顿时傻了。

    周围所有听见这句话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呆呆的望着这里。

    易青小时候看程龙大哥的功夫片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的梦想过将来可以和程龙大哥一起拍戏一一当然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电影学院这种学校,也想象不到自己后来会从事电影这一行一一他只是很单纯的想做一个大哥身边的工作人员,哪怕是跑腿打杂也行。

    没想到可以做程龙大哥的导演和他一起拍戏!

    “当然!”

    没等易青这傻小子高兴完,孙茹就抢先应了下来,她欣喜的道:“这绝对是我们梦寐以求的!”

    程龙大哥朴实的憨然一笑,在所有人的掌声中,他转过身去,轻轻的抚摩着身前的一台“1680像素模糊影像合成交换机”,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揉了揉发酸的眼眶。

    他那标志性的可爱的大鼻子,此时也有些微微泛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9213/ 第一时间欣赏活色生香最新章节! 作者:司马所写的《活色生香》为转载作品,活色生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活色生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活色生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活色生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活色生香介绍:
亦幻亦真,活色生香的电影世界…… 司马出品,必是全本! 起点第一部以中国电影为题材的架空现实电影小说。 出身寒微的电影导演系大学生易青,被推上时代的风口浪尖。他和易家班、青女郎的美女团队率领改革崛起后的中国电影大军,侵略世界。 独家披露影视艺术类大学招生、学习、恋爱、就业全过程;通俗流畅解说电影艺术、视听手段、影视表演入门趣味知识;逼真再现专业剧组工作场景;贴近娱乐圈,明星真人性格秘闻第一手资料全打尽!活色生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活色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活色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