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一章 林中叶化箭
叉博声若虹雷,诵经声中,只见到漂浮在空中的劲气掌印剧烈晃动起来,似乎随时都会飘散,站在青竹顶端的卫督双手不停,却已经发出声音:“四谛梵音,只可惜太迟了……你一开始不敢施展梵音,只因为你心里畏惧,害怕梵音无法对付本督,反受其害,是也不是?”
叉博双手合十,稳坐岩石之上,诵经之声连绵不绝,空中掌印随着叉博的声音,在剧烈晃动,终于,又是一道掌印临空而下,重重砸下来,眼见那掌印便要击在叉博头顶,站在叉博身边不远剩下的两道身影,再次向前扑出,想要替叉博挡住这一掌,只是他们只走了两步,便感觉身前似乎有一堵无形的铁墙,竟是无法向前,眼睁睁看着大佛金刚手临空击下,两人的眼眸子里已经显出绝望之色,而叉博依然是稳坐岩石,梵音如雷,眼见那掌印便要打在叉博头顶,可是只有两指距离之时,那本就已经剧烈颤动的掌印瞬间烟消云散。
“你以为本督连出六掌,已经是强弩之末,便以为四蹄梵音可以击败本督?”神衣卫督声音充满傲然:“只可惜六掌下来,你已经受了伤,四谛梵音威力大减……看你还能撑几掌?”
叉博两名部下不能近前,却已经瞧见,虽然叉博不动如山,可是从叉博的口鼻之中,竟然已经有鲜血向外溢出。
毫无疑问,虽然大佛金刚手并没有真正击打在叉博的身上,但是连续抵挡卫督的大佛金刚手,叉博已经是受了内伤。
只是空中的手印也不似先前那般庞大,砸落下来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两人也都看出来,叉博虽然受伤,卫督似乎也并不好过,那浮空掌印剧烈颤动,而卫督的双手速度也已经慢了不少。
便在此时,只见从不远处的竹林之中,一条细细的藤蔓如同利箭一般爆射而出,目标既不是叉博,也不是空中的卫督,而是叉博之前弹奏《大清心咒》的古琴,藤蔓卷住古琴,随即带着那架古琴如电缩回到林中去。
当又一掌临空打下来之时,速度已经远不及之前迅速,而古琴之声已经从竹林深处幽然响起,琴声之中,却见到从那竹林之中,如同飞镖一般,陡然间射出数十只竹叶,竹叶如镖,已经朝着空中压下来的掌印爆射过去。
掌印下压,竹叶冲天,那数十只竹叶尚未碰到劲气掌印,便已经碎屑纷飞,但是打下来的掌印,却也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声起,琴声作。
林中深处,又是数十只竹叶飞射而出,这一次的目标,则是直指青竹顶端的神衣卫督,这数十只竹叶,本是最为普通之物,但是此刻却宛若化作数十只利箭,劲透竹叶。
神衣卫督那张僵硬的脸孔毫无表情,但是动作却是极快,左右手同时在身前划了一个圈,数十只竹叶尚未碰到卫督身体,也都是纷纷碎裂,但是空中那大佛金刚手印已经消失不见,卫督整个身体就如同一只纸鸢一般,飘荡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林中的琴音这才停下来,余音袅袅。
叉博诵经之声终于停止下来,随即便见到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已经按在岩石上,口中鲜血向下直流。
边上两名部下正要上前,叉博抬起手,沉声道:“你们退下,下山去……!”
那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多言,上前一人背起一具被大佛金刚手击毙的同伴尸首,转身飞奔而去,溪水潺潺,叉博终是坐正身体,任由嘴角鲜血往下流,缓缓转头,向林中深处望去,淡淡道:“你不该来,他很容易看破你。”
林中传来一个声音:“他已经练成大佛金刚手,你很难胜他。”
“便是无法取胜,他想要杀我,也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叉博叹道:“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练成了大佛金刚手……!”
林中声音道:“你的梵音也已经伤了他,他现在未必比你好受……只是我也不曾想到,大佛金刚手的威力竟然是如此厉害。”
“今日没有除掉他,他日想要杀他,已经是难上加难。”叉博叹道:“他数年前就已经追查到我的踪迹,这两年,始终不敢与我正面相见,今日出现,是对自己有了底气,或许他的大佛金刚手也才刚刚修成……他已经修成了八掌,还差一掌,便可达到九掌,一旦修成九掌,你我联手,恐怕也不是他的敌手。”
林中人叹道:“他能够修成八掌,几乎算得上是前无古人,除了当年创下此门功夫的佛者,练到极致的,也只有七掌……!”
“你可知道他为何能够练成大佛金刚手?”叉博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十分凝重:“他并不知道修炼大佛金刚手必须要以【珈蓝药师经】为根底,可是却偏偏练成……!”
林中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从来没有人想过利用他的法子去练大佛金刚手。”叉博叹道:“修炼大佛金刚手,体火难镇,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被体内之火烧死,所以大佛金刚手也一直是禁忌,当年早已经被封存……即使是【珈蓝药师经】,也只能从旁辅助,无法根除体内之火……!”说到这里,他缓缓抬头,望着天幕,“为了练成大佛金刚手,他竟然除去火根,已然自宫……!”
林中声音中遇到:“那并非正途,虽然练成,但是却留下了隐患……你现在如何?”
叉博摇头道:“不必担心,稍加时日,便能恢复……!”
“他今日脱身,但是手下的阴魂们只怕很快就找上来。”林中声音道:“他的人马现在有半数都在西山,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叉博叹道:“我明白,只是……!”
“其他事情,你不必多想。”林中人道:“可从楚欢口中得到什么?”
叉博微一沉吟,才道:“红龙应该就在他身上……!”
“我知道。”林中人道:“只要红龙在他之手,就不必着急,总能从他手中得到红龙……!”
叉博并没有言语,依然是看着天幕。
“真正的对手,还不是他。”林中声音沉默片刻,终于再次响起,“我只怕另外那人也会有所成,大佛金刚手虽然厉害,但是并非不可克制,可是如果那人也练成,天下只怕再无人可以抵挡……!”
叉博眉头微紧,“但是这几年来,我们四处追寻,并无他丝毫踪迹,你当真以为他还活着?”
林中人轻叹道:“我只盼他已经死了,但是只要他活着,便是我们真正的敌手……!”说到最后,声音却似乎已经远去。
叉博喃喃自语:“但愿他已经死了!”
……
……
楚欢凭着一把血饮刀,自然是无人可阻,斩杀两人,剩下两人显然知道根本不是敌手,迅速离开,楚欢并不停留,拉着媚娘一路下山,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山脚,虽然他和媚娘都是习武之人,但是这一路跑下来,到得山脚下,楚欢的气息也是微微急促,媚娘更是气喘吁吁,瞧见祁宏正坐在地上,靠在一棵柱子上,楚欢已经沉声道:“祁宏,快走……!”
祁宏听到声音,立刻站起,回头瞧见楚欢正拉着媚娘跑下山,见两人脚步匆匆在,知道事情不妙,立时解下马缰绳,楚欢翻身上马,伸手拉住媚娘手臂,媚娘翻身坐到楚欢身后,楚欢调转马头,一抖马缰绳,飞驰而出,祁宏从未见过楚欢竟有如此紧张时刻,急忙拍马跟上。
这一路飞驰,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到得一处湖边,楚欢终是放缓马速,在湖边停下来,回头向祁宏道:“咱们现在这里歇一歇。”翻身下马,随即扶着媚娘下了马,走到湖边,双手从湖边捧起水,然后按在自己的脸上,连续数下,楚欢这才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干自己的脸,一屁股坐在湖边草地上,转视身边媚娘,只见媚娘脸上也是微带苍白之色,显然还没有从先前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媚娘一双美眸此时也是看着楚欢,两人四目相对,嘴唇都微微动了动,却都没有说话,祁宏倒是从马上包裹里取出干粮,送了过来,楚欢摆摆手,祁宏又递给媚娘,媚娘也是摇摇头,祁宏见两人脸上兀自带有一丝惊色,忍不住问道:“大人,山上发生了什么?”
楚欢深吸一口气,媚娘抬手沾了沾自己额头,终是轻叹道:“他们……他们那是什么功夫,简直……简直是怪物……!”
楚欢苦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当初就知道叉博不是寻常人,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
“你可看出那神衣卫督是谁?”媚娘问道。
祁宏在旁边听见,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神衣卫督竟然也在山上。
楚欢摇摇头,“他脸上做过手脚,看不出真容,而且他的身形,我此前也从无见过,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声音,有些奇怪。”楚欢皱眉道:“那声音我肯定自己也从没有听过,但是……媚娘,你听那神衣卫督的声音,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第一五七三章 国姬
媚娘想了一下,才道:“他的年纪一定很大……所以声音苍老,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声音似乎很细。”媚娘蹙眉道:“如果他的年纪真的很老,声音本不该有那样的尖细……!”
楚欢叹道:“原来你也听出来了。”
“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道:“多年前,我曾经遇到一个人,他将我当成了神衣卫,以为我是在跟踪他,据他口中得知,神衣卫督,很有可能是一个……太监!”
“太监?”媚娘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冷笑道:“如果神衣卫督是一个太监,倒也并没有什么奇怪。”
“哦?”
“你想想,神衣卫监察百官,无孔不入,乃是皇帝手中最隐蔽的利器。”媚娘道:“这样一支队伍,虽然必须直接听命于皇帝,但是皇帝只怕也没有时间时刻管束,所以有一个统领神衣卫的神衣卫督存在,那是必不可少。只是这神衣卫督,当然不是谁都有资格担当。”
楚欢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神衣卫督,自然要完全忠于皇帝,而且没有太多的牵绊。”媚娘缓缓道:“真正没有太多牵绊的,只有太监。太监不是正常人,他们以皇宫为家,那是他们老巢,而皇帝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如果以太监为神衣卫督,至少要比一般的官员忠诚的多。”
楚欢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轻叹道:“如果真是太监,那自然是出自宫中,想不到皇宫之内,竟然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媚娘冷笑道:“秦国的那个狗皇帝,一生杀人无数,结下了多少冤仇,他虽然高高在上,可是要杀他的人,那也是多如牛毛,如果身边没有一些厉害的人保护,只怕狗皇帝的人头早就被人取下。”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西下,余晖洒射到湖面之上,波光粼粼,楚欢凝视湖面,轻声道:“皇帝在河西,卫督为何没有在河西保护?他在西山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媚娘也蹙起柳眉,问道:“欢哥,你相信那个老和尚的话?”
“什么?”
“他说自己是大心宗的弟子,还是鬼大师的师兄。”媚娘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楚欢淡淡笑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对鬼大师的情况似乎很了解,即使不是鬼大师的师兄,也定然与鬼大师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他是大心宗弟子,应该没有疑问。”
媚娘道:“他引你到小云山,当真是为鬼大师的事情找你?是否别有隐情?”
楚欢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来。
见楚欢没有回答,媚娘又问道:“你和他说的天网,又是怎么回事?你早知道天网存在?”
“天网是一个地下组织,据说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六块龙舍利。”楚欢轻声道:“六龙聚兵,菩萨开门,想必就是因为这句话,许多人才费尽心机,想要得到龙舍利。”
媚娘忙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欢笑道:“我若是知道其中意思,也就不会这般没有头绪了。”
“戍搏迦大师说过,六块龙舍利聚集,佛宗天龙就会出现。”媚娘蹙眉道:“他们难道是为了让佛宗天龙出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也弄不清楚。”楚欢叹道:“管他什么佛宗天龙,与我们又有何干系……!”
媚娘眼眸子转了转,轻声道:“他们说红龙在你手中,是不是真的?”
“你说呢?”楚欢盯着媚娘眼睛。
媚娘轻轻一笑,白了楚欢一眼,“干嘛这样看人家?人家只是问一问嘛。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你告诉我也不打紧。”
楚欢抬手,搭在媚娘肩头,柔声道:“媚娘,今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了,无论是叉博还是卫督,都是绝顶高手,而且他们都卷入龙舍利之中,所以知道的越少,反倒会越安全。我说的不错,你如今是我妻子,保护你的安危,是我职责,我也不希望你卷入困境之中,更不希望你再遭遇到危险,所以以后关于龙舍利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反倒越安全。”
媚娘撅着红唇,轻嗔道:“不就是不想告诉人家嘛,还真当人家想知道,不说就不说……是了,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云山府。”楚欢向北边望过去,“云山府就在前方不远,我们现在赶过去,城门关闭之前,应该可以抵达,现在云山府补充途中所需的东西,然后再往河西去。”
三人并没有在湖边耽搁,上马径向北行,果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时,赶到了城门,只是楚欢远远瞧见,城门守卫众多,而且入城检查的极为严格,入城的队伍颇有些长,守门的兵士一丝不苟认真检查过往行人。
“大人,入城要搜查。”祁宏凑近过来,“咱们的兵器只怕带不进去。”
楚欢微皱眉头,他此行出来,尽力掩饰自己的身份,衣着打扮都很是普通,便是坐骑也没有选择一等良驹,无论怎么看,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入城搜查,兵器却实在是个问题,本来帝国就实行刀狩令,普通百姓根本不允许携带兵器,而且如今正是天下动荡之时,携带兵器,很容易就会被官兵当成乱匪,惹下不小的麻烦来。
祁宏微一沉吟,才道:“大人,不如你和夫人进城,卑职在城外等候。”
“城外等候?”楚欢低声笑骂道:“你想在这城外露宿一夜吗?”眼睛却是盯着远处,笑道:“未必没有法子……!”
媚娘见他望向后面,禁不住回头,只瞧见不远处,一支车队正缓缓往城边过来,车队最前面是几匹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其中一人举着一面竖旗,虽然天色已经黑下来,但是楚欢倒是依稀瞧见竖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方”字。
祁宏在旁忍不住道:“这是谁家的车队,排场好像不小……!”他已经瞧见,骑在马上的那几名汉子,腰间都是佩着刀,这年头随从敢佩刀,非冨则贵,祁宏自然第一个想到这是官家队伍。
“不对……!”媚娘却是摇头道:“不是官家的队伍……!”
车队渐近,祁宏才发现,在那几名骑者后面,跟着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双马拉车,马车的顶部,竟是竖着一只孔雀雕塑,昏暗之中,闪着淡淡的银光,倒似乎真的是纯银所制,孔雀开屏,立在马车顶端,十分显眼,虽不能看到车内,但是却已经能够感受到车内的开阔。
在马车后面,则是跟着四辆马车,却都是单马拉车,不过拉的都是平板车,车上堆放着箱子有大有小,有方有长,货物不少,每辆车边上都是五六人跟随,在队伍的最后方,又是四五骑跟随,清一色佩刀,这支队伍上下加起来,那也是有三四十人。
最前面那名骑者一身青色短衣短裤,瘦长脸,嘴唇很薄,看上去却颇有些趾高气扬,目不斜视,也不看两边人,走到城门下,这青衣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立时有一人催马上前,粗声道:“前面都闪开了,不要挡道……!”
楚欢骑在马上,在不远处静静瞧着,祁宏却是微皱眉头,低声向媚娘道:“夫人,瞧他们这般嚣张,不是官家人,怎地有如此胆子?这京城都要排队,偏他们如此嚣张……!”
媚娘淡淡一笑,轻声道:“你不知那马车中坐的是谁,才会这般说。”
楚欢轻声道:“莫非你知道马车里是谁?”
“那是自然。”媚娘坐在楚欢身后,亲手微微前凑,在楚欢耳边轻轻吹了一口,香风四溢,“你想知道是谁?”
楚欢道:“爱说不说。”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马车顶端那孔雀雕塑。
“请教别人,还这般不客气。”媚娘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莫非你们都没有听说过金陵雀?”
“金陵雀?”楚欢皱眉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哎哟,我的好哥哥,那可不是东西,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在京城也待了那么久,真是毫无见识长进。”媚娘轻笑道:“你即使没有到过金陵,可是在京城,也该听说过金陵雀的名声,那可是号称金陵第一舞姬的绝色美人……!”
楚欢笑道:“绝色美人?我身边就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还有人能比你更美?”
媚娘啐了一口,轻轻打在楚欢肩头,低声道:“人家不单美,而且舞艺超群,早年就是在京城红极一时,多少王公贵族趋之若鹜,但是却没有人敢惹她。”
“一名舞姬,便是名声再响,又如何无人敢惹?”楚欢皱眉道:“难道她有很深的背-景?”
