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白零三章 内情(求粉红)
很快穆铁夫妇在岳宁侯的地位直线上升,岳宁侯对穆铁很客气。丁敏再多的不甘心也信守承诺给神医门门主送信,但神医门门主却没有亲临,而是指派了一个弟子到侯府诊脉。
丁敏面对燕娘的疑惑,低声说:“杨门主脾气古怪,如果他治疗不好你,我亲自去神医门,定然会请到杨门主。”
燕娘摇头说:“我并非是为难夫人,只是看方才的大夫不像是杨门主才会问一句,您对我恩同再造,我只有感激。”
丁敏笑着说:“穆先生得侯爷看重,你且放心在府里住下,有什么不妥之处可同我说,断不可同我客套了。”
“多谢夫人。”
燕娘送走了丁敏,岳宁侯府的富贵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在她家没落魄的时候断没有如此的好享受。燕娘的目光落在汤碗上,泛白的嘴唇蠕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也好,也是好的。”
丁敏将神医门门主的书信放在了桌上,什么叫做两清了?丁敏还记得丁柔对神医门门主的随传随到,到她这里就诸多的推诿,并非是丁敏小气,而是实在气不过杨门主厚此薄,也使得她在燕娘面前丢了面子。
自从穆铁来到侯府后,岳宁侯对丁敏好了许多,有些事情也愿意同丁敏商量,丁敏手中的权柄也逐渐大了。总归是两世为人,丁敏的见识不差,她又是个肯用心学习的,虽然刚嫁侯府因为不懂规矩弄得手忙脚乱的,后来见得多了,丁敏慢慢上手,虽然细微处有些顾虑不周全,但大体上丁敏还是做得不错的。
“夫人,侯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丁敏怔了怔,这光景岳宁侯就回府了?丁敏压下心底的疑惑去书房见岳宁侯,“见过侯爷。”
丁敏见半晌没有动静,悄悄的抬起眼睑,岳宁侯神色凝重,他面前放着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侯爷?”
岳宁侯回神说道:“夫人起身。”
丁敏端着坐到他身边,瞄了一眼纸张,丁敏讶然:“是穆铁?”
“嗯。”岳宁侯将纸张拿起,想了想又放下,然后翻过来,丁敏眼里划过失望,他不信任她,“侯爷叫我是...”
岳宁侯端起茶盏,眼角的余光扫过丁敏,“你可知穆先生的身世?”
这个丁敏是记得的,笑道:“我悄悄的人打听过,穆先生出身官宦之家,父亲致仕后家里才逐渐没落下来。”
在丁敏的前生,穆铁是如此介绍的,“听说是个武将吧。”
“他父亲致仕的时候不到五十。”岳宁侯眼里划过一分无奈,“本侯是看中穆铁的才干,让他的身世...实在是...”
“他父亲致仕并非年老?”
丁敏眼里闪过几分惊讶,五十不到就致仕的话,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就是避祸,前生穆铁说得不详细,丁敏也只听过那段有名的尹承善同穆铁心心相惜的相遇,以及穆铁的才干和他对妻子的专一。
因为穆铁痴情,他虽然敬佩尹承善,但据说对尹承善纳妾很不赞同,还规劝过尹承善几次,御史清流对尹承善风流的行径也是不满的,丁敏听说过好几次御史为纳妾的事情弹劾尹承善,但嘉柔县主不在意,说是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丁敏想到今生,尹承善可没前生的好运气,丁柔可不是嘉柔县主。
“夫人?”岳宁侯提醒陷入沉思的丁敏,“本侯看他父亲致仕并不简单。”
丁敏回神,对穆铁父亲的交代是极少的,“我看他是个有才的,家事也清白就带回侯府,穆先生的父亲是不是得罪了了不得人?”
岳宁侯摇了摇头,“他倒是没得罪什么人,但是穆先生的夫人...身世太过离奇,才高八斗的穆先生会娶一青楼女子为妻?”
“啊,燕娘是...”
丁敏这回彻底的愣住了,“怎么会?燕娘怎么都看不出在风尘中打滚的人,况且燕娘...我听穆先生说过是父亲给她定下的燕娘。”
得恨自己的儿子的父亲将让儿子娶妓女为妻?岳宁侯说道:“燕娘是清泠,然清泠也很少能做正妻的,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故。”
丁敏有些后悔对燕娘的好,妓女是最为低贱的,清泠也是艳妓,“侯爷是从何处知晓的?”
岳宁侯道:“本侯再看重穆先生也不能不差清楚就留在府里,查证小事本侯抬抬手的事儿,但燕娘的身世查不清楚。”
“要不我从旁打听?”
“不必了,本侯会直接向穆先生询问。”
“可他会说吗?”
岳宁侯淡淡的说道:“本侯爱其才,如果他有心跟随本侯,穆先生会说出实情,如果不肯说,侯府容不下他了。”
“他一旦走了...”
“有穆先生本侯会觉轻松,没有他相帮,岳宁侯府也不会垮掉。”
岳宁侯有这种自信,丁敏咬了咬嘴唇,“侯爷说得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夫人能看出穆先生之才已经很难得了,你是想着本侯才会引他回府,本侯记得夫人的好处。”
岳宁侯拍了拍丁敏的手臂,温言宽慰她道:“凭穆铁敢同你回京,敢在本侯面前展示才华,穆铁是绝了再入仕的心思,你不懂朝廷规矩,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本侯无法保荐他为官,一旦同本侯牵扯上,这辈子也只能做个商贾,如果他有难言之隐或者想要报仇的话,不会如此,夫人不需要太担心,本侯走南闯北许多年,虽不说见惯人情世故,但看人能有八分的准头。况且有为难也可求教姻亲。”
“六妹夫?”丁敏咬着牙根试探的问道。
岳宁侯微笑着点头,“就是他。”
“最近您同六妹夫长有往来?”
“喝过两次酒,六妹夫最近很忙碌,伴驾的时辰长。”
岳宁侯脸上不见任何的生疏,丁敏犹豫了好半晌才说道:“六妹夫是官身,前程也看好,同侯爷不同,聪明之极。”
岳宁侯认同的说:“六妹夫是比本侯聪明,所作所为本侯做不得,本侯亦看好他的前程。”
“聪明的人薄凉,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
“这本侯也相信,憨厚和善的人在官场上混不久。”
“侯爷。”丁敏有些着急了,岳宁侯笑道:“本侯心里有分寸,本侯能置办下这么一大份家业,本侯不是庸人,一会穆先生就书房了,夫人你要不回去,要不在里面避一避。”
丁敏道:“我...回去好了,侯爷只需告诉我结果就成。”
男人的事儿,不能插手,丁敏屈膝离去,岳宁侯眼里滑过失望,其实他更想丁敏留下,可惜她避开了。
不大一会功夫,穆铁到了书房,岳宁侯直言询问。书房里隐隐传出穆铁的声音,“譬如昨日死,我不愿意再多想,同燕娘过好余生罢了,”
“我同燕娘是大秦的百姓...他是大秦的功臣,燕娘一家落入那般的境地并非是他,报仇之事儿早就淡了。”
“请侯爷放心,我对侯爷诚心诚意,如果想为官,不会投靠侯爷,穆铁知晓自己的能耐,不会因夫人几句话就从雷音寺下山。”
穆铁跪坐在地上,唇边含着释然的微笑,“只要燕娘身体好转,我陪着她,我们没有放不下的事儿,岳父岳母在地下也会安心。”
“这一句话我不知晓是谁说的,好像是...大秦亏待了你,并不是你叛国的理由,这话我一直记得。”
岳宁侯搀扶起穆铁,“这话如果本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夫人的六姨妹说起的,本侯恍惚听人说起过,放下以前的事情也好,对你,对你夫人都是好事。”
穆铁点头,如果他再执着于过去的事情,燕娘曾经做过清泠的事儿绝对隐瞒不过去,到时燕娘会活在旁人的鄙夷之下,岳父到死都没会喊一句冤枉,宁可全家受苦也没说委屈冤枉,他不是没有机会的,而是不想...亦不不能。
父一辈对大秦帝国的赤诚,提起大秦,那份骄傲...穆铁释然笑道:“放下了。”
“下个月,穆先生去一趟广州,本侯同六妹夫商量的买卖交给穆先生,尊夫人身体不好,京城太寒冷,对她的病情没好处,南下广州,气候适合令夫人。”
岳宁侯对穆铁拱手,“广州之事儿一直是本侯最为难的,今日得穆先生相助,本侯感激不尽,本侯的六妹夫,也就是广州知府尹承善,能同他打交道非穆先生莫属。”
“我不会辜负侯爷的厚望,请您放心。”
且说丁敏回到屋里,再也提不起兴趣同燕娘亲近,妓女...实在是想不到燕娘如此低贱的身份,前生她任何的风声都没听到,莫不是尹承善掩盖住了?
不对,燕娘是官家小姐,明明是官家小姐,今生她怎么成了清泠名妓了?
丁敏困惑的揉着额头,夏荷给丁敏上茶,“燕娘夫人的病...您看是不是去请神医门门主?您方才吩咐过的。”
丁敏没信心能情动神医门门主,“罢了,这事先放一放,倒是我让你打听的事儿,你可有了消息?”
夏荷道:“暂时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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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下注(二更)
丁敏不会将一切都告诉给夏荷,总是被婢女背叛的她学乖许多,只是吩咐夏荷打听消息,看看都谁同他见面了。要不然直接打听七妹夫,一旦露出马脚那就是宣然大波。
晚膳后,乐宁侯明确告诉丁敏穆铁可以信任,且岳宁侯在丁敏屋里安置,丁敏伺候他之后,看着他熟睡,丁敏心中像压了一块石头。岳宁侯重视穆铁将广州的生意交给他,广州丁敏左思右想的睡不着,小心的起身披上外衣,走到桌前倒了一辈热茶。
广州可是尹承善的地盘,穆铁又同尹承善牵扯上了,虽然以穆铁性格不会忘记岳宁侯府,虽然有人不喜欢尹承善,但亦有人看重他,穆铁会不会走上老路?
再有燕娘,两世为人的丁敏最看不起的便是名妓。生于清流之家,前生所嫁的梅家也是清流,丁敏的认知名妓是不守妇道的女子,她该如何对待燕娘?
让神医门门主出诊,难道她还得求丁柔去?可如果不在京城治疗燕娘,一旦他们去了广州,再让丁柔示好抢先她所计划的一切有给丁柔做到了假嫁衣,丁敏实在是不甘心。
丁敏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暖炕上传来乐宁侯的鼾声,他倒是睡得着,丁敏站了好一会,喝了茶水,重重的叹息一声,笼着袖子蹑手蹑脚的上了暖炕,先是帮岳宁侯掖好了被角,丁敏躺下了,小腹隐隐多了几分的坠胀·她失望的合眼,她的小日子又快到了。
前生丁敏成亲后很快就有身孕,并且一举得男,今生快两年了,她还没有动静,丁敏心里多了几分的焦急。
尹大学士府邸,丁柔将茶杯放下,笑吟吟对依靠着炕桌上读书的尹承善问道:“是不是去梳洗,看时辰不早了。‘
“嗯。”
尹承善作势很专心的看书·但他眼角的余光一直打量着丁柔,他翻了一页书,瞥见丁柔起身先去了浴房,屋子里只留他一个,尹承善将书册卷起,敲了敲脑袋,“不对劲,不对劲。”
以前晚上看书时,丁柔总会同他依偎在一起,或是问他问题·或者让他讲外面的新鲜事,尹承善也很享受暖玉在怀的感觉,每次都会忘记了读书,做一些他最喜欢的事情,丁柔在此时一般都会顺着他。
可今天晚上读书不好用了,不是他想错了,是丁柔在生气,虽然她还如同以前一样,每次对他都是笑盈盈的,也很认真的听他说话·细心的帮他准备饭食衣物,晚上也不会拒绝他的亲近,总之凡是妻子应当做的事情·她都做了。前两日忙,没感觉出来,今日原本感觉越发的深刻。
“你到底在气什么呢?最近我帮你应对外面的关注也很不容易。”
尹承善虽然语气里有几分不甘心,但眼里满是得意。谁也不会再说他随意的娶个没有才名的庶女,他想到过丁柔会收拾文莱公主,但他没料到会如此的干脆漂亮,如今她同安阳郡主认亲,身份不低于任何人·外人都说他慧眼识珠娶了个好夫人。
他满足·他骄傲,但丁柔却跟他生气了·娶一个聪明细心的妻子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尹承善就想不到丁柔为什么生气?也不明白她生气的方式同自己记忆中的不像。
尹承善看了一眼落地的时钟·放下书册,如果他这个时候再做错了一丁点,那就是错上加错。于是尹承善从没想过用丫头之流同丁柔赌气。
如果他敢做的话,那不是赌气,是不想同丁柔过下去了。原则的问题,他看得很清楚,丁柔在成亲前就告诉过他底线,说得明明白白的,他想记不住都难。
尹承善去了浴房,男人嘛哄哄妻子没什么丢人的,同女人一样小心眼儿才要不得的,何况丁柔是他钟情的人,从欣赏好奇到情有独钟,尹承善没料到他会下陷得如此之快。
雾蒙蒙的水汽,馨香的花瓣香味儿,他隔着珠帘看到她躺靠在美人榻上,在她左手边放着一玻璃盏,里面盛得是牛乳,在上面漂浮着茉莉花瓣.¨丁柔将标示着豆蔻坊的精油倒在另外一处小碗里,岚心将截掉一部分的蜡烛放到小碗下,烛光下的美人越看越是美丽,扑鼻暧昧的香气,尹承善咽了口水,下身略微有抬头的迹象。
美人,美酒是享受,也是陷阱。尹承善定下志向那一刻,就对美人美酒很小心,他曾想过可小酌,但不可贪杯,想过可妻妾成群,但不可因美人误事。
他也自信能把持得住,但他现在自我怀疑了,不是能把持,而是诱惑不够大,不是怕丁柔恼了,他会直接扑上。
丁柔身上紧裹着一块浴巾,她的手沾着牛乳在手臂,脖颈,胸口涂抹按摩尹承善看到她脖颈处一滴牛乳顺着曲线滚入乳沟中,他快步走过去,“小柔。”
丁柔回头,双腿叠加在一处,仿佛遮掩一般的挡住胸口,白皙细滑的美腿在浴巾下时隐时现,语气是那般的慵懒,”夫君怎么来了。”
岚心悄悄的站起身,顺着边边离去,并且细心的和上房门。岚心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冲散了她身上的热度,屋里摇曳的烛火,四奶奶的气也该消了。
‘岚心,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生气了,无关女人,是他不信任我。,
‘如果真照他所想,那么我同他会面对很多困难,彼此不信任,存着猜忌,我同他走不到最后。,
岚心不知晓丁柔指得是什么,但四奶奶
“尹承善,你住手。”
“小柔,小柔,我帮你。”
岚心抿嘴无声的笑了,好女也怕缠朗,何况四奶奶是喜欢着四少爷的。岚心离着远了一些,她的良人在哪里呢。
丁柔推搡着硬是贴上来的尹承善,“不用,不用。”
他的嘴唇吻着她的裸露在外的脖颈,还伸出舌尖.¨丁柔身体绵软,“脏我还没洗呢。”
“香得很,我第一次知晓牛乳是香甜的,妙-不可言的甜。”
尹承善得寸进尺,丁柔扭动躲闪,反倒让他兴致更高,他漆黑的眸子里是兴奋,是怜惜,并非是调笑玩弄,丁柔挣扎的力度小了,纤悉的手指深入他发髻里,抽出簪子,“你来浴房就做这事?”
发髻散乱,发丝披散在他身后,尹承善将丁柔压在身下,并且撑起身子,丁柔将簪子放在唇边,“你想怎样呢?”
尹承善深深的盯了她好一会,向旁边倒去,他的手伸向丁柔,将她整个人扣紧在怀中,声音沙哑:“你猜到了。”
丁柔勾起嘴角,“不怎么难猜,如果你不在马车上提醒我,也许我会想不到,既然说了,为什么不说全?”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口,脖颈处温热气息,她即便不会头都能感觉到他的灼热,他是想要的,但却忍下了,她的心软上一分,“别说你不想我担心的话。”
尹承善紧了紧手臂,明明已经紧贴着了,但还是不够近,“并非不想同你说实情,而是说不出口,小柔。
指尖滑过她的肩头,他可以利用任何人,无法利用丁柔,尹承善解释,“如果我想的话不会到京城才”
禁锢在怀里的人儿仿佛是泥鳅一样的转身,丁柔从背对着他改为面面相识,“我知道。”
尹承善眼底露出一分喜悦,她的手掌在他脸上拍了拍,“但还是生气。”
知晓他并非故意隐瞒利用,但知晓不见得不生气尹承善勾住她的下颚,吻上嘟着的唇瓣,“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没告诉我全部,我想听你计划的全部。”
丁柔推开他的额头,手指弯曲敲了一下,“夺嫡之谋,你可以隐瞒别人,隐瞒我是不对的,我不想让从门口涌进来的官差告诉我,你——尹承善沦为阶下囚。”
尹承善低沉的笑了,将她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你就笃定我会失败?”
