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苦求
丁敏整个人崩溃了,前世今生的情景交错,丁敏只是想着躲起来,她不愿意再承受这样的痛苦,她能去哪?她又能躲到哪去?
“主子,主子,太夫人叫您过去。”
“主子,主子,世子昏过去了,少爷小姐也都哭闹个不休。”
“主子,外面的管事都来了,问您怎么办?”
丁敏身体缩成一团,原先她还能镇住后宅,如今她根本管不了这些事儿,“我不知道,别来问我...我...”
只有救出岳宁侯,她才能摆脱这些痛苦。丁敏命人套上了马车,她躲开了众人赶去燕王府,捧着岳宁侯给留给她的银票赶去了燕王府,好在丁敏有点心眼儿,虽然病急乱投医,但没将银票交给仅仅露了一面的燕王妃,她哭求,苦求,跪求,无所不用,但燕王妃什么话都没说,冷淡的让人架走了丁敏。
“燕王妃不能这么对我,我帮过你,你不能这么无情...”
“你说本王妃应该怎么对你?你又帮过我什么?”
眼王妃冷笑,“你想让岳宁侯人头落地你大可张扬去。”
既然岳宁侯被夺爵,下天牢,燕王妃对丁敏最后的客气都没有了,直接将丁敏扔出燕王府。丁敏被丫头搀扶着上了马车,她眼睛哭得红肿,这场越演越烈的风暴起因便是她收留了穆铁夫妇,她偷拿了燕娘的包袱...如果此时外人知晓一切都是因为她...丁敏又恐惧,又后悔,如果她不去找穆铁,是不是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丁敏找遍了她认为能帮忙的人,所有人的人都说爱莫能助,万般无奈之下,丁敏回到了娘家,哭着跪倒在大太太面前,哀求道:“求母亲救救侯爷,求求您救救他吧,女儿愿意做牛做马的报答母亲。”
大太太直接给了丁敏一巴掌,“我早就没再把你当女儿,可你也太不争气了。丁云的丈夫一样入了天牢,她比你小好几岁,还怀着身子,她像你一样四处乱跑?像你一样魂不守舍?岳宁侯将侯府交给你,将儿女交给你,你不仅不帮着他守着家业,照料儿女,你还在不停的给岳宁侯惹祸,你这样四处喊冤,在陛下眼中算是怎么回事?”
“我是怕他出事,母亲我好怕。”
“怕,怕就别活着,死了你什么都不用怕。”
大太太打掉了丁敏抓着她衣袖的手臂,失望的说道:“原本我就知晓你不是个聪明的,但万万没想到想到你愚蠢成这样,也怪我平时纵着你,丁敏你姓丁,无论怎样你不能争气点?陛下钦定的圣旨谁敢为岳宁侯说话?如果你有证据还能回转一二,可如今连我都知晓陛下在气头上,无凭无据的送上去找死吗?”
“母亲,我有银子,我能...”
同前生不一样,前生她没万贯家财,丁敏又拽着大太太,大太太抬手又是响亮的一记耳光,“开国列侯多少被夺爵的,他们都没岳宁侯府富庶?你长没长脑袋?陛下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如果有本事就贿赂陛下去。”
丁敏跌坐在地上,“怎么办?我怎么办?”
大太太看时辰丁栋快从书房回屋了,前两天丁栋才跟她感叹过丁云来的沉稳,他小看了侄女的气度,今日丁敏找上门来,净说些混账话,被丁栋看见丁敏这幅样子,大太太脸上也不好看,丁敏一直都是她养着的。
“我不求你赶上六丫头,但起码不至于天差地别,都是庶女,一样的教养,你...你可是真给我长脸,儿时的聪明劲儿都哪去了?你读了许多书还糊涂成这样,我...真应了一句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是我瞎了眼才宠着你。”
丁敏听见丁柔的名字,彻底的失去了理智,“我哪里差得太多?她会得我都会,她有得我却...没有,丁柔的丈夫好好的做广州知府,谁敢得罪她?即便安国夫人最终被问罪,陛下一日没将她昭阳县主废了,一样没有什么事儿能牵连到她,你不明白,我还不明白呢,到底我哪里不如她?为什么...为什么...狼狈的总是我,风光总是丁柔。”
大太太差一点气个倒仰,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丁栋从外面进来,大太太心一沉,坏了,她就应该将丁敏扔出就对了,同她费口舌做什么?还指望着她能明白?
“老爷。”大太太见丁栋的神色不悦,狠狠的腕了丁敏一眼,想要开口解释一番,丁栋先开口了,“我来告诉你。”
“六丫头在娘家就不提了,她随着丈夫去了广州,先是帮着六女婿稳定了广州官场,结交下许多的命妇,几次让小人的诡计落空,曾经的两广总督夫人说起六丫头多是诚心的称赞,能让六女婿的对手称赞六丫头,多么的难得。在六女婿身背叛国罪名的时候,在知府府邸被包围的时候,她还能将平安的书信送回京城,并叮嘱我不用帮忙静观其变,随后她做得事情你也应该清楚,这其中任何一条,你哪一点能做到?回到京城,救下信阳王王妃和安阳郡主,面对番邦公主,对峙嘉柔县主,哪一样你能行?”
丁栋缓了一口气,“你眼里光看见六丫头的风光,就没看到为了这份风光她付出了多少,陛下只是将岳宁侯下狱,虽然夺爵但没毁去丹书铁卷,你到处乱窜,是不是想把唯一的转机也折腾没了?陛下今日能夺爵,明日发还爵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以为多困难?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天牢的地方...其实也是历练,懂吗?是陛下对重用臣子的历练。”
丁敏呐呐的垂头,“父亲...我不知道...”
丁栋消瘦的身透出几许的无奈,惋惜的说:“你怎么能知晓?你的心根本就没在这上面,方才你责怪我偏疼六丫头,你虽然做了许多的错事,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你终究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不照顾你?三女婿在我曾经住过的牢房,我能全须全好的出来,三女婿不会死在天牢里。”
“不会死?下天牢不会死吗?”丁敏神色更为的恍惚,如果入天牢不会死的话,前生她的丈夫是不是也不会死?是不是也有转机?不会的的,一定会被抄家,丁敏摇头否定了转机,岳宁侯会平安,他却不会。
“云丫头的丈夫也在天牢,但是...他的状况比三女婿严重得多。”
丁栋叹息不已,“陛下明摆着袒护安国夫人,谁说安国夫人不好,陛下都不会轻饶。侄女婿太过固执,哎,我说过他,他根本不听,六女婿离开京城前说得话算是白费了。”
丁敏眼泪盈盈,“他会有事?是不是会有事?”
她分布清楚应该是高兴,还是失落,她同样尽量避免他重蹈覆辙,这次不是她泄露了口风,但他一样被关进天牢。
丁栋皱了皱眉头,大太太连忙斥责丁敏:“你只管关心岳宁侯就好,你七妹妹比你坚强,比你稳重,用不上你担心。”
大太太将话圆过去,对丁敏实在是不敢指望了,以前她就想着大女婿兰陵侯,如今关心起七女婿来了,大太太脸上尴尬僵硬了几分,面对丁栋更觉得难堪。
她是没教导庶女许多当家夫人的本事,但她起码教了她们礼义廉耻,不是没有姐死妹继的事情,但姐妹还好好的,丁敏就想东想西的,还要脸不要?
就算姐死妹继,做继室的人也得哭一会,反抗一会,装模做样得像是那么回事,可丁敏...大太太暗骂糊涂东西,就是来讨债的。
丁栋顺着大太太没再提起丁敏随口说得这句话,“三女婿唯一的错处是同信阳王府合伙做生意,陛下护着安国夫人,三女婿在外面不如在天牢里稳妥。三女婿在前几日没有抛下信阳王府更没落井下石的抢夺信阳王府的生意,反而宁可自己亏了,也保全信阳王府的商道,如此人品,安国夫人喜欢,陛下也会喜欢,他能搭上信阳王府是福气,而不是祸事,在天牢里历练一回,他没准会成为又一个可以参政的勋贵,倒也不愧是开国第一列侯,虽然不会像信阳王掌权,但在商道上,陛下会重用他。”
“这么说,信阳王府也没事?阿弥陀佛。”大太太欣慰的笑了,“我一直担心六丫头。”
丁栋无视苦闷恍惚的丁敏。目光落在炕桌的一角,“这些不过是我同父亲的猜测,具体如何还得看陛下,父亲说过,安国夫人会认错,但她不会服输,她可是咱们帝国唯一一位女官,安国夫人平安,信阳王府就不会倒,安阳郡主...”
丁栋的眸光深谙了几分,大太太仿佛没看到一般,给丁栋送上了茶盏,“郡主殿下疼六丫头跟什么似的,她平安,妾身也是高兴的。”
丁栋接过茶盏,嘉许的看向大太太,转而很严厉的对丁敏说道:“今日我说得话,无论同谁都不能提起,丁敏,你可听到?”
丁敏此时回神,点点头:“女儿记得,不会乱说话。”
第四百七十章 执念
对于丁敏,丁栋有信任也有怀疑,终究是他的女儿,今日同定丁敏说这些话也是给丁敏吃颗定心丸儿,省得丁敏四处乱跑惹祸事。至于文熙帝是不是如他所言,丁栋也没十足的把握。
岳宁侯府的状况丁栋听说过,他不愿意同岳宁侯做亲,并非全然看不上岳宁侯经商,而是因为侯府太混乱,各有心思的亲戚太多,即便是对让他失望透顶的丁敏,丁栋都没想过让她去做继室夫人。但这条路是丁敏自己选的,如此危机的关头,如果丁敏弹压不住岳宁侯府,一旦与岳宁侯出来还能对丁敏好吗?
这些暂且不说,丁家善于教导女儿的名头都被丁敏毁了,丁栋不仅有女儿,还有孙女,他不能不为将来考虑。
“你指派两个人跟丁敏回岳宁侯府去,帮衬着她处理侯府的事儿,岳宁侯入狱,丁敏又在外面四处苦求的,不知侯府会乱成什么样儿。”
大太太眼珠一转,掂量起其中的好处来,对岳宁侯府的富贵她不是不眼馋,帮衬着丁敏,顺便...丁栋喝了一口茶,“只是帮衬着丁敏,不至于让三女婿府里乱成一团,亲家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三女婿兄弟子侄也多,丁敏身边的人太少了,你多给她几个,连卖身契一起给丁敏,要有用处的,丁家的好名声断不能被丁敏毁去,多想想孙女。”
大太太笑着说:“老爷,妾身这就安排,定会挑选几个信得过能干的妈妈给丁敏。”
她得了丁栋的警告,不敢再妄想着从侯府得到什么好处,叫来了几个处事老到的妈妈给了丁敏,大太太心里肉痛,这些人都是她用出来的,这么给了丁敏。她真真是舍不得,再看丁敏一副戒备的样子,大太太恨不得再打丁敏两记耳光出气,丁敏对嫡母的防范该深的时候不深,不该深的时候,她戒心这么重做什么?
“你们都跟着三丫头,往后你们是三丫头的人了。”
“是,太太。”
这些妈妈大多是丧偶或者儿女较少的,大太太对丁敏冷淡的说:“一会从我这出去,你去一趟尹大学士府上,问问六丫头,她一直帮衬着安阳郡主掌管着生意,生意是信阳王府的,对三女婿的生意往来也能了解几分,你好生的问问六丫头,不仅府里需要你,三女婿家里的生意同样不能被哪个没眼色的人占了去。”
“丁敏,身为后宅女主人,不单单是延续子嗣香烟,不仅是安排妾侍抚养儿女们,还需要帮衬着丈夫,他既然娶了你,便是将府邸和生意全交给了你,你不能让他出来的时候,什么都剩不下。”
丁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去见六妹妹?”
丁柔是丁敏最为重要的心结,也是如何都解不开的心结。她今日求了很多人,不是没想到丁柔,但宁肯死了丁敏也不愿意去求丁柔,如果她去找丁柔的话,她重活一次有什么不同?
“六丫头比你强百倍,你不找她你找谁?后宅的事情我给你的妈妈们能帮你做了,但外面的事情,三女婿生意上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不指望六丫头你想指望谁?”
大太太的嘲讽的笑意,丁敏心如刀割,难过极了,但要让她说出生意上的事情她自己能解决,丁敏实在是说出口,那些回到侯府找她拿主意的管事,丁敏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岳宁侯被带走之前,将一切都交给她,丁敏也知晓如果她做得不好,将来没有再难有好日过,但让她怎样都好,就是不能求丁柔。
“母亲就当疼疼女儿,再给女儿几个能干的管事,帮衬着女儿打理生意,母亲大恩大德,女儿不敢忘。”
丁敏再次盈盈下拜,找到很好的借口:“六妹妹有身孕,女儿怕累着她。”
“这倒也是,你去说两句话就回去,丁敏,我明白的告诉你,六丫头是你祖母教导出来的,即便我都同她学了不少,我不是舍不得身边的人,只是没有谁适合帮你,要不,你就去找六丫头,要不,你就等着岳宁侯出来后冷落你,你自己想明白。”
大太太一甩衣袖,“来人,送丁敏出府。”
丁敏被人推出去,她不想求丁柔,更不想失宠,如果没有岳宁侯的宠爱看重,她还剩下什么?经过丁栋一席话,丁敏不再彷徨不安,她也有信心压制府里的想要趁火打劫的亲戚们,但她只要想到求丁柔,这比杀了丁敏还难受。
“求或者失宠?”丁敏靠着马车墙壁,分不清楚哪个对她的打击更大一些,前生的情形一遍一遍的浮现在眼前,丁敏咬着发白的嘴唇,屋无力的低声说:”去尹大学士府上。”
在这一刻丁敏泪流满面。她痛苦,她的委屈,没有人能明白。
丁柔听说丁敏到了,愣了一会,才问王妈妈:”你看她有什么事儿?”
信阳王府的事情柳氏都不让她操心,丁柔实在是没有给丁敏废心思的理由,她是孕妇。
王妈妈说道:“奴婢看不出,不过听说三姑奶奶求了很多的人了,三姑爷不是被下了天牢?三姑奶奶是着急坏,看她眼睛都是红肿的,定是没少哭。”
“天牢,天牢。”
丁柔拍了拍手中的手炉,天牢可是萌物,岳宁侯被关进的地方正好丁栋曾经住过的,文熙帝的恶趣味也不比太祖帝后差,有人一门三探花,也有人翁婿同天牢,将来岳宁侯功成名就是不是可以成为一桩美谈?
不怪丁柔心情放松,岳宁侯关进天牢比在外面安全太多了。文熙帝也在看有多少人对安国夫人一脉落井下石,有多少人帮衬着安国夫人,岳宁侯在外面反倒会妨碍文熙帝看得太清楚。
“让三姐姐进来,我想听听她会说什么。”
在丁敏进门那一刹那,丁柔又感到了丁敏对她刻骨铭心的恨意后,才在丁敏红肿的眼里,露出几分的绝望,丁敏的嘴唇动了动,“六妹妹,我的好妹妹,我又来求你了。”
绝望痛苦的丁敏就这么跪下了,在丁柔面前跪下了,丁柔抓住丁敏的手臂,“我曾经同你说过,下跪不一定能求到怜悯,当年你跪在父亲的书房外的时候,我同你说过的话,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
丁柔担心丁敏挣扎伤到她肚子里的宝贝儿,她很快松开丁敏,坐到临窗的大炕上,丁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三姐姐坐下说吧。”
丁柔的幸福平静,深深的刺痛了丁敏,每一次狼狈得只有她。尤其是丁柔总是下意识的小心模样,丁敏心仿佛被捅得千疮百孔,丁柔有喜了,而她因为体内的寒气,很难有身孕,围绕在丁敏身边的儿女,没有一个是她亲生骨血。
丁敏本质上是保守的传统的,始终认为不能生养的女子不是完整的,是没有用的,可如今她再想要孩子,都养不了。
“六妹妹,我不求您别的,不求您帮我将你三姐夫弄出天牢,我也不想隐瞒你,我才从娘家出来,父亲告诉我...”丁敏想到了答应过得话,让开了岳宁侯会没事的话题,“我是后宅的女人,你三姐夫外面生意我知晓得不多,母亲让我来求三妹妹帮衬,不是母亲的话,我不一定敢劳烦双身子的三妹妹。”
丁柔对丁敏一句话刨了好几个坑看不上,丁敏是不是把心思都用在这上了?“母亲知晓我的状况,三姐姐这点事累不倒我。”
她说得云淡风轻,而丁敏却觉得天都要塌了,“六妹妹就不担心安阳郡主?她对六妹妹可是很好的,六妹妹出事后从没去过信阳王府,很多人都说六妹妹薄凉。”
丁柔不在意的笑笑,“我知晓自己应该做什么,三姐姐不必为我操心了,既然三姐姐登门说起三姐夫的生意,您愿意听呢,我就说两句,不愿意听就算了。”
“我来是向六妹妹讨教的,哪有什么不愿意听?真真是求之不得。只是我没想到六妹妹同侯爷是认识的?”