“说起来也不奇怪,当年金陵雀在京城名声大作,艳名无双,如果我记得没有错,有一年皇后生诞,皇帝大赦天下,为皇后举行诞礼。”媚娘轻声道:“金陵雀就被当时还权势滔天的安国公请到了皇宫,专门为皇后的诞礼献舞,据说皇后当众夸赞金陵雀舞技,皇帝更是赐她‘国姬’之名,你说这样的人物,是否还有人敢惹?后来她又去了金陵,更是名动金陵,被人私下称为金陵雀,只因为她的‘孔雀流云’无人可比,多少舞姬效仿‘孔雀流云’,却无一人能演绎出其中之美,也只有她,被金陵推崇为当之无愧的金陵孔雀。”
楚欢闻言,喃喃自语:“国姬?孔雀流云?这身份倒真是不简单,只是这位国姬,怎地来到了西山,难道要到西山跳舞不成?”
第一五七四章 艳诗
金陵雀队伍的到来,立时在城门引起一阵骚动,车队的护卫随从趾高气扬,呵斥众人闪开,门前许多人见到这几名随从骑着高头大马,而且腰间佩刀,虽然看不惯这些人的趾高气扬嚣张跋扈,但是却也不敢惹事,不少人便即向两边散开,这边的骚动,自然引起守城兵士的警觉,城门校尉领着几名兵士上前来,已经皱眉喝道:“谁在这里喧闹?”
瘦长脸的青衣人上前去,并不下马,居高临下道:“金陵孔雀台,方姑娘车驾抵达,还不让人闪开一条路来?”他声音不算响亮,但是却有一股威势。
“金陵孔雀台?”城门校尉显然和楚欢一般,并没有听过这名号,皱眉道:“哪个孔雀台?”
这时候旁边一名路人大声道:“是孔雀台?孔雀台是金陵第一号戏班子,那是受皇上赐封的……!”这路人显然倒是对孔雀台知之甚祥。
城门校尉这才明白过来,却还是道:“是个戏班子?都下马来,要检查行礼,对了,你们为何佩刀?可知道百姓不可佩刀?”
“我们是孔雀台的武师。”青衣人皱眉道:“孔雀台武师佩刀,是得到朝廷应允的,你们难道想要抗旨?”
便在此时,从后面上来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一身蓝色锦服,身形矮胖,相貌倒显得十分亲和,上前来拱手笑道:“几位差爷,我们是奉了旨意,要往河西给圣上祝寿献艺,是皇上旨意宣我们前往,途径此地,入城歇一晚,明日便走。”从怀中取出一面黄灿灿的牌子,“这是朝廷颁下的通行令,多年前圣上就有旨意,孔雀台在大秦境内,可以随意进出任何关卡城池,不必坚守检查,两位仔细看一看。”
楚欢距离那老者其实颇有一段距离,而且老者的声音也不算很响亮,但是他说的话,楚欢却是听的清楚,听这老者说要往河西给皇帝祝寿献艺,楚欢眼中划过一道光芒,随即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向祁宏使了个眼色,随即轻轻抖动马缰绳,悄无声息绕到车队的后方,距离车队后面的骑者不过五六步之遥,便即勒马停住。
那几名骑者瞧见后面有人,便有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楚欢微低着头,看不清面庞,只觉得是排队入城之人,也没有在意,楚欢却是从后面仔细打量那几名骑着,见到这几人都是虎背熊腰,看上却都颇为剽悍。
并没有太过纠缠,城门那边已经响起声音:“让他们先入城……!”随即听到几声叫喝声,队伍终于向前移动,显然是那老者说服了守城兵士,有朝廷赐下的令牌在手,畅通无阻,也无人敢检查车辆,楚欢转头向祁宏低声道:“佩刀!”
他们行路途中,不想太过招摇,所以佩刀都是放在马鞍下面的包裹里,祁宏听楚欢说佩刀,怔了一下,但瞬间明白什么,悄无声息间已经摸出佩刀,挂在了腰间,而楚欢也已经将血饮刀佩在腰间,孔雀台的队伍缓缓前行,楚欢与前面几人隔了一小段距离,跟随在后。
孔雀台的车队畅通无阻进入了城内,等到最后几名骑兵进入城门,楚欢目不斜视,微低着头,他曾经在西山当过差,倒是担心有熟悉的人认出来,好在城门守兵显然没有见过楚欢,只是看到楚欢三人的衣着与前面不同,便有一人挺抢拦了一下,楚欢抬起手,一脸素然,冲着前面指了一指,那兵士有些犹豫,看向边上的城门校尉,城门校尉挥挥手,楚欢这才落落大方抖动马缰,跟着孔雀台的队伍进了城内。
进了城内,楚欢便即放慢马速,与前面队伍拉开距离,媚娘低声笑道:“难道你不想去见识一些金陵雀的美貌?”
楚欢问道:“你觉得他们要去哪里?”
“官府衙门自然不会接待。”媚娘轻声道:“金陵雀虽然名声不小,而且有朝廷颁下的通关令牌,可是她终究只是一个舞姬,不是官眷,西山官府不会接待。”
楚欢微微颔首,其实他很清楚,这金陵雀虽然得到皇帝赐封为“国姬”,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戏子,属于下九流人物,无非只是戏子中的佼佼者而已,这样的人物,因为皇帝当初的赏识,固然不会有人为难,但是却也上不得台面。
“那只能是往天香楼去了!”楚欢自语道。
媚娘奇道:“天香楼?”
楚欢轻笑道:“天香楼是云山府最大的客栈,孔雀台既然是金陵第一戏班子,来到云山,即使没有资格入住官府驿馆,但总会选一家气派的客栈。”他并不多言,调转马头,飞马驰开,奔行之间,却也是和祁宏十分有默契地将兵器收进了包裹之中。
楚欢在云山府待了大半年,虽然不至于对云山府的地形了若指掌,但是大致位置却也都心里有数,知道天香楼大概位置,在城中快马奔驰,却是发现城中时不时地出现巡逻队伍,而且街道上的行人并不似从前那般众多,总感觉云山府的气氛颇有些凝重。
天香楼确实是云山府城最大的客栈,已经在云山府经营不少年头,它前面是一座三层高的酒楼,酒楼后面,是一处比较开阔的花园子,而后方便是一座四层楼高的客栈,供应旅客住宿,在客栈左右,还有专门的马棚和仓库,仓库是用来储存旅客的行李货物,马棚则是用来存放马匹,而且客栈备有马料,价格便宜公道。
虽然天香楼的价格不菲,但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来到云山,天香楼自然是首选。
“欢哥,你要住这里,当真是等着他们?”媚娘睫毛闪动,来到天香楼外,低声问道:“他们若是不住在这里,你就白忙活了。”
楚欢哈哈一笑,率先下马,这才低声道:“你难道没有听见,孔雀台是要往河西去,我正想着用什么法子去往河西,总不能无头苍蝇在河西乱窜,这下子是上天相助,将他们送来。”
“原来如此。”媚娘立刻明白过来,“你是想借助他们到河西?”
楚欢微微颔首,进了天香楼内,早有伙计迎上来,当下要了两间客房,让伙计将两匹马送到马棚里喂料。
伙计领着楚欢出了后门,径往后面的客房过去,楚欢笑问道:“最近生意可好?瞧街上有些冷清,不似从前繁华。”
伙计道:“生意倒还行,每天都少不了客人……不过最近咱们云山一直宵禁,再有两个时辰,城里可就不许走动了。”
“哦?”楚欢奇道:“这是为何?”
伙计道:“客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总督大人率兵进京勤王,留下卫统制守城,从那时候开始,卫统制就下令全城施行宵禁。”
“哦?”楚欢道:“听说京城已经陷落,乔总督是否领兵回来?”
伙计道:“倒不曾听说总督大人已经回城,听人说总督大人本来是要往京城勤王,可是还没有抵达京城,金陵道就有人叛了,总督大人率兵前往金陵平叛……这两天客人们都说总督大人已经率领兵马从金陵道退出来,在西山和金陵的交界处驻兵……!”
“原来如此。”楚欢道:“都说金陵现在打的不可开交,那帮叛匪窝里斗,乔总督退守边境,正好坐山观虎斗。”
伙计笑道:“小的也不懂这些道理,就只盼咱们云山能够太平无事……!”随即摇头苦笑道:“可是听他们说,京城都已经被一把火烧的惨不忍睹,咱们云山……!”摇了摇头,颇有些唏嘘。
楚欢要的两间客房,是在客栈的二楼,楚欢特意要了靠边的住房,伙计领着过来,开了门,祁宏自然是单间,楚欢也自然是理所当然和媚娘住在一起。
伙计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说需要什么往哪里去找,退下之后,楚欢这才关上房门,媚娘扭动腰肢,走到床边,伸了个懒腰,向后仰倒在床上,屋里有备好的热茶,楚欢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了半杯,这才道:“都勒了这么久,也该松松,让它们透透气……!”
媚娘坐起身,白了楚欢一眼,低声啐道:“流氓……!”站起身来,向角落处的屏风走过去,回头看了一眼,道:“你老实呆着,不许偷看。”
楚欢悠然道:“我从不偷看,我若想看,还需要偷看,光明正大看个够就是。”
媚娘妩媚一笑,媚声道:“那你想看什么?”
楚欢靠在椅子上,轻吟道:“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浴罢檀郎扪弄处,灵华凉沁粉葡萄。”
媚娘一时没听明白,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首诗而已。”楚欢笑道:“你应该知道,我本就是文武双全。”
媚娘迷人的眼眸子转了转,很快就明白过来,这首诗中,又是“粉香”,又是“雨膏”,更有“粉葡萄”之言,她已然明白,楚欢看上去一本正经,似乎很风雅,但却是吟了一首艳诗。
第一五七四章 计上心来
媚娘狠狠瞪了楚欢一眼,她还来不及过去换衣裳,就听到楼下的院子里传来动静,楚欢身形如魅,已经闪到了窗户边上,媚娘见楚欢身法如此轻盈,倒是有些惊讶,想不到楚欢的武功进步是如此迅速,这房间是楚欢特地所选,外窗却正好是对着前楼与后楼之间的院子,楚欢此时闪身到外窗边,轻轻打开了窗户,拉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
媚娘也抢上前去,靠在楚欢身边,两人居高临下望过去,却见到下面人影闪烁,一名伙计正领着一群人穿过院子往客栈楼过来,当先一人,便是那领队的瘦长脸青衣人,身后跟着几名武师,在他们后面,几名孔雀台的女子簇拥着一名女子缓缓到了院内。
楚欢看的清楚,中间那女子脸罩纱巾,着一身绛红轻衫,娉婷而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左右两名女子一人挑着一盏灯笼,红灯如梦,淡淡的红光与女子那绛红衣裳浑为一体,十分显眼。
清风似水,风习袅袅,飞花入院,那女子身上佩着诸多首饰,环佩之声如泉水叮咚,飞檐风铃,那么轻柔地出现在楼下,静了红尘紫陌。
媚娘凑近楚欢耳边,轻声道:“那便是金陵雀了吧?”
楚欢并无说话,只见到那青衣人领着几人随伙计进了楼里来,那女子等人却并没有进入。
没过多久,听的院子侧门处传来声音,楚欢微微斜身望过去,只见到孔雀台的车队从侧门进了院子里,正往仓库里进去安置。
金陵雀静静站在院中的一株金丝菩提树下,宛若在夜里静静绽放的水仙花。
很快,楚欢在城门见到的那名矮胖老者已经从仓库那边过来,到得金陵雀边上,拱手道:“姑娘,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一晚,老朽待会亲自出去采购一些路上所需的物资,姑娘在这边早些歇着,离河西还有不少路途,一路上还要辛苦的。”
其实那老者声音也不算很大,若是换做普通人,身处二楼,有这段距离,未必能听清一个字,但是楚欢却是一字不漏听的清楚,便是媚娘,也依稀听到,忍不住轻笑道:“欢哥,你说金陵雀有多大年纪?”
楚欢摇头轻声道:“这该问你,你比我更了解她。”
“我也只是听人所言,哪里谈得上了解。”媚娘幽幽叹道:“你一直盯着她看,是不是觉得她的身材很好?”
楚欢有些无奈,“论及身材,普天下还有比你好的?”他这话倒不是虚言,媚娘的身段儿,放眼天下,还真没有几人能够相比。
媚娘吃吃一笑,这才道:“那老者称她为姑娘,如此说来,难道金陵雀当真还是黄花闺女?”
“看她样子,应该也有二十多岁了。”楚欢轻声道:“她成名多久了?不是说先在京城成名,后来又去了金陵,这怎么着也不是几年事情,她当初在京城,又是多大年纪?”
媚娘轻笑道:“你当真不知?”
楚欢奇道:“我知道什么?”
“这类舞姬,那都是打小就被乐坊买来开始练舞,十二三岁就要出来献艺。”媚娘解释道:“若是运气好,挣足了银子,就可以给自己赎身,然后自己组建戏班子卖艺,不过这是少数,有些舞姬便是一生也给自己赎不了身,就算有些能耐的,真要赎了身,那也是要攒上不少年的银子,等到银子够了,也已经人老珠黄了。”
楚欢点头道:“这个道理我倒也是清楚,正因如此,我才奇怪,这金陵雀怎地如此年轻,就有了自己的班子?”
“那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媚娘轻声道:“我曾经去过金陵,所以在那里也听过她的名气。据说她十二岁的时候就出来献艺,别的姑娘,十二岁还没有长开,可是这位金陵雀姑娘,却是异于常人,都说她十二岁的时候,身段儿就不输于成熟的女子,而且舞艺了得,不过一年,就在京城有了不小的名气。”
“哦?”
“你心里只怕在问,那时候她没有皇帝的赐封,为何无人敢打她主意,是不是?”媚娘似笑非笑问道。
楚欢轻声道:“倒还真有这个疑问。”
“打她主意的人可不少,京城臭气熏天,一大群无所事事的臭男人,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男盗女娼……!”媚娘冷笑道:“他们怎会不打金陵雀的主意?不过那时候她年纪小,太早出手,没个好价钱,养上几年,便更加值钱,所以倒还无事。等她小有名气,倒是被一人看上,正因如此,反倒是安然无恙了。”
“被人看上?”
“安国公黄矩。”媚娘道:“据说有一年黄矩寿诞,这金陵雀也被安排去献艺,黄矩对她的舞技很是欣赏,多有照顾,那时候黄矩权倾朝野,他看上的人,自然无人敢招惹,后来黄矩又在皇后的诞礼上,让金陵雀献艺,自此之后,金陵雀的响遍京城,唔,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只怕有十年光影了。”
楚欢明白过来:“这样一个人物,有黄矩照顾,又得皇帝赐封,想要为自己赎身,当然就不会太困难。”
“那是自然。你可知道她在金陵的时候,往那些达官贵人家唱堂会,出场一次要多少银子?”媚娘轻笑道:“一次便是二百两银子,这还不算车马费,那是五六年前的事儿,现在只怕还要贵。”
楚欢心知对于一个舞姬来说,出场一次二百两银子,那可实在不是小数目。
忽听得楼下脚步声响,只见到先前进楼里的那几人已经出门去,到了院子,那青衣人上前向那矮胖老者拱手道:“伍总管,四楼的客房都已经检查了,住有客人的也已经商量妥当,他们愿意换房间,咱们的人都可以住在四楼。”
矮胖老者伍总管点点头,向金陵雀道:“姑娘,您先上楼歇息,饭菜他们马上会送上去。听说这城里要宵禁,时间不多,老朽这就先出去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可以买的,明天便要赶路,今晚买好东西,时间赶得及的,让他们今晚在宵禁之前送过来,赶不及的,让他们明天清早送过来,总不要误了行程就好。”
金陵雀并不说话,只是微点螓首,矮胖老者这才吩咐婢女送金陵雀上楼,等金陵雀进了楼里,伍总管吩咐青衣人:“毛领队,你安排人夜里值勤,保护姑娘的周全,仓库这边,晚上派两个人守着,其他人吃了东西之后,早点收拾歇息,明日好赶路。”
青衣人毛领队虽然一直趾高气扬,但是对伍总管却显然十分敬畏,拱手道:“在下知道。是了,总管要亲自出去?不如派人出去采买。”
伍总管摇头笑道:“你们也不知道要买些什么,老夫出去转一转,该买的就买。”
“那派两个人跟随总管前往?”
“不必,这样吧,让小丁跟着我出去一趟就好。”伍总管吩咐道:“这边你赶紧安排好,也让大家早点歇着,没多久便要宵禁,老夫现在就出去看一看。”
楚欢在楼上关上了窗户,扭头看了媚娘一眼,轻声道:“媚娘,去唤祁宏过来……!”还没等媚娘移步,便道:“罢了,还是我去叫他吧。”
楚欢到了隔壁,将祁宏喊了过来,关上房门,媚娘见楚欢神神秘秘,有些奇怪,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
楚欢微微一笑,上下打量媚娘一番,又打量祁宏一番,终于轻笑道:“你们两个能否帮我一个小忙?”
