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险计
阴霾的天空下,雨渐渐地小了,而村庄里的厮杀也接近尾声,只剩下几处房子里一些负隅顽抗的盗寇,不过在孙坚等人亲自带兵进攻后,不过顿饭功夫后,便结束了一切
看着被士兵驱赶到村中央的七十多名投降盗寇,以及那些活下来的被凌辱的女人,孙坚朝四周的郡国兵高喊道,“你们说,我们该不该饶了这群叛贼?”
想到自己见到的惨象,那些倒在血泊里的老人,小孩,还有那些被奸杀的女人,郡国兵们的胸膛里刹那间怒火沸腾,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光他们!”接着所有的人高喊了起来。
被赶在一起的七十多名盗寇见到这情形,都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都是拼命反抗起来,他们的挣扎立刻让郡国兵们找到了宣泄口,被刀锋撕裂身体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七十多名盗寇就郡国兵们杀得一干二净,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处置了俘虏之后,孙坚让那些还活下来的二十多个女人帮忙从村子里找了豆料喂马,一边和张绣还有颜良,文丑等人进了一处打扫过的屋子。
“如今还在下雨,那些叛贼的行军度快不了,我们这两百人马就算去了真定县城也起不了大作用。”一进屋,孙坚就看着三人道,他握着腰间的刀柄,走了几步之后,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他打算带人冒充这股盗寇,装作报讯的人前往徐当的本队,擒杀这个贼。
“不行!”看着孙坚,张绣跳了起来,这个计划根本就是在自杀,就算能顺利见到徐当,可去的人也几乎是九死一生的下场,而且未必能成功。
“你怕了!”看到张绣反对自己,孙坚双眼一瞪,“怕死就别进细柳营!”
“谁怕死了!”张绣见孙坚鄙夷自己,怒气勃,也是一手按刀,大吼道,大风里,一向的训诫就是,苟杀其身而有益于国家,必趋死而无畏。
看到两名主将斗气,颜良和文丑都是劝住了两人,张绣一怒之下,也同意了行此险计,同时以孙坚为主将,当统率全军,应由他这副将领敢死之士前往,惹得孙坚大恼,两人再次争执起来。
“将军,还是由我二人前去吧!”见孙坚和张绣闹得厉害,颜良和文丑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后齐声道,他们二人此时正当十岁,热血沸腾的年纪,丝毫不惧死生之祸,更何况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当立奇功以求富贵,胜过苟安一世,老死于家中。
看到颜良和文丑一意请命,孙坚和张绣都是看向两人,这两名比他们还大上几岁的青年,武艺犹在他们之上,若是两人能同时见到徐当,应该能将此獠擒杀。
“此行凶险,一着不慎,便是身死之局,你们可知道。”孙坚盯着两人,大声道。
“我等知道,不过是一死罢了!”颜良和文丑相视一笑道,既然入了军旅,他们便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马革裹尸的路,死又何惧。
“好!”孙坚和张绣大喝了起来,为颜良和文丑的豪气所折,虽然两人都更想亲自带队,但是这支郡国兵部队始终都要他们指挥,这个重任只有交给他们两人了。
“此事无论成功与否,我必向天子禀明你们的功绩。”孙坚看着颜良和文丑,沉声道。
“若如此,死也无憾!”颜良开口道,接着便和文丑出屋去挑选敢死之士,一同前往贼酋徐当处,行诈术擒杀此獠,立那奇功。
颜良和文丑出去后,孙坚和张绣商量起了具体的行动步骤,总之他们要为颜良,文丑争取最大的成功可能,而不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
修整了一日后,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已经停下了,颜良和文丑挑选了二十多名年纪相仿,悍不畏死的青年,从那些死去的盗寇身上剥下了衣甲,换了上去,同时披散头,往脸上抹了血污。
出前,孙坚和张绣找到了村子里仅剩下的几坛酒,在一字摆开的大碗里倒满了酒,为颜良,文丑他们送行,他们这一去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
“干!”虽然军法中有严禁战时喝酒这一条,但是孙坚和张绣此时浑然忘了什么规矩,他们只知道要敬颜良文丑已经他们身后的二十七条汉子,否则他们会后悔终生。
端起大碗,颜良和文丑还有那二十七名郡国兵,都是一饮而尽,接着一翻大碗,狠狠砸在了地上,他们知道此去和送死无异,但是他们并不后悔,男儿若不能建功立业,活着也是浑浑噩噩,有何意思。
看着头也不回而去的颜良,文丑等人,孙坚和张绣领着剩下的郡国兵,带着昨日赶制的一些旗帜,也离开了村庄,只有那些劫后余生的女人看着这些官军的身影,口里喃喃祈祷着他们能打败那些叛贼,杀了徐当替她们的亲人报仇。
七月的天气炎热,当毒辣的日头升起以后,只是一个上午就晒干了地里的雨水,两百郡国兵在孙坚和张绣的带领下,牵着马行走在小道里,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悄悄靠近着真定县城。
当程昱和曹操以及袁绍接到真定方面的消息,加行军的时候,孙坚和张绣已经能远远地看到叛军的大队人马,看着天空的日头,算了算和颜良,文丑他们约定的时间,两人领着两百郡国兵,竖起了无数旗帜,接着十几个郡国兵骑着马尾上绑了树枝,马蹄上裹了厚实棉布的马匹按照孙坚和张绣的吩咐,绕圈跑了起来,很快大团的黄色烟尘升腾了起来,近在咫尺的人也看不清互相的眉目。
领着近七千人的徐当看到远处忽然升腾而起的烟尘,以及若隐若现的旗帜,心里惊惧,自从知道司隶校尉到了冀州,他就知道自己恐怕难逃一劫,所以才下了狠心,骗了和自己交好的几家豪强,裹挟他们的人马起事,打算攻下真定县城,就算死他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只是没想到连老天都不帮他,那该死的大雨阻止了他近两天的行程,没想到朝廷的军队来得那么快。
颜良和文丑看到升起的烟尘,知道孙坚他们已经到了,连忙现身,做出了狼狈奔逃的样子,逃窜向徐当所在的中军,一边跑一边大喊着,“不好了,官军杀来了!”
由于颜良,文丑他们身上穿得是从那些盗寇身上剥下的衣甲,和徐当手下的三千人马一样,那些在外被裹挟的豪强人马不敢阻拦,居然放他们进了中军。
看到前方一阵混乱,徐当听到来禀报的人说,前方有自己的人马说是遇到了官军,立刻想起了自己蓄养的那伙盗寇,这些逃跑的家伙,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朝身旁的人道,“让他们过来。”他打算问下官军的情形,然后砍了他们的脑袋,杀一儆百,同时也让所有的人知道,他们已经和自己一样都是朝廷眼中的叛贼,只有跟着自己造反,才能杀出条活路。
颜良和文丑看着越来越近的中军大旗,胸膛剧烈地起伏了起来,气息也粗重了起来,手紧紧抓住了腰间的刀柄,不过就在两人在接近中军时,徐当派出的人要收缴他们的兵器,让两人一愕,不过很快两人就领着部下交出了兵器,只要能见到徐当,什么都是值得的。
被一路踢骂着赶进中军的颜良和文丑竭力压制着心里的怒气,默不作声地给带到了徐当面前,只是握紧的拳头上,虬起的青筋跳动着。
看到近了的颜良,文丑等人,徐当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在意,这伙盗寇里他也只认得为的几个,说不定那几人已经成了朝廷军队的刀下之鬼。“你,过来!”骑在马上的徐当鞭梢一指,点了最高大的文丑近身答话。
文丑一步一步靠近了徐当,眼里慢慢泛起了血色,只要再十步,他就有把握把徐当生擒,只是他走得太急太快,让徐当起了疑心。
六十二.局势逆转
“把他们都拿下!”看到走近的文丑,徐当眉头一皱,忽地开口道。醉-露就在这刹那间,离他只有十步的文丑猛地跨步,口里大喝一声,钢铁般的拳头猛地砸在了徐当**的坐骑脖颈上,巨大的力量瞬间切断了血管,随着一声哀鸣,徐当骑着的马匹前蹄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把背上的主人掀了下来。
随着文丑的动,不远处的颜良一声大吼,劈手夺过身旁一名叛军手里的长矛,冲向了坠马的徐当,这时他身旁二十七名郡国兵也都是凶悍地冲向一旁的叛军,不要命地抢夺武器,厮杀起来。
徐当身旁两个贴身侍卫原是当地的游侠,格斗经验丰富,见主人坠马,都是拔刀斩向文丑,只要将这突起难的恶汉逼退,自然就能解开这杀局。
两名侍卫想法虽不错,可是他们却低估了文丑的强悍和杀心气势,面对疾劈来的刀锋,赤手空拳的文丑竟然毫不畏惧,只是侧身躲开要害处,硬挨了两刀,趋步直取地上的徐当,丝毫不管两名侍卫出刀无功后更加凌厉的劈斩,因为他相信颜良。
黑色的长矛在千钧一之际,荡开了两柄长刀,颜良丝毫不管两侧扑来的叛军,一杆长矛带起呼啸的风声逼开了那两名侍卫,此时其余阻挡叛军的二十七名郡国兵,只剩下了十四人。
看着面色仓惶的徐当,胸腹两侧被斩裂的铠甲处渗着血的文丑,狞笑着一脚踢在拔刀的徐当手腕上,一把抓起了他,大喝道,“哪个再上前,我杀了他!”
颜良趁着四周的叛军惊疑的当口,领着还活着的十名郡国兵,靠到了文丑身边,此时那两名游侠出身的侍卫已被他用长矛扎了个对穿,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被文丑掐着脖子的徐当,浑身浴血的颜良大笑了起来,若是刚才文丑慢上一拍,恐怕他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似乎知道必死的徐当疯子般朝四周的心腹喊叫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就被文丑捂住了嘴,接着一边的郡国兵死死地按住了他,接着将他捆绑了起来。
“把旗升起来!”颜良从怀里摸出折叠成厚厚一团的赤色军旗扔给了身旁的部下,接着对着四周围着他们,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的叛军吼道,“看什么看,还不拿酒过来!”在四周叛军的瞩目下,两名郡国兵砍掉了叛军中军的大旗,接着升起了鲜艳若血的赤色汉旗。
远处,一直焦急等待的孙坚和张绣在看到叛军中军大旗坠下时,和四周的郡国兵都是心里一紧,不知道颜良文丑他们到底成功了没有,等到那面有若火焰般的汉军大旗在敌阵中央升起时,他们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接着狂般欢呼起来。
“上马,都上马!”孙坚和张绣很快高喊了起来,现在正是突袭叛军最好的时机,在他们催促下,两百多名郡国兵翻身上马,跟着孙坚和张绣策马冲向了远处呈现出了乱象的叛军。
看到中军突然升起的汉军大旗,外围的叛军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此时从中军蔓延出来的消息让本就人心不齐的队伍处在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叛军中央,颜良和文丑大刺刺地坐在了四周叛军送来的马扎里,而文丑更是脱了身上的衣甲,胸膛上包上的两道刀痕处仍旧渗着血,和颜良一大碗一大碗地喝着酒,丝毫没有将边上的叛军放在眼里。
徐当的三个儿子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父亲落在对方手里,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前军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来袭。
“这点小事也要来烦我,让他们抵挡住!”徐当的大儿子看着来询问自己的士兵,暴跳着道,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就在面前旁若无人喝酒的两个凶恶汉子,牙齿都快咬碎了。
孙坚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步军盾阵,挥刀拨开射来的箭支,撕扯着喉咙大喊道,“都别怕,举着盾给我冲,冲过去就是咱们胜了!”这时他身边冲锋的骑队里,不断有人中箭坠马,接着便被同伴策马踩踏而过,没有人犹豫,现在他们只有一路冲过去,杀入敌阵,那些死去的同伴才不会白死。
“杀!杀!杀!杀!”炎热的风中传来的喊杀声里带着的拼命气势,让叛军们心惊胆颤。在慌乱的喊声中,弓箭手杂乱地射出羽箭,离弦声中,他们看到朝他们冲来的骑兵中,有人被箭射中掉落尘土,可是他们身旁的人却视若无睹,依然策马而进,没有半点减的意思。
这股悍勇的气势让叛军们心意更凉,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已经突破了他们弓箭的射程。看着狂奔而来的骑兵冲锋时那隆隆的马蹄声,前方的叛军受不了这股压力,阵形刹那间乱了,后撤的弓箭手和己方被驱赶着上来的步兵们挤在了一起。
“乌合之众!”孙坚和张绣心里同时暗道,人马如风般撞进了叛军混乱的队列里,接着马匹的冲力,张绣手里的长矛一连刺穿了三名叛军士兵后才停下,而孙坚的大刀也连续削飞了两颗头颅。越来越多的骑兵撞入叛军中,刹那间,整个叛军前军阵地就跨掉了,他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士气低落,平时最多也就是欺压百姓,根本没有打过仗。
冲锋过后,郡国兵们从马上跳了下来,挥舞着手里的刀厮杀了起来,他们只是会骑马,并不是骑兵,下马砍杀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孙坚跨着大步和张绣一起充当了全军的前锋,领着冲进敌阵的一百多郡国兵,不断撕裂着叛军的阵线。
一名持矛的叛军士兵,仓猝地刺出手里的长矛,可是很快他手里硬木制的长矛就被孙坚手里的百炼大刀从中劈断,接着森冷的刀锋从他左肩斩落,劈开了他的胸膛,一脚踢翻尸体,孙坚看着乱作一团的叛军还未崩溃,猛地喊了起来,“徐当死了!”他这一喊,他身旁的张绣也连忙会意,跟着喊了起来,接着其他郡国兵也跟着喊了起来。
士气处于崩溃边缘的叛军前军,都是想起了中军竖起的汉军大旗,心里最后一丝抵抗的念头也没了,刹那间整个战场开始有人掉头逃跑,于是整个叛军都乱了。
远处,一直在等待机会的郡国兵看着叛军的阵势彻底乱了,连忙按照孙坚和张绣之前的丰富,骑着绑着树枝的马匹不断扬起尘土,朝战场缓慢逼近。这纯粹的疑兵之计成了压垮叛军心理的最后一击,彻底乱套的叛军前军看着远处席卷过来的烟尘和若隐若现的赤色旗帜,都是争先恐后地往后逃跑。
兵败如山倒的一幕出现在了战场上,前军立时冲乱了后面的叛军,接着恐慌以难以想象的度蔓延,原本数目高达七千的叛军立时溃散了大半,而这时中军处,徐当的三个儿子也是面色惨白,谁都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前军就彻底崩溃了,四周的人都是看向了三人,目光里都是惊慌恐惧。
颜良和文丑虽然没读过什么兵书,可是也看得出四周的人人心惶惶,放下酒碗,颜良朝身旁不远处拿刀的叛军士兵高喊道,“知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那可是天子调到雒阳的凉州军,个个都杀人如麻,你们跟着姓徐的造反,胆子还真够大!”