“他是三姐夫,送三姐姐出嫁时见过一面,怎么会不认识?我夫君还请三姐夫喝过茶,并且他们连襟一起吃过酒,夫君说过三姐夫是个好人。”
丁柔四两拨千斤,她同岳宁侯不过见过两面,书信交流也是极少的,丁柔断不会留下给人抓的把柄。
“安阳郡主对我是很好,我有愿意帮衬她出谋划策,同三姐夫虽然没见过面,但对三姐夫的聚财能力我佩服得紧,因为两边做生意,我听安阳郡主提过商道。”
丁柔一条一条的说如何应对,说得不深,明确告诉丁敏,现在稳妥的守住海上的商道比守住京城的土地店铺重要,“该舍弃就要舍弃,保全一两处侯府的支柱比较好,看似挣钱的珠宝店铺等等都舍去。”
不管丁敏对丁柔抱有什么心思,丁敏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并且问出几个很有水平的问题,丁柔一一的说了,最后叹道:“三姐姐如果像方才这般的清醒该多好?你...”
丁敏脸色微变,丁柔说道:“如果我是你,会先去一趟天牢,三姐姐,天牢不是去不得龙潭虎穴,有些事情只有亲眼所见后,你才能明白。”
“我累了,不送三姐姐,你好走。”
ps祝大家圣诞快乐,丁敏不是蠢不是笨,是她太执着了,越是想要躲避灾祸,越是看不清,她如同捧着一个聚宝盆,但她不会用,聚宝盆就是镜花水月。
第四百七十一章 排除
丁敏被丫头搀扶着离去,丁柔皱紧了眉头,希望丁敏能明白下天牢不是必死的局面,对比岳宁侯,丁柔更关心得是丁云的丈夫,那位紧跟着左都御史的梅御史,文熙帝绝对是可以为了保全安国夫人敢于诛杀御史的皇帝。
丁柔叹了一口气:“你还说交给你?七妹夫是没同丁敏怨恨的那人亲近,但这脾气...还真是做御史的料儿,只是御史...也得懂得看风向,不是没有冤死的耿直的御史。”
她不明白文熙帝都表现得如此明显,外面的人一个个不顾生死的撞上去,有时候这些读书人的气节可敬可叹,如果没有书生意气反而去失去了中华文明的精华。站在安国夫人的立场,这些人跟傻子似的,但如果换个角度想,他们固执得可爱,也傻得可爱。
“准备笔墨。”
丁柔将京城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看法,对读书人的复杂的心思统统写到信纸上。自从同尹承善分开后,丁柔习惯了同他通信,习惯在书信上表示自己的情感,表示自己的困惑,甚至表现她原本就具有的思想,古今思想的碰撞,丁柔愿意说给尹承善听。尹承善尽力开解她,两人书信常来常往的,在有些问题上各执一词,端看谁被说服。
虽然他们远隔千里,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反倒更近了,丁柔封好书信,让人将书信送走,拜穿越前辈的福利,大秦帝国有邮局个机构的,如果加急的话,多付银子,当然邮局生意不是还好,权贵们信不过邮局,各自有自己的通信通道,百姓识字的少,用邮局同样不多,丁柔不着急尹承善回话,所以邮局是最好的选择。
京城的风云变化,尹承善在千里之外的广州是鞭长莫及,况且这场风暴牵扯了太多的人,牵扯了太多的皇子。丁柔同样不想让尹承善牵扯进去。
“四奶奶,陛下开了宫门,接下了跪在宫门口的大臣奏折,并且说...说重审冤案,调安国夫人曾经使出来的副将回话,陛下垂询当初到底战事的经过。”
王妈妈一脸的担心,丁柔看着窗外树枝上的积雪,风向变了?文熙帝是迫于大臣的压力惩治安国夫人?不能对皇帝期望太多是吗?
“我估摸着陛下接下一份奏折,此后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会连续的接到很多份折子,不会少,也不能少,安国夫人这么多年权柄在手,阻碍了很多人的路,也得罪了许多的人,哪怕她是太祖帝后的嫡亲血脉,哪怕她功勋卓著,世人总会轻易的忘记她的功劳,而只是记得她的错处。”
丁柔感觉心骤然锁紧,她方才对文熙帝的信任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谁都没有江山得重要,虽然对冤死的家人不公平,但丁柔不想安国夫人有事,她不仅是柳氏的生母,不仅是穿越前辈的女儿,更是男尊女卑封建社会的一个奇迹。
“让人注意信阳王府的动向。”
“是。”
丁柔说道:“雅菊,你去一趟信阳王府,看看安阳郡主的状况,将我绣得绢帕带去,请安阳郡主指点一二。“
“是。”
丁柔提起柳氏,心再一次缩紧,如果...如果此时柳氏的身份曝光,安国夫人会更加的危险,欺瞒北疆的将士,期满天下人。丁柔说道:“准备马车,我...我回娘家看望母亲。”
丁栋不会说,太夫人一向很有分寸,丁柔并不担心,唯一让她不放心的人是大太太,不管丁栋原先对柳氏是什么感情,在柳氏成了安阳郡主后,丁栋在意过安阳郡主,一旦大太太因为妒忌漏了一丝的口风,在此时都是相当于重磅炸弹,丁柔不去丁家走一趟,实在是放不下心。
马车到了丁家,丁柔先去看望了大太太,被她笑盈盈的拽住,”六丫头身子重,不用同我客气,快坐下说话。”
大太太同丁柔一起坐在了暖炕上,大太太先是看了丁柔的状况,丁柔那双眸子一样的有神,粉嫩脸颊完全看不出苍白来,想起大女儿怀孕时的艰难,大太太心里说不出的羡慕,“想吃什么?是酸得?还是辣的?我看你恍惚没清减,可曾害喜?”
丁柔笑着摇摇头:”整日里好吃好睡的,哪能清减了?不是太医再三保证我有身孕,我自己都不信,完全没害喜的感觉,用得也多些,酸辣都是喜欢。”
“你是个有福的,肚子里的婴孩也很懂事,知晓体贴你,不是说女随母亲?你生母当年怀有你的时候,折腾得也少。”
大太太仿佛明白了似的,主动同丁柔提起了柳氏,仿佛柳氏故去了一般,用帕子擦拭了眼角,感怀的说道:“听说你有好消息之后会,我呀去祠堂里给她上了香,她最疼的就是你,不知晓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丁柔低声说:“姨娘会很高兴的,她更高兴您疼爱女儿。”
“你也是我女儿,不疼你疼谁?你的兄弟姐妹,无论嫡出还是庶出都是我的儿女,我盼着你们幸福,也盼着萧儿能光宗耀祖,我还等着受你们的孝顺,做老太君。”
大太太这表白,暗中告诉丁柔,为了丁家,为了儿女她断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她最看重最关心的人是儿女,对丁栋的那点情谊或者吃味儿反倒是靠了后,旁人别想从她口中知晓什么,大太太的手搭着膝盖,“你们姐妹都是懂事的,唯有丁敏...真真是不知怎么说她了人,方才她是不是见过你,跟着丁敏的妈妈中有我调教出来的,必然不会眼看着她再懵懵懂懂的闯下不可挽回的祸事。”
“让母亲费心了,三姐姐总会明白您的苦心。”
“经一事,长一智,希望她能明白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短短不能做。”
大太太抿了抿发鬓,“说句打嘴的话,安阳郡主虽然对你是极好的,但终究是义母。六女婿在进程还说,如今...你一个有身子的妇人暂且安心养胎,安阳郡主真疼你的话,不会责怪你,如果累出病来,我会心疼的,六丫头可不许同丁敏学,到处乱晃。”
对大太太的提点,丁柔很是感谢,她此时是不易过多的同信阳王府有牵扯,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什么,既然这股风暴是直奔安国夫人去的,躲在暗处的主谋必定注意着动向。
“自从安国夫人...我还从没见过安阳郡主,也没去过王府上。”
大太太安抚般拍了拍丁柔的手臂,“安国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你若实在是不放心,去个一趟两趟也没什么关系,但且记得不可牵扯太深,你也得为六女婿着想,他的仕途老爷都说是极好的。”
“我明白的。”丁柔应了,大太太交代丁柔应该注意的事项,对她宛如对待亲身女儿一般细心周到,丁柔完全放下心事,认真得听大太太的经验。
“主子,太夫人让人来看看六姑奶奶是不是...”
大太太笑道:“你祖母是着急了,她总是提起你,只是最近天冷路滑的,我不放心她去看你,六丫头快去看看你祖母,多陪她待一会,我晚膳时就不过去了。”
“女儿先告辞,多谢母亲。”
丁柔屈膝后离开,大太太低头看着尚且泛着热气的茶盏,对李妈妈感叹:“这丫头心思太重,但我做丁家长房长媳也不是白给的,为了那丁点得醋意还能分不清孰重孰轻?光看她....好在她心善,要不我非训她一顿不可。”
“主子哪里舍得六姑奶奶?大小姐总是劝着您,你生养得大小姐,五小姐才真真是心善。”
“我差一点就让六丫头...虽然接她回府的想法有出入,但怡儿还活着,如果没她,怡儿怕是...当时再猪油蒙了心,怡儿的体面都得折进去,我偏偏有苦说不出,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没让丁柔去做兰陵侯继室,大太太有庆幸有后怕,丁柔可不是丁敏,心眼太多,背景太硬,不是她能算计的,好好的捧着她也就是了,活了四十多年,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丁柔去太夫人院落的时候,唇边多了几分自嘲的笑容,她小看了大太太,历练了一辈子的当家主母可不是冲动的人。
没等丁柔行礼,太夫人就拉住了她,摸了摸她的脸颊,眼里闪过几分笑意:“你回娘家作什么来了?方才丁敏才来过为岳宁侯求情,你呢?“
丁柔脸羞得通红,依偎进太夫人的怀里,“祖母,不许笑我.”
“鬼机灵,”太夫人拍了丁柔的后背,“就不想想,府里有我在哪里会出事?我屡次三番说过我只认你母亲做儿媳妇,她还怕什么?最近两年你父亲修身养性了,但这么多年你母亲心灰意冷...六丫头,心如果凉了,在想捂热太难太难,男子的心也是一样,你同尹承善可得好好的,有些事宁可说开了,也别各自埋在心里存了疙瘩。”
“我听祖母的话。”
丁柔没想过会隐瞒住太夫人,她在太夫人身边好几年,自己略带薄凉的性情太夫人很清楚,断不会因为权势富贵,对安阳郡主掏心掏肺的好。
第四百七十二章 醒悟
从尹家出来的丁敏,终究放不下心中的执念,仿佛想要印证她是对的,旁人都是错的,靠着马车墙壁的丁敏吩咐道:“去,天牢。”
“喏。”
天空中絮絮飘飘的下起雪来,丁敏透过车窗看着漫天飞舞才白雪,恍惚间什么都没想,又仿佛联想到什么。
到达天牢门口时,丁敏手心全是冷汗,她望着阴森森的天牢,她怕了,怕知晓岳宁侯出不来,怕岳宁侯府如同许多被夺下爵的勋贵一样,落寞飘零,但她更怕...更怕知晓岳宁侯一切都好。
虽然丁栋说了岳宁侯没事,大太太也说没事,丁柔还是说没事,丁敏始终觉得下天牢怎么能没事?丁敏怔怔的看着天牢的红底金字,在下雪的日子格外的刺目,丁敏咬着下嘴唇,她怎么就听了丁柔的话来天牢呢?
是丁柔不肯帮忙...‘三姐姐,回去等一等消息。’是敷衍?还是她真得无法帮忙?丁敏起身下了马车,她连死都经历过,还怕去天牢?
丁敏推开丫头搀扶的手臂,直径一人走向天牢,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的脚印,丁敏不知道走得是前生路,还是今生路,到官差前,“我...我是岳宁侯夫人...我想看我们侯爷。”
“你等一会。”
衙役向里通告去了,一会功夫牢头从走出来,“跟小人过来。”
丁敏走入了阴森恐怖的天牢,牢头絮絮叨叨的说:“听说岳宁侯是丁大人的女婿?丁大人当年住天牢的时候,也有丁家小姐来探视,皇上的意思将岳宁侯关在丁大人住过的牢房里,侯夫人莫怕,天牢没您想想得难进难出,小人在天牢当了一辈子差,见过好几次几下天牢的人,他们太坏了一点,小人每次好吃好喝的供着,但他们出去什么都不提,弄得天牢好像阎王殿,啧啧,二层可是同底下的不一样。
丁敏眼泪成股落下,即便岳宁侯没事,也不意味着前生的丈夫没事,他同岳宁侯是不一样的,丁敏手握紧,“我娘家七妹夫也入了天牢,不知她状况可好?”
“哪位?”
“夫家姓梅,同左都御史一起关进来。”
牢头面带几分的难色,“梅大人怕是有些个不好,左都御史三下天牢,一直都没事,但这次陛下是动怒了,左都御史怕是会被问罪,梅大人既然为左都御史求情,理应同罪论处。”
丁敏不知为何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走到岳宁侯的牢房门前,看他在悠闲的翘着腿哼着小调,牢头说道:“岳宁侯夫人来看你。”
“夫人,你怎么...”岳宁侯翻身而起,眼里不是惊喜感动,而是不赞同:“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丁醚泪水流得更多,“我是怕你有事,才四处求人救您,才...才来看看您,侯爷...“
“我能有什么事儿?即便被陛下问罪也没什么要紧的,你是侯爷夫人,不在府邸里震慑牛鬼蛇神跑出来做什么?“
“我...我...”
丁敏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怎能告诉岳宁侯一切呢,“府里还好,侯爷不用担心的。”
岳宁侯也觉得说话太重,走到木栅栏旁边,伸手抹去丁敏眼角的泪水,“我被困在天牢不得动弹,府里上上下下都靠你了,夫妻本是一体的,还望夫人对府里的事情多用心,即便陛下怪罪我,陈家血脉全靠夫人维护,我...谢过夫人。”
岳宁侯对丁敏鞠躬,丁敏哭着说:“你不用这样,你不用这样的。”
能共富贵,为何不能共患难?丁敏脚下一软,跪下了:“我会尽力,我一定会尽力。”
在岳宁侯想要搀扶她的时候,丁敏突然挣扎起身,慌忙向天牢外跑去,岳宁侯只是来得及说了一句:“当心脚下,夫人...”丁敏的身影很快的在天牢消失了。
“一会小人给侯爷端酒菜过来,外面飘雪了,这时候吃火锅最是恰当,账上还有银子,您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岳宁侯也没想到这天牢坐得是来享福的,除了不得自由之外,吃穿用度都不错,“老赵,我姨妹的丈夫,梅妹夫怎么样了?我前两日求你给他送点吃的过去。“
“他如今正做孝子贤孙,一直照顾着生病的左都御史,哎,小人在天牢这么久,便没看过像他如此的实诚的人,不是小人妄言,陛下对左都御史...是看不上了。”
岳宁侯扯过床上的被子,顺着栅栏塞过去,又从荷包里拿出几颗珍珠,“不用账面上的银子,你拿着这几颗珠子给他换两个炭火盆,我那七妹夫是个死脑筋,尊敬什么人一根筋,我不知晓倒还罢了,都在天牢里关着,总不能眼看着他挨饿受冻的,顺便给他两碗羊汤,驱寒。”
“这被子...”
岳宁侯洒然一笑,“老赵还能让我冻到了?一并给他送去。”
岳宁侯极少端侯爷的架子,走南闯北的经商让他多了几分的豁达,同谁都能说道一起去,同商人百姓在一起谈笑,对他来说更为的自在,他没少从牢头手上得好处,岳宁侯可是牢头和差役们最受欢迎的犯人,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说桃色笑话,从关进来起他就没受过任何的苦,尽他所能的帮衬着七妹夫。
如同他知晓丁敏解决不了的话,丁家不会袖手旁观,别看丁家对丁敏挺冷淡的,但在关键的时候,丁敏终究是丁家的出嫁3小姐,丁家的老太天岂能坐视不管?