媚娘还没说话,祁宏已经道:“楚督,这是什么话,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也不用赴汤蹈火。”楚欢轻笑道:“不过先前我告诉过你们,此行河西,我们可以借助孔雀台为掩饰。”
“你和他们很熟吗?”媚娘撇撇嘴:“你说借助就借助?你又不能亮明身份,他们才不认识你是谁,又怎会帮你?”
“他们不帮我,我可以先帮他们。”楚欢笑道:“只要帮了他们,他们就会欠下一个人情,有些事情,那就好说了。”
“帮他们?”媚娘奇道:“怎么帮?”
“要帮他们,总让他们有麻烦才是。”楚欢轻笑道:“媚娘,你不是喜欢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吗?今天我就给你这个好差事。”
媚娘白了楚欢一眼,“你才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眼眸子一转,凑近过来,似笑非笑道:“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欢压低声音,细细嘱咐了几句,祁宏怔了一下,媚娘却是眼珠子咕噜噜转。
云山府城从亥时开始便会宵禁,孔雀台伍总管不敢走太远,就在天香楼附近的几条街转悠了一番,采买了路途上的一些必需品进行补充,他对云山府城并不是十分熟悉,有些地方还要询问路人,等到所需物品差不多采购齐全,吩咐那些店家送到天香楼之时,距离还是已经很近,他已经穿过了两天街,虽然有御赐的通关令牌在身,却也不好多做耽搁,返回路上,却见到街道上已经是冷清得很,城里的人们知道规矩,都是早早返回家中,闭门不出。
第一五七五章 竹刀客
长街冷清,伍总管带着随从小丁走在长街,行人难见,转进一条巷子里,要穿过巷子到得另一条街道上,这条巷子颇有些昏暗,还没走到巷口,瞧见对面一道人影正迎面过来。
伍总管并无在意,等渐渐靠近,便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迎面过来那人一身黑袍,还带着一顶斗笠,帽檐下压,在昏暗的小巷子里,一时也看不清楚那人脸庞,只瞧见他右手拎着一只包裹,粗布包裹呈长形,里面自然是裹着东西。
瞥了那包裹一眼,伍总管便感觉事情不对劲,那人渐渐靠近,伍总管戒备起来,压低声音道:“小丁,情况有些不对……!”
小丁是孔雀台的一名武师,有戏台子会上台表扬一下武戏,平时则是作为护卫随从,手底下还真是有几分本事,伍总管还没有回头,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哼,声音来的十分突然,伍总管急忙回头,却见到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小丁,竟然无声无息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吃了一惊,却已经瞧见,从自己后面,也有一道身影缓缓靠近过来,此人倒是干脆,右手上直接握了一把刀。
伍总管额头冒汗,此时迎面过来的那人竟也是停下步子,缓缓打开包裹,里面便显出一把大刀来。
“两位好汉不知有何指教?”伍总管也不知道小丁是如何倒下,也来不及看他是死是活,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拱手道:“大家都在外讨口饭吃,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两位,还请两位多多海涵,不要放在心上。”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子,“这里有些银两,两位收下喝杯茶,大家都是行走江湖,做个朋友如何?”
迎面那人冷笑着粗声道:“这些银子,打发叫花子吗?你可是孔雀台的总管?”
伍总管一怔,却还是勉强笑道:“在下伍士昭,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要是告诉你名字,还他妈要劫你的道做什么?”那人粗声道:“都说孔雀台的金陵雀乃是金陵第一舞姬,自然是存了不少银子,你是她手下亲信,若是用你的性命换上几万两银子用,我想金陵雀应该不至于舍不得吧?”
伍总管忙道:“两位说笑了。”
“谁和你说笑。”那人沉声道:“乖乖蹲下去,咱们就是来绑你的,不必废话,若是惊动别人,咱们认识你,刀子可不认识。”提着刀便走上来,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从半空中传过来:“黑白双鬼,你们又在为非作歹?”
伍总管一怔,循声抬头,却发现在巷子边上的屋顶边沿,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那人坐在屋檐边上,一腿搭在屋檐上,一腿则是临空垂下来,借着淡淡月光,发现那人竟是一头长发,用一根带子系在后面,但是脸颊边上却是飘荡着一绺长发,看上去颇有些洒脱不羁。
“你是谁?”绑匪沉声道。
屋顶那长发人淡淡一笑,手一扬,却见一根树枝轻飘飘落下来,就落在那绑匪的脚边,绑匪用刀子一挑,将树枝挑起来,伍总管仔细一看,却见到那是一截竹枝,竹枝之上,还带着几片竹叶。
“你……!”那绑匪声音陡然变了:“你难道是传说中的竹刀客?”
屋顶那人声音飘渺:“哦,你们原来知道我?”
绑匪颤声道:“听说最近有一名刀客行走江湖,但凡见到不平事,便会拔刀相助,锄强扶弱,人品高贵,而且长的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这位刀客每次出手之时,都会留下一根竹枝,竹枝之上有六片竹叶,说是要让人六道轮回……!”他看着手中竹枝,扫了一眼,失声道:“这……这上面是六片竹叶,难道……难道你真的是传说中那位锄强扶弱玉树临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竹刀客?”
屋顶那人长叹一声:“我从不想留名江湖,可是江湖却偏偏有人记得我……不错,我就是竹刀客!”
绑匪禁不住后退几步,很快道:“竹刀客,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饮尽天下酒,专管不平事。”竹刀客淡淡道:“黑白双鬼的名声,我也听说过,听说最近一阵子屡屡作案,而且擅长绑架,可是得了赎金,却往往违背诺言,杀害人质,官府也一直难以追寻两人踪迹……你们今夜又想行凶,我若没瞧见倒也罢了,可是既然被我碰上,我自然是非管不可。”
“竹刀客,你当真要多管闲事?”绑匪沉声道:“此人是孔雀台的总管,只要绑了他,多的不说,上千两银子应该可以得到,我们二一添作五,你看如何?”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什么孔雀台。”竹刀客声音淡然:“我只是看到不平事,就出来多管闲事,我知道黑白双鬼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既然如此,不如手底下见真招,你们杀了我,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竹刀客,你和此人没有任何瓜葛,为何为了他要拼命?”绑匪声音依然带着颤音。
竹刀客声音唏嘘,轻叹道:“只因为我相信世间还要正义!”
两名绑匪互相对了个眼色,那绑匪终于道:“好,竹刀客,既然今日你出面,咱们也不能不给你面子,这生意我们就不做了。”拱手道:“告辞!”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伍士昭身后那绑匪也是迅速收刀离开,这两人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屋顶上竹刀客这才一腾身,从上面轻飘飘落下来,伍士昭急忙上前,正要说话,竹刀客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枯枝,摇头道:“不必多言!”他手中却也是拿了一只长形的包裹,搭在肩头,也不多言,抬步便走,似乎刚才之事不值一提。
“大侠且慢!”伍总管急忙追上去,竹刀客停下步子,也不回头,淡淡道:“马上要宵禁,你不该在街上走动。”
“竹大侠说的是。”伍士昭忙道:“大侠救命之恩,老朽难以为报,不知大侠可否赏光,到老朽住处小酌两杯,也算是老朽答谢竹大侠的救命之恩。”
竹刀客摆摆手,正要离开,忽地“咦”了一声,看向倒在地上的小丁,皱起眉头来。
伍士昭此时终是想起小丁,急忙过去,蹲下身体,叫道:“小丁?小丁?”
小丁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双目紧闭,全身一动不动,伍士昭探手到小丁鼻尖,却感觉气息微弱,吃了一惊,只是却并没有瞧见小丁身上有什么伤口,实在不知道小丁是如何受伤。
他正愁烦,感觉身边一人蹲下,转头看去,正是那位竹刀客,忙道:“竹大侠,您看……!”
竹刀客神情凝重,仔细看了看小丁脸色,随即才肯定道:“他中毒了!”
“中毒?”伍士昭一怔。
竹刀客道:“黑白双鬼,黑鬼会刀,白鬼用毒,刚才跟在你们后面的,那就是白鬼……!”他忽地揪住小丁的衣领,用力拉起来,向伍士昭道:“你瞧瞧他后颈有没有问题。”
伍士昭急忙到小丁身后,仔细看了几眼,立时道:“竹大侠,你……你说不错,他的后颈有一根针……!”
“那就没错了。”竹刀客皱眉道:“白鬼打出暗器,暗器上有毒,所以你这位随从才倒在这里……想要他活命,就只能赶紧送到医馆了。”
“医馆?”伍士昭急道:“刚才城里的各家铺子就已经开始关门,老朽对云山城不熟悉,也不知道医馆在何处,竹大侠,你手段高明,行走江湖,一定知道如何解毒,小丁不到三十岁,正当壮年,如果……竹大侠,老朽求你救救他。”
竹刀客皱起眉头,想了一下,道:“救人倒是无妨,可是明天一早,我便要赶路往河西去,只怕要耽搁我行程……!”
“河西?”伍士昭眼睛亮起来:“竹大侠要去河西?”
“不错。”竹刀客道:“故人有约,所以必须要准时赴约……!”
伍士昭急道:“竹大侠,你有所不知,老朽是孔雀台的总管,我们孔雀台也正要往河西去,这可是顺路,大侠是孤身前往河西吗?”
竹刀客波澜不惊道:“是又如何?”
“竹大侠,不如你随我们队伍一起往河西去,路上也有个照应,我们采买了途中所需物品,吃喝无忧,竹大侠也就不用自己去寻吃喝。”伍士昭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竹大侠三思!”
竹刀客唯一沉吟,才叹道:“同不同路倒是不打紧,只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中毒而死,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住在何处?我们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有救。”
伍士昭感激道:“竹大侠义薄云天,老朽谢过!”
伍士昭年近半百,身材矮胖,小丁个头不小,竹刀客没办法,只能自己背起小丁,伍士昭在前领路,穿过两条街,便进了天香楼内。
楚欢脚下不停,到了院子,仓库那边有两名武师在看守,见伍士昭回来,急忙过来,伍士昭急忙吩咐两人帮着将小丁抬到了客房,小丁并非一人独住,这屋里还有两名武师,楚欢让伍士昭吩咐众人出去,关上门,在屋里自行为小丁解毒。
第一五七六章 矛盾
伍士昭在门外等候,这四楼的房间都被孔雀台包下来,听到动静,不少人都从房里探出头来,伍士昭皱眉挥手道:“没吃东西的赶紧吃东西,吃过的,收拾一下,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出发启程。”
他在孔雀台里明显很有威信,众人不敢违抗,都是缩回屋里。
倒是那毛领队已经走过来,问道:“总管,出了甚事?”
毛领队在孔雀台里虽然地位比不上伍士昭,但显然也是很有分量,伍士昭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低声将所发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此时边上又有一人靠近过来,道:“你是说黑白双鬼?”
这忽然出现之人,看上去和毛领队年纪相仿,但是显得更为壮实一些,眼睛细小,但是鼻子却高挺,毛领队瞧了他一眼,问道:“周副领队听说过黑白双鬼?”
那周副领队摇头道:“黑白双鬼没听说过,倒是听说江湖上有黑白双煞……莫非那黑白双鬼便是黑白双煞?”
伍士昭道:“不管是黑白双鬼还是黑白双煞,都是歹人,幸亏竹大侠出手相助,否则今日只怕回不来了。”
“竹大侠?”毛领队皱眉道:“这竹大侠又是何许人物?”
周副领队摸着下巴道:“竹大侠……这倒是有意思了,毛领队也没有听说过?”他虽然是副领队,但是与毛领队说话的口气,也并不是属下和上司说话。
毛领队道:“没听过倒也没什么,毕竟江湖奇人异士多如牛毛,咱们虽然行走江湖,倒也未必都能认识。而且咱们主要是在金陵一带,没有听说什么竹大侠,也不奇怪。”
伍士昭低声道:“竹大侠是最近才出现,你们也不必多说了。老朽已经邀请竹大侠和咱们一同前往河西,路上可有个照应。”
“同路?”毛领队皱眉道:“总管,这事儿你为何不事先和我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伍士昭也是皱眉道:“竹大侠救了老朽和小丁,而且恰好也要往河西去,结伴同行,互相也有个照应。”
毛领队还要再说,伍士昭已经道:“不必多言,此时我自会对姑娘说明。”压低声音:“而且往河西还有十多天的路途,只怕沿途还有人打咱们的主意,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周副领队在旁笑道:“总管说的是,毛领队,我也觉着既然连黑白双煞对竹大侠都十分畏惧,他留下来倒也是件好事。”
“来历不明……!”毛领队犹豫了一下,瞥了周副领队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不发一言转身离去,等毛领队离开,周副领队才凑近到伍士昭身边,冷笑着低声道:“总管,你看这姓毛的,一天比一天猖狂,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咱们这些人,只怕用不了多久都要被他骑在头上。”
“小周,不要胡说。”伍士昭皱眉道:“毛领队也是为求小心。”
“我倒不这么觉着。”周副领队笑道:“姓毛的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队伍里的顶梁柱,觉得这队伍少了他就不成,如今多了一个竹大侠,连黑白双煞都畏惧,他恐怕是担心竹大侠抢了他的风头,嘿嘿,此人心胸狭窄,总管,咱们可要小心为是。”
伍士昭皱眉道:“小心什么?小周,有些话你和我说两句倒也罢了,可不要胡言乱语,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该明白。”
“总管,我可不是在胡说,而是在提个醒。”周副领队忙压低声音道:“总管难道没有发现,这两条咱们队伍后面,总有两匹马时常出现,又忽然消失,那可是有大问题。我听说这西山到看起来太平,其实那是假象,当初西北遭受西梁人攻打,许多难民流落到关内,后来虽然有不少人回到西北去,可是却也有不少人留在了西山道,落草为寇,打家劫舍,那个乔明堂调走了西山道许多兵马,西山道的兵马不足,许多盗匪蠢蠢欲动,已经是四下为乱,咱们队伍也颇有些扎眼,只怕已经被人盯上了。”
“哦?”伍士昭皱眉道:“道上不是遇到两股土匪,都被你们打跑了,难道还有人敢打咱们的主意?”
周副领队急道:“我的总管,咱们先前遇上的两股土匪,那哪里能叫做土匪,不过是见财起意的流民而已,流民容易对付,就算他们人多势众,只要砍死砍伤几个,其他人就都被震住,一哄而散,真正的盗匪,那可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伍士昭道:“咱们孔雀台也有十几号能打的武师,你和毛领队的武功都不弱,就算是强盗,难道你们还不能退敌?”
“如果只是强盗来袭,我拼死也要保护姑娘和总管的周全。”周副领队四下里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就只怕咱们队伍里会有人生出异心,和强盗勾结在一起……!”
“周雄,不要胡说。”伍士昭神色变得冷厉起来,“这种话再不要说一句,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若是连自己人都不相信,干脆都散了得了。”
周雄苦笑道:“总管,我知道我说的话难听,可是……!”摇摇头,“罢了,以后我不多说了,真要有事情,这条命送给您老就是……!”看上去有些无奈,转身而去。
屋内一直没有多大动静,伍士昭见天色已晚,这时候也不好去打扰金陵雀,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嘎”一声打开,便见到竹刀客手握那只裹了刀的包裹出来,看上去有些疲惫,伍士昭急忙拱手道:“竹大侠,小丁他……!”
“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竹刀客道:“我已经帮他的毒解了,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应该就没有大碍,也不会耽搁你们赶路的。”
伍士昭喜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我们……大侠还没有吃东西,先到我屋里吃些酒,我这就让人给大侠安排一间房间……!”