“识相的现在绑了身边姓徐的,还能留条性命。”文丑闻弦歌而知雅意,跟颜良一搭一和地说道。
四周叛军中,立刻骚动了起来,没人想跟着徐氏父子一起死,几个大胆的一挑头,很快就有人倒戈了,被绑着的徐当看到平时的几个心腹此时居然带头反他,拼命地挣扎了起来,而他的三个儿子不去说明利害,安抚众人,反倒是让身边的士兵去杀了那些哗变的人,结果立时引起了一场火拼。
随着徐家三千人马的乱套,叛军崩溃的度越加快了,几乎是半个多时辰里,七千多的队伍就七零八落,只剩下不到两千人的中军厮杀成一团,那些想着活命的叛军军官都是卖力地鼓动着士兵,跟着徐家那就是死路一条,掉转枪头还能有条活路。
六十三.处置
当孙坚和张绣杀到中军的时候,看到的是自相残杀的叛军,不过这时候已经杀红眼的郡国兵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跟着两员主将直扑大旗所在,凡是挡在路上的叛军一概杀无赦,连杀四五十人后,再也无人敢阻拦这队凶悍的官军。醉-露
看到颜良和文丑身边几个叛军打扮的汉子,孙坚和张绣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知道那些叛军内部分裂了,连忙聚拢手下的郡国兵到了颜良和文丑那边,此时那些投诚的叛军已经占了上风。
“让你们的手下在左臂上绑上白布!”孙坚朝几个身边的叛军军官道,他绝不能让徐当的三个儿子逃掉,“抓到那些叛贼,我给你们请功!”为了激励那些投诚的叛军,孙坚大吼了起来。
在孙坚的吼声里,那些投诚的叛军军官都是精神一震,他们原本只是想着活命,现在听到若是抓住徐当的三个儿子以及其他的附逆还能有功劳,全都更加卖力地领着手底下的士兵杀了起来。
片刻之后,还在抵抗的叛军在孙坚和张绣亲自带人连续擒杀了徐当的三个儿子后,大半都扔掉兵器投降了,只剩下徐家的一些嫡系人马还在负隅顽抗。
“哧!”血花飞溅中,孙坚砍下最后一处抵抗的叛军军官的脑袋后,整个战场静了下来,只有那些受伤的叛军士兵零星地出着哀嚎的声音。
抹去脸上的血渍,孙坚在一旁投诚叛军敬畏的目光下,走向了中军的赤色旗帜下。第一次上战场,杀敌四十七人,这是孙坚的战绩,对于遍地的残肢断体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他就像是初尝血肉滋味的幼虎,没有半点不适,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领着近千投诚的叛军,孙坚和张绣带着徐当这个贼还有一众俘虏前往了真定县城,现在他们的兵力不足,不能对逃散的叛军进行追击,只能等待曹操领着郡国兵大部队过来再做打算。
急行军的曹操领着大队人马赶到时,只是晚了孙坚他们一天而已,即使徐当可以率众攻城,他仍然来得及救援,不过进城以后和真定太守核实后,曹操才觉通知己方徐当造反消息的并不是他们派出的人手,刹那间曹操想到了远在雒阳的天子,他隐约觉得天子早就介入了这件事,至少在情报方面如此.netbsp;事实正如曹操所猜测的那样,贾诩在领命之后,轻装急行,通过驿站换马,早就到了真定,指挥当地的探子系统,在汇总了所有搜集的情报,他肯定徐当是那种会铤而走险的人,在程昱采纳曹操的计策时,就派出了人手前去报讯。
接管真定县城后,程昱立刻让曹操开始对逃散的叛军进行清剿,防止他们沦为盗寇扰民,而曹操也是辣手,也不管急行军的郡国兵疲惫不堪,恩威并施,双管齐下,领着三千郡国兵和袁绍一起对徐当和其他几家豪强正处于空虚的庄园动进攻,同时请程昱向其他豪强布告,要他们协助,否则以叛逆论处。
几乎是一夜间,土崩瓦解的徐家叛军在真定人人喊打,那些在徐当造反时,守着自己庄园,没有派兵前往真定县城的豪强们都是豁出了血本对那些叛军往死里打,在看到了徐当七千大军一朝覆灭后,他们都是心里恐惧,生怕被朝廷大军当成叛逆一并剿灭。
一处村庄外,看到那些叛军居然挟持了村民要他退兵,曹操朝身旁的士兵道,“割了那来的贼兵耳朵,让他回去告诉他们的人,要么投降,要么死!”他可不是袁绍,会为了那些村民而向他们妥协。
凄惨的嚎叫声里,被割去双耳的贼兵逃回了村子,将曹操这个杀人魔王的话带给了他们的头领,这半个多月里,曹操领着部队剿灭的四散叛军不下二十股,几乎是无日不战,而且凡是抵抗的,不留一个活口。
片刻后,就在曹操失去耐性,打算命令部下强攻时,村庄里近两百的叛军出来投降了,他们投降也许还能有条活路,对面的那个杀人魔王从来不管百姓的死活,到时候死掉的百姓全都是算到他们头上的血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在曹操的全面镇压下,逃散的叛军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就被全部被清除得干干净净,连带真定地面上的无赖流氓全都被杀了一批,其用兵之果断狠辣,即使连孙坚等人也甘拜下风。
真定县城内的大狱内,早已是人满为患,和徐当有牵连的人全被程昱抓了起来,其中包括真定不少的官吏,其实他们大多数和徐当的关系就像其他地方豪强和官吏一样,若是换了平时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可是在徐当谋反这个事实下,这种贿赂关系就足以让他掉脑袋。
在程昱在真定县城的太守府里,提审犯人的时候,混在城中的贾诩也没有闲下来,天子对于徐当造反这件事并不在意,因为像这种贪婪到愚不可及的人只是少数,在民心思定的大环境下,向恢复权威的帝国举起反叛的旗帜,只是在自杀罢了。
借着这次叛变事件,能得到什么样的利益才是天子所关心的,贾诩很明白自己该干的事情,所以他通过密谍司的人手,在曹操带兵攻打徐当的庄园的时候,趁乱劫走了徐当的两个孙子。
真定生的事情通过驿站不断向雒阳报告,对于帝国的官僚们来说,他们没有想到叛军败亡得如此之快,此时大多数人都是开始重新审视天子手里掌握的力量,了解内情的他们知道,前往冀州的凉州军和北军并未出手,从始至终这一仗都是细柳营和当地的郡国兵在打。
尚书台内,看完程昱送来的请示报告,刘宏负手踱着步子,徐当的叛乱把真定的一半官吏给卷了进去,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没有反意。沉吟了半晌,刘宏看向一直等着司马防道,“给司隶校尉拟诏,让他只纠恶,那些只是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官吏按照律法处置,不必牵连。”
听着天子的声音,司马防心里松了口气,他一直很担心天子会因为谋反的事情,一怒之下把真定的官吏全都株连到谋逆造反,这样一来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势必会让各地官吏惶恐不安。
“另外再拟诏,对那些弃暗投明,协助朝廷平叛的投诚人员免予罪罚,加以赏赐,至于叛军士兵,除了对抗王师,其余皆免死罪,迁往凉州。”
司马防看着突然开口的天子,连忙将这些记录下来,心中有些诧异,天子对于叛变似乎太过冷静了些,而这样的处罚也算不上重,皱了皱眉,司马防退下拟诏了。
正式的诏书下达以后,让各地的官吏都是松了口气,要说收受贿赂,天下恐怕没多少人敢说自己绝对清白,现在天子对真定的官吏只是以律法处置,只能说是他们倒霉,被徐当这个叛贼连累,而对于豪强们来说,这次事情是一个让他们难以忽视的警告,加上此前的传言,和皇权的日益强盛,不少人都清醒了过来,现在已经不是外戚和宦官的时代了,现在帝国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子。
真定县城内大狱里的官吏们知道天子下的宽宥诏书后,都是朝南叩头不止,天子没定他们附逆谋反之罪,是天大的宽赦,最后这些官吏中,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大多都是用家产抵了罪,夺去官职后留了条性命。而那些投诚人员也受到了田地和钱财的赏赐,对各地豪强来说,天子对这些人的免罪和赏赐才是真正毒辣的一招,至少他们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心腹,也不敢再生出什么2心。至于叛军士兵能够免了死罪,已经是喜出望外,罚往凉州为官奴的处罚根本没被他们放在心上,他们本就是徐当这些豪强的奴隶,现在不过是换了主人而已。
虽然没有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但是真定的地方官吏也是空出了一大半,处于绝对军管中,按照天子的密诏,程昱一边处置地方,一边清查整个真定豪强侵吞土地的情况,让那些豪强吐出了不法所得的官田以及土地,此时曹操的名声已经闻名整个河北,谁都知道这个细柳营出来的矮个军官杀人不眨眼,真定的豪强根本不敢对拿着官府公文要他们清退土地的郡国兵说个不字。
真定一事后,各地的官府和豪强都是心生余悸,纷纷盯紧了自己身边那些不安分的人,若是有谁不守规矩,把事情做得太过分,那就别怪他们,谁都不想成为真定第二。
六十四.廷尉府的刑房
建宁四年夏末,司隶校尉程昱带着涉及叛变的主要人员踏上了返雒之途,但是真定的军管仍在持续,同时从雍州抽调的一批官员正在赶来的路上,天子完成了当初对那些前往山西各地安抚流民,担任乡里等小吏的太学生承诺,只要他们用心任事就有升迁的机会
若是换了以前,真定空出的官吏空缺,是轮不到这些平均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太学生去担任的,但是现在天子的权威如日中天,而且前去真定赴任的人在山西近三千的太学生里都是出类拔萃之辈,在乡里这些最基础的地方小吏职位上政绩斐然,现在山西的农桑已经初步恢复了过来,完全可以提供边境的驻军消耗,不需要再从雒阳调集大批粮食前往填补。
这一批大约近百人的青年官吏虽然背景,出身不同,但是在山西的经历使他们成为一支新的政治集团登上帝国的政治舞台,虽然只是地方上的郡县官职,不过从庞大的太学生基数来说,他们迟早会崛起为朝会上的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建宁以后国政的好转,让帝国的察举选官制也恢复到了以前的正轨上,地方或官僚推荐的人员在雒阳通过考核后,进行一到两年的培训才能担任官职,而近两年里出任官职的士人从德操和才干上明显比过去高了不少,刘宏出于平衡考虑,此次真定的官吏空缺,也有一部分给了这些人。
在真定空缺的官吏赴任前,曹操和袁绍担任了真定的部分行政事务,而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区别体现了出来,虽然从实绩来说,曹操明显优于袁绍,但是待人宽厚,而且不怎么严厉的袁绍在真定的士人中名声要比曹操高得多,不过老百姓倒是认为本地士人们口中杀人如割草的曹操要好得多,至少他在的两个多月时间里,整个真定不敢说夜不闭户,但是绝对比起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太平,豪强们行事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像以前一样横行不法。而曹操和袁绍两人不同的行事处世方法都被人暗中记了下来,辑录成册送往雒阳。
半个月后,徐当和一众反叛的罪囚被关押进了廷尉,进城的时候,他们被围观的雒阳百姓扔了不少石块,在‘文渊’动太学生展开的舆论宣传下,这些人在天下人心里被打上了十恶不赦的烙印,谁都在期待着他们人头落地的一刻。
虽然程昱在真定早已将这些人审问得差不多,但是作为帝国最高的司法机构,廷尉府还是要对他们的罪名进行细致的复查,毕竟司隶校尉和以刑讯著称的廷尉府相比,还是要差些,当年张汤所作的三十六套大刑,能让人把娘胎里出来后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
走在廷尉府关押重犯的牢房甬道内,贾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在普通人眼里,廷尉府的大牢都是阴森恐怖,狱卒刑官都是面目可憎,长得狰狞可怕。可是他们若来上一趟,就会知道廷尉府的大牢比起不少人家更加干净整齐,窗明几净,若是耐得住寂寞,不失为一个居住的好地方。
看着被狱卒抱在怀里的两个小孩居然咯咯地笑着,贾诩眼里露出了几分兴趣,他很想知道心若死灰的徐当看到这两个孙子时,会是怎样的神情?
穿过长长的甬道,贾诩站在了一扇铁门前,漆黑的门后面应该就是廷尉府的刑房了,估计整个帝国没一个人愿意来这地方,守门的狱卒开了门,一股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贾诩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浓重血腥味,那是一百多年下来累积的无数受刑血肉凝聚而成的。
刑房内很干净,虽然阴暗,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条,充满了秩序感,贾诩看到了刑官,和大多数人想的不同,廷尉府的刑官并不是长得狰狞可怕的屠夫,相反他们看上去更像是谦和的君子,知书达礼的模样让人绝难将他和刑官这两个字眼联系起来。
用刑其实是一种学问,很少有人能把握到其中的精髓,往往沦为二流,而廷尉府之所以被人畏惧,便是因为它的刑房里用刑的人是数代家传的专家,他们从小接受刑讯逼供的训练和各种技巧,已经将用刑展成了一种艺术。
密谍司,就曾经请这些刑官去传授过技巧,以便日后在西域活动时,能第一时间得到有用的情报,贾诩也曾旁听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刑官深谙人的心理,他们的一些理论对他也大有裨益。
“我想单独和犯人谈一下!”贾诩和几个刑官打了一声招呼后,朝他们静静道,密谍司只有探听搜集情报和抓捕的权力,至于最后一步的审问判罪,依然要移交廷尉府进行,因此密谍司在成立没多久,就和廷尉府一起合作了,当然这只限于廷尉阳球一人知道,至于廷尉府的其他人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而阳球将廷尉府管得很好,这里的人只服从命令,从不问为什么。
铁门重重地关上了,贾诩看了眼被放在摆着刑具的桌子上的两个孩子,走向了被绑缚着的徐当,对于这个造反的豪强,他没有一点同情:贪婪,暴虐,残忍,是个十足的恶人,在孝桓皇帝的时候,属于依附宦官集团的地方豪强。
建宁元年,天子动的政变和对雒阳,司隶地区属于宦官一方豪强的清理,只是中央政权的一次更迭,并没有影响到徐当这样的地方豪强,就像以前外戚和宦官交替的时代一样,在向新朝表示效忠以后,他们依然和平时一样,而天子之后的一些举动都在向他们传达着一个讯息,那就是他们要学会收敛和服从帝国的政策,大多数豪强都看清了这一点,但是很显然徐当没有,他的贪婪导致了今日的下场。
这个世上往往有些不自量力的人,或许称之为疯狂或愚蠢更合适,至少在贾诩眼里,徐当三兼而有之,贪婪让他愚蠢,残忍让他疯狂,暴虐让他不自量力。
停止心里的感慨,将冰凉的冷水泼在披头散的徐当脸上,贾诩看着打着哆嗦的徐当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深深的畏惧时,知道廷尉府的刑官们已经让他褪去了身为豪强时的骄狂和蛮横。
看着面前静静注视自己的阴鸷男人,徐当的身体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这个男人和那些刑官一样,浑身散着阴冷而压抑的气息。
看到徐当畏缩的样子,贾诩笑了起来,接着他让开了身体,让徐当看到了他的两个正抱着刑具玩耍的孩子,几乎是刹那间,他看到徐当的脸上关爱,绝望等等不一而足的复杂情绪交替,他拼命地挣动着身体,张开口想要呼喊两个孩子的名字。
贾诩捏住了徐当的下颌,看到他的眼神里露出愤怒,怨恨,保持着一贯的阴沉而平缓的声调道,“不想徐家绝后的话,就安静些。”
徐当看着面前缓缓松开自己下颌的男人,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了下来,徐家已经毁在他手上了,他一定要保住这最后的一点骨血,不管面前的男人要他做什么。
“我可以让你的两个孙子平安地长大,娶妻生子,让徐家延续下去。”看着静静地看着自己,眼里透着某种渴望的徐当,贾诩走到了桌子前,逗着两个孩子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说到这里,贾诩拿起了一样刑具,那是一种类似铁锤一样的金属物,上面布满让人不寒而栗的尖刺,在空中朝一个孩子比划了一下,接着放到了一边,再次走到了徐当面前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放了单儿他们。”徐当的喉咙出了嘶哑的声音里,他迫切的神情让贾诩很满意。
“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贾诩看着徐当道,“我向你保证,他们以后会生活得很好,而且不会知道他们有一个叛贼祖父。”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天天来这里,只要你的表现良好,我会让你和他们每天聚上一会儿。”贾诩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后朝徐当道。
“谢谢你!”看着徐当眼里露出的感激,贾诩觉得有些荒谬,但是很快他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这个代表着帝国黑暗一面的地方,尽管他也是黑暗中的一员。
六十五.士道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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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的一处偏殿内,大风和文渊的核心成员们第一次见面了,作为刘宏培养的精英,双方只是名义上有着文武的分野,无非是侧重点不同罢了刘宏让人将曹操和袁绍在军管时期里,治理真定辑录成册的报告给了他们,进行德治和法治的讨论。
宽阔的大殿内,大风和文渊的核心成员们仔细地看着那份非常详细的报告,里面除了曹操和袁绍二人下达的一些公文,布告以及行事手法外,还收集了真定当地从上到下,对两人的风评。
刘宏之所以让人将曹操和袁绍在真定的事情记录下来,就是因为两人虽然是好友,但是对于治理之道却是泾渭分明,曹操是坚定的法家,而袁绍则是偏向于儒家,他们的矛盾在于究竟是以刑治为主还是德教为主,为此两人居然在真定起了争执。
大殿内,大风和文渊的核心成员们,不时地看着坐在上的天子,可惜面无表情的天子让他们很难猜测到天子究竟是倾向刑治还是德教,一刻钟后,他们各自做出了选择,按照天子的吩咐,支持刑治的站到了右边,支持德教的站到了左边。
等着双方站定,刘宏扫了一眼,觉赞成刑治的人竟然占据了多数,想到帝国那承袭秦朝的繁复完备的律法,他知道帝国目前的症结出在哪里了,那就是有法不依,不遵,不守,刑不上大夫,导致了律法精神的缺失,结果小民百姓苦于苛律,而富豪权贵却可以逃脱法外。
“朕以为治国,刑德兼备方是正途。”刘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底下有些紧张的众人道,这些人是他日后用来改造整个帝国官僚体系的基石,他要他们时刻谨记的是国家利益,儒家也好,法家也好,到最后都只是为国家利益而服务的。“还记得朕写给你们的士道十条吗?”刘宏的声音在偏殿内猛地高扬,“你们大声背给朕听!”