“那换个说法,我不想让圣旨告诉我,你——尹承善成为首辅阁臣,封妻萌子。”
尹承善将丁柔抱到他身上,让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双手扶着她的腰,“我说过,我不会支持燕王。”
“你也说过,燕王殿下适合做太平君主,天下并非不太平。”
“我还说过,信阳王不应该早下注。”尹承善答非所问,手在她腰间游弋,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可我下注了。”
“谁?”
丁柔知晓他的心思,手也没停下解开他的衣扣,松掉腰带¨.尹承善同样撕开她身上的浴巾,含笑道:“你猜?小柔那般聪明,不是燕王是谁呢?”
含着她胸前的浑圆,他挺身埋入她身体里,女上男下给了他别样的享受,他更为的深入,满足的叹息,“小柔,猜到了吗?”
“.¨”丁柔呻吟,按住他捣乱的手,声音破碎低咛:“是是四”
“嘘。”尹承善将她的话吞入腹中,即便是他尹承善也不想在此时从妻子口中听见他的名字。
丁柔低笑,虽然不知晓结果,但既然他下注了,那么她会陪着他一起走下去,“我喜欢你的小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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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转移
天亮的时候,丁柔是被一阵阵酥痒惊醒的,睁眼看向祸首,尹承善讪讪的收回淘气的手指,丁柔噗嗤笑了,嗔怪的撇了他一眼。
尹承善吻了吻她的鬓角,低沉的说道:“起来我同夫人细说。”
看来他是将在床榻上不谈公事贯彻得彻底,两人分别梳洗其身。在京城尹府上,丁柔还是需要给杨氏请安的,但因尹承善锋芒正盛,杨氏不敢像刚成亲哪会那般过分。虽然偶尔会有几句难听的话,丁柔全当做她更年期犯了,只要不过分,丁柔也不想再惹是非。
况且丁柔习惯了早期,因此不觉得给杨氏请安有什么困难的。丁柔拽着尹承善在院子里散步,尹承善扣紧她的衣扣,“这么冷的天,也就你往外跑。”
丁柔浅笑:“冬天就得在屋里猫着?”
她挽着尹承善的手臂,翻毛的鹿皮靴子嘎吱嘎吱的踩着小丫头尚未来得急清扫的积雪,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尹承善的手将要碰触她的脸颊前,丁柔一转身跑开了,“踩着我的脚印过来。”
尹承善低头扫过雪地上脚印,随着贪玩儿的她...用他的大脚掌覆盖住她的脚印,丁柔跳跃的话,他也是跳跃的,两人玩踩脚印玩得不亦乐乎。
尹承善快走了几步,一下子抓住了丁柔的胳膊,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光顾着玩儿,你不想听了?”
丁柔呼出了白色的气息,“你说,我听着。”
尹承善看了一眼四周,丫头都懒得出门,前面不远有一株杨树,枝桠上盖着白雪,尹承善拽着丁柔来到杨树下,丁柔突然被他压在树上,后背靠着树干,丁柔笑吟吟的问:“你想做什么?”
“告诉你我的谋划。”尹承善凑近她耳边,逼得她不能动弹,她细腻白皙的肌肤因为冬天百里透红,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你不想听?”
丁柔的睫毛扇动了两下,“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下注的?为什么看好他?”
既然他劝过齐恒,为了嘉柔县主就下注别人,这不合道理。
尹承善手背轻抚过她的脸颊,轻声说:“他找过我很多次,以前我回绝了,后来...后来四皇子的生母病逝。”
“那时你我不在京城。”
“他给在广州的我去了一封书信,看了书信后,我看出四皇子明白了他最缺少的东西。”
“是什么?”丁柔老实的没动一下,“我不相信凭着一封书信就能让你改变主意,他到底缺少什么?”
“四皇子胆量,智谋,才学,武艺都不在燕王殿下之下,他能得子默的看重,身上的铁血之气是诸位皇子中最浓重的,但他吃亏就吃亏在热血上。”
“热血不好吗?”
“热血容易会使人冲动,将领一时热血很可能会九死一生。”
尹承善眸光深幽,“夺嫡的皇子最需要的是冷静,内敛。冲动的后果只能是万劫不复,四皇子麾下多是激进的属臣,他们胆子太大,太相信手中的长矛,一旦有人教唆...太子并非是他的话,你说四皇子会如何?”
“反叛,清君侧。”丁柔喃喃的说道,她想到了明朝历史上的靖难,朱棣不就是清君侧多了朱允炆的帝位。
纵观历史,唯有朱棣以藩王之力打翻了朱允炆的龙椅。四皇子如果起事的话,断没有成功的可能,燕王是太子,他不会给四皇子机会。
丁柔手抓紧尹承善外罩大髦,眼里满是骇色,丁敏...在丁敏的前生记忆里是不是四皇子反叛,于是信阳王府再不复今日的尊荣。
“别怕,别怕。”
尹承善安抚的说道:“如今辽王殿下已然明白了,他不会再冲动,除非事情逼到极致不能不起兵。”
“他没有那么多兵力...”丁柔在尹承善已有所致的目光下停住了口,“信阳王...他同你一样?安国夫人怎么会准许他?北疆的兵力没有虎符他调不动。”
“隐王之乱时,虎符在太祖手中,安国夫人照样调兵进京。“尹承善自傲的笑道:“那些都是往事了,如果辽王殿下需要借助兵力,还要我做什么?”
“可信阳王府...无论辽王能不能成功,他也许不会亏待你,但他绝不会留下信阳王。”
尹承善勾起了的嘴角,“小柔认为战功显赫的异姓王应该存在?”
“他是我表哥,是你的知己。”
“我知道,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尹承善握住了丁柔的手臂,“信任不是每一位帝王都有的,信阳王府有今日的地位,显赫的战功占三,安国夫人的威望占三,陛下的信任占四,如果没有陛下全然的信任,信阳王府是第一个消爵的。那个永不背叛的血誓不过是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用的。”
“陛下和安国夫人即便长命百岁也终有故去的一日,一旦三方面的平衡打破,哪位皇子继承王位,削藩再所难免。这是一局死棋,并非安国夫人放弃虎符,在京城养老就能破解的死棋。”
“我...我知道...”
“小柔能做得已经做了,剩下的交给我和子默。”
尹承善将丁柔的手放在胸口,“子默并非一直想做信阳王,他只想为大秦帝国守护北疆,我不知英明睿智的太祖帝后为何树立信阳王府尊荣,唯有偏向信阳王的皇子登基,信阳王府才能平安渡过生死劫。”
“因为安国夫人吧,她是太祖皇后的...徒弟。”丁柔能明白太祖帝后对女儿的补偿,但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如此推崇,“名分上的王爷也不成吗?”
“只要大秦北疆鞑子蒙古骑兵一直存在,只要信阳王一脉有杀敌立功之意,皇上不会容忍信阳王。小柔没去过北疆,不知道信阳王比陛下更有威望,这是为臣者大忌。燕京离北疆很近,太祖皇帝曰,天子守国门,大秦不可能迁都。”
丁柔默然,而信阳王一脉将镇守北疆刻在他们的骨子里,她无法想象信阳王成了不能上马的纨绔子弟,对齐恒来说那会比死还痛苦。
“可不是王爷就可以领兵了吗?安国夫人不是设立了参谋部?”
尹承善低头,两人额头相抵,丁柔冰冷的额头被他温暖了,几缕暖流让心底涌起几分暖意,他不曾怀疑过她,即便知晓信阳王曾经看重过她,他都没有没有怀疑她的用心。
“你不懂,小柔,在疆场上不可能有参谋。”
“那是给安国夫人...给信阳王...”
丁柔眸色暗淡了许多,安国夫人可做参谋,但信阳王那般性子如何能做?或者他如何会听参谋的?
“太祖帝后不是在军中有过训条?忠于大秦,忠于陛下。”
思想教育还不成?尹承善笑道:“表面上的功夫,武将们自然另有一套路数。”
“子默都不在意王爵是不是还在,你在意什么?”
“我...”丁柔一时哑口无言,一帆风顺的她回想,好像她同太祖帝后一样并没深刻的了解体制,有些事情同他们想得有出入。丁柔劝安国夫人的话,只能缓解当下,并非解开一切的死结。
安国夫人不知道吗?她应该是知道的,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不管丁柔是不是承认,女子在政治上会弱于男子,则天女帝只有一个。安国夫人在军事上同样是天纵奇才,但在政治上,她不一定能看透。
尹承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牵起她的手向屋里走,丁柔小声的问道:”他真的不在意?”
“如果辽王登基,他会自请削爵。”
“可那样的话,威望不是还在?”
“没有王爵威望必会消减,解除王爵是第一步,十年之后,皇家军事学院里人才辈出,子默也不会再一枝独秀了,安国夫人去军事学院授课实在是一步妙棋。有了师生的情谊,早晚都能用到。”
丁柔放心了一半,好在她所作的努力没有全部失效,“如果北疆三十年无大仗,等到这批人老去,信阳王府不就是传说中的了?人们只会记得眼下,传说...传说...”
尹承善突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丁柔,“三十年无战事?能做到吗?”
丁柔弯了弯眼睛,“我只知道战争的决定因素很多,夫君未尝做不到,有时武力震慑而不必征战。”
在二十一世纪,国与国摩擦很多,战争却很少。经济侵略,文化侵略,经济制裁...等等手段有时会取代战争,并非原则底线的问题,哪个国家也不会想要征战。
尹承善摸着下巴,“我得重新想想看。”
送他去上朝,丁柔一拍脑袋,除了她早就猜到的下注皇子,尹承善根本没给她讲夺嫡的计划,反倒从她这套去了信息,丁柔罕见得没有把握主动。
岚心看出丁柔眼睛亮晶晶的,“四奶奶,您?”
“没事。”
丁柔敛住了一较高下的心思,夺嫡只能有大体的方向,很难有具体的计划,所以他才故意提起信阳王来扰乱她的注意方向,尹承善一定知道她因为放不下柳氏,会关注信阳王府。
在朝堂上听着几名皇子王爷向文熙帝陈诉时,尹承善扬了扬嘴角,她现在应该想明白了,夺嫡时刻而变,哪有什么计划?但如果他不说的话,丁柔还会继续生气,做她的夫君也不容易。
第四百零六章 机会
安阳郡主协同四皇子妃,也就是辽王妃出了皇后的寝宫,在下台台阶时恰好碰到了贵妃,柳氏停住脚步,屈膝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辽王妃同样屈膝,贵妃笑盈盈的抬手:“两位快些免礼,真真是折煞本宫。”
论起来皇后娘娘对安阳郡主更为亲近,安阳郡主又是信阳王府郡主,皇上也是多有看重于她。在宫廷里不说旁人,安阳郡主绝对是大红人,她手中又握有太祖皇后留下的生意,日进斗金并非难事。如此多的好条件,却从不见安阳郡主有任何的张狂,无论面对哪位后宫的娘娘,还是大秦帝国的公主,不管是不是得宠的人,安阳郡主一如既往的恭谨。
哪怕有人指桑骂槐,安阳郡主恭敬依然,从不曾在皇后娘娘或者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或者骄横跋扈得仗着宠爱目中无人。当然她同任何的贵人都是敬而远之,一直是安静的,不是皇后下诏,安阳郡主甚至不会踏进皇宫里。
“安阳郡主。”
“贵妃娘娘。”
柳氏含笑微微蜷首,她记得母亲所言,该守的礼节不能忽视了,臣子再受陛下宠爱也是臣子,贵妃娘娘是皇帝的妃嫔,地位在她之上。
“本宫最喜欢的嘉柔丫头的孝敬了一篮子蓝莓,本宫很是喜欢,听闻你爱用酸甜的水果,过两日她再进宫时,你也过来,嘉柔丫头很想同你亲近。”
柳氏屈膝说道:“让您惦记着了,嘉柔县主是个孝顺的人,好东西都记得孝敬您。”
“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不仅同燕王投缘,我真真是疼那丫头。”
“嘉柔县主看着就很可人儿,如今知晓孝顺您,您疼她没错的。”柳氏恬淡的笑着恭维,随后轻声说:“缘分一说极为难讲的,原本我以为这辈子会老死在山上,谁知晓母亲会接我回来,被封为世袭郡主,原本以为再不会有女儿了,却看上了丁氏,您疼嘉柔县主之心和我疼丁柔之心是一样的,丁柔是尹大人之嫡妻比不得嘉柔县主本事大,但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我就是看上她了。”
“前一阵子知晓我喜欢酸甜之物,特意送了好几罐子梅子,说是广州那边的配方,是她亲手做得,还别说味道同京城的梅子不太一样,酸甜正合我口味儿。”
辽王妃抿了抿嘴唇,安阳郡主说得认真,贵妃娘娘怕是听得上火!嘉柔县主的心思辽王妃猜出几分,以为丁柔最大的靠山是安阳郡主,真真愚蠢...尹承善才是关键。想在安阳郡主面前打掉丁柔,嘉柔县主是异想天开,安阳郡主忘记她自己,都不会忘记丁柔。
“不知文莱公主可曾回了文莱?最近倒是没怎么看到。”
辽王妃抚着袖口,眼角微微的挑了挑,“我恍惚听说嘉柔身边的朋友同文莱公主走得很近,最近文莱公主忙着给大秦国库筹备黄金,应该没什么机会同朋友相聚。”
贵妃道:“快别提了,嘉柔丫头早就将和番邦公主交好的人赶出去了,平时看着她的朋友挺精明的,谁想到竟然是不分里外,嘉柔有此教训,看她还乱交朋友不?”
“料想是不会了吧,嘉柔最近不是没出京城寻访名师?”
辽王妃同贵妃的目光碰到一处,贵妃多了几分的心惊。文熙帝不准许皇子轻易的离开京城,皇子王爷出京必须得有圣旨,燕王动弹不得,嘉柔县主经常以各种借口出京。
“她最近修身养性,总不能经常出门乱跑,虽说陛下想听她的见闻,但最近她是会留在京城的。”贵妃淡淡的回道,将嘉柔县主出京的事情推到文熙帝头上。
柳氏此时说道:“嘉柔县主成亲了,比不得做小姐的时候,总得顾忌着丈夫府里,留在京城很好啊,方才皇后娘娘还说给嘉柔县主调养身体,您也盼着她有喜讯吧。”
贵妃面色一凝,看柳氏说得真切,可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嘉柔同丈夫是分开住的,嘉柔不管他身边是不是有小妾,只要他不来烦她就成,如此夫妻怎么会有喜讯?再多的调养都没用。
安阳郡主是故意的?贵妃对柳氏多了几分介怀,“如此说来,丁氏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你这般疼她,是不是也得多给她准备一些药材?”
柳氏笑吟吟的说:“对此我不担心的,小柔她身体底子虽然比不得名门贵女,但十岁上就是养在祖母跟前的。”
“安阳郡主,咱们是不是该出宫去了?”
辽王妃看着柳氏绵里藏针,将贵妃的攻势都挡了回去,出声提醒,“宫门快落锁了。”
“我不耽搁贵妃娘娘拜谒皇后娘娘,我先告退。”
柳氏屈膝向贵妃告辞后,沿着进宫的道路出宫,贵妃眯了眯眼睛,随后恢复平和,转身对跟着的宫女交代了两句,去见皇后娘娘,宫女会意先于贵妃离去。
“安阳郡主。”辽王妃叫住了准备上马车的柳氏。
柳氏笑着问道:“您有事?”
辽王妃沉默少刻,“丁夫人。”
“那些总是有别样心思的人大多会被小柔拍死,无论她的身份有多高,大秦帝国总不会像番邦那样没个规矩,尹大人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柳氏向辽王妃点点头,上了马车后,轻声吩咐:“走吧。”
辽王妃眼看着安阳郡主离去,不管信阳王同辽王之间是否有默契,安阳郡主对她不见任何的不同,对谁都是恭敬有礼,真正得不卑不亢,难怪安国夫人放心她入宫,她真的一直呆在山上?辽王妃暗自记下了一笔,嘉柔县主如果还固执下去,会给燕王增添不少的麻烦。
夜深人静,雪夜时皓月清冷,银白的月光洒落给被积雪覆盖的宫廷增添更多的冷意。
宫室内热浪滚滚滚,一盏罩着纱网的火烛摇曳,文熙帝面前摆着三份奏折,从左到油分别是燕王,辽王,鲁王亲笔所写的折子,文熙帝抬手将燕王的折子拿起,在手中掂量了一会,又慢慢的放下,他身子向后靠去,印在墙上的影子仿佛叹息有一般,皇后亲自端着一盏参茶走进,“陛下。”
文熙帝握住了皇后的手腕,向旁边挪开,皇后眼里闪过拒绝,但无法为违背他的心愿,坐在文熙帝身侧,如果有可能她实在不想在册立储君上过多的说话,一个不好虽然不至于断送他们几十年的夫妻情谊,但文熙帝心里总会有芥蒂,同时一旦说错了,文熙帝另立旁人,也会给将来埋下祸事。
无论谁做成为下一认皇帝,都会认她嫡母。皇后一向不过多的关心朝局,文熙帝一旦先走一步,她不过是在宫里养老,娘家没谁需要她关照,想要娘家太平,她冷淡无为些反倒更能让娘家平安。
皇后都做好最坏的一步,大不了她对下任皇帝生母退让一射之地。皇后看出文熙帝的犹豫,轻声说道:“天晚了,陛下歇息吧。”
文熙帝手盖在皇后的手上,无奈的叹息:“不定下来江山的传承,朕岂会睡的着。”
皇后心疼的说:“立哪位王爷为储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下的,您累坏了身子,不是更糟糕?您龙体康健,才能好好的观察诸位王爷哪一位适合。”
“朕打算早日定下储君,然后手把手的交上他两年。”文熙帝叹息:“为君者尊贵以及,但皇帝不容易做,还记得母后说过...君难为。”
皇后凝视着文熙帝,轻声说道:“问一句打嘴的话,您改变主意了?”
