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搏杀
轻松自在唯有一刻,丁柔收敛了笑容,垂下头将脑袋上的散落的梅花弄掉,呼得风声一响,尹承善直接从梅树上跃下,离得丁柔很近,丁柔忙退后两步,尹承善笑意不改,将梅枝递给丁柔。
气氛有些许的尴尬,丁柔接过梅枝,眼看着他从地上拿起大髦,抖了抖落雪梅花,重新穿在身上,丁柔笑着问道:“你会爬树?没想到呢。”
看尹承善从树上跃下的动作,他身后矫健,方才递上梅枝时,丁柔看见了他手上的茧子,他又同信阳王齐恒是知己,尹承善应该是文武双全,只是他更多以才子的面貌示人。庶子,大家族里的庶子,比庶女还艰难上许多,不是两年他先是被文熙帝赏识,随后在四院比拼中一鸣惊人。尹府太太再难压住他,才有他今日。
“小时候顽皮惯了。”尹承善系上扣子,手臂扶着梅树,”大哥说我爱爬树,二哥说我爬假山,母亲说我打碎了花瓶,推翻了书架,如果我不做,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安排?”
丁柔抬眸,轻笑:“顽皮有顽皮的好处,听说顽皮的孩子脑袋很灵活。”
尹承善拍了拍树干,向丁柔笑道:“骗你的,你竟相信了?母亲对所有子女一视同仁,不会亏待了我。”
“拿好梅枝,我先行一步。”
尹承善转身离去,“英雄莫问出处,富贵当思缘由。”
丁柔抱紧了梅枝,团了雪团,扔向了尹承善,轻笑道:“前面的英雄,莫要装模作样,小心被雷劈。”
尹承善捂了捂后脑,回头时,丁柔向他挥了挥梅枝,笑着离去,只能是他看着丁柔的背影,尹承善嘴唇勒笑,丁柔不管尹承善说得是不是真话,她做不了同情安慰他,尹承善也不需要多余的同情。
逛了一会,丁柔估摸着聚会应当接近尾声了,将梅枝先送到丁府的马车上,丁柔快步向阁楼方向走去,在交错的青石交错路口,梅林方向传来爽朗的笑声,“丁小姐,杨某佩服。”
丁柔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向出声地看去,丁敏同杨和站在一处,丁敏同样手里拿着一枝红梅,轻盈般的浅笑,“杨公子,回答不出,你便输了,不可在纠缠了。”
感情丁敏是被杨和困住了?丁柔摸了摸下颚,看来那首上半阙的诗词打动了杨和,他们两人又碰上了,是姻缘?是孽缘?江南才子泛舟新湖,夜宿秦淮河,端是风流倜傥,才子风范。大秦比明朝开放,太祖皇帝得了江山之后,不仅有倾城绝色的皇贵妃相伴,据流传下来的风流韵事,他曾同天下第一名妓缠绵床榻。有了风流的太祖皇帝,大秦暗地里并不忌讳官员找妓女蓄养歌姬。只是不能摆在明面上,比如周大人被名妓找上门去,肯定得被御史弹劾,但悄悄纳了名妓,反而是风流韵事。
杨和只要出现在秦淮河,据说秦淮河上的名妓们争先看才子,他还算好的,行事不算太放浪,江南四大才子之三的吴萧,出身豪族,家财万贯,本身才学又好,在秦淮河上曾经一掷千金,传为美谈。
丁敏向杨和傲然的一笑,“用我解开谜底?”
杨和满眼的欣赏,道:”不必。”
“后会无期,杨公子。”
丁敏脚步轻盈走出梅林,抬眸见不远处的丁柔,她是羡慕的吧,能得江南才子之首的杨和爱慕,丁柔也会羡慕于她,只可惜杨和的将来并不好,仕途蹉跎,潦倒半生,随着信阳王府没落,杨和渐渐的泯于世人中,同光芒万丈的尹承善相比,世人再也记不住曾经被称为尹承善一生之敌的杨和。
但此时杨和之名,之才学远远高于重才子,丁敏眼珠一转,惊鸿一瞥般的浅笑回眸看了杨和一眼,迎向了丁柔,笑道:“六妹妹,我为你介绍你最为敬仰的杨公子可好?”
丁敏浅笑嫣然,虽然离着远些,丁柔却能看见杨和隐现出的一分迷恋,是对丁敏?她既然想将自己牵扯进去,最后谁被李思记恨还不知道呢,丁柔冷哼一声:“不劳三姐姐。”
做出羡慕丁敏得才子看重的模样,丁柔撇开丁敏离去,丁敏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她也有让丁柔羡慕的一日,以后她会让丁柔更为的羡慕。丁敏又回头望了杨和一眼,眼波似含有脉脉深情,欲语换休...丁敏再转身时,却见到李思扶着信阳王太妃出了阁楼,李思神色难得一见的哀婉。
信阳王太妃却仿佛毫无所查,“思儿,扶我回王府。”
“是。”
丁柔扶住同样告辞的太夫人,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里的笑意,晓得丁敏虽然心心念念的是大姐夫兰陵侯,但并不妨碍她享受才子倾慕。因要让自己羡慕嫉妒,丁敏一定会表现不同来,这不,人算天相助,丁敏被李思,太夫人,大太太看个正着,其余宾客还在阁楼里,不见得看得到,即便看到了,对丁柔的影响不大,毕竟丁敏没什么出阁的事情。
既然来的时候,丁柔陪大太太坐,回去时太夫人没发话,丁柔先扶她上马车后,又同大太太坐上一辆车,方才笑盈盈的大太太,在马车里脸色阴暗,丁敏垂头解释道:“母亲,我不是...”
丁柔上了马车,安坐下来后感觉大太太的目光,丁柔轻声问道:“母亲?”
方才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为何大太太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大太太按住了丁敏的手,“你的事回府在说。”
丁敏以为大太太不过是一时气愤,解释说:“是杨公子纠缠女儿的。”
“嗯。”
大太太阖眼,身子向后靠了靠,马车前行,身子不由得微晃,丁敏咬了咬嘴唇,接着说:“女儿同他说得明白,永不相见的,女儿受母亲教养大恩,岂会不知礼义廉耻?尚未报答养育之恩,女儿无法安心嫁人。”
“嗯。”
大太太对丁敏难得的冷淡,丁敏看向垂头沉默的丁柔,是不是她说了什么话?丁敏眸光闪过一分锋芒,丁柔皱了皱眉,丁敏是不是有了安排?
马车突然速度快了很多,丁柔身子一晃,大太太身体前倾,丁敏手疾眼快的扶住大太太:“母亲,小心。”
还没等大太太出言,马车颠簸疾驰,车里放着的茶具等物掉落,大太太扶住突丁敏的手,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赶车强哥儿声音急躁:“太太马发狂了,小人控制不住。”
丁柔刷得撩开车帘,见马车毫无规则的在雪道上颠簸,在冲下去,便是山岩陡坡,如果撞上了石头,车毁人亡,马车的颠簸越来越大,眼看着就冲出山道,丁柔回头:“母亲,必须得跳...”
丁敏将车帘扯下,盖住了大太太和她自己,道了一句:“女儿不会让你有危险。”说时迟那时快,丁敏搂住大太太,看准机会从车上跳下去,在雪地上翻滚,在她跳车前,丁柔也是要跳车的,丁敏无意识踢了丁柔一脚,改变了方向,丁柔调整不过姿势,反方向飞向道路右边的悬崖。
下面虽然不是不深,但被石头碰到,丁柔会摔断腿...丁敏保护住了,或者说救了大太太,她毫发无伤,丁敏胳膊有些挫伤抬不起,”母亲,您没事吧。”
大太太惊魂未定,看向丁敏眼底有几分复杂,听见身后太夫人焦急的喊道:“六丫儿。”
闻声看去,大太太不由的惊慌失措,“丁柔。”
丁敏捂着胳膊脸煞白,六妹妹,对不住,是你挡了我的路。丁柔伸手抓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身体一荡,危急关头她异常的冷静,抓紧岩石,寻找脚下的支撑,马车直冲崖下,碰到石头裂成两半...丁柔不向下看,找到了合适的支撑点,左脚右脚踏上去...
还没等大太太等放心下来,天上飞过来一群的鹰骛,丁柔的手腕划出一道口子,血滴滴到雪地里格外的清晰,赶车的强哥收了重伤,流血不止,血味儿吸引了鹰骛,直冲下来。
”六妹妹,天啊,六妹妹小心。”
丁敏高声叫道,丁姝捡起石块,向鹰骛砸去,“六妹妹。”
不能因紧张害怕鹰骛啄伤松手,丁柔身体贴近岩石...宁愿被啄一口也不能松手,丁柔想着此处不是荒野草地,鹰骛不会太过凶残,丁柔一手攀着岩石,一手拔下了发簪,在鹰骛袭击而下时,狠狠的扎向了鹰骛,她不会坐以待毙的等死,鹰骛的血飞溅到脸上,空中鹰骛厉鸣,几片翎羽飘落,丁柔再抬头时,不知哪来的箭翎射中鹰骛,鹰骛逃窜了离去。
丁柔握着石头的手腕被拽住,手心温热带有厚茧子,丁柔看见了一双漆黑闪着关切的眸子,“六小姐——丁柔。”
“信阳王殿下。”
”我拽你上来。“
齐恒眼中的丁柔,刚烈,坚韧,她头发披散着,手里还攥着发簪,白皙的颊间飞溅上几滴血,本应柔弱哭泣,狼狈不堪,可她却冷静得如冰,从紧握石头的动作上看,并不完全信任他。
齐恒用力将丁柔拽上来,双脚站到地面上,丁柔并不是如同旁人想象般的跪地瘫软,扔掉了簪子,几步走到丁敏面前,看着丁敏的眼睛,扬手给她一记耳光,耳光声响,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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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隐忧
丁柔手劲不小,丁敏被打的耳朵嗡嗡作响,脸颊也红肿了。丁敏眼里带着错愕,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分的后悔,刷得红了眼睛,眼泪滚动,“六妹妹...我...我...“
丁柔看出丁敏在下脚前并没想到问题的严重,但她敢下手,丁柔不会放过她,四周猜测的目光都落在她们姐妹身上,丁敏掩藏起方才的一闪而逝的后悔,捂着脸颊低泣:“我当时只能想着救母亲,忽略了六妹妹...你生气也是...”
“啪。”
“六妹妹。”
“啪。”
丁敏接连挨了两记耳光,哭泣起来,丁敏的柔弱更衬托出丁敏的嚣张跋扈,在长幼有序的大秦,很少有妹妹敢当着外人的面掌掴姐姐,还不是一下,而是三记耳光,丁敏再说下去的话,丁柔还会再打她。
丁柔擦了擦脸上的血滴,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划伤,好在伤口不深,不会落下伤疤,丁柔心里止不住的后怕,如果情景重现,她不一定能安然无恙,人在性命攸关的生死时刻,总是能爆发平时表现不出的潜力。
丁柔转身向信阳王屈膝,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唇边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信阳王殿下。”
这是丁柔平安后说得第一句话,信阳王齐恒道:“本王顺手之劳。”
丁柔垂着脑袋,齐恒看不出丁柔的神色,丁柔并没说报答信阳王的话,以她现在的身份帮不上信阳王,这份恩情丁柔记在心里。大太太眯了眯眼睛,丁柔当着信阳王的面打丁敏,她吃惊,也有几分恼怒,丁柔实在是太放肆了,丁敏总是救了她...但看到丁柔转身同信阳王道谢,心细的大太太看到了丁柔披风上的印记,扶着丁姝的手起身,向齐恒福身:“谢殿下救了小女。”
“丁夫人不必多礼,丁府的马车损坏,不如本王送你们一程?”
齐恒抬了抬手,主动相邀,并向停在一旁的马车指了指,大太太推辞道:“不敢打扰太妃殿下。”
此时马车帘子撩开,露出了信阳王太妃,“两位千金受了伤,同挤一辆马车于伤势不利,上来。”
“多谢太妃。”
大太太不敢再推辞,能同信阳王府拉近关系,是多少为官渴求的,看了一眼太夫人,见她微微颔首,大太太扶同丁姝上了信阳王太妃的马车,太妃目光落在了丁柔身上,丁柔弯了弯膝盖,主动走到太夫人身边,见她脸上止不住的担忧,丁柔轻笑:“祖母,我吓到了,于你同坐一辆马车好不好?”
二太太眼珠一转,”六丫儿可怜见的,又是伤又是吓的,放在别处您也不放心,我给六丫儿让地方。“二太太算是厚着脸皮,拽着丁云上了信阳王太妃的马车。
太夫人摸了摸丁柔的脸颊,“好,祖母护着你。”
同丁柔上了马车,看都没看丁敏一眼,丁柔方才转过身去同齐恒说话,一是为了道谢,二是身后腰眼处的证据,丁敏以为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要做了便有痕迹,趁着未干的时候露出来给大太太太夫人看见,丁柔虽然气愤,但她打丁敏时,早就想好了下一步,无故的打丁敏,刚被丁敏救下的大太太也不会容许,何况还当着外人的面。
不打丁敏,丁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被信阳王和他祖母看见又如何?这就是她的本性,不是太妃思念的旧人。太妃眼看着丁柔上了丁府的马车,眼底失望之色一闪而逝,放下车帘,面色平静的同大太太二太太应酬,询问起大太太的伤势...
齐恒笑了笑,有这等好机会,大部分小姐会抢着接近祖母,唯有她——丁柔避开了,齐恒是太妃一手带大的,知道祖母此时心中的遗憾,虽然祖母说不是,但他却知道祖母心里并不平静,齐恒翻身上马,握紧缰绳,他一定要弄个明白,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挥手道:“走。”
丁敏孤独一人站着,谁都没理会她,丁敏脸颊也疼,胳膊也疼,她救了母亲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关心她?母亲是恩怨分明的人,看她对柳姨娘的好,不就是因为柳姨娘救过她吗?
“三姐姐,上车吧。”
丁瑜咬了咬嘴唇,搀扶住仿佛随时会晕倒的丁敏,“祖母命我搀扶你上车。”
丁敏神情恍惚的被扶上马车后,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坐到了丁府丫头坐的马车里,牙齿咬破了嘴唇,“为什么?”
“祖母说,六妹妹伤势重,她只能顾着六妹妹,照顾不到你。”
“伤势重?哈哈,伤势重?”丁敏大笑,“那我算什么?”
丁敏费力的抬着胳膊,仿佛在证明她的伤势比丁柔更重,丁瑜握住了丁敏手道:“你不能乱动,得让大夫仔细瞧过,三姐姐,忍一时风平浪静,一切回府在说吧,你一旦乱动,留下后遗症,三姐姐会后悔的。”
“我不是你...”
看见丁瑜,丁敏想起了前生,她忍,再忍,眼看着丁柔富贵尊荣,凭什么今生她还得忍?丁瑜向后缩了缩身子,她低声道:“不忍又能怎么样呢?三姐姐,你我都是庶出。”
丁敏诡异般的够了勾嘴角,当面害丁柔险些丧命,解开了压在丁敏心头的枷锁,善良?丁柔说过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古书上说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太祖帝后,他们善良吗?太祖皇后杀了多少的人不是照样在太庙受后人供奉?前生她善良敦厚,得到的是什么?
“四妹妹,我不会忘了你今日之恩。”
因旁边有丫头在,丁敏不会说得太多,她会报答丁瑜,她可不像丁柔那般无情无义,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先让丁柔得意一些,回到丁府后,柳姨娘脱不开干系,丁柔,你救是不救?
“六丫儿...”
“嗯。”
太夫人将丁柔搂紧怀里后,不舍般又似安慰般的一遍一遍拍着丁柔的后背,口中却道:“你平时的机灵劲儿哪去了?晓得不好,还不赶紧护着你母亲下车?”
“她比我快了一步。”
丁柔同太夫人很有默契,谁也不提起丁敏在危机关下黑脚,太夫人道:“你欠缺磨练,回府后我得好好同你讲讲,如何防范。”
“嗯。”
丁柔点点头对于吸取太夫人一生的斗争经验,她很乐意,放软了语气,”我有祖母疼着,谁敢再暗算于我...”
突然丁柔停住了口,惊马...为什么受过训练的马匹会惊?回府的路上没遇见意外,是突然就惊了,强哥的赶车技巧在府里是数得上的,驾奴马车很有经验,他都控制不住...是有人给马下了药?可就是下了药,来时无事,回去时偏偏在下山时出了意外?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时辰掐得刚刚好。
“怎么了?哪里疼?”
丁柔抬眸看着面露关切的太夫人,直起了身子,丁敏在万梅别院消失过,而她找寻过丁敏,她们两个都有下手机会,丁柔还曾将梅枝送到马车里,更为惹人怀疑,丁柔轻笑:“手腕伤口有些疼。”
太夫人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叹道:”不晓得会不会留下伤疤。”
“不会的,表面的伤口不深。”丁柔轻叹:“心上落了伤,再浅也会难以消除。”
太夫人以为丁柔说得是丁敏,叹了口气,丁柔主动说道:“方才我在万梅别院折了几枝梅花,是珍贵品种,祖母要不要看看?”
“你放哪了?”
丁柔道:”交给了岚心,在另一辆马车里,当时我送梅树枝的时候,就我的丫头岚心在马车里坐着,其她人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你是在为岚心邀功?我晓得你善于调教丫头。”
“祖母误会我的意思了。”丁柔抬眸认真同太夫人对视,”方才惊马是意外吗?”
“无人在马车旁边守着,一旦被什么人动了手脚...好在这次所有人都平安。”
太夫人眯着眼睛,“嗯。”
既然会被怀疑,丁柔反其道而行,将一切率先揭开,自己说出一切,比事发后从别人口中说出要强得多,按照人的惯性思维,下手的人只会尽力隐瞒否认,古代人可不懂得逆向思维,丁敏一定会说她从没到过马车旁,可她却是让人找不到踪迹,去做什么了?一直同杨公子一起?谁信呢?