大风和文渊的核心成员一怔,接着他们很快就高声背诵起了被他们奉为戒律的士道十条
一曰常以国家名誉为重,有损於国家名誉,刻不能忍,如先谷、东书、却至、雍门子狄之徒是也。
一曰国之交涉,有损於国家权利,以生死争之,不畏强御,如曹沫、蔺相如、毛遂之徒是也。
一曰苟杀其身而有益於国家,必趋死无吝无畏,如郑叔詹、安陵、宠高、侯嬴、樊於期之徒是也。
一曰对於所尊长,常忠实服从。然,苟其举动有损与国家大计或名誉,虽出自所尊长,亦举抗责之,不肯假借,事定之後,亦不肯自宽犯上之罪,而常以身殉之,如鬻睺、先轸、魏绛之徒是也。
一曰有罪不逃刑。如庆郑、鹰然之徒是也。
一曰居其职也,必忠其职,常牺牲其身乃至牺牲其一切所爱以殉职。如齐太史兄弟,及李衅、申鸣、孟胜之徒是也。
一曰己身之名誉,或为他人所侵损轻蔑,则刻不能忍。然不肯为短见之自裁,不肯为怀忿之报复,务死於国事,以恢复士道之誉,如狼潭、卞磌子、华周杞梁之徒是也。
一曰与人共事,而一死可以保密,助其事之成立,必趣无吝无畏,如田光、江上渔父、溧阳世子之徒是也。
一曰战败,宁死不为俘,如项羽、田横之徒是也。
一曰一举一动,务使可以为万事法则,毋令後人误学我以滋流弊。如子囊、成公赵之徒是也。
随着吟诵声,所有的人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一脸的慷慨激昂,在这肃穆的大殿里,看着身边和自己穿着同样服饰的同伴,在震撼人心的士道十条中,每个人都忘记了自我,他们是这个集体的一部分,在天子的带领下,让帝国并吞四野八荒,让帝国的疆域无限广阔。在这个宏伟的目标下,儒家和法家的争执是多么的可笑,帝国不会被任何的一家学说控制,学说是为帝国而服务的。
看着群情汹涌的大风和文渊成员,刘宏没有表情,一个人是冷静而理智的,但是一群人却是狂热而容易操纵的,独裁的本质就是操纵一切,他现在就在进行一场博弈,有着三百余年大一统和强悍武功的帝国其传统是可怕的,所有看到过他绘制的世界地图的士人都露出了极强的侵略性,以前对于地理的认知限制了他们对土地的渴望,只要能够解决帝国疲软的内政,那么以农耕为主的帝国对于土地将有着无限的夺取。
从秦始皇北击匈奴,南侵百越,到孝武皇帝开疆拓土,帝国在地理上达到了农耕民族的扩张极限,而这段时间连短短的百年都不到,刘宏相信,只要让帝国的百姓知道,越过北面的草原,西面的大漠,南面的雨林,有着无数适合耕种的良田,那么整个汉民族将充满秦帝国时期的进攻性,对于土地的渴望,将让整个帝国成为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想到这些,一向冷静的的刘宏也禁不住胸膛里沸腾起来。
大风和文渊的核心成员们,离开建章宫后,都是纷纷撰写文章,讨论建立真正的刑德兼备的治理方法,帝国要强大,要扩张,就要让百姓们奉公守法,同时毫无保留地支持国家,前需要律法严明的刑治,而后则需要符合国家利益的德教。
半个月后,廷尉府的刑房内,贾诩看着徐当,一边问着问题,一边观察着徐当的表情是否符合他的回答。“可以了!”看着徐当恰到好处的回答和符合其心境的表情,贾诩开口道,接着走出了刑房,让徐当和两个孙子独处,人的亲情始终是难以磨灭,每次看到徐当看着两个孙子眼里露出的表情,贾诩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被他放到狼窝的孩子。
翌日,朝会上,廷尉阳球就徐当谋反一案作出报告,出乎百官的意料,阳球面无表情地点了朝会上数人的名字,表示逆徐当招供这几人暗中和他有勾连。
“你!”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官僚,几乎按奈不住从座席里跳起来,指着阳球的鼻子大骂,可是看到帝座上的天子冷冷的看着他们,才压下了这股冲动,而是起身自辩。
“臣并未说几位大人牵连到此次谋反中,只是逆徐当曾经给几位大人送过钱财罢了。”看到几乎是一齐围攻自己的几人,阳球不紧不慢地说道,倒是显得另外几人做贼心虚的样子。
“够了,这里不是东街的弃市。”随着天子的开口,另外几人只能闭上嘴,此时若是再说些什么,恐怕就真地让别人以为他们和徐当有勾结了。
“阳球,徐当的供词有几分可信,你如何确定他不是攀咬附连,诬陷忠良。”刘宏看了一眼看似平静的朝会,朝阳球问道,他的确要将那几个老资格的官僚赶出朝会,可是事情必须做得漂亮。
“单凭臣的一面之词,并不足信,臣请陛下派人前往廷尉府,与臣一道审理此案,也好还几位大人的清白。”阳球看了一眼回到座席的几人后道。
“太傅,司徒,就麻烦你们去一趟廷尉府。”刘宏点了陈蕃和胡广两人,这两个人在官僚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有他们做见证,那就没人可以替那几人翻案。
“臣,遵旨。”陈蕃和胡广看着似乎有些怒意的天子,心里觉得天子对徐当谋反一事犹有余怒,那几个被阳球点到名字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清自清,浊自浊,他们也不会让阳球随意诬陷朝臣。
朝会散去后,百官们纷纷谈论着这件事情,总之这个时候没多少人想去为那些人说情,说实话自从建宁二年以后,不时有关于清流名士的丑闻传出,而且大多都是属实,为博利禄,而虚造名声这种事情这几年里他们见了太多,今日被阳球点到的几人恰恰就是平时以名声著称,家族也是山东士族中的高门。
对于百官们来说,既然有以刚直著称的陈蕃去廷尉府会审,倒也不必太担心阳球能玩什么花样,都是希望能借着这次事情,能把阳球从廷尉的位子上赶下来,这个人一天做着廷尉的位子,他们一天就没好日子过。
注:士道十条取自梁启《中国之武士道》,一本很好的书,大家可以去买来看看。
六十六.还是禽兽了一回
建宁四年秋,刘宏在稳定了自己的地位之后,开始对朝会上的官僚进行清理,这是一个长久的过程,需要渐进式地推进,他需要一批和自己具有同样思想的帝国官僚,他们可以为了同一目标下所施行的手段进行争论,但最后必须在统一在国家利益下
廷尉府,陈蕃和胡广坐在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座席里,在一旁看着阳球这个铁面无私的廷尉审问徐当这个逆,虽然众多的官僚憎恶阳球,但是陈蕃和胡广却对他没有多少恶感,廷尉府执掌国家律法,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干好。
安静地在一旁观察着徐当回答时面部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陈蕃心里渐渐地有了些谱,他觉得徐当是心知必死,所以才要借着以前给那几位被涉的官员送过钱财一事将他们牵连到谋反的罪名中来。
阳球一丝不苟地问着每一个问题,直到问完近百个问题后,才让人把徐当带了下去,这时陈蕃和胡广都看向了他,阳球依旧是一贯的冷硬表情朝两人道,“太傅,司徒,下官以为可以结案了,李咸等人不过是收受钱财,并无涉及谋反之罪。”
看着阳球,陈蕃和胡广都是一愣,不过两人很快都是表示同意,他们不希望这件事情给复杂化,破坏朝会里如今稳定的气氛,阳球能秉公执法最好不过。
直到陈蕃和胡广离去,阳球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官署,那里贾诩正在等他,这一次整个计谋都是由他策划的,直到现在阳球都没有弄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在徐当身上花那么多心思只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李咸等人收了徐当的钱财,似乎有些不值得。
阳球的确是个尽责的法家官吏,不过在他身上也有着法家最重要的一条行事准则,那就是凡事以君主意志为最高,他知道天子让自己配合贾诩,就是为了将李咸等人赶出朝会,在他看来借着徐当的攀咬足以将这些人定上谋反之罪,连带他们的家族一同铲除,所以他对于贾诩只是让他给他们安上一个不痛不痒地收受钱财的罪名十分不解。
“阳廷尉,天子并不想把事情扩大着阳球,贾诩一笑,只是这笑容在阳球眼中多少有些讽刺意味,让他心里不悦,不过贾诩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是继续道,“我们的确可以将他们定成谋反之罪,连同他们的家族和有关的亲友全部铲除,可是后果呢?”说到这里,贾诩停了下来,看向阳球,似乎等待他的回答。
“朝政将再次动荡不安,建宁以来的大好局面将付之东流。”在阳球开口前,贾诩接了下去,“我们要用尽量温和的手段请那些人离开雒阳。”
阳球沉默,贾诩的话无疑很有道理,如果真按他所想的那样给那些人安上谋反的罪名解决,恐怕朝会上有一大批人被牵连,想到这里,他看了眼面前的青年,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被他的年纪迷惑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密谍司会接管。”贾诩不打算和阳球建立什么同僚之宜,作为密谍司的领,保守秘密是最重要的一点,一个人若是感情太多,绝对守不住什么秘密。
看着离去的贾诩,阳球皱了皱眉,这个青年似乎和天子有着一种同样的特质,他说不上是什么,只是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这并不关他的事,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离开廷尉府,贾诩乘车回到了密谍司在雒阳的据点,现在是动用安插在文渊里的探子的时候了,真不知道天子是怎么弄到那种东西的,想到自己怀里那份文章,他摇了摇头。
从第二天开始,一份香艳露骨的文章不知道怎么在太学里传了起来,而文章里的主角正是南宫里某位姓卫的官僚,据说这份文章是他夜宿某位歌伎家的时候,一时兴起写下以做纪念的,虽然传言里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但是对于南宫里的官僚们来说,他们很快就知道这个倒霉的人是谁。
卫壁怎么也没想到三年前那个忘掉的噩梦又回来了,他本以为那两个无耻的贼人总算守信用,把那文章给毁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会在现在捅出来,想到白天去官署时,那些同僚异样的眼光,他狠狠的喝下了杯子里的酒,眼下他只有辞官一途。
卫壁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辞官造成了一种怎么后果,被徐当牵连的那批官僚中,他的一位长辈卫覃也因为他的牵连而不得不主动辞官,以保住河东卫家的家声,虽然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徐当诬陷的,可是徐当是个造反的逆,根本不怕死,他是能咬一个就咬一个,陈蕃和胡广去旁听也没能敲出什么破绽来,现在阳球这头恶犬没有把他牵连到谋反中去,只是说他收了徐当的钱财已经是万幸了,本来他还和李咸等人约定绝不辞官,以免徐当这个小人的奸计得逞。可是卫壁这个不成器的后辈居然出了那种丑事,闹得满城都在谈他卫家的家风如何不堪,他还有何面目留在朝中为官。
李咸等人是无辜的,只是他们阻挡了刘宏的道路,所以他们只有离开帝国政治舞台这唯一的下场,虽然刘宏的手段称得上卑鄙,可是他并不在意,政治本就是肮脏的,即使他是天子,依然难以避免使用这种手段,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声音,要做到这一点,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随着卫覃的辞官,李咸等一批虽有德行名声但无才干的官僚只能黯然辞官,尽管他们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是贾诩的安排天衣无缝,徐当的供词,表情等一切细节都被推敲得无懈可击,即使连陈蕃和胡广也相信他们收过徐当的钱财,他们的坚持根本没有意义。
半个月后,建章宫内,刘宏一个人坐着,今天是李咸等人离开雒阳的日子,他心里对他们有所歉疚,“我不得不那么做!”自言自语间,刘宏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他不是那种卑鄙过后可以无动于衷的人,曾经在他执掌财阀的时候,从没有使用过这种手段。
刘宏觉得自己这十年来变得越来越虚伪,虽然他知道自己必须变得虚伪,可是心里面却很反感自己这种变化,又喝下一杯酒,刘宏看着走进宫殿的宋玉容,有些失神,这个少女在这半年里已经渐渐有了皇后的威仪,其实他一直很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那种纯真,可是最后他还是安排赵忠让这个少女做出了改变。
“陛下,多饮伤身,还是不要喝了吧!”宋玉容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刘宏,他其实不是人们眼中那么冰冷,只是他总是在隐藏自己的感情,甚至拒绝感情,作为皇后,这半年里,她在赵忠这个尽职的宦官提醒下,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都在丈夫的羽翼下,作为皇后的她必须去面对自己的责任,越是如此,她就越了解丈夫的幸苦。
刘宏看着面前的宋玉容,忽地一把抱住了她,也许是喝了太多的酒,心里那种最原始的让他浑身燥热,可是很快他的理智让他恢复了清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正要松开被自己抱紧的宋玉容时,却忽然觉她紧紧地保住了自己。
刘宏低头的刹那,正和抬头的宋玉容,双唇相触,刹那间他心里压抑的感情再次升腾了起来。被刘宏吻着,宋玉容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偏偏又有一种快要融化的感觉。
长吻中,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宋玉容白皙的脸颊变得如血般嫣红,她心里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羞涩,期盼,最后都失陷在了那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甜蜜的紧张中。
恍惚中,宋玉容觉得自己像是飞起来一般,当她回过神时,才现自己已经被丈夫抱在怀里,走向远处的床榻,看着眼里充满着她从未见过神采的丈夫,她害羞地把头埋在了他的胸膛里,等待着接下来要生的事情。
刘宏褪去了宋玉容的衣服,他压抑了自己太久,哪怕是面对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他也从未真正释放过自己的感情,看着少女柔软的腰肢和散着淡淡香气的美妙,刘宏推倒了她。
宋玉容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浑身的肌肤泛起了粉红色,耳垂一片血红,在染着鲸脂的宫灯散的淡淡清辉下,两人的身体交缠了一起,随着一声似乎幸福,似乎痛苦的嘤咛声,两人融为了一体,刘宏长久以来形成的面具在这一刻粉碎。
轻纱幔帐中,喘息声里,宋玉容在水**融般的灵欲升华里成为了刘宏的女人,最后两人在仿佛漫步于云端的幸福中相拥而眠,沉沉睡去。而这一夜是刘宏这十年里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他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自己要做的事情。
六十七.修身齐家
清晨,醒过来的刘宏看着怀里熟睡的少女,想到昨夜,已经冷却下来的心里多了几分温暖,只是这样已经足够了,感情这东西,多了不是好事,尤其是对他来说。[醉][露][网]轻轻离开床榻,刘宏依然像往常一样,开始了每日的锻炼。刘宏离开之后,宋玉容睁开了眼,她不想成为丈夫的负担,作为皇后,她有她的责任。
朝会上,刘宏对空缺出来的几个重要官职做出了安排,这些人大多都是没有什么派系关系的中小世家出身的官僚,平时就在南宫官署内任职,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他们都是正常的升迁。