即便不为丁敏着想,也会想着丁家的名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要看怎么说了,真是绝情不管出嫁女死活,不是不行,但旁人得不知晓,如今他入天牢这么大的事情,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丁家想不管都不成啊。
岳宁侯美滋滋的喝酒,同牢头大讲经商之道,“对商家而言,逐利,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让你白占,必然得忽略一部分,端看你得到是不是值得你忽略的一些东西。”
因为值得,岳宁侯从未后悔娶丁敏,也没计较过丁敏迷晕了他,甚至没想过丁敏是不是处子之身,他收获更大,有一个清廉名声显赫的岳家,有几个具本事的妹夫,有个聪慧过人的六姨妹,足够了。
七妹夫不见得是必死的局,既然左都御史失去了圣心,必然得有人取代他的位置,岳宁侯听尹承善提过一句,陛下在选人,七妹夫通过此事许是离升官不远了,只要他明白安国夫人功大于过,七妹夫必然是栋梁之才。
不是左都御史做错了什么,也不是文熙帝不信任他,而是他该致仕了。
丁敏彷徨的出府求救,带着泪痕的回到岳宁侯府,当归来时马车路过梅家的时候,丁敏羞愧难当,不管前生的丈夫到底入得天牢哪一层,到底是不是能活着出来,丁敏都没做到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就连她最为看不起的生母,最后都为她死了,为了她这个女儿死了,丁敏做得还不如生母。
前生神色恍惚的就被撞死了,重生后有过庆幸,她不用再受苦了,儿女可以交给婆母,可再坚强的婆母都取代不了母亲,丁敏的心捅得千疮百孔,她宁可前生的丈夫出天牢,并且升官,她的儿女不至于颠沛流离,以梅家的家风来说,即便续娶夫人,也不会亏待嫡子嫡女,而且六妹妹...丁敏相信前生的丁柔会帮忙照看她的儿女,哪怕她在死前骂了丁柔。
‘三姐姐,我也是庶女。’
丁敏捂着胸口,痛苦的摇头,不能再想,不能想下去,丁柔是她的仇人,不用丁柔照顾,她的儿女一样会好好的,记起专一木讷的丈夫,丁敏受够了岳宁侯的小妾,越发痛心的说:”我配不上他,配不上。”
“夫人。”
丁敏抹去了眼泪,听到里面为了争夺财产吵闹个不休,丁敏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眼底冒着红光,“你们跟我进来,我说打谁,你们就给我打。”
“是,四姑奶奶。”
跟丁敏过来的妈妈一个个精神振奋,丁家几位小姐可都是厉害的,就连二姑奶奶如今也将夫家管得头头是道,有几个曾经跟丁柔砸过原先二姑爷的家,那真真是痛快啊,后宅里的事情还是得依靠女人自己处理,男人哪里插得上手。
“陛下尚未给侯爷定罪,我倒要看看谁敢动府里的一草一木!即便侯爷定罪,也会禀明衙门才能分家,如果你们谁妄拿府里的一两银子,我会让人去官府告状,说糟了强盗。”
丁敏只是冷冷的看着岳宁侯的兄弟子侄,她用雷霆手段压住了他们,没少以族长夫人的威势责打不贤惠挑拨兄弟情义的妯娌,甚至当着老刘氏的面说:“我敬你叫你一声母亲,让府里的人叫你太夫人,你...你一不是我正经婆婆,二没有诰命册封,安心荣养我能给你一口饭吃,一旦你再敢挑事,我不会放过你。”
最近两日,文熙帝将安国夫人一脉的人没少关押,丁柔一直放不下心,听说安国夫人在佛堂半个多月了,她再也忍不住让人准备马车去信阳王府。
ps重生不是金手指,只有经历过,痛苦过,反思过,才能真正的成长,虽然夜将丁敏写残了,但其实一直想写丁敏的心路历程,想写她的转变,丁敏的结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一切都是她选择的,没有再让她重新选择的机会,选择道路的结果只有她自己来承担。
第四百七十三章 帝临
因为京城风向的变化,信阳王府门口围着很多的百姓,丁柔隔着马车看去,在吵吵嚷嚷的百姓中间一定会有皇子的密探。虽然百姓不敢离信阳王府太近,沉默的信阳王府也让很多人胆子大了起来。
倒不是一味的说信阳王府不好,说安国夫人是奸臣,很多人也在用往日的战功,用安国夫人的功劳和苦劳给为她辩护。丁柔皱紧了眉头,在现代有个很流行的词汇——高端黑。
这些说安国夫人好的人,总是张口闭口的战功,安国夫人为帝国,为文熙帝做了什么...
丁柔让人从侧门进了王府,他们不见得是为安国夫人好,帝国只有一个皇帝,安国夫人再多的功劳也取代不了皇帝。
文熙帝到底会怎么想?丁柔满怀心事的下了马车,柳氏领着人迎上来,丁柔发现柳氏瘦了一圈,但精神还好,弯了弯膝盖,柳氏立刻抓住丁柔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几分的愧疚:“原本不想知会你,可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母亲将恒儿关在月影阁中好几天,她自己在佛堂,饭都吃得少了,我生怕她熬不过去。”
丁柔陪着柳氏,听着她的语气里满是倦怠,“我是个没用的,没有大主意,每日光是应付往来讨教的夫人都应接不暇,王妃又有身子,动弹不得,操劳不得,我生怕她多想了,还得抽空安慰她,王妃倒是想要帮忙,我哪里能让她动弹。”
柳氏眼圈发红,丁柔心底对安国夫人多了几分的气恼,“娘,没事,我帮您。”
“这些我都能应付过去,不懂的事情我不会说,不明白的事情我不会做,虽然帮衬不上母亲但也不会脱她后腿。如果只是这些的话,我不会让你过来,母亲最近基本上没怎么用膳,佛堂的灯一亮就是一宿,我劝不了,小柔的话母亲能听进去的。”
丁柔拍了拍柳氏的手臂,“我没事的娘,御医也说让我适当的活动活动,王府又不是远在千里之外?便是广州的话,我都准备开春就过去呢。”
“这可不行,小柔,车马劳顿难能成?”
丁柔笑了笑,她会注意的,但绝对不想同尹承善一分别就是两年,不是不信任他会守身如玉,而是想见到他,想念着他。
“等外祖母安然度过了危机再说,娘,我先去看看外祖母吧,我不适合在王府停留得太久。”
柳氏答应了下来,亲自引领着丁柔去佛堂,在路上的时候,丁柔压低声音说:“娘最近要多注意府邸上的下人,不管在王府伺候了多久,必须把她们的嘴封锁严了,如今可不能出一点点的差错,等着为难安国夫人的人,可不会顾忌是真是假的,但凡能达到目的,这些人什么都肯做,什么都敢做。”
丁柔同样不敢提柳氏的真实身份,以柳氏这样的心性来说,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牵连她。她虽然排除了一些的后患,但也得谨防小人作祟,安国夫人对柳氏的疼爱出乎很多的人的意料之外的,难保不会有人借此做些什么出来。
“娘且记得给外祖父上香,不是外祖父托梦给外祖母,娘也回不到王府来,外祖父是惦记着您的,也好让他安心。”
“娘记得了。”
丁柔沿途路过时,信阳王府的下人同往常一般无二,丁柔眸光暗了:”如果有妄言得人,娘尽管罚,安国夫人治军极严格,还能让王府乱套说主子的是非?”
“娘记得了。”
柳氏像是孩童面对先生一样,将丁柔的话都记在心上,丁柔又说道:“围着王府的百姓,该驱散就驱散,该送衙门就送衙门,用不上同他们客气,不分对错,人云亦云的人,不配得到王府的尊重,最要紧得是娘要小心那些说安国夫人好的人,什么军功盖世等等,这些人不见得都是好心,娘可以指派几个下人去门口,同他们说,领情了,为国尽忠是本分。”
“他们有坏心?”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十个低端黑,顶不上一个高端黑。”丁柔随口来了这么一句,“娘照顾王妃殿下是应该的,但有些事情您也得同王妃交底,安国夫人亲自选得儿媳妇,哪会被一丁点的事情压垮了?您总是隐瞒着,她反而更为的忧心,王妃是系出名门,应付这些是有过训练的,娘总就是依附娘家过活得人,王府的女主人是信阳王妃。”
以前丁柔不担心这些,柳氏就不是贪恋权利的人,王府的事情她很少言语,但如今状况不同,柳氏上上下下的操持着王府,虽然是好意,但谁能保证信阳王妃不想多了?熬过这次难关,王府的下人对柳氏会更当成主子看待,可柳氏是守寡的女儿,柳氏在娘家太拔尖儿了反倒是错处。
信阳王妃不一定像丁柔想得小肚鸡肠,但丁柔习惯想将事情想得复杂一点,多一些忌讳,少一些想当然。
柳氏连连点头,“娘过一会就去看王妃,将府里的事情同她交代一番,娘不会再出头见找上门来的夫人们了。”
“能帮得您还得帮忙,王妃身边也不是没人,有些忌讳她也是知晓的,虽然有身子不能操劳,但伺候王妃的人还能真让她出事了?王妃也是在意肚子里的婴孩儿,孰重孰轻,她分得清楚。”
不做母亲,永远不知道做母亲的感觉,信阳王妃同样会量力而行,她肚子里的婴孩是齐家嫡出啊,信阳王妃会守护王府,但同样是爱着孩子的。
走到佛堂,柳氏停住脚步,歉意的对丁柔说:“你自己进去吧,最近母亲心情不好,上次我来劝她多用膳,她...总之如果母亲说了你,看在娘的面子上,别怪她,母亲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难过。”
丁柔小声嘟囔了一句:“老太太都是你们宠的。”
柳氏嘴角抽动了一下,全当没听见丁柔这话,敢说安国夫人老太太的人怕是不多了,丁柔走到了佛堂门前,砰砰砰的很有礼貌的敲了几下,里面传来安国夫人的声音:“别烦我。”
丁柔回头看了看柳氏,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安国夫人不可能给佛堂上锁,一般她说别烦她,没有谁敢进门。
柳氏眼看着丁柔转身关门,期间还俏皮的向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告诉她,对待任性的老太太就应该像她一样。柳氏唇边放心的笑容多了几分,她去安排丁柔方才提醒她的事情,有女儿就是好,什么难事丁柔都会帮着她解决,会惦记着她,柳氏心事放下大半,有小柔在,一切都会好的。
在柳氏认为丁柔最强的时候,丁柔被安国夫人震惊了,佛像前根本就没安国夫人的影子,丁柔想过她会失落,想过她会在佛前忏悔,她会愧疚等等,但单独没有想到安国夫人会像是如今...
在佛堂的东屋里,安国夫人盘坐在炕上,炕桌上摆放着点心,茶水,还有冷掉的饭食,在西边雪白的墙上挂着北疆的题图,地图上面有红蓝两种标记,在南面放着沙盘,上面同样略显得有几分的凌乱,散乱的书册随地可见。
安国夫人不见任何的消瘦,眼睛亮得仿佛天上的星辰,丁柔张了张嘴,目光正好同安国夫人相碰上,安国夫人挑了挑眉头,丁柔敲了大拇指,什么话也没多说,
她走到安国夫人身边,洒落在炕上的点心渣滓扫落,坐在安国夫人身边,同样目光看着大幅的地图,丁柔再别得方面很有自信,但在军事上,她跟小白差不多。
她翻看了北疆战记愣是没弄明白当年那场仗是怎么打的,安国夫人没看地图,手搭在膝盖上,笑呵呵的问道:”看明白了?“
“如果您说是红线,蓝线,我看到了,但明白...我连懂都不懂,哪里来得明白?”
安国夫人抬手捏了捏丁柔的脸颊,“坏丫头,胆敢来戏弄我?”
丁柔同样放松的说道:“在您身上,我清楚的认识一句话,什么是名将,什么是战争天才。”
领兵作战确实需要天分,勤能补拙不适合用在将军身上,安国夫人大笑:“你现在拍我马屁也没用,我已经自顾不暇了。”
丁柔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轻笑道:“在您风光无限的时候,我好像也没拍过您马屁。”
安国夫人勉强将茶水咽下去,咳嗽了两声,眼里划过不赞同:“你刚刚有身子,才好一点,柳柳竟然把你折腾过来,要是你出了一丁点的差错,我才真会内疚。”
丁柔还没来得及说话,吱嘎一声,南边的墙上裂了个大洞,看到了来人,丁柔吓了一挑,连忙起身屈膝道:“见过陛下。”
文熙帝竟然从墙里钻出来,丁柔骇得脸都白了。安国夫人迎向文熙帝,“皇兄吓到她了。”
“朕没想到皇妹身边会有人。“文熙帝眸子含笑,上下打量着低头的丁柔,“能在皇妹的冷言下靠近皇妹的人,当世可能就剩下她了。”
“躲什么,叫舅公。“
文熙帝同安国夫人都坐在到炕上,丁柔...丁柔从来没有如此失去常态过,原来紧张的时候,真得会磕巴,”皇上...舅公...舅公。”
文熙帝将荷包摘下,让给丁柔,“拿去玩吧,舅公赏你的。”
“皇兄。”安国夫人满眼得不赞同,拽过丁柔,小声安稳着她:“你别急,也别害怕,当心身子。”
文熙帝充分发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习惯,自己倒茶,自己用点心,丁柔抬了抬眼睑,方才她说安国夫人是老太太,她此时万万不敢说文熙帝是老头子,丁柔虽然很吃惊,但随后就想着怎么出去的问题,这两个人同外面形容的差得太多,他们之间彼此的信任,彼此的扶住,超乎丁柔的认知。
以前她为安国夫人担心过,如今...也许她并不是很明白文熙帝,明白穿越前辈教养出的儿女。
“现在想要出去,晚了,你坐在一旁听一听。”
文熙帝吃了点心喝了茶水,优哉游哉的说道:“喏,那里正好有一把椅子。”
“陛下所言的事情,不是臣妇能听得。”
“你娘家的事情,你听是不听?”
“...”
丁柔只能坐到椅子上去,文熙帝笑容越浓,同安国夫人目光相碰,“皇妹养了有趣的丫头,皇妹虽然子嗣不旺,但一个个听话懂事,不像是朕...这几日闹得朕没有一刻清闲。”
安国夫人当然很满意丁柔他们的表现,随意的说:“谁让您弄了那么多侄子出来?”
文熙帝苦闷的摇头,自嘲的说道:“朕是父皇的儿子,这话还真没说错,朕虽然爱重皇后,但守着她一个人...朕又觉得可惜,朕辜负了母后的教导,坐拥江山自然希望享受三千美人。”
安国夫人抿了抿嘴唇,同为女子总不能说文熙帝做得对,“皇兄同父皇不一样。”
“希望朕将来见母后的时候,不被母后揍,皇妹倒是可得陪着朕一起,母后最听你的话了,有你求情,朕许是能少收点苦。”
安国夫人眸光柔和,给文熙帝蓄满茶水之后,看到手上苍老的老皮,“咱们都老了,他们也当咱们都老了。”
文熙帝洒然一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朕会告诉他们,朕没有老迈昏庸到让他们算计的地步,大秦帝国是朕的。”
“您就不怕后事史书说您?”
“父皇说,史书都是胜利者写成的,只要朕坐在皇位上,史书只能按照朕的意思来写。如果朕怕名声不好,当年便不会发动宫变,朕做了一辈子皇帝,被后事人骂上两句有设么关系?即便是明君也有任性妄为的权利。”
丁柔握紧拳头,怎么对文熙帝更有好感了呢,他不仅是一位皇帝,还是个好兄长。
安国夫人淡淡的说道:“他们没有经历过,不懂得一件事,在皇兄和我的手上,沾满了无数无辜的人鲜血,如果我会内疚的话,骨头都化了。”
ps想写一个有人情味的皇帝,他们毕竟是穿越者教育出来的,总会同古代帝王有点不同。这章是四千字哦。
第四百七十四章 屠刀
文熙帝赞同般的说道:“当初在朕手上死得忠臣也不少,他们一个个对帝国是忠心耿耿的,忠心不算什么。”
丁柔抬了抬眼睑,想到是隐王之乱血腥弥漫下的帝国,为了登上皇位,安国夫人监禁丈夫,调精锐进京,由此北疆...那时候也没太平到哪去,虽然史书上没有记载过,一切归结到隐王之乱上去,但北疆的百姓死了不少人,元蒙南下直逼京城,这一切都没阻碍文熙帝和安国夫人联手清洗忠诚于太祖皇帝大臣。
那时候人命没有忠奸的区别,顺昌逆亡横亘在大秦帝国上空。丁柔微微抿了抿嘴唇,她没坐在高位上,不明白上位者的心思,丁柔也不想懂。
安国夫人仿佛看出她的不再在,同文熙帝交换了一个皇兄您又吓到她的眼色,文熙帝端起茶杯喝茶,用茶水堵住自己的嘴。他唯一不会伤害的人便是皇妹,这是他答应母后的,也有安国夫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一直陪伴着他的原因。
文熙帝的全然信任只是对安国夫人一个人,哪怕是如今的齐恒都无法得到他全心的维护。
“小柔,你别怕,我不会伤到你。”
安国夫人下了炕,走到丁柔身边,揽住了外孙女,目光落在北疆地图上,“你能来看我,我及是欣慰,又觉得遗憾,我这些日子除了思考当年那一场仗我判断的错误之外,更多得想是谁将这一切翻出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想得最深的一点便是,他们真当我老了,我能屠京城一次,就能屠第二次。”
“朕也觉得是该杀一批人震慑朝纲了,父皇说过,不杀御史,但朕没答应过不关他们。”
丁柔心一沉,小声的说道:“御史这种人...我看陛下越是责罚,他们越来劲儿,太祖不是舍不得御史,怕更多得是看重御史的气节,虽然这种气节...”
丁柔首次抬头看向文熙帝,不是看不出他脸色凝重而不悦,也不是不担心遭到文熙帝的不喜欢,御史终究是陌生人,丁柔也吃过御史的亏,但该说得,她还是直言说道:“这份气节虽然可笑,可气,但大秦如果没有这一群人,总会少点骨气。”
“这么多年,如果是当时冤死的将军之后早就想尽办法告状了。外祖母从来没有防范过他们,甚至不知道当时的将军是被冤枉的,即便进不来京城,但在大秦帝国各处也有监察院的分舵,十多年没听见任何的风声,却突然在如今伸冤,我以为他们的目的不在安国夫人身上,那些证据据说有好几年了,也许那位将军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当时安国夫人的在北疆作用大于他,他为了帝国甘愿忍下来。”
丁柔站起身,眸光平视文熙帝,满是感慨的说:“这也许便是太祖想要保存下来的气节,如果一个民族没有气节,这个民族不会万古流芳,更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底蕴,御史可用,可罚,但不可辱。”
文熙帝目光如同利剑刺向丁柔,慢慢的唇边隐现几分的笑意,“真真是便宜了尹卿。”
“为皇后陷入后宫一生,倒不如做个辅佐栋梁之才的夫人。”安国夫人接口说道:“母后不是谁都能做,她说得最多的一句是时势造英雄,因为随着父皇打天下的乱世,母后才能建功立业,因为我是她的徒弟,我嫁了信阳王,我才可耀武扬威了一辈子,她不一样,国泰民安之时,陷入女人的争斗中,对她来说不适合。”
“我那外孙女婿,是重情重信的人,又不是听不进妻子之言的,小柔跟着他更为恰当,也可以看看大秦江山的美景,不至于总在方寸之地。”
安国夫人突然多了几分的感伤,文熙帝同样如此,“父皇和母后打下来的江山,你我兄妹守护的天下,是应该让她看看。皇妹说得很对,她做不得皇后。”
丁柔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话,文熙帝也就是这时候感叹罢了,如果在她出嫁前,文熙帝也不会让她做皇后,或者嫁给皇子,无论是不是有太祖帝后的血脉,庶女都是她始终越不过去的砍儿。
安国夫人说道:”错处我可以认下,但绝不会就轻易的饶过背后的人,皇兄,这些日子您可否得到了消息?“
文熙帝平淡的说道:“朕知晓嘉柔去了庵堂出家,昨夜燕王进宫找朕哭诉皇妹的冤屈,朕听着大为的触动。”
“您是想?”