丁柔看见太夫人面容是神色凝重,定是想得比丁柔复杂,以为是丁大人的政敌动得手脚,毕竟丁敏,丁柔都在马车上,总不会自己害自己,丁柔叹了口气,“我如果像往常一样陪着祖母坐就好了,让她表现去。”
”嗯?”
太夫人扬眉,丁柔说道:“母亲吉人天相,即便没她也不一定会有事,孙女福薄,得找福缘深厚的人震一震牛鬼蛇神,祖母,往后孙女就跟着您吧。”
太夫人眸光划过一丝异样,道:“六丫儿,我不会让人冤屈了你,你平时如何,我看得清楚,你且记得,当家太太不是谁说什么就会信的,你母亲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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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寒芒
如同太夫人,她们一生都在内宅里倾轧,栽赃陷害的手段见了多少?有多少是证据确实的?她们看了太多的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证据往往并不可信,她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是不是被冤枉或者是不是罪有应得,在大太夫人眼里并不是最重要的,好处利益才是最为看重的。
有些人冤死在她手里,也有犯了错的人逃脱掉。太夫人靠向了背后的软垫子,合上了眼眸,她相信丁柔不会做蠢事,这等手法太简单了些远没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步。
她想得更深些,信阳王太妃今日聚会对大儿媳提起教养女儿,说得是丁柔,方才又主动邀请,大半也落在丁柔身上,信阳王太妃是出了名的难以接近,为何会对丁柔有善意?
丁柔身处险境时,太夫人也着急也紧张,但她却偶然瞧见信阳王太妃面露一丝慌张,她看重丁柔,太夫人听兰陵侯府太夫人说起过,丁柔长得好,这个好字,不是容貌,丁敏比丁柔更出挑些,是太妃熟悉的人。
太夫人撩了眼睑,眸光扫过丁柔,“六丫儿。”
“嗯?”
“祖母是为了你将来好。”
太夫人拍了拍丁柔的膝盖,“心疼你的人,会为了你将来更好。”
丁柔不知怎么心里一凉,垂头低声:“嗯。”
“你父亲只要平安渡过这次科举应试,必会荣升,入主中枢也不是难事,你大哥哥官声优良,不日便可荣升回京。”太夫人眸光灼灼,轻抚丁柔的脸颊,“你的聪慧,稳重,明理,以及方才临危不乱,不会白费了,六丫儿,你必定前途无亮。”
“祖母,我是...”
太夫人点了点丁柔的嘴唇,眸光微微闪过一丝遗憾,“你是帝师的孙女。”
丁栋不曾高升前,丁府同信阳王府距离太过遥远,信阳王府高不可攀,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太夫人心底的念头转过,“回府后,一切听我的,懂吗?”
丁柔咬了咬嘴唇,“嗯。”
太夫人微露笑容,现在说什么都早了些,回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车到了丁府,大太太等下车辞别信阳王太妃,大太太再次道谢,太妃勾了勾嘴角,“回王府。”
等到太妃车驾离去后,二太太扶着大太太,道:“没料到太妃这般亲近,我瞧着太妃看重大嫂。”
大太太抿了抿发鬓,信阳王太妃对她确实很和蔼透着亲近,能得贵人的看重,大太太也是欣喜的,因在太妃谈话,大太太不敢分心,并未多考虑马匹为何惊了事。
“母亲。”
丁敏红着眼睛,脸颊上还留着丁柔打出来的手印,可怜兮兮望向大太太,“女儿...女儿...”满腹委屈的模样,丁敏上前走了两步,在快靠近大太太的时候,眼睛一翻昏了过去,她睫毛轻颤,上面沾着几滴泪珠,大太太道:”把三小姐抬回去好生伺候着,拿我的帖子请太医过府。”
“是。”
丁敏被有力气的妈妈扶入软轿中,抬着回绣楼。丁柔没心情看丁敏的表演,危机感突声,在马车里太夫人说的话,绝不能简单的理解,她到底有何深意?
因外出寻找丁敏,丁柔并未见到在聚会时,信阳王太妃对大太太的亲近不同。丁柔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太夫人道:“六丫儿也受了伤。”
大太太忙接道:“一会太医来了,先给小柔看伤势。”
太夫人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二太太感叹一句:“母亲真真是疼爱六丫头。”
太夫人并不否认,反而亲昵为丁柔扣紧了大髦,怜惜道:”给你的猩猩红斗篷不肯穿,冻到了怎么办?你身上有伤口,先回去歇着。“
“来人,给六小姐弄个软轿。”
“是。”
丁柔想要推辞,大太太却道:”是你祖母的好意,不必多说了,我一会让柳氏去看你。”
丁柔心中装着事,面上却露出感激之意,扶着岚心的手上了软轿,太夫人说道:”大儿媳妇,我有事同你说...“
在软轿里的丁柔,隐隐听见太夫人叫住了大太太,手撩开帘子的一角,大太太搀扶着太夫人去了正房,并不是承松园,丁柔心中的不安更重了些,太夫人将她打发走了,要谈什么?表现出的看重亲近,从漩涡里摘出了她,向大太太表示,她相信丁柔,即便被人反咬一口,太夫人也有法子保护自己。
丁柔满怀心事下轿,刚想回屋去,丁老太爷的声音传来:“你受伤了?”
“见过祖父。”
丁柔弯了弯膝盖,将受伤的手腕缩进了袖子里,“回来时马惊了。”
“好生养着。”
“是。”
丁柔目送丁老太爷,他手上拿着一本书籍,好像是她昨日读过的...
岚心扶着丁柔,“快进屋去吧。”
丁柔进门,回头再看丁老太爷时,恰巧见到一名小厮正向他禀告,丁柔眉头微皱,是惊马的事?进了屋子,岚心雅菊等等围上来,为丁柔净面净手,因伤口包扎的简单,岚心拆掉了棉布,仔细的清洗伤处,岚心道:“那会吓死奴婢了。”
“强哥儿伤得也很重,奴婢都看到骨头了,好在您只是皮外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强哥儿?”
丁柔喃喃自语,他也跃下了马车,不过很倒霉腿被马车压过,岚心看到了骨头,也许腿断了,现代时可打钢锭复员,在古代腿断了,可能会瘸了...可惜了他...也可惜了七月...
“七月?”
丁柔神色大变,首次在岚心面前露出几分的慌乱,“七月。”
“您是想着七月?她同强哥儿上没定下,”
“不是,不是。”丁柔突然抓住了岚心的手,“是有人看见七月去过马房,而我们回来的路上马惊了。”
“呀。”
岚心惊慌失措,“六小姐是...七月...不会...不会...”
想通了丁柔反倒平静下来,捏了捏额头,“不能急,不能急。”随后抬眸看了雅菊一眼,雅菊屈膝道:“奴婢愿意伺候六小姐。”
丁柔可用的人不多,许是可以信得过雅菊,一旦七月去了马房的事被捅出来,柳氏难脱干系,七月一个奴婢怎么敢害大太太,唯有她听命或者七月会被人威胁收买了逼着她说出柳氏。
可柳氏害大太太没动机,即便大太太出事,柳氏也不可能被扶正,丁家不会有扶正妾室,为什么?会以什么理由?丁柔手心贴紧额头,嗤笑出声,只要太夫人相信,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是她为柳氏带来了这场危机。
”六小姐。”岚心焦急,“怎么办?柳姨娘会被牵连进来的,奴婢不信善良的柳姨娘会动歹意。”
“你不信有什么用?”丁柔苦笑。“大太太将我送去庄子上,我又差一点病死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们怎么会再回到丁府?娘怎能不恨大太太?损人不利己又如何?女人疯起来是没有理智的。“
丁柔深吸一口气,看向了雅菊,“我能相信你吗?”
雅菊跪下道:“愿为六小姐效劳。”
丁柔扶起雅菊,“能熬过这一关,我带你如岚心。”
雅菊点头:“请六小姐吩咐。”
“你是大太太指给我的,出入大太太院落方便。”丁柔看见雅菊神色镇定,笑道:“我只需要你给我娘带去一句话,她自尽,我必亡。”
“什么?”
雅菊,岚心都愣住了,丁柔将碎发笼在耳后,眸中透着坚决:“你把这句话,告诉我娘,她会明白的。”
“快去,趁着还没有人去找我娘说些为我好的混账话,快去。”
“是。”
雅菊从针线篮子里拿出个图样,快步向主院走去,丁柔道:”她是个聪明人。”
”六小姐,奴婢做什么?”
丁柔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桃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头发,“你说谁会去见我娘?”
“奴婢不知道。”
镜子里的丁柔自信的笑道:“我告诉你,是刘姨娘,而安排下这一切的是丁敏。“
太夫人绝不会沾上一分一毫,她需要丁柔嫁进信阳王府做二品次妃,需要丁家同信阳王府联姻,她不会让丁柔恨她,恨丁家,或者说太夫人以为丁柔同她是一类人。
‘啪’丁柔将掰断了,因为用力,手腕处渗出了血,丁柔眯了眯眼睛,如果太夫人将错就错的话,她不会再马车上露出痕迹,让自己猜到,以她人老成精的阅历来说,不会露出这等破绽...
“考验吗?有是考验吗?”
“六小姐,您说什么?”
岚心心疼道:“伤口又裂开了,会留疤痕的。”
“一次又一次,我真的腻了,回到丁府我只能是丁家六小姐。”
丁家倒了对丁柔也没任何的好处,“毛之不存皮之焉附?我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将生母陷入死地,丁敏,你失去了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疼爱你的人...
“给我梳头。”
“是。”
岚心为丁柔重新梳妆,丁柔穿上了在庄子上柳氏给她做的衣服,简单朴素,丁柔披上一件半旧的斗篷,也是在庄子上穿过的,“走,去见我娘。”
岚心满眼的惊讶,“您不是让雅菊去了吗?”
丁柔笑笑,“岚心,一会你就明白了,我娘也不是个蠢人。”
ps双更了,求点奖励,夜挺勤劳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飙
屋子烛光忽明忽暗,刘姨娘同柳氏并坐在暖炕上,两人相隔的炕桌上,摆放着针线,未完成的荷包。刘姨娘眼圈泛红,语调里透着不舍沙哑,“我也是当娘的,知道柳妹妹的心思,如果谁害了敏儿,我...我为了敏儿,同样会拼命。”
柳氏表面上不动声色,手臂轻颤,皓齿咬着下唇,外面的嬷嬷丫头都被看管起来,七月也被大太太叫去回话到现在还没有音信,刘姨娘又说了许多,柳氏难免心慌意乱。
方才听说大太太的马车惊了,柳氏首先想到是女儿丁柔的安危,后一琢磨丁柔一定是陪着太夫人做一辆马车,刚刚放心时有听说丁柔在马车上,还受了伤,柳氏正准备去看丁柔时,曾经伺候过她的雅菊送了图样子来,只给柳氏留下了丁柔说的一句话,‘她自尽,我必亡’。
柳氏感觉到阵阵的寒气,雅菊前脚刚走,七月便被李嬷嬷带人捉了去,一向对她还算亲近的李嬷嬷神情凝重,眸光里透着审视,柳氏心一紧,却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安安分分的呆在屋里,后刘姨娘来找她,说了许多为了女儿好的话,说理解柳氏的心思,她是为了女儿出口气,并不是故意害人。
“六小姐在万梅别院时,曾经独自一人去过马车旁边,柳妹妹...六小姐聪敏,可我却担心她这份不服输。”
如果没丁柔送过来那句话,柳氏怕是早就被刘姨娘说得动了自尽谢罪的念头,柳氏比旁人了解丁柔,她自从病好后,变的不一样,长大了孝顺了,同时心胸更为的开阔,女儿不可能用下做的手段伤害大太太,柳氏知道丁柔从来没怨恨过大太太将她送去庄子上,她巴不得不回丁府,最为重要的一点,丁柔真会做到,柳氏自尽,她也会跟着去的。
“六小姐不会害大太。”
不管刘姨娘如何口舌如花,柳氏只认准一点,也一直在重复一句话:丁柔不会害人,刘姨娘磨破了嘴皮子,都说不懂柳氏。
”你难道不为了六小姐想想?一旦大太太罚了你,让六小姐如何在府里抬头?到时怕是太夫人也会厌弃她...柳妹妹你得为六小姐的将来想想呀,被揭穿了同谢罪能一样吗?太太的为人柳妹妹比我清楚,最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肯谢罪的话,太太会高看一眼,六小姐也会平安,一旦证据确凿,六小姐脱不开干系,不说你了,弄不好六小姐会被送去灵隐寺,那是个什么地方?柳妹妹还不知道吗?六小姐一辈子都毁了。”
见柳氏身体一颤,刘姨娘添油加醋的说了灵隐寺的事,大多是犯了错的妻妾或者小姐去苦修,入了灵隐寺就别指望再出来,刘一姨娘擦拭泪水,道:“我晓得柳妹妹不放心六小姐,当初六小姐同敏儿要好,我是心疼她的...一旦柳妹妹无法照顾六小姐,我一定会看着她,护着她。”
柳氏目光落在信誓旦旦的刘姨娘身上,“你会?”
刘姨娘以为说动了她,忙发誓道:“妹妹啊,我愿意向佛祖发誓,会给她找个好人家,会带她如亲生...”
‘碰’的一声,重物落地,刘姨娘心里有鬼,她原本也不是奸诈小人,反倒带着些许才女的清高,有些许的目下无尘,太夫人便是看穿她本性难改,才歇了调教她的心思。
当初打算嫁一个家世清白的秀才,可大太太给丁栋求了她去,她欣然从命,后来十几年的为妾生活...刘姨娘悟了,一门心思对待丁敏,这次布局陷害柳氏和丁柔,是刘姨娘的第一次..
柳氏和刘姨娘同时看去,一个婆子趴在了门口,撞开了房门,方才的动静是婆子摔进来弄出来的,刘氏道:”孙妈妈。”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孙妈妈揉着小腹,她是刘氏的奶娘,一直跟着刘姨娘,也是刘姨娘投亲丁府唯一带着的人,是刘姨娘最为信任的人。
”谁?”刘姨娘忙起身扶起孙妈妈,见她龇牙咧嘴的喊疼,向门口去看去,“是谁?”
“是我。”
丁柔迈步走进了屋子,冷然笑道:“我见娘,用得上她指手画脚?”
“小柔。”柳氏捂着嘴,眼泪簌簌的滚落,丁柔抬眸看去,她安然无恙...褪去眼底的寒意冰霜,轻笑道:“娘,你放心,我在呢。”
“有我在,谁敢冤枉了你?谁敢欺辱你?”
丁柔站在了柳氏身前,看着刘姨娘道:“方才我隐约听到,你发誓了来着?”
“我...我...”
刘氏身体孱弱般的颤抖,丁柔脸上虽然笑意盈盈,但她却有几分止不住的寒意冒出来,仿佛在丁柔面前无所遁形,那双眸子泛着寒光,却将柳氏护在身后,张口闭口唤得是娘,即便不合规矩,当娘的听见是何等的欣慰,丁敏...丁敏从未这般...
念头转瞬即逝,刘氏镇定的哼道:“六小姐是在同我说话?”
刘氏虽然自甘为妾,但地位一向高于丁栋的妾室,算是丁栋纳的二房,府里的庶出小姐哪一个见她都是毕恭毕敬的,“你的教养呢?果然是丫头生养的,上不得台面。”
柳氏身体一颤,丫头养得,丫头养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无法给丁柔更好的出身,也许她死了,丁柔会记在太太名下...
“我就是丫头养的,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可说的?”
丁柔握住柳氏的手臂,含笑为她抿了抿发鬓,“有句话说得好,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我娘又年轻又漂亮,我做你女儿是我的幸事。”
“小柔...”柳氏抽泣,反握住丁柔的手,“娘...有你才好。”
“丫头养的上不得台面,但总比某些不认生母,不知感念生养之恩的畜生要好。”
刘氏怒气冲天,“你说谁?”
“我见过很多人,却没见过主动找骂的?刘姨娘,你心中有数就成了。”
“放肆。”
刘氏手指着丁柔怒道,“你自己都不干净,还敢骂人?”
丁柔上前一步,仿佛没看到指到鼻尖的食指,笑盈盈道:”你不知道一只手指指着我时,另外四只手指在指着自己吗?一比四,你说咱们两人谁不干净?谁满身的污秽?”
刘氏脸被气得煞白,“你..你..”
比骂人,比口才,从小当才女培养的刘氏,差了丁柔好几条街,丁柔从小苦惯了,混过市井,读过高等学府,俗雅结合,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刘姨娘,你先消消气,理顺思路,一会有你表现申辩的机会。”
丁柔抬手挥去眼前的手指,笑道:“你先同我说说,你方才发得什么誓言?你来找我娘做什么?我记得你们的交情没好到在一个屋里密谈的地步。”
“我是好心...好心规劝柳氏俯首认罪,一旦太太明白一切,阴谋败露,柳氏想得个全尸都难。”
“真是难得,你还知道阴谋败露有性命之忧,我以为有些人只懂设计陷害,不懂得后果惨重,我娘的安危用不上刘姨娘操心,我做女儿的会保她安然无恙,反倒是...”
丁柔轻笑:“你——刘姨娘是不是太着急了些?鼓动我娘畏罪自尽?你居心何在?”
畏罪自尽轻轻松松的从丁柔口中说出,但刘姨娘听到耳中却不轻松,首次犯罪的人总会心惊胆战,丁柔眸光清澈仿佛能看透她的一切心思,“我是为了柳氏好。“
“不,你是为了自己好。”
丁柔逼上前一步,“你是为了栽赃嫁祸。”
丁柔再向前一步,“你是为了掩盖罪行。”
丁柔离着刘姨娘也很近了,几乎鼻息相闻,丁柔一改方才的锋芒凌厉,语气突然轻柔下来,“你是信佛的,以前同太夫人念了许多的经书,你不怕死后被拔舌头?不怕被烈火焚身?不怕永坠十八层地府?”