随着徐当和一干涉及谋反的人员被处斩,整个帝国再次回到了平静的展轨道中去,除了并州,幽州不时有鲜卑部落犯边之外,在大多数人看来几乎算得上是太平了。
十月,曹操和袁绍从真定赶回了雒阳,此时两人因为政见不同,隐隐有些不合,曹操不满袁绍对那些豪强的宽宥,在他看来对这些人,武力要比道义管用得多,而袁绍则认为曹操太过急功近利,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各执己见。
三天后,细柳营里,曹操和袁绍见了面,此时两人已经从大风成员那里知道天子的主张是刑德兼备,没有赞成他们任何一人的主张,于是便和解了,不过曹操还是主张以刑为主,袁绍倒是不置可否,他只是觉得以前律法对那些豪强的约束有限,现在一下子要他们全部遵守,可能会适得其反。
而在太学,如今算得上是人才济济,陈寔,郑玄一批学术大家在卸去了官职的束缚后,都是专注于学术研究后,凭借着其崇高的名誉,开始扭转着和安以后的学风,逐渐在向着经世致用的方面展,当初刘宏所引注的典籍在垄断印刷术和控制朝廷选官标准的优势下,大肆取代了原本的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而郑玄,陈寔,蔡邕等人也是对他所注书籍中一些观点进行辩论。
由于太学逐渐恢复其原本的作用,泛滥一时的清议,互为名声引援的风气也渐渐淡了下来,现在谁都知道朝廷选官,先重视的就是才学,若是没有真本事,是根本过不了考核那一关的。一时间,曾经把心思放在如何依附名士,替自己鼓吹名声的儒生都是纷纷转向实学,潜心学问。
文渊,这个刘宏暗中控制的太学生团体,如今有了一大批各地的精英,年龄从十四岁到三十岁各不相等,其中多以十五六岁的年纪为主,因此他们的接受能力比起那些过三十岁以后的太学生要强得多,再加上有刘宏在,文渊内部的学术活动内容极其广博而丰富。最后连郑玄,陈寔,蔡邕等人也因为文渊的名声在外而被吸引了过来,对于这些成名已久的学术大师来说,文渊是个很奇怪的团体,里面的人并不像其他太学生专门研究典籍,讨论所谓的圣人之言,而是研究各种各样的杂学,门类范畴之多,连他们也有很多闻所未闻。
看着一旁的文渊成员为自己讲解着0,1,2,3,4,5,6,7,8,9还有加减乘除这些天子明的术数符号,郑玄看着宽阔的房屋内分成各组讨论着不同问题的太学生,忽然觉得这才是自己一直希望中的太学,他本人少时求学,最后融汇百家,成了一代学宗,不论是天文地理,还是墨家,道家学说都懂得一点,因此并不反对太学生研究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儒学为本,百家为用,才是一个士人应该具备的品质。
和郑玄关注术数,机关,格物,天文,地理这些学说不同,蔡邕和陈寔等人则是被讨论国家典章制度的文渊成员们的论调所吸引,他们并不是像其他太学生一样,总是围绕着被封为圣人之言的典籍来进行研究,而是根据历朝历代的实际情况来论证国家可以施行的政策,而且不强调引经据典,而是追求数据和详尽的资料。
在几次接触了文渊的活动后,这三个太学的学术大师,都是看出了文渊背后是天子在支持进行各种在他们看来匪夷所思的研究。而那些太学生则根据天子的一些讲义在进行研究的同时,不断完善着其中的理论,同时进行着系统的归纳,在他们眼中,人数近五百的文渊成员们正在做着一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大事,他们在将原本散佚没有系统理论支持的杂学进行分门别类的研究,创建新的学术典籍,不同于儒家对精神和道德的构建,这些学说全都是经世致用的物质方面,也许这个过程会很长,可是一旦完成,对整个帝国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一时间三人都是思考着该如何面对这种改变。
文渊从一开始就被刘宏当成了培养技术官僚的组织,对他来说,儒学的确是最适合帝国的统治学说,但是不应该被过分抬高,从长远来说,对国家不利,儒学应该作为一种社会准则,而不是具体的手段,因为儒学本身就缺乏具体和行之有效的治国方法,它更像是一份政治蓝图和纲领,出自儒家的法家,其实便是对儒家的补完。
对于刘宏来说,孔孟是各自所处时代的大家,可他们也从未认为自己的学说可以用之后世皆准,万古不替,孔孟都是总结前人所述才各自阐出自己的学说,只可惜自孝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那些儒生就把自己限制在了所谓的典籍中,三百年下来,不但是原地踏步,更是失去了先秦儒家的进取之意,后人不肖,却怪前人没有把学术做到完美无缺,只是证明了自己的无能和无耻。
“孟子曾有言,‘五百年而圣人兴。’孔孟等先贤之后,后人学术可有寸进,不过是在固步自封罢了。”看着进宫与自己讨论有关‘文渊’问题的郑玄三人,刘宏开口道,“孔子学于老子,墨子学于孔子,韩非学于荀子,在朕眼里,儒法道,本就是一家,并无高下之分,秦用法家,一统天下,却亡于暴政;我朝初兴,用道家黄老之术,有文景之治,之后孝武皇帝虽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举,可依然是王霸道杂之,到了哀皇帝时,儒家也出了王莽这个篡逆之贼。”
听到天子说到王莽,郑玄等三人都是心里一跳,当初王莽便是靠着儒生为他大肆鼓吹名声,而他又虚伪矫饰,方才篡逆成功,想到这里,三人又想起了这几年那些被揭出来的名士暗地里德行是如何不堪,都是看向了天子,不知道天子究竟想怎么样,当年孝武皇帝,光武皇帝能使儒学大兴,同样现在天子也能使儒学衰败。
“儒学的修身齐家,朕深以为善,不过治国平天下,朕以为需要用其他学说来补足。”看着一脸紧张的郑玄三人,刘宏一笑道,“朕也不会再次挑起什么学派之争,只是以为天下的士人应该多读些书,不要只盯着几部典籍不放,也不要鄙薄其他学说,方技乃活人之术,百工乃利民之术,岂可视做贱业。”
“陛下之言甚是。”见天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郑玄等人也都自是无话可说,毕竟天子说的都是切实的毛病,他们也不好反驳。
“朕希望三位以后能多去文渊指点一下。”看到三人对自己的言论并没有太大抵触,刘宏心里放心,郑玄,蔡邕等人都是正值壮年,而且学问精深,有他们参与到文渊里,各学科的创建工作里是最好不过,毕竟人力有穷尽,他可以给文渊的太学生们理念和启,可是却没有时间去充实完善各项学说。
派人送郑玄等人出宫后,刘宏脸上有了些难以言会的笑意,他一直都希望将儒学作为一种道德规范和宗教式的信仰,如今总算有了些成效,儒学最大的作用就是它构建了一套伦理道德体系,有益于社会的结构稳定和长治久安,至于参与国家政治,它所推崇的君子根本不适合当政客,国家之争乃是死生之争,讲究的是利益而非仁义,因此儒家的君子治国终究只是镜花水月,孔子,孟子只能奔波于列国而不得重用。最后能治国的儒家也多是些伪儒,往往断章取义,截长补短,以为一己之利。
注:还有数章过渡和种田,就会进入正式情节。
六十八.运河计划
建宁四年生的灾祸在朝廷的提前准备和果断处置下,再加上过去两年里官仓里囤积的粮食充足,最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动荡,等到十月各地的税赋收上后,尚书台和南宫官署的帝国官僚们才算松了口气,虽然比起建宁三年,要少了三成的赋税,可是考虑到这次受灾的地区以中原腹心地带为主,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醉-露-网
尚书台内,刘宏看着司马防,杨彪等一批主要心腹以及陈蕃,胡广,皇甫嵩等人,公布了他对来年的计划,暂时放缓对山西的移民,而是利用中原各地的流民,在十年内兴建从吴郡通往涿郡的运河网,以加强南北的联系,同时迁徙一批流民前往江南开。
对于天子宏大的运河计划,众人都是颇为吃惊,不过很快他们就开始切实地考虑起这桩工程的利弊,春秋时期,吴王夫差为了争霸中原曾经调集民夫开挖自扬州向东北,经射阳湖到入淮的运河‘邗沟’,以方便运输后勤补给,至今仍是帝国漕运体系中很重要的一段。
从帝国统治的基础来看,整个大运河一旦建成,将大幅减轻各地粮食运送往京师的损耗,同时也有利于帝国加强对南方的控制,建宁四年,天子命人从日南寻回的野稻在司隶一带适宜种植的地方播种后,虽然没有达到一年三熟,但是一年二熟却做到了,而根据在日南郡呆了一年的那些官吏讲解,这是因为气候和地理的差异所造成的,如果是在荆州和扬州等江南地区播种的话,完全可以做到一年三熟。
陈蕃和胡广等人心里明白,如今帝国的人口主要集中在北方,人多地少,再加上土地兼并,就算国政持续好转,也是难以解决这个问题,山西能容纳的户数,人口有限,最重要的是天子请了郑玄等太学里一批对地理深有研究的学跟他们阐述了当年司马迁在《史记》中所提的农牧分界线问题。
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司马迁区分其时的经济地理为四个地区,就是山西、山东、江南和龙门碣石以北。山西和山东是以崤函相互区分的,自战国时起就是秦国和山东诸侯分界处。长江为天下大川,而江南和黄河左近一带自然不同,故皆特列为一区。龙门碣石以北是指由碣石山下划一条界线,西南行经过涿郡和太原等地,再横过吕梁山南段,直至龙门山下。
这四个经济地区各有其特殊的物产,显示其与其他地区的差异。龙门碣石以北的物产为马、牛、羊、旃裘、筋角。这些都是畜牧地区的产物,与其南的农耕地区不同,因而自碣石至于龙门之间的界线被司马迁定为农牧地区的分界线。
高祖皇帝建国之初直到孝武皇帝北击匈奴,向西北开辟疆土前,龙门碣石以北都是畜牧为主,而那时黄河之水仍是清水,在此之后,帝国开始大肆开沿边八郡,将黄土高原地区全变成了肥沃的农耕区,进而导致水土流失,在光武皇帝中兴以前历次生水患,波及下游地区,近几十年来由于羌人困扰边境,使得山西残破,导致大批山西士民迁往内地,使得龙门碣石以北又恢复了旧貌,而水患也得以平息。现在天子对山西的移民数量加以控制,便是不希望重蹈覆辙。
整个黄土高原适宜耕种的东南以及南部等水利设施完备的一带将重新作为农耕区恢复,但是以西,天子将其作为畜牧区保留,同时作为帝国的军马场。陈蕃等人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意识到没有完全开的南方对帝国的重要性,他们可以想象当南方适宜种植水稻的土地开辟成良田以后,配合运河网,将使帝国南北得到互补。想到这里,陈蕃和胡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个庞大的运河计划,而司马防和杨彪等一批少壮派官僚也是双手赞同,只不过他们想得更多的是,开的南方将为帝国提供扩张的资本。
刘宏此时提出修建运河和开南方的计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天不解决流民问题,他就难以腾出手来对付北方日益强盛的鲜卑,帝国的根本矛盾就是人口增加带来的,荆州和扬州占据了帝国将近一半的疆土,可是容纳的人口却只有四分之一,这是一个极不合理的数字,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中,这种人口压力最后导致了内战这种极端方式进行减压,虽然促成了对南方的开,但是接着的外族入侵所导致的大屠杀和南北对抗,使得整个汉民族失去了四个世纪的展时间,同时造成了文明大幅度的倒退,几乎亡国灭种。
因此人口压力是刘宏现在面对的最现实的问题,但是同样也是一个机会,为数众多的流民,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口粮,他们就是最好的劳动力,正好可以用来进行大型工程的建设,同时向南方移民进行开。
司马防等人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摆在整个帝国统治层面前的就是具体的细节问题,从运河工程的规划,流民的组织,以及向南方移民,都需要大量精通地理水利,农业方技的官吏。总之这个十年计划牵扯到的地方太多,这也让这些传统的士人官僚第一次正视被儒家学说称做贱业的一些学问的重视。
建宁四年秋末的这次帝国核心决策层的聚会只是刘宏为了统一意见而进行的,而接下来整个冬季,空闲的帝国官僚和士人们开始为这个庞大的计划忙碌,这时候文渊里一大批的未来精英开始崭露头角,荀攸,戏志才,陈宫等人和太学生中术业有专攻的一批精于地理水利的人一起规划整个计划。
“不对,这一段错了!”太学内,汇聚了一大批精于水利的学和文渊里专攻机关学的成员在郑玄这个学惯百家的大师指点下,对整个大运河的工程进行规划,对于河道的选择,和工程段的划分,这些学进行着剧烈的争论,他们中最忙碌的要数郑玄这个大师,他同时领着数个小组,大凡涉及到整个工程的各方面他都参与了进去。
随着十年大运河计划,整个太学里,还在学习的太学生都是开始格外重视那些经世致用的学问,比如地理水利,土木机关,再加上刘宏下的诏令里表示对参与到大运河计划里的太学生会加以褒赏,那些以利禄为目标的寒门学生几乎是一股脑地转向了各种杂学,而那些平时就对经学不怎么上心,而是喜欢那些奇淫巧技的世家子弟更是明正言顺地研究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这时士人中争论了两年的关于原本鄙薄的技艺有了结论,至少大部分士人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工匠,方技,农林等学说的确有益国家,不过他们还是强调了儒学的重要,对此刘宏也并不反对,而是下诏将儒学作为太学的基础课程,太学生每天必须抽出一个时辰学习儒术。
随着太学这个帝国学术中心开始转向各种学科的研究,刘宏当初交给文渊的一些关于基础科学的学识得到了飞快的传播,同时以一种可怕的度在完善,尤其是作为六艺之一的数学,帝国本就有不少专门研究术数的学,在接受了数字和各种数学符号以及正负数和几何的一些知识后,这些人居然很快就将文渊进行了一年多的数学知识进行了归纳汇总,并且成书了。
对于这一本数经,刘宏异常重视,他不但亲自召见了编撰这本书的众多学给予丰厚的赏赐,同时亲自为之写了序,并大量印刷,写上了众人的名字,行天下,由于他掌握印刷术和造纸术,等于垄断了整个帝国的学术思想的传播。而好名之心,人皆有之,当数经行天下以后,那些参与编撰的学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印在书页上,可以传之后世,都是更加专注地投入了研究中,以至于让其他学眼红不已,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几乎是忘寝废食的专研,好使自己的学问印刷成书,名扬天下。
建宁四年末,刘宏开始提前大规模地生产纸张,取消了自己在纸张上的暴利,因为他没有想到被激起名利之心的帝国学居然能爆出如此巨大的能量出来,太学也是如此之快地完成了学风的转变,刘宏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士人对功名的向往,尤其是那些出身寒门的太学生。
由于有着连续三年的茶,纸张,书籍所取得的暴利做底,再加上四年来节省缩减宫廷开支省下的收入,刘宏有足够的底气支持太学的学进行各种学科的研究,毕竟除了出书扬名天下,实利也能激励他们。
在太学转入各种学术研究和对运河修建计划的规划时,一直在稳步展的太平道也开始在中原各州郡为朝廷来年开始的这个大型工程进行造势,在张角的带领下,一大群儒生出身的道士将出钱出力修建大运河就是积累大功德,惠及身后和后世子孙的说法植入了每个信徒的脑袋里,让他们相信修建这条大运河是对他们有好处的。
注:书评区提意见的帖子我都会加精,某些有争论的帖子则会置顶给大家讨论,本人不表任何意见,不过一些以个人好恶来找茬的我不会客气。
六十九.英雄楼
坐在马车里,刘宏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忽然喊停了车子,这几年里他时常往返于皇宫和城外的庄园,随时掌握着一些在他眼中尤为重要的几个项目的展,倒是从未在雒阳城的闹市好好浏览一番,看看一下帝国的风物。醉-露-网
王越朝车旁附近隐匿的侍卫目光示意后,和袁绍,曹操一起下了马,陪天子在初雪后的雒阳闹市里漫步。“随意一点,你们这个样子,反倒是惹人疑窦!”看到身旁袁绍和曹操如临大敌的样子,刘宏笑了笑,接着指向王越朝两人道,“多和你们师范学下!”