“不用了。”竹刀客摆手道:“伍总管,我还有点小事没有处理妥当,如果明早我能赶到,就和你们一起上路,如果没有到,你们也不必等我,尽管启程,我若是脚步快,会赶上你们的。”
“这……!”伍士昭一怔,还要说什么,竹刀客却已经不多言,迅速离去。
竹刀客出了天香楼,云山府城已经是宵禁,他并没有停留,身形如暗夜幽灵,在云山府的街巷鬼魅般闪过。
云山府城到了宵禁之时,街道上的巡逻士兵也就迅速增多,竹刀客对云山府城的接到十分熟悉,甚至于对兵士主要巡逻哪些街道也是十分了解,穿过大街小巷,无人察觉,终是到了西山道总督府外。
这位竹刀客,当然便是楚欢。
楚欢有心要借助孔雀台进入河西,甚至是接近皇帝,所以和祁宏媚娘设下了计策,祁宏和媚娘装作绑匪,而楚欢在最佳时机出手相救,从而得到伍士昭的尊敬,借助伍士昭的身份混入到孔雀台之内,他知道自己越是表现的无所谓,孔雀台的人才越不至于怀疑,反倒是自己表现出急切想要和孔雀台走在一起的意愿,只怕要惹人怀疑。
楚欢此番来到云山,唯一想见到的,便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卫天青,他在云山的时候,卫天青对他照顾有加,入京之后,卫天青更是和琳琅一起帮他照顾家人,甚至自己前往西北赴任之后,卫天青对琳琅都是多有照顾,这一切,自然都是看在楚欢的面子上。
卫天青为人侠义,楚欢其实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并不长,但是对卫天青的人品十分欣赏,而且骨子里也始终视卫天青为自己的义兄。
他前往河西,尽力让自己的身份不暴露,更是竭力掩饰自己的行踪,但是到了云山府,终究还是想见一见卫天青,此次来到云山,也不知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如果此番不去见卫天青,却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再相见。
楚欢心知如今肖焕章并不在云山府,云山府的军权都在卫天青手中,他很有可能就在总督府号令,有心想先瞧一瞧卫天青是否在总督府。
虽然要见卫天青,却也是不好正大光明从门前进入,他只想见卫天青一人,心中想着潜入总督府,总督府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守备森严,但是以楚欢现如今的功夫,要想潜入总督府,并不是困难的事情,而且当初他在云山府当过差,总督府也是出入过多次,对于总督府的格局,了若指掌,便是总督府内外的守备,他也是大致清楚。
找到守卫的缝隙,楚欢从总督府后院翻入进去,这后院是总督府的后花园,楚欢想着这总督府不小,也不知卫天青身在何处,总不至于找遍整个总督府,心里想着先挟持一个总督府的仆从,打探一番,在后花园神出鬼没,出了一座拱门,便瞅见两道身影从一条青石小径过来,他闪身到一座假山后面,微探头,便瞧见那两道身影却是两名丫鬟,两人一人拎着一只木桶,木桶上盖了盖子,想来里面盛了热水,怕热气跑出,这才盖上。
一名丫鬟在前,一名丫鬟在后,前面丫鬟回头瞧了一眼,低声道:“快一些,可别让那边等急了……!”
后面那丫鬟见四下无人,有些怨责道:“夫人平时也没有用过这么多热水,倒是一个男人,这一天要用四五次热水,真是累死了……!”
“莫胡说,你还想不想活命了?”前面丫鬟立刻道:“连夫人都不敢多说,那人的身份一定很高,被人听见你的话传扬上去,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后面那丫鬟急忙抬手捂住嘴,四下瞧了瞧,没有发现别人,这才松了口气,叹了一口气,拎着水桶,加快步子跟上来。
第一五七七章 潜龙
楚欢等到两名丫鬟走出十来步远,便即如鬼魅般跟在后面,悄无声息。
他心下也是疑惑,听丫鬟说一个男人每天需要四五次热水,颇为好奇,更为奇怪的是,在这总督府内,除了乔明堂,地位最高的当然就是乔夫人,可是听丫鬟意思,乔夫人似乎对那男人十分忌惮,这就让楚欢大是疑惑。
两名丫鬟拎着木桶,穿过两道院门,终于到了一处院子外面,夜黑风高,楚欢远远瞧着,见到那院子四周围着高墙,墙头是琉璃瓦,更让他惊讶的是,方才在总督府外,楚欢就感觉总督府的守卫比从前加了一倍都不止,只以为是乔明堂走后,对乔夫人的安危十分关心,所以特地在总督府布防重兵,那倒也罢了,可是此刻楚欢却瞧见,便是在这总督府内,前面那院子外面,竟然也是重兵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极其森严。
两名丫鬟到得院门前,楚欢却瞧见许久不见的乔夫人正在院门外等候,乔夫人并无太大的改变,但是看上去颇有些紧张,见到水桶过来,急忙上前让丫鬟将水桶放在院外,那院门半掩着,也不让丫鬟进去,乔夫人让两名丫鬟退下,进了院内,很快便出来,从院门内出来两名丫鬟,将水桶拎了进去,乔夫人却并无跟进去,而是站在门外,轻轻带上了院门,这才顺着一条小径离开。
楚欢见乔夫人举动,大是惊奇,乔夫人的举动明显是十分小心,她本是总督府的主人,府中上下,所有人只能是服侍她的时候小心翼翼,怎地却反过头来变成她如此小心翼翼,微皱眉头,此时也瞧不清院中情况,瞧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长势极高,立时悄无声息摸近过去,如同灵猿般上了书,被树叶遮掩身形,此时居高临下,却是隐隐看到院子里的状况。
那庭院宽阔,装点的也是十分精美,楚欢从上面俯瞰下去,只见到院子里竟是有几处挂了灯笼,灯火照耀,院内虽不至于亮如白昼,却也是看的十分清楚,只见到在那院子里,竟然放着一张椅子,一人长发飘飘,一身白衣,此刻正坐在椅子之上,距离那椅子边上,放着一只木盘,两名丫鬟正拎着刚拿进去的木桶,往那木盘里面倒水。
木桶边上,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小木盒子,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只瓷勺子,正从盒子里挑东西放入那木盘之中,楚欢距离太远,也瞧不清楚到底是往木盘里,但是那女子楚欢却是看清楚身形,变了颜色,竟是发现,那女子竟豁然是琉璃夫人。
琉璃夫人国色天香,楚欢对她的身形样貌记忆犹新,虽然那院子里的灯火也算不得多明亮,楚欢居高临下,距离有些远,看不清真切那女子的脸庞,可是那身形轮廓,楚欢一眼便认出是琉璃,毕竟琉璃的风范气质,绝世无双,很难有人相媲美,更加上那几个轻柔的动作,楚欢却定是琉璃夫人无疑。
一想到那女子是琉璃夫人,楚欢的目光立刻移到那白衣人身上,见到那白衣人坐在轮椅上,更是变色,心中暗想:“原来太子竟然到了西山!”
他却是大感惊讶,虽然已经知晓京城大乱,但是究竟乱到什么地步,楚欢也不是清楚,他知道京中之乱是因为京城附近的难民引起,心里也曾想过,就算难民人数众多,但毕竟都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京城总还有守兵,就算被难民冲入城中引起大骚乱,可是也不至于真的就此毁灭洛安京城。
而且楚欢也知道,凭心而论,太子并非平庸之辈,京城遇到困境,太子总也会想出法子应对,即使京城实在乱的不成样子,太子也完全可以推到皇城之内,楚欢并未想过太子会离开京城,毕竟京城乃是帝国的心脏,皇帝北巡,太子坐镇京城,即使遇到危难困境,太子也是不可轻易离开京都。
皇帝北巡,太子就等若是京城之主,如果连太子也离开,京城无主,几乎等若帝国的心脏被穿透,其中影响,可想而知。
只是他没有想到,太子却还是离开了京城。
见到太子,楚欢眉头紧锁,此时已经确定,京城的形势,只怕自己所预想的还要糟糕许多。
他不知琉璃夫人往木盘里放了什么,倒是见到婢女服侍太子将脚放进了木盘之中。
太子腿疾,朝野俱知,琉璃夫人一直在太子身边照应,一个最大的任务,就是帮助治疗腿疾,楚欢心知琉璃夫人此时很有可能是在帮太子治疗腿疾,只是却也不知道太子的腿疾是否真的能有康复的一天,如今秦国国都沦陷,大厦将倾,却也不知太子就算真的恢复腿疾,还能有多大作为。
楚欢隐藏在树中,若有所思,忽地瞥见两道身影正往院子门前过去,前面那人身法敏捷,看上去也是个武功好手,在他身后,跟着一道瘦长身影,隐隐听得前面那人大声禀道:“禀报殿下,派往安邑的使者已经返回,正在等候殿下召见!”
楚欢皱眉,暗想原来太子却是派人去了安邑。
安邑在西山道的西北部,与西山道接壤,楚欢曾经为了查抄安国公黄矩的家财,以钦差身份到过安邑,与安邑总督袁崇尚颇有交情。
楚欢暗想这种时候太子派人前往安邑,无非是要从安邑调兵,前往京城平乱。
帝国的东南甚至是西北虽然已经不在帝国的掌控之中,但是北方诸道却还是受命于帝国,虽然各道不乏匪乱,金陵甚至已经官兵叛乱,但是西山、安邑、湖津甚至于河西、辽东、福海诸道都并无叛乱,金陵叛乱之后,西南的川中、南越都已经被道路阻塞,那边也是匪乱四起,正是战火正炽之时,倒是西山、安邑诸道如今相较而言还算是太平。
楚欢知道,西山道总督乔明堂本就是太子党成员,能够成为西山道总督,也是太子党之力,太子出现在西山,倒也并非不可理解之事,乔明堂的西山兵马已经驻扎在前线,太子从安邑调动兵马,准备连同西山兵马一同进兵京师平乱,这也是当前必然之事。
楚欢见到太子挥挥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楚欢也听不清楚,一名婢女已经到得门前,打开院门,引着那名使者进了院子。
那使者进了院子之后,跪倒在地,恭敬道:“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安邑那边情况如何?”太子靠坐在椅子上,双足踏在木盆之中,木盆里的水散着热气,他双足毫不动弹。
使者恭敬道:“回禀殿下,卑职并没有见到袁崇尚!”
太子皱起眉头,那人已经解释道:“卑职赶到安邑的时候,安邑总督袁崇尚已经离开了安邑,前往河西……!”
“前往河西?”太子皱眉道:“他去河西做什么?”
使者道:“殿下有所不知,听说河西那边,身上马上要大寿,所以要准备祭天诞礼,派人传召袁崇尚前往河西朝见。”
太子眉头锁起来,他竟似乎真的不知此事,沉声道:“祭天诞礼?”
“是!”使者道:“卑职赶到安邑之时,袁崇尚已经离开了太原府,所以卑职只能回来向太子禀报。”
太子却是看向身边的琉璃夫人,问道:“外面可有这消息,父皇要在河西举行祭天诞礼?”
琉璃蹙眉道:“并无听说,或许是圣上不想太过惊动,所以此时并没有大张旗鼓……!”
“父皇寿诞……!”太子若有所思道:“不错,再有半个多月,就是父皇的寿诞……派人去了安邑,为何没有人前来西山?”
琉璃柔声道:“或许圣上知晓乔大人出兵平叛,所以并没有派人前来。”
太子抬手,示意使者先退下,又示意两名婢女退下,等他们退下后,太子才皱眉道:“这种时候,父皇要在河西举行祭天,似乎并不是时候。”
琉璃道:“既然是圣上的意思,自然谁都不能抗旨。”顿了一下,才幽幽道:“袁崇尚没在安邑,那么安邑的兵马就不好调动了。”
太子淡淡道:“袁崇尚不在,本宫依然可以亲自前往安邑调兵,本宫虽然不在京城,却已然是大秦的监国……!”
“殿下……!”琉璃轻叹一声,不无自责道:“您心里是不是在责怪妾身?”
太子皱眉道:“为何这般说?”
“离京之后,虽然您没有说过一句,可是……可是妾身知道,自作主张,让人带您离开京城,是违背您的意愿,你想留在京城坐镇大局……!”琉璃美丽的脸庞带着一丝苦恼:“可是妾身当时只担心您遇到危险,所以……!”
太子伸出手,拉着琉璃夫人柔滑的小手,温言道:“琉璃,再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担心我留在京里被人所害……!”苦笑道:“其实你想的并没有错,我就算留在京城,当真可以扭转乾坤?缺兵少粮,山摇地动,我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国势如此,想要扭转乾坤,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了……!”
第一五七八章 最后之谏
琉璃忙道:“殿下万不可这样说。常言道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殿下如今到了西山,可以召集官兵,重新返回京城。”
太子淡淡一笑,抬起头,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片刻之后,才道:“京城陷落,秦水的驻军后勤无法供给,天门道已经杀到秦水对岸,秦军没有后援支持,恐怕也撑不了多久。”顿了顿,才道:“等本宫返回京城的时候,面对的不再是那些刁民,很有可能是已经杀到京城的天门道众……!”
琉璃轻声道:“军国大事,妾身本来不便插嘴,只是……天门道虽然人多势众,但毕竟只是乌合之众,与我大秦正规军相比,远远不如,殿下召集了兵马,重新杀回去,天门道众未必能够抵挡。”
“琉璃,你不明白。”太子叹道:“如果换做开国之时,莫说区区天门道众,便真的是雄兵数十万,我大秦铁骑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可是……!”微微顿了顿,眼眸子充满唏嘘之色,“可是现如今的大秦铁骑,已经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二十多年来,我大秦官兵没有再经过大战,当年南征北讨的那支虎狼之师,也早已经不复存在。”
琉璃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太子。
“能够打仗的三支军团,一支在辽东,一支在西北,还有一支在河西。”太子皱眉道:“关内的兵马,都太安宁,早已经没有了虎狼之气,本宫就算真的召集了安邑、西山和湖津各道兵马,却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天门道。”
琉璃道:“殿下接下来想怎么办?”
“最好的局面,当然是西北军、辽东军和河西军都听从朝廷的调遣,聚集兵马扫平南方……!”太子苦笑道:“若是如此,我大秦已然可以稳定局势,但是这样的局面,只怕难以成功。”
“为何?”琉璃蹙眉道:“圣上在河西,下一道旨意,河西军必然是要出兵,再传一道旨意给西北……!”
太子已经打断道:“琉璃,你应该知道,就在不久前,西北三道内乱,楚欢已经击败肖焕章和朱凌岳,现如今他已经是西北最强大的势力,假以时日,整个西北三道必然也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朝廷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坐大,且不说他现在是否还有尽忠大秦的心思,便算真的有心,那也是不会听从本宫调遣的。”
琉璃道:“殿下是说,楚欢有谋逆之心?”
“朝廷当初派他去西北,就是因为朝廷已经洞悉朱凌岳其实是一头狼。”太子皱眉道:“谁都以为,雷将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天门道,尔后最集结兵力回过头去对付西北,楚欢前往西北,只是朝廷的缓兵之计,希望楚欢能够掣肘朱凌岳,为朝廷争取时间……!”
琉璃幽幽叹道:“朝廷当时只怕也知道,楚欢前往西北,凶多吉少……!”
“确实如此。”太子道:“本宫也以为,楚欢最多在那边折腾上三五个月也就了不得,而雷将军如果顺利的话,或许用不了半年就能平定东南的叛乱……只是无论东南还是西北,朝廷都失算了,天门道的实力,比朝廷的估算的要强得多,雷将军率领的官兵主力,硬是被拖在东南,深陷其中,而楚欢不但没有死在西北,最后反倒成了一头更凶恶的狼……!”
琉璃问道:“难道朝廷现在无法召集西北兵马?”
“本宫担心,如果真的召集西北兵马入关,那是引狼入室。”太子冷笑道:“楚欢手握重兵,但是西北现在还不算稳定,而且他也没有理由轻易入关,如果朝廷宣召,他当真带领西北兵马入关,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现如今,本宫只希望西北军老老实实按兵不动,那比他们做什么都好。只要稳住了关内,再腾出手去对付西北……!”
“西北军无法召集,就只有河西军和辽东军了。”琉璃道:“便是这两支兵马,用来对付天门道,应该也已经是绰绰有余。”
“赤炼电的辽东军,一部分依然要驻扎在辽东,防止高丽人趁火打劫。”太子道:“秦国如今的形势,许多人都是睁大了眼睛,蠢蠢欲动,赤炼电已经到了福海,先要平定青天王的叛军才能腾出手来……现如今只有两个法子可以解除当前的困局。要么是河西军即刻出兵,然后调集安邑和湖津的兵马协同河西军,从西边攻入河北,辽东军则是从东边猛攻,两面夹击,一举荡平青天王……!”顿了顿,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如果能够速战速决倒也罢了,可是一旦打河北也陷入僵持,拖得时间过长,京城必然会被天门道所占,而且还会给与天门道充足的时间准备,那时候再想剿灭天门道,便要大费周章,甚至会出现南北对立的局面……!”
“殿下说的另一个法子呢?”
“让辽东军拖住青天王,以河西军为主力,集结其他各道兵马,直扑京城……!”太子握起拳头,“如此一来,天门道便会疲于迎战,不会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但是这个方法同样也会有问题……一旦不能速战速决,河北青天王的人马就可以在后防骚扰运输线,甚至切断后勤供给,攻打天门道的官兵也就陷入困境……!”
