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夫人心中的侠客
卫天青这一刀当真是突如其来,楚欢虽然是个极其谨慎之人,但是事先却对卫天青攻出这一刀没有丝毫的戒备,眼见得卫天青这一刀猝不及防砍过来,楚欢心里一沉,在这一刻,潜藏在他骨子里狼一般的警觉性爆发出来,他的右脚脚跟猛力一顶,整个人已经往后退出,速度之快,犹若鬼魅。
卫天青不愧是禁卫军的统制,楚欢后退之时,他的身形就像影子一般随着楚欢的后退贴了过去,手中刀光匹练。
此时天上已经飘着雪花,楚欢神情冷峻,此时他尚不知卫天青为何突然出手,只觉得十分古怪,心里更是有些吃惊:“难不成他们已经知道我是谁?”心里顿时升起杀机。
卫天青连出七刀,一刀比一刀猛,而且招式奇诡,楚欢心里虽然吃惊,但是却沉着应对,并没有还手,只是竭力闪躲。
七刀过后,卫天青却陡然收刀,没有继续紧逼,而是哈哈笑起来,回过头去,恭敬道:“大人,你瞧如何?”
总督乔明堂已经拍起手来,脸上显出满意的笑容,点头道:“卫统制所言果然不错,楚欢反应机敏,身手不凡,却是不是泛泛之辈。年少英杰,年少英杰啊!”
楚欢站稳身形,双拳紧握,眉头微皱,不明所以,卫天青却已经收刀在腰间,拱手道:“楚兄弟,得罪了,总督大人这是要看看你的身手,你反应快速,连躲我七刀,整个禁卫军中,也难有你这样的人才,没有让咱们失望!”
楚欢这才明白,卫天青突然出手,却是想要当着乔总督的面考校自己的功夫。
乔总督缓步走上前来,楚欢方才没有直视他,倒是没看清他面容,现在却是看的清楚,这乔总督四十五六岁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面如冠玉,看上去极是儒雅。
此人年轻时候也必定是个俊朗的人物,便是如今年纪大了,却也相貌堂堂,很有风度。
楚欢见过乔夫人,记得乔夫人虽然保养得好,但是那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相比起来,这乔总督比之乔夫人可是要大出十多岁。
乔总督凝视楚欢,笑道:“楚欢,卫统制两次向本官举荐你,夸赞你武功不凡,今日一见,果真是没让本官失望!”
楚欢缓过神来,拱手道:“总督大人过誉了!”
乔总督摇头道:“并无过誉。卫统制的武功,本官是了解的,若是换成一般人,陡然出刀,莫说躲避,那是连反应也反应不过来的。”此时天上飘着雪花,乔总督含笑道:“随本官进堂说话!”他声音柔和,身为一道总督,朝廷的封疆大吏,却并没有太大的官架子。
乔总督拎着鸟笼子,领着楚欢二人进了旁边的一栋屋内,里面炉火正旺,两名小丫鬟在旁伺候着,乔总督将鸟笼子放在桌子上,在楠木大椅子上坐下,这才指着侧旁的椅子,声音温和道:“都坐下吧!”
楚欢看向卫天青,卫天青已经笑道:“楚兄弟,大人为人谦和,能让你来找到这里,你就不用拘束。”率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楚欢见状,也坐了下去。
乔明堂身为一道总督,却能对一名乡野草民如此谦和,楚欢此时倒也觉得这乔明堂能够有今日,倒也不是运气使然,本身也还是有些气魄的。
“你的事情,卫统制对本官也都说过。”乔明堂抚须道:“你前番救了夫人,功劳不小,本官在这里向你表示感谢!”
楚欢拱手摇头道:“都是卫统制浴血搏杀,这才拼死救出夫人,草民不敢居功!”
乔明堂闻言,眼中露出几分赞赏之色,便是卫天青也显出欣慰之色。
卫天青露出欣慰之色,倒不是因为楚欢将功劳归属在他的身上,他不过是觉得楚欢果然聪明得紧,在官场之上,不居功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却又是成大事的一个重要因素。
官场乃是天下间最阴讹之处,风平浪尽之时,看上去每个人都带着笑脸,但是一旦风雨爆发,每个人的表情都会变的狰狞无比。
所以在官场上混迹,最紧要的就是能够察言观色,能够清晰地判断形势,能够知进退,而身为部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定要拥有不居功自傲的觉悟。
一旦有功,将功劳归属给上司,非但不会失去自己赢得的赏赐,往往能够因为识趣反而得到的更大。
楚欢这句谦虚之词,听在这两位官场中人耳中,便都觉得楚欢是个懂事的人,这样的人才,只要稍加培养,必然是可用之才。
此时丫鬟已经奉上茶来,乔明堂端起茶杯,拿起茶盖,吹了吹茶面的茶末,笑道:“这是前翻茶商送给夫人的雨前龙井,很是难得,都尝一尝吧!”
这话听起来并无他意,但是楚欢却明白,茶商前来送礼,不可能只是送些茶叶给乔夫人,那是托名而已,不过却也不知道乔明堂是否另有收受其他贿赂?
只是转念一想,乔明堂能将这事儿轻描淡写说出来,倒反似还真没有太多的猫腻,恐怕真的只是借着夫人名义收了些茶叶而已。
几斤茶叶,自然算不得贪污受贿。
想想也是,云山府看似平静,但是官场上派系分明,乔明堂身处其位,自然是小心谨慎,绝不会轻易被人抓住把柄。
楚欢端起茶盏,揭开盖儿,只见水色澄清,色泽翠绿,里边飘着几片茶叶儿,一股淡淡幽香飘然而出沁人心脾,那清茶初而觉得淡雅,既而又觉得那幽香绵绵不绝,虽不强烈,却像三春原野地花草清香一般,久久徘回不去。
楚欢想到之前在苏府,琳琅煮的茶也是雨前龙井,似乎也是这般香味,当时品过,那是极有味道的,看来富贵之人都喜欢在茶道上钻研一番。
品了一口雨前龙井,乔明堂放下茶盏,凝视楚欢含笑道:“楚欢,卫统制乃是本官极器重之人,他几次三番向本官举荐你……虽说你救了夫人,功劳不小,但是本官用人,不会因恩而用,禁卫军是朝廷的精兵,无论是将还是兵,想要进入禁卫军,都是要有真本事才成!”
楚欢神情淡定,点头道:“总督大人说的是!”
“但是今日本官亲眼见到了你的功夫,比之禁卫军中的郎将也丝毫不弱。”乔总督含笑道:“不过陡然升你为郎将,自是难以服众,本官觉得你还是在禁卫军多多历练,等到立下功劳,再逐步提升,这才能服住人心!”看向卫天青,道:“卫统制,不如让楚欢在禁卫军中先做个校尉,若是立下功劳,你自己在慢慢将楚欢提升上来?”
卫天青自然清楚,这校尉乃是禁卫军中最低一级的将官,从校尉开始,其上乃是牙将、卫将、郎将直至统制。
校尉也能管上十五六个人,他听出乔明堂的意思,乔明堂既然让他见机提升,实际上已经是许诺楚欢,日后必保他步步高升。
他真要起身答话,却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道:“校尉?乔明堂,你老婆的性命只值一个校尉吗?”声音之中,从侧门涌出来几个人,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位美妇快步而来。
这美妇眉黛青山,肤似凝脂,走过来的时候婀娜多姿,丰姿典雅,云状的云鬓凸显高贵,一双凤目显示着她性情中有些高傲,此时带着些许怒色,小巧莲步极为利索地走过来。
楚欢倒是一眼便认出来,这陡然而来的美妇,正是以前一同遭过危难的乔夫人,今日她一身毛裘,披着粉红色的大氅,年纪虽然过了三十,但是保养的极好,肌肤白皙滑.嫩,相貌也是甚美,眉梢间带着成熟女性才拥有的妩媚风情。
乔明堂脸色微变,已经起身来,堂堂一道总督,身子竟然微微躬起,笑道:“夫人,你……你怎么也过来了?”
乔夫人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恩公来了,我能躲在屋里不见吗?”竟是上前来,向楚欢道了个万福,嫣然笑道:“恩公救命之恩,奴家感激不尽,今日可算是有幸当面道谢了。”
乔明堂在旁边看见,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无论怎样说,乔夫人都是堂堂总督夫人,身份高贵,楚欢虽然有恩惠,但终归是乡野草民,乔夫人向楚欢行礼,那是尊卑错乱。
只是这乔总督对乔夫人又是宠爱又是有几分畏惧,倒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怪异。
楚欢早已经站起来,还礼道:“不敢不敢,夫人一向可好?”
乔夫人出身官宦之家,性情高傲,脾气是有的,但是人心倒是不坏,也懂得礼数,上次被绑架,其实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惊骇,偶尔想到那个恐怖的场景,就有些后怕,心里更是感激卫天青和楚欢。
她性子有些大大咧咧,但却不是笨人,自己脱险,那是全仗着卫天青和楚欢,只不过在乔夫人心中,卫天青和楚欢却是不同。
卫天青不单是禁卫军的统制,也算得上是总督府的护卫首领,乔夫人返回太原娘家探亲,卫天青被派去保护,在乔夫人看来,本就有卫护之职,而且卫天青一直在乔明堂手下办差,乔夫人也将他当做部下看,所以卫天青有功,在乔夫人看来,那是份内之事。
但是楚欢却不同。
在乔夫人看来,楚欢是属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说乔夫人自幼出自官宦人家,但是心中却也和许多的女人一般,欣赏那种快意恩仇路见不平的侠客。
侠客的故事,古往今来流传众多。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在人们的心中,侠客洒脱豪迈,乔夫人自然也是时常听到这样的故事,只是她一直都被安全保护,又处在官宦之家,自然是难以见到传说中的侠客。
而楚欢上次救了自己,楚欢的本意或许未必是真的为救她,但是在她看来,楚欢就是那种仗剑行千里的义士侠客,所以乔夫人对楚欢那是有着极深的好感,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以总督夫人之尊,亲自向楚欢行礼道谢。
第一零四章 牙将
乔夫人听楚欢动问,立时笑起来,她长相十分的美艳,否则乔明堂也不会那般宠爱,而且美艳之中,更有着成熟妇人那妩媚风情,一笑起来,十分的好看,连声道:“也亏了你和卫天青上次搏命拼杀,奴家才能安全返回。”
乔明堂在旁道:“夫人,我正准备让楚欢进禁卫军,先让他做一个校尉……!”
他话声还没落,乔夫人凤目一冷,柳眉竖起,转头道:“不成!”
乔明堂见乔夫人神色不善,陪笑道:“夫人的意思是?”
“老爷,妾身刚才已经说过,楚欢是救过妾身的性命,以他的本事,进入禁卫军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你只给他一个校尉,难道他对妾身的恩情,只配得上一个校尉?”乔夫人俏脸上颇有愠怒之色,示意身边的丫鬟接下了身上粉红色的大氅,捻起裙裾,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不再说话。
乔明堂神色有些尴尬,道:“夫人,此事我正在与他们商议,你且先回避一下,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乔夫人柳眉依然竖起,摇头道:“不成。妾身要听你们说完,今日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接过,妾身绝不应允!”
乔明堂眼角抽搐,嘴角发苦,他堂堂总督,平日里凡事都是运筹帷幄,但是最大的弱点,就是有些畏惧乔夫人。
乔夫人当初嫁过来,那时候乔明堂的地位还不高,只是在国子监担任官职,莫家势力正盛,乔明堂自然会屈就一些,而且乔夫人性子本就有些刁蛮,再加上乔明堂心里也确实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美人,处处忍让,十多年下来,反倒是形成了惧内的心理。
乔明堂尴尬的模样看在楚欢二人的眼中,都是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二人自是不能表现出一丝笑意,甚至在这种时候,都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乔明堂稳了稳心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叹道:“夫人,今日召楚欢来,不是为了恩情才向他赏赐,而是为了给朝廷收纳人才,这纯属公事,你还是不要混为一谈!”
“为朝廷纳才?”乔夫人看了乔明堂一眼:“即使如此,如此难得人才,你为何只给他一个校尉?你这不是小材大用吗?算不得为朝廷纳才!”
乔明堂苦笑道:“那依夫人之见,难不成要给楚欢一个统制?”
卫天青闻言,有些尴尬。
乔夫人看见卫天青样子,捂嘴一笑,倒也是娇艳的很:“你给楚欢统制之职,难不成要将你的总督位置让给卫天青?”她倒也不忌言。
乔明堂忍不住皱眉道:“胡闹,胡闹!”
“这样吧,你要是真的为朝廷纳才,给楚欢一个卫将吧!”乔夫人敛容道。
乔明堂皱眉道:“卫将?夫人,你真是胡闹。楚欢在禁卫军中连一日也没有待过,在禁卫军中更无寸功,怎能担任卫将?”
“怎么不能?”乔夫人竖眉道:“你那让禁卫军里的卫将们都出来和楚欢比一比,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楚欢厉害!”
乔明堂急了,摇头道:“夫人,这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而是资历的问题。军队之事,岂同儿戏,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要知道禁卫军铁板一块,治军之首,便是要奖罚分明,当奖则奖,当罚则罚……禁卫军中的官员,哪一个不是攒够了资历和威望才慢慢提升上来……!”
乔夫人也摇头打断道:“你莫和妾身说这些大道理,妾身一介女流,听也听不懂。”
“不是说大道理!”乔明堂无奈道:“夫人,军中任职,不比其他,若是没有资历和威望,骤然提升,那是要出乱子的,底下的将士也不会服气。给楚欢一个卫将,本将倒是一句话,可是真要按你的意思来,让他担任了卫将,且不说赏罚不明,底下的将士也会视楚欢为异类,这对楚欢可是没有半丝好处。你这是害他,不是帮他!”
楚欢见总督夫妻二人竟为自己争吵起来,拱手便要说话,乔夫人却是抬起手,示意楚欢暂不要言语,道:“楚欢,你不用担心,今日他要不是给你一个卫将,我就和他没完。”向乔明堂道:“我不求你让他担任郎将,一个卫将也不成?如此看来,在你心中,我的性命实在不值什么!”
乔明堂连连摇头,只觉得乔夫人有些胡搅蛮缠,可是他不能对乔夫人发作,终是道:“我也不和你争了,最多只能给他一个牙将。这已经是破例了,若是再高,不但坏了禁卫军的规矩,也是害了楚欢。楚欢担任牙将,日后若是资历威望够了,又或是立下功劳,自然可以大加提升……拔苗助长,那是害人害己!”
乔夫人肃然道:“你当真只给他一个牙将?”
“是!”乔明堂态度这次倒是坚决。
“当真不给他卫将?”乔夫人冷冷道。
乔明堂心里有些虚,但还是咬牙道:“夫人,大局为重!”
乔夫人忽地展颜一笑,道:“好吧,那就牙将吧,总比校尉强。”她向楚欢笑道:“楚欢,从今天起,你就是禁卫军的牙将了,这是总督亲口答应的,有我和卫天青作证,他抵赖不了!”
乔明堂一怔,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乔夫人坚持让楚欢做卫将,那是以进为退之法,或许乔夫人也明白陡然封楚欢为卫将十分为难,所以心里早就打定主意要为楚欢谋个牙将,她这以进为退之策,倒是让乔明堂掉了进去。
楚欢刚张口,还没说话,乔明堂已经先开口道:“本官堂堂总督,岂会出尔反尔。”向楚欢笑道:“楚欢,今日夫人为你请求,我就破例让你担任禁卫军牙将。你陡然被封为牙将,在军中少不得会遇到一些麻烦,你自去好生处理!”
楚欢终于有机会说话,拱手道:“总督大人抬爱,楚欢感激不尽,没齿难忘。只是楚欢却不能接受如此厚恩!”
乔明堂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中显出怪异之色。
乔夫人也有些奇怪,问道:“楚欢,你可是不满意牙将之职?”
卫天青知道楚欢的意思,见到乔明堂神情不悦,急忙起身道:“回禀大人,楚欢并非有意拒绝,实是另有缘由!”
乔明堂神情冷淡,端起茶盏,淡淡道:“有何缘由?堂堂禁卫军,难道还不能容下楚欢?”
楚欢摇头道:“大人误会了。只是草民有承诺在身,所以……!”
“承诺?”乔夫人抢着问道:“什么承诺?”
卫天青这才将楚欢与苏琳琅的约定说了出来,乔明堂一怔,上下打量楚欢一番,像看怪物一般,诧异道:“楚欢,本官若是没有听错,你是宁可去担任一个商户家的护院,也不愿意到禁卫军中担任牙将?”只觉得匪夷所思。
不等楚欢说话,乔夫人已经道:“老爷,你说差了。楚欢不是不愿意担任牙将,只是他有承诺于人,所以要履行诺言。古往今来,真正的义士,那都是一言九鼎,有诺必承,楚欢为了诺言,不惜让老爷不悦,这可是重言诺的真正义士。”
乔夫人的心中,终是有一段侠客义士梦。
乔明堂皱起眉头,随即神情微微缓和一些,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缓缓道:“本官不强人所难,你若真是要去做那护院,本官绝不勉强!”
卫天青看向楚欢,使了个眼色,只望楚欢能够回心转意,丢了那边的诺言。
楚欢微一沉吟,乔夫人看出楚欢为难,却已经笑问道:“楚欢,你说苏家让你去担任护院师傅,帮他们训练几个护院?”
楚欢点点头。
乔夫人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向乔明堂道:“老爷,妾身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可以一举两得!”
乔明堂放下茶盏,问道:“夫人有何高见?”
“老爷,苏家就在府城之内,楚欢既然答应了苏家的要求,便让他去就是。”乔夫人笑盈盈道:“但是这牙将照样封给他,只是一时半会儿不去军中报道。以楚欢的本事,训练几个护院,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用不了多久,等那几个护院学到几招,再让楚欢回来报道就成。”她身体侧倾过去,腰肢很细,半边丰.臀微微挺起,形成一个很美妙的弧线:“训练出几名护院,楚欢也算履行了承诺,他既是禁卫军牙将,到时候入军中报到,苏家也不敢说什么,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卫天青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道:“夫人果然是高见,如此一来,当真是一举两得了!”