年近十七的刘宏此时身量已经颇为高大,与以身材魁伟的袁绍比也不遑多让,曹操虽矮,不过他也并不在意,黝黑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细眼不时透出的寒光,让街上的人也不敢轻视于他。
一行四人中,刘宏和袁绍都是在路人眼中姿容俊美之辈,倒是引得街上的女子不时回头,帝国虽重儒术,不过民间风气倒是没多大变化,女子上街游玩的也颇多。
听着路人中那些女子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刘宏稍觉有些意外,但是很快也释然了,儒学此时更多是掌握在一些士族手里,大多数的百姓对于帝国的敬畏依旧来自传统和权威。
“走,咱们到前面去坐坐!”看到前方的酒楼,刘宏朝王越三人道,此时正是中午,是酒楼里最热闹的时候,如今除了一些比较穷困的地方,大多数百姓也都渐渐地改成了一日三餐。
走进前方街头占地颇广的酒楼前,刘宏笑了起来,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一挑,倒是挑到了自己让刘福父子在雒阳开的酒楼。
“英雄楼!”曹操看着匾额上的三个烫金大字,只觉得这字体很是熟悉,他身旁的袁绍也是觉得这字似曾相识,等到两人四目相对,才猛然觉这字不正是天子的笔迹,都是看向天子踏入酒楼的背影,连忙跟了进去,都是没想到这家酒楼竟然和天子有关系,心里暗暗留神记了下来
一走进酒楼,刘宏看到一楼大厅里大多都是些江湖游侠,知道他们都是冲着英雄楼这三字和楼内的烈酒来的。看到刘宏四人进来,那前台管账的掌柜连忙亲自迎了上来,像他这等人别的本事可以没有,可是这识人的眼力却不能没有,刘宏等人衣着虽看上去朴素,不过料子却是上等,尤其是刘宏外面披着的银貂大氅,能穿得起的,绝对非富即贵。
“雅间就不必了。”见掌柜问自己几人是不是要去楼上的雅间,刘宏拒绝了,英雄楼本就是他让刘福开来敛财揽士的地方,能去楼上雅间的都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子弟,远不如这鱼龙混杂的正厅大堂有趣。
“麻烦几位让下?”见天子要在一楼看热闹,王越走到了视野最好的一张桌子前,朝坐着的三名游侠打扮的江湖汉子抱拳道,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串五铢钱放在了桌面上,“这些就算是请各位喝酒。”
三名游侠打扮的江湖汉子里,一名年纪较轻的刚拿钱想还给王越,却被他身边的年长大汉按住了,“不可无礼。”说着站了起来,朝王越道,“年轻人冲动了些,还请阁下包涵。”作为一个老江湖,他看得出王越绝非庸手,身后三个青年也不像寻常人家出身,不想惹下什么祸事,收起那串五铢钱,拉着两名同伴坐到了远处的偏僻角落。
“那汉子倒是个人物。”看着离去的三人,曹操眼里精光一闪,他觉得那大汉似乎有什么要事要办。
“孟德,何以见得?”见曹操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年长大汉身上,刘宏笑了笑,那大汉行走间步子沉稳,看得出下盘功夫极好,方才按住那名年轻人所展现出来的腕力也非同一般。
“公子,一般游侠极重面子,就算肯让,也绝不会收下钱财,惹人耻笑。”曹操答道,接着看着那名大汉道,“可那人拿了,却又偏偏让人难以轻视他。”
“有几分道理!”刘宏听后道,曹操敏锐的观察力果然非同一般,只是一个小小细节,便能看出这些东西来,以他这个年纪算得上不凡了。
就在刘宏和曹操说话间,暗中护卫的那些贴身侍卫也都进了酒楼,在他四周找了桌子坐下,隐隐控制了整个正厅大堂。
看着亲自来的掌柜,刘宏如数家珍地点了几道酒楼的招牌菜,然后要了一坛烈酒,让那掌柜大为意外,在他印象里,从未接待过这位似乎出自高门的公子,可是这位公子似乎比他还了解英雄楼。
看着下去让人上菜端酒的掌柜,刘宏朝一旁的曹操,袁绍道,“这里的酒极烈,等会你们浅尝辄止即可,免得喝多了伤身。”这高度酒,他早就在城外的庄园里让人蒸了出来,只是近两年庄园里余量足够,才开始大量酿制,不过也只是供英雄楼专卖,至于其余的依然拿到黑市上卖给那些豪强,赚取暴利。
听到天子的吩咐,袁绍和曹操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他们虽不善饮,可是平时喝酒,三五斗不在话下,见到他们不信邪的表情,王越心里暗叹,当初他陪天子去城外庄园,也是自诩酒量,结果喝了半坛之后就醉得不省人事,最后还是天子命人把他送回了家,那一回他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等到上酒以后,随着拍开的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曹操和袁绍端起满上酒的酒盏浅饮一口后,随着酒液灌入咽喉,两人只觉得胸腹里似乎燃起了一团火,那种感觉说不出的痛快。
刘宏端起酒盏,也自饮了一口,在他看来这酒的的度数虽到了,可是口感依然不行,不过对其他人来说,这种酒已是极品了。
“先吃些东西,空腹喝此酒伤胃。”见袁绍和曹操饮了一口后,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刘宏在一旁道,这时四周游侠打扮的江湖汉子都是看向了他们这里,他们来此一是为了打英雄擂,二就是为了能偿一偿这被称为‘烧刀子’的酒中极品。
两盏酒下肚,袁绍和曹操便明白天子话的意思了,两人第一次喝这种烈酒,都是有些晕乎乎的了,想到天子的吩咐,两人都是立刻停了下来,不再喝酒,他们可不想等会躺着出去。
刘宏喝着酒,目光在正厅大堂里扫视着,当初他让刘福开这英雄楼,设下擂台,便是要招揽那些武艺高强的豪杰为自己卖命,如今看来刘福做得还不错,在座的人里面,好手不少。
“王越,这坛酒我们也喝不完,拿去给给我们让座的三位兄台,就说是我请他们喝上一盏。”刘宏看着四周的人,朝王越吩咐道。
王越起身,拎着还剩大半坛的酒坛走到了刚才那大汉的座席间,朝三人道,“我家公子请各位喝上一盏,请!”说完让伙计上了酒盏为他们满上了酒,接着让开了身子。
看着有些意外的中年大汉,刘宏朝他们一举酒盏,一饮而尽,让中年大汉大起好感,虽然这贵公子看上去冷冰冰的,可是待人处事却极有风范,当下他也一饮而尽。
“师父,那人可是想招揽您!”王越走后,大汉身旁的年轻人问道,在他心里,师父的武艺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离天下第一不远。
“为师此来雒阳,是为了投军报国,怕是要让那位公子失望了。”中年大汉看了一眼远处淡定的刘宏,摇了摇头道,虽然他对这个青年公子印象不错,可他还是更希望自己能上沙场建功立业,而不是做那些高门大族的爪牙武士。
英雄楼正厅大堂的中央是一处占地三丈的高台,以青石铺就,正是酒楼里最负盛名的英雄擂,凡来酒楼的人都可以上台,只要能成为当日擂主,便可领到‘烧刀子’一坛,钱三千,若是对自己有信心的话,还可以给自己下注。
有刘宏这重关系,廷尉府自是不会来管英雄楼,因此那些城中的大户人家都会来这里猜擂参赌,每日作为庄家的英雄楼光是靠开盘口,就赚得盆满钵满,至于酒水什么的倒是其次。
七十.武人之名
正厅大堂内,气氛陡然热烈了起来,随着开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擂台上,而二楼雅间内的富家子弟也都是看向了擂台正中,整座酒楼内,除了刘宏一个人在彷若无人般地饮茶之外,就只有坐于角落的贾诩同样没有受到影响。醉-露
感觉到一种熟悉的目光扫过自己,贾诩警觉地抬起头,接着他便看到了天子穿着一身常服,正坐在正对擂台的前排座席里,似乎根本没有现他,可是贾诩知道天子一定知道自己,只是没有和他碰面的打算。
擂台上,主持打擂的人请上了昨日的擂主,一个身高九尺余的匈奴大汉,此时正是初冬下了第一场雪的时节,天气寒冷,可那匈奴大汉却是只穿了一袭短衫,露出了钢铁般的贲壮肌肉,脸上一道刀疤从右眼横贯而下,斜过整张脸,让本就眉目凶悍的他看上去更添几分戾气。
听着旁边一些江湖游侠的私语,刘宏才知道这个匈奴大汉名字叫田野,本是豪强家的奴婢,后来出钱赎了自己,在雒阳几个仓库靠卖力为生,后来知道了这英雄擂,一个月里总是会来打三天擂,自己给自己下注,赚到的钱则全部换酒喝,因为他是匈奴人,所以尽管人们知道他很厉害,但是依然会买他输。
看着站在擂台上的田野,刘宏饮下一口茶,心里有些意外,这个匈奴人的眼神和他凶悍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称。此时已经有人上擂了,四周的人纷纷下注,刘宏朝身旁的王越道,“去跟下注的人说,我出十斤黄金买田野胜。”
很快当楼内负责收注的人报出有人出十斤黄金买田野胜,人们都是大为意外,尤其二楼的那些富家子弟极为不忿,都是纷纷看向正厅大楼内安之泰然的刘宏,一起下注买这个匈奴蛮子输。
看到二楼的那群富家子弟似乎看不惯自己买田野这个匈奴人胜,刘宏笑了起来,既然这些人跟钱过不去,他也不必客气。
擂台上,田野看着下重金买自己赢的刘宏,目中有几分感激,他的父亲是匈奴人,延熹年间因为兵祸成了汉人的奴婢,而他的母亲则是汉人,从小他就被人骂做匈奴杂种,但他却从未见过自己出生前就死去的父亲,尽管心里一直把自己当成汉人,可是他始终难以被身边的汉人认同。转载自
看着擂台上的田野,曹操似乎有些明白天子以前常说的那个问题,帝国的人们,其实是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些胡人的,所谓的‘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只是一句空话,可胡人是杀不光的,就像北匈奴跨了,又有鲜卑人一样,帝国没有能力在浩瀚如海的大草原里里大海捞针般地消灭每一支胡人部落,‘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消灭胡人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们变成汉人,就像当年秦国消灭戎狄那样。
擂台上,比武开始了,田野看着面前身高七尺的对手,想到台下买自己赢的公子,猛地踏步,一拳打了出去,他的拳极快,快到台下的人还未看清楚,就只见到上台打擂的人被一拳放倒在了地上。
刘宏的目光认真起来,他想起了自己过去那段打黑拳的日子,这个田野的实力在他以前曾经面对的对手里徒手格斗的能力可以排进前十,刚才那一拳若是他的估算不差,不过是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出拳,在这种压倒性的爆力面前,普通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愣愣地看着擂台上似乎根本没有动过的田野,不知道这个匈奴人究竟是怎么了,一上来出手就那么猛。
“是他赢了,继续下一场。”看到擂台上主持打擂的人呆呆地站着,刘宏开口道,这时其他人才回过神来,纷纷看向他。
“田野胜!”擂台上的人大声道,接着再次看向在正厅大堂里的众人,“有谁愿意上擂?”