每说一句刘姨娘脸上就白一分,当听见丁柔最后一句话时,刘姨娘崩溃了,“我...我不是...”
丁柔柔声问道:“你不是什么?”诱哄般的说道:“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刘姨娘脑子混乱,刚想承认时,耳边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姨娘...娘...“
丁敏冲进来,没受伤的手拽住刘氏,拉开了同丁柔的距离,“娘,你别听她的,她是狡辩,狡辩,心虚,吓唬你。”
刘姨娘看见丁敏,眸子里有些戒备恼怒,“你同我娘说什么?为柳姨娘顶罪?”
丁敏听到丁柔去见柳姨娘,便知道事情不会按照她设想的进行,不顾她胳膊的伤势,强撑着赶来,刚进门就看见刘姨娘被丁柔逼得步步后退,差一点承认下来
她又气又急,柳氏都能支持住,姨娘还敢不上柳氏?不提丁敏心中如何的怨恨刘姨娘没用,冲着丁柔道:“你欺人太甚了,朗朗乾坤,你竟然敢颠倒是非黑白?不怕老天爷的报应?”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三姐姐来得正好,一起去见母亲,请她定夺。”
丁柔搀扶着柳氏出门,回头看了眼丁敏,”三姐姐,走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喊冤
被丁柔搀扶着的柳氏手指冰凉,手心冒着冷汗,略带不安的看着笑盈盈神色如常的丁柔,紧张的心情少了两分。丁柔握紧柳氏的手,低声道:“一切交给我,见了大太太,您不用多言。”
丁柔的自信从容让柳氏好了很多,“小柔不会害太太。”这是柳氏唯一的信念,丁柔轻笑,她同大太太是嫡母庶女的关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挑战大秦的道德底线,且不说大太太冷静睿智,哪是那般好算计的?
丁敏也不是存了伤害大太太的心思,她是为了加重砝码,丁怡就快临盆了,丁敏如此着急是不是意味着丁怡不好?丁敏也不是全然愚蠢的人,她应该是赶到危机,大太太对丁柔虽然始终是淡淡的,说不上亲近,可丁敏一定看出点什么不同,才会在车上踹她,并且安排下苦肉计,打算以救下大太太的举动,换来大太太的喜爱。
在回府的路上动手,凡是看见这事的人,都会称赞丁敏一声孝顺,会更为看重丁敏,再加上她在万梅别院的一番举动,她的贤孝,聪敏的名声会传扬出去,即便以庶女身份嫁去兰陵侯府,不会过于遭人议论。
她到是打得好算盘,里子面子全想要,如果丁敏算计别人,丁柔会在一旁看热闹,但她算计自己头上,算计到柳氏头上,丁柔可就没那么好性了。
虽然丁敏出现阻止了丁柔对刘姨娘的心里暗示,但刘姨娘去找柳氏,被丁柔堵在了屋子里,是非曲直谁都会看,由不得刘姨娘颠倒黑白,柳氏同府里的姨娘大多是点头之交,极少私下来往,刘姨娘有仗着身份,对柳氏很是瞧不起,往常连句话都不会多说,今日却专门登门劝柳氏畏罪自尽,如何交代的过去?
眼角余光斜睨了身后的丁敏刘姨娘,丁柔勾了勾嘴角,刘姨娘是幸运的,无论如何是太夫人的远亲,怎么都有一分香火情分,也许能捡回一条性命,柳氏的手握住了丁柔,“怎么?娘?”
“没事。”
柳氏摇摇头,盈盈的目光溢满对女儿的关爱,丁柔歇了‘逼死’刘氏的念头,冲刘姨娘对丁柔的母爱,丁柔下不去狠手,只是她这份母爱给错了人,给她足够的惩罚也就是了。
“六小姐,柳姨娘。”“三小姐,刘姨娘。”
守在正房门前的婆子丫头纷纷屈膝,丁柔问道:“母亲在?”
“太太同太夫人正审问七月,七月的娘田婆子。”
”去同母亲回禀一声,我有事向她面呈。”
丫鬟略有迟疑,丁柔道:“母亲不会怪你。”
“是,六小姐稍等。”
丫头跳开棉布帘子,去东次间回禀太太,“三小姐,六小姐,刘姨娘,柳姨娘求见太太。”
太夫人坐在铺陈着红褥子的暖炕上,因在正房大太太屋里,大太太陪坐在一旁,并不似在承松园一样坐木杌上,七月,田婆子跪伏余地,嘤嘤低泣,含着冤枉,在她们身后跪了好几个做婆子打扮妈妈,指证七月同强哥儿在马房鬼鬼祟祟...田婆子最近手头宽裕,经常请客,酒醉时还炫耀柳姨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等等,虽然没明说,但种种迹象表明柳氏是幕后黑手。
一切是李妈妈在询问,大太太耷拉着眼睑品茶,而大太夫人微合双眸,捻着手腕上的佛珠,看似寻常,但捻佛珠的随着指正的深入,快了几分,听见守在门外的丫头说丁柔到了,大太太端茶杯的手顿了一瞬,首次撩起眼睑瞄了眼太夫人,不过是一瞬的功夫,大太太明显看见太夫人的佛珠不转了,大太太微微勾出一丝的笑意,“让她们进来。”
“是。”
大太太等丁柔等了有一会了,太夫人心里如何想的,大太太明镜一样,丁柔机警聪颖,镇定从容,平时的表现,将来无论嫁给谁,对丁府只有好处。如果将记在她名下,她不会反对,虽做不到像对待怡儿,姝儿一般,但对丁柔会用几分真心,只是柳氏...始终绕不开是她,大太太并不想柳氏身死,如果不是她暗地里给丁柔行了方便,即便丁柔反应再快,雅菊也不一定能见到柳氏,刘姨娘如何能堂而皇之同柳氏密谈?
她不能明着拆台,不能明着得罪太夫人,私底下行些方便还是能做到的。一道凝视落到她身上,大太太伏低做小,恭谨道:“母亲。”
“嗯。”
太夫人也不捻动佛珠了,将佛珠套在手腕上,眼看着丁柔脸上挂着笑容的走近,“祖母安,母亲安。”
太夫人既觉得欣慰,又带有少许的遗憾,绷这里脸发话:“你来做什么?”眸光落到柳氏身上时,瞬间化为冰冷锋芒,柳氏身体颤了颤,垂着脑袋,“太夫人安。”
丁柔有意识的不去化解太夫人给柳氏的压力,她相信心里装着她的柳氏不会在太夫人的目光下崩溃,心底来说太夫人虽然是试探,但总是会为丁柔庶出的身份纠结遗憾,太夫人对小妾都不好,听承松园的老妈妈说过,刘姨娘还没做妾的时候,太夫人对刘姨娘仿佛是亲生女儿一般,可刘姨娘进了门后,太夫人对她视而不见,不仅是因给大太太脸面,是她本身对妾室轻视。
相处少了,本身有带有歧视的目光,太夫人不了解柳氏,以为妾室都是柔弱爱撒娇的小白花,柳氏虽然为妾,但同样有她自身的光华在,即便微弱,总要让太夫人明白柳氏做妾,不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别人强加给她的,也是封建社会的悲哀,
大太太让柳氏为妾固然有保护柳氏的心,以为是对柳氏最好的安排,其中也有几分大太太陪嫁丫头没有人比知晓分寸的柳氏更为适合。
柳氏表现到是有些出乎太夫人意外,对大儿子这位不声不响的妾室,太夫人唯一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不是因她生丁柔,她甚至懒得看上一眼,太夫人眼底寒意越重,柳氏有些承受不住了,身体抖动的更为厉害些,丁柔笑着握住柳氏的胳膊,将她向自己身边带了带,凡事适可而止,柳氏能有刚才的表现就很好了。
“祖母,您别吓她。”
丁柔眸光同太夫人相碰,两人对视一瞬后,太夫人缓和了下来,“你出来做什么?伤口让太医瞧过了?”
丁柔笑盈盈的道:“重新包扎了一下,上了您往常给的药。”
她们向往常一般的对话,仿佛惊马的事不曾出现过,大太太喝茶,嘴角勾起,柳氏养了个好女儿,是她的福气,往常虽然知晓丁柔不简单,却没今日给她印象深,莫怪太夫人动了了心思。
大太太目光看向丁敏,柔弱,恭顺,淳厚,这些表象下,丁敏今日同样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丁姝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下丁敏的表现,大太太没敢全告诉太夫人,要不然怡儿一旦...丁柔不可能嫁去兰陵侯府,听太夫人的意思,再见信阳王太妃的亲近,大太太心里也琢磨过味儿来,丁姝有定下了亲事,唯有丁敏合适,蠢有蠢的好处,有了怡儿布置安排,总不会让丁敏得了好处去。
何况太太总是觉得丁敏隐隐有些不同寻常,丁姝虽然说得简洁,但丁敏撇开万小姐,丁敏再蠢也不会想染丁府落难,她不是说过,为丁家好吗?她又做得出那首诗词,她是从哪听来的?背后的事大太太不可能糊里糊涂的。
太夫人关心丁柔,大太太却道:“敏儿也伤着,怎么不在屋里养着?”
丁敏眼睛红了,泪珠簌簌滚落,哭着拜倒,“母亲...六妹妹...呜呜...姨娘是好心,可六妹妹打算...女儿不能眼看着姨娘被冤屈了。”
丁柔笑着看着丁敏做戏,话不说全了有不说全的好处,给不知道详情的人想象空间,丁敏的委屈纯孝,对比丁柔,有人会偏向丁敏,如果在男人面前,丁敏的花招兴许有用,男人嘛,哭一哭心就偏了,总是维护着会哭的装模作样的女人,但这屋子里做主的是女人。
丁柔道:“三姐姐先别哭,如果喊冤的话也不是只有哭一种法子,做了错事,哭得再肝肠寸断,也挽不回。”
大太太将茶盏墩在炕桌上,厉声喝止:“有你这么同姐姐说话的吗?”
”敏儿,你先起来,今儿的事不是你的话,我好悬被人害了。”
“母亲。”
丁敏抬起泪盈盈的双眸,嘴唇轻颤,“女儿为了母亲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母亲,没有您的话,女儿会被六妹妹冤屈死的。”
“来,敏儿,到我身边来,别跪着了,你膀子上的伤势没好。”
丁敏盈盈的起身,几步走到大太太身边,大太太用帕子给丁敏拭泪,心疼般的轻责:“仔细眼睛。”
“母亲。”
她们两人仿佛亲生母女一般,丁柔瞥了眼刘姨娘,今日的事一定得有人承担,大太太将丁敏摘出去,太夫人将她摘出去,唯有柳氏同刘姨娘,柔可不会眼看着柳氏遭殃,她不能置身度外。
“祖母,母亲,女儿代替姨娘喊冤。”
丁柔走到丁府两位当家主事的女人面前,犹豫了一会直挺挺的跪在她们面前,“我为娘喊冤。”
第一百四十章 惨烈
丁柔下跪喊冤,太夫人说道:“你既然为柳氏喊冤枉,审问她们的事,你来做。”
大太太赞同的点头,示意李妈妈将方才问出来的口供告诉给丁柔,大太太想瞧瞧丁柔如何为柳氏洗脱冤枉。丁敏刚想张口反对,手腕被打太太攥紧,丁敏见大太太眼底不悦,咬着嘴唇恭顺的站在一旁。
丁柔起身,李妈妈给她讲了一遍经过,“七月不肯认罪,田婆子糊里糊涂的,一会说银子是柳姨娘赏的,一会又说银子是赌钱赢回来的,她们几个都看见七月在马房同强哥儿一起喂马,那匹马是太太今日用的。”
丁柔笑笑,了解了大体的情况,李妈妈退后几步,丁柔的目光在落在跪在地上的证人身上,问道:“你们亲眼看见?”
其中一个圆脸庞的妈妈抬头道:”老奴不敢欺骗主子,七月是同强哥儿在马槽旁边...”
“马槽旁边?我问的是你是不是亲眼看见过他们用草料喂马?”
”这...“
七月,强哥儿在一起幽会,凡是有脸面的妈妈都会远远的避开,哪个会凑上前去?丁柔接着问:“到底看见没看见?”
细节决定成败,问得越细,可打破惯性思维,圆脸的妈妈向旁边人看看,旁人摇摇头,“老奴倒是没亲眼所见,但老奴看见强哥儿喂马,七月还帮着抬草料,老奴当时有事在身...”
“所以你并没从头看到尾是吗?”
“是。”
丁敏睫毛轻颤,一个问题就能让七月摆脱嫌疑?她不甘心,但此时却不敢说话,大太太表现的很清楚,她妄动的话,一切后果大太太不会再管。丁敏瞟了刘姨娘一眼,示意她说话。
刘姨娘说道:“他们在一起喂马,七月是最有机会下手的,她定是听了谁的命令暗害太太,事关柳氏,六姑娘在为其母脱罪。”
太夫人眼里露出一抹失望,这么多年,脑子还是不清不楚的,大太太喝道:“住嘴。”
丁柔说道:“我不是为姨娘脱罪,她从未做过,哪来的过错?真正需要担心的不是她,我只是为了两句,无人能证明七月给马匹喂马,这一点刘姨娘听得清楚。”
刘姨娘嘴唇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丁柔先不问七月,直接找到了盲点,快要崩溃了七月立刻底气十足,哭道:“奴婢从没听了谁的命令害太太,也没给草料里加任何东西。”
丁柔道:“七月先别急,我还没问完,不是你做的,谁也害不到你身上去。”
“是,六小姐。”七月抹了把眼泪,丁柔的从容给她信心,六小姐会救她。
丁柔撇开刘姨娘回身,向大太太福身,道:“强哥儿号称马痴,不会让任何人在他面前伤害马匹,七月即便是他心仪的人应该也不会准许她碰触,妈妈口中说只见到七月帮着抬马料证明了这一点。”
“六小姐太武断了,你怎知他不会准许七月喂马?”
“刘姨娘,你且别急,马匹是在回府的路上突然惊的,七月去见强哥儿是在昨天,即便下药的话也会在昨天,你总不能否认吧,一整夜加上大白天,试问哪种草料如此功效?专挑回程时发作?”
栽赃陷害的事最怕问,她们都是关在内宅的女人,刘姨娘如果聪明的话,也不至于被大太太死死的压住十余年,丁敏就更不用说了,她是在利用人的惯性思维,七月在现场就是七月下的有毒草料。
“有的,这种草料我记得有过...”刘氏脱口而出,丁柔哦了一声,”刘姨娘真是见多识广,我不知道还有这种草料,想必一直做丫鬟的姨娘也不知道。“
丁柔毫无顾忌的点出柳氏过丫头的身份,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太夫人眯了眯眼睛,“我记得是有发作慢一些的草料,丁柔,你如何证明柳氏不知道?又如何证明她不曾听过?”
大太太抿了口茶,一副万事不沾的模样,刘姨娘不够看,太夫人打算是亲自出手为难丁柔。丁敏眼底上过一丝喜悦,柳氏张嘴道:“奴婢不知。”
丁柔却道:“即便姨娘知道这种草料,想必是极难买到,姨娘整日里不是在母亲身边伺候着,就是在屋里为即将临盆的大姐姐做绣品,她本身认识的人少,从庄子上回府后从未外出,如何指使人为她买草料?”
刘姨娘道:“她总会有办法的,采买的管事曾经受过她大恩,难道不会报答她?听她的命令?”
“报恩有很多种,如果帮着她买有毒的草料,这是报恩?还是报仇?况且母亲管理府很严格,想要夹带东西,不是姨娘的能力能做到的。”
柳氏认识的人不多,也没什么能力要挟谁,她即便有银子也找不到别人为她做事,丁柔抓住的就是这一点,将柳氏自身的劣势摆出来,安分老实,无欲无求,谁为这样的主子效命?
“最为重要的是,姨娘住在母亲院落的里,刘姨娘,不会以为别人眼睛都瞎了看不见吧。天黑院落会落锁的,姨娘有再大的本事,也拿不到草料,白天呢...”
丁柔看向李妈妈:“这两日可从有人找过姨娘?”
李妈妈摇摇头,“老奴没听说。”
丁柔笑笑:“有毒的草料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只要肯彻查一定会有漏洞,最怕的是主事的人将错就错,既然太夫人歇了为难柳氏的心思,她应对起来更为从容,刘姨娘远不是丁柔对手,她曾经最担心太夫人会将明显的漏洞补齐,那样倒是会更为麻烦一些。像太夫人,大太太这样的,丁柔会忌惮,而像刘姨娘...丁柔还真没看在眼里,她被亲生女儿利用了而不自知。
丁敏多狠的心肠,状似无辜,一旦事情败露,倒霉的只能是刘姨娘,她从未插手过,可以推个干净,刘姨娘一旦死了,丁敏凭着救下大太太的表现,有足够的理由记在大太太名下,虽然她已经及笄了,不是没有过这等特例。
“反倒是你,刘姨娘,喜好舞文弄墨,有时会出门去书馆...还有三姐姐,前两天也出过门吧..“
“母亲...我是..”