“皇后知晓朕。”文熙帝并不意外,他也没打算隐瞒发妻,骨干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三份奏折,朕看到了不少的东西,他们身后都是有谋士,燕王持重,辽王比过去多了几分自持,鲁王...意气风发,朕犹豫了。”
如果不犹豫的话,文熙帝早就册立了燕王为太子了。皇后道:“您身子骨还很硬朗,慢慢调教几位王爷总会有合心的人。”
“皇后是忘了母后说过的故事,储位之争最容不得朕慢慢的看,慢慢的选。一个个都调教出来到时更难压下他们,大秦弄不好会祸起萧墙。”
文熙帝揉着眉间,“朕宁可少几个儿子,将一切的弑子的罪过揽到朕身上,也不能眼看着诸子争夺帝位,危机江山根本。”
文熙帝的这份决心颠覆了他以往给朝臣留下的儒雅宽和的印象,他是有狠心灭掉不老实的皇子的父亲。皇后叹息:“只是苦了您。”
“朕没听母后的,弄出许多的妃嫔,有许多的儿子,这是朕贪图美色的报应。”
“陛下,臣妾不许您这么说,您并非贪图美色之君。”
皇后摇头反对,“如果不是您,臣妾怎么还会位居中宫?”
文熙帝扶着皇后的胳膊,欣慰的低笑,皇后依靠进文熙帝的怀里,“臣妾不管陛下立哪位皇子,臣妾希望您保重龙体,再贪晚,臣妾不依。”
“好,朕答应你。”
文熙帝拥着皇后上暖抗,垂放下幔帐,烛火熄灭,文熙帝合眼,似是而非的低言:“朕再给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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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拒绝
丁柔率先回到尹府,杨氏等人的热情让她稍稍有些意外,哪怕杨氏是咬着牙展露慈爱的笑容,她也是笑了,并且对丁柔表现得关怀备至,三位嫂子更不用说了,簇拥着丁柔小心翼翼透着巴结,实在是很难想象她们是嫡子嫡妻。
天下第一知府,总督杀手的名号确实让杨氏她们心惊肉跳,当再难压制尹承善的时候,杨氏必然会改变此略,丁柔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如果尹大学士只有杨氏一个女人,起码不会出现眼前这种以庶压嫡的状况。
如果尹大学士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尹承善也不会如此不给他面子。
世上没如果,眼前的事情是注定的,尹承善胸中的怨气不报复到杨氏和她所出子女身上是不会消失的。
丁柔从未想过压着谁,更不觉得庶压嫡是很光荣很解气的事儿。看杨氏虽然面带笑容,心里在泣血的样子,也不会觉得开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母亲说得是,然我为嫡妻,夫君说不纳侍妾通房,我总不能为了好听的贤惠名声,便让自己受苦,让夫君失望,他对儿媳重情重信,儿媳被人非议几句泛酸无碍的。”
推掉了杨氏善意的劝解她给尹承善纳妾的建议,丁柔脸上露出几分倦怠,发愣的嫂子们怔怔的想着丁柔方才说得话,她们为了好名声忍受了多少?
“小四媳妇,我是为你好,男人没有一个能守住的,嘴上说一套,心中想一套,一旦他因你不贤惠就...你还年轻不懂得有些事并非你反对就能阻止的。”
杨氏眼里划过几分波动,显然她此时内心也不平静,如果选一个她最恨的人非尹承善夫妻莫属,她劝丁柔给尹承善安排小妾也没安好心,但她此时话语里多了几分的真诚,是丁柔的话触动了她?
杨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说道:“你刚回京城怕是还没听说,先于你们半月进京的番邦公主看上小四了,那个什么...”
“文莱。”小杨氏善意的提醒,“那位公主是文莱的储君,番邦很是奇怪可立女王。”
“就是她。”杨氏点了点额头,“人上了年纪记性就差了,那位公主可是说了,如果尹承善能娶她,她愿意摒弃争议,不在对南洋扩张,那几个岛屿也都当做聘礼送给陛下。”
丁柔错愕一刻,盈盈笑道:“可夫君有我了。”
“你怎么如此不晓事儿?如果陛下下旨,你不就得...”
“一个番邦公主而已,陛下断不会糊涂到去了我性命的地步,聘礼...好大名头。”
眸光闪烁着笑意的丁柔,让杨氏等人吃惊不小,杨氏抿着嘴唇这就是她?不安于室,多了几分有别于女子的飞扬,广州的事情如今是京城最热门的话题,丁柔在尹承善生死未卜时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得活灵活现了。
杨氏自认为她做不到丁柔这一步,不但是她,很少有人能像她,杨氏叹息:“小四媳妇可知领土对大秦的重要?皇上即便不会取了你的性命,没准会有平妻,小四是特例是皇恩浩荡。”
“娶平妻可不是皇恩晃荡,这比陛下赐死我给番邦公主腾地方还不靠谱,夫君只要娶了平妻,仕途也就完了。”
丁柔实在是想不到哪个做官的敢娶平妻,世上的人对太祖帝后反目成仇知之不详,文熙帝受过这种苦楚,又有安国夫人在,丁柔对此并不怎么担,礼教约束着世人的道德。
“你就不怕因为善妒被休?”小杨氏说话了。
“妒?什么是妒?单单值得是不给丈夫纳小妾为妒?我敬佩唐时房玄龄其妻,夫君不会让我饮醋,大嫂的好意我领了,这么多年我没听过因不给丈夫纳小妾而被休的人。”
丁柔神色宁静,眉宇间多了展露几分对尹承善的信任,“我是被祖母养大的,祖母经常说一句话,谁受得苦谁明白,有得必有失,广纳妾侍也不见得被说承贤惠,我学不来母亲的大度贤惠,因此被人议论我认了,回头想想父亲敬重母亲,如果母亲不大度的话,我也嫁不成夫君,世上有庶子的很多,我就不凑这份热闹了。”
杨氏神色恍惚,尹大学士对他从来都是很敬重,不说言听计从也差不多了,丁柔就没想明白杨氏怎么会主动给他纳妾。姨娘是逼不得已,那后院的其她人呢?不都会尹大学士用强的吧,她不在意妾侍,折磨享受了妾侍的侍奉,大度得让妾侍生出儿子,她可以养残很多庶子,但事情总会有例外出现。
“四弟妹刚回京,先回去歇息吧,有我们伺候母亲。”
徐氏缓解尴尬的气氛,她也有几分恨自己短智,贤惠的名声能当饭吃吗?能让丈夫升官吗?她做什么主动贤惠?弄得一堆妖妖娆娆的在院子里勾人。
“多谢二嫂,那我就先告退了。”
丁柔借着她递来的梯子下了台阶,起身回到空置了将近一年的院落。王妈妈迎上丁柔,压低声音说:“家具摆设都没动过,太太心善命人重新收拾过了,奴婢看过很是干净的。”
丁柔点头进屋,刚才给她们的冲击有些大,虽然不把番邦公主当回事,丁柔还是让王妈妈打听确实的消息。刚回京城,她会很忙,几门亲戚都得照顾到。
尹承善按照约定早早的回来,眉宇间带了几分得意,看得出陛见时,文熙帝对他是满意的,拽着丁柔的胳膊,仿佛酒醉一般得意的红晕胀满了他的俊脸,“夫人可知晓,父亲今日对我笑了五次,哈哈,五次。”
丁柔含笑摇头,他跟小孩子手舞足蹈似得,反问道:“那又如何?你会放弃或者改变主意?”
尹承善抓住丁柔的手腕,将妻子的手指含到口中,舌尖碰触,丁柔愣神,只想着一件事亏着她方才洗手了,尹承善大笑:“即便他笑上千百次我也不会改变心思。”
“往后不许拿我的手指啃。”丁柔提出抗议,“手上有...”
“我的小柔哪里都是干净的,如同水晶一般透明干净。”尹承善抬起丁柔的下颚,嘴唇相碰,“不啃手指,吻你嘴唇?”
丁柔知晓她被调戏了,古人不是讲究含蓄的吗?这...这...
“你如今的美,我想画下来珍藏,可惜我现在又更重要得事情做。”
尹承善一个用力,将丁柔压到炕上,丁柔同伏在自己身上的他对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得?”
“例如?”
尹承善解着她的衣扣,神色暧昧有得意,“嗯?小柔想知晓什么?”
“我给你说个事儿,没做自信的男人才会以别的女人的爱慕试探妻子,你说我该同你说什么?”
“...”
“你是有自信呢?还是没有呢?夫君,我不太明白。”
尹承善张嘴咬住了她的鼻尖,“狡猾的丫头,你为何不去想,我从未在意过她们?”
“可我方才看见你得意了。”
“你看错了。”
“我不认为我...我...嗯?...嗯...”
丁柔的声音破碎起伏,慢慢得转为低吟,尹承善搂紧了她,深埋到她身体身处,”小柔,我只要你一个。”
丁柔柔软的身体包裹住他,如果他想试探自己的话,也不会无动于衷了,只是对嘉柔县主也好,对番邦公主也罢,再多的冷淡拒绝,他心底也是高兴的,只要他是男人,谁不高兴女子的爱慕?那也是他男子魅力的体现。
唯一受苦得是她,她得扫除这些烂桃花,丁柔攀附着他肩头没,张口狠狠的咬了他的肩膀出气,闷哼:“烂桃花。”
尹承善身体紧绷一刻之后,动作越发的激烈了,她们从来不在他眼前留下痕迹。
回京后,尹承善经常被文熙帝召见,空闲的机会不多,但他还是坚持陪丁柔回了一趟娘家,去了兰陵侯府,同大姐夫兰陵侯喝了个烂醉,当然醉倒得是兰陵侯,尹承善装醉而已,在装醉时,尹承善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他在广州一日,兰陵侯府的货物贸易就会畅通无阻。
海上贸易是兰陵侯府的富贵根基,以往不属于顶级勋贵列侯的兰陵侯府是跟在别人后面做买卖,如今可以独挡一面,兰陵侯府的富贵会更上一层楼。
姻亲裙带关系,在哪里都是最好用的。当然海上贸易并非让兰陵后高兴得醉酒的主要原因,在酒桌上尹承善着重了分析了如今的朝局,在眼界上兰陵侯自觉比不过尹承善,虽然他是六妹夫,因此兰陵侯所得不少。
能邀请如今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饮酒,兰陵侯觉得很是有面子。
“六妹妹,我...”
丁怡很是感动得看陪伴儿女们玩耍的丁柔,看着她给他们带回来颇为有趣的玩具,“谢谢你。”
有了一个好妹妹帮衬,她又不是蠢人,兰陵侯府和丈夫会牢牢的在她手中。
钟情一人很简单,感觉对了就喜欢了,但想要将喜欢保持下去,因素就很多了,丁柔摸了摸外甥的脑袋,“大姐姐也别舍不得铮哥儿,小子就得活泼好玩一些,养得更姑娘似得没个担当,将来长大了可有得愁了。”
“我省得。”丁怡点点头,儿子身体有些弱,她是娇惯了一些。
丁柔不在说话了,该提醒得做了就是了,丁怡不需要别人安排她该如何做。
第四百零八章 应邀
丁柔没被尹承善糊弄过去,斜睨了在她身边把玩着她头发的尹承善,他的眸子宁静深邃,好似很是悠然,丁柔梳起的发髻被他弄乱了,几缕发丝垂下,丁柔不解他怎么就那么喜欢自己的头发。
”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这话从哪里说起?”
尹承善的手指上缠绕着丁柔的头发,柔韧...哪怕他缠绕的再紧,一旦松开,她的头发还会变直,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让头发弯曲,拉紧手指上的发丝,他的手指有比别处多了几分苍白。
丁柔说道:“还问我?我不信她没亲自邀请你,青藤居士...嘉柔县主好大的本事,我听了会去的宾客名单,大秦帝国开国后第一位状元也会到,那一日简直是三甲榜首的聚会,我真是没想到嘉柔县主有如此大的能耐。”
能聚齐那么多人,凭她一个县主...即便是公主都不一定能做到,安国夫人都做不到,她再多的战功,文人会敬佩她的护国之功,但也会记得她手中染上多少的鲜血,止杀戮,息兵戈,最近在大秦文坛思想很有市场。
“谁让陛下喜欢嘉柔县主?对她格外的宽容,而且陛下也希望有人能操办这些宴会,皇子不合适,公主殿下一个个的不堪扶持,唯一让陛下的信任的安国夫人又不耐烦应付他们,陛下思来想去只有嘉柔县主最适合。”
尹承善扣紧她,下颚住着她肩膀,转了话题低声表白,“我是很得意,但并非因为嘉柔县主的爱慕,并非因为小柔你的醋意,我从未想过因为女子相争而得意。我最得意的事情——今生娶你为妻。”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丁柔脸颊绯红,原来情话说得不管真假,总能让听得人愉快的。
尹承善暗自舒了一口气,丁柔总是决绝这些,总是认为说得再好听也不如做的,他是探花..如果丁柔愿意的话,他还想写情诗呢。
尹承善紧了紧手臂,她的后背紧贴在他胸前,“青藤居士是很难见的,我曾经很想见他!我游学出京的时候去过青峰山桃花源,在他门外等了三日,最后...我回京城了。”
“你是说曾经?”丁柔的手盖住了尹承善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他同你不一样,他即便才名满天下,你也不会羡慕的。”
“呵呵呵...呵呵呵...”尹承善眉间满是满足的笑意,“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你眼里看到得是现在的我。青藤居士最最有名的是长了一双看尽天下才子的眼睛,凡事他看中并且评点过的人名声会高涨,而且都会取得不错的成就。那年我是尹府的庶子,看不到前路...遂我想让他评点我...”
“你别同我说,你是因为入门三试所阻挡的。”丁柔知晓他的围棋,他的萧都是极好的,九宫格应该难不倒他。
尹承善吻了吻她的耳垂,“我可以让青藤居士夸赞我一句,但他的夸赞有什么用?不过是闲云野鹤,在才子文人中备受推崇,但在官场上,他不懂得很多。你当他不想为官?他并非是清高,而是放不下那份清高,同时官场上容不下他。”
“嘉柔县主眼中是不择手段,困兽犹斗的我,并非如今的广州知府。”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如此念念不忘?”
丁柔实在是好奇,按说嘉柔县主不是蠢笨的人,她同尹承善各自成亲,年少时的倾慕早就应该放下了,为何她还如此执着于过去?是不是他们之间有让嘉柔县主永远忘不掉的事情?
面对丁柔疑惑的目光,尹承善答非所问:“嘉柔县主是最后一次请动这些人了。”
丁柔执着得看着他,听她的意思好像嘉柔县主的风光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是不是他也是记得当初他们之间的事情才会故意打岔的?女人都是小心眼儿的,她也不例外。
尹承善额头同丁柔相碰,笑着解释,“嘉柔县主同燕王殿下要好,这一点皇上手中的监察院和龙腾秘谍怎么可能不知道?当陛下意属燕王时,嘉柔县主做得一切他都是默许赞同的,当陛下改变了主意,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陛下会责罚她?”丁柔问道。
“你为她操心?陛下到底宠了嘉柔县主这么多年,不会翻脸无情,但嘉柔县主再像过去那般一味为燕王好的话,陛下亦不会容情,陛下看似宽和善待手足,如今还活着的先帝王爷还有几位?”
丁柔哼道:“谁为她担心?”
“好,是为夫说错了。”尹承善享受起丁柔难得的刁蛮,凝视她的眸子,喃喃的说道:“当更像的出现时,陛下是最为无情的。”
丁柔的眼睫毛轻轻颤抖,咬了咬嘴唇,“你说什么更像?像谁?谁像?”
尹承善撞了丁柔的额头,碰的一声,丁柔揉着额头,“疼!”
“我等着你告诉我,不过...信阳王府有了安阳郡主,皇上和皇后娘娘不会再宠溺嘉柔县主如同以前了。”
“你说错了,在皇后娘娘面前最得脸面的并非是我娘,而是辽王妃。”
丁柔笑容浅淡,尹承善先是一愣,随后含笑道:“有嘉柔县主,有你娘比着,皇后娘娘对辽王妃的善意不足为外人看出,但陛下...”