文熙帝想了想说道:“朕容不得隐王余孽,至于朕这个儿子,倒还算分得清,他听话的话,做个太平王爷,再有任何的的异动,朕不缺少儿子养老送终。”
丁柔抬了抬眼睑,极快的喵了安国夫人一眼,安国夫人紧紧抿着嘴唇,过了一会,才叹息道:“当心磨刀石磨断了皇兄看重的皇子。”
“如果这块磨刀石都承受不起的话,朕将江山交给他也不会放心。”
文熙帝显得胸有成竹,他对辽王也不怎么放心,宴会那么简单的刺杀都会中计,辽王上需要磨练,文熙帝知晓最近几年他会将重心放在如何培养辽王身上,辽王性子有些急躁,如果...如果他还能多活几年的话,文熙帝还想着再看看别的皇子,能磨练出辽王最好,实在不成的话,他会再选皇子,鲁王同样各方面都不差。
安国夫人岔开话说:“皇兄是不是随我处置?”
“准。”文熙帝淡笑,“明年朕会再加恩科,朕不缺读书人。”
丁柔听着他们两人在研究怎么平定这场风波的事情,丁柔听得心惊胆颤,按照安国夫人所说的计划,京城会死上很多的人。丁柔突然多了几分的庆幸,因为血统的牵绊,安国夫人对她一直是忍让的。换一个人像她一眼那样说安国夫人,即便说得都对,也会被安国夫人弄死。
丁柔倒了一杯热茶,驱散了心底泛起的阵阵寒意,如此血腥暴力的清扫过一遍,不仅达到清楚隐王余孽的目的,同时也可以给夺嫡降温,让天下人知晓,皇帝的好恶决定一切。
“就这么安排,朕让监察院配合皇妹。”
文熙帝起身,丁柔也连忙起身,恭谨的弯了弯膝盖,文熙帝和蔼的轻笑:”小丫头,朕可是吓到了你?“
丁柔脸一红,呐呐的垂下头,文熙帝笑容越浓,“朕以为你看了母后留下的手稿会心狠上几分,但终究是...小丫头这样也好,也不好。“
”这丫头成不了皇妹。“
文熙帝扭头对安国夫人说,眼里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安国夫人道:“我早就同皇兄说过,我没有继承人,一切都到此为止。”
不知道她按了什么位置,墙上洞穴再次开了,安国夫人从一旁取过斗篷递给文熙帝,“您得多当心。”
文熙帝系上扣子,地道他不是走了一次两次,地道只能从皇宫同向信阳王府,谁也别想从信阳王府走向皇宫,皇宫密道门口的开关,除了文熙帝之外,谁都不知道,就连安国夫人都不知道。
安国夫人将油灯点燃,“因为当年的特殊状况才有安国夫人,皇兄,这么多年我虽然没有后悔过,但总是希望小柔能同我不一样,能享受到我同母后,以及柳柳都没享受的东西,她不会继承我的衣钵,她所走的道路同我不一样。”
文熙帝叹息了一声,没有当年的共患难,哪有今日的信任?丁柔如今的身份确实很难让新君信任,有些东西只能终结在安国夫人身上,“罢了,一切随皇妹。”
眼看着洞口合上,丁柔略略有几分愣神,安国夫人拽她上炕坐下,拢了拢丁柔的耳边的碎发,“傻孩子,往常的聪明劲儿都哪去了?在陛下面前倒老实上了。”
“我...外祖母...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定得血色弥漫京城,哪怕我明明知晓您说得是对的。”
“你虽然懂,但没看过几千颗几万颗的人头,小柔不知道,那场仗..我是决策失误,但我不是冒领军功,旁人的战功我不会要的,在荒原地底下掩埋了五万人的尸身,其中投降的人占了大多数,是我下令坑杀的。”
丁柔咬着嘴唇,安国夫人说道:“母后说过元蒙可驱逐,但帝国对鞑子不受投,这是母后父皇说得最后一句话。”
“也许您没错,也许太祖帝后错了。”
扼杀鞑子的希望,扼杀将来出现的可能性,没有比这样的更残忍更有效的了
丁柔满怀着心事离开信阳王府。随后几日,文熙帝雷霆震怒,命安国夫人调兵,京城戒严,查找隐王余孽,安国夫人当着百官的面,承认她决策失误,恢复冤死的将军爵位,但她还是安国夫人,将准备治她罪得的大臣尽数诛杀,玉面煞神的威名再次响彻京城上空。
让人费解的事情是文熙帝听之任之,这些年隐藏下来的污秽再次被扫荡干净,所有人都明白文熙帝从来都没怀疑过安国夫人,皇妹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平静
京城风声鹤唳,没有经历过隐王之乱的人全被安国夫人的屠刀吓傻了,有过经历的老臣子也一个一个老实的在家里眯着。
跪在宫门口请命的御史看到一顶被四人抬得软轿子落下,里面坐得人不用说便知晓是安国夫人。
“你们是想着活还是想死?”
“太祖遗训,御史不死。”
御史声音多了几分颤抖,安国夫人冷笑:“太祖遗训对得是陛下,我今日破例给你们选择,是因为我不想让她忧心忡忡,再说一遍,你们是跪着,还是起来。”
这些日子的血腥恐怖,让习惯了文熙帝怀柔手段的御史大臣们非常的不适应,文熙帝没有出面,但他将一切交给了安国夫人。这...老太太...比年轻的时候更凶残。
宫门口的人不甘心的散去了,安国夫人走出软轿子,她身穿松香色绣寿纹得锦袍,纹丝不乱的发髻上仅仅带着一枚簪子,面容平和而又宁静,如同府里的老太君一般,可就是眼前的这位安国夫人,愣是将京城弄得再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
在帝国的江南,两广一带,残存的敌对势力借此显露踪迹,一样被连根拔起。帝国太平了这么多年,很多人都轻视了军方的实力,这一次世人再次明白,什么是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什么是枪杆子里出政权,江南有异心投机皇子夺嫡的豪族,一样被移除,财产全部上缴国库。
文熙帝不是不知道皇子的野心,监察院虽然一直淡出世人的目光下,但此番却呈交上铁证,文熙帝自然不会再客气,诸多皇子再次被文熙帝叫到宫里,跪在奉先殿前,一个一个静若寒蝉,夺嫡的野心降温了不少。
安国夫人走到宫门口,两侧的铁柱上刻着太祖遗训,她缓慢的跪下,这一跪便是两个时辰,她同样是一种表态,惩罚御史是错,她认下了。
安国夫人还彻底整顿了她提拔上的人,将某些嚣张跋扈的将军全部斩杀,她对自己用出来的人更为的凶狠,不念旧情,不听解释辩解,只有一个字杀。
但凡她使出来的人都明白安国夫人的性子,他们不敢抗命,只求速死。
安国夫人对着太祖遗训磕头之后,站起身,坐回软轿子去:“燕王府。”
“喏。”
此时的京城谁也不愿意见到安国夫人,见到她等于见到了阎王。燕王府的侍卫见到了那顶软轿子,吓得腿只打哆嗦,”见...见过安国夫人。“
“你去给燕王妃回话,我不进去了,我这次来,只是想见见佛堂里的女尼。”
安国夫人手捻着佛珠,她完全可以闯进去,燕王妃不敢阻挡,燕王这辈子同太子位置绝缘...她不怕什么,但她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嘉柔死在她手里不好。不是她不敢杀嘉柔,也不是顾忌文熙帝,嘉柔死在她手上,太抬举嘉柔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
嘉柔挥舞着宝剑,一脚踢翻了毒酒,白绫,她双目赤红,“我忍辱负重的活下来,不是寻死来的,我要报仇...报仇...”
燕王妃顾忌比较多,在她让人抓住嘉柔之前,嘉柔提着宝剑冲了出去,佛堂本就是偏僻的地方,嘉柔疯狂起来,很少有人能靠近她,燕王妃追出来,看到嘉柔奔向角门,“愣着做什么,放箭。”
嘉柔活着,便会给燕王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断尾求生不一定能让文熙帝信任燕王,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留下性命才有可能再东山再起,安国夫人就在门外,燕王妃怒道:”杀无赦。”
侍卫纷纷放箭,嘉柔的肩头被箭射中,后背靠着墙,踹开了角门,愣是拼出一条血路出来,在门口的时候,嘉柔眼前出现了两名女子,没等她反应,眼前一黑的晕过去。
“主人,女尼出了角门。”
软轿子中的安国夫人捻着佛珠的速度快了一些,燕王妃...竟让让嘉柔冲出来,“带她去黑牢,顺便只会陛下一声。“
“喏。”
安国夫人又问道:“那位刘先生在何处?”
“回主子的话,属下让人跟着。”
安国夫人说道:“杀了吧,我不想再看了,许是那位的儿子,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好奇,给我的外孙女留下隐患,他们家的后代都是疯子。”
丁柔的那双眼睛太像母后了,尤其是丁柔说话时的神采,同母后太像了,因此她才总是说不过丁柔,安国夫人唇边多了几分的无奈,她本来就没在言谈间决定胜负的天赋,说不过,她打得过,但也不至于被丁柔说得毫无招架之力,虽然丁柔说得都是对的,不是因为丁柔像太祖皇后,安国夫人早就收拾丁柔了。
当年母后的爱慕者可不仅仅只有师尊。拥有母后的父皇不懂得珍惜,而那疯子却想了母后一辈子,培养出了皇贵妃,弄出来隐王,没成想他还有后代,当年那把火烧得不够干净。
“喏。”
安国夫人说道:“回府。”
既然嘉柔不想做出家为尼,那便在黑牢里呆一辈子好了,入了黑牢就没谁能再出来。
安国夫人如同以前一样在佛堂里念经,同柳氏说笑,关心孙儿媳妇,听了丁柔的建议种种花,练练字,或者打打太极拳,总之就像是个平常的老太太,但整个京城或者说天下的人再没谁敢轻视安国夫人,她才是文熙帝最后的一张底牌。
丁柔知晓了外面的动向,她扶着微凸的小腹,对安国夫人有敬佩,但也有担心,她以为化解了信阳王府权柄过重的危机,但直到今日她才明白,摆在面上的没有了,但外祖母手中还有决定皇位归属的力量,这才是最为棘手的。
文熙帝是毫无怀疑的信任安国夫人,但新君不会是文熙帝,丁柔叹了一口气,那位老太太真真是让人难办呢,虽然她威风时,让她心悦臣服,但将来的隐患...“儿子,她应该明白的对吧?”
随着安国夫人退回信阳王府,压在帝国上空的阴云散去了几分,菜市口的血色变淡。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当然曾经围着信阳王府的百姓一般都会绕着王府走,或者离得远远的给磕头赎罪。
丁柔手中的毛笔在信纸上游走,‘高端黑也好,低端黑也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大白菜。夫君,我以有如此的亲人为荣。’
在给尹承善的书信里,丁柔写了很多,言谈间充满了对安国夫人的赞叹,如果不是有女帝在前,士大夫们警惕女子当政,如果不是她对江山没兴趣,丁柔有时会想,安国夫人未尝不会走上最高处。
风暴之后,岳宁侯恢爵,受文熙帝厚赏,并且授了有实权的朝廷参赞,他可以将他的一些想法在朝廷上说出来,虽然一样没什么实际的权利,但岳宁侯起码可以对帝国的经济策略上发表意见,同内阁交流。
岳宁侯出天牢之前,去看望了守着左都御史的七妹夫,他给七妹夫的东西,都让他丝毫不落的用在左都御史身上,岳宁侯看到七妹夫坚毅的神色,知晓劝不动他,将身上的银子,珠子等等都留给了他,尹承善说得话还是对梅御史有几分的影响的,他并没有拒绝,对岳宁侯一礼到地,“多谢...多谢三姐夫。”
“哎,七妹夫啊,你好好想想啊。”
岳宁侯离去之前,又对一直厚待他的牢头们嘱咐了几句,他们纷纷保证起码不会亏待梅御史,岳宁侯说道:“等你们下了差事,本侯在京城最大的酒楼款待你们,银钱上的事情,尽管来找本侯。”
“多谢侯爷。”
丁敏派来的人早就等在天牢外面,见到岳宁侯后,兴奋的行礼:“侯爷。”
岳宁侯跳上了马车,“回府。”
今生丁敏等到了岳宁侯平安回府,见到红光满面,反而胖了一些岳宁侯,丁敏眼圈转动着泪水,她最近诚心礼佛,除想让岳宁侯平安之外,也希望前生她的丈夫也能平安出天牢,擢升官职。如此她的一双儿女才有将来,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就那么死了,但如今再说什么都迟了。
听丁敏说完府里的事情后,岳宁侯所见府里一切平稳,生意上也没出什么大漏洞,岳宁侯握住丁敏的手臂,诚心的说道:“多谢夫人。”
丁敏含泪摇头,“当不得侯爷这话,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世子身上好了一些,侯爷先去看看世子吧,妾身让人准备饭菜。”
岳宁侯赞许的摸了摸丁敏的脸颊,“你等着我,咱们一道用膳。”
“是。”
丁敏应承下来,可饭菜都摆上来后,岳宁侯还没有回来,丁敏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让人去世子院落中看看究竟。
“回夫人的话,世子缠着侯爷,侯爷同世子说了天牢的事儿,怕是脱不开身。”
丁敏压下了苦涩,说道:“把这些饭菜都给侯爷和世子送过去,请侯爷安心的陪伴世子。”
“遵命。”
丁敏也没有胃口再用膳,手撑着下颚,烛火在她眼前跳动,重视原配嫡子没有错,前生的丈夫会比岳宁侯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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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对错
若说岳宁侯世子今年也有十岁了,虽然对丁敏面上恭谨,但是也没少在私底下同丁敏找别扭。岳宁侯是将妻子和儿子区分得很清楚的人,又怜惜他丧子,他时常怀念和自己同甘共苦,帮着他操持府中事情的亡妻,虽然亡妻娘家如今的权柄不如丁家,但岳宁侯从未忘记过亡妻的父母,逢年过节都会送去厚礼,并且领着嫡子登门。
由此一来,岳宁侯表明了态度,原配嫡子底气越浓,只要儿子同丁敏有争执,在面上岳宁侯永远是站在儿子这边,背地里会当然也会教训嫡子敬重继母。
当初他妻子过世时,岳父家宁可再嫁过来一个嫡女,岳宁侯当时会考虑考虑,并非是他因为侯府搬到京城便看不起岳父家,而是他始终认为是人都有私心,在亲近的血缘都避免不了,如此他何必再为了照顾儿子娶姨妹,无论谁进门,只要他疼爱看重原配嫡子,继妻再多的手段也没用。
娶了姨妹进门,好像他会忘本亏待嫡子的糊涂人似的。
从小在阴谋中长大岳宁侯没告诉任何人,他在嫡子身边留下来足够的人手,丁敏虽然也用些小花样,但她不是敢下狠手的人,岳宁侯又摆正了态度,丁敏不敢贸然的谋害原配嫡子。
岳宁侯看下人将饭菜摆上,目光扫过站立在一旁的嫡子,“你且记得,她也是你母亲。”
”是,父亲。”
岳宁侯也没指望着继室继子好得不行,他如今照看着嫡子,等到故去时,也会给丁敏留下足够安身立命的银子,嫡子能孝顺丁敏最好,一旦不行,丁敏可以自己单独过,过两年如果丁敏实在是不能生养的话,他有打算让丁敏认下刚出生的庶子,如此一来,将来分家后丁敏也不会无人赡养。
丁敏身边有几个姨妹相帮,又有稳步高升的娘家,岳宁侯不太担心丁敏会落到无人照顾的地步,“过来用饭吧,你母亲虽然心眼儿小了点,但对你没有太大的坏心,你是陛下敕封的世子,不必听一些小人的话,同你母亲存了猜忌,我虽然再娶夫人,但一直没忘记发妻。”
见儿子脸有点红了,岳宁侯说道:“你舅舅家的表妹不适合做世子夫人,本侯会给酌情处理。”
“是,父亲。”
父子两人用了饭食后,岳宁侯考校儿子的功课,儿子说得他不懂得多,他懂得儿子嫌少懂得,岳宁侯放弃了,儿子没有经商的天分,不过守着侯府过活足以。
岳宁侯从儿子房中出来前,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为父能有今日,着实借助你母亲娘家甚多,为父入狱,也是你母亲镇住了侯府,这些为父记得,但儿子你也得记着,为父能走到今日,依靠自己为多,所以没有谁能拿捏得住我,丁家是极为要脸面体统的,你可明白?”