乔明堂沉吟着,半晌才道:“身为禁卫军牙将,去给商户训练护院,这……这只怕不妥吧?”
乔夫人脸色不善起来,带着怪责口气道:“老爷的意思,是说妾身这个主意是胡说八道?”
“不是不是。”乔明堂急忙摆手道:“夫人误会了,我细想了一下,这还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全了楚欢的承诺,也为朝廷纳了人才,唔……一举两得,一举两得!”抚着胡须,口中这样说,但是却总有一丝言不由衷的味道。
卫天青松了口气,立时向楚欢道:“楚欢,总督大人如此开恩,还不谢过总督大人!”
楚欢微一沉吟,终是上前一步,拱手道:“楚欢谢过大人!”心中亦想,实在不成,回头在禁卫军中栖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乔明堂点了点头,道:“话是这般说,但是你既然身为禁卫军之将,若是有调令,你却还是要服从的。一旦禁卫军需要调动应付突变之事,你却需随时回到军中报道,听候调遣!”
“草民知道!”楚欢拱手道。
乔明堂这才起身道:“夫人,外面都下雪了,这屋子里也不是暖和,我送你回房!”过去拿了粉红色大氅,竟是亲自为乔夫人披上,显得很为细心。
“卫统制,你带楚欢出府去吧!”乔明堂挥挥手,并不多言。
楚欢看了桌上的鸟笼子一眼,忽道:“大人若真想让这只鹦鹉说话,不妨找个镜子放在它面前,越清晰越好,或许有奇效!”
乔明堂一愣,随即点点头,也不多言。
楚欢这才和卫天青告退出门。
外面的雪花飘舞,卫天青领着楚欢走出院子,才笑问道:“楚兄弟,你不会怪为兄吧?”
“卫大哥何出此言?”楚欢奇道。
卫天青笑道:“方才为兄陡然出手试探你的功夫,出其不意,让你受惊了!”
楚欢明白过来,笑道:“卫大哥,说句实在话,当时小弟还真是惊了一下,不过卫大哥的刀法真是了得,你连出七刀,气贯长虹,毫无破绽,若是再有三刀,小弟便实在躲不过了!”
卫天青哈哈笑道:“楚兄弟过誉了,我的刀法可是不成样子的。”
楚欢肃然道:“卫大哥自谦了。你的刀法浑厚扎实,那是根基极佳,而且七刀劈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确实是好刀法!”
卫天青又是大笑起来,不过眼眸子中还是带有几分得色,道:“不瞒楚兄弟,我这套刀法有个称呼,叫做连云十八刀,劈出七刀,还有十一刀没有打出来!”
“连云十八刀?”楚欢奇道。
卫天青点头道:“十八道若是完整使将出来,犹若云海,连绵不绝,虚实难料……!”一摇头,笑道:“不过这只是我的得意之作,比起三刀来,实在是天地之别!”
楚欢皱眉道:“卫大哥所说的三刀是指哪三刀?”
“鬼刀、狂刀、霸刀!”卫天青肃然道:“三刀四枪破天弓,楚兄弟难道没有听说过?”
第一零五章 三刀四枪破天弓
卫天青说出“三刀四枪破天弓”之时,楚欢眼中迅速地划过一丝无人能察觉的异sè,脸上却笑道“三刀四枪破天弓?还请卫大哥指教!”
卫天青叹道“其实这是说朝廷的八位强者。”顿了顿,道“四枪破天弓且不说,这三刀那都是名动天下之辈。狂刀风将军的名号,你总该听说过吧?”
楚欢问道“卫大哥说的是关西军的风寒笑风将军?”
“正是!”卫天青点头道“风将军的刀法那可是天下闻名,我虽然没有亲见,但是听过传说,风将军刀法施展出来,状若疯魔,就想喝醉的酒徒,但是看似没有章法,可是每一刀都含着无穷的威力,风将军当年也是凭借着刀法建功立业,世人说他刀法如狂,所以称他为狂刀!”说到这里,卫天青忽然一声长叹,苦笑道“只可惜风将军如今遇害,和他手底下的十三太保中了西梁人的暗算……天下再无狂刀,也再无风将军!”
楚欢神情黯然,似乎也为这样一个人物被害赶到惋惜。
“不过狂刀虽去,还有鬼刀和霸刀健在。”卫天青憧憬道“若是能有一日一睹这两位的风采,这一生可就没有白活!”
楚欢问道“卫大哥,听你这般说,难道他们的刀法还真是出神入化?”
卫天青想了想,这才道“楚兄弟,我且说个故事与你听。”
“请大哥赐教!”
“我曾听说,古时候有个厨子,为皇帝宰牛,连皇帝看到他的宰牛之技,都是赞不绝口!”卫天青与楚欢并肩走在青石板小径上,边走边道“据说那厨子一开始宰牛的时候,眼里看到的东西,便只是牛,但是过了好些年,他再看牛的时候,却看不到整头牛,等到再后来,他只凭借jīng神和牛接触,不必用眼睛去看,就能够了解牛的身体结构,清楚它们的筋骨缝隙,宰牛之时,顺着骨节间的空处入刀,等他将牛宰剥了,皮ròu都取走,可是牛的骨架却一分不伤,完好无损!”
楚欢这一瞬间,脑中立时蹦出四个字“庖丁解牛!”
庖丁的刀法,那可是真正的出神入化,到了那个级别,已经不拘泥于章法,解牛过程,心到意随,浑然天成。
卫天青叹道“真正刀法,便是那厨子一样的境界了。不拘泥于招式,只是用jīng神去出刀,达到心意手融为一体,到了那等程度,根本没有招式可言,但是随意使出的一招,那都是宗师级的招式,准确犀利……!”苦笑道“我这连云十八刀,虽然施展起来倒也不弱,但是终究还是拘泥招式,比起无形意刀,已经是落了下乘!”
楚欢却似乎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点头叹道“卫大哥也不必遗憾,试问这天下使刀者不计其数,真要达到以心驱刀,浑然天成,那也是屈指可数,寥寥无几啊!”
卫天青微微颔首,两人说话间,已经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总督府大mén处,两人也不是拘泥之人,拱手告别,楚欢自是骑着自己的黑马离去。首发
楚欢走后,卫天青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加快步子回到了先前所在的那间屋子,而总督乔明堂此时却已经在屋内等候。
见到卫天青进来,乔明堂一抬手,道“坐下说!”
卫天青坐了下去,拱手道“大人,楚欢信守承诺,武功杰出,而且得识大体,确实是可造之材!”
乔明堂端着茶盏,微微颔首道“确实是个人才,禁卫军中,罕有如此年轻才俊,稍加调教,日后或许真的能成为本官的得力之助!”
卫天青含笑道“大人,楚欢信守承诺,而且当初能够仗义出手,由此可见,此人的人品不差,知恩图报,是个忠义之人!”
“如今这世道,忠义之士难寻,错过就没有了。”乔明堂轻叹道“若他真的忠于本官,本官自然是不会亏待他。”顿了顿,声音微低“主上如今处境不好,不少人已经都被那边收拢过去,真金不怕火炼,其实这次变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炼出真金,知道谁是真金白银,谁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了。”
卫天青正sè道“大人说的极是,那些小人今日能背叛主上,他日也未尝不会背叛那头。留着这些小人,反倒会坏了大事!”
乔明堂微一沉yín,才道“不过那头羽翼旺盛,奇人异士也收罗不少,咱们需得为主上分忧,多多招揽人才。”顿了顿,皱眉道“这楚欢是个人才,但是本官还有些担心!”
“大人的意思是?”
“你可调查出他的底细?”乔明堂肃然道“当日你们遇险,他恰到好处地出现,而且能够救出你们,要么就是你们运气确实不错,这也是我最希望的结果,但是……本官只担心楚欢那次与你们相遇,未必是偶然,有可能是事先计划好的!”
卫天青皱眉,神sè凝重道“大人是怀疑楚欢?”
乔明堂摇头叹道“不是本官怀疑楚欢,而是本官身在其职,强敌环伺,不得不小心谨慎。你也知道那头的势力,他们手下可不缺高手,如果是有意设下这个圈套,借机让楚欢施恩,从而让他接近到我们身边……!”说到这里,乔明堂脸上显出yīn冷之sè,低声道“你可想过结果?”
卫天青神sè凝重起来,微一沉yín,才道“大人,卑职从楚欢的眼中能够看出,此人并不是一个yīn险小人……!”
乔明堂摆了摆手,淡淡问道“本官问你,主上手下,是否都是正义忠诚之士?”
卫天青一怔,犹豫一阵,才摇头道“恕卑职直言,恐怕……恐怕未必如此!”
“那本官再问你,那头是否都是贪婪被bī的小人?”
卫天青摇摇头。
乔明堂点头道“不错,有时候本就不是以堂堂正正和卑鄙yīn险来区分两种人。那头也未必没有忠义之士,咱们这边,也未必没有yīn险小人!”
卫天青拱手道“大人教训的是。”
乔明堂抚须道“如果咱们要派人过去接近他们的人,也必定会派人忠义之士,你说是不是?”
卫天青明白乔明堂的意思,皱眉道“大人难道真的以为楚欢是对方派过来的人?”
“本官说过,无论做什么事情,咱们都要小心谨慎。”乔明堂肃然道“但是话说回来,咱们虽然不能轻易相信楚欢,但是这样的人才,却也不能白白放过。”沉yín片刻,才道“你派人继续在暗中打听楚欢失踪这几年的情况……总不会查不到一丝儿线索。另外派人暗中盯住楚欢……!”想了想,摆手道“算了,不比派人暗中盯他,若他并非对方所派,咱们派人盯梢,反倒适得其反让楚欢生出反感之心……!”
卫天青起身拱手道“大人英明!”
“他若真有什么图谋,本官迟早会看出来!”乔明堂淡然道“若是可造之材,本官会悉加培养,若是对方派来的暗桩……!”说到此处,只是冷哼一声,眼中划过杀机。
等卫天青退下去之后,便有一名丫鬟捧着一只铜镜进来,乔明堂吩咐丫鬟将铜镜摆在那只鸟笼子旁边,正对着那只鹦鹉面前。
这铜镜打磨的十分光滑,鹦鹉的图像在里面照的十分清晰。
说来也怪,本来死气沉沉的鹦鹉看到镜子里出现了“同伴”,竟是来了jīng神,往前跳了两跳,显然是对镜子里的“同伴”很感兴趣。
乔明堂抚着胡须,盯着笼子里的鹦鹉,低声道“说话,快说话!”
那鹦鹉左看看右看看,凑到鸟笼子边,瞅着那镜子里的同伴,陡然张开尖嘴,叫道“老子英俊不?老子英俊不?”
……
……
楚欢骑在马上,顺着长街往前行,心里却在回忆着总督府的每一幕。
卫天青出刀试探他的武功,楚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仅有这样一个意图,是否还另有其他玄机?自己当时如果不只是闪躲,而是在惊变之下还手,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楚欢的警觉xìng极强,乔明堂所在的那个院子里,看似平静无比,但是楚欢当时却已经隐隐观察到,至少有四五处地方暗藏了护卫,暗中已经有弩箭正对准着自己。
卫天青突然出手,固然有试探自己武功的原因,那么有没有可能也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
像乔明堂这样的封疆大吏,可说是随时都在防备着突如其来的刺杀,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自己是卫天青带入进去,乔明堂也一定会心存怀疑,楚欢甚至清晰地记得,一开始见面之时,乔明堂那是刻意与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显然是在对自己有提防。
现在想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刺客,卫天青突然出刀,那么十有**会觉得自己的身份被对方看穿,在那种情况下,就会拼死一搏,全力攻向乔明堂。
而只要自己出手攻击乔明堂,隐在暗处的那些弩箭必定会在同一时间发起攻击,那些弩箭分布的地方十分有讲究,只要他们真的发动攻击,那么从各个方向shè来的弩箭足以保证刺客没有任何的道路可逃,更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对乔明堂造成威胁。
乔明堂看起来倒也十分和善,只是其心思却实在缜密的很,处处防备。
这一点楚欢倒也能够理解,身居高位者,将自己的安全自然是视为第一位。
“大爷,这有上好的胭脂水粉,买些送给家里姑娘,这是上好的胭脂水粉,价格却便宜!”旁边有声音打断了楚欢的沉思。
楚欢扭过头去,只见街边摆着一个胭脂水粉铺子,mén前站着一个伙计,正在召唤路边行人。
第一零六章 庖丁解牛与楚欢解鸡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是往胭脂水粉铺子买了一盒胭脂,不是最差的,却也不是最好的,他知道女人天性.爱美,素娘出身乡野,从没有涂抹过胭脂,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想着她这些年受的清苦,买一盒胭脂回去送给她,想必也能让她欢喜片刻。
出了胭脂铺子,路上瞧见买活鸡的小贩,想到家里虽然也有鱼有肉,但都是腌制的,倒没什么新鲜的菜肴,当下买了一只老母鸡,担心带着活鸡回家后,素娘不舍得杀死会养起来,便让小贩割了鸡喉咙,这才带着老母鸡一路回了家。
回到家里,在大槐树下栓好了黑马,进屋与母亲说了会子话,倒也没将自己担任了禁卫军牙将的事情告诉母亲。
这时候天已经到黄昏时分,素娘正在厨房那边忙活,楚欢拎着老母鸡到了后院厨房,比起以前在刘家村的灶台,新宅子的灶台自然好得多,屋里也已经备好了许多的木柴,楚欢进到厨房,只见素娘正在烧饭,新棉袄却没有穿,穿着那身青色棉袄,系着围裙,正弯着身子往灶台内添木柴生火。
她身子弯起来,臀儿自然而然就翘起来,紧绷绷的被衣裳包裹着,浑圆丰满,听到身后脚步声响,素娘转过身来,见到楚欢,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道:“你回来了?”她往日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但是今日的语气,倒似乎柔和许多。
楚欢笑道:“天还没黑下来,这么早就煮饭了?”
“天气太寒,今天又下了雪,娘年纪大,早些做饭,吃完便可以早些歇息。”素娘解释道,见到楚欢手中拎着一只鸡,奇道:“是你买回来的?”
楚欢点头道:“是!”
“家里有许多菜,为何还要花银钱买菜?”素娘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过惯了清贫生活,过日子精打细算十分节约,虽说来府城才几天,但是对目前的生活已经相当满意,家里虽然只是苏伯让人送过来的咸鱼咸肉,但是对素娘来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奢华生活,楚欢花银子买鸡回来,这让素娘只觉得楚欢有些大手大脚。
过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好。
楚欢笑道:“不值几个钱,咸菜吃太多,皮肤容易变黄!”转身走出去,道:“我去将这只鸡洗剥干净。”
等楚欢出去,素娘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吃咸菜会变黄?”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微微撸起衣袖看了看自己手臂,撇撇嘴,自语道:“尽胡说八道!”不过心里却也并不觉得楚欢所言纯粹是开玩笑。
忽地想到什么,脸上微微一热,贼兮兮往外看了一眼,这才从怀中取出姻缘签,这只姻缘签可是让她今天整整一日陷入不安之中。
今日一大早起来,她迫不及待看看姻缘签是否出现老道士所说的“天相”,结果还真被那老道士说中,这姻缘签的两面都是出现了古怪的“天相”。
一面是图画,一面是文字。
素娘不识字,所以姻缘签上的那一行小字她不认识,但是那个图画她却是知道,那是一个“囍”字,便是农村办喜事,也会张贴“囍”字,这是姻缘图画,素娘自然识得。
天相出现,素娘一整日都是心惊肉跳,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怀疑吕道长故弄玄虚,当姻缘签上出现天相之后,她已经是彻彻底底地相信吕道长的话。
一想到自己前世与楚欢竟果真是夫妻,素娘就感觉面红心跳,匪夷所思,却又是心神不宁,她实在不知道是否该欢喜还是该沮丧。
素娘是个传统的女子,楚家和叶家在素娘幼时交好,所以互相走动,幼时素娘跟着父亲到楚家串门,倒是私下与楚欢玩耍的多一些,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两家定娃娃亲,素娘年纪比楚欢大上一岁多,所以倒是与楚欢的兄长定了亲。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素娘自然也不能反对,过门之后,楚原已经是伤病极重,根本不能圆房,素娘一心照顾楚原,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实际上二人也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素娘是个纯朴女子,真要说其内心,楚家两兄弟,她内心深处定是喜欢楚欢多一些,但是嫁给楚原,自然就本本分分做楚原的妻子,从无他念。
楚原去世后,素娘又一心照顾楚李氏,在她而言,从没有想过脱离楚家另嫁他人妇的念头,哪怕是楚欢突然回来,她也只是将楚欢当做小叔子,根本不作他想,其实也没考虑过一旦楚李氏离世楚欢取了媳妇,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这一次突然碰上吕道长,更出现“前世夫妻今世姻缘”这个测言,却让素娘平静的心激起了滔天大浪。
她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脑子里一片茫然。
“素娘姐,鸡头要不要?”素娘正拿着姻缘签满腹心事,忽听楚欢声音响起,一时间手忙脚乱,急忙将手中的姻缘签收起来,有些慌乱道:“随……随你!”
楚欢“哦”了一声,也不多问。
楚欢先将母鸡丢进热水盆里,随后拔了毛,看着整只老母鸡,猛地想起先前与卫天青的对话来,卫天青说到了庖丁解牛的故事,出刀之后,皮肉取下来,骨架却完整。
他微一沉吟,从身上也取出那只匕首来,盯着眼前的老母鸡看了许久,终是喃喃自语:“古时候有庖丁解牛,今日我楚欢也来解鸡!”