琉璃美丽的眼眸子闪烁不定,看上去也是颇有些焦急。
太子淡淡道:“不过说到底,无论哪种法子,辽东军和河西军都是必不可少,这两支兵马必须协同作战,才有可能平定叛乱……!”微一沉吟,才道:“既然袁崇尚都已经去了河西,本宫也正好往河西去,向父皇上谏。”
“殿下……!”琉璃美丽的面庞微微变色,“您……您要去河西?”
“父皇祭天诞礼,本宫也正好去为父皇贺寿。”太子平静道:“于公,可以上谏父皇,调动河西兵马平乱,于私,父皇寿诞,我这个做太子的,也该向他老人家祝寿才是……!”
琉璃娇躯轻颤,道:“殿下,您……!”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道:“您不能去河西!”
“哦?”太子淡淡笑道:“为何?”
“殿下,都是妾身的错。”琉璃苦笑道:“妾身一介女流,目光短浅,只想着殿下的安慰,将殿下从京城带出,可是……可是如此一来,妾身只怕圣上会因此责怪殿下弃京城于不顾……殿下想要励精图治,可是却因此得罪了不少朝臣,在圣上身边,也少不了……!”犹豫一下,终究还是道:“也少不了一些进谗言之人,妾身只担心如今已经有人向圣上进谏了谗言……!”
太子笑道:“你是担心父皇因为京城陷落与怪责于我?”
“是……!”
太子拉着琉璃手,笑道:“琉璃,本宫现下在云山,看上去十分安全,但是大秦帝国却已经是危在旦夕……人人都说大秦帝国是父皇的,但是谁也不敢说,父皇其实也是大秦帝国的,本宫也是帝国的,还有许多人,他们都是帝国的,同样,帝国也是属于他们的,大秦帝国的建立,流了太多的血,本宫当年随军征伐,亲眼看到无数将士战死沙场,这大秦帝国,也有他们的一份。”
琉璃听太子声音柔和,一时也不知太子到底想说什么。
“帝国衰亡在即,不为父皇,便是为了那许多血洒沙场的将士们,本宫也应该做些什么。”太子抬头望着天上明月:“国难当头,河西却要举行祭天诞礼,这非明君所为,也是亡国之道,本宫已经沉默很久,不能再沉默下去,必须要往河西去,亲自面见父皇,向他陈说当前的要害。”
“殿下的苦心,圣上会知道吗?”琉璃幽幽叹道:“恕妾身直言,多少人劝谏过圣上,圣上却一意孤行,从没有听过,殿下前往河西,圣上也未必肯定,而且……如果圣上一旦怪罪,殿下……!”
“便是怪罪,本宫也只能前往。”太子缓缓道:“所有人都不敢说话,那么总要有一个人去说。本宫本想凭借自己之力,守住京城,甚至是荡平天门道,现在看来,本宫实在是太乐观了,现如今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有召集北方各道官兵,拼力一击,如果这时候还以为天下太平,那么秦国必将万劫不复……!”
“殿下……!”
太子摇摇头,笑道:“琉璃,本宫知道你为我担心,但是既然身为大秦太子,有些事也只能由我去做。父皇听不听,在于他,说不说,却在于我。如果父皇纳谏,本宫可以亲自领兵,反攻京城……!”凝视着琉璃精致的脸庞,柔声道:“此番河西之行,你就不必再相随了,你先在云山等候,如果圣上纳谏,本公会率兵杀到京城,拿下京城,便会接你,如果父皇执迷不悟,本宫获罪,那么你在这里,不会受到牵连,本宫也会安心……!”
“殿下,琉璃绝不留下,如果你要走,琉璃一定陪在你身边。”琉璃斩钉截铁道:“就算圣上降罪于殿下,妾身也愿意和殿下一同获罪!”
第一五七九章 同行
孔雀台是在第二天早上五更时分便即开始准备出发,此时天还是黑的,路还是暗的,但是孔雀台上下显然也习惯于早起,所以五更之时,车马都已经出了院子。
伍士昭心里倒是有些遗憾,昨天晚上,那位竹大侠一晚上都不见回来,伍士昭也不知道他下落,更不知道往哪里去找寻,心中暗想那位竹大侠很有可能不再回来,或许这类江湖大侠习惯于独来独往,并不习惯于人多,昨晚只是找了个托词离开。
被解毒的小丁半夜时候就已经醒转,说来也怪,经那位竹大侠解毒之后,小丁早上也能够起来,而且精神抖擞,就似乎从没有中毒一般。
小丁从伍士昭口中知道了帮自己解毒救下自己性命的乃是一位竹大侠,心里感激,有心当面道谢,却是见不到人。
车队准备妥当,金陵雀也已经出门上车,既然当家的都已经上车,伍士昭也就不能再耽搁等待,竹刀客也说过,不必等他,若是他来得及,自会跟上队伍,伍士昭也不能因为等竹刀客耽搁大家,当下吩咐众人启程。
毛领队带着五六人在前面领路,副领队周雄则是带着四个人殿后,在队伍两边,也是有数名武士护卫,孔雀台连上金陵雀,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三十八号人,男子占了大半数,有二十多人,剩下的便是一些女人,女人也是有长有幼。
孔雀台是个戏班子,出台表演,当然不能只是金陵雀从头表演到位,亦有其他节目热场,金陵雀是王牌,自然是最后压阵,所以前面热场的人数也不少,吹拉弹唱武师较艺也是不可或缺。
队伍行走的速度并不快,等到天色微亮,快到城门处,忽听得后面马蹄声响,不少人立时回头望过去,只见昏暗之中,一骑飞马而来,来人头戴斗笠,转眼间便跟上来,放缓马速,伍士昭已经调转马头,大声道:“是竹大侠吗?”
他听到后面有人跟上来,这时候街道上还是人迹稀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竹刀客履行诺言,随后跟了上来。
那人将斗笠微微抬了抬,笑道:“伍总管,昨晚睡得如何?”
伍士昭笑道:“就是担心竹大侠一去不回,哈哈,这下好了,竹大侠,您的事情,我已经对姑娘说起过,姑娘不便相见,但是托我向你表示感谢,而且也希望你能随队一起前往河西。”
“这一路上,可就有劳诸位照顾了。”
“竹大侠说笑了。”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却正是副领队周雄,向楚欢拱手笑道:“竹大侠武功高强,这一路上,还要竹大侠多多相助才是。”向身边几名汉子道:“都过来见过竹大侠,这一路上,大家就都是自己人了。”
昨夜之事,在孔雀台内部已经传开,众人听说这就是拔刀相助的竹大侠,便有人已经显出敬畏之色,却见到边上一骑催马过来,一人翻身下马,向楚欢拱手感激道:“竹大侠,谢你昨晚的救命之恩,以后有什么吩咐,竹大侠尽管开口。”
“哦?”楚欢看了一眼,笑道:“你是小丁?”
他年纪其实比小丁还要小几岁,小丁却毫不在意,“在下丁淼!”
“这位是?”楚欢目光移到周雄身上。
周雄立刻拱手道:“竹大侠,我自己介绍一下,我姓周,单名一个雄字,父母或许希望我能成为英雄,可是有负双亲期望,实在汗颜……!”
“哦?”
伍士昭已经笑道:“这位是咱们的副领队。”
“原来是周副领队。”楚欢也是拱手道:“周副领队多多照应。”
“不敢不敢。”周雄显然对楚欢这位竹刀客十分敬畏,“竹大侠是真正的英雄好汉,这几位都是我自己兄弟,路上有什么吩咐,竹大侠尽管吩咐我们去做就好,小丁也是我周雄的老兄弟,你不但救了伍总管,还救了小丁,这份恩情,我们这些做兄弟的也都感激。”
“吩咐不敢当。”楚欢笑道:“结伴而行,互相照应一番也就好了。”
周雄笑道:“竹大侠说的是……!”
楚欢赶上来,队伍却还是继续前行,说了几句话,楚欢也不多言,跟在队伍后方,到城门时,城门刚刚打开,有通关令牌,倒也是畅通无阻。
孔雀台出了云山府城,开始一路向北。
旭日初升之时,队伍已经离云山府有了一段路途,虽然天下大乱,但是天地自然却不会因为局势的动荡改变自己的特色,放眼望去,青山绿草,白云碧水。
沿途风光倒是不差,楚欢跟在后面,并不多言,而孔雀台的队伍,在行路之时,也没有太多的废话,只是楚欢却发现,副领队周雄虽然对自己很客气,但是最前方领路的那位毛领队,却似乎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是十分热情,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只是偶尔看了两眼。
楚欢偶尔望着天空,偶尔望着前面那些人的背影,间或若有所思。
此行河西,楚欢当然不是去观赏风景,更不是为了去参加什么祭天诞礼,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再告诉他,在河西,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事情存在,特别是皇帝身边的侍从进行大换洗,楚欢敏锐地从中感觉到异常,皇帝举行祭天诞礼,还传召不少地方要员前往参加,楚欢亦是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在河西发生。
他如今虽然坐镇西北,但是正因为肩负西北的兴衰,对天下大势更是十分注意,关内的局势变幻,完全会影响到西北,而天下形势的变幻,与皇帝息息相关,实际上当皇帝从京城北巡至河西,天下的瞩目点也便移动到河西,楚欢自然要对河西的情况有所了解。
孔雀台不急不缓地行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并没有赶到城池,所以找了个地势稍高的地方歇息,而他们显然对此习以为常,车上都带着帐篷,熟练地安营,金陵雀的帐篷十分华美,居于中间,其他人则是四周环绕,众星捧月般将金陵雀的帐篷围在中间,却又隔着一段距离,不好太过靠近金陵雀的帐篷,以免打扰到她。
负责驻营指挥的是毛领队,他指示众人扎营的位置,而且在帐篷的外围,则是分派众人用车辆以及马匹环成一圈,算是最外围的防护,另外分派人手在营地负责守卫警戒,一切倒是井井有条,这种事情,显然一直也都是由毛领队负责,他分派之时,没有一人反对,便是副领队周雄,也是按照毛领队的指示带人扎营。
驻营处所的边上,有一条小溪,正可以补充水源。
这年头,自然不存在什么污染,荒郊野外的溪水,都是清澈见底,直接饮用那是没有任何问题。
伍士昭对楚欢自然是十分照应,专门让人为楚欢搭一顶帐篷,楚欢见众人都在动手,便是连一些女子也都在帮忙,有心也要帮手,却被周雄拦住,笑道:“竹大侠,这点小事,何劳您动手?不瞒你说,咱们在金陵道的时候,也时常东奔西走,经常在郊外驻营,这些事儿十分熟悉。”
金陵雀的帐篷自然是第一个搭建好,搭好帐篷之后,楚欢才远远望见金陵雀带着两名婢女进了帐篷之内,那帐篷很是宽敞,莫说三五个人,便是十来个人在其中也不在话下,只是楚欢本以为金陵雀在孔雀台地位超群,自然是独居其中,见她带了两名婢女进去,有些疑惑,不知道是否那两名婢女只是暂时进去服侍而已。
金陵雀固然是面罩薄纱,跟在她身边的两名婢女,却也是纱巾掩面,瞧不清面容,心下奇怪,暗想金陵雀倒也罢了,她毕竟是名声在外,不想让人轻易见她面孔也大可理解,却不知为何连身边的婢女也要戴上面巾,而且那两名婢女看身形,年纪似乎都不大,但是却也已经含苞欲放。
“竹大侠在看什么?”楚欢耳边传来声音,他扭头看过去,却是丁淼,笑道:“金陵雀的帐篷十分华美,看上去不是普通之物。”
丁淼笑道:“孔雀台时常外出,在荒郊野外宿营也是常事,姑娘这顶帐篷,已经有些年头了,当时倒是耗了不少银子。”
楚欢笑了笑,瞧见帐篷都已经搭好,营地已经生起火来,有人已经开始在弄晚餐,问丁淼道:“你在这孔雀台待了不少年头吧?”
“不瞒竹大侠,我虽然年轻,但是在孔雀台里论资历,恐怕没有几人能比我老。”丁淼笑道:“当初孔雀台还是伍家班的时候,我就是伍家班里的武师,现如今这些人里,也就周副领队的资格比我老一些吧……!”
“哦?”楚欢奇道:“伍家班?”
丁淼压低声音:“竹大侠有所不知,这孔雀台是后来改的名,先前叫做伍家班,班主就是伍总管,可是有一回出了事儿,班里死了几个人,班主要赔付一大笔银子,否则就要吃官司进大牢,班主东拼西凑,也凑不足银子,眼见得伍总管就要进大狱,伍家班便要散了,是姑娘出手救了伍家班,不但帮伍总管赔了银子,而且还让伍总管免了官司,当时伍总管已经没有银子再将伍家班支撑下去,大伙儿的衣食也没有着落,所以伍总管恳求姑娘能接下伍家班,姑娘倒真是好心肠,硬是在伍家班就要垮散之时,接下了烂摊子,让大伙儿不至于就此失去饭碗,到现在大伙儿心里还在感激姑娘……!”
第一五八零章 孔雀台的秘密
楚欢明白过来:“这金陵雀姑娘倒是心地良善。”
“大伙儿心里都感激她,跟着她的这几年,大家衣食无忧,也都是姑娘所赐。”丁淼轻声道。
楚欢含笑道:“周副领队原本和你一样,是伍家班的武师?”
“正是。”丁淼道:“伍家班的武师,还剩下五六个人,至若毛领队,那是姑娘身边的人。”丁淼解释道:“姑娘从京城到金陵,身边带了一些人,毛领队便是其中之一。”
楚欢这才明白,真要说起来,那位毛领队才是金陵雀的嫡系,周副领队这些人,在这孔雀台内,倒算是后来者。
“金陵雀身边那两个姑娘,也是从京城带过来?”楚欢低声问道。
丁淼压低声音道:“有一位倒是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另一位却是一年前才过来……那后来的婢女叫小怜,是姑娘后来收留的。”
“收留?”
丁淼道:“是,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也不大清楚,有次姑娘外出,回来的时候便带了她回来,大家都没见过,姑娘对她很好,取名叫做小怜,一直带在身边……!”摇了摇头,苦笑道:“小怜倒也真是可怜,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她的来历,只怕姑娘也是不清楚的。”
楚欢奇道:“这是为何?既然都跟随金陵雀一年多,金陵雀怎可能不知道小怜的来历?”
丁淼道:“我也只是猜测,因为小怜……哎,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据我所知,也不识字,所以姑娘就算问,小怜也说不出来。没有法子,小怜要是没有碰到姑娘,只怕早就死了,如今能跟在姑娘身边,也算是造化……!”
“哑巴?”楚欢有些诧异,便在此时,却见到周雄拎着一小坛酒还有小竹篮过来,道:“竹大侠,赶了一天的路,也没有好好吃东西,来,有酒有菜,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总能填饱肚子的。”他说话十分客气,看上去对楚欢确实是十分的敬畏,也不等楚欢多言,便进到楚欢帐篷内,放下酒坛子,更是亲自将篮子里的食物拿了出来。
一海碗烧肉,一碗豆腐,再有一碗青菜,在这荒郊野外,热气腾腾,倒也是实在难得,丁淼已经起身告辞,楚欢进到帐篷内,含笑道:“周副领队实在是客气了。”
周雄笑道:“竹大侠,这话千万不要再说,你是咱们的恩人,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
“有劳。”楚欢坐下之后,周雄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楚欢自然笑道:“周副领队也没有吃吧?不如一起喝两杯?”
“竹大侠,这周副领队千万不要再提,你若真的瞧得起在下,叫一声周兄弟,在下就感激不尽了。”周雄肃然道。
楚欢“哦”了一声,只是含笑,却不说话。
“竹大侠,你可相信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楚欢笑道:“周……周兄弟为何这样问?莫非咱们是一见如故?”
周雄拍手笑道:“竹大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不瞒你说,周某看到竹大侠,便有一见如故之感,似乎早就熟识。”
楚欢已经打开酒坛子,饮了一口,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都是行走江湖之人,一见如故,倒也平常。”
“竹大侠,咱们刚认识,你对我这人可能不大了解。”周雄道:“周某喜欢交朋友,行走江湖,也只认得一个‘义’字。”
楚欢笑道:“如此看来,周雄是个讲义气的人。”
周雄叹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竹大侠刚和我们走在一起,许多事情恐怕不大了解……!”侧耳聆听,似乎是想听听帐篷之外有什么动静,楚欢见状,不由轻声问道:“周兄为何这样?”
“竹大侠,不瞒你说,在孔雀台里,有时候说话,不得不小心。”周雄苦笑道:“隔墙有耳,竹大侠自然是明白的。”
“隔墙有耳?”楚欢奇道:“周兄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你我在这里说话,还会有人偷听?”