看到台下的刘宏朝自己点了点头,田野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认同,居然扯掉衣服朝台下的人擂着胸膛,大声咆哮起来,看得曹操皱了皱眉,这个匈奴人太无礼了,不过他一旁的袁绍似乎能理解这个匈奴人,那种一个人的孤独滋味他也尝过。
田野的举动顿时激怒了整个楼内的人,二楼的富家子弟们愤怒了,其中一人起身道,“谁赢了这个匈奴蛮子,我给他一万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对手还是一个匈奴蛮子,正厅大堂里,很快便有人应声而出,是条八尺多高的大汉,身形魁梧,这时二楼那个出钱的富家子弟挑衅地朝刘宏看了一眼。
“大胆!”曹操和袁绍腾地一下子从座席里站了起来,手按在了剑柄上,这时刘宏喊住了他们,“都坐下,何必和蝼蚁计较!”
刘宏甚至没有抬头看二楼一眼,只是朝王越道,“继续压田野胜!送上门的钱没有理由不收。”
曹操和袁绍狠狠地瞪了一眼楼上的富家子弟,坐了回去,若不是天子在这里,他们今天非教训一下这几个不开眼的东西。
酒楼里,气氛顿时热络了起来,那些江湖上混的游侠们最爱凑的便是热闹,现在一楼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和楼上的富家子弟们卯上了,都是大声嚷嚷了起来。
擂台上,田野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对手,原本没有戾气的眼神也变得凶悍起来,第一次有人认可他,他绝不能让那个公子失望,所以他要赢。
随着擂台下的金钟声响起,台上的两人交手了,田野依然率先抢攻,他的度和爆力都堪称恐怖,和他庞大的身躯完全不符,而他的对手高估了自己的力量,选择和田野硬撼,结果只是三合不到,就被打下了擂台。
刘宏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擂台上,现在整个酒楼里除了他,能和田野一战的就只有王越和那个中年大汉了。仿佛化身为阴影的贾诩看着擂台上仰天长啸的田野,眼里露出了几分兴趣,这个匈奴人如果可以培养为死士,说不定有机会杀了檀石槐这个鲜卑雄主。
就在贾诩猜测着天子是不是和自己有一样想法的时候,二楼的富家子弟们脸色很难看,至少他们觉得自己被田野这个匈奴蛮子和刘宏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羞辱了,若不是知道英雄楼背景很深,他们几乎就要当场飙。
“我出十万钱!谁给我打死这个匈奴蛮子,”富家子弟里,一个人朝楼下大喊了起来,可是这时候大多数人已经意识到田野这个匈奴人以前打擂的时候,都留了手。
“瞪什么,不知礼数的蛮子!”那个富家子弟恨恨道,说着望向擂台上盯着自己,眼睛血红的田野唾了口唾沫。
“难道我大汉无人了吗!”见到没人应声,那个富家子弟大声道。
曹操虽不喜胡人,可是此刻也觉得这个富家子弟实在是无理取闹了些,当年孝武皇帝时候的匈奴休屠王太子金日磾及其家族世代忠于帝国,后来成了汉人中的名门望族,可见匈奴人的确是能如天子所说成为汉人,并不是个个匈奴人都是蛮子。
童渊本来并不想出手,而且他也觉得那个富家子弟委实无礼,可是那句“难道我大汉无人了吗!”却让他如鲠在喉,而且田野的身手也让他起了较量之意。
看到有人走上擂台,二楼的那名富家子弟大声道,“打死那个匈奴蛮子,我…”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童渊的眼神吓住了。
“我只想与这位兄台公平较技,不想被钱污了我等武人之名。”童渊朝二楼的富家子弟们高声道,眼神凌厉,竟是没人敢与他对视。
“有些意思了!”看着擂台上慷慨而言的童渊,刘宏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接着看向得了消息赶来的刘胜,在他自己到了身边后道,“让你的人撤了盘口。”
很快,主持擂台的人便高声朝田野和童渊道,“东家有话,两位这一场不开盘口,为公平起见,一刻后再行比试。”
“正该如此。”童渊应声道,接着便下了擂台。田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了几分敬重。接着他也下了擂台,不过却走向了刘宏所在的座席。
“刚才多谢公子!”田野抱拳道,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旁人敬他一分,他便回敬十分,这些年来,除了寥寥几人,还没有如刘宏这样的大人物正眼瞧过他。
“不介意的话,就坐这里休息吧!”随着刘宏的话,一旁的刘胜飞快地让人上了座席,田野迟疑了一下,最后坐了下来,让曹操吃了一惊,这个匈奴人的坐姿很标准,若非衣冠不整,几乎和汉人没有什么两样。
七十二.出手的刘宏
刘胜按照天子的吩咐在擂台的左右两侧摆上了兵器架,上面摆放着帝队使用的各种制式兵器,看得二楼的富家子弟们愣住了,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仍旧小瞧了英雄楼的背景。
看着那些兵器,坐在远处的童渊眼中露出了精光,这些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百炼钢兵器,传言果然不虚,只要能在英雄楼崭露头角,就有机会被挑入军中。
见田野端坐调息,一丝不苟的样子,刘宏道,“这一场较量不过是武人间的切磋,何必太过执着。”
“公子之言,田野不敢苟同,武人切磋,唯有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田野看着面前的年青公子,认真地答道,他以前打擂,一直都留有余力,便是因为没人能逼他全力出手,而他也不想伤人,可是现在有童渊这个势均力敌,甚至比他更强的对手在,他终究是难以按奈住体内那种对战斗的渴望。
见这个匈奴人一本正经的说话,曹操倒也难以对他生出什么恶感,只是摇了摇头,以这种态度去切磋,那基本就是生死相搏了,正如天子所说他太过执着了。
正厅大堂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挤进了一批人来,顿时让楼内的一众侍卫警觉了起来。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刘宏抬头看向门口,觉竟是董卓和徐荣十几个凉州军的军官,“王越,去知会他一声。”
董卓自从上雒以后,就时常,后来又娶了妻,性子收敛不少,就算见了那些文官。也能拽两句诗文,谁也不能再说他是个粗鄙武夫,不过他那种豪爽好战的本性却怎么也改不了,自从知道英雄楼这地方可以喝酒打擂,他就时常和一批凉州军的同僚来此处。一来手痒可以过瘾,二来则可以挑些人补入凉州军,天子虽说这几年没有扩军的意思。但是每年都给他们三百的兵员名额,自然要挑选精锐了。
看到王越朝自己走来,董卓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刚才进楼时感觉到的那种压迫感,几乎是瞬间,刚才还大着嗓门地他立刻安静了下来。让身边的一众凉州军的同僚以为他吃错了药。只有徐荣知道,王越这个天子的侍卫头领在,那么天子也必然在此。
“董兄,别来无恙。”王越跟董卓打着招呼,目光却是往天子所坐的方向瞟了瞟。董卓会意。还了一礼后道,“既然公子来了,我和徐兄弟去拜见一下。”
看着来拜见自己地董卓和徐荣,刘宏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董卓自从娶了自己赐给他的那个宫女以后,倒是少了几分原来的粗豪,心思也细腻了不少。
正厅大堂里有不少人认识董卓和那些凉州军地军官。此时见到董卓拜见刘宏。都是心里暗惊,知道这位青年公子恐怕来头不小。说不定是哪家公侯王孙,一时间看向田野这个匈奴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羡慕。
有天子在,董卓自然不敢像平时那样,只是老老实实地找了地方和徐荣一起坐下,约束起其他人来,省得他们在天子面前丢了凉州军的面子。
其实上擂的田野,董卓也认得,这个半汉半匈奴的大个子厮杀起来是把好手,若不是建宁二年以后,天子下令不再招募外族士兵,他早把田野拉进凉州军做先锋官去了。
童渊上擂以后,看着已经静下心来的田野,朝他抱拳一礼后从一旁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杆铁枪,这种铁枪是去年才开始装备羽林骑兵地大枪,百炼钢枪头,枪,白蜡杆枪身,长短约两人高。
看到童渊取了大枪后,在手里垫了几下之后,振臂一抖便挽出了几朵枪花,刘宏知道这个中年大汉绝对是用枪的高手,一寸长一寸强,取了大斧的田野这一场输定了。
擂台上,童渊持枪以后,看着面前拎着大斧的田野,做了请地姿势,让对手先攻,若是他先出手地话,这个匈奴人没有反击的机会。
田野还了一礼后,提斧跨步,朝前猛劈了出去,刹那间重达四十二斤的大斧出了撕裂空气的恐怖啸声,这时台下的人们已经惊呆了,这一斧实在太过恐怖,他们自问自己若是对上,绝对是饮恨而亡之局。
童渊的步伐快如电闪,他几乎是挨着斧刃躲开了田野强悍的劈斩,接着往后疾退,只有拉开距离,他才能施展出枪术克制田野手里的大斧。
看到田野不顾体力地挥舞大斧逼迫着童渊,刘宏知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一旦被童渊拉开距离,等着他地便是诡异难测地刺击,到时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长宽各达三丈的擂台为童渊提供了足够地空间来施展他神鬼莫测的枪术,在闪过田野五合的劈斩以后,他开始反击,借助着白蜡枪杆的弹性,他施展出的枪术比以往更加多变,一记接着一记的刺击,枪枪不离田野的要害之所,让他只能疲于奔命般地格挡着不知会从哪里刺来的枪刃。
擂台上,童渊急的刺击所挽出的铁青色枪花不断绽现,让四周的人都是看得心惊肉跳不已,这种枪术实在可怕,对阵的人只要一次疏忽就足以致命。田野现在只是依靠大斧宽阔的斧身抵挡着一击比一击强的刺击,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终于,在童渊第连续十七次的刺击后,田野再也无力握不稳手里的大斧,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他脚下的青石板被落下的大斧砸得粉碎,而这时童渊手里的铁枪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承让了!”童渊收回铁枪,朝田野抱拳道,脸上没有半点骄狂之色,仍旧是平静无比。
“你们的枪术师范有着落了。”看着缓缓下台的童渊,刘宏朝一旁吃惊的曹操和袁绍道,在战场上,长兵器永远占据了主动,有了马镫以后,重甲枪骑便是这个时代最强的骑兵。
“壮士留步。”在曹操和袁绍错愕的目光中,刘宏站了起来,喊住了童渊,身上的银貂大氅滑落,人走向了擂台。
“公子!”王越拦在了天子身前,他知道天子武艺强悍,可是在这种地方和童渊这种级数的高手比武,实在不符天子的身份。
“我自有分寸,不必担心。”刘宏挥退了王越,童渊的枪术让他再也忍不住一战的渴望,这几年他除了王越,便再也没有和其他人交过手。
“可否赐教一二!”走上擂台,刘宏拿起一杆同样的铁枪,朝回过身,眼中有些讶异的童渊道。
楼内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想不到这个来头很大的青年公子竟会向童渊挑战,二楼的富家子弟们哄笑了起来,连那个野兽般的匈奴人都轻易地败给了童渊,可这个人还要挑战,只能说明他实在是太狂妄,太自不量力了。
童渊看着提枪的刘宏,目光很快变了,因为他面前这个年青公子握枪的手法和站姿绝对是浸淫多年的高手才能做到,他开始认真地打量起向自己出挑战的刘宏。
真正的高手!童渊走回了擂台,拿起刚才击败匈奴人的铁枪,心里对面前的对手做出了判断,然后朝刘宏行了一礼道,“请!”
“请!”刘宏持枪抱拳还礼后,和童渊几乎在同时间一起动了进攻。
董卓,徐荣,王越,袁绍,曹操在刹那间都是按住了腰间的剑柄,走到了擂台前,神情紧张,天子出人意表的上擂挑战,着实让他们惶恐,帝国不能没有天子成了他们此时心里唯一的念头。
所有的人都是屏住了呼吸,谁也没想到擂台上的两人一上来就展开了对攻,白蜡木枪杆出的破空声和枪头交错出的金铁声不断在他们耳畔响起,而视线中也尽是此起彼伏的碗大枪花。
看着眼前飘忽不定的枪头,童渊全神贯注地格挡着,他无法形容心里的那种感觉,在他面前的明明只是一个不过弱冠的青年,可是偏偏他的枪术却凌厉凶狠,而且老辣至极,简直就像是一个精研枪术多年的人。
看着势均力敌的场面,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骇之色,在他们看来,台上生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看着挥枪纵横的天子,曹操和袁绍差点就喊出万岁来,在他们看来,天子要击败童渊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在场的众人中只有王越知道,天子赢不了童渊,虽然天子留了后手,可是童渊也未尽全力,刚过十六岁的天子,力量上还不是童渊这种正值巅峰时期的高手。
七十三.胜负何足道
擂台上,迅绝的枪影交缠在一起,感觉着枪杆上越来越强劲的力量,刘宏笑了,只是那种笑容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似乎他体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苏醒了。
童渊终于使出了全力,因为他的对手绝对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每一枪都是经过严密的计算,没有丝毫的差错,更重要的是那种恐怖气势,只有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才会拥有。
半空中,枪刃猛烈地交击在一起,才刺耳的嘶鸣声里,刘宏即使靠着运枪的技巧,利用白蜡杆的弹性也无法完全卸去那种巨大的力量,虎口开裂,手掌里沁出了鲜血,刹那间他采取了守势,格住了童渊顺势而来的一击。
童渊停住了枪势,因为他面前的青年公子已经收枪,显然是不愿再战,而且更重要的是,擂台下有人在盯着他,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剑架在他的脖子后面。
看着擂台上停下的天子和童渊,按剑的王越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若是刚才童渊不肯停枪的话,就算是背后暗算,他也会出手阻止他。
“我输了!”刘宏将手里的铁枪放到一旁的兵器架里,朝童渊道,他本就没想过自己能赢这个正值壮年的枪神,毕竟和这些每日练武的人比起来,忙于各种事务的他虽然有着深厚的积累,但是始终比不上他们。=“公子自谦了。”童渊连忙还了一礼,接着放下了手中的铁枪,刚才那一战,他自认为在枪术的招式上自己输了,只是靠着多年打熬的劲力才胜出,赢得并不光彩。
楼内的人看着走下擂台的两人,过了半晌才记得叫好。英雄擂开擂至今,就数刚才这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枪技较量最为精彩。
面对刘宏地邀请,童渊没有推辞,而是和田野这个败给自己的匈奴人一起坐在了刘宏那一桌里。对刘宏来说,这两人都是人才。尤其是童渊,他已经是帝队的枪术师范了。
面对刘宏对自己的招揽,童渊迟疑了一下。他看得出眼前这位年青公子绝非普通人,只是他一心想凭自己所学从军报国,不想投效别人。
“公子美意,童某…”刘宏并没有听完童渊的话,对于这个拒绝自己以私人身份招揽地枪神,他心里更多了几分欣赏。然后看向了一旁的田野,虽然还未想好如何使用这个武艺不俗的匈奴人,但是他仍旧打算先招揽下来,不过让他意外地是,他再一次被拒绝了。
“公子。田野不想再做别人的奴婢…”有着一半匈奴人血统的田野说话时声音有些低。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个看得起自己的年青公子,可是他答应过死去的母亲,要挺起胸膛活着。
“你…”曹操和袁绍有些薄怒,这个匈奴人实在是不识好歹,天子招揽,是他天大的福气。
“孟德,本初,不得无礼。”刘宏喊住了曹操和袁绍。没有天子之名。他也和普通人一样,不过这样也不错。两人地拒绝让他有种久违的感觉。
“来,我们喝酒!”刘宏举盏,朝两人道,他不想破坏此时几人平席而坐的气氛,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公子,和自己欣赏的人一起喝酒。
童渊和田野互相看了一眼后,都是举起了酒盏向刘宏一敬,这位年青公子地气度让他们心折,而且他身上隐隐散地威严让他们知道这位年青公子绝对是个大人物,因此更加敬佩他这份宽容大量。
二楼,原本还想闹事的富家子弟们此时早已销声匿迹,他们已经知道一楼和那些庶人坐在一起的年青公子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他们若还是去招惹,那就不是有种而是愚蠢了。
正厅大堂内,那些江湖游侠们看着童渊和田野,一脸的嫉妒,不过要是被他们知道两人拒绝了刘宏的招揽,他们恐怕会气得跳脚,大骂两人不识时务,换了他们早就答应了。
三刻后,刘宏饮下盏中的酒后,朝童渊和田野道,“我先走了。”接着唤过刘胜道,“他们的帐,都算我地。”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英雄楼地关系。
看着离去的天子,董卓和徐荣都是松了口气,不过两人没有想到天子竟然是技击高手,那一手枪术,恐怕也是天下鲜有人能敌,这时他们身旁地凉州军军官都是纷纷向他们打听这位年青公子的来头。
见十几个同僚猴急的样子,董卓伸出了手,“想知道,今天你们得让我喝个够!”英雄楼的烧刀子三千钱(约六十石稻米,抵现在一千八百斤粮食。一坛,以他的军俸也负担不起。
一众凉州军军官纷纷叫骂起来,这个董卓自从娶了妻以后,一天比一天市侩,以前都是他请别人喝酒,现在却成了他来蹭酒喝,想到这里,一众凉州军军官都是看向了徐荣,想从这个老实人那里知道些内幕。
见董卓瞪着自己,徐荣最后干笑几声,欲言又止地闭了嘴,让一众凉州军军官大骂他不厚道,只能悻悻地掏钱重重地拍到了董卓手里,然后死死地盯着董卓,若是那答案让他们觉得不值得话,他们绝不让这个可恶的家伙喝痛快了。
董卓数了数钱,唤过伙计,让他上烧刀子,接着看着身旁一众同僚,手朝上指了指,就不再说话,让他身旁的凉州军军官们瞪圆了眼,这算什么,就是那么朝天一指,就讹去了他们一万钱的酒钱。
“我保证你们的钱给得不冤!”看着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一众同僚,董卓再次朝天指了指道,“你们若是想不到,只能怨自己蠢。”
“你打什么哑谜,有话就痛快说,别像个娘们似的。”十几个凉州军军官里,有脾气暴躁的跳了起来。
“老子告诉你,这事就还说不得。”董卓眼一瞪,吼了回去,举起拳头朝向自己叫板的同僚晃了晃。
这时早有人拉住了那名脾气暴躁的同僚,接着在他耳畔小声说了几句,刹那间那脾气的立马笑了起来,连忙朝董卓道,“说不得,说不得,是我蠢没想到。”
“知道就好。”董卓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领着徐荣和一帮同僚找了地方坐下,朝伙计喊了起来,“怎么还不上酒?”