他出刀去,顺着母鸡的肚子开始划刀,一开始倒也有模有样,毕竟是有些刀功基础的,但是很快,匕首就碰到了骨架。
他也不懈怠,此时眼中只有母鸡,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半晌过去,老母鸡身上的鸡肉是东一块西一块,成了大小不等的肉渣滓,好好一只老母鸡,被他练刀弄得不成样子。
楚欢只是沉浸在“解鸡”之中,丝毫不气馁,猛听得旁边一声惊呼:“二郎,你在做什么?”
楚欢回过神来,扭头去看,只见素娘站在一旁,捂着嘴,一脸的惊讶之色,楚欢再看自己手下,那只老母鸡已经支离破碎,哪里还成样子。
楚欢尴尬无比。
“你和这只老母鸡有仇?”素娘现出恼色:“这是不是碎尸万段?”也难得素娘知道碎尸万段这个词,她看着花银钱买来的老母鸡被弄成这个样子,恼怒不已。
楚欢收起匕首,挠了挠头,尴尬笑道:“素娘姐,我……我再去买一只!”
……
晚饭的时候,支离破碎的老母鸡还是端上了饭桌,也亏得素娘本事,不成形状的鸡渣滓被素娘也是勉为其难烧成了一道菜。
楚李氏看着碗中碎呼呼的鸡肉,很是纳闷,问道:“这是那只母鸡?”楚欢回来之时,楚李氏见到他手中拎的老母鸡,虽然此时碗中的老母鸡早已经不忍卒看,但是楚李氏慧眼如炬,还是一下子辨认出是那只老母鸡烧成。
素娘此时也忘记了“前世夫妻今日因缘”的事儿,只是气呼呼地瞪了楚欢一眼,好端端的一只老母鸡,被楚欢糟蹋成这个样子,素娘是余怒未消。
楚欢尴尬笑道:“娘,你老人家年纪大了,鸡肉小些,容易消化。”此时也不管老人家是不是懂得“消化”二字的含义。
素娘又是白了楚欢一眼,没好气地道:“是呀,娘,你看二郎多孝顺……!”她拿起筷子,夹出一块很大的鸡肉,看向楚欢,问道:“那这块大的,是不是留给你自己的?”
楚欢“解鸡”,有大有小,这一块却又未免太大。
楚李氏呵呵一笑,这才向楚欢道:“二郎,这两日你一直没有往东家那边去,东家让你歇两天,你也要过去瞅一瞅,人家对你恩义,你也有将他们家的事放在心上。”
楚欢点头道:“娘,我知道,二郎明日就过去看看。”
素娘放下碗筷,道:“娘,我也想让二郎帮忙找个活儿,总不能呆在家里吃闲饭。这所宅子还欠着债,虽说二郎可以用工钱顶,但是一个人未免太辛苦,我也找份工,可以帮着二郎一起,早日将欠债还清。”
楚李氏尚未说话,楚欢也放下碗筷道:“不必。”看向素娘,正色道:“素娘姐,你操持家里,辛苦得紧,怎能说是吃闲饭?以前是你照顾娘,受尽贫苦委屈,如今我既然回来,就绝不会让你们受苦。你在家里好好照料娘,其他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
他心中其实倒也十分感激素娘,虽然素娘有时候有些冷嘲热讽,但是这女人的心却极好,正要到大事的时候,却是十分的贤惠,知道宅子欠债,却要找活儿做,帮自己减轻负担。
虽说女人的主责是相夫教子,外事不管,但这并不适合所有人,穷人家里的男丁固然要做事,而女人却也要一同担起家里的负担,素娘出身贫苦,那是习惯于帮助家里担起负担的。
素娘闻言,不置可否,却也不说话。
吃过晚饭,素娘服侍楚李氏先睡下,到了堂中,楚欢却已经上前来,递上下午买的胭脂,素娘接过,奇道:“这是什么?”
“胭脂!”楚欢微笑道:“下午路过胭脂铺子,进去瞧了瞧,瞧着这个不错,所以给你带了一盒,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女人天性对于这类化妆品就有着莫大的好感,素娘倒也不是没有听过胭脂,她出嫁之时,倒也是涂过胭脂,只不过那时找了别人借的,她自己可从没有过自己的胭脂,听楚欢说这盒是胭脂,顿时心花怒放,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嘴上却说:“又胡乱花银子,我又不稀罕胭脂……!”但是那表情分明是告诉楚欢,她太喜欢胭脂了。
心里美滋滋的便想拿着胭脂回屋去看,楚欢却又拿出一只银袋子递过来,轻声道:“这里有三十两银子,你自己收起来,家里若是缺什么,你自己花销就是,若使用完了,再找我要!”
素娘再一次捂住嘴,一脸惊讶,随即眼中显出惊恐之色,神情也变得冷厉起来,“楚二郎,你……是不是做了为非作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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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拘礼
楚欢一怔,素娘便已经道:“你若是没有干坏事,身上怎地有这么多银子?”她此时陡然想起来,昨日在布庄,楚欢轻描淡写掏出几十两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过惯苦日子的素娘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
素娘无法想象楚欢怎可能有这样多的银子,她只以为楚欢背着家中做了一些坏事。
楚欢莞尔一笑,道:“你觉着我像干坏事的人?”随即肃然道:“素娘姐,你放心,我绝不会为非作歹,这些银子,你尽管收着就是。”将银子塞进素娘手中,也不多言。
……
……
苏府之中,此时却也是灯火通明,今日府里来了客人,苏府正堂已经是摆下了酒席,苏府的管家正在作陪。
饭桌之上,只是坐了三人。苏伯含笑道:“少东家,一路上辛苦,也没有准备什么,这天寒,喝几杯酒暖暖身子。”
在苏伯对面,坐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一身锦袍,脸色有些不悦,也没有端酒杯,只是皱眉道:“苏管家,我瞅着有些不对劲啊。”
“少东家此话怎讲?”
这男子靠在椅子上,四下里看了看,这酒桌上除了苏伯和他,另有一名一身黑色棉袍的中年汉子,眉骨上有一道疤痕,神情很是冷淡,僵硬的如同花岗岩,只是自顾自地饮酒,并不拘束,只听锦袍男子道:“我们从太原出发,连日赶路,一路上虽然也不怎么劳累,但是却也不轻松,只是到了贵府,除了半下午见了苏世妹一眼,到如今却再也没有见到……苏管家,难不成苏世妹对我有什么成见?”
苏伯忙陪笑道:“少东家说哪里话。不瞒少东家,年关将近,名下的铺子都到了年关理账的时候,小姐这阵子事情多,这会子只怕还在理账,你且莫见怪。”
这锦袍男子,却正是太原府陆家的少东家陆世勋。
陆世勋似笑非笑道:“苏管家,既然世妹正忙,我留在这里也很是无趣,这顿饭不吃也罢。”竟是起身来,向身边那黑袍男子道:“萧辰,咱们走!”
苏伯忙起身道:“少东家,你……你这是……!”
陆世勋淡淡道:“苏管家,倒也不是我陆世勋瞧不上你,你也知道,我陆家在太原也是名门望族,我好歹也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我不顾冬日严寒,从太原往这边送粮食,苏世妹却避而不见,这……恐怕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他一拂袖子,便要离开,却听得一个清脆声音响起:“陆世兄这是在责怪琳琅?”话声之中,苏琳琅却已是从侧厅出了来。
她一身白色狐裘,身材婀娜,聘婷而来,姿容娇艳而成熟,行走身姿宛若流云,气质娴雅,脸上竟是带着几分笑。
陆世勋看了过去,见得琳琅美貌样子,一时间怔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琳琅上前来,盈盈一礼,含笑道:“琳琅杂事缠身,本是想让苏伯代为款待世兄,而且琳琅一介女流,怕是怠慢,不想陆世兄却是有此误会。”
陆世勋看着琳琅娇美笑容,心头一荡,强自镇定下来,拱手笑道:“看来世妹也是中了我的激将之计,为兄可不是真的要走,就是想让你出来,你是苏家主人,若是你不出来,许多事情也就不好商谈了!”他自以为幽默,还十分有修养地拉开一张椅子,笑道:“世妹来了就好,咱们坐下说话。”
琳琅微一犹豫,脸上笑容不减,终是盈盈坐了下去。
陆世勋这才坐下,笑道:“世妹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实在是辛苦,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多谢世兄关心。”琳琅轻柔一笑,缓缓道:“师兄此番亲自前来,琳琅心中实在感激,一路上辛苦,琳琅在这里敬世兄一杯酒,多谢师兄此番不辞辛劳相助我苏家!”
陆世勋摆手道:“师妹说哪里话。想你我两家世交,你们家的事情,便是我陆家的事情,世妹的困难,也就为兄的困难,切不要再说见外的话。”
琳琅面不改色,淡淡笑道:“琳琅不敢当。苏家有难,绝不敢连累陆家,只是希望陆家能够看在当年的旧交份上,相助一把而已!”
陆世勋呵呵一笑,他一双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琳琅的脸,看似一脸肃然,但是那眼眸子深处,却满是炽热之色,偶尔间目光从琳琅酥胸划过,不动声色。
“前番送别世妹之后,为兄一回去就开始筹备粮食。”陆世勋正色道:“这是大事,我也知道世妹这边着急,那是不敢有丝毫耽搁的。”随即脸上显出得色,笑眯眯道:“世妹也知道我陆家在太原府的实力,加上我亲自操持此事,世妹所需的第一批粮食很快就筹备齐全。这一次共有五十辆车的粮食,顺着泾河往这边运送,只可惜半道上遇上了大雪,前行不得,所以找了地方歇下,我又担心世妹这边着急,所以嘱咐他们,只要停雪,就必须加快速度赶来,我自己也是凌人先行过来,就是要告诉世妹一声,那些粮食正往这边运过来,你也不必着急!”
琳琅肃然道:“陆世兄一切想得周到,琳琅感激不尽!”
陆世勋哈哈笑道:“又说见外话!”当下端起酒杯,与琳琅饮了一杯,瞧见琳琅遮袖饮酒的模样极是动人,一杯酒下去,那张白皙娇美的脸蛋很快就泛起一阵红晕来,灯光之下,当真是美不胜收。
陆世勋喉结动了动,放下酒杯,道:“世妹,你也知道,我一位族叔如今在京中户部为官,所以此番过来,少不得还要与云山官场上的人打打交道。家父嘱咐过,来到云山府,要往几位大人那边上帖子,请他们小聚一番,他们瞧在族叔的面子上,应该不会拒绝!”
琳琅微点螓首:“世伯嘱咐,世兄自然要尽心去办。”
陆世勋点头道:“不瞒世妹,家父让为兄宴请云山府官员,其实都是为了世妹的缘故。”
琳琅柳眉微蹙,但还是十分优雅一笑,问道:“世兄此话怎讲?”
“世妹前往太原求粮,家父就说过,定是这边有人故意挤兑世妹。苏世伯即去,如今只有世妹顶着这诺大家业,着实不易,咱们陆家必当全力相助。”陆世勋不动声色将椅子往琳琅这边靠了靠,凑近了几分,他已是闻到琳琅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妇体香,沁人心脾,让他心神荡漾,面上却是一脸肃然道:“按照家父所言,只要世妹需要,我陆家在一日,便会保证粮食永远供给过来,而且价格上也一定会十分合理……但是说起来,这也是治标不治根。世妹的生意在云山府这边,若是不能打点好云山府这边的大小菩萨,终究不是长事,最好的法子,便是一劳永逸解决云山府这边的麻烦。”
琳琅依然是淡淡笑道:“世兄说的是。”
“好在族叔在京中为官,有几分面子,这次我便以此机会宴请几位官员。”陆世勋道:“到时候还请世妹一同参加宴会,也好与云山府的几位高官熟络熟络……!”
琳琅微显犹豫之色。
陆世勋不等琳琅说话,已经道:“世妹放心,此时一切都由我来安排,绝不会让世妹为难。就算真的起不了多大作用,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琳琅轻叹一声,道:“世兄如此费心,琳琅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陆世勋却已经在桌下伸过手去,似乎是要安慰琳琅,轻轻拍上琳琅的手,琳琅一时没提防,当陆世勋的手碰到她,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身体一颤,急忙缩回手。
陆世勋身边的黑袍随从萧辰淡定自若,苏伯却是微皱起眉头,陆世勋却已经笑道:“为兄只想安慰世妹,一切不要担心,有为兄在这里,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让世妹受惊了。”他说的平静自然,倒似乎真的没有其他心思。
琳琅却是起身来,勉强笑道:“陆世兄,琳琅身体有些不适,先请告退。”向苏伯道:“苏伯,你陪好陆世兄,回头派人送陆世兄去往客栈,我已经派人在那边安排好了上等客房!”
陆世勋却起身摆手道:“世妹不用如此麻烦,还要安排什么客栈?我带来的那几名随从,我已经让他们自去找地方歇息……世妹的府邸极大,随便腾出两间空房,我们随便歇息就好,用不着麻烦。”说话间,目光又从琳琅胸口划过。
琳琅虽然神色淡定,但是身上却泛起一阵寒意,方才陆世勋那般胆大妄为,让她生出极大的反感来。
这陆世勋在太原府乃是有名的纨绔子弟,花丛中的常客,脂粉堆的熟人,这点小挠小摸的**手段对他来说就如同吃饭一般简单,肆无忌惮,那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
琳琅犹豫了一下,陆世勋却已经对苏伯道:“苏管家,随便寻两间房屋,不用太好,能凑合着睡觉就成。”
苏伯看向琳琅,琳琅微一沉吟,终是点点头。
陆世勋见琳琅答应,心中欢喜,从怀中取出一只盒子,通透碧绿,竟是上等的翡翠制作而成,他一手托着翡翠盒子上前去,笑道:“世妹,此番前来,为兄也没有带什么,这是当初家母所赠的传家宝,倒也值几个银子。”他打开翡翠盒子,光芒陡起,在这翡翠盒子之中,竟是盛放着一颗夜明珠。
“世妹,区区薄礼,还望世妹收下啊!”陆世勋双手送过去,一双眼睛盯着琳琅的脸孔。
琳琅立刻摇头道:“陆世兄太客气了,礼物太过贵重,琳琅绝不敢收!”
陆世勋笑呵呵道:“宝物赠佳人,这样的礼物,旁人也不配享有,只有世妹能够担得起!”往前送过去,“世妹快收下,莫辜负为兄一番好意!”
琳琅神情肃然,斩钉截铁道:“世兄,还请快收起来,琳琅绝不会收!”盈盈一礼:“世兄慢饮,琳琅身体不适,先且告退!”竟是再不看陆世勋一眼,转身便去。
陆世勋眼中划过一丝恼意,但是看着琳琅风姿绰约的背影,看着那如同风中柳絮一般摆动的美.臀,眼睛便缓缓眯起来。
第一零八章 目中无人
苏伯安排妥当陆世勋,夜雪之中来到了苏琳琅的院子,让丫鬟进去通报,琳琅很快就让人传苏伯进去。
琳琅坐在孤灯之下,俏脸的颜色有些难看,苏伯看在眼中,心中一阵伤心,叹了口气,上前去轻声道:“小姐,陆少东家安排在了西边院子里,派了两个小厮在那边伺候着。”
琳琅抬起头,眼中泛红,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凄苦:“苏伯,陆世勋居心不正……他没安好心!”
苏伯苦笑道:“小姐,打从我们踏上太原陆家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此人心术不正……小姐应该也一早看出来了!”老人家走到琳琅身边,在椅子上坐下去,柔声道:“孩子,苏伯从老东家开始,就一直跟着你们,几十年了,今日我就倚老卖来,说上两句!”
琳琅凝视苏伯,道:“苏伯,我一直将你当成父亲看,父亲临去之前,也是嘱咐过,凡事都要与你商量,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苏伯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小姐,陆家靠不住,陆世勋别有居心,以我之见,还是尽早与他们撇清关系。”
琳琅苦笑道:“苏伯,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今除了陆家,咱们还能依靠谁?”她看着跳动的灯火,缓缓道:“陆家之前,我们已经寻了三五处地方,但是他们都有所顾忌,不敢卖粮给我们,也只有陆家有这个实力出手。一旦没有了粮食,酒坊便无法经营,且不说父亲的夙愿不能完成,酒坊里的上上下下也就没了生计……父亲临终前交待过,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将酒坊撑下去,我却不能违背父亲的嘱咐,让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
苏伯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可是要委屈你了。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真要后顾无忧,只能等开年之后的御酒评选了。若是咱们和盛泉的酒能够被评为御酒,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否则……!”说到这里,苏伯一脸黯然,摇头叹了口气。
琳琅俏脸也是黯然一片,沉吟片刻,终于道:“苏伯,雇来的护院明日是否能到?”
“我告诉过他们,明日一早必须赶来。”苏伯道:“明早我会派人去寻楚欢,让他过来!”苏伯此时却是已经明白琳琅的心思。
陆世勋前来,显然让琳琅心中感到有些不安,让楚欢早些来到府中,就等于让琳琅吃了一颗定心丸。
当前形势下,琳琅既要靠陆家供给粮食,却又担心陆世勋别有居心,只要楚欢到来,想必这陆世勋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次日一早,大雪倒是停了下来,苏家雇来的十名护院一大早也就来到了苏府,苏伯正要派人去请楚欢,谁知楚欢却是不请自到。
苏家早已经专门腾出了一个院落,作为护院训练歇息之用,按照规矩,护院每天晚上都要执勤,保护府中的安全,一旦东家外出,也要跟随护送。
琳琅之前并没有雇专门的护院,府中有小厮丫鬟,出远门之时,也通常只是让苏伯和贴身丫鬟跟随,但是经过上次的遭遇,她对安全也关注起来,更何况为了让楚欢能够留在府中帮衬,所以雇了十名护院。
其实这十名护院说起来也就是十条身体强壮的大汉,也都是贫苦人家出身,虽然没有扎实的武功根基,但是却都有些胆量。
当苏伯将楚欢带到这十人面前,宣布楚欢将是这群人的师傅之时,这十人的神色便精彩起来。
这些人中,有年纪比楚欢大的,身体比楚欢强壮得多的,见到楚欢年纪轻轻,而且身体也不见得如何高大强壮,却由他来担任一众护院的师傅,只觉得匪夷所思,众人心中也为免有几分不服气。
不过都是初来乍到,东家既然这样安排,也自然有道理,却是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楚欢正式成为苏家的护院师傅,琳琅心中自是欢喜,她昨夜一夜都有些心神不宁,今日楚欢到来,不知为何,她本来有些不安的心却终于镇定下来。
就好像只要楚欢在身边,便没有任何为难的事情。
早餐之时,琳琅特意让人请楚欢过去,楚欢来到正堂,只见正堂已经坐了几个人,琳琅见到楚欢过来,露出微笑,道:“楚欢,这是太原陆少东家,此番前来,是给咱们送粮食!”