周雄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终是压低声音道:“有些话,本来不便对竹大侠说,可是……竹大侠义薄云天,我若是欺瞒,反倒显得气量狭小,而且……哎,而且竹大侠既然跟随我们同路,有些话,我也要给大侠提个醒。”
楚欢放下酒坛子,道:“周兄但说无妨。”
“竹大侠,你……你觉得毛领队为人如何?”周雄沉吟片刻,终于问道。
楚欢道:“你也知道,我今早才认识毛领队,甚至没有说上一句话,对此人实在不大了解……不过他既然是孔雀台的领队,自然是深得金陵雀的信任和器重,我瞧方才毛领队指挥大家扎营,井井有条,看上去也是颇有才干,而且孔雀台众人似乎对这位毛领队都十分敬服。”
“也难怪竹大侠会这样看。”周雄苦笑道:“毛人驹看上去仪表堂堂,沉默寡言,让人觉得他十分沉稳,便是姑娘和伍总管,对他也都是颇为信任……!”
楚欢皱眉道:“周兄此言,似乎是说毛领队并不像看起来的这样沉稳。”
周雄想了一下,才道:“竹大侠,你有所不知,从我们离开卫陵府城之后,我就一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我们一路北行,但是在我们的后面,是不是就有人骑马跟随,他们也不靠近,鬼鬼祟祟,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楚欢道:“你是说孔雀台已经被人盯上?”
“确实如此。”周雄道:“这倒也罢了,如果只是被人盯上,咱们也有不少人,而且都是武师出身,一般的小毛贼,那也是不敢靠近的。”
“只是这与毛领队有什么干系?”楚欢疑惑道。
周雄压低声音道:“我也希望没有干系,可是……!”顿了顿,身体微微凑近,压低声音道:“大侠有所不知,据我所知,毛人驹私下里喜欢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那中间许多都是打家劫舍的盗匪。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他私下里与盗匪接触,而且还特意不让人知道,就在我们出发之前,他还和盗匪有来往……!”
楚欢皱眉道:“周兄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周雄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本不好说,但是竹大侠既然动问,我也不隐瞒。我周雄的资历不比毛人驹差,但因为他是姑娘带来的人,便骑在了我们的头上,平时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大伙儿心里其实也憋了气,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大家同时孔雀台的人,我处处让着他,倒也是相安无事……!”
楚欢点头道:“如此也很好。”
“但是前不久,我们发现了他一个秘密。”周雄冷笑道:“毛人驹原来十分好赌,我们以前都不知晓,但是前不久发现有赌坊的人时不时找他,所以暗中观察,才发现毛人驹在赌坊欠了不少银子……数目着实不小……!”
楚欢摸着下巴,问道:“那又如何?倒也不能由此判断毛领队便有问题。”
“竹大侠说的不错。”周雄道:“但奇怪的是,就在我们动身前几日,我们打听到,毛人驹欠下的赌债,竟然全部都还清,而且拿出的是现银,并非在赌场上赢钱还债……那可是好几百两银子,毛人驹的月钱我们都是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偿还债务。”
楚欢皱眉道:“你是怀疑那些银子来路不明?”
“竹大侠难道觉得毛人驹会变戏法,能变出银子来?”周雄冷笑道:“也恰好是那段时间,毛人驹与盗匪走的很近,常有往来,所以……!”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欢似乎明白过来,“所以周兄觉得尾随在后的很可能是土匪,而且与毛领队有干系?”
周雄压低声音道:“竹大侠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姑娘挣下了不少钱财,就在姑娘那辆马车里,可都是装满了奇珍异宝,足足有几大箱子,方才你也瞧见了,那些箱子都被搬进姑娘的帐篷里,可见姑娘对那些钱财十分重视。毛人驹对此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不久前山穷水尽,未必就没有打姑娘的主意……!”
楚欢轻声道:“周兄的话,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毛领队因为赌博,欠下一屁股债,无力偿还,所以暗中与盗匪勾结在了一起,想要打金陵雀的主意,而他偿还赌债的银子,都是从盗匪那边预先得到……!”
“竹大侠果然是睿智。”周雄竖起大拇指,“这便是我的猜想,也是最有可能。”
楚欢皱眉道:“如果是这样,那情况就麻烦了。是了,周兄可将此事告知伍总管或者金陵雀?”
周雄低声道:“没有直接证据,而且毛人驹是姑娘从京城带来的人,就算告知姑娘,她也不会相信,反倒会觉得我周雄挑拨离间……!”苦笑摇了摇头。
楚欢道:“那伍总管也不知晓?”
“我并没有直接说,但是却也是向伍总管透漏了这个意思。”周雄低声道:“伍总管是聪明人,我的意思,他应该明白,可是他并不相信我说的话。毛人驹对别人都不怎样,但是对伍总管倒是十分恭敬,而且伍总管对姑娘一直心存感激,兢兢业业为姑娘打理孔雀台的事务,不让姑娘为琐事烦心,他也一直希望孔雀台上下和和睦睦,不要内起纷争,所以……!”叹道:“说到底,我是拿不出真凭实据,可是毛人驹真要做这种事,又岂能让我抓住把柄?”
楚欢凝视着周雄,问道:“周兄将这秘密告诉我,不知希望我做什么?”
第一五八一章 离营
周雄却是豁然单膝跪在地上,拱手道:“竹大侠,你能够路见不平相助伍总管,周某就认定你是侠肝义胆的无双侠客。”
楚欢却已经抬手,“周兄起来说话,你若这样,我反倒不好与你说下去了。”
“竹大侠,情况你也知道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毛人驹真的与盗匪串通一气,欲图对孔雀台不利。”周雄神情凝重,“孔雀台里的武师,有我手底下的五六个人,但是他手底下却有十来人,那些人都是和他穿一条裤子,我只担心此事连他手底下的人也有参与。”
楚欢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可就真的很棘手,他们内外联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正是。”周雄道:“一旦如此,孔雀台必然遭受灭顶之灾。在下这一路上,小心谨慎,时刻提防,孔雀台上下几十号人,这些年都指望着姑娘混口饭吃,如果姑娘真的遭遇不测,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孔雀台这干人,也就无路可走,所以便算没了这条性命,我也要保护姑娘的周全。”
楚欢点头道:“金陵雀有周兄这样的属下,是她的幸运。”
“其实竹大侠到来之前,我心里打定主意,无论毛人驹搞什么鬼,我都会力拼到底,便是血溅五步,那也是报答了姑娘的恩情。”周雄低声道:“竹大侠从天而降,那是上天开眼,解救我孔雀台而来……!”
楚欢抬手含笑道:“周兄切莫这样说。”
“竹大侠,我对你说这些,就是希望竹大侠拔刀相助,如果没事倒也罢了,如果毛人驹果真忘恩负义,背后捅刀子,想要勾结盗匪加害姑娘,还望竹大侠能够出手相助。”周雄目光中满是期待:“若能得竹大侠相助,孔雀台必然无忧。”
楚欢肃然道:“周兄放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做人的宗旨。如果当真有人想要伤害无辜,便是周兄不说,我也会挺身而出。”
周雄显出喜色,拱手道:“那就多谢竹大侠。”
周雄离别之后,楚欢倒是不客气,将送来的饭食一扫而空,随即吹灭了灯火,并不睡觉,而是盘膝在帐篷之内,修炼《龙象经》。
楚欢的《龙象经》,已经突破了照轮、浮尘、净土、宝象四道,所花费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年多时光,对于《龙象经》这般武学宝典来说,如此修炼速度,实在是骇人听闻,这固然是因为楚欢悟性极高,却也有个各样机缘,净土道是在罗多的亲自引导下,在安邑突破,若无罗多指点,楚欢也未必能够轻易突破,反倒是宝象道获益于素娘的异样体质,如非素娘相助,楚欢恐怕花上数年时间也未必能够突破宝象道。
但是自从宝象道之后,楚欢一直在修炼大严道,《龙象经》的三百二十字口诀,楚欢早已经是滚瓜烂熟,倒背如流,《龙象经》共有八道,在大严道之后,乃是清明、金光、天神三道,而每一道的口诀,都是四十字。
楚欢依照大严道口诀已经修炼多时,却并未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其实他也知道,宝象道前四道,实际上是对**的改造,能够在**上有直接的反应,但是后四道,显然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境界,甚至无法从**上直接表现出来,大严道修炼之时,楚欢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轻飘飘,而且总会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变成墙壁,往自己的身体挤压过来,那种感觉似有若无,若是神游其中,便有身体受空气挤压之感,但是如果自己特意去感受,那种感觉反倒是很快便消失。
楚欢无人指点,实在不知道其中的玄机。
他在小云山见到两大高手对决,无论是叉博还是卫督,其武功都已经出神入化,甚至可以操控劲气,楚欢身为武者,也知道劲气对人体练武者的重要性,但是在此之前,他实在没有见过将劲气操控到那种程度的高手,完全超出了他在武学上的认知。
其实他得到罗多的传授,修炼了极乐刀,极乐刀实际上就是一种操控劲气的功夫,乃是将《龙象经》修炼出来的劲气置于手掌,化掌为刀,劲气充盈在手掌之上,手掌也就超脱了**的限制,**变成了利刃,只是那终究也达不到卫督和叉博那般境界。
按照大严道的修炼方法,楚欢运行了一圈,神游之中,这一次竟是再次感觉到空气挤压过来,说也奇怪,不知是因为什么,这一次的感觉明显与往常修炼大严道不同,以前只是感觉空气挤压,**处于守势,但是这一次竟是隐隐感觉到,当四周的空气挤压过来之时,自己的身体之内,竟似乎也有一股气流慢慢散发出来,与四周挤压的空气针锋相对。
楚欢感觉到这种不同往日的感受,想要更清楚一些,但是神识稍微主动一点,那种感觉立刻消失,不但身体向外散发气息的感觉荡然无存,便是四周挤压过来的空气也瞬间消失,他有些沮丧,睁开眼睛,竟是发现,自己的衣裳竟是有些冰凉,双手掌心中,竟满是汗水。
楚欢苦笑叹了口气。
他知道《龙象经》修炼本就是艰难的过程,自己能在短短不到三年时光,就能够突破四道,那已经是十分罕见,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大严道,恐怕也是痴心妄想了。
屏息聆听,发现外面一片寂静,显然营地里的人们都已经睡着。
当下也不犹豫,倒头便睡,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在自己帐篷外面,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楚欢立时警觉起来,很快,听到那脚步声在帐外停下,静了小片刻,才听到周雄声音轻呼道:“竹大侠,竹大侠,你可休息了?”
楚欢皱起眉头,已经是深更半夜,不知这时候周雄过来做什么,翻身而起,闪身到了帐篷边上,倒也不出去,低声道:“周兄还没有休息?”
“竹大侠还没睡?”周雄似乎松了口气,“竹大侠,毛人驹有动静了……!”
楚欢拉开帐篷,轻巧出来,只见周雄就在帐外,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刚才是我的人在执勤。”周雄低声道:“他刚刚偷偷来找我,毛人驹离开营地了。”
“离开营地?”楚欢皱眉道:“去了哪里?”
周雄向南边指了指,“往那边去了,竹大侠,你说这半夜三更,他为何会离开营地?他是要去哪里?”
楚欢问道:“他是一个人离开?”
周雄点头道:“正是。”
“那周兄准备怎么办?”楚欢低声问道。
周雄道:“不知竹大侠能否和我一起跟过去瞧一瞧,这半夜三更,毛人驹独自离营,在下觉得一定有问题……!”
“你确定那你属下没看错?”楚欢神情肃然:“毛人驹当真离开了?”
周雄立刻肯定道:“我去了毛人驹的帐篷,里面确实没人,我敢肯定,他一定是离开营地了。”犹豫了一下,才苦笑道:“我本想请竹大侠一同前往跟过去瞧一瞧,如果……如果竹大侠觉得不方便,那么在下打扰,这就离开。”
楚欢道:“周雄既然瞧得起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他回到帐中,拿了那只包着刀的包裹,道:“往哪边去了,周兄前面带路。”
周雄见楚欢答应,顿时显出喜色,抖擞精神,领着楚欢,悄无声息离开了营地,向南边过去,楚欢跟在他后面几步远,一前一后,也算是颇为小心,走出了不到三十里路,便瞧见前面有一处宽敞的空地,此时已经瞧见那空地有一道人影站立不动,周雄立刻闪身到旁边的一块石头后面,楚欢也闪身过去,两人躲在岩石后面,微探头,远远望过去,周雄压低声音道:“竹大侠,果真是毛人驹。”
夜深人静,月光幽幽,楚欢远远望过去,瞧那身形,倒真是毛人驹的身形轮廓,楚欢的记忆力极佳,见过的人,脑中便有印象,有时候根本不必再去看脸,只要看到对方的身形轮廓,大致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他在这里做什么?”楚欢压低声音道。
周雄远远盯着,见毛人驹腰间佩刀,一只手则是按在刀柄上,立于月光之下,如同一座石雕般,并不动弹。
楚欢其实心里很清楚,孔雀台的一群武师之中,毛人驹的武功绝对是鹤立鸡群,他能够成为领队,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金陵雀带到金陵的人,其武功只怕是远在周雄之上,或许正因如此,毛人驹平时才会显得趾高气扬,一个人本事大了,总会有几分倨傲之心。
“他好像在等人……!”周雄低声道,“竹大侠,您看他会等谁?”
楚欢轻轻一笑,低声道:“如果他当真与盗匪有勾结,今夜偷偷离营,恐怕就是来见盗匪,与他们商议计划。”
周雄皱眉道:“难不成他们很快就要动手?”
楚欢却已经抬手,放在嘴边,示意周雄不要说话,周雄从岩石后面望过去,却见到一道身影忽然从西边出现,正快步往毛人驹走过去。
第一五八二章 尾行
西边过来的身影戴着斗笠,身披一件大氅,那人突然出现,毛人驹却并未迎上前,只是等着那斗笠人走近。
楚欢所隐藏的地方,距离那边颇有些距离,而且夜里有风,一时间却也是听不到那边到底再说什么,只是见到那斗笠人距离毛人驹数步之遥,便即停下步子,然后向毛人驹拱了拱手,毛人驹也是向那人拱手,随即毛人驹似乎说了几句什么,那斗笠人大笑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周雄皱起眉头,不过这话问出口,便知道自己是废话一句,瞧楚欢表情,显然也是听不见那边在说什么。
很快,就见那斗笠人说了几句什么,而且说话之时,还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之后便见到那斗笠人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丢给了毛人驹,毛人驹探手接过,上前一步,又说了几句,却见到那斗笠人大笑起来,冲着毛人驹拱了拱手,竟是转身便走。
毛人驹站立当地,似乎在想着什么,很快,就见他将那斗笠人丢过来的东西放入怀中,转身往这边走过来。
周雄和楚欢悄无声息移动,转到另一边,没过多久,便见毛人驹从旁走过,毛人驹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跟踪自己,等他走出一段距离,周雄这才看着楚欢,低声道:“竹大侠,看来事情果真与我所想一样,毛人驹这畜生,当真与盗匪勾结在了一起。”
“周兄可认识刚才那斗笠人?”楚欢轻声问道。
周雄摇摇头。
“那周兄也不好判断那就是盗匪。”楚欢轻声道:“或许只是毛人驹的朋友,半夜三更出来会友而已。”
周雄急道:“竹大侠难道这样认为?”
“毛人驹的行踪确实诡异。”楚欢轻声道:“不过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与盗匪有勾结……!”微一沉吟,“至少我们还无法确定,刚才那斗笠人便是盗匪。”
周雄苦笑道:“竹大侠说的是。”
“不过周兄的担心是对的。”楚欢道:“虽然无法确定,但是毛人驹行踪诡异,看来还是很有问题的。周兄放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坐视不理,周兄多盯着毛人驹,以防有变。”
两人回到营地之时,营地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各自回营。
次日天刚蒙蒙亮,队伍便即收拾起程,楚欢再一次看到那两名婢女蒙着面纱,扶着金陵雀上了马车,事实也果真如周雄所言,从金陵雀的帐篷里,果真是搬出了五六口大箱子,如果周雄所说不假,箱子之内,都是金陵雀这些年的积蓄。
按照孔雀台的行程,是从金陵进入西山道境内,然后向东北方向去,途径西山道的凉、林、阳三州之地,西山道下辖六州,此行在西山道境内,便要经过半数州府,出了西山道,便可以进入河西道境内,但是河西道的版图有些奇怪,他就像一张扇子,东北部是扇面,而西南面则是一条狭长的地带,如同扇柄,扇柄的底端与西山道接壤,狭长地带的两边,北面是安邑道,南面则是湖津道,要走过这条狭长的走廊,才能真正进入河西府邸,而这条走廊,也一直被称为河西走廊,隶属于河西应州境内。
又走了两天,出了林州境内,进入阳州,只需再走上三四日,便可以出阳州,进入河西走廊,算是进到河西境内。
正午时分,队伍在一条河边暂作歇息。
队伍给每人分发干粮,这活儿倒是副领队周雄来做,到了楚欢身边,楚欢正独自坐在河边,见周雄过来,接过干粮,周雄在楚欢身边蹲下,楚欢见他一脸疲惫之态,眼睛边上带着黑圈,奇道:“周兄这两天没睡好?”