“来了。”刘胜这个平时不大来酒楼的老板亲自提着一坛酒过来了,放在了桌上。
刚才看到刘胜和天子关系不浅,董卓倒不敢朝他火,只是道,“怎么只给我上一坛?”
刘胜看着面前的董卓,想起天子的吩咐,也学他刚才的模样,朝天指了指后道,“公子说了,这酒喝多了,容易误事,让我最多只给你们上一坛分着喝!”
看着董卓吃鳖的样子,其他凉州军军官大笑了起来,还是天子好,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当下都是纷纷朝董卓伸手道,“把钱还来。”
“去,下次不能来喝吗?”董卓打开了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抱住了酒坛,一个人霸占下来,惹得一阵叫骂声。
正厅大堂里,坐在角落的贾诩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他敢肯定,若是被细柳营那帮少年军官看到他们抢酒喝的样子,一定深以为耻。
“结账!”贾诩离开了英雄楼,他来这里主要是招揽那些亡命徒,不是来看热闹的。他走后,来收拾的伙计看着跟洗过一样干净的碗碟,低声嘀咕了一句。
童渊也离开了英雄楼,带着他的两个徒弟,他打算过几天再来,也许到时能碰到北军的军官来看擂,在他心里,董卓这些凉州军的军官实在不像一群军人。不过他并不知道,他离开英雄楼后,王越留下的几名侍卫,远远地跟上了他们。
田野离开英雄楼的时候,被刘胜叫住了,看着他拿给自己的钱和酒,他皱了皱眉道,“我不是今日的擂主。”
“公子说了,你和童壮士只是武人间的切磋,所以你依然是今天的擂主。”刘胜说着,将钱和酒塞到了这个拒绝天子招揽的匈奴人手里,摇了摇头道,“你啊!”说完,叹息着走回了酒楼。
田野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想到了刘宏这个浑身透着一股贵气和威严的年青公子,目光里有些迷茫,难道自己错了,想到自己输了以后,他依然请自己喝酒,一点也没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田野心里升起了这样的念头,呆立了半晌后才走向了城西的家。
贾诩派出的密谍司探子,跟住了这个匈奴人,半个月里,他要将有关这个匈奴人的一切情况调查清楚。
七十三.战争准备
第二日,雒阳城北,童渊刚走出客栈,就看到了队列整齐的羽林军,看着吃惊的童渊,王越拿出天子下的诏令道,“童渊,接诏。ZuILu.***”
童渊连忙跪了下来,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一般,听着王越口中所念的天子征辟诏令,他接过诏令后,强自冷静问道,“昨日…”
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童渊,王越点了点头,笑道,“与童兄交手的正是天子,回去后天子还大赞童兄枪术了得呢!”王越本人是整个京师驻军的剑术师范,如今有童渊跟他做伴,正是求之不得。
听着王越的话,想到那场枪术较量最后时刻,童渊一阵后怕,若是那个时候有个万一的话,他就是百死也莫难赎其罪。
“童兄,先把衣服换了,随我进宫参拜天子。”让一旁的部下把羽林军的盔甲奉上,王越拉着童渊进了客栈,宫里规矩多,先跟他说一下,免得他到时狼狈。
客房内,看着换上盔甲的师父,童渊的两个徒弟都是兴高采烈,仿佛是他们自己要进宫一般。
王越将宫里一些重要的规矩跟童渊说了一遍后,才道,“童兄可有家眷,要不要派人去接来雒阳?”
“不必麻烦。”童渊连忙推辞,接着唤过自己的一名徒弟道,“阿俊,你回河北一趟,把你小师弟带来,其他人那里报个平安就行。”童渊本是荆州人。不过成年后一直在北地闯荡。妻子儿女都在河北。
“童兄何不把家眷接来雒阳团聚?”走出客栈地时候,王越不由问道,他是家里没人,不然地话,如何都要把他们接来雒阳享福的。
“儿女都小,还是让他们在河北待着,等长大了再过来!”童渊答道,他觉得让儿女在乡下地方吃些苦是件好事。只是这样有些对不住妻子。
王越看童渊甚是坚持,也不劝他,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童渊的做法也不算错,富贵出纨绔,自古皆然。
半个时辰后,童渊随王越进了建章宫,看着一路上宫门各处驻守的羽林军士兵,让他不由暗道羽林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穿过一长串的回廊宫殿,两人到了建章宫的后苑。
看着向自己参拜的童渊。一身戎装地刘宏道,“童卿不必多礼。”他身后几个羽林骑兵的精锐将领,都是看着童渊这个被天子称为枪术第一的中年大汉,目光灼热。
童渊跟着天子到了一旁的兵器架,接着接过了天子递给他的铁枪。
“童卿昨日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大枪吧?”刘宏拿起一杆铁枪,手腕一抖,舞出了一朵海碗般大的枪花后朝童渊问道。
“回陛下,昨日的确是臣第一次用这种大枪。”看着手里的大枪。童渊回答道,这种枪极具韧性,并不适合普通士兵使用,但是在会使的人手里,威力远胜铁枪。
“朕要建一支千人重骑,马上用地兵器便以这种大枪为主。”刘宏朝众人道,接着让人搬上了全套的重骑兵装备:一整套的冷锻鱼鳞盔和全幅马铠。还有马镫。高桥马鞍。
很快几名厩驺牵上了挑选出来地雄骏大马,在南宫的宫廷马厩里。有着过去帝国靠着强盛的武功夺取的名马,比如大宛的汗血、乌孙的天马、塞外的铁骊。
看着数匹被牵出的名马,公孙瓒等人都是眼里露出了精光,这些可都是千金难求地宝马,若是天子能赐给他们一匹,就算让他们天天蹲马厩他们也愿意。
刘宏让厩驺牵着马走了一圈后,才朝众人问道,“你们可看到马掌上的蹄铁?”随着他的问,公孙瓒等人才猛然觉这些马匹的脚掌上都钉上了铁块,他们都是骑将,很快就意识到这种蹄铁的作用。
“你们谁愿意换甲上马一试这些武备?”刘宏看着公孙瓒,黄忠等人道,结果他话音刚落,众人已是争先恐后地应道。
最后,公孙瓒,黄忠,马腾,童渊四人穿上了冷锻炼鱼鳞盔,而一旁的几名厩驺则为马匹披上了马铠,接着备上了高桥马鞍和马镫。公孙瓒四人连忙迫不及待地上了马,策马原地转了几圈后,都是觉有了马镫后,控马更加自如。
随着刘宏示意,公孙瓒他们策马奔了出去,旁边的众人看着人马皆是披甲地四人居然能在奔驰中轻松地弯弓驰射,仅靠马镫控马,双手持枪将一路上稻草扎成的草人全部挑飞,都是心里骇然。
看着突然射来地羽箭,黄忠等人虽惊,不过却并不慌乱,都是纷纷拨开箭支,就算偶尔有几支射中人马,也被身上的盔甲马铠挡了下来。
“不必担心,羽林军用的是胡人常用的弓,不是我大汉的强弓劲弩。”看到王越等人惊呼,刘宏摆手道。
等到公孙瓒四人勒马停下时,刘宏身边的将领都已经是红了眼,这种人马披甲的重骑兵实在太恐怖了,要有上一千骑,他们敢在敌人的大军里横着走,有谁能拦住他们。
“这支骑兵将是朕的亲卫骑兵,唯有真正的精锐方能入选!”看着望向自己的一众少壮派将领,刘宏道。^^^^
天子身旁的太尉皇甫规和自光武皇帝中兴后被废除,但是由天子重置的中垒校尉臧都是明白天子在为接下来北疆随时可能生的战争做准备。
护乌丸校尉卢植和护匈奴中郎将都是来了报告,鲜卑的檀石槐最近再一次打败了南匈奴,如今鲜卑已经完全取代了过去北匈奴在草原的霸主地位,谁都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向帝国开战。
如今帝国正在恢复元气中,谁都不想和鲜卑打一场大仗,但是檀石槐是个狂妄的人,当年孝桓皇帝时他不但拒绝了朝廷给他封的王爵,反而勾连南匈奴,乌丸,羌,氐抄掠边郡,连年骚扰幽,并,凉三州,杀略不可胜数。
建宁以后,帝国平息羌乱,同时加强边军,厚赏南匈奴和乌丸,又拉拢了氐人,同时支持南匈奴和鲜卑争雄,才换来了三年的边境小安,如今南匈奴兵败,鲜卑人势大,再加上野心勃勃的檀石槐素来有南下牧马,效仿当年胸顿冒顿故事的志向,这一场仗迟早要打。
边境的局势,目前只有刘宏和皇甫规,臧等几人清楚,刘宏已经让卢植加派人手,同时密谍司也加紧了对北部边境的渗透,在他的判断里,将来的一到两年里,战争肯定会爆。
刘宏明白,只有给檀石槐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能让这个匈奴冒顿以后,胡人中最杰出的枭雄在草原上安分守己地多待几年,给帝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休养生息。
在向一众将领展示了重骑兵的威力后,刘宏又让童渊和公孙瓒等一批少壮派将领比试枪术,确立了童渊枪术师范的地位后,便让这些人各自回军中将他这支千人重甲枪骑的消息告诉士兵,他要挑选整个帝国最强的士兵来组建这支可以横扫正面战场的骑兵部队,再现当年霍去病马踏匈奴,封狼居胥的强兵。
建宁四年末,雒阳的北军五营,凉州军,羽林军以及细柳营的士兵们为了成为这支天子亲卫重骑兵中的一员,都是在甄选中拼了命,其中因为咬牙硬撑而受伤的士兵不计其数。
建宁五年初,经过了重重选拔的一千名帝国最强的士兵驻扎进了南宫,他们中包括了公孙瓒,颜良,文丑,马腾,黄忠,董卓等一批猛将豪杰,但是他们仍将接受更加严格的训练,直到他们成为天子认可的重骑兵。
在这一千人中,细柳营里被选上的人几乎没有,只有孙坚,张绣两人,袁绍和曹操还有其他一大批少年俊彦在残酷的甄选中被刷了下去。
细柳营,袁绍风一样地冲进了曹操所住的营房,一脸的欣喜若狂,“孟德,我们有机会了!”
“怎么了?”看着大喊大叫,没有平时半点稳重的袁绍,养伤的曹操不以为意地问道,他在重骑兵的甄选里居然意外落马,让他情绪很低落。
“天子要另外建立一支百人的亲卫参军营,要的是长于谋划,善于用兵之人,听说文渊里研读军略的那些家伙可都是志在必得。”说到这里,袁绍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朝曹操道,“那群纸上谈兵的家伙怎么及得上我们。”
“孟德,我告诉你,这回文渊里有人放了话,说是这次亲卫参军营的甄选里他们拿定前三,完全没有把我们大风放在眼里。”袁绍浑然没有注意到曹操根本没有在听他的话,只是一个人情绪高昂地在那大声道。
“亲卫参军营,长于谋划,善于用兵。”曹操嘴里念着,细长的眼里渐渐有了神采。
七十四.亲卫参军营
建章宫的一处偏殿内,文渊和大风的少年精英们彼此对峙着,天子的亲卫参军营,虽说没有品秩,可是谁都明白,只要能进去,日后打仗绝少不了自己的份。对文渊的戏志才,陈宫,荀攸等人来说,大风的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武人,上战场厮杀才是他们该干的事情。
曹操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瞪着文渊的人,他只是在想天子给他们看的马镫和马蹄铁,前可以让训练骑兵的时间大大缩短,后则可以让马匹进行更远距离的奔袭,减少马匹的损耗,而这两样东西也只有帝国可以大规模投入使用,对于缺铁缺工匠的草原民族来说,只要帝国国力恢复,就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随着宦官的尖利嗓音,文渊和大风的成员们都是一同收敛声息,身板站得笔直,看向走进殿内的天子,一起作揖行礼道,“参见陛下!”