丁柔的手指按住尹承善的嘴唇,眸子亮晶晶的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始终把辽王妃当做儿媳妇来看,倚重而非宠溺,如今王爷唯有辽王殿下生母过世了,皇后娘娘是不放心才会对辽王妃多加提点的。”
“好一句不放心,这话用得大好。”
尹承善语气里多了一分的兴奋,丁柔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这分兴奋,垂下眼帘,“我会活得长久,一定会活得比你久。”
“...”尹承善愣住了,她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事儿?
丁柔摇摇头,手拍着他的脸颊,“别想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嘉柔县主到底怎么回事呢。”
“你还记得?”尹承善吃惊的问道,“不是交代过了?”
丁柔笑眯眯的靠近尹承善,行逼供之事,“把一切都讲出来。”
“...小柔...我真的忘记了...”
尹承善满是尴尬,但眼底多了一分的窃喜,丁柔故意冷着脸说:“不讲明白了,我不会让你安置。”
尹承善无奈的说道:“她一直深受陛下的宠爱,但她的朋友却很少,以前你也见过她一面,比较...丰盈,她最好的朋友接近她有目的,在背后没少嘲笑她,并且将她的一些丑事在外张扬,虽然被疼爱她的燕王和皇后压下了,那人也得了应有的惩罚,但她对所有靠近的人都不信任,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一处池塘边看到哭泣的嘉柔县主,当时我知道她身份,她却以为我不知道。”
“小柔,我保证,我只是安慰了她几句,离得不近。”
尹承善认真的对丁柔说:“后来...我就再也没私下见过她,还记得那次燕京书院的文会吗?”
“记得。”丁柔扮成了小书童去了燕京书院,并且看到他力挫杨和,“你送过我火石,我都留着呢。”
“我猜想就是在那时她更加放不下,我越是冷淡,她越是觉得我没私心,嘉柔县主曾经说过要嫁给最出色的才子。”
尹承善自嘲的笑笑,如果没碰到丁柔,他会娶她,但既然碰到命中注定的媳妇,尹承善不可能再同嘉柔县主有牵连了,他的目光扫过请柬:“你要去嘉柔县主府上?”
“嗯,想去看看。”
丁柔依偎进尹承善怀里,眼里闪过兴趣的光亮,“你也说过不会再有的机会了,青藤居士你不想看,我想看,他设下的入门三试我是过不去的,这次能借助嘉柔县主见到他,我错过的话,就太可惜了。”
“你难道不知她本意在于炫耀,想给你难堪...”尹承善停住了口,丁柔笑盈盈说道:“她嫉妒我能嫁给你,要炫耀也是我来炫耀,至于想让我们拌嘴或者知难而退?她不觉得小看你我了?”
两人相视而笑,尹承善道:“你想去就去吧,受了欺负的话,大可报我的名字,虽然我没青藤居士有名,但文人才子总会敬我一分。‘
尹承善有这份自信,心学...他有心学,那些清高的才子文人也许不在意官职,但在意得是学说,尹承善回京后,很多人都来拜见,甚至有四五十岁来做他的门徒,关键就在于心学。
“你不去?”丁柔轻声问道。
“我...”尹承善笑意更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尹承善放开丁柔拿起桌上的书本,“我是该做点什么,辽王殿下身后也有人相助,他今日早朝时给陛下的奏折...写出这份折子的人非同一般,陛下如果有五分试探燕王的话,辽王今早的回答会将试探变成了七分,我再给他添上一分。”
丁柔起身,做到了一旁,同样拿了一本账册看,尹承善忙着,她也不会闲着,安阳郡主手中的产业需要整合拆分,以便让更多的人分一杯羹,同时她也在想着如何让文莱公主兑现诺言,希望能给某人点警示。
ps书名:长天歌
书号:2358793
作者:喝壶好茶嘎山糊
简介:继室上位后,原配嫡孙女李秋水的幸福生活
第四百零九章 生活
一盏烛火,一张书桌,一边尹承善写奏折,一边顺利入侵书房的占据书桌半壁江山的丁柔写着攻略。烛火摇曳,黄晕的主烛光洒落在他们身上,两人所谋所想不同,却有一股奇妙的平衡融洽。
在书房他们各自有各自忙的,深夜就寝,他们彼此靠近,几乎融为一人儿。男子粗重的喘息女子的浅淡的低吟构成和谐的篇章。
清晨丁柔给杨氏请安后,回来陪伴他用膳,然后安排他周身的穿着,将他送出门去,每一次尹承善都会捏了捏她的手背,在她的手心上轻挠一下,虽然没有出门吻什么的,但尹承善并非将一切当成理所应当,丁柔的用心他是明白的。
自从丁柔被安阳郡主收为义女之后,杨氏变得更为的沉默,有时会若有所思的看着丁柔,刁难丁柔的时候少了。
丁柔对杨氏不敢有任何大意,越是沉默越是可怕,尹承善就是杨氏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会随着尹承善步步高升,家庭和美而不停的刺痛杨氏。
二嫂徐氏一如既往的私地下结好丁柔,不管他出自什么目的,丁柔对她表现出足够的善意,两人虽然在杨氏面前冷冰冰的,但私下徐氏没少给丁柔透漏杨氏的消息。
比如这一日,徐氏借着机会,悄声告诉丁柔:“四弟妹,我听到一个消息,表妹...杨家表妹丧夫守寡。”
表妹?丁柔怔怔的出神,她不记得这号人物!徐氏拽了拽她的袖口,两人避开丫头,徐氏低声说:“是四弟的表姐,就是嫁到四川去的那个,昨日母亲收到消息,她男人外时出了掉下山崖摔死了。“
“哦。”丁柔平静的说:“我记得她没有儿女的,表姐夫是不是留下田产?”
“她也是个福薄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说...”徐氏四周看了看,“母亲言谈不像守寡那么简单,没准还会有旁的事儿。”
“二嫂,我记得了。”
丁柔扶住徐氏的手臂,这份提醒之意,她会记下。徐氏笑着低言:“许是我想多了,你们在广州,她在四川,总是打不上边的,四弟妹不高兴,我还是多说一句,表妹这辈子也是不易的,四弟妹万不可多想。”
“她是夫君的表姐,有了难处,我不会眼看着不伸手。”丁柔淡淡的保证,只要不弄出什么乱子来,要银子她是不会小气的。
同徐氏分手,丁柔心里还是无法全然放下,前面嘉柔县主还有待观察,后面有又个守寡的表姐,丁柔揉着额头:“真真是腻歪死个人儿。”
但可悲的是再腻歪,她只能一个个解决,丁柔体会到了太夫人说得话,琢磨了一会儿,这事谁帮着打听都不妥当,柳氏手中倒是有人,但听了这话保不齐她得多着急,只要丁柔的事情,哪怕是小事在她眼里都是大事。
丁柔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到一檀木盒子里,并且找出一对白玉的镯子压住银票。“王妈妈,找人买些好携带的京城特产,把这些一起送到兰陵侯府去,交给大姐姐。”
“主子?”
“前两日听大姐姐说起,她会派可信的管事去天府之国,请大姐姐帮我给守寡的表姐带去正是和适。”
“遵命。”
如果用府里的人,杨氏一定能看出端倪来,丁柔可不想别人同情她或者算她。丁怡是兰陵侯夫人,侯府的管家去了,如果表姐别有心思,她就得好好琢磨琢磨,如果是本分安静的,有侯府撑腰,又有自己给的银子,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列侯勋贵比做官得能唬住百姓,他们不会明白勋贵不掌权,只会看到王府侯府的尊贵。
丁柔处理好了事情之后,继续写规划,有些事情还需要信阳王府配合...丁柔嘶了一声,三姐夫岳宁侯是个好帮手,他一准乐意发一笔横财,但姐夫同小姨子还是得注意!
丁敏一直是难以沟通的人,丁柔这会是真正的头疼了,旁人不一定会相信她的计划,也不见得有胆量做这笔买卖!
“准备马车,我去一趟信阳王府。”
丁柔将整理好的计划收好,理了理衣服披上灰鼠皮领子的大髦,手中捧着小手炉坐马车去信阳王府。
王府二门的管家很殷勤的接待丁柔,“安阳郡主在雨花阁等您。”
丁柔笑盈盈的问道:“太妃殿下可在?”
“真是巧了,太妃殿下正同郡主商量花样子,王妃殿下今早刚刚传出喜讯来呢。”
丁柔唇边笑容更重,“难怪我一入王府就能感到喜气,真真是太好了呢,太妃殿下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儿。”
管家引领丁柔,笑着回话:“太妃殿下连说了三个好字,奴才是第一个给殿下贺喜的,太妃赏了奴才一百两银子。奴才倒不是看重赏银,而是王府有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
能做到管家的人都是木太妃使出来的,也是她信任的,安阳郡主将丁柔当女儿看,管家等亲近的人也能看出一二,最重要的是太妃殿下明确得同他们交代过,丁夫人是信阳王府的外孙女,因此管家说话比较亲切,仿佛面对主子一般的恭敬。
穿过会亮门,二门管家躬身道:“再往前不是奴才能进的了,由李妈妈带您过去。”
“不用了呢,郡主让奴婢来迎您。”
上身穿着官甲下穿着棉布裙子的绿鄂笑盈盈的向丁柔俯身,绿鄂是个眉目清秀的丫头,伺候柳氏尽心尽力,性子又是个活泼的,在柳氏身身边没少给她解闷,已经是四个大丫头之一了。
“绿鄂快起来。”
丁柔对柳氏身边的丫头很熟悉,看着绿鄂不由得笑了起来。
管家同样笑道:“丁夫人就交给你了,好生伺候着。”
绿鄂屈膝,扶着丁柔走上回廊,她的声音清脆若黄鹂,“再往前去就是雨花阁了,雨花阁里最是暖和,郡主太妃一到冷的时候,就会去雨花阁。”
“郡主很惦记您,知晓您来了,欢喜的紧!今早王妃殿下刚传出喜讯,您今日也过来,郡主一直笑呢。”
安静的柳氏身边,有这么个欢快的丫头,丁柔是放心的,提了提裙子,走下台阶,隐约听见宝剑划破空气的声音,丁柔停住了脚步,她左边是一堵雪白的墙,在墙上有一个圆形的木窗,雕刻着花纹,顺着木窗可以看见墙后的情形。
绿鄂说道:“是王爷,每天这个时辰王爷都会去练武场合练剑的,今日晚上一些怕是因为陪着王妃殿下。”
丁柔隐隐看到他凌空飞起,宝剑插在背后的剑鞘里,拳头砸向了木桩,碰的一声...丁柔看到他眼里展露出的喜悦,以及一分的即将做父亲的彷徨。
丁柔的目光移向远处,看似坚不可摧的信阳王府,实则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一旦安国夫人同陛下先后辞世,齐恒表哥能支撑得起信阳王府吗?
丁柔轻轻移开脚步,能有子嗣总归是好事,一个人的努力也许不成,但很多人的努力呢?
“见过太妃殿下,见过郡主。”
丁柔规规矩矩的行礼,柳氏拽她起来,不赞同的说:“你忘了!”
“娘。”
丁柔乖顺的坐在柳氏身侧,柳氏笑着握着女儿微凉的小手,“我让人准备了暖茶。”
“不冷的,马车里很暖和。”
不让柳氏忙碌的准备的话,她也不会心安,“加一块糖,我想喝红茶,暖暖的,就是娘给我准备的红茶。”
柳氏眼睛亮晶晶的,什么将来出世的王府继承人,她只是关心女儿的母亲,“还是我亲自弄去吧,下人不知小柔的口味儿。”
“娘多弄两杯,让外祖母也尝尝!”
“好的。”
柳氏向木太妃屈膝,转身神色愉悦的弄红茶去了,红茶得煮上一会。
木太妃靠着松软的垫子,摆了摆手,屋里不多的妈妈退出去,神色安宁的说道:“红茶加糖?你喜欢?”
丁柔唇边勒笑,“那是娘唯一能给我的,在庄子上头,她总是熬红茶给我喝。”
木太妃眼里划过疼惜,丁柔浅笑:“您想得太多了,我们在庄子上过得很好的,并非天天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出门前簇后拥的就是幸福,我娘很简单,很传统,她不会觉得做妾有什么屈辱的,也不曾为做妾后悔过,但她会在意我的想法,我认为她委屈了,她...明白这一点,我就再也放不下了。”
因为她不满柳氏卑躬屈膝的伺候丁栋,柳氏也会觉得伤心,丁柔停了一会,说道:“她的愿望很简单,她所关心的亲人能平安。”
木太妃含笑点头,“她很好。”
“我娘是最好的娘。”丁柔笑吟吟的说,柔和的目光落到木太妃身上,“还没恭喜您,要当曾祖母了呢。”
木太妃听见这话,笑意越浓,后又想到什么,敛住了几分:“你...”
丁柔道:“也许我也能沾到表嫂的喜气,您放心,他不是着急。”
“我看你不是个福薄的人,小柔啊,这种事千万别急,你许是随了我,我同师傅一样,成亲有五年才有儿子。”
“嗯。”
丁柔笑吟吟的应了,这也讲究遗传吗?“今日我来,是想给您看看这个。”将计划递给安国夫人。
第四百一十章 亲情
木太妃看了一遍丁柔递上来的计划书,指尖划过计划书上的表格儿,在大秦帝国表格是常用的,她并非奇怪表格,将计划书放下,木太妃扬声道:“来人,叫恒儿来见我!”
“喏。”
门口的脚步声远去,方才木太妃的手大部分掩藏在袖口下,丁柔递上计划书时瞄到了她手上的不妥,丁柔垂下眼帘,在北疆的爬冰卧雪半生,木太妃手上怎么会不长冻疮?
丁柔刚进雨花阁的时候就觉出里面的温度要比寻常的屋子高一些,坐下一会她觉得热,她的目光扫过柳氏放下的图样子,她们在雨花阁待了好一会了,木太妃并不见任何的不妥。
安国夫人亦不需要任何的人怜悯或者敬佩,镇守北疆如同她每次必须吃饭一样,是她的本能。丁柔喉咙一紧,对于安国夫人她是佩服的,如此她更为不忍心看信阳王府垮掉!英雄的结果让后人唏嘘扼腕...丁柔笼在袖口的手攥紧,至今不明白穿越前辈给信阳王府留下什么依仗,她做不到不理不问。
“您看怎样?可有不周全的地方?”
丁柔询问的语气同往日有几分的不同,木太妃看了她一眼,“小柔等恒儿来了再说,省得我说不清楚。”
“祖母,孙儿进来了!”
丁柔起身,低头恭谨的对重新梳洗过的齐恒屈膝,“表哥。”
齐恒面带笑容,这声表哥叫得好!迈开步伐先向祖母施礼,然后走到珠帘后的软席旁,随即跪坐于上,隔着珠帘道:“表妹安坐。”
一卷珠帘将屋子隔成了两半,木太妃和丁柔是一边,另一边跪坐着齐恒。七岁后男女不同席,尤其是他同丁柔各自成亲的表兄妹必须得注意,他不想妻子误会,亦不想知己心存疙瘩。
因为齐恒曾经心仪过丁柔,由此他们之间更需要谨慎,必须得比寻常的表兄妹更为守规矩,这样对他好,对丁柔也好。
齐恒抬了抬眼睑,即便隔着主珠帘他也能看到丁柔,直到现在他还是会觉得她好,也会欣赏她,齐恒明白陪在他身边的是谁,陪在表妹身边的人是谁?
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死缠烂打不仅会失去知己,也会显得他很没风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雅事儿,事成定局不知道放下就是害人害己的无耻之徒了。
“还没恭喜表哥呢。”
“同喜,同喜。”
丁柔俏皮的眨眨眼儿,唇边多了几分的幽怨,“哪里是同喜?我比表哥你先嫁人呢。”
齐恒喜悦的脸上说得色少了几分,他不善长安慰人儿,尤其是敏感纤悉的女人,表妹再特别也是女人。记得祖母说过对女子来说儿女是最重要的,所以祖母才会对安阳姑姑那般心痛,齐恒求助的看向祖母。
他发现祖母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两人,齐恒心思转动,祖母对他们两人是疼惜的,也愿意看到他们多亲近,当然这份亲近是兄妹相扶的亲近,如果他不曾放下,祖母不会叫他过来。
齐恒一挑起眉头,斜睨了丁柔一眼,“表妹可是着急了?”
“嗯?”丁柔他对一向是俊冷的齐恒此话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我瞧着小尹可没像着急的样儿,每日还能让你如此精神!”
“...”
丁柔闹了个脸红,转头对木太妃说:“外祖母,他欺负我!”
齐恒生长在北疆,又从小在军中厮混,虽然木太妃对他管教很严,但军中的汉子口花花的很多,回到京城后,齐恒被祖母约束着,一直端着信阳王的架子,外人很少看出他的性子,但如今在亲人面前,他本性流露,“我哪里是欺负表妹,明明是表妹着急了嘛。”
丁柔羞恼的样子,引得齐恒笑声嘹亮,在宫中宴会上说得番邦公主哑口无言,最后那句话让身为将军的他热血沸腾,安阳姑姑在外人面前认下丁柔,齐恒高兴得很,既然他们之间没有夫妻缘分,但有兄妹缘分也是一样的,他可以告诉任何人丁柔是他的表妹,虽然姓丁,但骨子里有信阳王一脉的传承。
丁柔咬着下嘴唇,棋差一招,她从未想过齐恒会开玩笑,恼怒之余,又能感觉出他的豪迈洒脱,丁柔转怒为喜儿,嗔道:“等小侄子生出来,我非找回来不可!”