周雄揉了揉眼睛,苦笑道:“这两天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儿发生,睡不踏实……竹大侠睡得可好?”
“还行。”
周雄笑道:“艺高人胆大,竹大侠武功高强,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走到哪里都能睡踏实。”他拿着一块饼,咬了一口,便在此时,却见丁淼走过来,低声道:“周副领队,后面又有人出现了……!”
周雄神色译成,立刻起身,伸手握住自己腰间佩刀,匆匆过去,楚欢也起身来,跟了过去,队伍中大多数人还在吃东西,三五成群自在说笑,见到周雄神情凝重,众人顿时也都肃然起来,走到队伍后方,却见到毛人驹已经先到,见周雄过来,毛人驹才道:“周副领队,那几个家伙又出现了……!”
楚欢抬眼望过去,只见在远处的一处土坡上,出现了两匹马,马上的骑者都是披着大氅,头戴斗笠,正居高临下远远望向这边。
楚欢皱起眉头,他此时看的清楚,那两人的衣着打扮,竟与那晚毛人驹私下相见的斗笠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楚欢瞥眼看了毛人驹一眼,只见到毛人驹神色凝重,也是远远盯着山坡上的那两骑,他神情凝重,眼眸中却是闪烁着极为古怪之色。
周雄看了毛人驹一眼,道:“毛领队,你说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从金陵跟到这里,已经跟了咱们十来天,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毛人驹不答反问:“周副领队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
“那还用说。”周雄冷笑道:“一直尾随我们,那自然是打我们的主意,定然是盗匪流寇无疑。”
毛人驹却是颔首道:“周副领队说的不错,我也是觉得他们图谋不轨。”
“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要这样干等着。”周雄眼中显出凶狠之色:“咱们有十几号人,不如去和他们拼上一拼?”
毛人驹淡淡道:“他们并未动手,难道我们要率先动手不成?如果他们并不想攻击我们,我们却率先攻击,岂不是招惹事端?”
此时总管伍士昭也过了来,瞧见那两骑,皱眉道:“他们还在跟着?”
“总管,我的意思,是领着大家上去将他们抓住。”周雄沉声道:“一切以安全为主,先抓了这两个人,等咱们到了河西,若是安然无恙,便放了他们,如果他们还有其他同伴,但有轻举妄动,咱们也有这两人在手中,咱们现在动手,保教这两人插翅难飞。”
“不成。”伍士昭摇头道:“他们没有动手,我们不能招惹生事,虽然跟着咱们,但是到底是什么人,咱们也拿不准,总不能因为跟在我们后面,便要将他们抓起来吧?”
周雄见伍士昭也这般说,无奈苦笑,看了看楚欢,问道:“竹大侠,你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依你之见?”
楚欢微笑道:“现在就算想去抓,只怕也来不及了……!”
周雄扭头望过去,发现那两名骑者已经消失。
伍士昭吩咐众人不必大惊小怪,倒是叫过毛人驹到一旁,低声私语,周雄和楚欢走到一旁,摇头苦笑道:“竹大侠,你也瞧见了,方才那两人的打扮,和那晚见到的人一模一样,这下子你也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远远向伍士昭那边望了一眼,见到伍士昭似乎是在向毛人驹交代什么,毛人驹连连点头,无奈道:“您瞧瞧,伍总管还觉得毛人驹是好人,咱们现在就算告诉他毛人驹有问题,我瞧他也不会相信。”
楚欢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兄也不必太心焦。”
等到众人用过干粮,休息小片刻,便即启程,到了天黑下来之时,又只能在一片树林边扎营,众人依然是熟练地搭起帐篷,将金陵雀的帐篷围在当中,楚欢跟随队伍也走了三四天,但是直到现在,还不曾和金陵雀说过一句话,甚至与没和金陵雀正面相见,也不曾见到金陵雀河孔雀台其他人有什么交往,倒是伍士昭有几次到马车边上,向金陵雀禀报什么。
搭好帐篷之后,依然是架锅煮饭,楚欢在帐篷里还没躺下,就听得伍士昭声音在外面道:“竹大侠?”
楚欢立刻坐起,道:“伍总管请进。”
伍士昭进来,笑呵呵道:“竹大侠这几天可还习惯?大伙儿一直都是这样,若是有怠慢之处,竹大侠可千万别怪罪。”
楚欢笑道:“总管客气了,这一路上承蒙你们照顾,我倒是感到有些惭愧。”
“应该的,应该的。”伍士昭忙笑道,随即低声问道:“竹大侠,白天那两个人,您……您觉得他们是否就是盗匪?你行走江湖,对江湖之事见多识广……!”
楚欢微笑道:“伍总管,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们孔雀台有十几名武师,我也的看得出来,都是练过的,那位毛领队的武功更是不弱,除了毛领队,队里也有好几名好手,普通的毛贼根本不足为虑,如果追随在后面的果真是盗匪,那么他们迟迟没有动手,恐怕也是有所顾虑,如果他们真的很强,也不可能从金陵一直尾随过来,只怕你们还没有出金陵,就已经动手了……!”
伍士昭闻言,表情微微放松,笑道:“还是竹大侠一针见血,不错,如果他们真的有能耐,也不必鬼鬼祟祟跟到这里来……他们定然是有所顾忌,而且我们还有竹大侠您,更不用担心,再有几日,便能够进入到河西,到了河西,也就安全得多。”微一犹豫,却又是皱眉道:“只是有些奇怪,如果他们当真要对孔雀台动手,应当是越隐秘越好,不该轻易暴露行踪,那反倒是让我们有了准备……!”
他话没说完,忽听得外面传来声音道:“总管,不好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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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三章 查证
伍士昭骤然变色,出了帐外,楚欢跟随出来,只见丁淼一脸慌张,伍士昭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毒……!”丁淼喘着气:“中毒了!”
伍士昭奇道:“什么毒?谁中毒了?”
丁淼抬手向不远处指道:“那边……不少人中毒了……!”
伍士昭神情凝重,急匆匆过去,很快,就见到孔雀台一众人都围在一起,却见到毛人驹和周雄在人群中央,正在为人检查,地上躺着五六人,翻滚挣扎,更有几人口中发出难受的哼叫。
“怎么回事?”伍士昭上前去,毛人驹已经起身来,神情凝重:“总管,他们都中毒了。”
“中毒?”伍士昭奇道:“怎会中毒?”瞧见地上几人翻滚挣扎,回头看了楚欢一眼,楚欢知道他意思,前番为丁淼解了毒,在伍士昭眼中,或许自己这位竹大侠逢毒便解,见到那几人确实难受至极,便上前去,蹲在一人身边,见到那人面色发白,额头上汗如雨下,两只手捂着肚子,蜷着身子,七尺高的汉子,竟似乎缩成一团。
“竹大侠,你看他们怎样?”伍士昭急问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楚欢检查了那人的眼鼻口腔,才摇头道:“这毒药应该不至于伤人性命……!”
伍士昭听这样说,微微松口气,随即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地都中毒了?”
周雄皱眉道:“刚刚查出来,是酒有问题。”周雄已经一手拿着一只酒坛子,“我已经检查过里面的残酒,中毒的这几个兄弟,先前都是在这里饮酒,问题就出在这酒里面。”
“酒里有毒?”伍士昭一怔。
孔雀台在路途上的所需,大部分都是在云山府城采购补充,在孔雀台出发之前,采购的物品早早就送到。
实际上金陵雀对手下这些人倒也是十分的大方,孔雀台的众人享受的待遇倒是不错,武士们每天都会配备一些酒水,白天赶路倒不好营救,但是晚上停歇下来主营之后,每个人却能够吃上两杯,却不会过量。
“是。”周雄道:“这几坛酒里都有毒……!”
“这是从云山买来的酒,店家不可能在酒中下毒。”伍士昭皱眉道:“那这些毒从何来?”
楚欢此时已经站起来,问道:“这酒是谁看管?”
旁边站出来一人,神情有些紧张,道:“是……是我……!”
楚欢见那人脸色有些枯黄,个头也不算高,也是名武师,问道:“这些酒,都归你看管?”
伍士昭已经向楚欢道:“咱们一共有六辆车子,其中一辆专门用来盛放途中的吃喝所需,这是郝春,专门负责盛放酒食的车辆。”
楚欢微微点头,其实他一路上过来,倒也明白,除了毛人驹和周雄分别带人开路和断后,六辆马车,每辆马车除了赶车的,也都会配一名武师负责看管。
周雄此时却已经盯着郝春问道:“是你分发的酒?”
郝春点点头,解释道:“可是我并不知道酒里有毒……我一路上都看着,并没有离开旁边。”
“那你晚上也一直看着?”周雄冷笑道。
郝春一怔,讪讪道:“晚上……晚上都睡了,而且……而且谁能在酒里下毒……!”
周雄瞥了毛人驹一眼,才道:“现在必须弄清楚,到底是谁在酒里下毒,否则这样走下去,迟早还要出事儿……!”向毛人驹道:“毛领队,郝春是你的心腹,这事你怎么说?”
毛人驹皱眉道:“周副领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会是郝春在酒中下毒?”
郝春急道:“毛领队,我没……!”见毛人驹已经抬起手来,便即止言。
周雄淡淡道:“总管说的不错,酒中有毒,当然不是卖酒的人下毒,所以酒中之毒,只能是咱们这里面有人下手。”
此言一出,私下里的众人都是变了颜色,男男女女都是神色紧张,互相张望。
便是此刻,金陵雀的帐篷之内依然是毫无动静,孔雀台几十号人几乎都已经聚集过来,唯独金陵雀和她身边那两名婢女一直没有出现。
毛人驹沉着脸,冷冷道:“周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周雄道:“我既然敢说,自然承担责任,难道毛领队觉得我说错了?如果不是孔雀台内有人下毒,这毒从何来?”
伍士昭皱眉道:“周雄……!”
“总管,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周雄急道:“都已经有人下毒了,他们几个中毒之后,虽然不至于没了性命,可是……可是腹痛如刀割,而且浑身没了气力,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加起来十几名武师,这一下子就倒了五六个,快倒下一半,真要有盗匪杀来,能扛得住吗?”
毛人驹皱眉道:“盗匪杀来?周雄,你是说咱们这里面有人暗通盗匪,故意下毒,让咱们失去战斗力,给盗匪创造机会?”
这话一出,四周众人又都是变色,此时每个人看别人的眼神,就变得古怪起来。
“毛领队说的不错。”周雄目光锐利,“那么周某想问一具,这个暗通盗匪之人,又是谁?”
毛人驹冷笑道:“莫非周副领队知道?”
周雄摇头道:“我不知道,手无证据,信口开河,谁也不能心服,但是有一个法子,倒是可以查出究竟是谁在里通盗匪。”
伍士昭皱眉道:“什么法子?”
周雄道:“总管,这个法子其实很简单,但是必须先让所有人都在这里集中,谁也不能离开,而且最好都不要动弹。”
“你想做什么?”
周雄道:“总管,你若真想查出谁是内奸,就必须先让大家集中起来。”
伍士昭皱起眉头,其实他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犹豫一下,终于道:“都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问一问姑娘的意思。”
伍士昭快步往金陵雀那边去,到了帐篷外,叫了一声,随即进到帐篷之内,众人也不知道帐篷内究竟发生什么,过了小片刻,伍士昭出了帐篷,快步回来,道:“姑娘的意思是,谁要是下毒主动坦白,姑娘既往不咎,只要向大家认个错,然后说明缘由,姑娘会酌情处置,可是如果拒不交代,查了出来,无论是谁,重则送交当地官府,轻则驱逐出孔雀台,你们都听清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伍士昭沉声道:“是谁干的,有没有人敢主动承认?”
沉寂一阵,伍士昭招手让周雄过去,低语几句,周雄也在伍士昭耳边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等周雄说完,伍士昭犹豫一下,才道:“看来是没有人主动坦白了,那好,所有人都站过来,背对背站成两排,都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无奈,只能到空地处,分两排背对背站定,男人一排,女人一排,伍士昭倒是向楚欢笑道:“竹大侠,您就不必了,姑娘让您负责检查,有劳了。”不等楚欢说话,伍士昭已经道:“各人将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无论是囊包还是物件,全都拿出放在自己的脚下。”
一声令下,众人倒也不敢犹豫,都是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掏出来,此时楚欢倒也明白伍士昭为何让男女两列,背对背站着,毕竟女人有些小东西掏出来之后,并不便让男人看到。
“我再说一句,如果有人敢藏着东西不拿出来,身上没有拿干净,一旦查出,不但要逐出孔雀台,而且还要送官办理。”伍士昭沉声道:“各人自己都想一想,再检查自己身上,没有拿干净,赶紧都拿出来。”
此时每人的脚下,都摆了随身携带的物件,凌乱一片。
“伍总管,这是要检查谁身上带了毒药?”毛人驹站在队列左边第一位,沉声问道。
伍士昭点头道:“不错。”
毛人驹问道:“那么这主意是周雄提出来的?”
周雄此时也站在毛人驹身边,闻言立刻道:“不错,就是我提出来的,既然是下毒,那么内奸下完毒后,这短时间内,恐怕还无法清理掉痕迹,只怕身上就有毒药携带。”
毛人驹冷笑道:“你说的不错,但是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要如此搜身,这主意是你周副领队提出来,换句话说,你周副领队完全可以早作准备,你又何必站在这里,就算是你下毒,现在也不可能从你身上找到毒药。”
周雄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是我下毒?”
“谁都有嫌疑。”毛人驹看向楚欢,冷笑道:“便是这位竹大侠,如果不搜查一番,恐怕也难洗脱投毒之嫌疑吧?”
楚欢含笑道:“毛领队觉得我很可疑?”
“竹大侠倒也不必误会,我只是说句老实话而已。”毛人驹道:“如果从大家身上都找不到毒药,偏偏竹大侠又没有被搜身,那么难免会被大家怀疑,既然竹大侠跟随孔雀台一路同行,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守着孔雀台的规矩好。”
“毛人驹,你还真是倒打一耙。”周雄冷笑道:“竹大侠岂是那等卑劣小人,你连竹大侠也要怀疑?既然你怀疑我和竹大侠,我也不辩驳,只要从你们身上找不出毒药,这事儿就算是我周雄干的,是送官查办还是驱逐离开,我周雄就凭你们一句话。”
第一五八四章 驱逐
毛人驹皱起眉头,看了周雄一眼,随即瞥了旁边楚欢一眼,却并不再多言。
伍士昭却是向楚欢道:“楚大侠,你行走江湖,对毒-药十分熟悉,就请你帮老朽一起检查一些,看看这些物品之中,可有毒-药之类的东西,若是发现嫌疑药物,便可以与酒坛之中的毒-药相比较,若是相同,自然就是凶手了。”
楚欢微微颔首。
毛人驹淡淡道:“既然怀疑,大可以从我开始。”
伍士昭点了点头,走到毛人驹身前,蹲下身子,毛人驹随身携带的东西倒也不算多,最显眼的便是两只囊包和一些暗器,另有两只小瓷瓶子,楚欢瞧见,心想这毛人驹倒也擅长使用暗器。
伍士昭率先拿起一只瓷瓶子,毛人驹已经道:“这里面是金疮药,还有,那一瓶是治疗内伤的药,既然竹大侠见多识广,应该不会看错。”
伍士昭看向楚欢,楚欢过来,打开两只瓷瓶子闻了闻,然后倒了一点在指甲上,随即点头道:“毛领队并没有说错,这两瓶一瓶是医治外伤的金疮药,这一瓶里的药物我虽然没见过,但是药性温和,应该是治疗内伤的药。
“那就好。“伍士昭点点头,又翻了几下,拿起一只囊包,一点就知道里面是些碎银子,便不再动,拿起另一只紫色囊包,握在手中,却发现里面似乎有个圆球般的东西,打开囊包,却发现是一个鸡蛋大小但却通体滚圆的银色金属球。
伍士昭拿在手中看了看,也瞧不出有什么毛病,正要放下,楚欢却已经道:“且慢。”
伍士昭一怔,楚欢伸手来,伍士昭忙将银色小球递给楚欢,楚欢在手中仔细瞧了瞧,这银色金属球倒有些沉重,毛人驹见状,冷笑道:“竹大侠难道怀疑这银球是毒-药?”