“都坐下吧!”刘宏落座之后,朝分成左右站立的文渊和大风成员开口道,这次他所建立的亲卫参军营其实只是为了日后建立参谋制度的试验而已,曹操和荀攸他们的身份依然不变,仍旧只是细柳营的士兵和太学的学生。
“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是朕的肱骨心腹。”看着殿内坐着的一众少年,刘宏大声道,“现在帝国的北疆,鲜卑人蠢蠢欲动,但朝会上的大臣们跟朕说,帝国如今不宜开战,当行羁縻之事。^^^^”
大殿内的戏志才。荀攸,陈宫,曹操,袁绍,此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他们这几年里深受大国沙文主义和军事扩张主义地影响,都成了最坚定的鹰派,对他们来说,对自北匈奴覆灭后便是帝国北疆最凶恶的敌人鲜卑施行羁縻这种怀柔政策就等于卖国。只有用战争才能让这些野人懂得敬畏帝国。
“朕是天子,是万民君父,岂能让鲜卑再次犯边郡,杀害朕的子民。”看着群情汹涌的曹操等人,刘宏知道对这些在自己身边待了数年的少年精英来说,布国威于四方是他们最想干的事情。
“朕建亲卫参军营,不是为了做摆设,你们明白吗?”刘宏的声音陡然升高,随着他的大喝,偏殿内已经被调动起情绪地曹操等人都是高声呼应。
“现在朕要你们去幽州。并州,去帝国的北疆,绘制地图,制作沙盘,为战争做准备,你们愿意吗?”刘宏再次高声问道。
“臣等愿意。”听着天子的声音,曹操等人都是扯着喉咙大喊答道,他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今日回去之后,好好准备一下,半个月后启程!”刘宏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曹操,荀攸这些人已经学了很多东西,现在是该让他们去磨练一下的时候了,他夺去了让他们可以砥砺自身的乱世,那就还他们残酷的战场。
半个时辰后,曹操等人离开了建章宫。对他们来说。他们都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帝国的北疆,完成天子交托给他们的所有事情。
夜晚,大司农府,看着回来收拾行装的儿子,曹嵩皱了皱眉道,“孟德,你要去哪里?”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宝贝得很。
“去幽州。”曹操放下手里地冬衣。看向父亲答道。接着将天子之命说了出来。^^^^
“你才十七岁,幽州那地方。天寒地冻不说,鲜卑人又凶恶得很。”曹嵩看着去意甚绝的儿子,摇了摇头,儿子的脾气跟他不一样,和他死去的母亲一样倔,只要认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路上小心,去了以后记得不要逞强,明白吗?”曹嵩叹息一声后朝儿子道,既然阻止不了儿子,就只有多嘱咐他几声了。
袁府外,袁绍一个人站在黑暗中,看着面前的熟悉的门墙,犹豫了一会之后,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大兄。”就在袁绍转身的刹那,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转头望去,他看到了自己的兄弟袁术。^^^^
“父亲一直都很想你。”进入细流别营两年地袁术改变很大,不复以前那个骄横的纨绔子弟。
“我已经不是袁家子弟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兄弟,袁绍迟疑了一下后,开口道,“好好照顾父亲。”说完,看了一眼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路这两年很长进,不但重新回到细柳营,而且性子也转好了不少,他不想回家给他造成什么困扰,袁家是他的。
“大兄,保重!”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袁术低声自语,也许他地兄长以为他不知道,可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别营时,那些时常照顾他地人都是兄长亲自拜托的。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朱红大门,袁术也没有回家,而是回了细柳营的军营,他已经习惯了那张硬的木床,家里的软裘暖被不适合他。
太学附近的一所民居内,戏志才和荀攸,陈宫两人一起喝着酒,讨论着对鲜卑的看法,三人中戏志才二十三岁,陈宫十九岁,荀攸十六岁,三人出身背景各不相同,可是却偏偏成了朋友,每天互相交流学识,三人住在一起,倒也自得其乐。
“看起来陛下是打算在鲜卑有异动之前,主动出击一次。”饮下一杯酒后,戏志才道,荀攸和陈宫默然不语,离开建章宫后,他们都冷静了下来,知道天子其实是不想和鲜卑人那么早开战地,只不过现在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上,像檀石槐这种狂妄地人,不狠狠教训一下,他是不会老实的。
“听说大运河今年只在河北开挖五百里,显然陛下也是做了准备地。”荀攸的眉头皱了皱,他记得《盐铁论.诛秦篇》里的一段话:****与边境,犹支体与腹心也。夫肌肤寒于外,腹心疾于内,内外之相劳,非相为赐也?唇亡则齿寒,支体伤而心惨但。故无手足则支体废,无边境则内国害。
帝国最大的问题是内部的流民,开挖大运河其实就是为了解决流民问题,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一个平稳的边境,让国家专心投入到开挖大运河和安置流民问题上去。
看着皱眉的荀攸,陈宫替他倒了一杯酒后道,“鲜卑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陛下早就在做准备了,卢公这几年在幽州的动作就可见一斑,只怕檀石槐若有异动,绝讨不了好。”
这三年来,护乌丸校尉卢植一直都按照天子的命令,安抚边境的乌丸各部,一面派人修筑兵堡,一面严厉打击边境贸易里私自贩卖铁器的商人,如今边境胡人对于重新恢复实力的帝国都是心存敬畏,鲜卑人若是想做草原的霸主,就非得面对帝国不可。^^^^
“此去幽并之地,我们当好好谋划一番。”戏志才点了点头后道,看向摆在三人中间的地图,自从天子命人大做纸张后,那副悬挂于建章宫的天下四海图也流传了出来,现在他们用的就是简略版的地图。
围绕着有些简陋的地图,三个年青人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起来,一旁的酒坛也在飞快地空着,到了半夜之时,意犹未尽的三人才抵足而眠。
建章宫内,刘宏枕在宋玉容的腿上,看着她在灯光下有些朦胧的脸道,“皇后,你说朕让曹操他们去幽州和并州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陛下何出此言,您让他们去幽州,并州,正是给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又怎么会是不近人情呢!”宋玉容浅笑道,现在的她已经越来越有皇后的风范。
“你说得也是,是朕想多了!”刘宏笑了笑道,他其实是怕曹操他们不适应幽州和并州寒冷的气候。
虽然棉花找到已经两年了,可是到现在,帝国的农业技术官僚都还没有完全驯化这种野棉花,产量偏低,不过那些工匠们却是按照他的指点造出了改良纺织机,只要棉花可以大规模种植,产量上去以后,就可以大量生产棉布。
在刘宏的构想里,只有将棉衣这种有效的御寒衣物做出来,才能让帝国的流民往北迁移,同时帝国的军队也能在寒冷的冬天继续对游牧民族进行军事打击,只有采取进攻性的战略,才能保证帝国边境的长治久安。
“听说皇后最近时常去掖庭是吗?”刘宏盯着妻子的脸忽然问道,最近这段日子,她时常劝他去宠幸其他几位贵人。
“陛下其实也该多去窦贵人她们那里,不该只专宠一人。”宋玉容看着丈夫答道,这是她作为皇后的义务。
“朕知道了。”刘宏皱了皱眉,作为天子的他,若是只有一个女人也实在说不过去,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受责难的倒是作为皇后的妻子。
一个翻身,刘宏将宋玉容压在了身下,接着挥退了四周侍候的宫人。
七十五.神秘的庄园
建宁五年的初春,雒阳城外,曹操等人身着戎装,踏上了前往幽州和并州的旅途,在他们身后是前来相送的同袍伙伴,人群中,袁术远远的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兄长,当他重回细柳营的时候,以为已经离他很近,可是如今才觉,自己和他的距离依然遥远。ZuILu.***
“本初,不去和公路说两句吗?”看着身旁的好友,曹操轻声问道,他其实很关心这个兄弟,可是偏偏两人看上去却形同陌路。
“不必了。”袁绍收回自己的目光,朝曹操摇了摇头道,有时候他很羡慕这个好友不需要为家族继承的事情烦恼。
看到袁绍落寞的神情,曹操知道他心里的苦闷,庶出,嫡出真地那么重要吗?有时候他真地觉得一些传下来规矩很没有道理。
“大兄!”听到人群中的呼喊声,曹操放眼看去,看到了两个族弟夏侯和夏侯渊,连忙策马过去。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雒阳?”曹操从马上跳下,朝老家自幼玩在一起的两人道,自从他来了雒阳,就再也没见过这两个兄弟。
“去年就来了,元让非说要等进了细柳营才来见你,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要去幽州!”夏侯和夏侯渊虽不是亲兄弟,可是交情却极好。
听着夏侯渊的话,曹操才注意到两人穿着细流别营的军服,接着拍着两人的肩膀道,“那你们今年可得给我争一定进了细柳营。”
“那是我们来得晚了,不然的话。今天也不会穿这身衣服来见你。”夏侯有些懊恼地道,要不是他在老家致人重伤,给扔大牢里关了几个月,他早和夏侯渊来雒阳了,不过这种事他也不好意思跟曹操说。
“好,我等着你们。”曹操笑了起来,接着压低了声音朝两人道,“我跟你们说,现在北面地鲜卑人不安分得很。细柳营迟早有出征的一天,到时候可别给人刷下来。”说笑声里,曹操跟两个族弟定下了跃马北疆的约定。
当这队前往幽并苦寒之地的帝国精英们启程的时候,刘宏也在不远的地方目送着他们,绘图制作沙盘,是风餐露宿,极为幸苦的事情,不过对他们也是一种磨砺,因为日后有更加辽阔,也更加复杂的国家民族等着他们去征服。
“陛下。起风了,还是去庄里吧!”刘宏身后,王越看着消失在远处视线中的队伍,开口道。
刘宏拨转马身,在身旁王越和一众精锐地侍卫保护下,驰向了不远处的庄园,如今造纸术和印刷术已经给他积累了一大笔钱财,是时候在雒阳和司隶的官坊里推广改良后的炼钢法。
改良后的炼钢法对帝国意义重大,不但能提升帝国的武备,更重要的是可以节省大笔军费。同时可以推广钢铁制作的工具,提高生产效率。
庄园内,从各地调来有着丰富经验的工匠和将作府的技术官僚用了整整一年时间,将天子所说地高炉炼铁和转炉炼钢法一步一步完善了起来,对他们来说,做出高炉和转炉并不是难事。重要的是如何利用高炉和转炉炼出优质的生铁和钢材。
为了炼出好铁和好钢。他们失败了无数次,才将关键的地方试验出来,并且辑录成书,记录了如何炼出好钢和好铁的具体流程,里面有着很多过去没有的新技术,而这些技术都是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比如炉渣和焦炭的运用以及各种矿石的比例。
掂着手中并不重的书册,刘宏知道这里面集合了面前近百工匠。技术官僚地心血。“你们没有辜负朕的厚望,这本书上将写上你们的名字。留传后世,而朕也将重赏你们。”
看着高声而语的天子,那些工匠和技术官僚们都是振奋不已,尤其是那些工匠,他们的地位低下,对他们来说能见到天子已经是值得跟人夸耀的一件事,更遑论在那本书上注上自己地名字,这种事情他们连想都没想过,都是慌忙跪了下来,连称不敢。^^^^
“这是你们应得地。”刘宏没有多说什么,天子有天子的威仪,过于宽仁只会自丧威严,在扔下这么一句话后,他带着王越等人离开了,而刘福则按照他的吩咐,给这些工匠每人了一万钱至三万钱不等的赏赐,至于那些技术官僚的赏赐则更加丰厚。
在这所庞大的庄园内,从帝国各地抽调的工匠和将作府的技术官僚们按照自己所擅长地方面分组,各自研究着天子交代下来地不同任务,另外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些寒门出身地读书人,专门负责记录他们研究过程中的各种数据和资料,久而久之,这些人也多半成了行家里手。^^^^
庄园外,郑玄领着太学里一批对技术很有研究的学生下了马车,他们是受到天子的邀请,在一众羽林军的护卫下来这里的。
进入庄园后,郑玄看着几乎是五步一哨,三步一岗的严密防护,不由暗自心惊,同时也更加好奇,这个学贯百家的学术宗师对于各种新奇的事物有着旺盛的求知欲,自从天子在太学里提倡起兼容百家的学风后,他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每天和自己的学生研究不同的东西。
领着一帮学生参拜天子后,郑玄有些迫不及待地道,“陛下,您要给臣看的东西在哪里?”
“郑卿家莫急,跟朕来!”刘宏笑了笑,他让郑玄和那些对杂学颇有研究的太学生来这里,就是希望郑玄能带头投身于具体的实验中来,来带起知行合一的风气,只有逐渐改变士人们传统的观念,他才能顺利地将太学改造成术业有专攻的学院。
走进一处大屋,郑玄看到里面全是方士,不由有些惊讶,他虽畏天敬命,可是对于方士的那套修仙长生之术向来不信。
“郑卿家。”看到郑玄一脸的疑惑,刘宏将一块无色的水琉璃递给了他,左慈那些方士自从炼制出纯玻璃后,觉得玻璃之名太俗,于是便起了个水琉璃的文雅名字。
接过水琉璃,郑玄很快出了惊叹声,“陛下,这东西是他们炼制的?”指着一众方士,郑玄问道,现在他明白天子召集这些方士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不老之术,而是利用方士炼丹和对矿物的认识,炼制眼前这种无色透明而且能透光的东西。
“不错。^^^^”刘宏点了点头,当初建立太平道时,他曾经下诏召集全国的方士来雒阳,挑选其中懂得炼丹,辨别矿物的方士招揽致麾下,让他们进行各种实验,为此他没有少砸钱进去。
“郑卿家,来看看这个。”见郑玄虽然惊叹于水琉璃,不过似乎认为这只是一种奢侈品而无什么作用时,刘宏让一旁的随从拿过了经过打磨才制成的一架千里镜,而这名字又是那些方士给取的,对此刘宏也不反对,毕竟东西是他们弄出来,他只是大致给了点提示。
在天子的示意下,郑玄走出屋子,用千里镜观察起四周的景物,结果他惊讶得现所有的东西都被拉近了,原本远处模糊的东西一下子都变得极为清晰。
放下千里镜时,郑玄已经难以形容心中的震撼,只是看着天子道,“陛下,这是用水琉璃制作的吗?”
在刘宏心里,千里镜除了用于战场以外,最大的作用就是给郑玄这样的学,在郑玄以前,帝国就出过张衡和王充这样的唯物论思想家,现在他需要像郑玄这样名望隆重的学继续往唯物论上走,一改儒家那种唯心的哲学观,建立起帝国的科学体系。
“朕让人做了一架专门用来观测天文的千里镜,比起郑卿家手里这架能看得更远?”刘宏朝看着自己的郑玄道,“不知道朕卿家有没有兴趣随朕等会回宫时去观星台一趟。”
“愿意,愿意。”郑玄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他精通百家,可是最感兴趣的还是天文,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学和他一样,都对神秘的星空充满探求的**。
接下来刘宏又领着郑玄去了很多地方,比如水力印刷机和炼钢的高炉以及转炉,让这位帝国名望最高的学感到不需此行,同时也让随行的那些太学生们大开眼界,以前他们的研究只限于理论和一些简单的实验,但是这里却有着他们难以想象的各种新奇事物以及进行试验用的机关道具,还有大量的原始数据和记载,一些性急的学生甚至当场表示愿意留下来帮忙。
而这正是刘宏的初衷,比起庄园内精于技术和工艺的工匠来说,一些遇到瓶颈的项目正缺少这些在理论上有着不俗造诣的太学生,两相加的效果绝对比单一的进行工艺累积和理论研究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