丁敏焦急的申辩,大太太道:“我相信敏儿,她自己也坐在马车上。”
丁柔弯了弯膝盖,“母亲,女儿只是为姨娘洗清冤枉。”
至于如何找寻幕后黑手,丁柔不会再多说,丁敏咬了咬嘴唇,大太太一句敏儿在车上,将她摘出来,可她想要冤枉丁柔在万梅花别院下药也做不了,丁柔同样在一辆马车里,丁柔被怀疑,丁敏也跑不了。
屋里的人都沉默下来,大太太摆手让七月,田婆子等人离去,李妈妈守在门口,大太太瞟了刘姨娘一眼,毕竟刘姨娘是太夫人的亲戚,有些话当儿媳妇不好说。
刘姨娘阖了下眼睛,在睁开时,眼底溢满了凄厉,面容有几分疯狂狰狞,抬手指着大太太道:“我恨你,你害了我儿子,害了我一生,我恨不得剥你皮,喝你的血,你当时如何同我说的,入门是姐妹...哈哈...哪一次我不是在你跟前立规矩?哪一次我同表哥相处的好了,你当着表哥面不说什么,背后里整治的我苦不堪言,我忍了十多年...王氏,你该死,你骗我了...你该死...“
刘姨娘愈发的疯狂,拔掉了发钗,扑向了大太太,丁柔护住了柳氏,丁敏却护住了大太太,“母亲。”
刘姨娘的发钗扎在了丁敏的后背上,血流出来,此时李妈妈上前,按住了刘姨娘,刘姨娘不甘心的怒骂:“畜生,你只认她却不认我?我白白养了你,我同你说什么来着,让你别同她出去,丁柔害你,我原本打算将她一起弄死,你是让丁柔做了一辆马车,自己却也坐上去,不知道好歹的东西,我白白生了你,如果我当初告诉你...你一定出卖我,白眼狼...丁敏...我养的女儿,竟然救下了她?报应啊,老天爷何其的不公平。“
丁柔眼看着刘姨娘疯狂,她是将一切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果真狠丁敏的话,拿钗环刺下去的伤口不会那般轻,将所有明面上的漏洞补上,这份沉甸甸的母爱,丁敏能承担得起吗?丁柔眼角有几分湿润,丁敏是为了记在大太太名下,即便刘姨娘死了,也不能让她如意。
刘姨娘把十余年压在心底的委屈全部说出来,大太太面容冷峻,丁敏哭哭啼啼,“姨娘...你怎么能恨母亲...”
刘姨娘向太夫人道:“表姨母,我对不住你。是我猪油蒙了心,我错了...错了..”
猛然甩开李妈妈,刘姨娘直奔柱子撞去,丁柔动作比念头要快,抬手抓住了刘姨娘的胳膊,刘姨娘是抱着必死的心,唯有一死才能带走一切,才能让丁敏心愿达成,这么多年的为妾日子,刘姨娘也过够了,死了就死了吧...
丁柔拽不住,碰的一声,刘姨娘撞到了柱子上,连着柱子的房梁微晃动,刘姨娘额头染血,沿着眉骨渗入进眼睛,最后看了丁敏一眼,喃喃道“表哥,有下辈子的话,别来找我。“
太夫人道:“叫大夫。”
丁柔垂头不忍再看,一切的罪孽,丁敏承担得起吗?只认太太,不认生母,是非好歹分不清,丁敏何其的可悲。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误区
刘姨娘惨烈撞柱自尽,一脸血的倒在地上,丁敏茫然失措,死了?她死了吗?哭喊道:“娘...娘...”
丁敏扑跪到刘姨娘身边,“娘,娘。”扶起刘姨娘让她枕着自己的膝盖,丁敏手压住了她额头上的流血的伤口,眼泪簌簌的滚落,“娘,娘。”
除了喊声,丁敏不知道该说什么,嗓子被钳住了一样。前生刘姨娘对丁敏只是寻常,很少来找她,见面也是冷冰冰的,丁敏同她的母女之情不过寻常,后来丁敏去陪伴老夫人,是刘姨娘促成的,丁敏的婚事太夫人也问过刘姨娘的意见,刘姨娘很看重丁敏的夫婿,知道生母不会害她,丁敏听命嫁入梅家,眼看着丁柔富贵尊荣,丁敏心里没少埋怨刘姨娘短视,但母女情分仍在。
从她重生那一日起,丁敏一直算计着丁柔,讨好大太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丁敏分身乏术,对刘姨娘更为疏远,但刘姨娘却不像前生那般对她冷淡,总是想尽办法看望丁敏,规劝她,开解她,警告她不能相信大太太。刘姨娘说得这些,对重生的丁敏来说没有一点用处帮助,丁敏重生了,知道以后会发生的大事,她身上总是隐隐透着高高在上的得意,对刘姨娘说的话,从没记在心上过。
“娘。”丁敏泪眼迷蒙,手心是红的,染着生母的血,失去生母的滋味不是她能承受的,丁敏没丁柔狠心,做到逼死生母...前生她逼死了柳氏,今生丁柔逼死了刘姨娘。
“娘,你还没看女儿出嫁呢,娘,你怎么这般糊涂,糊涂。”
丁敏仿佛杜鹃泣血,声声呼唤着刘姨娘,丁柔心里同样不好受,刘姨娘的能用一死将一切疑问都在走吗?柳氏擦拭眼角,她不懂刘姨娘,她只知道曾经文雅带着些许天真烂漫的刘姨娘走了。
太夫人眼底划过可惜哀伤,毕竟是她养大的,刘姨娘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表姨母...表姨母...”
太夫人走近刘姨娘,看她额头的伤口,便知道不是丁柔拽那么一下子,她早就气绝身亡,“你有未了的心愿?”
“求求您...求求您...”刘姨娘神情恍惚,对丁敏那分不舍,支持着她说出最后的遗愿..
太夫人将耳朵靠近刘姨娘,“我听着。”
“帮帮敏儿,帮帮她...”
太夫人眉头皱紧,站直了身子,刘姨娘拽住太夫人的裙摆,无力再说话,只能满眼乞求的看向太夫人,太夫人看了眼几乎哭晕过去丁敏,对刘姨娘的不舍是真心实意,既然刘姨娘以死斩断一切,丁敏许是有了教训,会明白些,太夫人微微点点头,刘姨娘含笑而亡。
大太太擦拭眼角,命人准备棺椁等物,丁敏神情恍惚受了极大的刺激,大太太让人扶她去自己屋里歇息,丁柔看大太太的意图,是亲自照料调教丁敏,脆弱的丁敏会随着大太太重新塑造,留一手做完全的准备。
”你同柳氏先回去。“
太夫人捻着佛珠,面色凝重而冷峻,大太太陪站在一旁。丁柔盯着地上尚未清洗干净的鲜血,“祖母,孙女有话说。”
“说。”
丁柔硬起心肠,不管是不是同情刘姨娘的爱女之心,敢陷害柳氏,陷害她,她不可轻易放过丁敏,一切的罪恶随着刘姨娘烟消云散,看太夫人大太太的意思不打算深究,至于是不是怀疑丁敏,丁柔现在看不出,但这口气不出,丁敏许是还会再设计,何况太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丁柔实在是腻了。
“我是姨娘生养的,这一点即便记在母亲名下,也比不得五姐姐。”
庶出就是庶出,即便多了一层华丽的外衣,也难改庶出身份,庶女记在嫡母名下,不过是好看而已,外面的人哪个不知道?当面不说,背地里不知道如何笑话滥竽充数。
丁柔当着大太太,太夫人的面表明,她无意冒充嫡女,既然投生在柳氏肚子里,她甘愿做一辈子庶女。丁柔轻声道:“太祖皇后的铁令在前,孙女不敢违背让丁府蒙羞。”
太夫人和大太太同时拧了一下眉峰,太夫人道:“你母亲名下有丁怡,丁姝,不缺你。”
“是。”
丁柔弯了弯膝盖,扶着柳氏离去,太夫人一句话,绝了丁敏的念想,她永远不可能为充作嫡女。这就是丁柔的报复,刘姨娘即便死了,丁敏也别想达成所愿。
太夫人道:“换个地方,咱们说说话。”东次间里血腥之气未散,太夫人不想在留在此处,大太太扶着太夫人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比东次间小了一些,太夫人坐在炕上,道:“你们都出去。”
“是。”
丫头妈妈退出去,大太太低眉顺木站着,圆桌上铺着松花色锦缎,边缘绣着纹络,一座小金钟放在圆桌上,滴滴答答的响着。大太太盯着暖康前面的踏板,刘姨娘今日撞柱而亡,临死前有说了往事,太夫人不可能不询问。
“怡儿快生?”
大太太回神,恭谨的回道:“是,还有半个月。”
“她身子如何?”
“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你能饶过丁敏?刘氏将一切揽过去,你就信了?”太夫人很少在儿媳面前厉声,眼里闪过些许的失望。
大太太聊裙摆跪地,眼里攥着泪花,呜咽道:“怡儿是我的女儿啊,我怎能不疼她,不为她着想。”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你往日的聪明劲儿哪去了?谁给怡儿出的幺蛾子?”太夫人语气更多了些许的锋芒,“怡儿年轻没经过,你也同她胡闹?丁敏既然也有那分心思,她总是你女儿,我不便多说,可如今...一旦怡儿有个三长两短,你放心将怡儿的骨血交给她?今日如果不是她最后为生母痛哭,还算有点良心,我会把她直接送到灵隐寺去。”
太夫人一是看出丁敏实实在在的哀伤,二是刘姨娘最后的托付,太夫人如何狠不下心,“那般蠢人,到是着了你的眼。”
大太太抽泣,“母亲,除了她之外我还能用谁?她虽然蠢笨了些,但好拿捏,我早就安排下了人手。“
”大儿媳妇啊,你总不能将别人都当成傻子,亲家母兰陵侯太夫人是好糊弄的?你打算架空丁敏,可她会让你如愿?兰陵侯府是你随便能伸手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现在看着丁敏蠢笨,将来呢?万一遇见了谁教导她一番,你那点安排都不够看。”
“母亲,我不能让怡儿的心愿落空。”
大太太何尝不知,也劝过丁怡,但丁怡态度坚决,大太太疼爱大女儿,丁怡怀相不好,大太太只能顺着她的心意准备着,就怕她伤神伤身,这边准备着,那边打听些偏方给丁怡进补,因丁柔意外之言,丁怡状况好很多,大太太对丁柔,对柳氏更多了些许的感激,才会给丁柔行方便,丁府的事许是能瞒过太夫人,但如何隐瞒得过当家二十余年大太太?
太夫人看着掉眼泪的儿媳妇,不当娘不知慈母心,丁怡她也是看着长大的,聪慧,机敏,大方,得体,太夫人很喜欢看重丁怡,伸手扶起大太太,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声道:“庶出的妹妹值得托付信任?须知最容易背叛的便是骨肉,丁敏...我都有些看不透她,怡儿怎能放心?”
大太太可不敢提下药的事,“母亲说得也是,可总是一家姐妹,比外人好些罢。”
“糊涂,这话就糊涂。”太夫人摇了摇头,“娶填房旁人家的小姐更好,一旦怡儿有个差错,兰陵侯府再续弦,家世上总不会越过咱们丁家,娶进门的填房,敢亏待怡儿留下的骨血一分,她娘家还要不要脸面?家里的公子小姐还要不要嫁娶?谁敢同德行有亏,伤害原配嫡子的人家联姻?到时栋儿,萧哥儿也好出头,反过来,一旦有是丁家的小姐...一旦出事,你怎么办?为了丁府的名声好,你也得捏着鼻子忍了,你敢同谁说她亏待了怡儿的骨血?外人一旦有个议论,你还得给她正名,这其中的道理,怡儿想不到,你也跟着她折腾?”
大太太脸煞白,心有余悸的道:“母亲。”因关心丁怡,大太太少了往常的冷静睿智,没太夫人看得清楚。
太夫人用帕子擦拭大太太眼角,叹道:“你是关心则乱,让怡儿带偏了去。大儿媳妇,至亲骨肉从背后捅的刀子才是最痕最疼。”
“再有一点,即便丁敏嫁过去了,她能撑得起兰陵侯府吗?咱们同侯府做儿女亲家,是有个联姻扶持,可不是结仇的,你安排的人再多,还能代替了兰陵侯夫人?她得需要主持中馈,联络姻亲,同勋贵夫人,朝臣夫人应酬,能延续兰陵侯府的富贵,兰陵侯府一旦倒了,怡儿的骨血不也遭殃了?夺爵丹书铁卷被毁的事情,不是没有,怡儿的骨血姓赵,不姓丁。“
大太太起身,叩拜太夫人,“多谢母亲提点,儿媳记住了。”
“我盼着怡儿能平安,咱们都不用愁了。”
ps被众多人拍砖,夜都不敢说话了。今天说两句哈,如果夜的文笔有大神水平的话,也不至于再多说,码字三年多,到现在文笔还没练出来,哎,不多说了,夜想的有对有错,只不过换一个方向,喜欢的继续看下去,不喜欢的,夜也不会强求。大太太不是不精明,她是关心则乱,思路一直跟着丁怡走,她赶不上太夫人的经历多。另外剧透一句吧,丁敏经过此事会成长的,夜本来不想让刘姨娘死,但她活着更痛苦,希望下辈子不被爱情迷惑了,做个正房太太,封建社会害死人那。
第一百四十二章 动怒
劝导开解了大太太一番,太夫人回承松院,临别前大太太说起刘姨娘的丧葬后事,大太太一再表示,会仔细处理。因是姨娘的丧礼,刘姨娘又是‘阴谋败露’畏罪自尽,太夫人不好多说什么,重重的叹口气,“死了,死了,一切皆了。”
送走太夫人,大太太回到卧室里,褪下汗水侵蚀的衣服,李妈妈在旁边殷勤的伺候着,见大太太面色凝重,问道:“是太夫人说了什么?”
大太太心有余悸的叹息,“多亏了太夫人,不是她提点于我,我被怡儿一哭一闹的,顺着她走,岂不知差一点...差一点害了怡儿。”
对李妈妈,大太太最为信任,将太夫人的话挑拣重要的同她说,李妈妈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大小姐那边?”
大太太捏了捏太阳穴,道:“前两日我瞧着她身子还好,怡儿心思重,先不用告诉她,省得让她多想,对丁敏,还像原先一般。”
冷不丁的疏远丁敏,会让她起疑心,大太太眼里划过一丝厉色,“我让她看得到,最后却是竹篮子大水空欢喜一场。”
“老奴安排三小姐住在碧莎橱里,按主子的吩咐,五小姐的东西都移出,留了几件大小姐未出阁钱用过的。三小姐差一点哭得昏厥过去,眼睛又红又肿,没十天半月的恢复不过来。”
大太太冷哼一声,“她既然还在刘氏名下,就得给她生母守灵守孝,刘氏再有错,念在伺候老爷这么多年,有牵扯着太夫人的面子,我如何都不能马虎了,府里事情多,让丁敏帮我一把,她总不会想刘氏走的凄凉。”
李妈妈点点头,刘氏为了怕牵连丁敏自尽,临死前又说了那一番咒骂大太太的话,主子不愿同死人较劲,还收拾不了丁敏?让柔柔弱弱的丁敏守灵,折腾下来,丁敏准保大病一场。可谁能说出大太太一个不字?为生母操持后世不是为人子女应当做的?
“你说惊马的事,是不是丁敏?”大太太怀疑丁敏,但在此事是上,查不出一点痕迹,刘氏又自尽身亡,大太太摇头道:“是谁都不重要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李妈妈轻声道:“方才老爷听了消息,原本是想着歇在您屋里,后听说刘姨娘自尽,便去了刘姨娘的院落。”
大太太抿了抿发鬓,“刘氏是他青梅竹马,表哥表妹的情意深着呢,平时看不出刘氏好来,一旦人死了,他如何也得伤心几日。”
李妈妈伺候大太太卸掉首饰,大太太头钗步摇,金丝金鳞的步摇在烛光下闪烁着,捏着钗杆捻动着,金钗转动,“十年生死两茫茫...老爷一定会写悼情诗。”
“主子,用不用奴婢安排人?”
“我手头能用的人不多,唯有柳氏合适,六丫头在她房中。”
大太太将金钗放在首饰盒子里,“再有几日,老爷便随着主考徐大人住进贡院里去,他气结于胸不好,我记得王姨娘身边有个叫水袖的丫头?”
“主子,老奴去安排。”
同李妈妈的说话不用讲得太明白,大太太上了暖炕,李妈妈放下幔帐迈步离去,大太太翻来覆去睡不熟,刘姨娘惨烈般的自尽,大太太惊愕,但无至于让她无法入眠。
她更多的是担心丁怡,现在看着还好,但临盆最容不得出任何差错...她盼着丁怡能平安..转念有想到春闱科举后回京的大儿子一家,可以照看孙子,朦胧迷糊间,她又想到信阳王太妃...她是看重丁柔了?
大太太院落的厢房里,柳氏坐在镜子前面,丁柔拿着牛角梳为她梳头,手指穿梭于发丝间,柔韧仿佛发如蒲草一般的发丝,有几缕缠上手指,丁柔小心的梳着柳氏的头发,没一根白发,柳氏比同龄的人显得年轻些。
柳氏拍拍丁柔的手背,“小柔,同娘睡好不好?”
“我没打算离开娘。”
丁柔放下梳子,洗漱后同柳氏窝在炕上,蜷缩在柳氏怀里,柳氏轻笑,“娘没你想的那般没用,刘姨娘可惜了,娘没做亏心事,为何要怕?”
“嗯。”
“小柔。”
“嗯?”
“离着三小姐远点,娘怕她会记恨你。”
丁柔翻了一下眼睑,“她为何要怨恨我?”
“平常的宿怨不提了,刘姨娘自尽,三小姐定是会算在你头上。”
柳氏不是不懂,丁柔放了一半的心,她现在可护着柳氏,一旦她将来出嫁呢?虽然柳氏不会轻易得罪人,但难保有没眼色的算计到她头上。看丁大老爷的样子,许是将来还会纳妾的,还会有新人入府。
刘姨娘地位在众姨娘之上,她死了,谁能占据她的位置?姨娘们也会有一番明争暗斗,丁柔不怕柳氏去争宠,是怕被无差别争宠伤到,大太太不可能事事护着柳氏。
柳氏阖眼喃咛:“我只要小柔。”
有此想法的柳氏,轻易不会中计,丁柔轻声道:“娘,您最近身子不太好,需要静养。”
“小柔?”