“是,父亲。”
“好了,你歇着吧。”
岳宁侯满意的离开,月上中天他才回到丁敏屋里,烛火映衬着丁敏似悲似喜的容颜,岳宁侯不觉得心中一紧,走到丁敏身边,“夫人。”
丁敏无声的笑容蔓延开来,安静又有些乖巧的伺候岳宁侯梳洗,关于世子的话,她一句也没说,一句也没问。岳宁侯搂着丁敏,他仿佛感觉不到她一般,丁敏虽然依靠着他,但心思放得很远很远,她如今已经对再生儿女绝望了,即便将来侥幸有个一男半女,也不会是她前生的儿女。
丁敏只有一个念头,如今她委屈了一分,苦难了一分,也许她前生的儿女会幸福几分。她在偿还着前生的债。
从岳宁侯出了天牢后,他加倍的对丁敏好,世子许也是想通了,虽然一样的生疏,但再不至于算计陷害丁敏。老刘氏和众多妯娌被丁敏整执得服帖,老刘氏差一点在府里都呆不下去了,丁敏自知宅斗手段心机比不上她,但在武力人手上比老刘氏强多了。
说不过可以打,可以罚,老刘氏身边的算是遭殃了,丁敏不会对老刘氏怎样,但对下人奴婢她从没客气过,老刘氏不是不想出去告状败坏丁敏的名声,但她也得出得去啊,丁敏当时趁乱将侯府完全的掌控在自己手中,老刘氏一不是她正经婆婆,二不是诰命,三名声本来也不好听,真正的勋贵谁为了一个破落户得罪娘家强硬,丈夫圣宠极高的丁敏?
没有谁是傻子,明知道应该巴结却偏偏去结仇,勋贵夫人,重臣夫人一个一个心思能转上十个八个的弯儿,即便偶尔风声,也当做听不到,只要丁敏不作出谋害原配嫡子的事情,岳宁侯府传出什么风声,她们大多是听过就算了。
如果以前的话,会有哪个御史呲呲牙,但经过安国夫人一顿敲打,御史们都被文熙帝下令回家读书,读书读不明白也不用再为官了,若说看得什么书...文熙帝摇头笑道:“尹承善,朕算是服了你了。”
《奸佞录》《贤臣录》《太宗秘录》《太宗同魏征小计》等等书籍,此后成了帝国御史们必读的数目,魏征是御史的楷模,凡是做了御史的哪一个都想学魏征,尹承善建议文熙帝需要让御史们明白什么事情能出言,什么时候最好保持的沉默,你们的偶像魏征在前面为楷模,你们就得学着。
“昭阳县主虽然不常外出,但听安阳那孩子是有情有义的,定然担心安国夫人,昭阳有孕,又是尹卿盼了多年的子嗣,尹卿虽然是为陛下分忧,但未尝不是整治整治这些没事闲着的御史们。”
皇后笑盈盈的说道:“臣妾方才听了一则广州的奇事,咱们那位天下才子之首,广州知府大半夜从花船上跑下来,喝的醉熏熏得都不留下,让才子们好一顿嘲笑,可他说了,他答应过媳妇无论男女都不同床。”
“噗。”文熙帝茶水没有绷住,“这个尹卿....咳咳,原先看着偏激些,如今同宝亲王越发的像了。”
尹承善自幼受过苦,分外知晓求学时没有银钱的艰难,他到广州后,自助了许多的寒门子弟,本身他在帝国理学界就很有声望,如此一来他名声更深,同才子聚会他一般不会以官身去,红袖添香,才子方可肆意风流,他可同才子谈论探讨儒学,丰富他的心学,即便有歌姬助兴,他也不会收用。
“尹卿这一点做得极好,有些狂生看不上他,但更多人敬重他的品行,过年时那么多的人都看到尹知府夜奔,料想也没谁再敢邀他去花船了。母后也曾经玩笑的说过,男子是不是风流,不在于女子是不是贤惠。”
皇后发觉此话不妥,咽下了后半句,温婉坦诚的一笑:“臣妾终究是没修炼到家,臣妾看着昭阳过得好,有高兴,有感伤。”
太祖皇后,安国夫人,柳氏全部所托非人,找到丁柔才找到了一个现在看来还不错的尹承善,独自一人在千里之外规规矩矩的,没有宠妾,没有歌姬。
文熙帝握住了皇后的手臂,他说不出任何辩解得话来,皇后靠近文熙帝:“她有她的路,臣妾有臣妾的路,臣妾说不羡慕是假话,但臣妾从未后悔过。”
既然成了地位最高的皇后,享受了荣华富贵,有些坚持只能抛弃掉。太祖皇后因为无法抛开,才会过得痛苦。
平静下来的京城,不会再有人处斩了,关进监察院或者天牢的人,或被流放,或被贬官,或被割除官职,曾经追随左都御史下了天牢的人大多认了一个错被开释,唯有梅御史至死不渝的跟在左都御史身边。
“梅小子,你守着我一个糟老头子做什么?啊,滚那。”
“您没错。”
“没错?没错我早就出去了,梅小子上有父母,下有即将出世的孩子,你...你...就是不要前程了,也不能让他们成了孤儿寡母。你当陛下再考验我?错了,大错特错,我告诉你,陛下不会饶了我的,你跟着我是死路一条。”
“您歇歇气,喝口水。”
梅御史仿佛左都御史说得不是他一样,递上茶水,又将滑落到地上的披风重新盖在了他身上,“您没错,我夫人会明白我的,虽然我不孝,但父母不会怪我。”
“蠢货,实在是蠢货。”
左都御史眼圈泛红,他三下天牢自然知晓此时同以前的差异,文熙帝不会宽赦他了,梅御史弹了弹手中送过来御史必备教程,
“在六妹夫出京前,我得到过几本他批注过的奸佞传,六妹夫是想告诉我,不了解奸佞如何做御史,是想告诉不是所有的奸佞都是祸国殃民。六妹夫才高八斗,为当世才子,他有他的为官之道,我有我的操守,没有错的事情,这错我不会认下。”
左都御史生气的锤了他两下,“你父母不会怪你,你夫人呢?”
“她既然嫁了我,料想也不会怪我,如果我移了性情,那不是我了,这辈子亏欠她的,下辈子我还。”
“你...你这个...傻小子...”
梅御史憨厚的笑道:“您又说我蠢,又说我傻,您自己何尝不是?您做了这么多年左都御史,我不信您不明白安国夫人是陛下的逆鳞,旁人后面许是有皇子的收尾,可您呢?我蠢也是跟您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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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传承
左都御史一听这话,丧气般的坐在木床上,干裂的嘴唇蠕动,面色隐晦不明,似不认识一样一般看着梅御史,过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
“你的愚蠢不是同我学的,你是天生做御史的材料,但是你不懂得变通,我...我...如果我五年前遇见你,我会手把手的教导你,可偏偏是现在...你过来,我同你说说,能领会多少,全在你了。”“
“是。”
他放下了汤碗,踱步到左都御史跟前站立,诚心谦虚的说道:“请大人赐教。”
左都御史抿了抿嘴唇,开始讲述他为官多年悟出的道理,他一样是从末流御史做起,其中的艰难他很少同人说起过,”旁人只看到了我不顾生死劝谏陛下的决定,但他们却不知道当年我第一次入天牢的时候,我是真怕,梅家小子,我怕死,没有人不怕死。”
梅御史听傻了,左都御史笑道:“你以为我无惧生死?你错了,大错特错,我一直本着一个信念,活着才能声张更多的正义,才能参倒更多的奸佞,活到我这个岁数,我还是一样怕死,但如果死得有价值,于国于君有益处,我便不怕了。”
“都说御史是陛下最不愿意见到的人,都说我是皇上最讨厌却不得不重用的人,梅小子可记得太祖说过得一句话,最了解的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我能做到左都御史的位置上,我了解陛下的心思,我行将就土,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不说青史留名,后世史书上也会赞我一声耿直清廉...”
左都御史的眼角的皱纹更深,眸光更为的深邃,梅御史突然反应过来,“您知晓陛下不会责怪安国夫人?”
“你还不算太木讷,我焉能不知晓?”
“那您...”
左都御史洒然一笑:“如果没有我入天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急不可耐跳出来?陛下和安国夫人整治起躲在阴暗角落老鼠怕也是不容易,你还不明白吗?御史不单单是言官,同样肩负某些特殊的作用,我即便身死,陛下会明白,我的家人会得到最优厚的照顾。”
梅御史抿着嘴唇,尊若师长人的说得话让他平稳的思绪混乱了,好像某些他一直坚持着,也愿意坚持到底的东西破碎了。左都御史怅然到道:“我原先以为你六姐夫合适,我同他下了三盘棋,才发现为国尽忠的心他有,圆滑处事的能力他也有,但他唯独少了...一点,耐得住清贫,他想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这样的人做不得御史,他对我说过,有缘人在身边,原先不太明白,后来你...才注意到你。”
“大人...我比不得六姐夫。”
“错,你的心性之坚韧固执不比他差,加以调教你必将比老夫还要出色,只可惜我看到你看晚了。尹承善出京前同你说过,但直到现在你还不肯离开天牢,这便是你最大的问题,刚柔并济才是最好的御史,做御史可以刚烈,但不可固执,我们上谏言是想要想要奸佞伏法,君主不错,并非是死谏的过程,我们做御史不是为了沽名钓誉,万古流芳,是想让帝国变得更好——国泰民安。”
梅御史眸子暗淡了下来,脑袋慢慢的耷拉着,“大人不是因为那位喊冤的将军...”
“傻瓜,证据不是今日有的,这么多年为何将军后人不出现?偏偏就在陛下考校皇子,将册立太子的时候来到京城?还是发生在宴会有刺客之后。陛下不信谁,也不会不信安国夫人,即便安国夫人有错,但当年...我不是畏惧她手中的屠刀,而是当年也许她做得是最好的选择,那位将军怕也是知晓的,为国为君,为北疆从容赴死,这便是大义,你且记得,为了大义,错得也是对的,为了私利,对得也是错的。”
“大人,我要好好想一想。”
梅御史呆呆的坐到角落里,大义,私利,二十多年贯彻下来的东西,一瞬间有了松动,对得怎么可能是错的?错得永远是错的。
左都御史看了他好久,微微叹了一口气,压制着咳嗽不想打扰到他,响鼓得用重锤,他时间不多,能敲醒他最好,敲不醒的话,他也不能眼看着自己欣赏的后辈陪着倒霉,他一辈子无憾了,可梅家小子仕途才刚刚开始。
月上中空,梅御史抱着膝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左都御史挑暗了油灯,跪坐下来,提笔给文熙帝写最后的折子,过了好一会,左都御史又从旁边拿出一本请罪的折子,眸光扫过睡熟的晚生后辈,他没告诉任何人,他擅长模仿旁人的笔迹,两份折子写好了,左都御史看着从窗户里透过来的月光,外面定然是寒星闪烁,帝国雪融之后,便又是一番景象,再能昌盛百年。
左都御史将身上的斗篷盖在梅御史身上,将折子递给了牢头,他知晓的点头,眼里有多了几分的不舍,左都御史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此时他所站的地方是阴暗无光的,梅御史的地方却多了几许的光亮,如同冉冉升起的星星闪烁着银白的亮光。
他不能让陛下承担误杀功臣的罪名,他的身体状况也支撑不了许久,死对仕途得意的人涞说是可怕的,但对他...无所谓了。
清晨一粟暖阳散落进牢房,照在梅御史脸上,暖暖的很舒服,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的金光,大义,梅御史带着几分的天真的笑了,他想通了,“师傅...”
他最想报喜的人是左都御史,虽然他不一定会认自己做徒弟,但此时自己就认他了,打不走,撵不跑,但他等到得是左都御史含笑的睡颜,他以为师傅还在睡觉,坐了好久之后,当碰触到师傅的手臂时,才明白师傅走了...梅御史跪伏在他面前,泪如雨下,无声呜咽着流泪...
牢头等没有谁打扰他们,全部安静擦拭着泪水,也许左都御史的笑是找到继承衣钵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有松柏的挺拔,亦有莲花的清亮,认为刚柔并济才是好御史,不是沽名钓誉的人能理解的。
丁敏平淡的生活着,管理侯府,照看继子,照料庶子庶女,同岳宁侯琴瑟和鸣,每日吃着山珍海味,穿得绫罗绸缎,一声呼百者诺,只要丁敏出门,很多人都会讨好她,巴结她,她在勋贵命妇中永远是一等的位置,亦有很多人羡慕她,每日过手的银子很多,岳宁侯每月挣回来的银子更多,如果再有个儿子的话,这些生活都是丁敏最为向往的,可如今她的心如同一滩死水。
原先她曾经想过将继子养废了,让她儿子继承爵位,可没等她实现自己的目标,一个事情接着一个事情,继子也不是好糊弄的,丁敏不敢轻易动手,岳宁侯于是只当做继母和继子之间的不协调,并未觉得丁敏是用心险恶的女人。
丁敏听着旁边的人羡慕的夸继子出色,她也知晓是这些人是嫉妒她,想给她不自在,甚至家里有小姐想要嫁给继子。
如今继子可可是京城最为枪手的女婿人选,开国第一列侯,岳宁侯又在朝中地位稳定,同信阳王府交情莫逆,丁敏虽然娘家不错,娘家姐妹给力,但没有儿子,继子世子名分早定,并且已经懂事,想要用捧杀,棒杀的方法已经迟了,养废继子更是不可能,入门之后,丁敏也不是正经的婆婆,大权会交给继子媳妇,入门就有偌大的家业,泼天的富贵,岳宁侯世子如何不抢手?
“他是很好,才学,品貌都是好的,对我也孝顺。”
丁敏顺着她们的心意称赞起继子,对于继子的婚事,她多说是错,少说也是错,她不如不管不问,“侯爷说世子及冠之后,他会亲自给世子挑选媳妇。”
丁敏不怕外面的人认为她没用,或者看不起她,如今她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没有失去的?她们轻蔑嘲讽的目光,嘲讽她外强中干的目光已经无法再伤到她了,让她们议论好了,省得一个都来探她的口风,继子的婚事她做不了主,一切看岳宁侯的意思,她不过是外表光鲜,实则很失败的岳宁侯继夫人。
当丁敏避开众人,独自一人走到盛开的梅树下的时候,脸颊是潮湿的,丁敏想到丁柔问过她,你明白如何去做继室吗?如何当继母吗?知道你想要什么吗?
以前丁敏对这些问题不屑于故,然而现在...丁敏手扶着梅树凹凸不平的树干,老天不会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既然做出来了选择,就只能承受着后果。
丁敏觉得冷,觉得孤独,她是过的花团锦簇,但她连个听她说话显摆的人都没有,她还赶不上前生,起码在太夫人的默许引导下,她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当时她们很好要,婚后状况差不错,后来她经常去找丁柔后,同她们冷淡了生疏了,她倒是可以同丁柔说,但她落不下脸,兰陵侯夫人也不会懂得小吏夫人酸甜苦辣。
“娘,我想你,娘,带我走吧。“
丁敏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她不敢想生母,她怕想了会痛不欲生,更没有活下去的力气,唯一关心她的生母是她害死的...“娘,对不起,对不起。”
ps夜写文有个很严重的毛病,上下靠不到,左右不靠谱,总是写出个四不像,但有些章节夜很喜欢,比如今天这一章,夜起码写出了自己想写的东西,如同读者有订不订的权利,夜同样也有写不写这些的权利。夜从来没想过洗白丁敏,她在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其实丁敏是这个文中最天真的人,要求最多的人,她以为重生了,可以什么好得都能得到,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最后祝愿大家新年快乐,顺便求两张保底粉红。
第四百七十八章 轨迹
丁敏此时才明白,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对她好的话,那人便是她的生母,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娘都会尽量帮衬她,哪怕最后为了她的野心失去性命,刘姨娘也从来没有怪罪过自己的女儿,让她同太夫人亲近。
回想前生,丁敏能在太夫人身边无忧无虑的长大,全靠她娘苦求,否则太夫人不会将她从嫡母手中拽过来,因为刘姨娘自甘堕落为妾,太夫人从没给过她老脸色看,刘姨娘用了很多的功夫才能恳求得太夫人回心转意。
丁敏很是痛苦,她怨恨过生母没用,怨恨过自己庶出的身份。怨恨过为何没投胎到太太肚子里,经常说自己是小妇养的...
一切的一切丁敏从没有如此后悔过,此处富丽堂皇的宅邸,来往宾客富贵逼人,有王妃,有侯爷夫人,有诰命,四品之下的诰命夫人都不好意思进门,摆设铺衬富丽堂皇,这里云集了京城乃至大秦帝国最上层的权贵夫人。
这些都是丁敏最为向往的,也是曾经是最为嫉妒丁柔的所在,同样是庶女,她却只能黯然神伤的看着显赫富贵的丁柔。丁敏不知道换一个人有她的机缘会不会也会像她一样执着,当此时丁敏心中泛起阵阵的悲凉,孤寂。
隐隐听见有命妇的说笑声,提得是安国夫人宽饶御史时说得话,不想让她忧心,这个她...“应该会是有孕的信阳王妃。”
“也许是宽厚慈爱的安阳郡主。”“我看那,许是昭阳县主吧,听说安国夫人最为喜欢昭阳县主呢。”
丁敏怅然若失得离开,即便丁柔有孕没有来参加这次宴会,昭阳县主也是很多人都会提起的,因为她的丈夫尹承善没准会再度高升,江浙巡抚突然染了恶疾,从宫里传出风声,陛下有意让尹承善接接任江浙巡抚,消息一传出来,满朝哗然,江浙派系的人纷纷赞同,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老巢的巡抚是政敌。
有人赞同,自然有人反对,先不提尹承善的年龄,就说江浙是大秦帝国最为重要的地方,多少人眼红?从二品...丁柔的诰命也会相应上升。
她比任何人都知晓,尹承善一定会去江浙任巡抚,三年后监管盐政,五年后任两广总督...那时他还不到三十岁,丁敏苦笑,“六妹妹总是说有变化,可尹承善的变化在哪?他走得比前生还顺畅,当时有多少人打赌,尹承善四十之前必定入阁。”
想到如今尹承善优良的名声,无论其嫡母,兄长如何扮弱小也有没谁尹承善不好刻薄,这就是变化吗?旁人越变越好,只有她越变越差。难道是因为她走了不同的路?害死了生母,老天的报应?