齐恒笑道:“我儿子听我的话,可不见得听你的哦,表妹是得着急,我儿子可是很多人惦记着,错过了这次你还得等你嫂子再生。”
“谁要同你做儿女亲家?”
“咦,这不是你想得?”
丁柔眯了眯眼睛,“希望到时表哥的儿子别追着我女儿跑儿,先练好本事再说!”
见齐恒还想着针锋相对,木太妃笑着阻止:“你们两个不许再闹了,说正事要紧!”
“恒儿,你先看看小柔写的。”
“是,祖母。”
木太妃将计划书卷起扬手向齐恒扔去,计划书准确的穿过珠帘,齐恒没有任何意外的接住,认真的看了起来。
丁柔目测木太妃到齐恒之间的距离,还隔着珠帘...不仅木太妃手指手腕爆发力强,就连准头一般的人比不上的。
“外祖母,是不是将二表哥也叫上?”
“嗯?”
木太妃渐渐的收敛了笑容,目光转为了凝重,盯着丁柔有几分发毛,她镇定的说:“大表哥是信阳王,二表哥也是舅舅的儿子,他...也会想为王府进一分心力,他怎么都不会想从别人口中听说信阳王府的动向。”
“出身并不能定终身,外祖母,大表哥只有他一个弟弟。”
嫡庶即便因为丁柔让木太妃转变了一些,却一直在她心中根深蒂固,齐玉长得太好,没有齐家人的英气,从小就不得木太妃喜欢,她的所有心血精力都放在了嫡长孙身上,齐玉的想法,做了什么她全然不知,她对齐玉也没别的要求,不给信阳王府惹麻烦,不丢齐家的脸面就成。
“不瞒祖母说,我夫婿一直恨着婆婆。”丁柔坐到木太妃身边,迟疑了一瞬,慢慢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凹凸不平的触感,冻疮很严重吧,丁柔声音放低:“二表哥没错,他虽然没有大表哥英武,但他从没丢王府的脸面,谪仙人不是谁都当得起的。”
最该怪得人是舅舅,这话丁柔没有说。听柳氏提过一句,木太妃就没想给儿子安排侧妃通房,哪怕齐家子嗣单薄,但大方贤惠的儿媳妇去将陪嫁丫头开了脸儿,这才有了齐玉。
木太妃手腕处是温热的,眼前的外孙女不像以前的丁柔,那时丁柔锋利得让她都心有余悸,“好,把他也叫上。”
丁柔舒了一口气,想要木太妃一下子扭转既定的思维很难,但齐玉的性子也不是着急或者爱出风头的,不会想齐恒的王位,况且齐玉也抢不到。他能将书读得那么好,如何都算是聪明人。
她还记得在皇家书局时齐玉从楼梯上走下的情景,谪仙他完全当得起,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信阳王府有事的话,齐玉那般的品貌不知道会有什么遭遇。
丁柔嫣然一笑,“外祖母可听过人多力气大?无论什么样儿的人总是有长处的,且不提二表哥的才学了,您怕是不知二表哥他一样身怀状元之才呢。”
木太妃神色怔了怔,轻叹一声,丁柔没说错,她真不知道被她忽视得彻底的齐玉是个有才的,半信半疑:“状元之才?比你夫婿如何?”
“外祖母不能这么比的,他们所负的才学不同,成长环境也不同,我夫君打算在仕途中谋求将来,二表哥衣食无忧,明知晓仕途无望,他更像是一位名士学者,他身上很干净,亦很通透。”
齐玉停在了门口,丁柔的声音他记得,同样他也想到那日皇家书局,干净清秀的小姑娘...谁人喊他谪仙他是不乐意的,但出自她之口,不知为何他有几分愉悦,她眼里没有寻常男女看到他时的东西,是欣赏..如同欣赏赞难得的精品一样欣赏他的容貌。
他从未想过她的母亲是自己的姑姑,曾经的心动,在得知大哥心仪过她时转而放下了,一是不想因为丁柔破坏了自己同大哥的感情,二是...丁柔那般通透,绝对不会嫁进王府,进而同大哥朝夕相对。
如今大哥放下了,但如果朝夕相对,大哥放不下的,她不会让自己陷入麻烦里,齐玉唇边含笑,同姑姑一样从不让人为难,但比姑姑多了精明享受。
他敛住了神色,祖母不喜欢他嬉笑,曲起手指敲门,“孙儿奉命赶到。”
木太妃没觉得有神不妥,丁柔微微的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外祖母是不是将二表哥当成军士了?”
木太妃拍了拍丁柔的手,缓了缓语气,“玉儿...”
这个名?丁柔有几分恶寒,木太妃瞪了丁柔一眼,还不都是你?丁柔嘟囔,“我也没让您这么亲近啊,不是我说,您起名实在是太...二表哥长得如此好,名字也是有原因的...”
“嗷。”
丁柔的额头被木太妃敲了一下,“我没觉得你的名好听到哪去?你哪有一点的温婉柔顺?”
从见面到现在,丁柔给她的印象同柔一点不搭边,木太妃道:“齐玉,你进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选择
木太妃很难对一直忽视的孙子齐玉热络起来,同柳氏不一样,木太妃对柳氏有愧疚有心疼,所以柳氏回到她身边,也肯认她,木太妃恨不得把一切好东西补偿给柳氏。
齐玉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如果丁柔不说,木太妃绝对想不到亏待了他,见齐玉进门,木太妃暗暗摇头,孙子着实像是谪仙儿,出落得太好了。
齐玉听着比平时暖上三分的话音,“你坐到恒儿身边去。”
“遵命,祖母。”
齐玉踱步到认真看计划书的齐恒身边,同样端正的跪坐,但比较齐恒多了几分的小心翼翼。
丁柔明明可以让木太妃对齐玉再和蔼一点,缓解他们祖孙之间是生涩,丁柔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木太妃身侧。她不想给齐玉留下一种施恩的感觉,如果木太妃慢慢的正视他,对齐玉来说是鼓励证明,他也是齐家的子孙。
这等小心思木太妃永远都不会懂得,丁柔瞧出她紧绷的脸色,心里暗暗的好笑。
“表妹,你说得可是真的?”
齐恒从计划书中抬头,他的额头上隐现汗珠,长出了一口气,“如此还要将军士兵做什么?我...我是不是该卸甲归田?”
“表哥此言差矣,一国不可无兵,没有将士的震慑,商战如何能顺利?表哥看得只是文莱,一个偏安于大秦帝国南边的番邦处置起来容易得很。”
丁柔的宽慰并未使得齐恒的眉头放松,“按照你所写,即便是元蒙残余,即便是鞑子瓦剌也可用此法,经济控制...再想得深一层...经济制裁,贸易禁运,这些...”
封锁开放的边境这一点齐恒不陌生,太祖帝后做过的,“表妹你所说的经济制裁到底怎么回事?”
“经济制裁是过于理想话,想要达到目的只怕不容易。”丁柔虽是如此说,但还是详细的给齐恒讲解起来。
此处是封建社会的顶峰,资本主义萌芽刚刚兴起,自给自足的封建体制对经济上的依赖相对小很多,根本不会出现像是在现代锁死一国经济的可能。
鞑子瓦剌虽然会同大秦兑换财物,但经济制裁对他们的作用不大,丁柔更多的是看上了欧洲,也是给将来留下几分的机缘,并非打算用在眼下。
“仅仅是震慑?”、
“表哥钻了牛角尖儿,您没想过将士的勇气是我的底气。”丁柔轻声说:“武将不怕死,文官不爱才,帝国才可兴盛,如果不是文莱同帝国实力相差悬殊,我怎么可能当面斥责愚弄番邦公主?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勇气呢。”
齐恒握着计划书的手紧了紧,随后递给齐玉,“二弟也看看,瞧表妹的样子,你躲不开的。”
齐恒是当朝的信阳王,总不能去做生意,如果实现丁柔的揽下黄金的计划只能由齐玉出面,他就是一尊佛,震慑,震慑。
“我看你不仅想让二弟同岳宁侯往来,是想将大秦勋贵都牵扯进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旦看出有暴利,谁会不动心?”
“还有一句话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表妹就不担心为了金子,勋贵们将你踢出去?”
“你叫我什么?”丁柔扬了扬眉头,笑吟吟的问道:“王爷,您叫我什么?”
“表妹...”
齐恒食指点了点额头,“是本王忘记了,你说得震慑不单单指兵士,还有你表哥我。”
信阳王府横插一杠子,不会哪个不开眼儿的人敢找丁柔的麻烦,丁柔笑道:“我一旦被欺辱的话,找表哥不是帮忙嘛。”
“小尹还能让你被欺负了?你说这话我不信,他一准非常想护你周全。”
丁柔目光柔和,她相信齐恒所言,齐恒闲聊一般的高密,“你们回京后,小尹同我喝酒来着,后来他醉了,我当然也醉了,朦胧间我听见他喃喃自语...”
齐恒故意停住,露出一副想知道就求我吧的样子,丁柔瞥了齐恒一眼,“无外乎就是那句话,他叛国时最对不住的就是我,眼看我担惊受怕被人欺负上门他做不了任何事儿。”
木太妃听见这话先是心疼丁柔哪会儿受得委屈,有心将尹承善抓来大骂一顿,木太妃欣赏尹承善,但不善待外孙女再多的欣赏也挽回不了,但从齐恒瞪大的眼睛里木太妃看出疑惑,怎么回事?莫非丁柔猜对了?
“莫怪我揍了小尹两拳,他却笑得开心,原来你们之间...你们之间是心有灵犀的,你们是天生一对。”
齐恒的笑言语让丁柔脸红艳上了几分,木太妃摇头,晚辈的事儿她理解不了,外孙女又是个主意正的人,她没准会帮倒忙。
“表妹的意思是让我同岳宁侯接触?”
齐玉趁着他们闲谈的功夫,读完了整个计划书,身为儒学门徒,他对经商有本能的排斥,即便有太祖帝后的影响,封建社会本来的就存在的东西一时很难改变。
丁柔是女眷,又是小姨子,自然不能常同岳宁侯见面,但齐玉可以,只是他为什么要去做?即便不能入仕,他可以做读书,齐玉不想委屈了自己。
“二表哥没有想过,存在即是合理,虽然有句话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只有书本能活下去?即便是一篇精妙的文章能让人三月不闻肉味儿,但三日不吃饭早就饿死了,是闻不到肉味儿。”
齐恒和木太妃忍笑,作为军方将领,他们也对儒生文人没什么好感,他们在文人的眼中是毁誉参半的,木太妃杀俘虏的事情没少被御史文人弹劾,她不屑解释。
齐玉抿了嘴唇,“我并非清高得瞧不起商人,但...”
“二表哥需要一个理由是吗?”
丁柔很正式的同齐玉对视,“需要一个让你放下书本的理由。”
齐玉眸光深沉,手指无意识的划过计划书,以他的才智不难发现其中的奥妙,这事很是有发展,他放不下手中的典籍,齐与笑着问:“表妹会用什么理由说服我?”
齐玉的笑脸,让看惯了美男的丁柔都有些眩晕,美男子的杀伤力真是巨大的,无论男女对美好的人都愿意多看几眼,人长得男女通杀的话,太...丁柔咬着嘴唇清醒了,缕清楚思路,丁柔眼睛亮晶晶的,欣赏信任充斥其中,齐玉心一跳,仙人的容貌多了几分人间的气息。
木太妃叹息,“难怪小柔说你是谪仙。”
她的儿子以及齐玉的生母容貌不过寻常,怎么就养出这样谪仙的儿子?木太妃毕竟见得多,她隐约担心起齐玉的将来,他不好议亲,同时一旦信阳王府保护不了齐玉,丁柔方才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他的容貌,他的品行...齐家如何都不能出个雌伏的子孙。
丁柔说道:“这个理由就是二表哥也是齐家的子孙,也会想着为大秦尽忠报效,也想着维护信阳王府。为国尽忠之路并非只能像大表哥,也并非只能入仕,信阳王府不缺银子,但缺得是根基,说句打嘴的话,信阳王府也不缺战功。”
齐恒欠了欠身子,咽下了冲口也而出的话,他能说什么,齐恒的战功比不了祖父父亲,亦比不了祖母,王府何时缺少过战功?
“战功耀眼,信阳王为勋贵之首,太祖皇帝曾言勋贵不掌权。”
丁柔停顿了一会,虽然有几分对不住木太妃,但她所言都是信阳王府的隐患,
“当今信任安国夫人可违背太祖铁令,然就算将来一样,谁又能保证其中不会发生变化?我希望外祖母长命百岁,可有句话是人过七十古来稀,齐家能不能保全,并非只能依靠大表哥,既然二表哥也有报国保家的心思,何必在意你是做文官,还是做商人?”
“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没多屠狗辈。”
齐玉漆黑的瞳孔微缩,释然一笑,“原来是这个理由,表妹,我...”
“我从不勉强于谁,更不会勉强二表哥。”
丁柔站起向齐玉弯了膝盖,“方才有冒犯之处,望二表哥见谅。”
齐玉垂头看不清神色变化,丁柔有很多可以说服齐玉的理由,但如果勉强了齐玉,丁柔会觉得她卑鄙。
木太妃同样沉默着,勋贵不掌权,她破例了,齐恒破例了,将来呢,还能继续破例?信阳王府总得一点点的退下来。
丁柔向外走,轻松的笑道:“我去看看娘,她煮茶也煮了很久了。”
齐恒兄弟同木太妃是一家人,丁柔即便是外孙女也不好太过强势的插足他们中间,留些空间给他们祖孙,无论说什么都方便,齐玉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后悔。
丁柔轻轻的关上了房门,集权的封建帝王埋没了齐玉的才华,但如果怪皇帝心胸不够宽广有些不妥,即便是丁柔坐到文熙帝位置上也会有怀疑,况且齐玉齐恒如果文武上都是独占鳌头的话,攻讦信阳王府的人会更多,反过来想文熙帝也是在保护信阳王一脉吧。
“小柔,你怎么出来?”
柳氏亲自端着托盘,丁柔从她手里接过托盘,交给跟在她后面的丫头,“我想看看雪景,娘陪我一起好不好?”
丁柔挽住柳氏的胳膊,柳氏笑吟吟的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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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投生农家,养父养母视如己出,小日子清贫却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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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寒潭
柳氏随着丁柔的脚步,转过月亮门时眼角的余光扫过紧闭门的雨花阁,“小柔,我带你去梅林转转。”
她不说,柳氏不会过多的询问,小柔一准是为她好,丁柔不是很喜欢梅花,但梅林离着雨花阁不远不近的,柳氏估算那里正合适。
她们母女说说笑笑的在梅林中闲逛,信阳王府不愧是勋贵之首,王府不仅占地大,各种布置也远远超过别的府邸,一大片梅花迎着风雪绽放,白雪落在梅花瓣儿上,暗香浮动,手掌扶着梅树树干,丁柔微微垂着星眸,富贵的王府应当珍惜。
“姑姑。”
转过一处梅树,信阳王出现在丁柔眼前,她们彼此第一次见面,丁柔屈膝:“见过王妃殿下。”
信阳王王妃笑着抬手,声音极为的柔和,“表妹不必多礼。”
她不是很出挑的女子,眉眼仅仅是清秀,但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儿,端看她的衣着,除了沉稳之外,更多得是规矩。丁柔还没来得急说什么,柳氏不赞同的说:“你不是在屋子里养着?怎么会出来?侄儿媳妇你得多注意,雪地里不仅凉儿,而且滑儿,你摔倒了怎么办?”
“每日不来梅林中转上一圈,我心里浮躁着,姑姑,我会小心的。”
信阳王妃恬淡的一笑,她比任何人都重视腹中的婴孩儿,怎么会不小心?“祖母也说过,总是在屋子里养着并非好事。”
柳氏叹了口气,“我说不过你,侄儿媳妇是个知晓轻重的,但凡能不出门还是别出来了,在院落里转转就好,”
“姑姑,我记得下了。”
信阳王妃点头,抬眼看着站立在柳氏身边的丁柔,信阳王没隐瞒过她,丁柔是姑姑的亲生女儿,一支满枝桠的红梅探到丁柔头顶,寒风卷过梅花,几片梅花瓣簇簇的落下,她长得比自己要好,性子也烈,那日虽然她没进宫去,但也听人说过了详情。
外面都再传,安阳郡主认下丁柔便是因为她这性子,木太妃能默许也是因为丁柔的性子像了她,要不然木太妃绝不会让安阳郡主认下个庶女。
“表妹陪我走走可好?那边有一处稀奇的梅树,花色是桃花般的粉红。”
“您当心。”
丁柔笑盈盈的主动挽住了信阳王妃,向柳氏示意无妨,轻快的说:“粉红?那到是得看看。”
“就在那边,姑姑也一起来。”
丁柔和柳氏配合着信阳王妃的脚步,她走得很慢,也很小心,丁柔看出她是在意孩子的,只是猜不透她想说什么,“王爷同我说起过你。”
“嗯。”
“他也画过你,如果不是看到了画像,我竟是不知王爷的画功是极好的。”
“嗯。”
丁柔没有着急的解释,搀扶信阳王妃更为用心。
信阳王妃没有等到丁柔多余的话,了然的笑道,“我就知晓,你不会多言。”
“陪在表哥身边人是您,为他生儿育女操持王府的也是您。”丁柔不觉的有什么可说的,情窦初开的男女谁没情动过?信阳王妃能说出这番话,她是看得开的。
桃红色的梅花瓣在空中飘舞,隐约还有几片白色的雪花,柳氏落后几步,信阳王妃笑着说:“你是王爷的表妹。”
“不是所有表妹表姐之流都想着同表哥怎样。”丁柔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表嫂不知道,我其实最不耐烦这样了,明明是纯洁的兄妹之情,偏就有人想不开。”
丁柔只要一想起尹承善那位守寡的表姐,她心里腻歪得不行,可怜怜悯她是一回事,丁柔有中预感她逃脱不了那盆狗血。
“王爷会同二弟说什么?”