楚欢见桌上坐着两个人,只瞧了一眼,便认出了陆世勋,这却是第三次见到他。
第一次是在泾江江畔,那次陆世勋带人送琳琅上船,第二次便在昨日,他与卫天青在酒楼上饮酒,这陆世勋带着人招摇过市,好不威风。
楚欢面不改色,上前去,拱了拱手。
陆世勋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琳琅方才那一句话,听似很简单,自然无比,但正是太过自然,反倒让陆世勋十分的不痛快。
将他称为“太原陆少东家”,那本就是将他当做外人,这倒罢了,只是琳琅声称给“咱们”送粮食,这“咱们”二字,就似乎是楚欢和琳琅反倒是一家人一般。
陆世勋倒也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心中的不快,打量楚欢几眼,不冷不热向琳琅问道:“世妹,这又是何人?”
琳琅微笑道:“这是我苏府的护院师傅,叫做楚欢!”
“护院师傅?”陆世勋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世妹府邸庞大,家资殷实,却只有世妹独自撑着,招募护院加强防备倒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瞥了楚欢两眼,笑道:“只不过世妹若要雇人,大可不必找这样的人。”
楚欢不动声色,琳琅却敛去笑容,淡淡道:“不知陆世兄此言何意?”
陆世勋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绕着楚欢走了一圈,就像看一件货物一般,终是摇头道:“世妹,莫怪为兄直言,这样的角色,我手底下多如牛毛,跑跑腿倒也凑合着,但是要做护院师傅,那还是差一大截子。你瞧他样子,站出去连唬人也唬不成,若是外人知道这样的人是你们苏府护院,本来没有坏心思,反倒会因为这人的孱弱起了坏心思!”他戏谑地笑着,向琳琅道:“世妹,你若是在要寻护院师傅,为兄给你派一个过来,保证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琳琅神情有些难看,蹙眉道:“世兄此言是不是太过了?”
陆世勋笑道:“为兄这也是为世妹着想……!”挥手向楚欢道:“滚下去吧!”
楚欢神情淡定,此时却是露出一丝笑容来,看着陆世勋,并没有离开,陆世勋见楚欢不动,皱起眉头,冷声道:“老子……唔,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
楚欢面上带着古怪的笑,反问道:“你是姓陆?”
陆世勋皱眉道:“是有如何?”
“你不是姓苏?”楚欢再次问道。
陆世勋显出怒色道:“哪里有这么多废话,还不给老子滚出去。”他本来还做几分斯文样子,在琳琅面前不便称“老子”,可是楚欢却似乎对他毫无畏惧,这让素来习惯发号施令的陆世勋大为恼火,一个小小的护院师傅都支使不动,让他自尊心很受伤。
琳琅起身来,微显愠色:“陆世兄,这是琳琅聘来的护院师傅,并非普通下人,还请陆世兄尊重一些!”
陆世勋听琳琅话中有维护楚欢之意,更是不爽,看了在桌子上坐着不动的萧辰一眼,随即向琳琅道:“世妹,你也瞧见了,这家伙尊卑不分,如此刁奴,怎能留下?今日为兄就替世妹好好教训他一番!”
楚欢展颜一笑,但是眼中却是戏谑之色:“我楚欢是苏家的护院师傅,何曾轮到你姓陆的指手画脚?你又是什么东西?”
陆世勋一怔,随即为之气结,神情狰狞,沉声道:“世妹,这可不是为兄有心要为难,如此猖狂小人,为兄今日容不下这口气!”
琳琅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后悔,她本意是想让楚欢前来陪着陆世勋用饭,毕竟苏府男丁极少,苏伯另有其他事情打理,自己一个女眷在旁陪着,总是不便,有楚欢前来,自会合适的多。
谁知道这陆世勋却是眼高手低之人,打楚欢一过来,就摆出了高人一等的姿态,对楚欢大加贬低。
楚欢淡淡看了陆世勋一眼,这才瞧向琳琅,问道:“大东家,这小子是不是来闹事的?楚欢既然做了护院师傅,谁要是在苏家闹事,楚欢有责任将他拎出去!”
“有种!”一直闷声不做气的黑袍萧辰缓缓站起来,“看来阁下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
楚欢瞧了萧辰一眼,不冷不热地道:“那就要看对谁了。至少在你们两位面前,我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十分自信的!”
萧辰握起拳头来,琳琅见到堂中弥漫着火药味,蹙起眉头,冷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苏家难道是武馆吗?”
第一百零九章 羞人的珍珠
琳琅脸色不好看,出言喝止,陆世勋也就不好再弄得太难看,冷哼一声,坐了下去,楚欢却是向琳琅拱手道:“大东家,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是一类人,坐在同一张桌上也没什么意思。”也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正堂。
琳琅起身来,急忙追了出去。
楚欢出了门,琳琅莲步快行跟上来,楚欢却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琳琅有些内疚道:“楚欢,我……!”
楚欢却已经摇头含笑道:“大东家误会了。”
琳琅一怔,不明白楚欢的意思。
楚欢神情肃然,轻声道:“大东家,此人当着大东家的面,不能约束自己,很是狂妄,而且我瞧他眼中的神色颇有些古怪,所以……!”他没有将话说下去,但是琳琅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那显然是暗指陆世勋不怀好意。
其实陆世勋虽然有时候做作斯文样子,但是他骨子里的那种纨绔气息根本掩饰不了,只要稍微精明一点,谁都能看出陆世勋对琳琅怀有居心。
琳琅禁不住俏脸一热,微点螓首,道:“我知道。”
“我当着你的面与他起矛盾,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的轻慢。”楚欢平静道:“但是必须要给他一个警示,让他明白,这里是大东家的府邸,他在这里最好不要肆意妄为!”
琳琅冰雪聪明,自然也明白了楚欢深意,露出一丝感激之色,道:“楚欢,可难为你想得这么仔细!”
楚欢温和一笑,似乎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正是陈记布庄的陈栋送给他的那只铜盒子。
楚欢并没有细看过,打开过一次,里面似乎是用丝线串起来的小珍珠,他只觉着这有可能是一件珍贵的玩物。
琳琅有些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楚欢将铜盒子递过来,有些不自然道:“这个……这个是件小玩意,大东家对楚欢十分照顾,这件东西……是楚环送给你的!”
他第一次送东西给这位佳人,而且这女人乃是家资殷富的有钱人,却也不知琳琅能否瞧得上,只不过感激琳琅对自己家人的安顿,所以送这件礼物也是表示谢意而已。
琳琅一愣,她没有想到楚欢竟然有会送自己东西,一怔过后,脸上显出一丝欢喜之色,竟也不拘束,接了过去,妩媚笑道:“那可多谢你了!”
此时陆世勋却正站在门前,远远瞧见楚欢掏出一只盒子送给琳琅,琳琅欣然接受,便想到昨夜自己送琳琅夜明珠,琳琅竟是拒绝,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回转到厅中,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苏琳琅真是欺人太甚……!”眼中又现出阴冷之色,看向萧辰,问道:“你看那小子根基如何?”
萧辰正在饮酒,听陆世勋动问,他才抬起头,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他杀过人!”
陆世勋脸色一惊,低声道:“你是说……他是杀人犯?”
“那我是不是杀人犯?”萧辰淡淡问道。
陆世勋眯起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臭小子不简单?”
“他有杀气。”萧辰虽然是陆世勋的随从,但是看起来却并不陆世勋低一等,轻声道:“那种杀气,只有杀过人的人才有!”
他没有做太多解释。
但是陆世勋相信他的话,有些人本就是同一类人,外人看不出来的事物,他们互相之间却能一眼就看穿。
陆世勋凑近过去,低声道:“那你们两个相比,是他能杀你,还是你能杀他?”
萧辰眼中显出奇怪之色,看了陆世勋一眼,才低声道:“你是想让我杀他?”
正在此时,琳琅却已经回到堂中,陆世勋不好再说,琳琅已经道:“陆世兄,你也许多年没有来云山府,用过早饭,不妨上街市上去看一看!”
陆世勋笑道:“世妹难道有空陪我前往?”
琳琅神情淡定,摇头道:“琳琅尚有杂务在身,却是不能相陪。我会安排人随同陆世兄一同去逛街!”
陆世勋失望道:“那倒不必。”随即又道:“昨夜已经和世妹说过,要邀请几位云山府官员小聚片刻,今日我便亲自前往下帖子。”
琳琅柳眉微蹙,但还是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陆世兄!”
“本来为兄想找一个大酒楼。”陆世勋道:“不过仔细想一想,那终究是人多眼杂……世妹,为兄打算将宴会安排在贵府之中,不知可否?”
琳琅淡然笑道:“只怕那些官员不会屈尊来此!”
陆世勋摆摆手,得意道:“世妹放心。我陆家是太原名门大族,有不少官场中人,族叔也是在户部担任要职,我亲自出面邀请,他们应当还是能够给几分薄面。”
他这自然也是在琳琅面前夸耀自己的家门显赫。
琳琅也不多言,与陆世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陆世勋看到她手中那只铜盒子还没有收起来,眼中划过冷意,对楚欢更是满腔恨意。
等到陆世勋用过早餐带着萧辰离开之后,琳琅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将铜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
这铜盒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琳琅也不觉的里面是什么珍贵的礼物,但是这是楚环头一遭送自己东西,琳琅心中还是有几分激动。
她坐在梳妆台前,十分小心地打开了铜盒子,只见里面却是一颗颗用丝线串起来的小珍珠,有些奇怪,这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似乎并不便宜,看来楚欢为了送自己礼物,倒是大为破费。
琳琅对于礼物是否贵重,其实并不十分看重,但是话说回来,任何一个女人,若是别人送的礼物贵重一些,那总代表着花了心思,自然也会欢喜几分。
琳琅脸上也禁不住显出娇俏的笑容。
她伸手将盒子里面的礼物取出来,看上去虽然不大,但是取出来,却是越来越多,只见许多根上等的丝线将那些珍珠串在一起,珍珠虽小,但是数量却多。
等到全都取出来,琳琅却感觉十分的奇怪,这东西她还真是没有见过,两手轻轻拉开,一时间还真是看不明白。
她往铜镜中瞅去,礼物横拉胸前,那铜镜之中,将这件礼物的影像清晰地映在其中,琳琅只看了一小会,猛地“哎呀”叫了一声,脸上一片通红,就像火烤般烧起来。
她一开始没看出来,但是经过铜镜映照,再加上比划两下,终于看清了这件礼物是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珍珠,完全是一副用珍珠串在一起打造而成的抹胸。
这种抹胸,也不是普通的抹胸,而是闺房之乐时,用来增加情趣的贴身情趣品。
夜深人静,脱光身上的衣裳,将这抹胸围在胸口,灯火照耀下,珍珠闪闪发光,映衬着白雪般的胸脯,那可是能够增加无穷的闺房之乐。
琳琅此时甚至能够发现,这珍珠抹胸的两个敏感地方,那珍珠就比别处大上一些,整个抹胸用丝线串着珍珠,纵横交错,就像挂上珍珠的渔网一样。
一想到这样的抹胸穿在身上的模样,琳琅就感觉的面红耳赤,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中一时间一片混乱。
看到铜镜之中,自己已然横拉着珍珠抹胸在丰满胸脯前,琳琅更是羞恼无比,急忙将手中的珍珠抹胸丢在了桌子上,轻拍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那丰满酥胸上下起伏,波涛汹涌。
“楚欢,你个……你个坏胚子……!”琳琅咬着牙,一时间又是羞涩又是恼怒,她实在不明白楚欢为何要这样做。
送礼物,什么东西不好送,哪怕是一只梳子一双鞋子,自己也会开心无比,可是那家伙怎能送这样羞人的礼物。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琳琅在梳妆台前呆坐了一阵,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已经有若桃花盛开般红彤彤的脸,那张脸上,明显是羞臊多于恼怒。
她的呼吸还是很急促,伸手轻轻拍胸口,她却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心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汗水。
琳琅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心跳稍微缓和下来,她才再次看向被自己扔到一旁的那条珍珠抹胸,一咬牙,脸上又是一热,手儿有些发颤,将那条珍珠抹胸拉了过来,放进了铜盒子之中,微一犹豫,关上铜盒子,拉开梳妆台的一个抽屉,将那铜盒子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楚欢此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令人极其尴尬的事情,他正在护院的院子之中,带着这些人开始练习蹲马步。
这些人看起来十分强壮,但是没有任何武功根基,楚欢虽然并不觉得真要将他们练成高手,但是基本的功底还是要练扎实的。
黄昏时分,苏伯来到院子,叫过楚欢,低声道:“楚小兄,晚上安排几个人巡夜,陆少东家离开云山府之前,府里要加强戒备!”
楚欢明白苏伯的意思,知道苏伯是担心陆世勋会在苏府胡作非为,点头道:“苏伯放心,大东家既然养了护院,大伙儿也不会只吃干饭!”
第一一零章 蛇来鼠至
陆世勋住在苏府,琳琅虽然不便拒绝,但却是提防起来,而楚欢得到苏伯的吩咐,接下来一阵日子却是要时刻守卫在苏府,所以天黑之前,楚欢抽空回了自己家中一趟,只说苏府事务繁忙,可能有几日不能归家。
楚李氏嘱咐楚欢尽力做事,而素娘却是为楚欢连夜缝制了一双手套,楚欢戴在手上,却也是十分暖和,心中却更加觉得素娘还是十分贤惠的。
这一夜楚欢虽然在苏府派人巡守,但是整整一夜,陆世勋却没有回来,也不知去向何方,直到次日黄昏,这才返回了苏府。
这一整日,楚欢却是没有见到琳琅,直到第三日,苏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却是陆世勋邀请了客人,要在苏府设宴。
琳琅虽然心中觉得不妥,但毕竟和陆家没有翻脸,而且当前形势,苏家也要靠陆家的粮食将酒坊撑下去,所以不好拒绝。
而且琳琅心中毕竟也存了几分期冀,陆世勋信誓旦旦要攀上云山府的官场,一劳永逸解决粮食供给问题,若是真的有这个希望,琳琅自然不会拒绝。
酒宴设在宽阔无比的正堂,这一日黄昏时分,整个苏府就处处灯火通明,琳琅亲自操持下,苏府正堂更是灯火灿烂,温暖如春。
苏家不缺银子,陆世勋既然邀请了官员赴宴,琳琅自然不会怠慢,府中上下忙忙碌碌,楚欢领着手下的护院们也都是过来帮忙。
只是楚欢却觉得有些奇怪,往日琳琅看到自己,都会主动说话,十分热情,但是今日琳琅却似乎有些害怕自己一般,总是和自己拉开一点距离,偶尔与自己目光接触,琳琅的脸上就会红彤彤一片,那眼神看起来也有些慌乱,这让楚欢百思不得其解。
前两日素娘的反应就有些古怪,楚欢也没有怎么在意,今日琳琅却也是显得有些奇怪,这让楚欢心里十分纳闷,时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的脸上长了花,为何和自己接触的两名女性情绪似乎都有些反常。
陆世勋却是一副公子哥儿作派,就似乎是苏府的主人一样,背着双手走来走去,一会儿责备那扇屏风摆的不正,一会儿斥骂花瓶放的地方错了,一会儿说檀香太浓,一会儿又说桌椅不干净,极尽挑三拣四之能事,口中还大言不惭地道:“近日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若非这次机会,你们只怕一辈子也见不着,可万万不能怠慢了。”
他这幅姿态,苏府上下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恼怒,却又不敢发作。
即使是苏府真正的主人琳琅,平日里也是和善对待下人,哪有陆世勋这般狂妄无礼,而陆世勋毫无自知之明,肆无忌惮,就似乎真的将苏家当成了他的府邸。
天尚未入黑,就有人匆匆来报:“小姐,有客来了!”
陆世勋一拍手,笑道:“世妹,看来是为兄邀请的客人到来,我们这便去迎接,可不能失了礼数!”
琳琅微一犹豫,望向不远处的楚欢,见到楚欢正看着自己,粉颊一阵发烧,贝齿咬着银牙,终于还是道:“楚欢,你……你随我一同去迎客!”
楚欢哪里知道琳琅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珍珠抹胸的事儿,听琳琅呼唤,答应一声,走到了琳琅身边,他这一走近过来,琳琅脸上更是发烫,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定神闲淡定自若,心里砰砰直跳,暗想:“看他也不像……不想轻薄之人,怎会……怎会做那羞人之事……!”
陆世勋在旁看见,见琳琅看楚欢神色有异,而且俏脸泛红,他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只一眼就看出琳琅的不对劲,心中顿时升起极大的怨怒:“难不成苏琳琅看上了这小子?”禁不住打量楚欢几眼,只见楚欢身材匀称,皮肤虽然稍显黑一些,但是那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眉毛上扬,脸庞棱角分明,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十分英俊之人,但是十分耐看,属于那种越看越好看也越看也有味道的男子。
此时琳琅已经领着楚欢往府门去迎,陆世勋快步跟上,他是想着成为这场宴会的主角,摆出一副有人脉的姿态让琳琅见识一番,所以自然不会落后。
府门之处,苏伯已经守在门前等候客人,琳琅远远就瞧见从门外进来几位锦裘之人,这几人琳琅倒也熟悉,都是云山府有名有号的大商人。
陆世勋已经以一副主人的姿态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寒夜凄冷,几位东家不辞辛苦,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陆家乃是太原府首屈一指的大富商,也是太原有名的望族,粮食生意是他们的主营,自然也不发其他生意,而陆家家主作为太原府商会的会长,不光在太原府有着极强的势力,因为生意场上的往来,在其他各道也都是有不少生意上的伙伴,这云山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这几名云山府有名号的大商人前来,虽然是陆世勋出面去请,但是这些人真正还是冲着陆老太爷的面子前来。
诸位大商也都拱手还礼,一阵寒暄,正要迎进厅内,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琳琅知道又是有客前来,迎出门去,只见大门之外竟是来了一队人,个个都是骑着大马,身穿铠甲,武器在身,簇拥着一名黑甲汉子在府前停马。
那黑甲汉子翻身下马,大摇大摆上来,口中粗声道:“妈拉个巴子,这天可真是邪乎,出门的时候还暖烘烘的,这会子老子的两条腿都冻麻了!”