周雄在旁冷言道:“银球未必是毒-药,但是里面却未必不会藏毒。”
毛人驹一怔,见到楚欢已经竖起一根手指,将那银球放到耳边,用手指轻轻瞧了瞧,随即听楚欢淡淡道:“这银球是空心的,里面似乎确实放了东西。”向毛人驹问道:“毛领队,如果方便,是否能告知这里面是些什么?”
周雄立刻道:“这时候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要有怀疑的地方,都要一查到底。”
毛人驹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我也不知!”
“你不知道?”伍士昭皱眉道:“毛领队,这东西可是你的?”
毛人驹道:“这是我的,可是……!”
周雄冷声道:“既然是你,为何连自己的东西都不清楚?”
毛人驹眉头紧锁,却没有说话,伍士昭问楚欢:“竹大侠,你能否将这银球打开?”
楚欢道:“可以试一试,既然是空心的,应该可以打开,不过这银球制-作精巧,似乎设有机关,要是胡乱打开,只怕损坏,毛领队,既然是你的东西,你可有法子将它打开?”
毛人驹苦笑道:“我不能。”
“这是为何?”楚欢笑道:“你自己的东西,为何不能打开?”
毛人驹叹道:“这东西现在是我的,但是我到手没有几天,也没有空闲去理会它……!”
“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楚欢皱眉道。
毛人驹淡淡道:“你若能打开,就算损毁,我也不会怪你,你尽管试一试。”
楚欢微微点头,双手左右各握住银球一般,他显然方才已经有所观察,却见他双手扭动,看上去似乎很轻松,但是只有楚欢知道,这银球还真是不能轻易打开,他的力量早已经非常人可比,倒也使出了不小的力气,忽听得“咔嚓”一声,银球发出一声清脆响,见到楚欢已经双手分开,那银球各有一半在楚欢手掌之中。
“拿碗来!”楚欢沉声道。
伍士昭也不好让别人离开,自己跑去拿了一只碗,楚欢这才将银球亮给众人看,只见到那银球里面,竟是有十几颗黑色的小药丸,毛人驹见到银球藏丸,已经微微变色,楚欢小心翼翼挑了两颗药丸放入碗中,让伍士昭再在碗里放些水,很快,伍士昭放水过来,楚欢则是拿过酒坛子,拿了一只酒碗,倒了小半碗酒,两只碗放在一起。
众人此时看时,才发现酒坛中的酒其实早已经变了颜色,颇有些浑浊,但是却并不明显,饮酒之时,这点小变化若不仔细注意,还真是无人能够察觉出来。
那碗清水在药丸化开之后,竟然也变的浑浊起来。
毛人驹此时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楚欢又让伍士昭取了两只碎银子,丢入两只碗中,很快,就见到两只碎银子都已经同时变了颜色。
楚欢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伍士昭盯着毛人驹,沉声道:“毛领队,你作何解释?”
毛人驹眼角抽动,周雄亦是厉声道:“毛人驹,你为何要在酒中下毒?”
毛人驹条件反射探手到腰间握住刀,周雄反应极快,“呛”的一声拔出刀,顿时便有数人拔刀,有人跑到周雄身旁,冷冷看着毛人驹,亦有人跑到毛人驹身后,刀锋指向周雄等人。
“伍总管,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周雄冷笑道:“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早就说过,这毛人驹意图不轨。”向毛人驹身后几人道:“你们难道都是毛人驹的同伙?毛人驹勾结盗匪,意图对孔雀台不利,证据确凿,你们都受过姑娘大恩,难道还要和毛人驹狼狈为奸?”
毛人驹身后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毛领队,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和大家说清楚。”伍士昭神情凝重,叹道:“你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毛人驹淡淡道:“伍总管相信是我背叛姑娘?”
“老朽也不想相信,但是酒中之毒从你身上搜出来,你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他抬手指着或坐或躺在旁边地上的那几名中毒的大汉,有的还在捂着肚子在地上挣扎,有的已经是昏睡过去,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满头大汗,本来都是健壮的武师,此时看上去都是虚弱不堪。
周雄冷笑道:“东西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自己也承认是你的东西,这总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你吧?毛人驹,你的武功在这里,除了竹大侠,无认识你对手,就算想陷害你,这银球你随身携带,谁又能近的了你的身?”
毛人驹身后一人大声道:“毛领队对姑娘忠心耿耿,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人心隔肚皮,他要做什么,你们能猜得到?”周雄冷冷道:“你们恐怕不知道,就在前几天的半夜三更,毛人驹偷偷离营,单独去见了一个人,毛人驹,你若是汉子,总不会否认此事吧?”
毛人驹变色道:“你……你如何知道?”他此言一出,那便是向众人承认确实半夜三更离营,单独去见人。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雄盯着毛人驹的眼睛,却也不敢掉以轻心,紧握大刀,以防毛人驹狗急跳墙,暴起伤人,毕竟毛人驹武功不弱,真要出手,周雄却非敌手,一面小心戒备,声音却依然冰冷:“你做的事情,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那天晚上,不但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便是竹大侠也是亲眼目睹……!”向楚欢道:“竹大侠,周某没有说错吧?”
楚欢一只手摸着下巴,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伍士昭已经厉声道:“毛领队,那晚你去见得,又是什么人?”
“我……!”毛人驹脸色难看,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你们几个,是要造反?”伍士昭虽然矮矮胖胖,平时看起来慈眉善目,但是正要冷厉起来,却也是颇有威势,“姑娘待你们不薄,这些年,如果不是姑娘,你们也不会这样衣食无忧,你们若是想背弃姑娘,可要考虑清楚。”
毛人驹冷哼一声,道:“我亲自去向姑娘解释。”
“不必了。”伍士昭冷冷道:“姑娘刚才就已经说过,无论是谁,一经查出,要么送官,要么逐出孔雀台……毛领队,这些年你为孔雀台也贡献不少,我们也不会将你送官,你……!”长叹一声,抬手道:“请自便吧!”
毛人驹怒道:“难道我连姑娘最后一面也不能见?”
伍士昭道:“你心存不轨,忘恩负义,以怨报德,你还有脸见姑娘?”
毛人驹握起拳头,看了周雄一眼,只见周雄和几名武师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自己身后的几人,却也已经情不自禁退了两步,长叹一声,握刀的手收回来,道:“如此说来,你们当真要赶我离开?”
伍士昭叹道:“毛领队,凭心而论,老朽对你一直信任有加,也一直相信你是个忠义之士,可是……哎,你一身武艺,到哪里都有口饭吃,只是孔雀台再也容不得你。”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子,丢给毛人驹,“这是姑娘的意思,姑娘宅心仁厚,刚才就说过,查出凶手,也不会严惩,逐出孔雀台,这点银子,就算是遣散费……!”
毛人驹握着钱袋子,远远向金陵雀的帐篷望过去,那边寂然无声,长叹一声,再不多言,转身拱手道:“诸位兄弟,我是白是黑,也不必再多言,你们好好照顾姑娘。”屈身将自己的东西收起来,倒也没有犹豫,抬步便走,几名汉子面面相觑,忽地有两名汉子跟了上去,道:“毛领队,你走了,我们也不留了……!”三人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帘中。
第一五八五章 敌袭
两名武师跟着毛人驹走远,众人先是静了一阵,伍士昭才长叹一声,吩咐众人各自收拾,示意楚欢到林边坐下,才道:“竹大侠,今夜可是多谢你了。”
“伍总管客气了。”楚欢笑道:“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竹大侠,你这是自谦了。”伍士昭苦笑道:“如果不是竹大侠,今晚之事只怕是非同小可,孔雀台甚至有灭顶之灾。”
楚欢摇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周副领队发现。”
“周雄也多次对我提醒过,可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伍士昭皱眉道:“毛人驹毕竟是姑娘从京城带来,说得直白些,他与姑娘的关系,甚至比老朽都要亲近,老朽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忘恩负义,勾结盗匪背叛姑娘。”
楚欢也是轻叹道:“人心隔肚皮,很多事情我们都看不清楚。”
伍士昭道:“或许是周雄发现了毛人驹的图谋,但是今夜如果不是竹大侠在此,毛人驹未必会善罢甘休,他也绝不会这般轻易离去。”
“伍总管的意思是?”
“竹大侠,你武功高强,毛人驹对你也是十分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今夜揭穿他的阴谋,如果不是竹大侠在场,毛人驹十有**会撕破脸放手一搏。”伍士昭颇有些后怕道:“有不少武师与他关系密切,弄不好就要内讧,正是毛人驹忌惮竹大侠的武功,这才狼狈而走。”
“伍总管过奖了。”楚欢摸着下巴道:“不过毛人驹既然今夜下毒,目的自然是为了减弱武士们的战斗力,他这时候行动,如果他果真与盗匪有勾结,那么盗匪是不是已经准备对孔雀台发起袭击了?”
伍士昭微微变色道:“这……这要是盗匪袭来,咱们的人马……!”
“还有多少人?”
“连上周雄,还剩下十四个武师。”伍士昭皱眉道:“但是因为饮酒中毒,已经倒下了六个,还剩下八个人……凭心而论,毛人驹的武功在孔雀台最强,一个人可以抵上四五个,现在他一走,而且还带走了两个能打的,咱们的战斗力已经十分的虚弱……!”苦笑看着楚欢,语气不无恳求:“竹大侠,盗匪袭来,一切可都要仰仗你了……!”不等楚欢说话,已经起身叫道:“周雄!”
周雄正在不远处带人将几名中毒的武师安置好,听到伍士昭叫喊,高声应道:“总管,我在这里……!”
“你把能打的武师都带过来。”伍士昭大声道。
周雄带着剩下七个还能打的匆匆过来,伍士昭沉声道:“你们听好了,毛人驹走了,但是盗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杀过来,咱们还有两天的路途才能走出云山府,在进入河西之前,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抬手指着楚欢,“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听从竹大侠指挥调遣,谁要是抗命,立刻驱逐。”
楚欢皱起眉头,周雄却已经上前来拱手笑道:“竹大侠,大伙儿心里服你,这几个都是自己兄弟,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示下,咱们都愿意跟着你。”
不等楚欢说话,伍士昭已经带着恳求语气道:“竹大侠,还有两三天就能到河西,实不相瞒,咱们孔雀台到河西,乃是有大事要做。”
“大事要做?”楚欢其实已经在云山府城门处的时候就知道孔雀台是要往河西给皇帝祭天诞礼献艺,此时却装作不知,“什么大事?”
伍士昭肃然道:“竹大侠,我也不瞒你,圣上在河西要举行祭天诞礼,我等得到了宣召,要往河西去向圣上献艺。”
楚欢故作吃惊之色:“原来如此,你们是奉了旨意?”
“正是。”伍士昭点头道:“所以到河西之后,便会有官府接待,他们也会送我们去武平府……只要进了河西,我们便会安全,但是这两三天的路途,最为紧要,如果这一路上当真是盗匪跟随,他们跟了这么远的路,绝不甘心无功而返,要发起袭击,也就在这两三天之内,甚至有可能今晚就会发动袭击,所以孔雀台的安危,全系于竹大侠之身,竹大侠若是能够保我们安然进入河西,我孔雀台上下,必将感激不尽,姑娘也定然有厚报。”
楚欢叹道:“什么厚报倒是无关紧要。”略一沉吟,才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一路上也承蒙你们多关照,我就尽我所能,一起去河西。”
伍士昭感激道:“多谢竹大侠。”
当夜孔雀台上下倒也不敢掉以轻心,周雄领人在营地巡逻,彻夜未睡,只怕盗匪偷袭,好在一夜无事,次日一早,队伍便即启程。
因为担心盗匪袭击,所以次日的速度便即加快,那些种毒的武师虽然也缓过来,并无性命之危,但是那毒-药的效力显然非同小可,中毒的武士一个个脸色苍白,虚弱无力,骑在马上,都是软软趴在马背上,几乎说没有任何战斗力。
一日加紧赶路,到半下午时分,倒是经过一座县城,周雄倒是提出可以入城歇息,伍士昭考虑一番,这距离天黑至少还有两个时辰,对众人说越早离开西山道越好,并没有入城,加紧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到天黑之分,天上竟然飘起了毛毛细雨,队伍终是赶到一处湖泊边上,便即在湖边驻营。
这一日加紧赶路,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一天,便可以走出西山道进入河西道。
周雄等人更是戒备小心。
楚欢倒是一切显得如常,只是越发觉得金陵雀的架子实在是大得很,这走了六七天,金陵雀白天在车内,晚上在帐篷内,虽然她是孔雀台之主,但是却似乎是一个隐形人,哪怕是出了毛人驹这么大的事情,这位金陵第一舞姬却已然是没有抛头露面,也没有对众人就此事多说一句话。
雨势虽然没有变大,却也没有停歇的意思,毛毛细雨一直下个不停,好在是夏季,天气已经颇为炎热,这场雨倒是让空气更为清鲜,而且气温也是十分的舒适。
晚饭时候,伍士昭亲自拿着酒菜过来,在楚欢帐篷摆好,笑道:“竹大侠,再有一天咱们就能转危为安,这一路上多亏你,能够遇上您,是老朽和孔雀台的幸运,略备薄酒,喝上几杯。”摆好酒杯,斟上了酒。
楚欢也不客气,伍士昭显然对楚欢十分感激,一面陪酒,一面道:“竹大侠,你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让人钦佩,只是不知竹大侠是否想一直如此,莫非没有想过找一处落脚?”
“伍总管的意思是?”
伍士昭犹豫一下,才道:“竹大侠,你觉得孔雀台如何?”
“大家都很善良,也很和气。”楚欢含笑道:“伍总管,听你的话意思,总不是让我留在你们孔雀台吧?”
“正是这个意思。”伍士昭拍手笑道:“竹大侠,如今正是乱世,孔雀台生存不易,而竹大侠独行江湖,只怕更不易,所以老朽想请竹大侠就留在孔雀台,就担任孔雀台的领队,至若报酬,绝对不低,竹大侠衣食无忧。”
楚欢笑道:“这个我倒还真是没有想过。”
“那竹大侠可以考虑一下。”伍士昭含笑举杯,“如果大侠能够留下来,那才是孔雀台真正的运气。”
吃过晚饭,楚欢依然在帐篷之内修炼《龙象经》,刚刚收功没多久,隐约之间,忽然听到天边似乎隐隐传来雷声,楚欢拉开帐篷,外面依然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却见到一道人影飞奔过来,那人见到楚欢站在帐篷前,已经叫道:“竹大侠,你听!”
其实他不必说,楚欢也能够听到,声音是从南边传来,一开始声音颇为隐约,宛若天边似起未起的惊雷,但是声音渐大,楚欢已经知道那绝不是雷声,而且已经判断出来,那是马蹄声。
密鼓般的马蹄声已经十分清晰,甚至传来马嘶之声,楚欢回手拿起了包着刀的包裹,窜出帐篷,向南边奔过去。
过来那人却是丁淼,跟在楚欢身后,楚欢到得营地南边,只见到周雄已经带着手下几个能打的已经到了南边,全都握刀在手,见到楚欢过来,周雄脸色凝重,道:“竹大侠,盗匪看来是要动手了,他们跟到这里,终于要出手了。”
楚欢站在众人前面,皱起眉头,紧握包裹,周雄跟在楚欢身后,手握大刀,问道:“竹大侠,咱们怎么办?”
“不必轻举妄动,看看再说。”楚欢道:“现在我们想走也来不及了,都不要慌,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细雨之中,前面竟是飞驰而来十几匹骏马,全部都是黑衣黑裤,身披大氅,头戴斗笠,如同黑暗中的幽灵,手中都是出鞘的闪亮亮的长形马刀。
“他们有十几号人,咱们也有九个人。”周雄冷笑道:“怪不得他们迟迟没有动手,原来人数不多,对咱们有顾忌,竹大侠,咱们足可以和他们一拼!”
他话声刚落,忽地见到楚欢身体一震,眼见得楚欢竟然是身子一软,一条膝盖已经软下去,单膝跪倒在地上,周雄立刻惊声道:“竹大侠,你……你怎么了?”
楚欢回过头来,周雄见到楚欢脸色十分难看,便是其他几名武师见楚欢如此,也都是吃了一惊,楚欢拿着包裹,一手却是捂在胸口,气息似乎粗重起来:“我……我透不过起来……我……我好像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