“...”
丁柔眸色略带了几分诧异,信阳王妃唇边露出自信的微笑,“王府如今是我当家。”
“二表哥会答应下来吧,他不仅有报国的志向,还想着守护王府,二表哥...”丁柔不愿意深想丁敏前生齐玉的结局,“况且二表哥不单单是帮王府,还有他自己。”
“二弟的品貌如果王府有个一万,想死也难。”
“表嫂也看得清楚呢。”
丁柔是诚心赞叹的,“外祖母给大表哥选得好媳妇,大表哥娶您是娶对了。”
信阳王妃平凡的脸上多了一抹亮光,“你真这么想?外人都说...都说是委屈了王爷。”
“外人的话合心的就听,不和心意的全当做耳边风,大表哥不觉的委屈不就是了,等到大表嫂一举得男儿,让说酸话的人羡慕嫉妒去。”
信阳王妃道:“同表妹说话是爽快,莫怪姑姑和太妃那般喜欢你。”
“其实我也羡慕大表嫂的,孩子...”丁柔敛住了那么散不开的哀愁,两世为人她在子嗣上总是特别的艰难,夫妻生活正常,身体健康却一直没有儿女,见信阳王妃不知怎么安慰她,丁柔笑道:“外祖母说我像了她。”
同木太妃可以说不着急,但这种事谁不急?可着急也没有法子,丁柔深深的吸气,“那也是寒潭?”
不远处有一弯池水,池水流淌着,初冬时节水还没结冰,不是温泉就是寒潭,水池本身比外面的温度还低的话,是不会结冰的,她记得丁家也有寒潭,但显然没有信阳王府这出寒潭大并且温度低。
站在五六步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普遍而来的冷气,丁柔挡住了信阳王妃:“咱们怎么走到这来了?梅花也看了,大表嫂走动得够久,早些回屋去吧。”
“嗯。”
信阳王妃看到丁柔的小动作,心里是温暖的,难怪木太妃那般轻视庶女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不单是她是外孙女,丁柔眯了眯眼睛,是她看错了?怎么感觉有一道黑影子?
丁柔首先想到得是柳氏,然后是信阳王妃,“娘,您也来扶着大表嫂嘛,我累了呢。”
柳氏笑着走过来,挽住信阳王妃另一只胳膊,你还知晓累?我一路上光听着你说话了。”
丁柔面色凝重,不是看错了,柳氏也被调到身边来,不会因为意外而无法救援,“大表嫂,最近王府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按说王府混不进刺客之流,可隐藏在树木后的那道黑影子是谁?
信阳王妃摇头:“没有,王府很太平。”
“谁在那,出来。”
柳氏同丁柔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让奴婢退去,就为了说话方便,信阳王妃同丁柔说话时,也不希望有过多的奴婢在,在她身后仅仅跟着陪嫁过来的奶娘。
在丁柔对着黑影扬声时,嗖得一声,是弓箭划破空中的声音,目标不是丁柔,也不是信阳王妃,而是柳氏...丁柔喊道:“娘!趴下。”
丁柔说话到时候,两步窜到柳氏面前,想要按住她肩膀爬到地上,但此时箭到了,丁柔抱住了柳氏避开要命的地方,箭正好扎在了她的肩膀上,血一下子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树上绽开的红梅。
“护住大表嫂,她还...她有身子。”丁柔疼得额头满是汗水,脸色比雪还白。
“小柔。”
柳氏抱住了丁柔,“你...你怎么...”
丁柔勾了嘴角,“我不想再让你帮我挡箭。”
信阳王妃被奶娘搀扶着,厉声说:“谁,给我滚出。”
“大表嫂,小心。”
那人向丁柔冲过来,手中握着匕首,柳氏不懂功夫,信阳王妃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看来人的架势是练过的,丁柔只能自救,推开柳氏,“趴着。”
她狠了狠心,将弓箭从箭头拔出来,疼痛让她清醒,银色的箭头染血,用箭当做武器,丁柔直接刺向了来人,丁柔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刺客顿了顿,这一点足够了,丁柔手中的箭划破他蒙在脸上的黑布。
“啊,是你...李思!”信阳王妃大吃一惊,“你清醒了?”
“我如果不疯了,齐恒怎么会放我出来?我等得就是今日。”
消瘦的李思没多废话,挥舞着匕首直刺丁柔,“你该死。”
如果说她恨柳氏抢走了她的一切,那么她同样愤恨丁柔,如果丁柔没有救柳氏,她还是名满京城的李思小姐。
鲜血染红了丁柔的衣服,单拼体力拼武功她比不上疯狂有被安国夫人训练过的李思,如果不受伤丁柔还能同李思周旋一会等到侍卫的赶到,但肩膀的伤让她体力流失,身边又有柳氏,又有信阳王妃,丁柔勉强躲开匕首,握住李思的手腕,眸子是鱼死网破的决心,她的身体向后退步,“李思,你一个野丫头凭什么跟安阳郡主相比?”
李思直奔丁柔,“你胡说,我不是野丫头,你个丫头养的,凭什么说我?”
信阳王妃看到丁柔用话将她引到寒潭之前,她死死的咬住嘴唇,“表妹。”
丁柔将生的可能留给了柳氏和她,寒潭...柳氏想要上前,信阳王妃道:“姑姑,别给表妹添乱。”
“丫头养得怎么了?我同我夫君都是丫头养的,但将来不会有人不认识我们,而你...只会是疯婆子。”
丁柔跳起,匕首再次划刺进她胸前,她抱住了李思,向后倒去,噗通,寒潭水花溅起,柳氏眼看着她们落入寒潭,“小柔!”
第四百一十三章 抗旨
王府的侍卫没有特殊的命令很难进后宅,丫头妈妈听见声音赶过来,但都被眼前的事情下傻了。一直痴傻呆滞的李思怎么会行刺丁夫人?
在王府的仆从眼里,有孕的信阳王妃是最重要的,丁夫人一旦有意外的话,安阳郡主还可以再收下别人做女儿,见信阳王妃无恙平安,起码她们放松了一些。
柳氏甩开拉扯她的奴婢,跑到了寒潭边上,李思长于北疆她是不会水的,如果换做平时她还能挣扎一会,但在寒潭里冰冷刺骨的寒潭,她身体向下沉,“救我,救我..救我。”
丁柔会水,但她身上有伤,冰冷的寒潭刺痛着她的伤口,丁柔还是清醒的,手臂虽然僵硬,但尽量的划水,为了保存体力她不开口,但肩膀,胸前的伤让她没有力气,要死吗?她又要死了吗?
丁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熬不过去了吧,老天不会再给她一次穿越的机会,“尹承善...夫君...娘...”
柳氏喊道:“小柔,娘陪你。”
她的胳膊被人拽住,柳氏道:“放开我!”
“柳柳,你冷静,冷静。”
木太妃的声音敲打在柳氏心头,“可是水里的是我女儿,是我的命儿。”
“有人去救她了,柳柳,娘不会让小柔出任何差错。”
信阳王齐恒跃入寒潭,向丁柔游去,在她身体将要沉下去的时候,拽住了她漂浮在水面上的头发,进而将丁柔夹在怀里,挥动胳膊划水,岸上的下人纷纷将竹竿伸过去,“王爷,抓竿子。”
齐恒拽住了竿子,节省划水的力气,快速的上了岸,他怀中的丁柔脸色近乎透明,眼睛安静的闭着,往日娇红的嘴唇全无血色,齐恒神色暗淡几分,将丁柔交给早就等候在岸上抱着大髦衣服的妈妈,“送到屋里去,快。”
“遵命,王爷。”
齐恒面对李思,他头发上的水珠凝结成冰滴,“把她拉上来,本王不会让她这么死了。”
木太妃在丁柔被救上来的那一刻放开了柳氏,听见齐恒这道命令,她冷笑一声:“慈不掌兵,你终于明白了?”
“祖母,孙儿错了。”
齐恒披上大髦衣服,转身跪在木太妃身边,悔恨般的低下头,“是孙儿害了表妹。”
“如果小柔不是今日来王府,不是她在,你媳妇,你儿子,我女儿都会被她害死!你一句错了?”
“太妃殿下息怒。”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跪伏,木太妃身上嗜血的气息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回京后木太妃收敛了,但印刻在骨子里的经过疆场政变锤炼出的气息不过是隐藏并非消失,凤鸣九天,百鸟臣服。
木太妃论圆手臂,一记耳光打在齐恒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众人的头更低了,木太妃轻声说道,我替小柔打的,打醒你的心软,你是信阳王,我百年之后,齐家能否延续依靠得是你,小柔再想帮衬着,你不争气,齐家祖坟也会被人挖坟。”
“祖母。”
齐恒咬着嘴唇,“我错了。”
“你在疆场上能斩杀鞑子蒙古残余,但你明知道李思留不得,却趁着我不注意将她放出来,心软?你有没有想过你姑姑?想过陛下?想过皇家的尊严?”
齐恒哑口无言,他以为李思疯了,也试探过才将她放出来的,
“在我的命令下死了多少人,我记不得了,我坑杀过降俘,至今文人还在骂我,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在意的人是平安无事的,我告诉你,齐恒,我这辈子杀的大秦帝国的人比斩杀的元蒙余孽多!”
“如果你还保有善心的话,这辈子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将军,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父亲再多的愧疚,再多的不舍一样箭射他嫡亲的妹妹。”
木太妃面色凝重,“你去祠堂,想不明白的话...王爵...我亲自请旨削爵。”
撇下齐恒,木太妃去看望丁柔,在得知她跌落寒潭后,木太妃就让请杨门主,进门时,正好撞上了杨门主,“先给我外孙女瞧病。”
“是。”
杨门主动了栋嘴唇,鲜少见到安国夫人如此的憔悴,他为丁柔把脉,慢慢的眉头拧起,“失血过多,寒气刺骨,药石无效,端看她能不能挺过来,尽人事听天命吧。”
木太妃身子晃悠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柳氏伏在床头痛哭,“小柔,我的小柔,别丢下娘,小柔说过不会丢下娘的。”
丁柔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伤口也包好,她的就那么安详的闭着眼睛,除了脸色白德透明之外,她仿佛在沉睡,世人的悲伤喜悦她全然不知。
木太妃拂去眼角的眼泪,“派个人通知尹承善。”
“遵命。”
木太妃无法面对柳氏,亦无法安抚她,除了让人照料伺候之外,她去了佛堂,敲击木鱼诵读经书,可即便如此她根本无法静心。
抬眼看着慈悲的佛像,木太妃眼圈红了,不在是众人面前的坚强,软弱,彷徨,无助等等尽显。
“佛祖,我不是好人,我满手血腥,好人也曾在我手上断送性命,可我的外孙女是无辜的,她心思玲珑剔透,看似无情,但是个善良之极的人,她不应该有此劫难,不应该...这些为什么不降临在我身上,我...我没世人想得将强,再无法承受儿孙逝去的痛苦。”
“天煞孤星?我...我...”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她还能记得哭,有多少年她不曾掉过眼泪,“佛祖,我愿意承受一切报应,放过小柔,放过她,还是说凡是有师傅的血脉的后辈都受了诅咒?师傅最终绝情绝爱,我守寡半生,柳柳为奴为妾,小柔,最像师傅的人...她不能就这么去了。”
太祖皇后是天上的神女私自下界,受天帝责罚,凡是女儿必会孤苦坎坷,木太妃是不信的命,但如今她困惑迷茫,“无论是不是诅咒,小柔都不能死。”
内政厅,尹承善在阁臣面前侃侃而谈,有他施政理念,有对阁臣的恭维,更有对他们试探拉拢的应对。坐着的三位老大人看到沉稳通达的尹承善,彼此交换了目光,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尹承善年方弱冠却位居四品,除了本身的机缘极好之外,自身的才学,见识,胸襟也远胜于入仕十余年的人。
尹承善对自己的表现也是满意的,最近他锋芒有些盛,是该稳稳,面对阁臣等老狐狸,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们是天子近臣,往往一句话就会使得...
啪啦,尹承善手中的茶杯落地,坐于上手的老大人道:“尹大人?”
尹承善全然没有方才的镇定,茶杯落地是极为失礼的事情,他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可为什么他会没有来的心悸?嘭嘭嘭的心仿佛跃出胸膛。
“陛下厚爱尹大人,一会准会召见你,尹大人莫急。”有人打圆场,尹承善并非是来找他们说话的,而是等候陛下的召见。
即便是他们阁臣也不是想见陛下都能见到,陛下最近几日很少见着朝臣。能见陛下意味着被看重,被宠信。
“四少爷。”
“嗯?”
尹承善的目光从破碎的茶杯上移开,看向了在门口焦急的随从,他本能的不想听他带来的消息,此时在随从背后他仿佛看到了宫门大开,传旨让他进宫面圣的太监,看到他同陛下高谈阔论,陛下欣赏的拍着他肩头说,他是首辅的料子。
“四少爷,是四奶奶...”随从有几分着急。
小柔?她怎么了?她不是去信阳王府?在王府还能受气?尹承善慢慢的起身,走到门口,“什么事?”
“四奶奶遇刺跌入信阳王府的寒潭,如今...怕是不好,太妃殿下让人来给您送信。”
尹承善攥紧的拳头颤抖,声音也是难以控制的颤抖,“是...是丁柔危在旦夕?”
“是。”
尹承善转身就向外走,坐着老大人喊道,“皇上一会召见你,你去哪?”
“我...”
眼前不是幻觉,尹承善看到在通天路上走过来的内侍,他的手中捧着圣旨,是召见他的圣旨,通天路,皇宫,陛下,尹承善眼看着一人骑着马过来,他今天是做马车来的,去信阳王府太慢,太慢了。
他奔跑起来,如同一阵无拘无束的风,路面上小雪仿佛都被他带起来,弥漫开来,“我去见夫人。”
尹承善一拳砸在骑马人身上,马背空了,抓住了缰绳,他跃起坐在马上,在传旨的太监开口之时,尹承善策马扬鞭跑掉了,小太监高喊,“尹大人,皇上召见,皇上要见您。”
尹承善握紧了缰绳,从有出人头地封爵拜相的念头后,他走得每一步都事先想好的,坐上首辅的位置位极人臣是他最大心愿,所有同这条路矛盾的东西,他都割舍下了。
他也认为不会再被什么影响,可今日他明白了,丁柔许是比他最大的心愿还重要,他知道抗旨不遵,藐视皇恩的罪名有多严重,即便侥幸活命,将来仕途怕是更难一步。
尹承善策马狂奔,顾不得了,他希望能见到丁柔,原来她已经如此重要,尹承善轻声喃咛,“小柔,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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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怒气(上)
尹承善赶到信阳王府,不用多废话,守在门口侍卫让开道路,他提起马缰绳很快的进入王府,早有等候的随从引领尹承善去看望丁柔。
“太妃殿下,尹大人到了。”
木太妃第一个知道消息,面容平静的继续敲着木鱼,咚咚咚,随从在门外说,“听说尹大人从内政殿策马赶过来的。”
木太妃的手顿了顿,眼睑撩起,“还有什么?”
“在尹大人来了一会,宫里的传旨公公也手捧圣旨赶到王府,让尹大人接旨。”
木太妃一下子起身,打开佛堂的门,正色问道:“传旨的公公在何处?”
“刚进来,气都没喘均匀,可尹大人关上了房门,仿佛听不到...郡主殿下也被尹大人送出来,王爷,王妃也在门外,王爷让奴才通知您。”
他这是...木太妃快步赶去,丁柔并没觉在做信阳王府的外孙女有什么好的,尹承善应该知晓她同柳氏的渊源,也应该能猜到柳氏就是早死的公主,是她安国夫人的嫡亲的女儿。
但尹承善绝对猜不到,她是太祖帝后唯一的女儿,她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妹妹,尹承善虽然没有明着抗旨,但此举他仕途是不想要了?