楚欢跟在琳琅身边,瞅见这黑甲汉子,皱起眉头来,却见到陆世勋已经屁颠屁颠迎上去,躬着身子恭敬道:“罗大人,让您受累了,快请进快请进!”向琳琅道:“世妹,这位是西山道卫所军指挥使罗大人,你们只怕还没见过!”
楚欢一怔,想不到此人便是与总督乔明堂嫌隙极深水火不容的卫所军指挥使罗世良。
罗世良四十出头,身板儿很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草莽气息,还真是武人出身,大长脸,虽然没有长须,但是嘴唇上下一圈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短须,看上去便有强悍之气,他行走之时,大摇大摆,一看就是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此人眼睛看起来不大,但是眼中精光四射,外表看起来似乎很是粗犷,但是楚欢明白,此人的心机绝不会像他的外表这样粗野,否则也不至于让乔明堂睡不踏实。
楚欢也没有想到陆世勋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请得动这位云山府数一数二的人物。
除了这位罗世良,在罗世良的随从之中,楚欢却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正是几日前与卫天青在顺风馆酒楼发生冲突的那位黄千户,楚欢清晰记得,此人大名叫做黄志肖。
此时那黄志肖显然也发现了楚欢,当日楚欢与卫天青在一起,这黄志肖自然是看在眼中,今日在苏府突然见到楚欢,黄志肖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脸色也阴沉下去。
琳琅上前去,盈盈一礼,恭敬道:“民女苏琳琅,见过罗大人!”
罗世良打量琳琅几眼,摸着粗须哈哈笑道:“不要客气了,今日上贵府叨扰,给你们添麻烦了。”随即又笑道:“本将倒也听说过,和盛泉的大东家苏琳琅乃是咱们云山府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姿绰约,实在是个大大的美人,传言不假,传言不假!”他这话就有几分轻薄,琳琅低着螓首,柳眉微蹙,道:“大人过奖了!”
罗世良回过头,使了个眼色,他带来的十余名随从立刻上前来,从人群中挤进府内,直往正堂而去。
琳琅俏脸有些泛白,罗世良已经哈哈笑道:“本将是个粗莽武人,不藏着掖着。”一边往府中行一边大声道:“明里暗里,有很多人想杀本将,本将这些年杀人少,所以胆子也变小了,生怕有人刺杀本将,出门都会带着贴身侍从,就担心这颗脑袋被人摘了去!”
他看似大大咧咧说出这番话,但是这番话一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寒意,冬夜本就凄冷,经罗世良这几句话,空气中的气温似乎更下降几分。
那些先来的大商户也纷纷上前来拜见,一个个毕恭毕敬。
琳琅心中此时却颇有些不踏实,她冰雪聪明,这罗世良虚伪做作,就连那笑都带着诡异气息,这让琳琅实在是很不舒服。
似乎也看出琳琅的不安,楚欢凑近过来,轻声道:“大东家,不用慌,只是一顿酒宴而已,我在你身边!”
此时的楚欢,倒似乎比琳琅见得世面更多更大。
琳琅听到楚欢熟悉温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不知为何,本来有些不安的心竟是镇定不少,回过头,看了楚欢一眼,轻柔一笑。
陆世勋已经陪着罗世良先往大堂中去,一直躬着身子跟在旁边,琳琅微一沉吟,终是起步往堂中返回去,只是还没离开府门几步,又听得门外有人大声叫道:“刘老太爷到!”
琳琅豁然止步,俏脸立时变得十分难看,娇躯微震,银牙已经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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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蛇鼠一窝
楚欢正跟着琳琅往堂中行去,陡然听到外面的声音,脸色也与琳琅一般,变得凝重起来。
楚欢自然是知道,琳琅的和盛泉如今陷入困局,去往太原府求救陆家,其根源就是因为云山府商会会长刘老太爷从中作梗。
刘老太爷老牛想吃嫩草,没能得逞,这才对琳琅发起报复,暗中勒令云山府小小粮商不许对和盛泉供应粮食,这事儿虽然没有摆在台面,但是大伙儿却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想不到今日那个老家伙却陡然上门来。
“老太爷”这个称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上,即使云山还有其他刘姓长者,但是除了那老家伙,只怕也没有人敢称“刘老太爷”。
琳琅低声道:“陆世勋这是想做什么?”显然明摆着刘老太爷八成也是陆世勋请过来,请来罗指挥使倒也罢了,这陆世勋却将刘老太爷请来做什么。
苏伯此时也在琳琅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姐,暂时忍一忍,罗大人在这里!”
老人家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苏家虽然也是云山府的商界大户,但毕竟是民,今日罗指挥使前来,总不能让场面太过难堪。
琳琅微点螓首,她打理和盛泉,自然也不是普通女子,转过身来,只见从府门处,一名青衣小厮扶着一位老者正往府内进来。
楚欢打量刘老太爷几眼,只见这老家伙一身锦裘,右手拄着一根拐杖,虽然须发皆白,但是他脸上的皮肤却不像一般老者那般枯皱,看上去精神健硕,老当益壮,一双眼睛也无浑浊之色,倒是保养的极好。
琳琅一咬牙,终是上前去,盈盈一礼,勉强笑道:“琳琅见过刘世伯!”
刘老太爷带着和蔼的笑,抬手道:“琳琅啊,都是自家人,就不要如此拘礼。老夫许久不曾过来看你,今日得此机会,也正好过来瞧瞧。”
他一副亲切和蔼样子,若不是楚环早就知道这老家伙十分卑鄙无耻之人,还真要被这老家伙慈祥的面孔所蒙蔽。
刘老太爷今年年近七十,那早就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但是保养得当,看上去还不到六十岁,他曾经在京中为官,一生所经事情众多,极能掩饰,更能做戏,那眼眸子里的神色看起来也是十分的温和,哪怕那眼珠子在琳琅丰满的胸脯扫过,却也是一副道貌岸然亲切和蔼之色。
当下迎着刘老太爷进了正堂,罗指挥使见到刘老太爷进来,却已经起身拱手笑道:“老太爷,这么冷的天,您老不辞辛苦,前来赴宴,这还真是给面子。”
他堂堂卫所军指挥使,对着刘老太爷却也带着几分尊敬,楚欢看在眼里,便知道这老家伙确实是有财有势,在云山府是了不得的人物。
刘老太爷抚须呵呵笑道:“苏老东家生前与老夫交好,如今他去了,老夫却不会忘记旧情,今日也是趁这个机会来看看琳琅侄女。”他说起来轻描淡写自然无比,就像和盛泉遇到今日的困境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陆世勋已经快步上前来,深深一礼,道:“小侄临来云山府,家父交待过,定要代他老人家拜访刘伯父,今夜是借花献佛,请刘伯父前来饮几杯水酒,实在是有劳刘伯父了。”
他一口一个“刘伯父”,显得十分亲昵。
此时琳琅这个真正的主人反倒似乎成了配角,而这陆世勋反倒真的成了苏家的主人一般。
当下各人落座,罗世良要谦让主座给刘老太爷,却被刘老太爷拒绝,二人一番推辞,罗世良终是坐了主座,而刘老太爷在次席坐了,其他那些大商户也都依次坐下,堂上灯火通明,一时间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罗世良带来的十多名盔甲武士,分局大堂两侧站住,一个个冷冰冰的犹若石雕,而千户黄志肖就站在罗世良身侧,手按腰间佩刀刀柄,一副如临大敌谨慎戒备的样子。
苏府的丫鬟们如同穿花蝴蝶,捧着热荤美食,摆到席上,又为客人们斟酒。
琳琅身为主人,自然是要说几句致辞,只是她刚想起身,陆世勋却已经端杯起身,笑道:“今日承蒙诸位赏脸,前来赴宴,小侄实在是三生有幸。小侄先敬诸位一杯!”
他一饮而尽,众人也都端杯饮酒。
等到众人放下酒杯,陆世勋一拱手,朗声道:“小侄此番前来云山府,一来是为了拜见诸位,二来也是为苏世妹送来粮食。”顿了顿,缓缓道:“诸位也都知道,我陆家和云山苏家乃是世交,苏陆两家,乃是一体,苏家的事情就是我陆家的事情,此番苏家遇到困难,我陆家自然是要出手相助的。诸位都是云山府有头脸的人物,今日给我陆家面子,前来赴宴,我陆世勋十分的感激,但是却也要替苏世妹说一句,这日后在云山地面上,还要请诸位多多照顾和盛泉!”
琳琅只觉得这话十分刺耳,不等别人说话,她已经盈盈起身来,神情淡定,微微含笑道:“陆世兄一番好意,琳琅感激,但是陆世兄所言却是差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瞧向琳琅。
琳琅在众人的目光之下,镇定自若,气质优雅,缓缓道:“我苏家和盛泉最近确实遇到一些困难,也确实得蒙太原陆世伯相助,可是却不敢高攀陆家。陆家乃是太原名门望族,我苏家只是当年从关系迁来,靠着家父一生辛劳挣了一些家业,小门小户,不敢与陆家混为一谈。”瞧了陆世勋一眼,不卑不亢道:“苏家遇到困难,若有人真诚相助,我苏家上下打心里感激,但是若是无心相助,我苏家也不会摇尾乞怜!”
陆世勋顿时又几分尴尬,但还是勉强笑道:“苏世妹说的极是。”向刘老太爷道:“刘伯父,小侄私下听闻刘伯父和苏世妹有些误会……!”
他话还没说完,刘老太爷已经抚须道:“陆世侄此言差矣。”顿了顿,露出笑容道:“老夫知道,一些别有居心之辈在背后挑拨离间,想要破坏老夫与苏家的关系,市井流言,做不得真。他们所说,无非是说老夫指使人暗中阻扰粮商向苏家酒坊供给粮食……嘿嘿,说来有模有样,只可惜都是一派胡言,纯属诬蔑老夫!”
坐在诸位的罗世良大马金刀靠坐在椅子上,一副粗莽勇夫的样子,粗声道:“老太爷放心,蛊惑人心的流言,最是可恨,今日能污蔑老太爷的清誉,明日就能污蔑朝廷,后日便能聚众谋反……本将绝不会坐视不理!”
楚欢此时却没有入席,他名义上是苏家的护院师傅,自然不好入席就坐,就站在琳琅身后,瞧见这群人蛇鼠一窝,便知道今日宴无好宴。
刘老太爷呵呵一笑,摇头道:“罗大人清正廉明,守卫一方安定,有罗大人这样的好官,我云山百姓才能安定祥和。老夫倒也不忌讳有人在背后胡言乱语,嘴巴张在人身上,他们要胡言乱语,老夫那也是堵不住。”看向琳琅,神色真挚道:“老夫今日前来,却是要向琳琅侄女解释一番!”
琳琅淡淡道:“琳琅不敢!”
“琳琅侄女,老夫知道那些流言蜚语,还是让你对老夫有些误会,真的以为是老夫从中作梗。”刘老太爷叹了口气,苦笑道:“老夫一身洁身自好,没有其他的爱好,就是爱惜自己的名声,重视的是情意。对于那些市井俗妇,老夫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但是老夫与苏老东家当年交好,与你们苏家有一番情意,若是琳琅侄女对老夫有所误会,老夫心中实在不安!”
琳琅摇头道:“刘世伯多虑了。有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刘世伯若是做事情白,问心无愧,也就不必在乎市井流言!我苏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是却也不是低眉顺眼的人家,有人相助,我苏家感激,若是有人背后使绊子,琳琅却也从来没有畏惧过!”
她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骨气十足,楚欢在他身后听到,眼中划过笑意,平日里多见到琳琅温柔之态,只是这女子真要严肃起来,却也是凛然不可侵犯,不让须眉。
刘老太爷叹道:“琳琅侄女这话,就带着怨气了。”
陆世勋急忙道:“刘伯父可莫误会,苏世妹是这个性子,却并不是针对刘伯父。苏世妹若是有不当之处,小侄代为赔罪!”
琳琅见陆世勋模样,心中一阵厌恶,冷淡道:“陆世兄难道觉得琳琅所言不当?若是有不当,尽可说出来,今日罗大人在这里,自会做主!”
陆世勋说那句话,一来是想向众人显示自己与琳琅关系亲密,另一方面本也是想做出一副为苏家担当的样子讨好琳琅,却不想他这样做,却更是让骨子里高傲的琳琅生出大大的厌恶之心。
见琳琅不快,陆世勋忙笑道:“世妹怎地连为兄也怪上了?为兄可没有责备世妹的意思。为兄方才就说过,世妹的事情,便是为兄的事情,一切为兄自会替你做主!”
琳琅面无表情,淡淡道:“琳琅做事,从来都是任性妄为,倒也从来没有人能为琳琅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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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唱曲
陆世勋便算再有耐性,琳琅这般说,却也是让他脸上挂不住,有些恼怒,缓缓坐了下去,堂中那一帮大商都是精明无比之辈,此时自然不会多说一句话,倒是罗世良哈哈笑道:“有性格,苏大东家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刘老太爷抚须笑道:“琳琅侄女看来还是对老夫有所误会。”顿了顿,继续道:“今日罗大人在这里,老夫有些话还是向琳琅侄女解释清楚才好。琳琅侄女,市井流传是老夫阻你们粮道,可这实在是大大的冤枉。众所周知,风将军在西北边陲遇害,西梁人趁虚而入,如今已经是连破我大秦安西道三州,虽然目下兵锋暂息,但那也不过是西梁人暂作休整而已,而我大秦也不会任由这帮夷族挥军西进,无论是攻是守,到时候大秦国必定会需要大量的物资,常言道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首当其中的物资,自然就是粮草了!”
罗世良哈哈笑道:“老太爷虽然致仕颐养,但是心存社稷,顾忧国事,当真是忠贞报国的楷模啊。”
刘老太爷叹道:“圣上对老夫皇恩浩荡,老夫虽然致仕,但是只要有一口气在,还是要竭尽所能为国尽忠。老夫忝居云山府商会会长,自然也是将粮草之事放在心上。”看向琳琅,缓缓道:“琳琅侄女,老夫也不瞒你,此前确曾嘱咐过云山府大小粮商,要尽可能多存一些粮食,一旦户部征调,咱们云山府总是要供给粮食出来,总不能到时国家危难,我云山府却无粮可调!”
琳琅神情淡然,并不说话。
刘老太爷继续道:“当兵的在前线打仗,做商人的却也要为国尽忠,做好分内之事。老夫嘱咐下去,也只是做个准备而已,但是老夫却从未说要断绝和盛泉的粮食,市井流言,当真是一派胡言!”
琳琅淡然一笑,道:“刘世伯误会了,琳琅却从未说过是刘世伯从中作梗。刘世伯见多识广,在云山府德高望重,又岂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刘老太爷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笑道:“琳琅侄女知道就好,只要对老夫没有误会,老夫也就心安了。”
“云山府酒坊不只是我和盛泉一家。”琳琅淡淡道:“庆元坊、石三泰、齐茂芳……,这几家酒坊规模不比我和盛泉小多少。据琳琅所知,这些酒坊依然可以大张旗鼓从粮市上购买大批粮食,琳琅甚至还知道,当他们知道我和盛泉无粮可用,便开始传言我和盛泉即将关门大吉,也正因如此,他们如今都在准备扩大酿酒规模……!”说到此处,琳琅脸上显出不屑的笑容:“各家酒商自以为我和盛泉一倒,他们便可以趁虚占了我和盛泉的酒市……!”看向刘老太爷,问道:“却不知刘世伯可知此事?”
刘老太爷眯起眼睛,抚须道:“还有这等事情?”
“扩大规模,所需的粮食自然会大大增加。”琳琅柳眉微挺,俏脸上一片肃然:“各家酒坊争相大肆购买粮食,这事儿刘世伯难道也不知道?”
刘老太爷咳嗽两声,摇头道:“老夫这一阵时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府中修养,倒还真不知这些事情。”
琳琅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道:“刘世伯乃是云山府商会会长,对于云山府的商界动态却并不知晓,琳琅却是有些吃惊。”
众大商面面相觑,想不到琳琅竟是如此大胆,敢于当众得罪刘老太爷,反倒是楚欢带着欣赏之色瞧着身前琳琅,愈发觉得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刘老太爷图谋琳琅不能得逞,便蓄意打压和盛泉,琳琅对此已经是十分的愤怒,如今这刘老太爷却又在宴会上装模作样,看上去披着人皮,却说些冠冕堂皇虚情假意之语,这让琳琅更是心存不屑,她知道若是一味地退让,这些人反倒会得寸进尺,有时候表现的强硬一些,反倒会让这些人有所顾忌,不敢太过放肆。
刘老太爷毕竟是老狐狸,精于世故,抚须笑道:“琳琅侄女说的是,这倒是老夫的不是了。老夫身体稍有恢复,自会查证此事!”
“为了存粮用于军用,琳琅无话可说。只是刘世伯身为商会会长,眼见粮食只断绝我苏家的粮食却不闻不问,琳琅倒是能够理解,但是市井粗人毕竟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却是觉得刘世伯是故意打压我苏家,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琳琅平静道:“只是长此以往,有些流言说的多了,恐怕也就不是流言了。”
罗世良哈哈笑起来,竖起大拇指道:“伶牙俐齿,苏东家果然不愧是云山府商家的女强人,就凭这嘴皮子,什么生意不能做?”
