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兵临城下
进攻一座城市的敌人最希望的是什么?
当然就是在攻城开始前,就尽可能多的杀伤守军,这样的话,将来面对的城墙背后的敌人无疑就会少上很多。
面对这样的老将,林封谨是没有任何的把握可以在野战,偷袭,或者说是暗算当中占到他的便宜,所以,林封谨也自然不会做出对方期望的事情,提前出城和对方进行野战。
此时林封谨也是开始坚壁清野了,因为吴作城本身就是修筑在了一个三面临海的险峻半岛上,所以城中的面积也并不算特别的大,所以根本没可能容纳下所有的三里部族人,还有那不计其数的牲口。
所以林封谨早就做好了安排,将部族当中的老弱病残和牲口群全部都撤向北齐方向,同时配备上数千的精锐护送,并且随时观望那东夏人的动静,实在有必要的话,都可以撤到北齐的四胜关附近。
附近几百里内的部落牧民也都得到了警告,说是这里即将会发生大战,不想被抓来当做炮灰的就快逃,这些人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逃走了。
在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总算是有一个好消息来了,李虎派遣来的援军也是及时抵达,不仅仅是大量的辎重和守城工具,那五千甲士才是林封谨最看重的援军!非但如此,抵达的十艘战舰当中,有几艘五桅舰上面的各种武器,更是可以在攻城的时候提供火力支援,一个完美的立体防御圈也是已经开始及时的形成。
这时候,又出现了一项突发的变故,那便是东夏军忽然停留了下来举行祭祀仪式,同时三军当中都是出现了一些缟素穿着的人,很显然。他们应该是得到了刺杀林封谨失败,刺杀团全军覆没的消息。既然东夏国君和墨家兼爱这一脉形成了深层次的合作,那么在攻城战当中出现墨家兼爱门的人也是半点儿也不稀奇了。
此时林封谨也是在扳着指头计算时间,战斗时间持续得越久。那么对自己一方就越是有利。毕竟对方远道而来,无论是粮食。气候,还是士气,都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下降,相反。守军在保护自己的家园,士气必然衰竭幅度要低太多。
更重要的是,十来天之后,草原上的雨季也将会来临,雨天的战斗对于攻城一方来说,更是非常不利,下雨的时候。若是说守城方还能依靠事先修筑的避雨建筑之类的,勉强动用弓箭和部分守城器械的话,那么攻城方在毫无遮蔽的情况下攻城,将会完全失去远程箭雨的支撑。当然,其困难程度想一想在雨天登山就知道了,何况是攻击防护森严的城市呢?
很显然,东夏一方的统帅李明华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只是拖延了一天而已,接下来甚至是开始了强行军,每天超过六个时辰的时间都在强行赶路,这样急赶慢赶,终于在六月来临之前,准确的说,是五月二十八日的傍晚,抵达了吴作城,然后全军扎营,埋锅造饭。
结果,东夏一方在扎营的第一晚就遭受到了攻击,准确的说,应该是骚扰性的袭击,这一晚他们的遭遇,似乎就已经为接下来的战争定下了基调。
这一次袭击为什么成功,那便是因为根本不是从地面上而来的,否则的话,依照李明华丰富的战斗经验,是决不可能犯下如此大的错误的,林封谨若是敢于派遣出地面的袭扰队,那么最后多半讨不了什么好。
这一切都是源于鲁三的帮助,他根据林封谨的要求,造出来了十几只可以运载火油的“火鸢”,这火鸢的结构实际上是非常简陋的,就是和风筝相类似,然后吴作城处于靠海的方向,而海风一年四季差不多都是要往内陆吹,所以只要计算好时间和木鸢的线的长度,就可以很轻松的让运载了火油的木鸢被放飞起来以后,飘落在对面的军营当中。
等木鸢一坠毁,上面携带的薄瓷罐会被摔坏,然后里面的“炎瘴”这种调配出来的不稳定化合物就会接触到空气,进而自燃,而旁边就是大量的火油,因此造成燃烧弹的效果。
很显然,李明华对林封谨搞出来的这一次额外袭击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所以表现得相当拙劣,林封谨一见到自己的特殊突袭奏效,对方的整个营地到处都是火头阵阵,弄得焦头烂额似的,因此干脆一次性将剩余下来制造出来的存货,接近四十头“火鸢”一齐释放了出去!