看着熟悉的街道,丁敏突然道:“停一下,我...我去看看七妹妹。”
对比京城旁人家的热闹,对比开释出来的御史如何及笄钻营重获皇帝的信任,梅家显得格外的冷清,任谁都不敢此时上门,触怒文熙帝。
丁敏扶着丫头的手,下了马车,站在梅府门口,如同记忆中一般,除了清贫,除了墨香没有任何富贵奢华的气息。当年她是那么不喜欢这种宁静得仿佛死水一样的日子。
“岳宁侯夫人请。”
梅家下人向里面通传之后,引着丁敏进门,看管了雕梁画栋般的亭台楼阁,丁敏乍看梅家,她眼圈泛红。她从进门就接掌了梅家,做事略有偏颇的时候,婆母哪怕不赞同当面上也都站在她这边,背过人去,一项一项得给她讲解,一句一句的提点她,手把手的教导她,她晚去请安,婆母从未怪过她,哪怕因为自己闹别扭,婆母也总是说丈夫的不是。
从怀孕到生产,婆母一直照顾着,一样都不用她操心,添了儿子之后...婆母甚至让丈夫给她鞠躬道谢...丁敏神色多了几分的恍惚,进了门后,看到丁云打着肚子从婆婆怀里起身,虽然眉宇间多了几分的忧愁,但旁得还好,一点不像丈夫陷入天牢的惶惶不可终日的夫人。
“三姐姐。”
丁敏握住了丁云的手臂,“七妹妹不用客气,你身子重,快快坐下。”
丁敏看向梅家夫人,眉宇一样的冷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梅家...太太。”
“岳宁侯夫人安。”
她起身抚了抚身,丁敏避让开,直到此时她都不知道怎么会再次走进这里,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三人落座后,梅家太太的目光大部分都注意着丁云,唇边露出几分淡淡感激的笑容,“我让人去天牢看过他,说是受了岳宁侯的恩惠,我带我儿谢谢岳宁侯夫人。”
“都是亲戚是应该忙帮的,侯爷也没做什么...”丁敏曾经用这句话,堵住了她的嘴,如果不是如此,她怎么能有机会外出求援?
“我...我们侯爷虽然如今看着好些,但实在帮不得七妹夫,方才我听说六妹夫即将高升,六妹妹同信阳王府的亲近满京城就没有不知晓的,安国夫人谁得话不听,也会听六妹妹的话,七妹妹不妨去寻六妹妹说项,你转眼就要生了,七妹夫还在天牢,七妹妹心里怕是不好过。”
丁云何尝好过?虽然婆母总是宽慰她,但丁云不想丈夫出事,丁柔的性子她也知晓,只要她去求了,丁柔一定会尽量帮忙,丁云看哦了婆母慢慢的低头,几乎捏碎了帕子,婆母说得也道理,“让三姐姐费心了。”
“虽然是亲戚,但亲戚可帮忙是好心,无力帮忙是本分,昭阳县主只是义女,满京城都知晓,儿媳更不能求到昭阳县主跟前。”
“为什么?六妹妹一向同七妹妹要好。”
丁敏此时已经明白什么是勋贵不能掌权,明白前生丁柔也许是有心而无力帮忙,如今想来也许前生没有她想得严重,岳宁侯出狱后同她说过,如果七妹夫不肯认错,陛下不在乎一个御史的死活,哪怕这个御史很有才华,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才,比庸才还不如。
梅家太太抿了抿嘴唇,对岳宁侯夫人的话多了几分的疑惑。
“就是因为要好才不能让昭阳县主难做,先不说能不能成功,今日儿媳去求县主开恩,后日呢?是不是亲戚都会去求昭阳县主?况且此事也不是昭阳县主能解决的,尹大人即将高升,最为要紧得是慎重,昭阳县主独留京城却不知安分的话,尹大人在南边得了消息,他们远隔千里,一旦有误会怎么办?一旦昭阳县主因为我儿得罪了谁怎么办?尹大人是知府,管不到京城天牢,人求人的事情,也得为亲戚着想。”
“总不能为了我儿平安,就害了亲戚不是?”梅家太太叹息,“不怕岳宁侯夫人笑话,知子莫若母,他的性子着实是头倔驴,不撞南墙死都不肯回头,他想不通,我们在外面用了再多的力气也没用。”
“您说得都对,可七妹妹还年轻,一旦七妹夫有个好歹,她怎么办?”
梅家太太苦涩的一笑:“夫人大可放心,等儿媳生产后,我儿一旦...我不会拦着她,全当我又养了个姑娘。”
“不,母亲,我生死都是梅家的人。”
丁云眼圈红了,她怎么能撇下儿女改嫁?不说舍不得儿女,就是这样的婆家哪有地方再寻去?丁敏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梅...也许低个头...他就平安了...”
梅家太太面色严肃的说:“在京城横竖都轮不到梅家,但梅家几辈子攒下的方正两字,绝不能丢,当年婆母便是这么教导我的。”
丁云低声说:“儿媳记住了。”
丁敏低垂着眼帘,过了一会,恍惚的说道:“我...我走了。”
不等到丁云送客,丁敏很快的出门,爬上马车道:“去...兰陵侯府...不对...去尹家。”
如果不去一次,丁敏如何都过不去这道坎儿,冥冥之中,丁敏仿佛有种感觉,她多做一点,前生儿女许是会有好报。梅家舍不得面子,她去求丁柔,哪怕这辈子直到现在她还不想求丁柔,她宁可撇掉自己的坚持,她也会去求丁柔。
尹家上门的人同样不少,当然都是不是因为尹大学士和在京城几位尹家少爷,送礼是走尹承善的门路,巴结得一样是在丁柔面前说尽好话,一旦有什么凶神恶煞上门,定然是尹家哪位少爷犯事了。
丁柔打着怀孕不能操劳的旗号,别管上尹家是为什么来的,丁柔全都推给杨氏和当家的大嫂小杨氏,反正有没分家,每月拿着尹承善的俸禄想不干活可是不行。
没有人是傻子,尹承善同嫡母的关系实在是说不上好,将心比心,谁家庶子要是像尹承善一样的出息压得嫡子喘不过气来,哪位夫人晚上都会睡不着。
但他们讨好的尹承善,于是哪怕心里对杨氏有歉意,也在她面前说尽尹承善的各种好话,将尹承善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弄得杨氏没有一次痛快的。
她又不能将客人打出去,只能忍着,忍着,忍了几日之后,尹承善高升仿佛有了准信,杨氏称病不出了。
丁柔虽然纳闷丁敏到访,但她还是让丁敏进了门。
丁敏站在丁柔面前,“六妹妹...我求求你...”
第四百七十九章 平息
温暖舒适的屋子,丁柔依靠在临窗的炕上,铺陈着锦缎被褥的炕上显得异常舒适。丁柔正准备熬过最危险的三个月后,就动身南下,只有她本身健康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的脸色非常的红润,气色极好,往日略显得清冷的眸子,此时也多了几分的做母亲的慈爱。
“六妹妹。”
丁敏抬头看向了丁柔,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比不上她,如今她洋溢着幸福,而自己只有浓浓的失落,无论怎样,算是她偿还前生吧,丁敏声音有几分的呜咽,承认丁柔比她好,对丁敏来说是最为痛苦的地方。
“六妹妹同安国夫人是极好的,安阳郡主疼爱您跟什么似的,旁人无法为七妹夫求情,您一定能做到的。”
在丁柔左手边摆放着金桔的盆景,整个京城唯有重臣宠臣家中才会有文熙帝御赐的金桔盆景,”六妹妹如此圣宠,还救不出七妹夫?六妹妹帮帮忙,好不好。”
丁柔静静的听着,目光落在金桔盆景上,如果她想得没错的话,她实在是弄不明白丁敏了,她到底想要什么?如果想要报恩的话,为何逃掉重新嫁回梅家的机会?
丁柔虽然不太外出,但京城的贵妇圈中的消息是知晓的,她以为丁敏想明白了,不再拘泥于前生的恩怨情仇,其实重生便是重新来过,总是惦记着仇恨,惦记着报仇,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哪怕丁敏前生受尽了苦难,今生把一切讨回来,把仇人踩在脚底下,这同前生能一样吗?又能改变前身的什么事儿?不过是重生者的意淫罢了。
常说得死了,死了,一死一切皆空,丁柔每次回想起现代的日子,有遗憾,但亦有无憾,她做错过什么,可做得最对得是,她报复了对不住她的人,仇人们活着比死还痛苦。
“三姐姐是代替七妹妹来的?”
“七妹妹身上不好,婆母看得又紧,她跑不出来,我...我不忍心看七妹妹...受苦。”
丁敏也知晓她帮着梅御史说话不好,于是她更多的将落脚点放在丁云身上,丁柔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怎么不知晓三姐姐同七妹妹如此要好?七妹妹找得到尹府,况且亲家太太...是个明白人儿,像她那样得我敬佩得紧,不是谁都能做到誓不低头,为亲戚着想。”
不说丁柔想不想帮忙,她只要去了信阳王府,此后便是没完没了的事儿,回绝起来很是麻烦,尹承善官位越高,需要注意得越多,如果广州是富庶之地的话,江浙不仅是富甲天下,同样也是文人最多,利益牵扯最多的地方,政敌可是将尹承善放在显微镜下挑错,她总不能被御史弹劾影响了尹承善的前途。
“六妹妹,为何不肯帮忙?”
丁敏眼里多了几分失望,前生丁柔无法帮忙,今生呢?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情。
“七妹妹和婆家不知晓,你却骗不过我,什么让你为难,怕一些人上门求你办事,这些都是借口,旁人许是会陷进去,但你不会,你有得是法子摆脱开,七1妹妹最听你的话,你忍心看着她守寡?当年这桩姻缘的促成还有你一份的。”
丁柔喝了一口茶水,听着丁敏的指控,有几分哭笑不得,丁敏偏执,怨恨自己,但丁敏还有几分了解自己,处事小心是应当,但丁柔从从会不会怕事而什么都不敢做。
“三姐姐一定要跪着吗?你不是最不耐烦跪我的?”
丁敏面露痛苦,她每一次的狼狈都被丁柔看个正着,总是说不下跪,不下跪,但每一次都...“六妹妹到底肯不肯帮忙?”
“你先起来说话。”
丁柔将茶盏放在炕桌上,“三姐姐,我从没想让你跪着祈求,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侯府的事情你料理的极好,同三姐夫相处得也算是琴瑟和鸣,三姐夫那人虽然风流一些,但做人很有本分规矩,他受够了没规矩的苦,如今看似风流不羁,看似忠厚老实,其实是最重视体统规的,只要三姐姐肯用心,三姐夫未尝不会遣散妾室守着你过日子,即便三姐姐没有儿子傍身,三姐夫也会尽量安排好的,世子不见得同你一条心,可三姐姐于人做继室,当世子的继母,您如今这样得应经是不错了,继室同原配从来就不一样。“
丁敏咬着下嘴唇,“我不想听这些。”
“我开解得是三姐姐的家事,你不想听的话,来见我做什么?”
“...我是代七妹妹...”
“你可别这么说,三姐姐就没弄懂七妹妹过,你也说过我们很好,她完全可以直接同我说,比借你之口传话容易多了。”
“她不是出不来吗?”
“刚说你不了解七妹妹,你还不信?什么是出不来?她怎么会出不来?”
丁柔笑着看向略有恼羞成怒的丁敏,“你太小瞧她了,不对,三姐姐,你太小瞧身边的姐妹,或者说你太过小瞧世人,她们许是没有三姐姐的好机缘,但她们一样有长处,一样能过得有滋有味儿。”
这个世上的人不都是极品脑残,或者随着穿越重生女摆布耍弄的,强势如她也从旁人身上学到了不少,论心狠果决,她不如安国夫人,伦事故明理她不如太夫人,论起管家理事,丁怡还曾经指点过她,论同丈夫共同进退,她是做得很好,但辽王妃等等一样做得很好,曾经丁柔也暗自自傲过,可如今她想明白了,不是机缘巧合,她许是早就被人打趴下来了。
出阁前有祖母护着,出阁后又有安国夫人在身后,即便她做错了,说错了话,有人能帮着她挽回,虽然她很少犯错,但丁柔从没想过她一生不犯错。
经历种种挫折的丁敏想必比她了解更深,可她还是端着重生女的架子,丁柔看到丁敏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摇了摇头:“看三姐姐的样子,你就没有想过你落到今日的根源所在。”
丁敏呆呆的跪坐下来,前生对她好的人,今生背叛了她,她总是防范的人,今生根本同她一点关系都扯不上,丁柔唇边多了几分嘲弄,如果是重生女大行其道的剧本,许是丁敏便不会撞得头破血流。
“你既然来说七妹妹的事情,我今日最后同你说一句,七妹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七妹夫跟随得是左都御史,那是最了解陛下的御史头头,天下言官的楷模,你可知晓他...许是熬不过几年了,这么多年左都御史铁骨铮铮积攒下的人脉,名声,无形财富会交给谁?他的儿子怕是继承不下来,往大了说是为国,陛下需要能继承左都御史志向的人,往小了说,为儿女计较,选一个忠厚的传人,也可恩泽厚代。”
“你的意思是左都御史选中了七妹夫。”
丁敏嘴唇颤抖,牙齿打架,也许前生...丁柔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左都御史,我不知晓他的选择,只是说出一种可能,即便三姐姐不来,我亦不能眼看着七妹妹有困难而无动于衷。”
于丁柔许是被安国夫人骂一顿的事儿,但于丁云却是一辈子的大事,丁柔在等...等天牢里的消息,如果出乎她的预料,找安国夫人不行成的话,她会直接进宫即便撒娇卖乖去求文熙帝,也会尽量让梅御史留下性命。
“性命留下,才有将来,性命都没了,重新投胎,这辈子的遗憾,哪有下辈子来弥补,转世轮回,不过是一碗孟婆汤罢了。”
丁敏身体颤抖起来,丁柔让岚心将丁敏搀扶起来,将一碗热乎乎的米粥放到她手中,“三姐姐这个样子,回岳宁侯府我也不放心,一会我让人送你回去,三姐姐好好过日吧。”
丁敏想要得太多,最后反而什么都剩不下,一旦岳宁侯对丁敏失去了兴趣,继室的名分又能保证她什么?继子成亲后,丁敏敢在他们面前挺腰杆子?拢不住与岳宁侯,丁敏的苦楚在后面。
“哇。”丁敏将吃进去的米粥都吐了出来,丁柔捂了捂嘴,也有几分反胃,她孕吐是很轻的,让丫头收拾干净,丁柔靠着垫子,“没有人能帮你一辈子,既然选定了你就得走下去。”
王妈妈走进来,抚了抚身说:“回四奶奶,大喜事,方才七姑奶奶来人报喜,七姑爷从天牢出来了呢。”
丁柔眼前一亮,她一直让人注意着丁云的状况,听到这消息不奇怪,“陛下怎么说?七妹夫的官职...”
“陛下口谕,七姑爷闭门读书。”王妈妈脸上带着几分的肃穆,“左都御史病逝于天牢,陛下命小皇子扶灵,且赐谥号,‘忠正’,听说陛下让七姑爷对病逝的左都御史执师徒礼。”
丁柔神色也有几分的哀伤,她佩服像左都御史这样的人,也佩服为大义而死的人,这是一个民族最根本的所在,她也能明白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像他们这样的人。
丁敏大笑了三声晕厥,即便昏厥她眼角渗出泪珠,丁柔让人送她回侯府,这回丁敏不会再有什么想法了。丁柔想着愉快的事儿,广州,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如果安国夫人和柳氏不相信的话,“那就一起去嘛。”
第四百八十章 出门
冰雪初融,春风报喜,信阳王妃诞下麟儿,信阳王府热闹非常。丁柔送去了厚礼,亦说动杨八妹准许她南下。
丁云的夫婿读书一月,再入都察院,此时他多了几分的不同,上有师长老友的关照,下有敬佩其品行高洁的同僚相助,按照丁老太爷得话说,梅家终于修成正果。
二太太欢喜得不行,虽然长房的丁柔嫁得丈夫又贵又有权柄,但终究是庶女,同为嫡母她可是很明白大太太心底的那份酸涩,亲生女儿嫁得好,才是真好。
二太太因为去了心病,将庶子也不再把持得那么紧了,行事多了几分的方正从容,不卑不亢,怎么也不能给未来的御史头头女婿丢脸不是?