“没有良心,嘴皮子再利索,那也是成不了事的。”琳琅轻柔一笑,绵里藏针。
罗世良摆手道:“也不说这些了,今日本将前来赴宴,可也不是为了听你们说这些,来来来,大家先喝酒,暖暖身子……!”看向陆世勋,问道:“对了,陆公子,今夜设宴,可有什么好节目?只在这里干饮酒,那也实在无趣。我老罗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你可莫在意!”
陆世勋此时实在是有些郁闷,听罗世良这般说,看向琳琅,笑问道:“世妹,罗大人问是否有什么节目,却不知世妹是否安排什么了?”
琳琅淡定道:“琳琅一介女流,只知粗茶淡饭款待诸位,却不知还要什么节目?”
罗世良皱眉道:“那也未免太无聊了些。”
刘老太爷已经抚须笑道:“罗大人,老夫当初与苏老东家交好,倒也知道苏府是从不养歌姬舞姬的,老夫知道罗大人喜欢听曲儿,今夜只怕是听不到歌姬唱曲儿了!”
陆世勋忙讨好道:“这倒无妨。大人若是喜欢,我这边安排人去请几名歌妓前来助兴!”
琳琅柳眉蹙起。
刘老太爷呵呵笑道:“苏府乃是琳琅侄女当家,若是请来歌姬,回头传扬出去,倒也对琳琅侄女的清誉有损啊!”
他此言一出,琳琅眼中划过惊疑之色,楚欢却也是感觉到奇怪,这话听起来还真倒似是为琳琅说话,但是他却也知道,这老家伙不安好心,绝不会平白无故为琳琅说好话。
果然不出楚欢所料,刘老太爷声音微顿,才继续笑道:“罗大人,据老夫所知,琳琅侄女不但容貌美丽,善于经商,而且她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最让人叹服的,却是还有一张好嗓子,能吟善唱……对了,有一首曲子,叫做《花香锦绣月》,琳琅侄女唱起来,歌喉婉转,犹若天籁,那可是让人陶醉其中……!”
琳琅俏脸骤然变色,罗世良却已经拍手道:“好得很,好得很,原来苏东家还是大才女。唔,不瞒诸位,我老罗没有别的嗜好,就喜欢听曲,有时候一首好曲子听上来,能让我老罗十天半个月睡不着觉。”看向琳琅,哈哈笑道:“《花香锦绣月》,这名字听起来就是个好喜头,苏东家,老太爷既然如此推崇你的歌喉,却不知能否为本将唱上一曲?”
此时不但琳琅色变,在场的其他大商也都是微微变色,神态各异。
琳琅就算歌喉再好,毕竟也是良家女子,而且是堂堂和盛泉酒坊的大东家,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罗世良却要求琳琅一展歌喉,这若是在后世倒也无妨,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十分过分的要求。
在大庭广众下唱曲,那是歌姬才干的事儿,而歌姬的身份素来被认为是卑贱得很,若琳琅真的依从,此时一旦传扬出去,琳琅的名声自是要受到极大的打击。
罗世良眼睛紧紧盯着琳琅,刘老太爷抚着胡须眯着眼睛,看似气定神闲,但是眼眸子里满是不怀好意之色,更是往琳琅胸脯上打量着。
陆世勋此时却有些发愣,他自然也清楚,让琳琅唱曲,那就是等若轻贱琳琅,连他也没有想到罗世良和刘老太爷会陡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陆世勋脸上有些挂不住,偷偷看了琳琅一眼,见琳琅脸色有些发白,心中暗暗叫苦,若是真的被逼唱曲,琳琅回头必定会对自己厌恶至极,当下咳嗽两声,起身拱手笑道:“罗大人,刘伯父,两位若是要听曲子,我手里正有两名歌喉极好的歌姬,回头送到府上,要听多久就听多久如何?”
他这是要花钱消灾,准备回头花些银子买两个歌姬送上去,无论如何,总不能让琳琅因为此事对自己生出恨意来。
谁知罗世良却似乎并不怎么给陆世勋面子,依然是粗声道:“陆公子,今日本将瞧在你面子上,前来赴宴,你怎么着也得给本将几分薄面才是。老太爷刚才说起苏东家歌喉,本将现在心里痒痒,就想听苏东家唱一曲……!”看向琳琅,笑道:“苏东家,却不知给不给本将这个面子?”
琳琅小手儿在袖中握成拳头,却忽听得身后楚欢道:“小姐这两日身体不适,并不适合唱歌,而且……我家小姐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的习惯!”
第一一三章 你是什么东西
楚欢的声音称不上响亮,但是在这并不喧闹的大堂之上,却是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琳琅娇躯微颤,心中一阵温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楚欢总是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
楚欢这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他的衣着算得上朴素,先前除了千户黄志肖时不时地以冷厉的目光看向他,其他人却都根本没有注意这样一个人物。
但是这种时候,却偏偏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物站出来,他这几句话虽然轻描淡写,却是接着罗世良的话头,不少人心中就已经为楚欢默哀。
黄志肖此时终于厉声喝道:“好大胆,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可有你说话的地方?”
楚欢面无表情道:“这不是公堂,更不是帝王将相的府邸,我是苏府的护院师傅,承蒙苏大东家赏识,能够进出大堂,自然也能说几句实在话。”
刘老太爷抚须淡淡道:“琳琅侄女,老夫倒是记得,从前贵府的下人是十分的守规矩,怎么有些时日没有过来,贵府的下人也能胡言乱语,没有规矩?”
“刘世伯这话说得好。”琳琅平静道:“凡事讲规矩,我苏家也从来是正派行事,问心无愧,但是若有人先坏规矩,我们苏家也不会和没规矩的人讲规矩。”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楚欢是琳琅聘请的护院师傅,是在帮持我苏家,并非我苏家的下人。他在这里说几句实在话,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陆世勋脸色已经十分的难看,相比起对待自己,琳琅对待楚欢的态度实在是胜出不知多少倍,自己说话,琳琅毫不客气反驳,让自己颜面大损,反倒是楚欢说一句话,琳琅却大加维护,这让他即对琳琅有几分恼怒,更对楚欢充满恨意,沉声道:“世妹,家有家规。平日里他胡言乱语几句倒也罢了,今日罗大人和刘伯父都在这里,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一个乡野粗夫在这里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琳琅淡然笑道:“琳琅倒忘记了,陆世兄也是豪门大族出身,乃是尊贵之身。只是家父当年一穷二白来到云山,毫无富贵可言,说起来,琳琅也是白衣之身,与楚欢一般,都是草芥而已。”她站起身来,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平静道:“陆世兄,今日贵客,也都是敲在你的面子才前来我苏府,琳琅草芥之身,不敢有损世兄颜面,先且告退!”
她说完这句话,当真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刘老太爷和罗世良让琳琅唱曲,这是对琳琅莫大的侮辱,琳琅虽然一介女流,确实气节极高,自然不会任由他们亵玩。
她心下恼怒,虽然知道得罪这几个人必定会让苏家陷入更大的困境之中,但是相比起苏家的尊严,她却是毫不在乎更大的困难袭来。
陆世勋想不到琳琅外表虽然柔弱,但是性子却如此刚强,大出意料,一时间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罗世良脸色也变得十分不好看,却还是摆出一副粗莽笑脸道:“苏大东家这是怪罪本将无礼?本将可没有不敬之意,无非是想听听曲子,而且本将一介武人,认准的事儿,却是很少更改。”他眼睛花过寒芒,声音陡冷:“苏大东家当真不给本将面子?”
楚欢见琳琅娇躯微颤,此时他却也知道刘老太爷和这罗世良乃是一丘之貉,冷冷一笑,沉声道:“几位要听曲,云山府城乐坊多的是,今日是陆少东家设宴宴请诸位,却不是我们苏家宴请,有什么要求,尽管找陆少东家就是。”
琳琅也不多说,只道:“楚欢,咱们走!”
她走出几步,罗世良身后的黄志肖一挥手,守在门前的两名卫所护卫立时横在大门前,拦住了去路,更是大手按在刀柄之上,一副凶狠之色。
陆世勋感觉是太不妙,他今日设宴,其实本意就是为了显示陆家的人脉,是想在琳琅面前显摆一下,只是事情发展的连他自己都预想不到。
刘老太爷今日前来,显然就是不存善意,而罗世良显然是刘老太爷一伙,这两人看似是因为自己的面子前来赴宴,但是此刻却似乎也不怎么给自己面子。
事态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他隐隐感觉到因为自己特意设下的这道宴会,反倒让自己和琳琅之间产生极大的隔膜,有些吃惊,急忙起身道:“罗大人,这是……!”
琳琅却已经转过身来,冷笑道:“我苏琳琅无权无势,一心经营,素不惹事。但是若有人以为我苏琳琅可以任人欺负,那就想错了。我虽是一介女子,却也知道乾坤王法,今日设宴,我没有犯任何王法,难道几位还要以客凌主吗?”
她肌肤晶莹,面颊生晕,身材窈窕,魅力动人,这一花信少妇,此时盛怒之下,柳眉凤眼,酥胸急颤,艳丽无匹,实在是气质非凡。
楚欢却已经护在琳琅身前,冷声道:“这是要抓人还是要杀人?”
黄志肖终于附耳对罗世良说了几句话,罗世良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嘴角泛起冷笑,端起桌上的酒盏,一口饮尽,冷笑道:“本将从军多年,死人见得多了,也从不怕杀人。你小子在本将面前耀武扬威,本将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猖狂之人了!”他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盏狠狠砸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在场诸人都是吓了一跳。
楚欢面无惧色,罗世良已经冷声道:“来人,楚欢以下犯上,狂妄放肆,拉出去赏他二十嘴巴子,看看他的嘴是不是真的很硬!”
便有两名护卫抢上前来,琳琅却已经冷声道:“谁敢?”
楚欢也已经握起拳头来,他实在想不到罗世良竟然是如此的猖狂放肆,今日登门赴宴,却敢如此妄为,一斑可窥全貌,平日里也不知道是如何放肆了。
正在此时,却见得苏伯从外面匆匆过来,大声叫道:“总督大人来了,总督大人来了!”
在场众人又是一惊,罗世良和刘老太爷齐齐变色。
楚欢眉头一展,陆世勋却显出奇怪之色,心中暗想:“总督大人?他怎会来,我并没有邀请啊!”
很快,一阵脚步声就响起,带着铁甲摩擦之声,大堂之外,云山府总督乔明堂在十多名铁甲护卫的簇拥下,正快步来到苏府大堂,卫天青就护在乔明堂身边。
罗世良脸色很不好看,他虽然与乔明堂水火不容,但是论起来,终究还是乔明堂下属,微一犹豫,还是从主座下来,迎到门前,而堂中众人也都是吃惊万分,一个个都起身来,显得十分惶恐,那几个大商心中却也是惊讶,只以为总督也是陆世勋请过来,心中都在想:“这陆家还真是面子不小,不但请来指挥使大人,连总督大人也请了过来!”
乔明堂一来,堵在门前的两名卫所护卫急忙推开,乔明堂一身锦裘,头戴方帽,进了堂内。
陆世勋第一个抢上前去,拱手笑道:“在下陆世勋,见过总督大人,在下能够请来总督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谁知乔明堂竟是正眼也不看他,卫天青上前来,伸出一只手,一把将陆世勋推开,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能请得动总督大人?”
陆世勋一怔,一时间羞恼无比,脸上涨的通红。
罗世良上前来,拱手笑道:“想不到总督大人也能前来赴宴,卑职见过大人!”
乔明堂摆摆手,解开披在身上的黑色大氅,身后有人上前接过,乔明堂这才含笑道:“昨日得到苏大东家的帖子,邀请前来赴宴。本官身为一道总督,也不能成日坐在总督府坐井观天,借此机会了解民生,倒也是大有裨益!”
琳琅闻言,倒是一怔,听乔明堂的意思,他能前来,是因为自己下了帖子过去,可是琳琅却根本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往总督府下过帖子。
其他人此时却都是一愣,不少人这才明白过来,乔明堂前来赴宴,倒也不是陆世勋有那面子,而是琳琅请过来的。
有几人心中顿时纳闷起来:“也没听说苏家与总督有交情,苏琳琅怎能请得动总督大人?”
不少人都知道,乔明堂身为西山道总督,平日为人处世都是极其谨慎,想拍他马屁的人多如牛毛,但是乔明堂却几乎从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帖子。
今日能够前来赴宴,那可是极其罕见之事,若非瞧得起苏家,那是绝不会前来。
乔明堂抬起手,笑道:“罗大人客气了。你我也许久不曾在一起饮酒,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喝上两杯。”瞅见刘老太爷也在人群中,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琳琅感觉奇怪,柳眉微蹙,她一时间也不明白乔明堂为何突然而至,楚欢此时却已经凑近琳琅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琳琅闻言,柳眉展开,露出笑容,盈盈一礼,向乔明堂道:“民女苏琳琅见过总督大人,请大人上座!”
乔明堂微笑点头,却将目光看向楚欢,笑道:“楚牙将,卫统制告诉本官你在这里训练护院,回头本官倒要瞧瞧你训练的人手究竟如何!”
第一一四章 赌约
乔明堂话一出口,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吃了一惊,因为每个人都听清楚,乔明堂称呼楚欢为“楚牙将”。
牙将这个身份未必很高,但却是军方有地位的将领,谁能想到,在堂中一直不起眼的楚欢,竟然是禁卫军的牙将。
陆世勋张大了嘴,方才他被卫天青冷冷呵斥,颜面尽扫,本来一张脸是涨的发红,此时却已经由红变白,感觉到匪夷所思。
他陆家在太原府固然是豪门大族,家资巨富,但他终究是一介商民,楚欢虽然只是牙将,但是从地位身份来说,已经是瞬间跃居在陆世勋之上。
琳琅也是花容失色,惊愕地看着楚欢,她自然也不可能想到,楚欢如今已经成为了云山府禁卫军的牙将。
楚欢看到琳琅错愕神色,微微一笑,只是拱手向乔明堂道:“总督大人器重了,护院尚在训练之中,不敢让大人见笑!”
乔明堂又是哈哈一笑,在卫天青的护卫下,大步走到了主座,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本来是罗世良的位置,乔明堂此时坐下,罗世良眼中划过一丝地不为人察觉的寒芒,但表面上自然不敢多说什么,那刘老太爷却也是乖乖地往下移了个座位,罗世良便在刘老太爷方才的次席坐了。
楚欢成为牙将,并没有透漏消息,直到今天乔明堂当众说起,众人才知晓,罗世良心中却已经觉得,楚欢今日敢于和自己作对,恐怕就是乔明堂在背后指使。
他落座之后,哈哈一笑,粗声道:“总督大人,原来禁卫军新出了一个牙将,本将倒是不知啊!”
乔明堂神情淡定,从他的脸上,很少人能看出他心中所思所想,他轻抚青须,含笑道:“这是禁卫军的事情,倒是没有告知罗大人。”看见堂下地上一堆碎片,那是方才罗世良摔碎的酒杯,不由皱眉问道:“这是何故?”
罗世良看了楚欢一眼,粗声道:“总督大人,这事儿卑职还正要向你禀报!”
“罗大人请讲!”
“楚欢身为牙将,以下犯上,本将一时气恼,那是准备让人小惩一番。”罗世良一脸的怒色,看向卫天青,“卫统制,这楚欢是你手下的人,本将倒纳闷了,如此没规矩的人,怎能入得了禁卫军,还能成为禁卫军牙将?”
卫天青面无表情道:“楚欢武功不凡,人品纯良,尽忠报国,如此人才,又为何不能成为禁卫军牙将?罗大人说楚欢以下犯上,末将倒不知道究竟是何缘故?”
乔明堂也是抚须道:“罗大人,想必是中间有些误会吧?”
罗世良恨恨道:“总督大人,光禄大夫刘老太爷对末将提起,这苏琳琅有一副好嗓子,歌声婉转,其中有一曲《花香锦绣月》唱起来十分动听,你也知道,末将最大的嗜好就是喜欢听听曲子,今日有此机会,只想让苏琳琅一展歌喉,让大伙儿开开眼界。”瞥了楚欢一眼,冷笑道:“只是这楚欢不知好歹,当众对本将有所不敬,此风自不可长!”
“原来如此。”乔明堂不动声色看向楚欢,问道:“楚牙将,可有此事?”
楚欢拱手道:“回总督大人,苏大东家身体不适,今日不适合唱歌,而且苏大东家也从无在人前唱歌的喜欢,罗大人咄咄相逼,末将不得不说几句实在话而已,却也不知如何得罪了罗大人,竟然要拔刀子动武!”
乔明堂哈哈笑道:“罗大人是武将出身,脾气刚烈,楚牙将也不要在意!”
罗世良冷笑道:“总督大人,他楚欢在不在意末将管不着,只是末将却觉着,无论他是一介草民还是禁卫军牙将,大庭广众之下对末将不惊,那是违背了朝廷的礼制,此事总不能就此罢休?若是传扬出去,末将身为数万大军的指挥使,威望大损,日后如何统管全军?”
乔明堂微皱眉道:“那依罗大人的意思,又该当如何?”
罗世良恶狠狠道:“总督大人今日在此,末将安敢胡乱做主,还请总督大人处置!”
乔明堂淡淡道:“楚欢是禁卫军的牙将,真要处置,也确实轮不上罗大人,该当由卫统制处置。”回首道:“卫统制,罗大人说楚欢不敬,要治其罪,你记着这事,回头你按照军法好生处置就是。楚欢是你禁卫军的人,该怎么做,由你做主就是!”
卫天青点头道:“末将知道如何做!”
罗世良心中更是冷笑,乔明堂这样说,那就等于是直接包庇楚欢了,他找到这个机会,自然不会就此罢休,笑着粗声道:“其实末将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今天既然总督大人在此,要不咱们借此机会,打个赌如何?”