尹承善有多在意官职,木太妃很清楚,他只是为了丁柔,即便被皇上怪罪也无所谓?有他这样的人?再不接旨,尹承善不用想着再做官了。
帝王的面子不能一再的损伤,即便她去亲自去给尹承善求情,文熙帝心里也会存了疙瘩。
木太妃见到齐恒在门口转圈,瞧着门:“小尹,小尹,你给我出来。”
捧着圣旨的公公擦汗,传了一辈子圣旨就没见过尹大人这样的,解释道:“皇上召见尹大人,不是坏事。”
方才还能用尹承善骑马没听见他的话解释,但现在...所有人都再难给尹承善找到借口。
“祖母。”
齐恒面面露焦急,“小尹...”
木太妃站在门口,隔着窗户向里面看,随即眯了眯眼睛,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他在搞什么?不接圣旨如果唤醒丁柔的话,还是值得的,但尹承善竟然跪坐在丁柔三步之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丁柔,木太妃实在是难以理解尹承善的想法。
“尹承善,开门接旨。”
木太妃语气里的威势很强,里面还没动静,木太妃知晓不能再拖了,她直接一脚踹开了别上的房门,“尹承善。”
在门口的人向里面看去,尹承善慢慢起身,走到床榻前,俊逸的脸上露出一分的苦涩,“我明白了,小柔。”
他的手轻抚过丁柔的脸颊,眼里闪过几许的笑意,“睡得太久会看不到好戏的。”
尹承善转身出门,对木太妃拱手道:“见过安国夫人。”
“你...”见惯风浪的木太妃弄不明白他了,说他因小柔的伤势难过吧,但脸上如同没事人一般的平静,说他不难过不在意的话,他身上又隐隐透出戾气。
即便疆场拼杀过的将军都不一定能压下的戾气,木太妃压低声音说:“你先去接旨,小柔由我看着,进了皇宫见到陛下,只管说你没有听清,因为小柔病危你一时慌乱才会没听见传旨公公的话,尹承善,这会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木太妃看出尹承善混不在意,虽然也有大儒不肯接旨,但他们同尹承善不一样,他们不想做官,即便入朝也是清闲没实权的官职,尹承善是天下第一知府,陛下给予厚望的股肱之臣,不说一定能做上首辅,他按此发展下去,总督阁臣没跑的。
“多谢安国夫人,小柔并非病危,她是太累了,睡着了。”
尹承善淡淡的说,“她歇够了,就会醒过来。”
木太妃是不善言辞,但很少被人这么堵住,情到浓时会神觉失常?尹承善如此冷静会衡量得失的人也会莽撞?木太妃默默的叹息,小柔倒是好眼力。
“敢问王爷伤我妻子的人是谁?”尹承善向信阳王提问,冷峻之色比千年寒冰强不了多少。此时他面前的齐恒,不是他知己。
齐恒说道:“是我一时心软,让李思跑出来,小尹,是我的错。”
“下臣提醒信阳王殿下一句,您不仅同李思一起长大,有些许的兄妹之情,您是信阳王殿下,曾经打破鞑子镇守北疆的信阳王。”
尹承善没有对齐恒客气,他虽然喜欢齐恒是性情中人的个性,但如果不在此时点醒齐恒,将来小柔会更累,信阳王府能不能平安的传承下去,不在他们这些想帮忙的人身上,信阳王齐恒才是关键。
“本王记住尹大人的肺腑之言。”
齐恒曲起拳头在胸口处锤了锤,李思装疯蒙蔽他的事,齐恒羞于再提起,如果方才木太妃给了他一榔头,知己凉朋的话让齐恒除了对表妹的愧疚之外,对自己的人也多了一分的狠绝。
此时王府门口有跑进一个小太监,在传旨的太监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两人站到了一边,跟过来传旨的太监握紧了圣旨,紧紧的闭上了口。
尹承善根本没注意太监的变化,他的心思都放在了伤害丁柔的人身上,木太妃稍稍皱眉想了想,她也站在一边没再催促承善接旨。
“王爷可否将伤了下臣妻子的人带过来?”
“小尹。”
尹承善泛着冷意的目光同齐恒对视,“王爷舍不得她?”
“你在胡说什么,她伤了本王的表妹,我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齐恒可以动手,但尹承善...看着他的人太多了,稍微名声有损或者传出刻薄的名声去,对尹承善仕途没有好处,读书人讲究得是以德服人,“小尹别冲动,表妹也不想看你...看你...”
“连妻子都都保护不了,我还有名声吗?”
尹承善截断齐恒的话,眼里划过一分的痛苦,冷然道:“我答应过她,齐恒,把李思交给我。你不了解李思,你所言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对李思来说太轻了,我这口气消不了。”
“恒儿,将李思交给尹承善。”
在旁边的木太妃发话了,齐恒命人将李思带过来,她身上也换过衣服了,脸上身上都有瘀伤,手被捆绑起来,齐恒让人抽打过她,可即便这样,李思还是昂着头,愤恨的看着在场的人,仿佛是他们错了一般。
尹承善外罩一件狐狸领的大髦,水滑的领子没有一根杂毛,扣子是一颗碧玺宝石,他身材修长,却不会显得文弱,他的穿戴自从成亲后就没再差过,甚至就连他身上戴得配饰,丁柔也不会出一分的差错,荷包搭配衣服的颜色等等,尹承善就没有为这样的事情操心过。
年少时将他将所有的心思都用读书和伺出人头地上,尹承善的衣着以及品味实在称不上多好,入了燕京学院之后,除了统一的儒杉之外,他的衣服不多,虽然他同什么人都能谈到一起,但对名门贵公子的服饰他懂得不多。
尹承善拇指扣紧手指的关节,嘎巴嘎巴的细微响声,他成亲后一切都变了,在他没发现的时候,丁柔做了很多。
人靠衣服马靠安,尹承善除了越来越重的官威之外,成熟之余因为得体的穿戴,给尹承善增添几许的儒雅风度,他很容易将他那几分偏激薄凉掩盖住。不能让人看着你就像是刻薄的贪官,他还记得丁柔入是说。
当然丁柔也没亏待过自己,但尹承善清楚那是她应得的。尹承善的俸禄比不上丁柔嫁妆的产出,况且她还帮着安阳郡主管理着生意,每个月的进账比他俸禄多。
丁柔同他说过反手套了岳宁侯二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尹承善将小金库里的银钱都给了丁柔,他们不过是旗鼓相当罢了,但他总不能天天去剿灭海盗,单以挣银子的能力来说,他不如妻子。
尹承善走到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的李思面前,方才他的气势想要直接一刀宰了李思,但现在他很平静,唇边还隐现了一分笑意,但李思却感到寒冷,比掉进寒潭还冷。
当初她拒绝靠近或者说拒绝嫁给尹承善是有原因,尹承善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儒雅,但李思每次见到即便他在笑,即便他同齐恒饮酒谈笑,她还是觉得他可怕,他是顷刻之间就能要性命的人。
尹承善在广州处置的弊案使得很多人丧命,更多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李思盯着尹承善,“你想给丫头养的却攀龙附凤的丁柔报仇?”
木太妃听见此话心里绞痛,她的罪过为什么要让小柔来承担?柳氏抹着眼泪死死的咬着嘴唇,她的女儿在外人眼里是丫头养的,没有比这个更能让柳氏痛苦的了。
“你这话让我更想动手了。”尹承善幽幽的目光里一片冰冷死静,低头仿佛看不知死活的蝼蚁,“你难道不记得我也是丫头养的小爷!”
尹承善说完这话,抬手一记耳光落在李思的脸上,男人的力气比女子大得多,尹承善文武双全,手上的力气远不是文弱书生可比,李思被她打了个跟头,“咳咳咳。”
她口中的血,连带着牙齿落在雪地上,尹承善道:“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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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怒气(下)
尹承善突然发难,让在场的人不知所措,他打人不奇怪,愤怒不奇怪,但打李思一界女流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你算是什么君子?”牙齿掉落的李思咳血愤怒的指责的尹承善,“君子竟然欺负一弱女子?尹承善,你让人看不起,你孔孟儒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尹承善扬手,李思下意识的躲闪,打在脸上很疼,李思挨了耳光脸颊又热又肿阵阵作痛,她扭头躲闪,尹承善的巴掌没有落下,嘲讽般微笑:“对付君子,我自然会用君子的方法,对付小人,会用阴谋诡计。”
“你在我眼里是害得的我妻子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不分男女,不分君子小人。”
“啪。”
又一记耳光落下,李思疼得一哆嗦,“你...”
“没错,我想打你的话,你哪里躲得开?”
李思生生的挨了两记耳光,胸口比压着大石头还难受,双耳嗡嗡做响,李思头晕眼花,“你们...你们欺负人,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尹承善眯了眯眼睛,“我知晓你不会认错,你一定以为是安阳郡主的错,她不该出现,不该抢走安国夫人对你的疼宠,你所做所为是应该的报复,信阳王府对不起你。”
木太妃痛苦的闭眼,今日的局面说是齐恒放了李思,不如说她种下的因,丁柔早就提醒过她,李思是嫉妒成狂,“没有安阳,我也不会真将你当成亲生女儿。”
“哈哈,高高在上的安国夫人,我是什么?随你召唤的畜生?需要时就宠着,不需要的时候你恨不得我消失,不让我同安阳抢,可她不是你亲生女儿,身上也没有你的血脉。她哪一点够资格做郡主?”
李思接近疯狂的大笑,披散凌乱的头发和嘴角滴血使得她显得越发的狰狞,“最好笑的是,安阳郡主认下了一个丫头养的庶女,太妃殿下,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最厌烦庶出,丁柔清醒不过来最好...”
木太妃勉强站稳,口中喃喃自语:“报应,报应。”
尹承善挡住了李思看向木太妃和安阳郡主的目光,他横跨了一步,李思只能看到他,信阳王府管得看管得再严也不可能没有皇子王爷的密探,柳氏的身份事关王府的尊严,如果被李思逼出丁柔和柳氏的关系,到时清流御史不会放过信阳王府,皇子们会咬住不放,毕竟柳氏死于北疆,并且风光大葬,欺君之罪即便是安国夫人都不容易轻易脱身。
李思对不动声色敢打她的尹承善的顾忌是在场人中最重的一个,尹承善说道:“我告诉你为何她能做郡主,因为无论嫡庶她都是信阳王一脉,是齐家的血脉,安阳郡主即便平庸也是名正言顺的可世袭郡主。你即便再能干也是丫头,你瞧不起我夫人,但你怎么就没想过我夫人是太傅的孙女,比你这平民百姓不知高贵多少?丁家书香门第,耕读人家,你能?你们李家上数三代不过是奴隶罢了,你父兄识字否?连姓名都是主子所赐的奴隶,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夫人?”
“你口口声声的安国夫人亏待了你,你只记得你受得冷遇,但你怎么不记得安国夫人因为你平了你们家祖辈的奴籍?你可知脱奴籍有多不容易?”
尹承善看着李思,“你光顾着看别人亏待了你,你可记得安国夫人对你的好?你本来是丫头奴婢的命儿,注定了只能在主子手底下讨生活,将来嫁个小管事就不错了,但你出生的时辰好,被太妃殿下抚养,虽然你寄托了太妃殿下对女儿思念,可你吃穿用度哪一点不好?你成了信阳王府的小姐,信阳王视你如妹妹,回京后你更是得了京城名媛的名头,在京城命妇面前呼风唤雨,广邀名门小姐,名士聚会,如果不是因为太妃对你的另眼相看,你怎么可能享受到这些?”
李思深色恍惚,尹承善的话语将她支撑她的信念打没了,“你...你...我记得,我是记得的。”
她如何能忘记曾经荣光?如何能忘记曾经的被人逢迎追捧?就因为记得她才会因为失落而不平,而怨恨而报复。
“你的恨意都是你自找的,你不知珍惜。”
尹承善的不屑,让李思越发的难受,“换了谁都会像我一样报复的,你别以为丁柔比我好到哪里去?她肯嫁给你是看中你能娶她做正室,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如果不贪恋富贵的话会巴结安阳郡主?会巴结太妃?如果她是我的话会做得更彻底,是我蠢笨,是我对信阳王府留着一分善意,没有听他们...没有听他们的,我只想要亲生讨回公道。”
伤感的木太妃,内疚的齐恒,为丁柔担心的齐玉同时怔住了,随后彼此递了大骇的眼色,他们指得是谁?是哪位皇子?他们怎么同李思牵连在一起的?
打算上前审问李思的齐恒被木太妃制止,尹承善仿佛没有听见李思口的他们,自信的说道:“我夫人如果处在你的位置绝对不会落入到你这步田地,你走了一条最崎岖,越走越窄没任何生机的道路,你以为她会像你这么愚蠢?”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同他们合作?让信阳王府垮掉才是聪明的?我...我...”
“看来你还有一分的良知,但别以为你很善良,如果信阳王府垮掉了,你也会被人灭口,即便侥幸避活下去,你也不过苟延残喘,想求分喂饱都难,从你养在太妃殿下身边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同信阳王府信牵在了一起。”
李思反驳:“谁说的?他们答应过我,会给我荣华富贵,只要我肯...”
“你自己都不相信,还想说服别人?”
“你胡说。”
尹承善接着说:“有一句话你一定没听过,生恩养恩,你长在太妃身边,安阳郡主..不是太妃亲生骨肉,太妃对她是愧疚,你有没有想过愧疚总有一日会用尽?
安阳郡主长在寺庙里,说句不敬的话,见识上才学上在当初都远逊于在王府长大的你,你...如果我夫人是你,她会把所学完全的展现出来,不会把心思都放在怎么将安阳郡主除掉上,而是帮衬太妃殿下,帮着子默稳定王府,然后大度的表示太妃宠安阳郡主是应当的。”
“为什么?”李思不懂,“不可能有人不嫉妒,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大方。”
“你可还记得太妃在安阳郡主回来后打算给你找个好人家?太妃曾说过会把你当女儿一样嫁出去,如果你能明白的话,你现在也许就是太妃认下的义孙女了,你从没摆正过自己的位置,别人善待你是天经地义,亏待你就是十恶不赦,这么多年相处,太妃和子默怎么会对你没有感情?是你的愚蠢不知足将一切破坏了,是你一点点的将太妃的宠爱推给了安阳郡主。”
李思痛苦的摇头,尹承善微微仰着头,眸光悠远,“如果是她,她会借着机会找个适合她的好丈夫,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人,鼓励丈夫上进,利用往日交下的人脉,背靠信阳王府...焉知将来信阳王不会求到他们?”
“不,谁谁娶我一个丫头出身的人?”
“你从没平衡过自卑自傲,太妃一定教导过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太祖皇帝出身草莽不是照样打下了大秦万世基业?你长于北疆,擅长骑射,这本是你的长处,可你却盯着杨大人,难道你不知道杨家是江南望族?不对,你知道,你被望族的金子招牌迷住了,其实即便没有安阳郡主,杨兄也不可能娶你。”
尹承善自嘲般的叹息:“在望族名门眼中,嫡庶,出身代表了一切,他们固步自封,不知变通早晚会灰飞烟灭,魏晋世家的销往在于他们的坚持以及傲慢。”
李思失声痛哭,“不能嫁给他?我还能嫁谁?”
“武将,她会选择有前途,有战功的武将,信阳王府提拔上来的武将更好,嫁过去不会受气,公婆会看在王府的面子会对她很好,她还可以去北疆,自由自在的策马狂奔,不用陷在后宅里,不用帮着我...帮着我应付嫡母。”
尹承善的拳头攥紧,他本想着给丁柔富贵的日子,但从嫁给他起,丁柔从来就没享受到什么,反而一直不停的算计。
李思趴在地上痛哭,她的坚持是如此好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走错路了。”
“别的错误你可以回头,但你害了她,我不会饶过你。”
尹承善转身对齐恒说道:“把她送回北疆,为贱籍,她的家人入奴籍。”
“你不能...这同他们有什么关系?”
“刺杀郡主的罪名足够了。”
尹承善残忍的勾了嘴角,“他们因你而脱籍,又因你而入贱籍,没什么可抱怨的。”
尹承善手在脖子处划了一下,然后又比划了手腕,齐恒瞪大眼睛,随后郑重的点头,尹承善笑意越浓,李思疯了就太便宜她了。
向安国夫人拱手,尹承善道:“请您帮忙照顾小柔,我向陛下请罪侥幸逃生的话,会来接她回家。”
第四百一十六章 请罪
同来时一样的突然,尹承善离去时也一样,木太妃看到渐行渐远的外孙女婿,转头看了一眼丁柔所在的屋子,也许再看丈夫的眼光上,她比自己,比师傅都要好很多。
她的丈夫第一代信阳王虽然对她很好,他们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但他们成亲是大势所趋,各取所需。信阳王一生没有纳妾,也没做让木太妃生气的事情,彼此之间称得上举案齐眉,木太妃知晓他不是从心底拒绝纳妾,是逼不得已。
当时为了调兵回京的事情,他们大吵了一架,最后木太妃软禁了丈夫,如此她才能调兵回京相助师傅。此后信阳王对她极为的冷淡,他不听劝说的执意上了疆场,最终深陷包围...他死了,木太妃守寡半生。
他从来没有像尹承善了解丁柔一样理解她,有难处的时候他也不会靠近保护她,以前她以为不需要,但如果身边有个人,她也不至于整日都背负沉重的担子。
“祖母,陛下会不会怪罪小尹?”