“需要静养。”
丁柔有坚决的重复了一遍,柳氏咳嗽了两声,“娘听你的,静养。”
“不能做得太明显。”
“除了小柔,娘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太太,只要娘有此心思,太太会安排的,娘只要静养就好。”
丁柔扯了扯嘴角,柳氏——奇葩也,她仿佛什么都不用做,别人会给她安排得好好的,丁柔也回过味儿来,她能顺利的让雅菊给柳氏递话,没大太太默许是做不到的,她同大太太上蹿下跳,辛苦熬过太夫人的考验,柳氏守住本分就成。她睁眼看了眼恬淡静谧的柳氏,舒了一口气,谁让她是丁柔的娘呢。
另一边绣楼,哭累了丁敏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噩梦连连,不是刘氏一脸血的看着她,就是前生丁柔的嘲笑,你即便重生了,也都不过我...丁敏,你逼死了生母,刘姨娘是你害死的...
“不..不...不...”
丁敏手臂挥动着,似要驱散脑海中噩梦,驱散丁柔的冷笑,突然丁敏冷汗淋淋的坐起身,大口喘气,汗水沿着脸颊下滑,一颗一颗的汗珠砸在丁敏手腕上,亵衣都湿透了。
“什么时辰了?”
外面没人回话,丁敏道:“来人,来人。”
还是无人应喏,丁敏穿鞋下了炕,头发湿漉漉的很不舒服,走到圆桌前,茶水也是凉的,丁敏摔了茶杯:“来人。”
此时外面才传来脚步声,月茹道:“三小姐。”
“今日谁当值?”
“是烟翠。”
月茹让跟进来的小丫头给丁柔唤了热茶,知晓丁敏宠着烟翠,她不敢多说什么,丁敏怒道:“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罚烟翠...罚她半个月月钱。”
“是。”
已经是轻罚了,换个人必会挨上一顿板子。记得听上了年岁的妈妈说,大小姐没出阁前,一名丫头守夜时打了瞌睡,被大太太抓个正着,听说直接给发卖了,三小姐比不了大小姐,也是丁家的主子。
丁敏喝了口茶,感觉舒服了许多,看天也亮了,丁敏咬着下唇,娘死了,她得为娘报仇,如果不是丁柔昨天那句话,丁敏会记在大太太名下,可如今只能再另想办法。
丁敏拖着虚弱的身子给大太太请安,她素面朝天,红肿的眼睛,深陷的两腮,看着十分的柔弱,大太太道:“刘氏的身后事,我交给你,敏儿啊,我会让李妈妈辅助你,你娘虽然怪你,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果她灵魂未散的话,会想多陪陪你。”
丁敏身子颤抖,牙齿也是抖的,脸如白纸,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推辞,全是丁柔的错,如果娘的英魂不散的话,娘,看我为您报仇。
在刘姨娘的灵柩前,一身素服的丁敏蹲在火盆前烧纸。丁府一位姨娘过世,也没什么人来悼念,停灵三日后会入祖坟,按说以刘姨娘生前犯下的大错,会被夺了入祖坟的资格,但大太太当着丁栋等人的面,力主刘姨娘埋入丁家祖坟,不过位置是偏的。
丁敏跪地叩谢大太太,重重的磕头,“叩谢母亲恩典。”
三日后,刘姨娘入土为安,又过了两日,丁柔去向大太太请安时,见到了同刘姨娘有几分相像的水袖姨娘,她开了脸,跪在大太太面前磕头谢恩,丁柔站在屏风后,水袖姨娘没资格向大太太敬茶,记得她是王姨娘的丫头,去祭拜刘姨娘,被思念佳人的丁大老爷幸了。
站在大太太身边的王姨娘,笑容里多了一分的怨恨,多一个人就少一分宠爱。看着大太太赏了水袖几锭银子,几尺布料,十五岁的水袖成了丁栋的侍妾,丁栋刚过而立之年,还算年轻吗?
门口凌乱破碎的脚步声响,“太太,太太,太夫人动怒了,将老爷,二老爷都叫去承松园,二太太已经赶过去了。”
丁柔最近几日一直陪着柳氏,并不知道太夫人为何生气,将两位老爷都叫去,看来是出大事了。大太太一晃神,镇定下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听传信的丫头说,太夫人将二老爷给打了,如今二老爷同大老爷都跪着...”
丁柔听见丁栋跪着,心情好上了许多,面上却不显,陪着大太太赶去承松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贵妾
承松园伺候的下人不多,此时全部噤若寒蝉般的垂首站在院子里。丁柔紧跟着大太太,在撩开帘子之前,听见里面传来动静,“母亲,您消消气,儿子知错,知错。”
是丁二老爷,大太太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了一半,丁柔垂下眼睑,怎么不是丁大老爷呢。进了房门,二太太带着丁瑜丁云早就到了,二太太泪盈盈的福身,轻声道:“大嫂。”
丁柔同丁姝互看了一眼后,陪着大太太站在屏风后面,暖炕上坐着太夫人,丁家两兄弟,丁栋丁梁老实的跪着,透过屏风隐约看见两位老爷没平时的气度从容,太夫人一发怒,别管官做得多大,他们也得老实得听令。传承几千年的孝道,被御史弹劾不孝的话,仕途也就到了尽头。
丁二老爷频频磕头认错,太夫人冷哼一声,“你还有错?”
“儿子知罪。”
“哼,丁家脸都让你丢尽了。”
“母亲。”
丁二老爷一向风流潇洒,颇有江南文人的作风,喜好风花雪月,他曾经高中过探花,家业有大哥撑着,他本身无心仕途,挂个闲职,或者在府上作诗作画,或者出门会友,在京城也算得上著名文人。
因太祖皇帝忌惮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同姓的兄弟父子不可同时担任要职。
要职指不能同时入阁,或者同时做六部尚书,丁家的两兄弟还够不上这标准。
此时门帘再次挑开,送母入葬后一直养病的丁敏颦颦婷婷的走了进来,弱不胜衣,楚楚动人,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溢满哀伤,丁敏福身,轻声道:“母亲,二婶。”
二太太关心里面的动静,没空理会丁敏,大太太淡淡的道:“怎么把你也闹起来了?病了就在屋子里歇着。”
丁敏用绢帕捂嘴轻咳两声,柔柔的道:“听说父亲,二叔被罚了,我哪里待得住?”
丁敏看向了丁柔,水目里多了几分的善意,“六妹妹。”
丁柔后背一紧,丁敏比以前更为棘手,弯弯膝盖:“三姐姐。”
丁敏站在丁柔身边,低声道:“等我养得好些了,会向你和柳姨娘赔罪,你们别怨恨姨娘。”
这般说着,丁敏泪珠簌簌滚落,绢帕擦拭了眼睛,丁柔冷眼瞧着丁敏这番做派,她是改了路子了,丁柔移开了目光,比起丁敏,她更好奇二老爷到底如何惹到了太夫人。
丁敏抿了抿嘴唇,温顺般垂下眼睑,恨意一闪而逝,应该是二叔准备纳个贵妾吧,据说是楚凌王侧妃的妹妹,前生时太夫人为了这事气病了,同她说过,丁家不会有贵妾...
“贵妾,亏你想得出?丁家世代书香,当朝清流,纳贵妾是什么人家做的?你...这个不孝子,你诗书礼乐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个逆子。”
太夫人捶胸道:“来人,把藤条取来,我..我要教训不孝子,数典忘祖,说得就是你,你将丁家的门风至于何地?同商贾之家为伍?”
“拿藤条。”
丫头妈妈都躲出去了,屋子里都是主子,谁也不敢乱动,二太太低泣,她满肚子委屈,为了二老爷她左算右算,辛苦操持家务,服侍丈夫周到。
虽然对庶女冷淡些,但也尽力安排她们的婚事。二太太因没有嫡子,底气本来就不足,老二爷看重哪个丫头,二太太都会如他所愿,只是纳贵妾,是打正妻的脸面,一旦贵妾生了儿子,虽然也叫她母亲,可总归同一般妾室不一样。
同是女人,大太太往常虽然同二太太有暗斗,但做妯娌这么多年,无法幸灾乐祸,握住二太太的手,拍拍她的手臂,“二弟妹,一切有母亲做主。”
“六丫儿,把供在佛前的藤条取来。”
被点名的丁柔,身子一僵,“丁柔。”
太夫人的语气更为严厉,丁柔默默的去了一趟佛堂,再回来时手里捧着用作教子的藤条,绕过屏风,低眉顺目的走到太夫人近前,“祖母。”
此时丁柔才看清楚,老二爷早没了往日的名士风度,有些发傻的看着太夫人,而丁大老爷,丁柔的父亲,双手伏地,垂着头,看不出他想什么。
贵妾?这般严重吗?丁柔没这方面的阅历,在现代看小说时,都是贵妾如何如何,仿佛极为寻常,丁柔也查过历史资料,知道贵妾也是妾,无法危机正妻的地位。
太夫人拿起藤条,狠狠的麾下,啪,啪,啪,连着抽了丁梁三下,丁栋跪爬两步,“二弟是一时糊涂,母亲,他是一时糊涂。”
丁柔也顺势劝了一句:“祖母息怒。”
既然她取来的藤条,虽然打心眼里丁柔想让风流的二叔多挨两下子,可就在眼前,她总不能说祖母打得对,丁栋跪着,她身为丁栋的女儿,也得跪,丁柔膝盖一软,跪在一旁,丁栋瞄了一眼低头的丁柔,继续求情道:“二弟是被朋友撺掇的,不是故意惹母亲生气。”
“哼,贵妾...我真不知从何时有这等的称呼,既然自甘为妾,还要什么尊贵?伏低做小,守着妾室的规矩,我还当她有本分,脸面都不要的为妾,还想要尊贵?想要害丁家的门风?呸,楚凌王侧妃的妹妹又如何?丁家不需要她巴结楚凌王府。”
太夫人不解气又抽了丁梁两下,丁柔在旁边暗自给太夫人鼓劲,说得大好啊,既然做妾,还端着身份?贵妾是比明摆着的二房还高一层,清贵之家极少有二房姨娘,就连刘姨娘声前,都不敢称二房姨娘。
“母亲,儿子错了。”
二老爷不敢躲闪,“儿子是喝醉了...母亲..”
这边闹僵起来,屏风后的大太太推了一把二太太,示意这时候了你得给二老爷求情,这等的好机会,怎能错过?二太太是明白人,虽然一时僵住了,觉得大太夫人打得对,但很快醒悟过来,向大太太感激的一瞥,绕过屏风扑向了丁梁,“母亲,老爷是一时糊涂。”
丁柔眼角看着太夫人又举起了藤条,落在护着丈夫的二太太手臂上,啪,虽然声音很响,但从落处来看,并没方才抽得重,如此婆婆,倒也难得的很。更信了太夫人总是不离口的一句话,家和万事兴。
“夫人。”
丁梁文人书生情怀,见夫人舍身相护,自然是满眼感动,二太太泪睫于盈,展颜轻笑:“老爷。”
太夫人哼道:“可惜了我为你定下的好媳妇,纳贵妾,不单单是打丁家脸面,也伤了儿媳娘家的面子,你让我如何同亲家见面?”
丁梁道:“儿子错了,错了。”
太夫人放下了藤条,丁柔见她喉咙滚动,递上了茶盏,“祖母。”
太夫人看向丁柔的目光慈爱了几分,喝了口茶,才说道:“是不是那个贾武撺掇的?”
“是。”
“我就知道是他,以为中了个榜尾巴的进士,他父亲也是秀才,就不是商贾是书香之家了?五代之内不是读书人,不高中科举,哪个敢称之为书香世家?”
丁柔恍然大悟,原来书香门第要求这么高。五代必须得是读书人,三代不好使,还是被人看不起。太夫人宽着茶叶,“虽然丁家没出惊天动地的大文豪,但丁家的族谱可追溯到盛唐,在前朝大元,你们祖父宁愿守着清贫,每日吃糠咽菜也不肯受大元的官职,气节,骨气,才能有老爷被太祖皇后看重,请为帝师。”
丁柔垂眼,太爷爷没饿死真是庆幸,不接受大元的官职是骨气,但吃糠咽菜...丁柔抿了抿嘴唇,有手有脚怎么会过得那么差?除了读书之外,太爷爷怕是什么都不会吧。
“往后少同他来往。”
“是。”
丁梁老实的应了,对陪跪在自己身边的夫人心中愧疚更重,他到现在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官,比不得大哥已经是从三品了,将来丁家的一切大半会留给嫡长子大哥,夫人父兄在广州为官,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连襟中他只剩下曾经的探花郎名声,他还伤了夫人的脸面,让她在娘家如何抬头?
丁梁更觉得愧疚,贾武再也不见了。
太夫人刚缓了一口气,想让两个儿子起身,这时外面有丫头道:“太夫人,前面来了个妇人,说是给二姑太太送信的。”
二姑奶奶?丁柔眉头以一凝,说的是二姐?二房的庶长女丁惠,对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只听说她嫁去了广西,亲事是二老爷亲自定下的,好些年只有在过年时才会送年礼回府,大多是广西的土特产。
“问清楚了?”
“她手里拿着二姑奶奶的锁片。”
太夫人眉头紧皱,每个孙子孙女满月时她都会亲自将写着生辰八字的锁片挂在他们脖子上,“让她进来。”
不大一会功夫,一名衣衫褴褛,满面风霜的妇人缩手缩脚的进门,声音颤抖:“小妇人见过太夫人。”
丁敏握紧了拳头,前生...前生这时二姐丁惠已经死了,难道又有意外了?丁敏眼底划过惊骇,先知是她的依仗,她没做任何改变,可为什么一切变得同前生不一样呢。
“你是?”
“府上的二姑奶奶救过我儿的命,我才从广西赶来给丁府送信,她快被秦家娶的贵妾逼死了。”
ps明天尽量双更,哈,夜一直在努力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耻
“贵妾?她被快被贵妾逼死了?”
太夫人扶着炕桌,丁柔扶着她,见太夫人脸色煞白,胸膛起伏着,手腕轻颤,掌心冷汗淋淋,是气极的症状,丁柔不敢大意,弄不好会爆血管的。摩挲着太夫人的前胸后背,“祖母。”
太夫人推开丁柔平胸,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名妇人缩了缩身子,这时大太太也不能在屏风后躲着了,领着府里的小姐走出来,二太太脸一红,糯糯的不敢出声,丁惠出事,她身为嫡母如何都脱不开干系,虽然丁惠的亲事不是她定下的。二老爷丁梁耷拉着脑袋,同样不敢出声。
大太太对那妇人道:“照实说。”
那妇人感激的看了眼大太太,说道:“我夫家姓也姓秦,同府上二姑奶奶所嫁的秦家是远亲,因家里穷,常去秦家走动走动,找太太奶奶们打打秋风,得些赏钱,不怕你们笑话,受足了奶奶们的冷眼,可不这样家里过不下去,我男人是个不中用的,我也是没法子。”
妇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的难处,丁柔微微抬眼,是要银子?要好处?二太太病急乱投医,急于表现对丁惠的关注,将手腕上的祖母绿镯子褪下来,丁柔手疾眼快,本身又站在二太太身边,一把拽住二太太,压低声音道:“二婶,她能大老远赶来是报答二姐姐之恩,现在给银子,会寒了她的心,只要您记得她,往后多照顾也是一样的。”
太夫人冷冷的目光扫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古讪讪道:“我是急糊涂了。”
那妇人说话不是很有条理,不懂得看人眼色,她去秦家打秋风也不会得太多的好处,妇人身份低,
二房的嫡女丁云,比丁柔还小两岁,指望不上,丁瑜又是清高自傲,是不愿意靠近妇人的,长房这边,丁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也看明白了,多做多错,宁愿现在沉默些显得忠厚些,前生丁柔没出嫁前,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没什么大主意,不言不语,可在关键时刻,她总能找到最有利的路走,丁敏这些日子虽然说是养病,但大多时候在反思,她是被重活一次弄得有些得意了,另外同前生不一样,丁惠竟然没死?
丁敏垂眼,丁惠没死,对将来是不是有影响?她怎么没死呢?丁姝是长房嫡女,不适合接待像送信妇人这等出身低贱的。
丁柔脑子转了一圈,脸上挂着一分笑意,走到妇人身边,搀扶起她,“你一路上着实辛苦了些,可曾用饭了?这有几块点心你先充饥,你口中的二姑奶奶是我二姐姐,她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会被贵妾逼死呢?”
没直接向妇人询问丁惠到底这么了,先是关心,然后才将话引到正题上,不会让人反感,觉得丁家高高在上,瞧不起她,丁柔捧着点心盘子,妇人感动得摸了摸眼泪,小姐给她递点心,回去后可有得说了,丁家是出了大能人的。
“您是好人,同大奶奶一样是好人。”丁柔笑意不改,她同丁惠不一样,她不会落到丁惠的境地。
“大奶奶新婚还好些,其实秦家的大少爷,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仗着读过书是秀才,秦家有是有钱的,最是喜年轻的女子,这两年越发的过分了些。大奶奶先是生了个姐儿,你们也知道秦大少爷是秦家的独苗儿,一肩挑两房...大奶奶生了姐儿后,不仅陪嫁的两个丫头都做了姨娘,又给大少爷纳了两个妾,当时有人说大奶奶贤惠,可我看见大奶奶背着流泪,大少爷受用了,可能看出大太太是个好欺负的,越发的放纵了些,太太等也盼着大少爷早日得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一个妾有了身子,大奶奶命人仔细的照看着,可不知怎地,那名妾在大奶奶去看她后,小产了...都说是男胎,大少爷被人被人鼓动了两句便踢了大奶奶一脚,哎,也是大奶奶命苦,她竟然不知也有了身子,这一脚...流血不止,养了大半年才勉强起得来炕。”
太夫人脸色越发的难看,丁柔嘴角高高的扬起,这是她生气儿的前兆,柔声问道:“后来呢,怎么又有贵妾?”