乔明堂笑道:“罗大人何时又喜欢赌博了?”
“总督大人说笑了。”罗世良哈哈笑道:“其实末将说来说去,也只是为了听首曲子而已。”瞥向琳琅,继续道:“苏大东家说话之时,声音清脆,倒也不像歌喉有问题,只是她不愿意为末将唱曲,末将心中实在遗憾的很。若是总督大人应允,本将今日倒想玩个游戏,让今日的酒宴不至于太过无趣!”
乔明堂靠在椅子上,笑道:“罗大人尽管说来,本官倒真想知道罗大人想玩什么游戏!”
罗世良笑道:“楚欢此前籍籍无名,末将还真瞧不出此人有牙将的能耐,他今日有以下犯上,本该好生惩治一番,不过末将想了想,不如让他出来显显本事,看看是否够格成为牙将,若真有本事,不但可以免去不敬之罪,亦可堵住一些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乔明堂淡淡笑道:“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罗世良道:“楚欢一介草民,陡然成为禁卫军牙将,末将知道卫统制的眼光,倒是相信楚欢有些能耐,可是只怕其他人不相信,若是回头大伙儿都知道一个小小的百姓陡然间被提升为牙将,那必定会心有不服,流言蜚语四起,只怕都会说禁卫军中赏罚不明,不.明真.相的,还以为禁卫军是胡乱用人,不成体统呢!”顿了顿,哈哈笑道:“总督大人,你也知道,末将心直口快,有话憋在肚子里不说就难受,只是这话糙理不糙,还望总督大人不要见怪!”
乔明堂微笑道:“罗大人这也是实在话。禁卫军与卫所军一样,都是朝廷的军队,咱们沐浴皇恩,虽然要提拔人才为朝廷所用,但是奖罚分明四字,却还是要谨记在心的。”
“总督大人所言甚是。”罗世良哈哈笑道:“所以末将想让手下当着在座之面考校楚欢的功夫,一来可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资格担任卫将之职,二来也可让今夜的宴会多些趣味。”
乔明堂微微颔首道:“罗大人果然是用心良苦。”
他这话也不只是夸赞还是讽刺,罗世良却是道:“若楚欢胜了,日后自然不会出现无聊的流言蜚语,而且楚欢今日的不敬之罪末将也绝不会再追究!”
“哦?”乔明堂抚须笑道:“罗大人方才说是赌约,自然还有另一说,如果楚欢败了,那又当如何?”
罗世良嘿嘿笑道:“恕末将直言,若是败了,楚欢自然没有资格担任牙将,这不敬之罪,也足以让他滚出禁卫军。末将想,若楚欢真要是败了,总督大人也不会留下这等无能之辈,而且朝中若是有人知道大人用这等无能之辈,只怕会有人挑起风波,弹劾大人任人唯亲了!”
卫天青皱起眉头,沉声道:“罗大人,禁卫军录用楚欢,乃是末将做主,与总督大人毫无干系!”
他知道罗世良说话虽然带笑,但那是真正的笑里藏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算计乔明堂,今日因为楚欢之故,这罗世良小题大做,似乎要将某些祸水往乔明堂身上引,卫天青自然不会给他机会。
罗世良哈哈笑道:“本将自然知道总督大人绝不会任人唯亲,可是京中那些官员谁能说得清,其间不乏喜欢生是非之人啊。在他们眼中,禁卫军归属总督大人统管,禁卫军中若真的除了差错,即使是你卫统制犯的错,也会牵连总督大人的!”
乔明堂脸上没有丝毫的恼意,反倒是笑容依旧,点头道:“说的不错,本官还要多谢罗大人提醒了。是了,楚欢若败,便知是将他赶出禁卫军?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
罗世良笑道:“末将说过,不想留有遗憾,若是楚欢败了,自然不能继续留在禁卫军,免得拖累总督大人,此外末将还是想要听一听苏大东家的歌喉,如此一来,方能不虚此行啊!”
琳琅柳眉紧蹙,这罗世良今日是有心要与自己为难了。
罗世良和乔明堂对话,堂中其他人都是毫无声息,毕竟云山府两大巨头在这里明争暗斗,谁敢插手。
乔明堂含笑道:“罗大人说要考较楚欢的功夫,却不知是亲自考校,还是另派他人?”
“总督大人说笑了。”罗世良哈哈笑道:“区区牙将,若真要末将亲自考校,那也未免太过欺负了楚欢。”顿了顿,沉声道:“黄千户!”
他身边的黄志肖立刻躬身道:“末将在!”
“你身为卫所军千户,不如指教楚欢一番。”罗世良缓缓道:“他若真的胜了你,那便当之无愧是良才,可堪大用,否则……嘿嘿,无能庸才,总督大人也是不会留用的!”
黄志肖目光如冰,冷笑道:“指挥使大人放心,末将定要好好指教指教这位楚牙将!”他将“指教”二字咬得极重,满是寒意。
第一一五章 比刀
黄志肖站出来,堂中便有不少人显出吃惊之色。
虽然在场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黄志肖的武功高低,但是却也都不是愚笨之辈,这黄志肖能够担任卫所军的千户之职,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在众人眼中,楚欢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跃居成为禁卫军牙将,只瞧那身板,似乎就比黄志肖要单薄一些,再想想二人身份的差距,谁都不会以为楚欢会是黄志肖的对手。
黄志肖面色稍黑,长得倒是彪悍矫健,从罗世良身后站出来,倒也是虎虎生威,威风八面,只瞧他外形,倒也算的上是一条猛汉,全身上下也自有一股身为军人的杀伐果断气息。
罗世良与乔明堂打赌,表面上看似是针对楚欢,但是其中的玄机,在场自然已经有许多人看了出来。
云山府禁卫军归属乔明堂调动,明面上似乎卫天青是禁卫军的最高长官,但是真正能够对禁卫军拥有调动权的,只有乔明堂。
楚欢既然是禁卫军牙将,那就等若是乔明堂的部属,楚欢若是这一战被黄志肖击败,看起来无非是楚欢罢官免职而已,但是对于乔明堂的打击,却一定是十分的巨大。
楚欢被提拔为牙将,如果被黄志肖击败,即使丢了牙将之职,罗世良也绝不可能就此罢手,他也一定会借此事件大做文章,可以肯定的是,不出三日,云山府城必定会流传乔明堂任人唯亲的言论,而且到时候也一定会有人故意夸赞罗世良,夸他大公无私,清除了禁卫军中的无能之辈。
乔明堂威望大失,而罗世良却可借这次机会提升威望,更为重要的事,两人在云山府的斗争,直接会变成京中权势之争,乔明堂甚至很有可能因为这次事件而陷入麻烦之中。
楚欢和黄志肖的对决,实际上就是乔明堂和罗世良的一次明面交锋而已。
而这次交锋,虽然还没有开场,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罗世良和黄志肖这一派自然是大占上风的。
卫天青自然是洞察其中玄机,冷笑道:“罗大人,楚欢只是一个牙将,而黄千户乃是禁卫军千户之职,两人地位悬殊,而且黄千户曾是上过沙场之人,让黄千户来考校楚欢,是不是也还是有些欺人太甚?”
卫天青对于黄志肖的武功,自然是颇有些清楚,知道这黄志肖的武功绝不可小觑,而他反倒是对楚欢的武功根底所知有限。
他自己亲手考校过楚欢的功夫,楚欢连躲他七刀,功夫根底那是绝对不弱,但是让卫天青来评定楚欢和黄志肖谁强谁弱,卫天青心中还真是没底。
他知道楚欢这一战关系重大,若是输在黄志肖手下,丢了牙将之职倒也算不得大事,关键是乔明堂必将陷入麻烦之中,所以出此一言,那也是激将之法,希望罗世良换上其他人,那样楚欢取胜的把握自然是要大一些。
罗世良哈哈笑道:“看来卫统制对你这位楚牙将是再没有什么信心啊。”摸着胡渣道:“要不我随便派上一名亲卫如何?”
乔明堂面不改色,温和笑道:“罗大人这话差了。卫统制不是对楚欢没有信心,只是对黄千户的武功比较推崇而已。”
黄志肖此时盯着楚欢,只见楚欢面无表情,看不出楚欢心中所想,握紧刀柄,朗声道:“总督大人,不管卫统制是何担心,既然开了口,末将自然要给卫统制几分薄面。若是末将三十招之内不能击败楚欢,那便算我输了如何?”
他倒也是瞧出楚欢有两分本事,否则恨不得说十招之内取胜,不过他对自己的功夫也是十分的自信,自觉得三十招之内必定能够击败楚欢。
卫天青眼中划过光彩,却见到楚欢已经缓步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平静道:“既然是黄千户赐教,倒是乐于受教,不过三十招之限还是免了,真要交上手,若是三十招没能分出胜负,打到兴起,也不好住手不是!”
黄志肖骤然变色,他想不到楚欢却是如此不知死活,自己主动提出三十招为限,这小子竟然目中无人,连这三十招之限也不要。
陆世勋心里一肚子憋火,此时听楚欢这般说,心中也是冷笑:“这小子还真是吃了豹子胆,给他几分颜色,还真要开染坊。想来是总督和指挥使这一干人在此,他故意要显露威风,嘿嘿……不知天高地厚,待会儿看他如何收场!”忍不住看向琳琅,只见琳琅一双秋水般迷人的眼眸子正看着楚欢,那眼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陆世勋心中更是不快,只希望黄志肖今日能好好教训楚欢一顿,既让楚欢丢了牙将之职,更让他失败之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想到楚欢待会儿落败时狼狈的情景,陆世勋心中升起一阵快意,嘴角泛起嘲讽的笑容来。
罗世良已经拍手笑道:“好,好,好!”向卫天青道:“卫统制,你为他担心,他自己却似乎很有信心啊。不管怎么说,这楚欢倒也有几分男人的气概,本将喜欢这一点!”不等众人说话,已经向黄志肖道:“黄千户,既然楚欢不要限招,你就好好考校一番,务须全力以赴,让楚牙将使出真功夫才是!”
黄志肖抱拳道:“末将知道。”他看向楚欢,冷冷道:“楚牙将,本将武学平常,还请手下留情啊!”他这句话,自然充满嘲讽之意。
楚欢看见他表情的不屑,淡然一笑,拱手道:“应该说是楚欢功夫低微,黄千户手下留情才对!”
黄志肖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再次向罗世良道:“大人,堂内施展不开手,若是待会儿动起手来,有血流出,只怕是污了大堂,末将恳请在院中比试!”
琳琅听到“有血流出”四字,忍不住捂住嘴,眼中显出惊恐之色,看着楚欢的背影,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
卫天青听出黄志肖话中意思,忍不住皱眉道:“考校功夫,点到为止即可,难道还要真刀真枪流血才成?”
罗世良哈哈笑道:“卫统制此言差矣,既然是要考校真功夫,自然是要真刀真枪,难道还要摆着花架子比试?我卫所军的部属可是不擅于花架子。而且我大秦将士,真正的猛士,哪一个不是从沙场上一刀一枪真拼杀出来?”
乔明堂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若湖面,看向楚欢,楚欢却已经拱手道:“总督大人,卫统制,罗大人所言不差,既然要考校功夫,如果只是摆摆架子,日后还是要被人诟病。楚欢得蒙黄千户赐教,无论输赢,也希望黄千户能够全力以赴,便算是断了胳膊缺了腿,那也是无话可说!”
乔明堂闻言,脸上现出微笑来。
此时的楚欢,实际上代表的就是他乔明堂,不管此战胜负如何,楚欢表现出来的骨气和胆识,还是让乔明堂十分的满意。
“既然如此,堂外比试。”乔明堂起身来,早有随从上前为他披上大氅,而黄志肖已经第一个走出大堂,到了堂外的庭院之中。
天空飘着细雪,庭院之中也有了积雪,庭院空阔寒冷,但是几株梅花树上的梅花开的正欢,外面挂着几只大红灯笼,倒是将庭院内的一片空地照的十分明亮。
黄志肖走到空地处停下,伸手按刀,等到楚欢到了空地处,见楚欢两手空空,才张口问道:“楚牙将用什么兵器?”
“也是用刀!”楚欢看起来毫无紧张之色,反倒是站在大门处的琳琅却是两只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口,脸上满是紧张之色,那姿势倒似乎是在为楚欢祈祷一般。
乔明堂居中站着,罗世良等一干人也都站在屋檐下,看着空地处对决的二人,每个人的神色表情各不相同,而且亦是各有心思。
卫天青听楚欢要用刀,二话不说,解开佩刀扔了过去,叫道:“楚牙将接刀!”
楚欢抄手接过,笑道:“多谢统制!”握着刀鞘,拔出刀来,却是一把厚背砍刀,但是刀锋锐利,寒气逼人。
卫天青身为禁卫军统制,又是刀中好手,他佩带的大刀自然也不是凡品。
黄志肖伸手缓缓拔刀,弃刀鞘在地,以刀指地,动作从容,而楚欢亦是砍刀在手,举重若轻地望着黄志肖的一举一动。
风不大,雪很小,四周寂然无声,所有的目光都凝在场上的两人身上,一个是卫所军中身经百战深得罗世良器重的千户,经验十足,武功不凡,而另一个却是籍籍无名突然间冒出来的一个禁卫军牙将。
从身份上看,胜负似乎早已注定,但是众人瞧见楚欢气定神闲的姿态,反倒觉得这一仗下来,究竟谁胜谁负,那还真是不得而知。
楚欢凝望着黄志肖的一举一动,虽然经受众人目光,但是内心却是十分平静,他也知道自己此战一旦落败,后果必将十分严重,所以倒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也能够看出来,黄志肖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却也不是轻易而得,所谓内行看门道,楚欢只看黄志肖握刀的动作和姿势,就知道这人并不简单,他一举一动看似缓慢,却是极为凝重,拔刀握刀之间,已经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请!”楚欢平静道。
黄千户听到请字,并不急急上前,跨步向左上走去,他一动,楚欢脚步立刻跟随移动,却是反向而行,二人绕了半个圈子,不约而同都是一声低吼,纵身跃起,挥刀直砍。
众人都是一惊,没有想到二人一出手便有生死相搏的架势,根本毫不留情,二人跃起犹若苍鹰,挥刀的速度好似电闪,仍众人都是觉得一阵窒息感袭来,心悸莫名。
琳琅却已经是闭上眼睛,俏脸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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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辱人者人恒辱之
黄志肖高跃直砍之际,见到楚欢同样彪悍砍来,心里还真是吃了一惊。
黄志肖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因为能力和功劳被罗世良保举一步一步提拔上来,他经的战阵极多,交过手的对手自然也不少,在刀法上也有一定的见解和眼力,楚欢出刀的速度和力道以及步伐和握刀的姿势,让黄志肖瞬间就看出楚欢原来也是刀中的高手,不由大是诧异。
他今日出来比刀,无非是觉得稳操胜券,从没有想过楚欢能够对自己形成任何威胁。
也正因为对自己的刀法十分的自信,所以他才对楚欢满是不屑,甚至提出了三十招为限的建议,其目的还是想在今天出出风头而已。
但是楚欢一跃之下,挥刀之间,黄志肖就已经发现,莫说三十招,只怕一百招自己也未必能够击败楚欢。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黄志肖已经知道自己大大轻敌了。
二人挥刀对砍,都是毫不留情,比刀之前就都说过,刀剑无眼,若有损伤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所以两人心中都清楚,如果对方找到机会,绝不会手下留情。
楚欢出刀威猛,并不花哨,但是气势甚足,两人刀光交错之间,似乎总是在生死一线,楚欢胆气之豪,却是让黄志肖心中生寒。
他看不出楚欢刀法的路数,但是楚欢的刀势他却是看得明白。
眼前这个区区牙将,刀势凶猛,倒像是真的要与自己拼命一般,那是真正的以攻为守之势,而攻势太盛,自然就会虚于防守,黄志肖几次都瞅见了楚欢的破绽,但是说来奇怪,这些破绽似乎是敞开着,可以任意攻击过去,不过黄志肖却看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出刀攻击楚欢的破绽,楚欢却可以在瞬间变刀,自己或许真的可能伤到楚欢,但是在那个时候,楚欢也完全可以伤到自己。
所以楚欢虽然有破绽,但是黄志肖却不敢攻击那些破绽,他的身家性命都在云山府,一家老小还指望着他生活,他可不敢真的与楚欢拼命。
他不拼命,心中犹豫,而楚欢刀刀犀利,在气势之上,从一开始楚欢竟然是大占上风。
屋檐下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只见到空地处两道身影纵横交错,你来我往,刀光闪烁,寒芒阵阵,也瞧不出来到底谁占上风,但是罗世良和卫天青这一干武人却是瞧得十分清楚,已经看出楚欢在场面上那是占了上风,卫天青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欣慰之色,而罗世良脸色开始阴沉起来,十分的难看。
黄志肖转念之间,挥刀连连抵挡楚欢的来势,不想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只是他方才士气如虹,这下犹豫变招,招式中自然就存了瑕疵。
若是武功悬殊,黄志肖心存犹豫招式中出现瑕疵倒也无妨,甚至对手也难以发现他刀法中的破绽,但是楚欢的刀法却完全不在他之下,目光敏锐,转瞬间就已经发现黄志肖肋下的破绽,毫不犹疑地变砍为刺,半空中急点黄志肖的肋下。
黄志肖一刀隔空已是十分吃惊,见到楚欢的刀法不拘一格,刀走剑势,将浑厚刀法转成灵动剑术,大为惊骇,骇然于楚欢的变招莫测,空中身子急扭,陀螺般向一旁落下去,只是他变招虽快,却被楚欢一刀刺中了肋下衣襟,斜挑之下,肋下的一块甲胄离身。
罗世良和不少懂得刀法的随从护卫们都是骇然,想不到楚欢竟然在不到十招之内,竟然能够挑下黄志肖的甲胄来。
这对黄志肖来说,已经是先失一手。
就算不懂刀法之人,看到黄志肖的甲胄被楚欢挑落,那也是明白如今谁占了上风,琳琅一直闭目不敢看,苏伯倒也瞧出楚欢似乎占了上风,在琳琅身边低声道:“小姐,你看!”