即便一向是以风流才子自赏的二老爷,慢慢的修生养性起来,反倒同亲家老爷相处得好了,许是受了梅家独特的熏陶,二老爷在女色上看淡了许多。
丁云求丈夫将周姐夫教训了一顿,四姐姐是丁云的庶姐,她不帮衬着,丁瑜没准会被小妾给折腾死,周姐夫家有田产,手中有银钱,但唯一不好得便是仕途上不上心,反倒是怜花惜玉的,周姐夫品行难改,但好在不会因为侍妾丫头掉泪而给妻子脸色看。
每个人的日子都在逐渐的变好,丁柔将尹承善的来信收好,越发的想念起他了,她说动了柳氏同自己一起南下的,安国夫人新添了孙子,她反倒不好让她祖孙分离,有了孙子填补柳氏的空缺,安国夫人也不会太觉得寂寞。
“主子,信阳王府来人传话,安国夫人同安阳郡主轻车简行,出京赏景。”
丁柔皱了皱眉头,随后荡漾开笑颜,“安国夫人辛苦了一辈子,是应该好生的歇息歇息了。”
自从将军的冤案爆发后,安国夫人再挥动屠刀,除了人人自危之外,京城的大佬们对安国夫人颇为的敬畏,也都看出文熙帝最为信任安国夫人,于是信阳王府热闹了,可这种热闹也是安国夫人最为在意的,孙子平安出生,她也想着出门躲清净,丁柔转过念头,让人收拾行装,将马车布置得格外舒服平稳。
丁柔都估算好了,出了京城在直隶可坐船,沿着运河南下,飘飘荡荡得比在马车上舒服,她不晕船,沿途柳绿花开,心情会很好,到了广州...正好有喜五个月,也得让那位最近意气风发的广州知府明白,伺候怀孕的妻子怕是不容易,省得他只感觉到当爹的愉悦,不知晓当爹的辛苦,哪怕孩子还没出生,当爹的担子已经落在他肩头了。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丁柔挑了个精神最好的时候,扶着王妈妈的手去见杨氏,自从丁柔有孕之后,给杨氏请安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身体不舒服告假更是家常便饭。
怀孕本来就让丁柔心情很烦躁,再面对杨氏,她会更觉得烦躁,她同杨氏是两看相厌,杨氏不是没想过折腾丁柔,但她还记得尹承善离开京城时的阴狠样子,后来她更得罪不起了,也就默许了丁柔种种不合规矩的举动。
杨氏见庶子夫妻越来越富贵,她不平不忿,却又无可奈何,听着外面的人称赞尹承善孝顺啊,丁柔贤孝啊等等,杨氏真想告诉旁人,他们夫妻都是不孝顺的,儿媳妇从来没在她面前立规矩,很多人都劝她对庶子儿媳好一点,再好一点,杨氏委屈得差一点呕血,还要怎么好?当祖宗供着吗?
杨氏知晓说了实情也没人相信,哪怕她说得真实的,尹承善平步青云,丁柔是昭阳县主,平时那两位活祖宗又是最会装模作样的,杨氏说他们不好,旁人只会想着她又开始算计庶子了,以前还有御史夫人向杨氏打听打听尹承善是不是做得合格了,现在随着丁柔娘家妹夫在都察院风生水起,随着安国夫人震慑一众御史,再询问杨氏的御史几乎绝迹了。
杨氏还记得尹承善说同监察院关系很好,杨氏实在是不想因为一时之气将嫡出儿子们所剩不多的前程给搅和没了,虽然嫡出的儿子不争气,赶不上庶子一分,但也是她亲生儿子啊,于是丁柔住的院落对尹府而言就是国中之国,杨氏干脆免了丁柔晨昏定请,甚至杨氏让下人注意着,是不是有人敢害怀孕的丁柔。
她对儿媳妇三令五申,不许用任何下作的手段害丁柔小产,不是她疼爱丁柔,而是一旦丁柔有个意外,她承受不住安阳郡主,更承受不住发疯的尹承善。
得知丁柔有喜之后,尹承善专门让人回京城送给丁柔很多的好东西,并且给杨氏带了一封书信。不愧是中过探花的人,满篇的威胁,愣是弄得花团锦簇,一派祥和。
杨氏感觉书信上的字,不是字,而是一把把悬在她脑袋顶上的匕首,她明白一件事,一旦丁柔小产,不是她做的,尹承善也不会饶了她,儿子的性命在尹承善手上攥着,杨氏再恨,再怨,也只能将丁柔供起来。
杨氏被庶子威胁,心里不痛快,又不能冲丁柔发火,于是杨氏的儿媳妇倒霉了,整个来说,除了怀孕的丁柔之外,尹家的主子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按现代的话说,是杨氏更年期发作了,应该用静心。
“见过母亲。”
丁柔弯了膝盖,杨氏看她满色红润,体态轻盈,丝毫没有有喜的女子那般衰弱,杨氏恨得牙痒痒,又不能让她累着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你身子重,坐下说话。”
丁柔行为上没有客套,口中谦虚了两句,捧了捧杨氏:“多谢母亲体恤儿媳。”
她说这些体恤关爱的话,更是让杨氏心里堵得慌,这么多次交锋,杨氏没从丁柔手里讨到任何的便宜,吃亏不说,外面人还都说他刻薄庶子儿媳,丁柔里外卖好,这可不单单是尹承善高升的影响,杨氏忌惮最会做表面功夫的丁柔。
尹承善在广州的事情,杨氏听说了,外面的人不是没人说丁柔是个爱捻酸的,怀孕还把着千里之外的丈夫,杨氏本来想看好戏的,结果丁柔根本不在意,她试探的问过,丁柔很直白的告诉她,好处不是平白来的,总得有付出。
他能做到不怕旁人说惧内,丁柔又何曾在乎贤惠的名声?
杨氏忍了忍还是说道:“今日你来想通了?肯给小四屋添人?”
“母亲说得哪里话来,夫君为国尽忠,哪来得功夫怜香惜玉?”
“小四身边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你怎么做贤妻的?”
“夫君是广州知府,青年才俊,母亲,儿媳没说错吧。”丁柔含笑看着杨氏。
杨氏不自在的点头,每承认尹承善很出色,她亲生儿子很没用,杨氏就格外的难受,围绕着杨氏的儿媳妇同时低头,心说,又来了,婆婆就爱凑上去找罪受,哪一次不是被丁柔绕进去?
“既然如此,俊才的夫君莫非不知晓冷热?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母亲不必太操心了。”
杨氏拳头握紧,“我是说你丈夫身边太空了,没有暖被褥的。”
“广州比京城暖和得多,如果怕冷得话,不是有汤婆子?夫君身边的虽然不说一声呼百者喏,但也有七八个人伺候着,不空的。”
杨氏看着明显装傻充愣的丁柔,哼道:“你就是不想让小四过得舒服。”
“儿媳就是想让夫君高兴,今日才会过来的。”丁柔慢悠悠的说道,见杨氏挑眉,“夫君最是惦记我,外面也暖和了,我想着过两日南下去见夫君。”
“什么...你要出京?”
“是啊,今日向母亲辞行来了。”
杨氏说道:“胡闹,你这个样子怎能出去?一旦有个好歹,我怎么同小四交代?同尹家祖交代?”
“回母亲,神医门杨门主爱徒八妹于我同行,她恰好去广州接一笔药材,有她照应着,儿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提起杨八妹,杨氏同样一肚子火气,“你倒是同她挺好的。”
“我们的交情啊...还得多谢母亲呢,没有您,我同八妹不会这么亲近。”
“...”
杨氏真恨不得撕了丁柔牙尖嘴利的嘴,或者让京城的人都来看看温良恭俭让的庶子儿媳是怎么气她的,杨氏眼里闪过不舍,“我身边离不开你,世上哪有撇下婆母不侍奉,跟着丈夫去的?”
丁柔说道:“儿媳也知晓应该孝顺母亲,然儿媳不是长子长媳,一向又不得母亲欢喜,不在母亲身边母亲更自在一些,况且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夫君身边也需要儿媳照料,儿媳只能将尽孝的心埋藏在心底,只能拜托嫂子们孝顺您了。”
想用孝道让丁柔留下,此路不通。杨氏说一项,丁柔驳了一项,最后杨氏恼羞成怒的问:”你既然都想好了,还来我这做什么?”
丁柔腼腆的垂头,“我不是想让母亲同意嘛,儿媳是很听母亲的话的。”
屋子里落针可闻,杨氏脸色煞白,丁柔这是想打着她的名义出门,里外卖好的儿媳妇,谁家有?杨氏眼里闪过挫败,“随你吧,别将你肚子里的那块肉折腾坏了。”
“儿媳谢过母亲。”丁柔达到目的后,也没多停留,最近府里许是还得再买一批瓷器。
第四百八十一章 路上
“烟花三月下扬州,娘,外面的风景很好看。”
不管旁人如何说,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丁柔出京去去广州。安阳郡主自从出京一直绷着脸,直到坐上了船,走水路南下,见丁柔确实很健康很精神,这才缓了脸色,捏了捏丁柔胖了许多的脸颊,还是有肉的,“也就是你肚子里的懂事,要是随你那时候折腾起来,哪有心情烟花三月下扬州?床上躺着去。”
丁柔就怕柳氏绷着脸,只要是笑开了,她就会顺杆上:“当时娘很不舒服?我很乖巧的...
柳氏拍了一下丁柔的肩头,眸子里溢满笑容,扶着她坐下,沿途的风景尽数收于眼底,对比在京城的时刻小心,此时确实轻松许多,柳氏见到丁柔胃口大开的吃点心,嘴上说道:“慢点吃,有没有人跟你抢。”
“慢条斯理用点心是规矩,但少了乐趣,如今只有娘在,不怕旁人看到。”
“我只要一说你,你一堆的歪门道理。”柳氏给丁柔擦拭嘴角的点心渣滓,“总是你都占道理。”
丁柔嘿嘿笑了两声,自从出京城后,她整个人像是游进大海里一样,轻松自在多了,再也不用担心这,关心那的,只想着如何‘折磨’尹承善就够她乐一路了,“八妹都说,我能出门的,真不知晓她别扭个什么劲儿。”
柳氏嘴角垮了,“母亲是担心你才会极力反对。”
“整天摆出一副我很生气的模样,哼,我有喜啊,就不怕我心情抑郁了。”
“你哪日会心情抑郁?是谁昨日吵着要看皮影戏?是谁吵着吃点心?母亲虽然生气着,但哪一次没依你!”
丁柔又是嘿嘿的笑了两声,柳氏说道:“我也没想到母亲会一起跟出来,毕竟才添了曾孙,恒儿家小子胖嘟嘟得真真是爱刹人儿,将来小柔的儿子也是顶顶出色的。”
“是男是女还说不准呢,外孙女的话,娘不爱了?”
柳氏笑着说:“你这一胎准保是小子,娘让人看过了,我的小柔是最有福气的人,外孙女我也是爱的,但外孙好。”
丁柔不信柳氏跟前的妈妈比B超还准确,她并不是太关心男女,也知晓柳氏的担心,给尹承善生了儿子后,他便没什么借口纳妾,可如果男人想要纳妾总是能找到理由的。
自从知晓丁柔出京南下,尹承善给她送来了好几封厚厚的书信表忠心,让丁柔放心,但在字里行间,丁柔还是能感觉得到尹承善很希望她出京去广州。怀孕后总会让丁柔的有所改变,丁柔不在那般有信心。
“回郡主,太妃让领丁夫人过去。”
“可有什么事儿?”
回话的妈妈笑着说:“西湖醋鱼。”
柳氏同笑了,前两日起丁柔就张罗着吃鱼,又总是说做得不地道,木太妃将最会做鱼的厨子找来单是为了满足丁柔的口舌之欲,她们一路轻车简行,装作富商内眷出门,便是为了减少麻烦,但为了挑嘴的丁柔,或者为了丁柔旅行舒服,木太妃也是动用了很多的人手。
“我不是不想着在京城的曾孙子,但小柔有一点说对了,我不能照看恒了一辈子,信阳王府的将来还是依靠恒儿夫妻支撑起来的,如今京城尚好,恒儿如果连这样都不成,王爵早早没了没准会平安。”
用了膳食后,丁柔陪坐在木太妃身侧品茶,懒洋洋得像是打盹的猫儿,“表哥会支撑起王府的,您别担心了,听说西湖美景不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
“想都别想。”木太妃一锤定音,外孙女是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吃,也不看看她如今是什么状况,女人生产如同过生死关,侥幸熬过来,没准会坏了身子,呸呸,木太妃转动了手上的佛珠,“尹家小子明年会是江浙巡抚,你什么时候看不成?”
丁柔慵懒的眸子闪过几分的光亮,“定了?”
“皇上也是没有法子,外孙女婿升迁是太快了,但不用他,旁人又没有才干镇住江南官场另说,关键是陛下会不会相信。”
木太妃叹了一口气,做皇帝的人都不耐烦党争,但自古官场就有党派,除了指派尹承善之外,江浙派系的官员不会通力合作,尹承善步步高升,同样有党派在后面全力支持的原因,“弄不好帝国真会出现个三十岁入阁做首辅的人。”
丁柔蜷首依靠着木太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丁柔总是愿意这么做,木太妃刚开始极为的不适应,从来没谁这样的,很多的人都不敢靠近她,怕她,畏惧她,敬畏她,羡慕她等等,就是没谁依靠着她,哪怕她对柳氏再好,柳氏都不敢过分的亲近她。
木太妃揽住丁柔的肩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摇了摇,笑着问道:“怎么?做首辅夫人不高兴?大秦帝国虽然开国不长,但往上数,像外孙女婿这岁数入主中枢的人可不多见。”
丁柔叹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虽然机缘巧合远远超过同龄人的升迁速度,但他根基不稳,很容易碰到磨难...江浙派系的魁首大多致仕了,年轻一代就属他最为出色,本应该扛鼎的中生代一个个都没提起来,没得选择只有让夫君接班。”
“然后呢?”木太妃笑着问道,丁柔回道:“他会很累,比一步步熬上来得累,夫君不能做错一点,他哪怕错一点都是大错,想要不被雷劈,只能永远的作对下去,可夫君是人,就是神仙也有犯错的时候。”
旁人都有犯错并且改正的机会,唯有尹承善没有,他没有回头路,看似前面荣华富贵,金光灿烂,但其实他走得不是独木桥,是迈一步,毁去后面台阶的山路,左右后面都是万丈悬崖,他只能一步一步向山顶走。
“所以我虽然是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没硬要留你在京城,小柔啊,男女凑在一起才是一个好字,外孙女婿需要你帮衬着。”
木太妃摸了摸丁柔的脸颊,她的旧部可不都在北疆,她的师傅也不是只有母后一个。为了帝国也好,为了儿女亲情也罢,木太妃手中的隐藏实力也应该交给丁柔了,只有交到他们手中,母后师尊留下来的暗棋才不会浪费。
“咦,船好像是慢了。”丁柔看着岸上缓慢移动的柳树,纳闷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走运河的船只不是只有她们,因为没打信阳王府旗帜,很多时候都会被‘欺负’,经常给官眷们让路,港口的检查也是排在后面,富商再多的银子社会地位也不会高。
可她们刚刚过了港口,来往的船只不多,怎么突然慢了?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果然是出事了,丁柔同木太妃走到船甲板上,夕阳斜照着水面,波光粼粼,如同跳跃的金子,三四只船只堵在一起,前面的船只上挂着官府的旗子,丁柔隐隐看到船头有一被仆从簇拥的命妇,她身上穿戴极好,珠光宝气的,但此时却哭成个泪人,“没良心的,一旦娴姐儿有个好歹,看我能饶得了你们哪一个。”
她的声音格外的尖锐,木太妃能体会她的心情,吩咐道:“救人。”
专业的同业余的就是有差别,丁柔眼看着随着木太妃一声令下,方才和蔼的妈妈好几个跃入水中,既然掉下去的是小姐就得多些顾忌,入水的妈妈有水性,很快抓到落水的小姐,动作极为的娴熟,丁柔看落水的人平安之后,脑门上隐隐有黑线,这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才安排在丁柔身边,想要做什么?
“你猜对了,就是给你这调皮的丫头准备的,”
“外祖母,我也会水的好不好?”
何况丁柔也不是不懂事的,大着肚子玩跳水,木太妃抿嘴笑道:“有备无患。”
因为是她们的人将落水的小姐救上来,那边的船只靠过来,妇人哭着跳过来,抱住浑身水的女儿,大哭:“娴姐儿,你想疼死娘吗?”
“娘...娘...爹呢..”
“别提你那狠心的爹。”
此时,又有一名柔弱眉清目秀的女子走到那名妇人身边,“母亲,姐姐平安的,还是不要哭了吧。”
妇人抬手就给了女子一记耳光,十五六岁的女孩被打了却只是低垂着脑袋,“母亲。”
在往远处看,船头站着一名将近四十的男子,满身的官威儿,安国夫人扭头扶着丁柔进了船仓,”外祖母认识他?”