“大奶奶上寺庙烧香祈福时,救了个落难的官家小姐,大奶奶就是心太了些,那人又会说话,大奶奶动了怜悯之心,将她带回了秦家,这一住就是大半年,那人将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笼络住了,我提醒过大奶奶,那人妖娆得很,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可大奶奶总是笑着说我误会她了,结果...结果...她同大少爷有了私情,她自觉愧对大奶奶,留书信出走...大奶奶还没说什么,又被急于找她的大少爷打了一耳光,说大奶奶是妒妇,要休妻。”
欲迎还拒最是有用了,如果她不走就进门,会被人议论恩将仇报,可走出秦府,丁惠根本说不清楚...妇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要我说她哪里是要走?在秦家好吃好喝的,穿金戴银她哪里谁舍得?说是去了什么湖边,大少爷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湖边哭泣,听人说,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去,不能对不住大奶奶,大少爷感动了,他是秀才,说得话我不记得,反正不外乎指天发誓什么的。”
“她同意了?”丁姝气呼呼的问道,丁柔却摇头道:“她没走成,也不会同意就此嫁了秦大少爷,她是官宦之人的小姐,如何做的妾?”
丁柔连二姐夫都不肯说,脏了她的嘴,太夫人看了丁柔一眼,“你接着说。”
妇人对丁柔赞叹道:“您真是厉害,猜得对了,若是换一个人半推半就的也就进府了,可她却住在了外面,不靠大少爷,以卖刺绣为生,大少爷看得到吃不着,哪里不着急?回府好一顿折腾,要死要活的,太太们吓得不得了,明里暗里让大奶奶让步,大奶奶被逼得没法子,只能亲自去求她...”
“畜生,畜生。”太夫人摔了茶杯,拿起藤条,照着二老爷一顿抽,“这就是你给丁惠找得好人家?丁府的女儿如何嫁得哪家正经人家肯同宠妾灭妻的做连襟?丁敏她们都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母亲。”
丁梁又跪下了,“儿子没想到他如此...当时儿子看他文采出众,家境殷实,又不嫌弃二丫头是庶出,儿子以为..”
太夫人无视丁梁,对着妇人道:“你接着说。”
不是气急了,太夫人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打儿子,妇人吓坏了,丁柔握住她黑漆漆的手,安稳般的道:“我祖母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二姐姐又是她心疼的孙女,听着她被人欺负了心里着急。”
“大奶奶如果有老夫人这两下子,也不会...哎。”妇人叹了口气,“那人是个主意正的,只说不能对不住大奶奶,且祖上做过官,不能有辱家门为妾,她越是如此,大少爷越是放不下,大奶奶给大少爷有纳了几个人,都拢不会大少爷...后来大少爷病了,大夫说什么相思病,唯有心上人能解,这时秦府太太们慌了,哪个都去劝说她入门,可她只是说没缘分..最最后逼的大奶奶当着人面跪下恳求她入府,她才哭着喊着对不住列祖列宗的答应下来,说是报答大奶奶的救命之恩。”
丁柔指甲扣进了肉里,咬牙道:“无耻,无耻至极。”
“婚礼办得比大奶奶嫁进来时还隆重,大奶奶又拿出了贴己嫁妆银子给她,一进秦府,下人都称呼她为小奶奶,大少爷也宠她的紧,她进门没多久就生下了儿子,大奶奶身子不好,她在秦府里当家,大奶奶的嫁妆都被她套了去,身边的人也被指使走了,后来她说大奶奶整日的哭,身子熬坏了,得静养不能见人,让大奶奶搬到了偏僻的院落里,只有个小丫头伺候着,上两个月我听一酒醉的妈妈咧咧,大奶奶快死了,小奶奶即将扶正,不是顾及京城的丁家,不是小奶奶有良心,不会生养的大奶奶哪里坐得稳位置?”
“我受过大奶奶大恩,使了个几个小钱去了趟秦府,好不容易见了大奶奶...”妇人擦拭着眼泪,“太可怜,大奶奶瘦得很,屋子里也冷,没个炭火盆,大奶奶求我拿着锁片,给你们送信。”
妇人将丁惠的事讲了一遍,丁柔气得肺都要炸开了,不怕小三,就怕小三太无耻,这等狗男女...
太夫人说:“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给送了信,惠丫头...六丫儿,待我给她行个礼。”
“是。”
丁柔福身下拜,妇人慌手慌脚,“使不得,使不得。“
“不是你,我二姐姐就去了。”
妇人长得土里土气的,看着也是爱贪点小便宜,没读过书,普通庄户人家的媳妇,可她知恩图报,千里上京送消息,从褴褛的衣衫上看,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丁柔主动扶着她走出去,命雅菊,岚心照料于她,妇人千恩万谢,以前只知道大奶奶出身好,秦家富贵,可进了丁家,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秦家的太太小姐哪个也赶不上。
“母亲。”
丁柔再进来后,除了太夫人坐着,所有人都是跪着的,丁柔跪在丁姝身后,太夫人此时是真火了。
ps今日双更,哎,恨渣男,恨小三无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情(加更)
屋子里寂静无声,丁梁羞愤的差一点钻进地底下去。丁惠的亲事是他定下的,他曾经出京城会友,相中了秦家大少爷,酒醉后直接同他定下婚约,后来秦家来下聘,二太太同太夫人才知道。
儿女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夫人不好多少什么,让二太太仔细的打听秦家的底细,虽说丁惠是庶出,也比不得丁怡等人讨太夫人欢喜,为丁家门风,太夫人不会随意将丁惠嫁了。
“他是你说得难得的良人?秦家是忠厚老实的人家?”
太夫人想起当初二太太满脸满意的笑容,手掌啪啪的拍着炕桌,“糊涂,糊涂,我错信你,可怜的惠丫头,生生被折磨的...折磨的...”
“母亲,儿媳知错。”
二太太啼哭悲伤,她不是没打听过,谁想到秦家如此的礼教崩坏。
“惠姐儿嫁得远,儿媳力有不及。”
二老爷丁梁不停的认错,太夫人唇瓣颤抖,“逆子,逆子,即便丁惠是庶出,也是帝师的孙女,是一门双探花的丁家小姐,被婆家如此作践,你让外人如何看待丁家?”
丁柔撩了撩眼睑,太夫人对于丁惠有心疼,但更为在意丁家的名声。得想个办法,将丁惠从狼窝里就出来,顺便那个女人..秦家...丁柔垂下的眼帘遮挡住眼底的寒意。
丁梁频频辩解他也是被骗的一个,丁栋眉头紧锁,道:“母亲,此事得压下来。”
“嗯。”
太夫人不指望丁梁了,二房唯一的儿子是庶子不说,年岁不过十岁,丁梁找上门去的话,此事还不得宣扬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丁家名声扫地不说,对剩下的小姐婚配也是不利的。
“要不让惠姐儿和离?”
“啪。”
太夫人拍着桌子,“和离?你还嫌弃不够丢人?”怒视丁梁,“我告诉你,诗礼传家的丁家不会有和离之事,也不会贵妾。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丁梁垂头:“是。”
丁栋说道:“母亲消消气,虽说二弟看人不清,所托非人,侄女站住位置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这等地步。”
丁敏眼前一亮,是了,前生那名妇人一定是来过的,却没赶到今日,是两个月前。太夫人将事情压下,后来才说丁惠病逝,丁家同秦家关系彻底的了断了。
丁柔握紧了拳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丁惠是懦弱愚蠢,但你能指望每个内宅的庶女都会宅斗?都是精明神武的?二太太本身就不是十分聪明的,她能教给交给丁惠什么?丁惠思想被礼教束缚着,有碰上了那么个有心机有手段的极品贵妾,才会一败涂地,丁栋为了开解亲兄弟,哪会顾忌丁惠,人都是这般,有错全是别人不好。
看来指望这些封建士大夫救丁惠不可能,丁柔做不到眼看着丁惠被秦家欺辱死了。
太夫人冷哼一声,“你到是会替他开脱,惠丫头真被秦家作践死了,我看他晚上会不一会做噩梦。”
“大哥说得是,此事不已张扬,几个侄女亲事还没定。”
轻重缓急太夫人比糊涂的丁梁更清楚,捏捏额头,“闹了一天了,都散了,丁惠的事我琢磨清楚再说。”
“是。”
丁柔随着众人起身,太夫人道:“剩下丫头的亲事不能马虎随意许配人家,再出了惠丫头的事看我能饶你们哪个?”
太夫人锐利的目光落在二太太身上,二太太忙保证再不会出错,太夫人摆手让他们退下,大太太示意丁柔照料好太夫人,丁柔点头应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太夫人同丁柔时,太夫人瞥了一眼垂头站立的丁柔,喝了一口茶水问道:“那名妇人安顿好了?”
“是。”
“她也是难得的人。”
“是。”
太夫人觉出味儿不对,“你怪我?”
“孙女不敢。”丁柔抬眸,往日盈盈的笑意消失了,“二姐姐真是可怜,祖母,您说她只能在秦家受折磨吗?”
太夫人抿了抿嘴唇,低头看着茶杯,平缓的说道:“我给你两日,你且记得丁家名声不容许任何人玷污,丁惠是出嫁的小姐。”
丁柔弯弯膝盖,离开太夫人,两日的期限,必须得想个不损害丁家名声,又能救出丁惠的法子。太夫人在丁柔走后,靠近了垫子里,仿佛闭目养神,“你说她会想到什么法子?”
“奴婢不知。”
“我真喜欢六丫的性子,恩怨分明,不失本性,换个人不过是哀叹两声惠丫头可怜,她的心还是有些软。”
“您不是正看重她有情有义这点?六小姐可不仅聪慧呢。”
丁柔回到自己屋里,她让岚心将送信的妇人安排在厢房,去了厢房,丁柔一进门就看见重新梳洗过的妇人手脚无错的坐在炕上,起身道:“小姐怎能让小妇人住这等好地方。”
丁柔笑了笑,按她坐下,“你是二姐姐的恩人。”
“不敢,不敢。”
炕桌上放着空盘子,点心没了,丁柔不动声色道:“岚心,我饿了。”
一会功夫,岚心又端上来两盘子点心,还有一盅甜品,丁柔说:“你尝尝京城的点心,同家乡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嘿嘿,嘿嘿。”
妇人伸手拿点心,丁柔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她的包袱,岚心微微点头,猜测对了,她舍不得吃点心,是带回去给家里的人吧,问道:“你贵姓?”
“小妇人...”努力咽下点心,妇人道:“夫家姓秦,我姓田。”
“田婶子。”
“当不起,当不起。”
田氏忙摆手,显得有些紧张,丁柔道:“你不远千里替二姐姐送信,这声婶子如何当不起?”
田氏怯生生的看着丁柔,顿时起了亲近之感,能得小姐尊敬,对总是在奶奶小姐们手下讨赏赐,见惯冷眼的田氏来说,比喝了蜜糖还觉得甜,露出大黄牙,“方才听他们叫您六小姐,我也仗着胆子叫一声六小姐。”
丁柔点头,让她叫名字的话,会吓坏她的,丁柔闲话家常般问起了田氏家里几个人,有没有儿女,家里收成如何等等,田氏说话啰嗦,没个调理,东一嘴西一嘴的,岚心在旁边听着直皱眉,而丁柔却一直很有耐心的听着,田氏打开话匣子,东家长西家短,丁柔套到想知道的秦家资料,说了有大半个时辰。
“田婶子累了先歇着,一会我让岚心给你端饭菜过来,你有什么事就同岚心说。”
“好,好。”
田氏起身送丁柔,她刚走一会,长得比画上还好看的姑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田氏眼睛湿润了,不知岚心身份的话,比家乡里的小姐还像小姐。
“秦家,秦家。”
丁柔眯了眯眼睛,从田氏的口中得知,秦家不过是乡下的土财主,有百亩良田,丁惠的丈夫是他们那里不多的秀才,赶巧碰上了二老爷丁梁,用几句歪诗娶了丁惠,又不肯好好待他,前些年还顾忌着京城的丁府,后来丁家根本就没注意过丁惠,他才越发大胆起来。
丁家出嫁的小姐不准许和离,丁柔也了解大秦的风俗,太祖皇后虽然改了些规矩礼教,可和离不像是小说中那般常见,是伤风败俗的,一家出了和离的小姐,整个家族都抬不起头,除了极爱女儿的人家外,成功和离的少之又少,条件非常的苛刻。
先得让丁惠有信心活下去,让她知道丁家并没抛下她。恍惚记得丁慧识字,丁柔提笔模拟长辈的口吻给丁惠写了一封书信,让丁惠坚强些,丁家会派人去接她。丁柔不担心字体问题,很少有长辈给晚辈亲笔写信的,大多是同辈人代笔。
广西太远,丁柔鞭长莫及,如何能让他们来京城?和离不成,那就下诀情书,丁柔嘴角弯了弯,得策划好了,让秦家说不出一个不字,世人只会骂秦家无耻,同情丁惠,虽然难,但不一定做不到。
丁柔有了想法,却深感手中的资源不够,关在内宅的小姐想要出门远行太难了,丁柔起身道:“我陪祖母用膳去。”
弄得岚心雅菊狐疑般的对望一眼,方才略带愁容的六小姐,此时笑得灿烂,“您想通了?”
“没呢,天塌下来,也得用膳。”丁柔同情丁惠,可也不会为了她影响自己的生活规律,不能因她忽略了大靠山太夫人。
饭菜摆上了,太夫人却没动筷子的意思,时而看看门口,门帘动了一下,太夫人收回了目光,丁柔同往日般眼底盛满了亲近般的笑意,熟悉的道:“好香,好香,孙女大老远就闻到了饭香,有西湖醋鱼的味儿。”
太夫人笑骂道:“就数你鼻子灵。”
自从丁柔陪伴太夫人后,承松园的小厨房算是正经的派上了用场,太夫人疼她,总是陶贴己的银子买些好东西来让厨子做给丁柔吃。
丁柔净手,看了一眼菜色,满意的笑笑,大多是她喜欢吃的呢,陪着太夫人用膳,是不是真心疼爱,她能分得清楚。以丁家的掌权者来说,丁惠微不足道,丁柔含笑的眼底藏着一抹坚持,她要做掌权者,而不是被牺牲同情的那个。
夜晚,丁柔伺候太夫人安寝时,道:“大哥哥是在福建为官吧。”
太夫人勾了勾嘴角,“嗯。”
“他是要回京的,不妨去二姐姐婆家看上一眼,也让秦家知道丁家不是好欺负的。”
“嗯。”
“秦家大少爷是秀才,难道不想更近一步?安心窝在乡下?父亲成了本科的副主考,前程看好,如何也会提携他的,让大哥哥给他透个消息吧,也不用大哥哥说什么,我想不是蠢人的话他一定会明白。”
太夫人握住丁柔的手腕,眸光灼灼:“六丫,京城人多嘴杂。”
“人多嘴杂,总好过鞭长莫及,您放心,不会有损丁家的名声。”
ps文文里是夜理解的正常向的封建男女,和离在古代太难太难,和离的女人也不是好听的。丁柔去不了广西,夜把他们一家弄到京城来。今日双更,求奖励,下周有好推,可能加更会多一点。
第一百四十六章 牵扯
太夫人静静的看着丁柔,向里面侧身,然开了一块位置,丁柔念头一转,坐在炕上退下鞋袜,躺在太夫人身边。直直的看着顶棚,帐帘的花色绣法...
“惠丫头落到如今田地,是你二叔识人不清,但她坐不住嫡妻的位置,屡次被人算计,那像是丁家的小姐?六丫儿,内宅的日子不是容易过的,我可以将惠丫头接回来,也可以让人暴打你二姐夫,甚至也可把那个什么贵妾的给发卖了,别管她是不是官家小姐,只要为妾她的生死便操控在当家主母手里。
身为当家主母不可一时意气用事,将惠丫头领回来,外面的人如何说?和离...和离的女子好听吗?广西离京城数千里,消息传递困难,一旦被你父亲的政敌抓住了,颠倒黑白一番,秦家的品性我信不过,你父亲仕途看好,我不能眼看着他被这等丑事给毁了前程。”
丁家的小姐,无论是出嫁的,还是尚在闺中的,贞静贤淑,不可因惠丫头毁了名声。名门世家娶儿媳妇,不仅要看娘家的家世,同样还要看人,惠丫头值得旁人同情,可背地里同样会说,丁家教养的女儿不行,拢不住丈夫,镇不住后宅,让个小妾爬到头上作威作福。从送信人口中,惠丫头竟然下跪...”
太夫人语气锋利起来,“固然有那’贵妾‘的手段,可惠丫头是...太让我失望了,她是将自己送上给人作践,难怪刚一入府就是小奶奶,有时你自己不要尊严,还指望着别人尊重你?秦家才会眼看着惠丫头被欺凌,那贵妾才敢作威作福。”
“二姐姐是怕丈夫...”
太夫人面向丁柔,含笑看着她,丁柔说不下去为丁惠开解的话,整个事情听起来就是个局,是贵妾设下的,太夫人淡淡的道:“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不堪大用,虽说秦家千亩良田一颗独苗,不是也有庶子吗?只要惠丫头站稳了,谁敢指责她?正妻求着妾入门,恒古未见。”
丁柔侧躺着,同太夫人面面相视,弯起了嘴角:“我明白的。”
太夫人摸了摸孙女的脸颊,“我的六丫儿不会像惠丫头,你为惠丫头谋划,我不反对,一不许危害丁家,二不许和离,其他的随你。”
“嗯。”
“太祖皇后那般决绝的奇女子..最后也是让太祖皇帝在后宫里静养,你道为何?”