齐恒走到神色恍惚身边,如今他最为担心尹承善有个好歹,“要不然我进宫一趟恳求陛下?孙儿以为陛下应该知晓详情了。”
“如果不知的话,怎么会让你姑姑认下小柔?但知晓是一回事,却不能当面捅破了,他是大秦帝王,皇室的尊严不容冒犯,如今陛下可以装作不知,一旦...你让陛下如何面对丁家?”
文熙帝对高贵的血脉看得极重,他的亲外甥女为奴为妾这是对他的侮辱,装作不知的时候,他不会深想,一旦被人摆在当面说,对丁家是灭顶之灾,对柳氏也不见得多好。
“但小尹...”齐恒有几分焦急,“虽然可以圆过去,但旁人不见得会放过小尹。”
木太妃叹息:“陛下说无妨,旁人再敢多说什么?陛下应该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再指派个小太监穿第二道口谕。”
见齐恒脸上的担忧,木太妃轻声说:“他同你不一样,他既然敢走出信阳王府,只是让我照顾丁柔,便表明他心中也有了主意。”
尹承善心思很紧密,也没不敢利用的人,他独自一人离开,一是不想牵连信阳王,二是他看穿了陛下的用意。
“往后你多看看他行事,恒儿,他身上有你最为欠缺的理智冷酷。”
“您的意思他来看表妹也是算计?”齐恒摇头,“不会的,小尹算计谁都不会算计到表妹头上!”
木太妃勾起嘴角,轻叹:”人都有热血莽撞的时候,他冲进来是情之所至,但祸已经闯下了就不能再逃避,他教训李思是为了小柔出气,其中有两分是思考如何善后,你没看见后来的小太监此时不见了?”
“是陛下让他来...”齐恒恍然大悟,难怪他越说越多,放心般的说:“陛下求贤若渴,小尹是栋梁之才,陛下定不会因此废了他。”
“他也得受一番的磨难,陛下在熬鹰,尹承善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齐恒点头表示赞同,木太妃盯了他一会,放心的点头,孙子虽然不善长诡计的政治,但军人保命的东西就是不善长政治,师傅说过将军参与到政治中是最危险的,她一直记得这句话,如今齐恒有尹承善为友,将来她可以放心一些。
齐恒让人将精神崩溃的李思提起,亲自端着端着汤药灌到了李思口中,拔出腰中的佩剑,剑尖有几分颤抖,木太妃平静的看着,齐恒合眼深吸一口气,剑光一闪,李思手腕处血流涌出,”送去北疆为奴,从今以后,李思是本王的仇人。”
“喏。”
李思被拖拽下去,她受了如此重的伤,本应该喊疼的,她口中发不出声音,同时她的神色凌乱木讷,同一木头人一般。
“祖母?”
“虽然对你来说是吃一堑,长一智,但受伤的是小柔,当年在大佛寺...我也伤过她。”
柳氏死遁的时候,丁柔是痛苦的,哪怕她后来发现端倪,在知道柳氏死讯的时候,她是极为的悲伤。
“表妹吉人天相,定会挺过这一关。”
“希望如此,我只希望她将来不会再受什么牵连委屈。”
“母亲,您错了,小柔...她不怨任何人,为她在意为她认为值得人,再难她都不会抱怨。”
柳氏在木太妃身边,“她就是看似无情,其实心比谁都软。”
“即便如此,疼爱她的人也不会总是忍心让她操劳。”木太妃对齐恒说:“你且记得,你欠了小柔一份救命之恩。”
“是,祖母。”
齐恒神色坚决,郑重的说道:“我不会忘记。”
信阳王妃受了惊吓已经被搀扶回去歇息,木太妃道:“同你王妃说清楚,小柔是你妹妹,在寒潭旁边的奴才...”
齐恒说道:“孙儿已经下令圈起来,不管有没有别的眼线,他们这辈子都别打算再开口。”
尹承善出了信阳王府,他骑着抢来的骏马,面容如同寒冰一样的冷峻,抗旨的压力对他不小,贬官就贬官吧,尹承善没十足的把握会挺过去。
在皇宫大门口,金水玉桥旁边,尹承善下马,他抗旨的事情流传得还挺广的,不说整个京城都嚷嚷动了,但暗中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局势的发展。
尹承善自嘲的笑笑,很多人都会说他傻,女人没了可以再娶,在今日以前他也会有此心思,人总是在失去了才知道重要,他就算将来三妻四妾都赶不上丁柔,好在他还有挽回的余地,尹承善在此刻感激上天,有多少人失去了就永远的失去了。
将缰绳扔到马脖子上,尹承善独自一人走向架在金水上的玉桥,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值得吗?尹大人,你值得吗?”
尹承善凝视着蔚为壮观的皇宫,宫门口两侧有着太祖帝后留下的石柱,上面刻着他们留下的铁令,应情应景,天空飘落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眼睫上。
”嘉柔县主,你值得吗?”
尹承善停住脚步,很是失礼的背对着她,以前即便尹承善冷然对待嘉柔县主,他也没失礼的背对着她,睫毛上沾染的雪花仿佛很重,“我不是乘龙快婿传千古的王献之,嘉柔县主,我最讨厌他的字。”
王献之因为娶公主而休妻,嘉柔县主咬着嘴唇,“你是值得的。”
“她也是值得的。”
尹承善不假思索的说道,嘉柔县主的脸颊更白了一些,“为什么?她哪一点值得你...”
“在我眼里她的头发都比你重要。”
尹承善苦笑着说,如果他听见的话,她又该说自己肉麻了,但此时是他最真切的想法。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他,嘉柔县主真是不怕出风头啊,尹承善慢慢的垂头,掩藏起眼底的锋芒,不怕是好事,不给嘉柔县主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她不知道疼。
以前尹承善不看好燕王,他也只会在暗地里算计燕王,鲜少会表露出他的立场,因此他对嘉柔县主疏远,并没彻底不给嘉柔县主难堪,他毕竟要顾及着燕王。
从今以后不会了,尹承善放松了许多,一直找他的辽王殿下会感谢嘉柔县主。
尹承善突然问道:“青藤居士会在京城待多久?”
“你想见他?我给你送了请帖。”
“到底多久?”
“会住上半月吧,他没住在我府上,在燕京学院里,他同燕京学院的山长有旧。”
尹承善说道:“是我妻子想会会他,如今内子行动不便,我如何也得帮她达成心愿,否则等到再能碰见青藤居士不知何年何月,我们不是县主可游玩。”
“你...”
“入门三试,你能做到,焉知我就做不到?”
尹承善回头轻蔑的看了一眼嘉柔县主,“早在五年前,我就不想再见青藤居士了,世上唯一知我的人是内子。”
尹承善迈过玉桥,不在理会备受煎熬挣扎的嘉柔县主,不管她此时是不是明白他永远不可能娶她,尹承善都不打算再放过她。
聊起衣襟,撤掉身上的大髦,尹承善跪在了皇宫门口冰冷的地方地面上,“罪臣向陛下请罪。”
不单单是跪着,没说一声罪臣请罪,尹承善会磕头,口中念念有词,不是求情或者狡辩,而是澄清她犯得错误,尹承善脱掉大髦后,穿得衣服太单薄,瞬间寒风刺透了衣服,身上冰冷,他的额头也红肿出血,他受得苦并不少。
“陛下,你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皇后捧着手炉走到文熙帝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皇宫门口方向,听了传旨内侍的禀告后,文熙帝王一直站殿门口,皇后一手拍了拍手炉,“臣妾不喜尹承善。”
文熙帝深邃的眸光带着几分的疑惑,“朕前几日还听你说过他的好话,今日怎么变了?”
“一是他痴情,臣妾虽然不至于嫉妒,但总是羡慕其夫人的,陛下对臣妾也是很好的,但他们两个让臣妾羡慕呢,二是他让陛下跟着受累,他跪宫门是罪有应得,陛下站着,臣妾心疼。”
皇后难得耍了小性子,“所以臣妾不喜欢他。”
第四百一十七章 杖责
文熙帝凝重的神色因皇后这句话稍缓,结发夫妻自是明白她在担心他,文熙帝脸上多了一分的笑容,抬手握住了皇后捧着手炉的手,她的手没有少女时柔软,文熙帝还记得她入宫时的样子,记得他大婚时撩开盖头时的她,文熙帝王牵起皇后的手向里面走去。
母后说她是会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女人,比母后还聪明的女人。文熙帝以前不信,但经过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他相信了。
皇后将手炉放下,陪着文熙帝王坐在暖炕上,将松软的垫子放在他胳膊下,皇后说道:”陛下不想罚他,何必让他跪在宫门口?”
文熙帝王叹道:“他倒是个聪明的,没明摆着抗旨不遵,如今他来请罪,朕也想过放他一马,不看皇妹的面子,朕不想才华横溢的他废了,人才难得。”
皇后奉上热茶,嗯了一声不在过多的关心尹承善抗旨的事情,她谨记着身份,文熙帝捏着茶杯盖子上的圆钮,无奈的说:”皇妹为朕,为大秦牺牲太多,她又是...朕怎么可能真怪罪尹承善?何况她不仅救了安阳,还救下了恒儿的媳妇,信阳王一脉子嗣单薄,朕一直悬着心,一旦恒儿媳妇出事伤了身子,让朕如何向皇妹交代?”
“对尹承善,朕是要大用的,朕记得母后说过,纵有万丈荣光没有知心人儿陪伴分享又有什么意思?表舅去后,母后也就...哎,朕着实不想皇妹的血脉永远得像母后姻缘受挫。”
皇后也满怀思念的说道:“母后倒是说过女儿是最像母亲的。”
“皇妹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朕对她诸多的愧疚,希望她晚年少受些苦,朕也看出来了,安阳回来之后,皇妹脸上笑容多了一些,提起丁柔时眼角眉梢满是骄傲,朕看得出,她暗示过朕,丁柔是继承母后衣钵的人。”
皇后怔了怔,显然这句话安国夫人没同她说过,可这话是犯忌讳的啊,安国夫人是喜欢丁柔还是...臣子的妻子是继承太祖皇后衣钵的人?“这...”
文熙帝自信的笑道:“无论朕传位给哪个儿子,断不会弄得天下大乱,时势造英雄——尹承善只能为臣,朕只是觉得遗憾罢了,不过臣子的夫人总比...入皇宫好,她的身份在那摆着,侧妃太委屈她了。如今看到尹承善对她的心思,朕心里头只有高兴。”
皇后默然,皇宫的日子还真不如一对平凡的夫妻,丁柔如果嫁给皇子王爷的话,可能会走上太祖皇后的老路,权威越高的男人越是有借口,越是有许多的迫不得已。
文熙帝抿了一口茶水,嘴角的皱纹深上一些,“御史清流恼人得很,朕不堵住他们的嘴,整日在朕的耳边磨叽,朕能体谅尹卿,换个人朕岂能容得?”
做皇帝的偏心是罪要不得的,但偏心也是帝王的通病,帝王看好的人才大臣偶尔犯错,他会稍加惩戒无伤大雅,但寻常的人哪怕犯得错在小,皇帝看你不顺眼,你就等着倒霉吧。
皇后淡淡的笑道,“快一个时辰了,陛下,外面下雪呢,臣妾看啊,您是有私心的。”
“哦,此话怎么说?”文熙帝王把握到了皇后别有用意,对于妻子时不时的小任性,文熙帝是包容的,皇后是他的妻子,妃子再得宠都是妃子。
“您呀,定是想让安阳抱外孙了。”皇后笑盈盈低声说道:“不是吗?您可是有心让他们两个一起在炕上养病,干柴烈火的尹卿血气方刚,有对其夫人情深意重,他哪里忍得住?您不是想成全他们?臣妾猜测对了吧。”
文熙帝呵呵的低笑,因为皇后的话,他龙心大悦,但随后多了一分的为难,“尹卿是不容易忍住,但朕还有事情让他做,儿女情长不在此时,朕让他留在京城的日子不会太多,广州那边需要他坐镇,两广清洗过一遍之后离不得他。”
“他是总督杀手,陛下打算安排谁去做两广总督?做尹卿的上峰是最难的,臣妾听说啊,两广总督本是最为炙手可热的官职如今因为尹卿成了烫手的芋头。”
文熙帝笑容越重,“你又听进宫来命妇浑说,尹卿远不到总督杀手的地步。”
“浑说不浑说的臣妾不知,但听着这些臣妾心情会很好,尹卿是妙人,庶子有他的今日的成就,前无古人后面也难有来者。”皇后的笑容敛住了,很正式的说道:“不拘一格取人才,唯有陛下一人。”
文熙帝握住了皇后的手,她这话并非是为了尹承善而是为了宽慰他,他虽然重视尹承善,但尹承善庶出的身份在文熙帝王心中始终是一根刺。
“讽刺啊。”
他最看好的青年才俊,国之栋梁是庶子,公认的可承袭太祖皇后和安国夫人衣钵的女子不是他很宠爱的嘉柔县主,而是庶女丁柔。
文熙帝有时会感叹命运的捉弄,受过隐王之乱的苦楚,他以前对嫡庶分得很严,也导致了他一生没有嫡子。
“罢了,朕认命了,右都御史竟然还没皇后明白,因尹卿庶子身份弹劾于他,实在是愚不可及,弹劾尹卿以庶压嫡,他兄长哪个是争气的?只要他们有尹卿一半的才学,朕破格提拔他们。”
发了一顿的脾气,文熙帝反复想起来什么,略带几分愧疚的握住皇后的手,“让你帮着朕担着骂名。”
“没什么,只要陛下认为是对的,臣妾不在意准了杨氏为尹卿生母请封。”
随着尹承善如同彗星一样的崛起,他在两广又做下了铁面无私的事情,有人在正事上找不出他的毛病,转而抨击他庶子的身份,抨击他的生母是是妾室却有四品的诰命。
“树欲静而风不止,朕知晓尹卿没错,背后不见得是朕哪个儿子的手笔,尹卿碍着了他们的路,忠体为国,为朕,朕为为何不能赏赐他生母诰命?不是因为他娶了丁柔,只是为了他一身的才学,满腔的忠诚,朕不会受迂腐的小人影响。”
皇后放心了大半,看陛下的样子不会再责罚尹承善,规劝陛下也需要方法的,说重说直了只会坏事,皇后将安阳郡主当成女儿看,别看她最近最倚重辽王妃,但私心上皇后对安阳郡主更为亲昵,安阳有多在意丁柔,皇后也看出了一二,柳氏总是说丁柔是个死心眼儿,她虽然只在众人面前见过丁柔一面,但对她有了一分的亲近。
皇后想护着的人不多,娘家人才凋零,皇宫里的皇子公主各有心思,皇后在后宫沉浮这么多年焉能看不出,于是真诚善良并且知晓分寸的柳氏入了她的眼儿,她对安阳郡主是回护着的。
”来人,杖责尹承善五十板子。“
“喏。”
“给朕重重的打,命铁手张行刑。”
“遵旨。”
文熙帝莞尔一笑,“朕成全他同其妻子一起养病的心思。”
皇后也无奈的笑了,“丁柔清醒以后,指不定多感动,多心疼他呢,陛下做了月老的活。尹卿虽然挨了一顿板子,但京城的命妇会羡慕丁柔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肯为夫人不顾仕途,是个女人都会感动。皇后靠向了心有愧疚的文熙帝,有愧疚就是好事。她能稳稳当当的占占据皇后位置,除了同文熙帝的结发之情外,本身的手段心机也不少。
铁手张接了圣旨,整了整暗红的官袍,”走,伺候尹大人去。”
他领着同僚提着板子走出宫门,尹承善抬头看到他们手中红黑两色的板子不奇怪,反倒有暗自出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挨板子也不是一次了,上次为了给安国夫人挨了一顿板子,也打出了他的名头,今日再挨一顿的话,也可以让自己长点记性,将这事永远的记住。
“皇上责打尹大人五十廷杖,以示警告。”
“谢主隆恩。”
尹承善磕头谢恩,他的双腿已经跪麻了,打了廷杖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还是天下第一知府,尹承善趴在了长条凳子上,肩头被侍卫压着,“头儿,可以了。”
“好嘞,我终于是开张了。”
铁手张是一个黑塔一样大汉子,胳膊上能跑马车,尹承善抬眼看了看他,“你是?”
“俺是姓张,人送绰号铁手张,其实俺没太用力,只是十廷杖下去杖璧了一个御史,五廷杖下去打断了一人的腿,俺真的没用力,但从那以后就没人再让俺行杖了,今日不是陛下亲传的口谕,俺还不能痛快呢。”
尹承善脸黑黑的,皇上不是要他的命吧,铁手张摸了一把下颚的团胡须,“皇上可是说重重的打,下官不敢抗旨,走好,尹大人。”
尹承善的心凉了,铁手张举起的廷杖落下,尹承善下意识的闷哼了一声,随后皱了皱眉,怎么不疼?难道是他已经疼到麻木了?铁手张到道:“尹大人还挺有骨气的,俺用力了,皇上说重重的打,重重的打就是打死不论。”
在外人看来,尹承善定是很疼的,每一下板子都见血了,可他不能说完全不疼,但没有疼得太厉害,也许重重的打是暗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