“见过几面,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江浙布政使,皇兄亦很信任他。”
“哦。”
旁人的家事,丁柔自然不好多问,不过瞧着方才的情景,没准又是嫡庶相争,木太妃说道:“那位布政使能有今日,甚得妻族相助,只是如今妻那边反倒不如他了,才学,品行都无错,真没想到他家里会闹这么一出。”
‘一妻多妾,儿女也多是难免的,看他对落水的女儿和被打的女儿都是心疼的,应该也是有分寸的,没有当面不给妻子好脸色看。”
丁柔锤了锤腰,心思放在了广州,不知尹承善过得好不?他会来接自己吧。
第四百八十二章 除患
救下了人,江浙布政使夫妻亲自登船表示感谢,并且那位夫人送了重礼,接待他们的是丁柔。
虽然丁柔名声也挺响亮的,但托她不成出门又怀孕发胖的福气,稍加打扮一时不会让人认出来,对比柳氏和安国夫人,丁柔的长相安全得多。
她们出京是为了散心,如果被各地的地方官缠上了,丁柔的一片苦心就白费了,落到京城怕也是不好。文熙帝信任安国夫人,但安国夫人也不能时刻挑衅信任的底线,该收敛的时候,绝不能嚣张。
虽然布政使夫人觉得丁柔有点面熟,但一时还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感激丁柔救下女儿是真,可听闻船主是商贾的家眷,布政使夫人难免透着几分的高傲,丁柔对此只是淡淡一笑,想要扭转世人对商贾的认识,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反倒是江浙布政使皱了皱眉头,对丁柔很是客气,那名不到四十的男子,儒雅冷峻,说话行事持重且方正但显得又不拘泥于迂腐,丁柔多看了两眼,难怪文熙帝会派遣他做江布政使,按照性情上来说,同尹承善会有契合。
也难怪依靠岳家入仕的他,如今能稳稳的压着岳家一头,是个有能耐的,但布政使夫人说话有几分傲慢高傲的时候,丁柔看到他流露出一抹无奈,并且会将话重新圆过去,面上夫唱妇随,但实际...丁柔送走了他们,转身对安国夫人道:“他瞧不起其妻,或者说他心里另有婉约知己一样的女子存在。“
木太妃放下了茶盏,好笑的问道:“你不过见了他一面,说话没有半刻钟,我听着大部分是那位夫人在说,你怎么会知晓?”
“感觉吧,布政使的心没在其夫人身上。”
木太妃冷笑:“男人!”
丁柔轻声感叹:“他许是还算是好的,许是一肚子委屈,他敬重着发妻,没有忘恩负义,给发妻脸面,不过是不喜欢妻子的傲慢罢了,方才我看他对那名庶女可比对落水的嫡女亲近。”
“这你也看的出来?”木太妃皱了皱眉头,“你把聪明才智是不是都用在这上头去了?”
“哪能呢,我只是看到了一些我以前就想到的事儿,如果...如果娘还在父亲身边的话,等到太夫人百年之后,也许我也能感受到这种待遇。”
“别给我提他。”木太妃多了几分的恼怒,“你当他是好人?对柳柳真心?”
“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至纯的情爱是最傻的,我何尝不知道娘如果不是安阳郡主,他不会如此在意。”
“你想说什么?“木太妃虽然在身为女子的觉悟上差了一点,通俗的说就是现代的铁娘子,情爱迟钝,但不意味着她看不出丁柔的意图,瞄着丁柔,“你可别同我说让柳柳回去。”
“哪能呢,祖母说过,她只认母亲。”丁柔笑容越发的灿烂,“我也不觉得娘应该同父亲在一处,从一而终对女子是迫害。”
“外祖母介不介意多个女婿呢。”
“...”
木太妃戳了丁柔的额头,缓了一口气:“只要你娘愿意,我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在意什么?”
木太妃眼里划过心疼,这一辈子最为对不住得便是嫡亲的女儿,柳柳才三十五,守活寡的滋味她清楚,“她是个死心眼儿,你能劝得动?”
“试试看吧吗,京城人太多,娘的名声太显赫,不好找人。”
“京城外的人一样会看重柳柳的身份。”木太妃提醒丁柔,“许是会更为看重。”
“方才我才同您说过,世上没有纯粹的爱情,即便有这样的爱情,大多以悲剧结尾,娶妻子哪个不考虑背景家世?安阳郡主同娘的性格一样,是娘的一部分,岂能剥离?”
木太妃张了张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最近她全面压制住外孙女,如今又被丁柔反攻了,“既然你有本事,我就交给你了,你——该去睡觉了,累坏了我曾孙,我饶不了你。”
丁柔笑着摇头,缠到木太妃身上,“没我哪来得曾孙?”
木太妃打过仗,杀过人,做过很多的事情,但惟独没哄过孩子,甩不开丁柔,又不舍的甩开她,木太妃动作僵硬的轻拍丁柔的后背,丁柔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木太妃低沉声音,“给你娘找个好人。”
“嗯。”丁柔向她怀里缩去,木太妃不需要她保护,可以完全的索取。
广州知府衙门,见知府尹大人哼着小调离去,师爷属臣凑到一起,小声议论,“大人有什么高兴的事儿?我看着笑了三四天了,办事也好说话了许多,方才还夸我字有进步。”
“听说府里来了个女子。”
男人彼此交流了很懂的目光,尹承善在繁华的广州城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也该忍不住了呀。
”你们胡思乱想什么?那名女子是投靠尹大人的,是个寡妇,尹大人仕途得意,文采风流,即便纳妾也会选个干净的大姑娘,还能纳个寡妇?再有尹大人的夫人是谁,你们都忘记了?有诏书的昭阳县主,听说安国夫人对其非常的喜欢,安国夫人这辈子就没受过妾侍的苦,虽然娶县主也可纳妾,但也得分谁照着不是。“
安国夫人的威名,即便在千里之外也让人闻风丧胆,“那尹大人是为什么这么高兴?”
“这还不明白?不是为了升迁,不是为了纳妾,自然是...尹大人的娘子快到了,他能不高兴?”
“不是会所有喜了?看得到也...”
“庸俗,你当尹大人是你?多少人佩服其才华,敬佩其品行。敬重发妻不难,但难得是处于尹大人这位置,还能一心一意的对待嫡妻,试问谁能做到?”
众人沉默了下来,昭阳县主给他们的印象也很深的,当年的叛国案子,很多人都还记忆犹新。
尹承善回府之后,听了下人回报,“给夫人准备下的屋子收拾干净了,您给夫人的礼物也都安排下,四少爷用不用亲自瞧瞧?”
“不用了。”尹承善笑眯眯的摸了摸旁边的书信,信封不平且多了汗渍毛边,一看便知晓他经常看的,“五日...过得可真慢。”
尹承善掰着手指头算丁柔来得广州的日子,将要紧的公事提前处理了,可以挪出功夫陪伴她,”她是胖了,还是瘦了?她会不会很辛苦?她会不会脾气暴躁?”
随从耷拉着脑袋,自从知晓夫人南下之后,因为这些问题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如今谁在说自己主子老成持重,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尹承善又拍了拍了信封,换了居家的暗红色袍子,撤去头冠,仅用一根发簪固定发髻,除去官服少了官威儿,多了几分学者书生的俊雅,尹承善弹了弹宽袖,“去后宅。”
铺衬摆设富贵舒适的屋子,尹承善同生母对坐,在屏风之后,一名脸色微黄的妇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如死水般平静的眼底闪过几分的波动,她的手臂不安的扯动着衣襟,想了一会,女子起身绕过屏风去了隔间。
姨娘一脸的疼惜,“她是个懂事的,我始终记得她帮过咱们母子,有她在的时候,太太总是开心的,我可以轻松得许多。”
尹承善眼睑都没抬,听生母说她做过什么,帮了他们母子什么,等到生母说完了,尹承善才说道:“姨娘觉得最近日子过得可自在?是不是比在太太跟前立规矩来得好?”
“这自然。”
面色红润,不见往日凄苦懦弱的姨娘很是满意现在的生活,她身上多了几分的贵气从容,丁柔不在广州,尹承善也不可能一个人应付宾客,姨娘帮衬着他见来往的命妇,她在官太太面前很是自卑,但在商贾等夫人面前,姨娘找到了自信。
“过年事情多,我见识不高,还不多亏了她在我身边提点?饮水思源,四少爷,咱可不能没良心忘本。”
“这话姨娘说得对,是不能忘本。”尹承善食指屈起敲了敲桌子,“姨娘没有忘记表姐的好处,但您怎么忘了,姨娘出京彻底摆脱太太的欺负,依靠得是谁?是您儿媳妇,她不过以前在太太面前帮衬您几句,您就一直记到今日,小柔做了这么多,您就当做看不到?“
“我焉能不记得?但四少爷,她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啊。”姨娘眼圈泛红,“她是为了名声好,为了四少爷您,四少爷就不怕她?”
尹承善笑了,“儿子为什么要怕?夫妻本是一体的,小柔对你确实不够真心实意,但她对儿子好不就是行了?因为姨娘是儿子的生母,她哪怕再多的不耐,再多的不甘心,都会帮着你,在太太面前帮你出头,姨娘可知,她虽然是庶女,但最不为不喜欢妾因为得势就压在太太头顶上。”
丁柔的挣扎,旁人看不明白,他还不明白?由此他更为的心疼她,“为了让您扬眉吐气,为了儿子多年的夙愿,她是算计了很多人,但您的诰命也到手了,儿子是庶子中的奇葩,可也不是所有庶子都是无能的,姨娘看看谁家的妾室诰命是四品?”
“我...我...”姨娘过了好半晌才说道,“我宁可不要四品的诰命,也不想看着四少爷身边空着,四少爷是大才的人,怎能没人伺候?”
ps其实尹承善是夜写的这些文中,地位能力最低的,但一样给力,他很不错的,不会再让丁柔操心。
第四百八十三章 绝情
尹承善感觉到阵阵的无奈且无力,目光落在窗外绽放的玉树上,同京城常有书信往来,尹承善知晓京城的状况,亦听丁柔说过尹怡的家事。
他对唯一的妹妹不可能坐视不管,尹怡也是很厉害的,丈夫承爵,儿子也没出继,丁柔开玩笑的说过,他同尹怡都不像是姨娘生出来的,当然也不会像是杨氏生出来的。
天纵奇才...尹承善的嘴角苦涩清淡了几分。表姐守寡寻来,尹承善只是在她刚来的时候见过她一面,本来打算将她送回京城杨氏那里,但她刚到广州就病倒了,尹承善总不能让她病着上路去,便让她在府里先住下,尹承善从那以后更是没有迈进过后宅,他没想到表姐同姨娘亲近了。
“纳妾...”尹承善低笑,“姨娘既然如此怕夫人,为何在纳妾上不怕了?”
“女子张罗妾侍不是应当的妇德?”姨娘抹着眼泪,絮絮叨叨的说道:“四少爷,这事我宁可拼着在四奶奶跟前不落好,也不能让您就这么被人嘲笑,官职不如您高的,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只有你...就这么苦巴巴的守着,我看着揪心,满院子的奴婢都不敢靠近您,不都是四奶奶弄得?在外面您有畏妻的名声,这好听的吗?四少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岂可沦落妇人的操纵?”
尹承善皱紧了眉头,看向生母问道:“我是你亲生的吗?姨娘,我不求你帮我什么,愿意给你养老送终,不愿意看你受太太的折磨,但凡儿子应该做的事儿,我自认没少做一样。“
将桌上的茶盏,点心,果子等等一下子扫落,噼里啪啦的声响,姨娘吓得慌忙起身,屋子里的奴婢全部都跪地,尹承善面色阴沉,“姨娘怎能害我?”
姨娘揪着衣襟,怯懦的说道:“四少爷。”
“纳妾...还是贵妾,是不是给表姐一个平妻?”
“平妻可不成,便是选平妻也不能是她,如何也得找个大家闺秀。”姨娘忙解释,“让她做贵妾已经很好了,我只是想让四少爷不被人嘲笑,我是为了四少爷好。”
”我真后悔不该让你见商贾之妇!你怎么就没看到娶平妻的人都是谁?哪个有规矩的人家会用平妻?”尹承善拳头握紧,“都为妾了,还分贵贱?如果儿子内帷不修,儿子这广州知府也不用做了,会被御史的唾沫淹死,后宅都没有规矩,还敢为官?你这是为我好还是想要断送我的仕途?”
“我寒窗苦读十年,耗费多少的心血,才有今日,您却想让儿子身败名裂,你...你...”
姨娘扑通跪下了,“四少爷..我没想过害您,真的没想过。”
尹承善站起身,修长的身躯透着阵阵的无奈,直视姨娘,“我今日明白的告诉你,是我不愿意纳妾,同夫人无关,儿子心里唯有她一人,纳妾便是对不住他,姨娘,如果你想明白的话,便留在府里,夫人心底纯良,不会对你如何,如果你想不明白,还在搅和给夫人添堵,我不送你回京,你去庄子上过活吧。儿子保你衣食无忧。”
“四少爷。”姨娘彻底的愣住了,“您怎能...”
“我能。”尹承善苦笑,“原来是我给你撑腰,我一直说站在夫人这边,但如果不是我...夫人早就...早就把姨娘弄得没脾气了。”
“我是您亲娘啊,想想你弟弟,四少爷,想想他啊...他如果活着不会..不会...”
尹承善胸口像是被刺穿一般疼痛,弟弟在临死前还叮咛他,孝顺姨娘,在外面意气风发权柄赫赫的他,此时悲伤痛苦,“小弟如果活着,看见姨娘如此,是对你失望,还是对我失望?”
”他不会像你这样对我,不会的,不会被一个女人迷住,不会想将我送走....不会的...她有什么好?专横,充满了算计,四少爷,她能吸您的精魄。”
“即便她哪里都不和你心意,但我喜欢。”尹承善搀扶起姨娘,“我也说不清楚怎么会如此喜欢她,娇媚的美人在我面前晃,我也愿意多看两眼,但没想过同她们有任何的牵扯,我知晓小柔在等我,姨娘,没有弟弟便没我今日,如果没有小柔,我...我...我却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小弟也是喜欢她的,因为她...小弟才能入祖坟。”
“姨娘如果真疼爱儿子,当我求求姨娘,对她好一点,别让儿子夹在你们中间。”
尹承善给生母跪下了,额头碰触地面,“姨娘安分的养老不行吗?儿子不纳妾都不觉得委屈,姨娘何必呢?如果今日这话是母亲说得,儿子能整治她生不如死,因为姨娘是儿子生母,以前吃了很多的苦楚,儿子不忍心...但如果您同小柔不能相处下来,儿子为了将来着想,还是不见面的好,姨娘是想要儿子,还是想要儿子纳妾,姨娘请想明白了。”
“儿子忘了说一句,即便您拼着不见儿子还是坚持让儿子纳妾,儿子不会纳妾,在这点上儿子不会听姨娘的,即便您寻死觅活,儿子也不会听。”
尹承善磕头后起身,姨娘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四少爷...四少爷...”
尹承善狠心撇下姨娘出门,走到院门口时还能听见姨娘隐隐的哭声,尹承善停了一会,对生母如此绝情非他所愿,但不如此生母不知晓还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他不能让丁柔大着肚子还因为生母添堵,他娶她入门,是让丁柔享福的。
“表姐。”
尹承善早就决定在丁柔到达广州之前,将一切添堵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他站在布帘子之后,平和的说道:“让表姐为难了,姨娘脑筋不清楚牵连了表姐,着实是我之错,请表姐见谅。”
”表弟。”那名妇人同样靠近门口,两人之间紧紧隔着一道布帘子,除了在第一日到广州时远远的见过他一面,她竟然不知晓表弟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只是听人说表弟如何的出色,如何的俊逸,如何的名声显著,她知晓,尹承善躲着她。
她眼圈泛红,始终无法忘记尹承善读书时样子,忘记他...“我不怪她。”
尹承善转身,背对着布帘,面对回廊下挂着的画眉,“表姐并非姨娘不懂得轻重,我便不必同表姐多说什么了。”
“是...是因为表弟妹成了昭阳县主?是因为安国夫人?表弟是...是吗?”
她还是忍不住出口,手指已经勾起了帘子,从缝隙中向外窥去,只能见到他长高修成的身影,咬着嘴唇压住情丝万缕,为什么嫁给尹承善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坚持呢,是命运捉弄,还是有缘无分?
“不是。”尹承善平淡的说道,“如果不是同子默相交,我许是将安国夫人当做敌人。”
尹承善曾经以信阳王府为假想敌,想过很多的办法气死累死安国夫人,他既然能这么想,岂会在意信阳王府?外面的人都说他守身如玉是为了昭阳县主,尹承善懒得辩解,“因为我钟情于她,无法做到移情别恋,同时我也怕...”
“怕什么?”
“怕小柔落泪,怕她心情不好。”尹承善眼里多了轻松放纵的笑意,“她心眼比针鼻还小,但行事的胆子却比天都大,她同太祖皇后既相像,又不像,太祖皇后敢于清除隐王,让太祖养老,她不会...她会做得更为狠绝,凡是靠近我的女子,不会有好结果。她完全有实力让我什么都没有,身败名裂...”
“你既然知晓,还敢娶她?”
“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我落入网子里,不想动,也不愿意动,旁得女子对我来说,再也无法靠近。”尹承善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奇怪得是,我还很乐意,很高兴,并且心甘情愿,也许像是师傅说得,男人都是贱骨头。”
“我只想要个清净...表弟,我从未想过再同你有什么,我知晓自己的身份...”
尹承善收敛了笑意,语气生疏许多,“你这话如果被夫人听见,你会很清静的,她会送你去寺庙出家,你别以为我吓唬你,念在表姐曾经对我的关照,我告诉你一句话,十个你捆在一起都弄不过小柔,今日我破例同你说这些,一是不想小柔添堵,二是不想你落个凄惨的下场。”
“你帮过我,我记得,但想让我报恩纳你,万万不能,并非嫌弃你再嫁,我只是不愿意纳妾,谁都不纳。”
尹承善从袖口掏出一叠捆好的一叠银票,插在了装画眉的鸟笼子上,“表姐的嫁妆所剩不多,但凭着表姐的才情再嫁也是不难,我没什么好送表姐的,这五千两银子全当送给表姐傍身银子,表姐可以继续当本官是表弟,即便将来本官位居一品,您也是本官承认的表姐,但你我之间也仅限于此,表姐明日便离开广州吧,本官不留您了,此后不用再见。”
“表姐,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