丁柔也想不通,那般优势下,太祖皇后怎么没休夫呢,摇摇头道:“不知道。”
“太祖皇后登基后,太祖皇后下诏废除程朱理学,废除在宋时兴起的裹脚,准许寡妇再嫁,同时...也曾下诏如果夫妻不合,可和离。”
丁柔手撑着脑袋,翘起了身子,“怎么会?”
“除了和离这一项,太祖皇后都做到了,但你可知当时的引起了多少的风波?太祖皇后差一点坐不稳皇后位置,不是因她是开国皇后,早被读书人上书请太祖皇帝废后了。上千年的观念,哪能是一条政令能破除的?”
太夫人拉下丁柔,手指点了点她的眉间,道:“行事不可意气用事,需考虑大局。”
“嗯。”
丁柔主动靠近太夫人怀里,深刻认识到在现代是个人行为,在古代却是家族行为,“我不会让您失望。“
太夫人拍了拍丁柔的后背,“睡吧。”
一夜无话,清晨丁柔像往常一样起床,给太夫人掖好被子,穿上衣服去承松园院子里晨读,再冷丁柔也会坚持,她需要掌握的东西太多了,容不得她骄傲自满,只有不断的丰富学识,不断的向前,她才能真正的做到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做家族的弃子,回了丁府,丁柔就没想过再能离开。
读了半个小时,丁柔在院子里慢跑起来,脚下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清晨往来的下人见怪不怪了,哪日没见到六小姐才奇怪,身体是自己的,在医疗相对落后,感冒拉肚子都会死人的古代,丁柔更注重身体保健,活着,只为了活的更好,活得更有有滋有味。
丁柔正准备回屋陪太夫人用早膳时,老太爷身边的亲随叫住了她,“老太爷让六小姐去书房。”
“现在?”
“是。”
丁柔调转方向,去了书房,一进门见老太爷穿着薄衫,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丁柔看他的行笔知道是在关键时刻,静静的站在一旁,这一站就是一刻钟,期间丁柔身体没一丝晃动,没发出一点声响,老太爷写下了最后一笔后,长长的吐气,吸气,看了丁柔,唇边带出一丝笑容,“你也来看看,老夫写得如何?”
丁柔一命走到老太爷身边,目光快速扫过桌子上铺着宣纸,丁柔赞道:“好,真好。”
老太爷畅快的大笑,“是老夫近几年写得最好的。”
丁柔赞叹的点头,“祖父的字真好,深得王柳真髓。”
“你呢。”
丁柔罕见的脸红了,“我那手字拿不出手的。”
“不尽然。”老太爷从一旁的纸张里出抽出两张,“这是你写的。”
“是孙女练字时写的。”
“你不是腕力不足,也不是没恒心,是太过刻意。”
老太爷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丁柔发现多了把椅子,丁柔坐下,老太爷起身,丁柔想起来时,被他按住肩头,道“提笔。”
丁柔拿起毛笔,手被老太爷的手攥住,随着他在宣纸上写字,丁柔愣了一瞬,老太爷道:“不得分神。”
丁柔认真的感受如何下笔,如何藏锋,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仔细,他们全然忘记了用膳的时辰,太夫人听说后,命人用温和热着饭菜,欣慰的笑道,“老爷多久没教过人写字了?”
丁家老太爷的墨宝千金难求,平生只教过三人,一是当今万岁,二是两个儿子,丁柔为最后一个。
书房里,老太爷把着丁柔的手,写了五六张后,便松开让她自己写,同样一首诗词,同样的字,等到丁柔再落笔时同往常有些不同,看了许久老太爷缕着胡子,“孺子可教。”
等到丁柔停笔后,身子仿佛面条一样软在椅子上,原来写字也需要入定,老太爷道:“第二个书架上的书,你拿回去仔细看看。”
撇下丁柔,丁老太爷拄着手杖离去,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丁柔顾不得老太爷今日的反常,阖眼体会方才写字时的状态,过了一会,拿起最后写的一张,丁柔笑了,原来她也能练好字的。
听老太爷的话,从书架上拿了书籍,此时腹中才有饥饿感,丁柔走出了书房时,日头已经在正当空了,早膳省了,可以直接用午膳了。
丁柔去了太夫人房中,听见动次间有人说话,看门口站着丫头,屋里的人是大太太和二太太。隐约听见细微的哭声,丁柔不好进去,先去小隔间休息,岚心端着点心玫瑰糕,“是太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给做的。”
松软的玫瑰糕是丁柔的最爱,她不愿用太甜太软的糕点,“母亲,二婶什么时候来的?”
“早膳后就到了。”
是来询问如何处置丁惠吧,丁柔又咬了口玫瑰糕,太夫人会让大太太给大哥丁萧送信的,这事只有太夫人开口才能有效果,丁萧是长房嫡长子,哪是丁柔能指使得动的。
大哥丁萧,大姐丁怡是双生,今年不都只有二十岁?丁萧的儿子都有三岁了。丁柔想着秦家来京城后的安排,太夫人的意思,只要不涉及丁家名声,随丁柔设计,但她也不会过多的插手帮忙。
“秦家,秦家。”
秦家不仅有良田,听说还有些生意,是那名贵妾拉到的生意,而合作的人,是钱老板——下属,以为攀上楚凌王府就能耀武扬威?王府认识她是谁?
“母亲,您放心我不敢在亏待瑜儿,老爷昨日同我说了,务必给瑜儿找个好人家。”
二太太眼睛红肿,呜咽道:“儿媳不敢擅自做主,母亲,您看周家如何?”
“周家?”
“四姨太太也有心同咱们府上联姻,几个侄女唯有瑜姐儿合适。”
原本二太太就一直同四姨太太王氏联系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看重了周世显,四姨太太不愿意让儿子娶个庶女,可她们家皇商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想娶嫡女也是小门小户的,四姨太太相不中,后知道丁栋升官成为副主考,四姨太太动了心思,不指望求丁姝了,儿子又不喜欢丁柔,四姨太太也觉得丁柔太锋芒毕露,不好把握,况且她怕儿子被丁柔永远的压着,便看重了丁敏,几次探大太太的口信,大太太以她不易早嫁为理由拒绝了。
如今丁敏生母去世,如何也得守三年孝的,四姨太太知道儿子等不起,丁二老爷虽然是闲职但在京城是出名的名士,交友广阔,领着儿子周世显参加了几次文会,周世显回来后频频说起丁梁对他的帮助,语气里很是敬佩他。四姨太太听了琢磨,丁瑜虽然是庶女,但总比能嫁给儿子的小姐家里条件要好些,点头算是应下了。
太夫人皱了皱眉叹道:“等这次科举后再说。”
“儿媳担心一旦周家侄子高中,婚事有变。”
“我嫌弃周家皇商的身份,等得不是科举结果,是下个月内务府招标。”
太夫人意思很明显,以周家的人脉来说很可能被夺了皇商的身份,到时就是清清白白的举人人家,才可同丁家联姻。
一辆青布马车从丁府侧门而出,向钱府行去,丁柔撩开马车的一角,看着热闹的街道,她终于赢得了独自外出的机会,这也算是走出的第一步。
ps看看明天能不能双更,不是夜不想多更,是没写过这种类型的文,很费脑子,大纲什么的都推翻重写过,码字龟速。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设局
出府会友,一般会先下帖子,钱府上钱晴钱昭两姐妹早接到了丁柔命人送过来的帖子,她们早听父亲说过,丁柔被接回了丁家,据说如今养在太夫人跟前,能独自外出的庶女不多,丁柔能来拜访钱家,足以看出她在丁府的位置。
钱老爷钱震得知丁柔来钱府不敢马虎,丁栋荣升副主考,前程看好。帖子上是以丁府六小姐的语气写的,钱震知晓丁柔是个有主意的,专门在府上等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直低调的丁家,六小姐出门,必定是有原因,听在楚凌王府的妹妹说过,楚凌王侧妃的妹妹许给了丁家二老爷,说是为贵妾的,钱家管着王府的钱袋子,莫不是丁柔为此事而来?
丁府的马车从正门而入,再不是丁柔初次登门时走侧门角门,身穿粉红比甲的岚心,雅菊先跳下马车,将身披猩猩红大髦丁柔搀扶下来。
丁柔见到等候着的钱晴钱昭,笑盈盈的屈膝道:“劳烦二位姐姐久候。”
并未因回丁府,丁柔就露出官家小姐的清高,钱晴送了口气,随着她跟着父亲学做生意,才知道在官家权贵眼中,富庶的商贾是算不上什么。
“丁妹妹..不..六小姐。”
丁柔笑着扶住了钱家姐妹,“两位再客气,我可就恼了。”
如果可能的话,丁柔还想称呼她们为姐姐,钱昭是丁柔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没有她,丁柔同钱家牵扯不上,也不会赚到私房银子。只是太夫人说过,丁柔再不是浮萍,是丁家的小姐,不可意气用事。
清贵人家,最忌讳同商贾之家有牵连,丁家掌权者虽不见得迂腐得同商贾划清界限,但也鲜少来往,不是信得过丁柔,太夫人不会放她独自一人来钱府。
姐姐妹妹的,不能再提,亲昵原也不再称呼上。钱氏姐妹陪着丁柔进了客厅,分宾主落座后,钱晴命人上茶,仔细的打量丁柔,赞道:“六小姐出落得更好些。”
丁柔笑笑,“你过奖了。”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怀念,庄子上吃穿用度赶不上丁府里,但她却过的自在。
她们品茶谈天,虽然三人尽量拉近距离,但因身份限制,很难再回到从前。
“大小姐。”
一名小丫头脚步轻盈的走进,手里捧着一尊插了了几枝梅花的白玉瓷瓶,丁柔见钱晴脸上一喜,随后冷了下来,同小丫头说了两句。
“是李管事的一片苦心,您还是收下吧。”
“扔出去。”
见钱晴态度坚决,小丫头屈膝道:“是。”
“你去告诉他,我说得他做不到,就别来见我。”钱晴一脸的高傲,丁柔瞥见她眼底闪过的捉弄之意,她是对谁?
钱昭低声解释:“是父亲手下的一个得力管事,姓李自小父母双亡,早些年差一点冻死,父亲见他可怜将他捡回府里,他是聪明伶俐之人,又吃得了苦,最是能干,如今管着南边的生意。”
“嗯。”
是管事同小姐不得不说的故事,钱老爷是看重了李管事,想让他入赘钱家?父母双亡,如果人品靠得住的话,倒是个好选择,看钱晴方才的窃喜,仿佛对他也有些好感,大小姐做惯了,钱老爷对他又有救命栽培之恩,钱晴一旦摆不正位置,婚后生活也不见得会幸福。
因丁柔没见过李管事,不好判定他是不是个好人,钱府上的事哪里需要她来多嘴?笑道:“多好的梅花扔了怪可惜的,以花喻人,有梅的傲骨,而梅却不会盛气凌人。”
钱昭微微皱了皱眉,钱晴旋出笑意,“盛气凌人?他不敢嫌弃我。”
“不敢不等于不会。”丁柔同样笑道,“如果他是你所看重的,别再因身份差异而错过了。”
当初王家公子瞧不上钱晴商贾之女的身份,同她瞧不上李管事不是一样的吗?如果真看不上的话,就别给他人念想,如果喜欢,不说完全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但起码不能捉弄刁难人,无论男人女人心都伤不起,伤到了难以愈合。
丁柔不会再往深里说,问钱昭:“钱老爷可在?”
“六小姐随我来。”
“嗯。”
钱昭领着丁柔去见钱老爷,钱晴叫住了丫头,留下了梅花,丁柔虽然说不过两句话,但恰好戳中了她的痛处。父说李管事人才难得,对她又好,长得虽然不如王公子俊秀,他们虽然是主仆,但也是一同长大的,小时他上树为自己掏鸟蛋..妹妹劝过她,丁柔又这般说,自从上次的事后,钱晴对丁柔有着难言的敬佩,她是该好好的想想,到底是不是看重李管事。
书房里,丁柔屈膝:“钱老爷。”
“六小姐请起。”钱震抬了抬胳膊,因为他们差着备份,又有女儿钱昭在,也少了些忌讳。
丁柔并没顺势起身,行大礼直接点明:“我有事相求钱老爷。”
“何事?”
丁柔将二姐姐夫家的事情讲了一遍,“这等事原不应麻烦钱老爷,听闻秦家同钱老爷有生意上的往来,便来问问秦家出面的是不是那位贵妾。”
“不瞒六小姐,这等生意我不管很久了。”钱震还真没看上秦家那点生意,但却深知不可得罪丁家,面前含着微笑的丁柔,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惊胆寒的。
“我将李管事叫来问一问。”
“劳烦钱老爷了。”
丁柔钱昭旁边落座,一会功夫,一名二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走近书房,他五官寻常,却有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眸,听说李管事,丁柔猜想是不是钱晴招婿的人选。
“老爷。”李管事一丝不苟的行礼,明明知道两位小姐坐在旁边,却能目不斜视,钱老爷道:“早让你叫我伯父。”
“您有事吩咐?”
“广西秦家的生意,是不是你手下之人处理的?”
“秦...秦,我记得仿佛有这么一家,男主人是个秀才,我见过一面女主人,知书达理,精明干练,我手下的小管事都很佩服她。”
钱老爷尴尬的看了一眼丁柔,精明干练意味着精通商道,这等女子不是丁家培养出的,定是丁柔口中那位‘贵妾’。
丁柔没说秦家具体如何宠妾灭其,丁惠如何被人作践,但见多识广的钱老板不见得猜不到,贵妾周氏能让李管事说一声不错,看来是有些手段的。
“是不是同秦家断了?”
丁柔淡淡笑道:“听李管事方才说,同秦家做生意,赚得银子少了些?”
李管事摸着脑袋道:“说不上少,钱家不差那些银子,秦家少奶奶很是厉害,秦家大少是个秀才,留份善缘。”
丁柔颔首,李管事是个明白人,做生意讲究是人脉,“李管事叫她秦家奶奶?”
“是秦家少爷说的。”
“我跟你说,她不是奶奶,是个妾,真正的秦家大奶奶是我二姐姐。”
“呀。”
李管事作揖道:“对不住,请小姐赎罪。”他并不知道丁柔的身份,但老爷如此重视,二小姐作陪,想必丁柔出身极好,秦家真不知道死活,以妾为妻,在大秦朝是重罪,重则徒刑,轻则责打一百大板,真不怕人搓脊梁骨,往后家族里秦家再难以抬头。
“我有一法可转三倍之利,你做否?”
“愿闻其详?”
李管事有加了一句:“不损商德可为之。”
丁柔低声说了布局,李管事听后怔怔的看了丁柔一眼,呐呐的问道:“你同秦家有仇?”
钱老爷咳嗽两声,责备的瞥了一眼李管事,这事是你能问的?他同样也听得心惊,秦家必会中套,家底不说全败光了,也得折损进去大半,没个十年恢复不了元气。
“贪婪,我不过是看准她的贪婪。”
丁柔将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后,李管事点头应了,丁柔有同钱老爷道谢,由钱昭陪着返回小客厅,李管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她是何人?”
“丁家六小姐,帝师的孙女。”
“秦家大奶奶不也是?”
“有道是龙生九子种种不同,哪能都像六小姐?”
李管事深以为然的点头,钱老板苦笑,楚凌王太妃为外甥相中的就是丁家的小姐,听说五小姐有了人家,许是六小姐?钱震叹了口气,二女儿直到现在还难以忘记外甥,可惜啊。
钱昭突然道:“柔妹妹。”
丁柔诧异的抬眸,看钱昭将她领到偏僻的地方,不解的问道:“有事?”
“你...你会...嫁给表哥吗?”
“你说得是楚凌王府庶子?”
“是我表哥。”
“我只去过楚凌王府一次,并没见过你表哥。”
丁柔撇清出关系,“同姐妹们一起去的。”
“如果你嫁了他,能...能...”
“容不下。”丁柔勾出一分笑意,“无论我将来嫁给谁,我都容不下妾室,咱们相识一场,我劝你最后一句,正妻原配永远比为妾要好,情爱撑不了一辈子。”
“柔妹妹...呜呜...我好痛苦...”
钱昭嘤咛哭泣,丁柔心软了一分,“一时的痛苦,总比痛苦一世要好,你同表哥之情并不是你的全部。”
丁柔在钱府停留了大约一个时辰后,坐上马车回府,路过糖果铺子,命人给柳氏买了两盒糖,岚心回来时,道:“信阳王殿下也在。”
丁柔看向了外面,齐恒向丁柔笑了笑,骑马离去,丁柔看见他手里一样有糖盒,买给信阳王太妃,这种糖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丁柔就不太喜欢吃,摸了下手腕处的手链,丁柔叹了口气,“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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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安排
“娘怎么喜欢这种窝丝糖?会不会太黏牙了?”
话虽如此说,丁柔从膝头的糖盒里取了一块窝丝糖放到柳氏的唇边。柳氏张嘴,手上的绣活没停,大小姐就快临盆,百子千孙图还没绣完,在炕上堆放着各种绣品,侯府上也有绣娘,柳氏偏又绣了许多,丁柔劝不住,只能随她去了。柳氏手中的百子千孙图,仿佛一件工艺品。
“说不上多喜欢,总是...这个滋味。”柳氏略带的疑惑的停了一会,“我不会多吃的。”
“味儿?”
“嗯。”
丁柔眸光一闪,手伸向了百子千孙图,柳氏打开了她的手,“先洗净了手再摸。”
丁柔轻笑,“遵命。”
柳氏对绣品看得很紧,一般人不会碰到,丁柔放心了,她怕柳氏被谁给算计了,比如说最近因住在大太太院落里经常来看望柳氏代替生母赔罪的丁敏。以前的丁敏锋芒外露,如今的丁敏..学会了用单纯的笑容掩藏心思,再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规规矩矩的收敛了不合时宜的锋芒,话也不肯多说一句,伺候大太太更尽心了。
丁柔看不出她是不是放弃了嫁去兰陵侯的心思,丁怡临盆在即,柳氏这些礼物不能让丁敏碰到一点。丁敏神神叨叨的,有着上一世的经历,谁知道看过什么害人的偏方?