琳琅胆战心惊睁开眼睛,见到楚欢在灯光之下,身形轻灵,并没有处于下风,这才微松了口气,但是呼吸依然急促,饱满胸脯上下起伏。
楚欢此时身子一折,黄志肖躲过之后,楚欢依然是紧追不舍,当黄志肖落地之后,发现眼前刀光霍霍,心中凛然,厉喝一声,脚下急扫,地上雪花翻涌而上,直奔楚欢扑来。
楚欢长刀一划,已经劈开雪雾,冲入了雪阵之中。
雪花翻滚,腾腾而起,众人只见到两人身影被雪雾弥漫,见不到招式动作,只听得乒乒乓乓中火花四溅,双刀相砍猛烈非常。
琳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贴胸口,紧张无比。
陆世勋在旁看见琳琅神态,心中更是恼怒,冷冷看着空地中雪雾,只盼着黄志肖胜利,甚至希望黄志肖错手一刀将楚欢杀了。
楚欢和黄志肖在雪中激战,黄志肖气势已衰,他素来出手狠厉,但是今日楚欢一上来就是先声夺人,一副全力进攻之态,这让黄志肖患得患失,出手之时就犹犹豫豫,而楚欢却是根本不作他想,一口气连砍出了十数刀,一刀比一刀凶猛,逼得黄志肖连连抵挡,一时间竟是没有还手之力。
楚欢每刀击出之后,后劲奇大,黄志肖心知,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不用比什么刀法,就这般硬碰硬的拼刀,也要被楚欢拖得活活累死,楚欢就似乎是拥有用不完的气力一般,如同碧海潮生,连绵不绝,无穷无尽,一刀砍下去之后,又是另一刀的开始,其速度和力道让黄志肖心中惊骇万分,连连后退,苦不堪言。
楚欢每一刀砍来,黄志肖都要耗费极大的气力去抵挡,在这种高强度的对抗中,他的体能迅速消耗,疲态之下,他甚至想要弃刀认输,但是却也知道这一战事关重大,自己若是弃刀,且不说事后要被罗世良严惩,更紧要的是,以目下楚欢刀法之凶悍,说不定刀子还没落地,自己这颗脑袋就要被楚欢砍了下去。
雪雾之中,众人瞧得眼花缭乱,猛地听到中间一声惨叫,琳琅花容失色,娇躯剧震,情不自禁往前走出两步,只见从血雾之中,陡然飞出一物来。
那东西飞出之后,落在雪地上,灯火之下,众人瞧得清楚,落在地上的,竟豁然是一条手臂,而这条手臂竟然还握着刀。
琳琅捂住嘴,眼眸子里惊骇万分,那些大商也都是纷纷后退,脸上显出惊恐之色来。
雪雾散去,楚欢长身伫立,握刀在手,而黄志肖已经是脸色苍白,显出痛苦之色,脸上的肌肉扭曲抽搐,而他左手捂着右肩头,从指缝间冒出鲜血,他的一条右臂,竟豁然被楚欢齐肩砍断。
此时此刻,谁胜谁败,那已经是一目了然。
楚欢抬手倒握大刀,抱拳道:“承认!”
罗世良脸色此时已经是难看之极,猛一挥手,厉声喝道:“来人,拿下楚欢!”
数名卫所军护卫已经一拥而上,便要将楚欢拿下,乔明堂也已经沉下脸来,冷声道:“住手!”卫天青一挥手,乔明堂带来的禁卫军护卫也是一拥而上,双方护卫同时拔刀,敌意十足。
罗世良脸色阴冷可怖,问道:“总督大人这是何意?”
乔明堂慢条斯理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悠然道:“本官倒想问问罗大人,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楚欢以下犯上,砍断黄千户的手臂,该当治罪!”罗世良见到楚欢击败黄志肖,当真是怒不可遏,甚至想一刀便将楚欢杀了。
楚欢这场胜利,让罗世良颜面尽失,而且更可恨的是,黄志肖乃是罗世良手下的心腹重将,今日被楚欢废去,就等若是砍了罗世良的左膀右臂。
更可怕的是,自己这边失了一员大将,而楚欢如今却是禁卫军的人,就等若乔明堂手底下多了一个厉害的角色,两人的实力此消彼长,怎能让罗世良不动怒。
琳琅此时只想上去看看楚欢是否有受伤,但是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她终究害怕被人误会,只是远远望着楚欢,心中一块石头终是落下。
乔明堂看了罗世良一眼,淡淡道:“罗大人似乎忘记了,事先卫统制说过点到为止即可,但是罗大人却不满意,非要他们真刀真枪比刀,如今楚欢失手砍断了黄千户的手臂,你却要治罪,本官倒想问问,如果是黄千户砍断了楚欢的手臂,你又要如何?”
罗世良刚才也是一时气过了头,他可是从没有想到黄志肖会败在这样一个无名小辈的手中,乔明堂此时一问,他顿时语塞。
乔明堂带着淡淡笑容道:“罗大人,黄千户考校之下,楚欢顺利过关,如今看来,禁卫军能有楚欢这样的牙将,实在是朝廷之福,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敢说本官是任人唯亲了吧?”抚着青须,悠然道:“罗大人想听苏大东家唱曲,看来今日是不成了,本官听说,罗大人府中养有歌姬,回府听去就是。”
罗世良本想今日借机狠狠打击乔明堂,谁知道反过头来却落得这个结果,心中实在不敢,却又无可奈何,冷哼一声,挥手道:“咱们走!”
陆世勋急忙上前来,道:“罗大人,酒宴尚未结束,您……!”他还没说完,罗世良就以寒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陆世勋后面的话顿时便缩回了肚子。
罗世良正要离开,乔明堂却已经淡淡道:“罗大人,且慢走!”
罗世良停下步子,回头问道:“总督大人莫非还有指教?”
“本官与罗大人份属同僚,却也有事情要提醒罗大人。”乔明堂缓缓道。
罗世良道:“哦?总督大人想要说什么?”
“罗大人之前说过,本官任用楚欢,有任人唯亲之嫌。”乔明堂含笑道:“但是今日本官麾下小小的牙将,却能击败罗大人麾下的千户,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有人说罗大人任人唯亲啊!”
罗世良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乔明堂抚须悠然道:“黄志肖连一个牙将都敌不过,本官实在怀疑他是否有资格在卫所军中任职。这黄志肖是罗大人一力保荐,只是……本官却想不到如此不堪一击。本官倒也无所谓,但是京里若是有人知道此事,少不得会编排罗大人任人唯亲,如此不堪一击之辈,却能担任云山府卫所军千户,不.明真.相之人,还以为我西山道的卫所军都是酒囊饭桶,这对罗大人的名声只怕是有损!”
罗世良双拳握起,青筋暴突,瞥了一脸痛苦之色的黄志肖,冷声道:“总督大人说的是,是末将用人不明,好在总督大人提醒,还来得及纠正。”沉声道:“从今日起,免去黄志肖千户之职,赶出卫所军,从今以后,卫所军永不录用,此事本将今日就会派人呈折子往京中送呈过去。”看向乔明堂,问道:“总督大人,如此处置,你可还满意?”
乔明堂含笑道:“罗大人秉公办理,本官心中甚慰!”
罗世良再不多言,大步而去,那一群随从也急忙跟上,却无人再去理会断了一臂的黄志肖。
黄志肖抬起头,望了望黑压压的天幕,凄然一笑,捂住兀自流血不止的肩头,托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府外而去,他的背影,孤单而凄凉。
他断了一臂,也就等若成了废人,罗世良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掉,也不为他辩驳半句,可说是绝情到极致,黄志肖不但身体受到重创,这心中自然也是感到了极大的寒意。
等到黄志肖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刘老太爷这才气定神闲出来,向乔明堂拱手含笑道:“大人,老朽年岁大了,身体不好,先且告辞!”
乔明堂微笑道:“天寒地冻,老太爷路上小心。”也不等刘老太爷离开,就已经向楚欢笑道:“楚牙将,你很好,今日之功,大家都是看在眼里。你能击败黄志肖,武功不凡,从今日起,本官擢升你为禁卫军卫将!”
陆世勋几乎要晕倒,而其他大商则是纷纷拱手讨好道:“恭喜楚卫将,贺喜楚卫将!”
楚欢倒是一怔,这牙将还没坐热乎,却这么快就升为卫将,当真如火箭一般,不过他心中却也明白,今日自己为乔明堂挣足了面子,而且显露出这样一手好功夫,乔明堂自然是要极力拉拢自己为他所用。
若是禁卫军中的将士知道,不少人只怕都要吐血,有些人为升一级,熬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成,楚欢却是在短短几日之内,却从一介草民连连升官,成为了禁卫军的卫将。
卫天青上前笑道:“楚兄弟,可是恭喜你了。我就说过,跟着大人,大人绝不会亏待你!”
楚欢将手中刀还给了卫天青,笑道:“多谢卫统制!”又向乔明堂拱手道:“谢过总督大人!”
在这院子之中,有不少苏府的家仆,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在苏府担任护院师傅的楚欢,竟然是禁卫军的将领。
琳琅眼中显出古怪的神色,也不知是喜是忧。
正当大家要返回大堂之时,忽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响动,随即一名家仆匆匆跑来,到得琳琅面前,禀道:“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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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陆公子的海誓山盟
家仆跑来说出了事情,琳琅还以为是罗世良一伙人去而复返,蹙起眉头,问道:“出了何事?”见到楚欢已经走到自己身边,心中安定下来。
那家仆忙道:“有人找上门来,说……!”这家仆向陆世勋看了一眼,才道:“说是要寻陆少东家。”
陆世勋此时正里外不是人,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话,不由皱眉问道:“找我?谁要找我?”随即道:“你让他们进来!”
家仆有些尴尬道:“陆少东家,当真……当真要让他们进来?”他神色古怪,倒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陆世勋心里正是有火气,忍不住骂道:“让你去就去,哪里有这么多废话。”
家仆看了琳琅一样,琳琅柳眉依然蹙在一起,她无论是笑是怒,都有一股风韵,微一沉吟,才道:“既然是找陆世兄,你让他们进来就是。”
琳琅今夜在宴会上,几次对陆世勋的话不满,而且今夜闹出这摊子事,也是因为陆世勋张罗的这场酒宴,但是目前双方毕竟还没有真正地撕破脸,陆世勋也终究是苏府的客人,琳琅倒也不想将两家关系弄得太僵。
一众大商虽然见到罗世良和刘老太爷先后离去,但是乔明堂还没有走,邺都不敢先行离开,俱都跟着乔明堂回到大堂,自然也少不得一番阿谀奉承。
琳琅也不再理会陆世勋,转头看向楚欢,银牙咬着贝齿,脸上有些俏红,终于轻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进了禁卫军?”
楚欢想了想,笑着低声道:“好像是来到府城第三日!”
琳琅轻叹道:“你怎地也不告诉我?还要委屈你做护院师傅。”
“我并不觉得委屈。”楚欢小声道:“大东家每个月发那么多工钱,也不比禁卫军中的饷银要少,我还真是乐意做这个护院师傅。”
琳琅俏脸又是一红,道:“你……你尽胡说八道。”幽幽叹道:“那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
“离开?”楚欢奇道:“离开哪里?”
琳琅见楚欢直直看着自己,脸上一阵发烧,撇过头,一想到那珍珠抹胸,便不敢看楚欢,只是道:“你如今是禁卫军卫将,总不成还要留在苏府。你不是还要去禁卫军报到?”
楚欢哈哈一笑,轻声道:“我现在离开,欠你的银子又怎还得清?我已经向总督大人说过,遇到重要事情便调动过去,平时还是留在这里做护院师傅,总要将这些护院训练的以一当十才能离开。”
琳琅忍不住欢喜之色,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楚欢见琳琅显得有些激动,忍不住调侃道:“大东家难道舍不得我走?”
琳琅闻言,心中一跳,俏脸更是晕红一片,忍不住抬起脚往楚欢的脚面才过去,楚欢一时没提防,被琳琅踩了个正着,其实琳琅小小金莲脚,踩上去也没多大力气,楚欢却十分配合地咧咧嘴,轻声道:“大东家脚下留情……!”
琳琅见他样子,忍不住好笑,收回脚来,四下里看了看,这处有些昏暗,倒也没有看到有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怕我到官府告你欠我银子,尽管离开就是。你欠我的银子还没有还清,现在可不能离开!”
楚欢呵呵笑道:“大东家对我这样好,我也舍不得离开。”
他这句话也是随意一说,但是听在琳琅耳中,却是觉得有些怪异,这句“舍不得离开”,再加上楚欢送的那条珍珠抹胸连在一起,让琳琅忍不住脸红心跳,白了楚欢一眼,脸上虽然显出恼怒表情,但是心里却不知为何涌起一阵欢喜。
他二人在低声细语,大部分人已经回堂,倒也没多少人瞧见,却是陆世勋站在门檐下,冷眼旁观,恨得牙痒痒。
正在此时,家仆已经带着几个人顺着青石板道路走过来,楚欢抬头望去,只见家仆带来三个人,紧跟在家仆身边的是一个身着紫色棉袄的半老徐娘,看样子已经过了四十,但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白的吓人,头上插着一根簪子,右手拿着一方手帕,走起路来屁股扭动的幅度极大,脸上带着古怪的笑,虽然年纪大了,但相貌倒也不差,颇有些风韵,只是瞧那打扮样子,竟似乎是青楼里的老鸨一般。
琳琅看到这半老徐娘,俏脸便沉下去。
家仆已经上前来,向陆世勋道:“陆少东家,就是她们要找你!”
陆世勋背负双手,做出一副很高贵的样子,居高临下看着来人,咳嗽两声,正要说话,谁知那徐娘却是抬起手,一抖手帕,妖媚笑道:“哟,陆公子果然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
陆世勋皱眉道:“你是何人?”
徐娘媚笑道:“陆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奴家了。”她年过四十,做出这一副妖媚之态,还真是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琳琅转身,低声道:“楚欢,咱们进去。”
楚欢却已经凑近低声道:“大东家,好像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咱们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儿。这里是苏府,可不能让她们闹出事来!”
琳琅想了一想,觉得楚欢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便驻脚冷眼旁观。
陆世勋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他自然也看出这徐娘十有**是青楼里的老鸨,实在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而且在这样的场面下,一个老鸨竟找上门来寻自己,他也是经过事的人,感觉事情有些怪异,更何况琳琅就在一旁看着,不由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曾见过你,更不认识你!”
徐娘脸上的媚笑瞬间消失,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摇着手中的手绢,冷冷笑道:“陆公子这是翻脸不认人了?”
她表情瞬间变化,果然是风月场上的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陆世勋此时倒有些糊涂了,凭着记忆,他根本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女人,虽然他也曾搞过年纪较大的风韵熟.女,但是却绝没有这个女人在其中,脸色也沉下来,冷声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什么东西,还不滚出去!”
徐娘依然冷笑道:“芙蓉阁,赛花香,陆公子,你这下子可记起来了?”
陆世勋拂袖道:“真不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芙蓉阁鸳鸯阁的,老子不记得!”他已经看出这老鸨是上门找麻烦,心里本就因为楚欢满腔怒火,这下子更是怒火旺盛,也不理会,转身便要进屋。
那徐娘却已经快步上前来,一把抓住陆世勋的衣袖,嘶声叫道:“陆公子,你可不能不认账,这天下可没这个理儿!”
陆世勋用力一抖,一下子没抖开,于是伸手一推,将那徐娘推倒在地,骂道:“你这疯婆子,胡搅蛮缠什么!”
徐娘却已经坐在地上嚎啕哭起来,连声道:“果然是无情无义,你怎能如此不讲理?凝玉姑娘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指望你带她离开,你怎能如此无情?”她哭声极大,一时间惊动了堂里的人,乔明堂刚刚坐下,听到外面动静,立时皱起眉来,又起身带着众人出了来。
那徐娘坐在地上嚎哭,后面上来一人,披着粉红色大氅,大氅之上连着帽子,戴在头上,这人身形苗条,走到徐娘身边,扶起徐娘,也是颤声道:“妈妈,天下男人多薄性,咱们……咱们走就是了……!”听她声音,竟然是十分的凄苦。
徐娘起身来,边哭边道:“好女儿,你好好的身子,被他占了去,他对你的承诺就算不兑现,却也不能让他白白占了你的身子,妈妈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琳琅立时确定,这几人果真是青楼中人,十分厌恶地看了陆世勋一眼。
陆世勋此时还真是急了,当着琳琅的面,却有青楼的人找上门,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上前一步,抬手指着徐娘,怒声道:“你们说什么,今日给我说清楚了,否则想走也走不了!”
徐娘身边那女子抬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七分颜色的容貌来,说不上十分美丽,但是却也颇有姿色,柳眉琼鼻,樱桃小嘴,皮肤白皙,倒也是楚楚可怜,此时这女子双眸含泪,楚楚可怜,盯着陆世勋,颤声道:“陆公子,你真的忘记凝玉了?你对凝玉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
乔明堂此时已经来到门前,见到眼前这一幕,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谁人在此喧哗吵闹?”
陆世勋急忙上前恭敬道:“总督大人,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婊子,在这里胡搅蛮缠……!”他素来将青楼女子说成婊子,此时愤怒之下,一时说漏嘴,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却也已经收不回来。
那凝玉娇躯一震,脸上显出凄苦之色,道:“陆公子,凝玉……凝玉在你心中,难道就是一个婊子?凝玉……凝玉虽出身不好,但是洁身自好,好好的女儿身子交给了你,却只换来你这一句‘婊子’吗?”她泪如雨下:“你对凝玉的海誓山盟,难道都是假的?”
她长相虽然不是极其美丽,但却也是清秀俊俏,此时梨花带雨,软语颤声,却是让不少人心中生出同情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