“三姐姐常来?”
柳氏放下绣针,捏了捏丁柔的脸颊,“娘心里有数。”
“嗯。”
丁柔趴在柳氏肩头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夕阳透过窗户笼罩着她们母女,柳氏收针了,听女儿的话,晚上决不能刺绣,丁柔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为柳氏扶正头上的簪子,妾不能带步摇,丁柔眸光微闪:“娘。”
“嗯?”
“您想不想找到亲人?”
柳氏身子一僵,嘴唇轻颤着,“不想。”
“为什么?”
“娘是妾。”
丁柔心底酸涩,揽住柳氏的肩膀,“娘。”
“我有小柔就够了。”柳氏云淡风轻般的轻笑,“何必给人带来麻烦呢,娘的亲人,不外乎两种,卑微的食不果腹,或者...或者富贵人家,无论哪一种,娘都不想同他们再见面,让他们当我死了吧。”
卑微食不果腹,会到丁府打秋风,碍于几千年的传承下来的孝道,柳氏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一旦是好色好赌的,柳氏不能让素昧蒙面的亲人再拖累丁柔。本来因她是丫头养的,丁柔就比别的小姐们出身差,又多些不争气的舅舅什么的,怎能嫁得好?如果是富贵的人家...出了个做妾的女儿,给祖上抹黑,大太太那里也不会舒服,会再起波澜的。
柳氏从来只想安安静静的看护着女儿,看她嫁得好,日子过得好,柳氏一生足矣,所以柳氏从来没兴起过找寻亲人的心思,最多在清明时拜祭一下远方,全做孝心了。
丁柔巧笑嫣然,“娘好聪明的。”
“胡说,我的小柔才是顶顶聪明的。”
柳氏反而搂住了她,轻笑道:“咱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嗯。”
丁柔同柳氏一起出门,柳氏去正房伺候大太太用晚膳,丁柔返回承松园,出门后丁柔听见小丫头笑声,说是今晚老爷会陪大太太一起用膳,并歇在大太太屋里。
丁柔对着路上的松树踢了一脚,树枝上的雪落了在她头上,她肺都快气炸了,柳氏伺候大太太,她忍了,可只要一想到大太太和丁栋用膳,柳氏在旁边布膳立规矩,这还是难得的荣耀,是大太太赏的,丁柔恨不得将这种规矩统统的撕碎,可她做不到,她又不能让柳氏同大太太平起平坐,太夫人说过,丁家不可能有贵妾平妻。
唇边泛起苦意,丁柔骂了一句,“这该死的封建制度。”她从未给柳氏灌输争宠或者平等的思想,柳氏什么都不知道不想才能有平静日子过,而知道底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丁柔无法装作不明白,更不会自以为是的以为是她自身的才华或者穿越女的特质让信阳王太妃注意,比丁柔长得好看的,学识高的不知道有多少,穿越特质?太过虚无缥缈丁柔不会相信。信阳王太妃在万梅别院同她单独相处时,隐隐流漏出的痛苦...那位李太夫人的注意,丁柔虽不知道柳氏的亲人到底是谁,但信阳王太妃一定知道,并且认出了柳氏,能同她牵扯上的人家,非富即贵,而柳氏...一直在伺候人。
‘我是妾。’‘我是妾。’丁柔拍掉了头上的白雪,认亲还是算了吧,不愿因意外搅乱柳氏的平静日子。
丁柔重新收拾了心情回承松园,将一切烦恼抛开,只要她好好的,柳氏便会安心,她的将来也不需要富贵的亲戚帮忙。
丁柔先回了自己屋里,正好碰见了来送消息的田氏,她如今也鸟枪换炮了,穿着崭新的衣服,头上还带了跟簪子,脸也洗干净了,只是庄户人家的妇人,皮肤粗糙黝黑,见到丁柔笑着行礼:“小妇人是来向您告辞的,我家的娃儿还等着呢。”
丁柔真心欣赏田氏千里送信的义气勇气,说是报恩,可如今有多少人恩将仇报?又有多少人漠视旁人的生死?有良心的最多背后唏嘘几句或者给丁惠点帮助,鲜少有人能千里上京城送信。这些天田氏住在厢房里,她生活习惯同丁府的截然不同,她粗俗鄙夷,连丁府小丫头都比她懂礼,丁柔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折辱于她,甚至让岚心亲自去照顾她。
自从住进承松园,丁柔很少令园子里的下人,万事不言,唯有这次对田氏,丁柔以小姐的身份下了命令,园子里的奴婢听命,不敢轻视田氏。
“田婶子先坐,我换了衣衫有话同你说。”
“是。”
田氏能分清楚好坏,虽不懂丁家的主子,可唯有六小姐是看重她的。丁柔换了宝石蓝的褶子,一条半新的棉布裙子,梳长辫子,除下出府时戴的首饰钗环,雅菊一件一件的收好,所有的首饰都是有数的,丢失不得。
“岚心。”
“六小姐。”
岚心捧着一个包袱,“奴婢听您的吩咐,一早准备好了,也让奴婢的大哥去联系了镖局,正好最近几日有去广西的,一路上有镖局照应着,会省许多的功夫。”
丁柔笑道:“银票准备了?”
岚心看了看雅菊,雅菊俯身:“奴婢...”
“你留下。”
丁柔阻止了雅菊,“听听你家小姐有多少私房银子,这机会可是难得紧。”
“六小姐。”雅菊知道丁柔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对待,眼底有几分感动,“奴婢不会乱说的。”
岚心说:“奴婢取了三百两银票,按照您说的,都是五十两一张,一共六张。”
雅菊看着淡笑的丁柔,一出手就是三百两,六小姐的私房银子好多,丁府小姐月例银子才五两,看光景六小姐私房银子很足,能有如此多的银子,又得太夫人喜欢,雅菊觉得跟着丁柔不差。
老板有实力,员工才会归心,谁也不愿意跟着朝不保夕的主子,丁柔起身接过包袱,岚心道:”三套簇新的,是在庄子上做的,您说在府里用不上,给田婶子家姑娘穿,还有两套八成新的绸缎衣裙,您说给田婶子出门时穿的,另外奴婢还买了些京城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放在镖局了。”
丁柔点头,岚心事情办得不错,放在镖局不会碍着丁府的眼,捏了捏岚心的脸颊,“小丫头聪明嘛。”
“六小姐。”岚心小脸皱成包子样子,“您明明同奴婢差不多大的。”
雅菊露出淡笑,她已经习惯了丁柔同岚心的相处方式。
丁柔将包袱递给田氏,“几件没穿过的衣服,田婶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拿着。”
“六小姐...这...”
田氏不敢接,丁柔道:“我也穿不上,田婶子千里送信,我们是又感激有敬佩,一点点心意,您收下吧。”
“多谢六小姐。”
丁柔从地位上拽起磕头的田氏,“不是你的话,我二姐姐就死了。”
田氏再三感谢,说得话颠三倒四的,丁柔笑着听着,一点都没嫌弃她,最后将银票递给她,田氏吓得浑身哆嗦,她不识字但会看银票,五十两一张,一共几张?“这...这..”
“我是让田婶子帮我买地的。”
直接给了,这笔横财很容易给普通庄户人家带来祸事,丁柔考虑的清楚,只要大哥去了秦家一趟,秦家一定会跟着死皮赖脸的跟着进京,田氏丈夫同秦家连宗,多了些银子土地也没什么乡下人敢找麻烦,何况只要秦家中套,秦家的土地会抵押出去,急于脱手价钱会低,同样的银子会买更多的土地,这好处田氏怎么也得落到手。
丁柔教了田氏回去怎么说,怎么各处显摆,然后怎么在秦家打听消息,只要有卖土地的音信,挑最好的买上些,田氏一家有了土地,她男人老是肯干,做小地主婆比四处打秋风要好很多。
田氏都快把丁柔当菩萨拜了,对丁柔言听计从,去了镖局回广西时,又看见成箱子的东西,田氏双手合十,“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六小姐,她是个顶顶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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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始动
书房宁静,一缕晨曦倾洒进来,淡金色的光束里夹杂一丝的淡红,旭日东升。
丁柔端着托盘走进书房,老太爷坐在圆椅上,一身官服的丁栋在下手陪坐,老太爷手握手杖,眸光深邃,丁栋谨慎恭谨一丝不敢违逆老太爷。
如同往常一般,丁柔将茶盏放好后,屈膝打算离去。她虽然经常去书房找书看,同老太爷的交流不多,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泡茶端茶的活落在丁柔身上。
丁栋今日会随着主考住进贡院里去,科举放榜后才可走出贡院,不用说这些都是太祖皇帝铁令,防止的是科场舞弊,贡院后面专门改了宿舍,据说条件好不错,吃喝什么的都有人专门伺候。丁栋是来向老太爷辞行,顺便问问他还有何安排。
“按我说得做。”
“儿子怕到时无法控制局面。”
向外走的丁柔脚下微顿,听得出老太爷不想此时提出南北分榜的事,感觉后背一道视线,丁柔不敢回头正准备迈步时,老太爷的声音:“你回来。”
“是。”
丁柔平静的转身,站在老太爷眼前,“您还有吩咐?”
老太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并没理会丁柔,缓缓的说道:“你如果想做到侍郎位置,科举后定名次时,可向皇上进言,如果你想入主中枢,成为阁臣。”
老太爷的眸子闪烁发亮,“丁栋,你必须得沉住气,天牢走一遭。”
老太爷瞥见一直垂着脑袋的孙女丁柔眼睫毛轻颤,嘴角微翘,而他给予厚望的儿子丁栋,眼露困惑,听见天牢,脸色不由得微变,老太爷手杖瞧着地面,说不上是不是失望,他不可能看护儿子一辈子,拄着手杖起身,老爷子后背微躬,“你也就是个侍郎的料。”
“儿子让父亲失望了。”
丁栋撩开衣襟跪下,丁柔向旁边一闪,默默得跪在丁栋身后,撩了下眼睑,看到被晨曦阳光包裹住的老太爷,面容有几分模糊,历经沧桑的眼眸格外的明亮,在他眼底丁柔看出了惋惜,失望,以及一丝的遗憾。
他是帝师,为何有遗憾?很明显不是因丁栋,遗憾丁家不能出个阁臣?还是他因为是帝师而没有机会入阁?
“你最好的一点是有自知之明,丁栋,这一点可保你一世太平,保守自持,不敢拼搏,白白错失良机,是福兮?是祸兮?”
“六丫头,搀扶我去外面。”
“是。”
丁柔瞥了一眼被发愣的丁栋,从地上爬起来,扶住老太爷另一只胳膊,走出书房。
丁柔能感觉老太爷的失望,低声道:“祖父,有句话平安是福。”
老太爷叹息:“丁家不能落寞,你父亲只有守好丁家,无法兴盛家族,我一旦故去,丁家再起更为艰难。”
“不是还有大哥哥,二哥哥么?”
“他们同丁栋一个样子,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您既然知道父亲的性子,逼他反而惹祸,您总不能指点父亲一辈子,仕途瞬息万变,孙女以为父亲做到侍郎就好,名噪一时的阁臣家族,又有哪个能长久的?魏晋时,王与马共天下,后有谢氏家族,如今这些顶级世家找就烟消云散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是老夫奢求了。”老太爷拍了拍丁柔的手臂,感叹道:“你若为男儿...”
“祖父。”
“不说了,不说了,你去让你父亲起身,按他想得做。”
“是。”
丁柔为老太爷紧了紧披风,轻盈的转身重返书房,丁栋不想冒险走那一步,也不是没办法逼着他走,他仕途一路顺分顺水,最缺少的是历练,他的学识,才华,为人处事的积累足够,他唯有缺的面对困境时的勇气决断,有了一次决断便可有第二次,虽然丁柔看不上他对柳氏的态度,但封建士大夫大多如此,她是不是在背后推上一把?
现在有老太爷坐镇,丁栋哪怕把路走歪了,老太爷也能拽回来,一旦老太爷过世...丁栋即便为侍郎也会面对困境决断的时候,到时一个不慎,同样有抄家灭族的危险。
“祖父让父亲按您想得做。”丁柔平静的搀扶起丁栋,俯身给他抚平官袍上的褶皱,看见丁栋狼狈发呆的样子可不是好事,丁柔主动蹲身低了丁栋一头。
丁栋看了一眼眼前蹲身的女儿,“多陪陪你祖父。”
“嗯。”
丁柔起身后乖巧的站在丁栋身边,“祖父说过望子成龙,他是盼着父亲好。”
“我知道,可...”
丁柔柔声道:“大秦以气节为尊,说来好笑,女儿听祖父说起过,入主中枢的阁臣有八成不是被万岁爷杖责,就是入过天牢,偏偏得一堆读书人拥护。”
“如果我也如此,你们当如何?”
“以父亲为傲,荣辱与共。”
丁栋握紧了拳头,曾经被磨没的意气重现,大笑两声转身而去,丁柔勾了勾嘴角。
丁栋有去向太夫人磕头,挥别妻女大步昂扬的出了丁府,太夫人问丁柔:“你有没有觉得你父亲有些个不同?”
丁柔捏着太夫人的肩头,“祖母是不是说看着格外的精神?”
“好久不曾见到他这副样子了。”
“父亲是祖母的儿子,孙女我哪天看他都很精神,不过今日...大鹏展翅,志在万里。”
“你这丫头嘴上抹了蜜糖了?”
“哪有嘛,是您问,我才说的。”
太夫人欣慰的笑了,丁柔陪着她说说笑笑,自从有了丁柔,太夫人念经的时候少了,或同孙女说笑,或指点丁柔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或传授丁柔如何主持钟馗,有许多她闻所未闻的。
似一块海绵一样,丁柔吸收太夫人所教的,不一定她都认同,但丁柔对大秦了解越深。
阳春三月,春闱开始,丁府上虽然没有考生,但因丁栋紧张起来,尤其是太夫人还从老太爷那得知,这届春闱许是得出大事,她虽然面上看不出,但停留在佛堂时辰突然多了起来。大太太不知详情,但却知道每一次科举应试都会或多或少的出点问题,去年丁敏提起过南方的粮食,江淮地区大旱,粮价暴涨,丁敏那时对丁栋为副主考有是那副表现,大太太看着丁敏跟紧了些。
丁柔也尽可能的打听消息,不做多余的事,泡在书房的时辰却多了,读书练字,心境非常平和。
三天应试,举子们除了贡院,有人意气风发,有人垂头丧气,有人左顾右盼,寻找朋友询问他考得如何?如何切题?如何申论?除了基础知识外,科举最重要的是申论,如果不是古人的思想太难改变的话,丁柔毫不怀疑,太祖皇帝会把考公务员的一套照搬。
“尹兄,考得如何?”
杨和轻松的声音从后侧传来,尹承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转身道:“一般。”
“一般?”
杨和微微挑了挑眉,“尹兄过谦,这等题目对你我来说轻而易举。”
“杨兄焉知无人一鸣惊人?”
“本届状元,为你我两人取之,尹兄,你太过老成,少了意气。”
尹承善笑了笑,目光扫过杨和身后的众人,大多是喜笑颜开,江南学子愿意跟着杨和,不仅因他才高八斗,杨和在切题有独到之处,他是豪爽之人,自信实力高出诸君一筹,也不隐瞒,谁有问题请教,杨和也总是回答的详尽,如此杨和名声越响,尹承善拱了拱手:“放榜之日再见杨兄。”
尹承善离去,一路上见北方举子大多眉头紧锁,尹承善主动询问过燕京书院的几名同窗,听他们的申论,尹承善眉头也皱了起来。
“承善,承善。”
沉思的尹承善回头,道:“信阳王殿下欲到何处去?”
“专程等候状元公。”
“齐兄慎言。”
齐恒笑道:“怎么没十足把握?”
尹承善道:“题不难,但更为适合南方举子。”
齐恒不懂这些,听尹承善说题不难,在他想来他状元之位是跑不掉的,“走,咱们喝酒去。”
“你今日穿戴着不似专程来等我,你原先欲去何处?”
“二皇子有约,我给推了。”
尹承善脚步略停,问道:“我记得信阳王府在京郊有一座温泉庄子?”
“怎么?你想去?”
“齐兄还未邀请,学生怎敢...”
齐恒按住尹承善肩头,“你又给我吐酸文,还学生,你是本王的学生?明日去庄子耍两日。”
尹承善笑笑,同齐恒喝酒去,两人说好不醉不归。
阅卷定名次之后,众人长出了一口气,他们这些考官们终于可议回家了,在贡院一关就是一个月,实在是闷得很。主考徐大人缕着胡须叹道:“这届科举锦绣文章尽出,大秦当兴,你我也可多机位才华横溢,忧国忧民的同僚。”
“天下第一才子果真名不虚传,看他所写的文章,绕梁三日,三月可不闻肉味儿。”
考官们纷纷说着他们看过的文章,对举子们的才学赞叹不已,丁栋手臂有些发抖,三榜进士南方举子占了九成,真按父亲想的,动乱始现。
“皇上还等着结果,本官这就进宫面见陛下。”
丁栋道:“徐大人。”
“丁大人有事?”徐大人看了看丁栋,他自从进了贡院后,吩咐什么做什么,安静老实,今日如何突然出声?
丁栋道:“徐大人小心脚下。”
“为国选材,本官不会困倦。”
徐大人大笑进宫去了,他们都是熬夜阅读卷子,神情困倦,丁栋让徐大人小心些,是好意也没什么人误会,丁栋暗自叹息,他真正想要提醒的话没出口。
ps一波接着一波,丁柔表现的机会终于到了,愚人节快乐,今日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