这一下子当真是雪上加霜,主帅年纪大沉稳是好事,问题就在于在关键时刻未免就会显得优柔寡断了,林封谨此时见到对方的整个营地都烧得那个是红艳艳的,一片混乱,顿时心中一动,便率领着已经是预备好了的三千精锐杀出了城去,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但是,林封谨率领军前去夜袭不能说不明智,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局势顿时也就落入到了李明华擅长的轨道当中了,这种老将在建立营地的时候,就已经是考虑到了被骑兵冲阵夜袭的问题,什么绊马索陷马坑挖得到处都是,各种应变机制也是熟极而流。
加上来袭的东夏军也都是精锐,并且还是刚刚抵达,士气正高,所以纵是遭受突袭,也不至于出现炸营的后果。李明华更是十分冷静的判断了出来,营内也只是火起而已,派遣辎重兵,辅兵救火,灭火就可以了,因此便果断的放弃了调派救火,而是集中精力来调遣自己的部下出击,同时尝试指挥四面合围,对这支夜袭部队造成致命的重创!
双方激战半昼夜,林封谨率领的三千余名骑兵自身也折损了接近七八百人,尽管杀伤敌人的数量也是千余人,更是干扰了敌人的救火工作,导致其被烧毁了大量的辎重。但实际上林封谨作为人数占据劣势的守城一方来说,取得这个战果很难说是赚了。
因为从常规的攻防战当中来说,攻城方每杀守城方一人。至少都要付出两到三人的代价,林封谨昨天晚上的夜袭折损的七八百人,若是在城市攻防当中则至少可以换取敌人两千人的性命!
所以就这一点来说是亏了,但是。林封谨的战果还必须要计算东夏军因为全力围剿自己。腾不出大量人手去救火因此衍生出来的大量物质损失,这就无法评估。所以才说这一战的战果很难评估。
好在三里部的战士不会评估这些,这一战打下来,他们士气大振!为什么呢?因为之前三里部的勇士强大,也仅仅是限于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和草原上其余的部族交战。就算是曾经也和东夏人打过,却还有吞蛇军的支持。
严格的说起来,这还是三里部第一次单独和其余国家的正规军队交战,之前在他们的心里面,再怎么嘴硬,心里面估计还是有几分忐忑的,因为当年的古西秦国一灭亡后。草原上已经是没有正式的国家很多年了,私下的部落军对上堂堂一国的正规军,无论如何也是估计很难占上风。
这一战打下来之后,虽然伤亡不小。不过剩余下来的这两千多人就仿佛是火种那样,会将“对方也不过如此”“装备也没我们的好”“老子一个人就弄死了三个”这种昂扬积极向上的思潮给带了回去,在城市守军内传播。
这一战带来的积极后果,第二天天亮之后林封谨也才是彻底确认,经过土豪金的飞行确认,发觉昨夜的大火大概烧毁了对方粮草的五分之一,并且应该携带来的攻城器械遭受了重创,因此一大早在营中空地聚着的都是辅兵和工匠,都是红着眼睛打着哈欠,没精打采的敲敲打打着各种焦黑的木头。
值得一提的是,对方也派出了可以飞行的木鸢来侦查城中的状况,不过他们首先面临的,就是可劲儿往内陆里面灌的海风,要逆风飞行毕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其次,林封谨将自己包的二奶“火奴亚亚”叫了出来,火奴亚亚可以控制圣虫在远达百丈的距离外进行袭击。结果一干人巧妙而恶毒的布置了一个陷阱,直接让靠近吴作城上空的四只木鸢只回去了一只,并且那一只的驾驶者还惨遭土豪金咬了一口,估计属于落地就要嗝屁的那种。
总之,此后一直到本战结束,东夏也就仿佛认命似的放弃了制空权,再也没见过他们派出类似于木鸢之类的东西。
而根据鲁三的介绍,被派遣来随军的墨家弟子也都是属于学徒级别的,甚至都是有些敷衍的派出那些废材弟子。因为在出征之前,哪怕是最悲观的人,也从未想象过如此大军压境之下,居然都会对付不了一座草原上的蛮子建立的城市,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用多久将其打下来,是一天,两天,三天.......还是四天五天六天。
现在就轮到东夏人为他们的轻敌付出代价了。
东夏统帅李明华举起了千里镜,看向了远处的吴作城,虽然还隔着整整的近千步距离,但可以确认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了。
因为之前李明华的副将就是在七百步的距离上,惨遭利箭穿喉的命运,那支利箭上面也不知道涂抹了什么东西,发出淡淡的磷光,令人看了就觉得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估计哪怕是不射中要害也是必死无疑。
出现在李明华眼前的,是一座武装到了牙齿的坚固城堡!它位于一处靠海的半岛上面,半岛的周围都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下的黑色礁石犬牙交错,只有一条陆桥与之相连,可即便如此,半岛的周围都修筑了高高的城墙!
城墙都是用桌面大小的巨石堆砌起来的,李明华甚至敢肯定,这城墙的宽度丝毫都不逊色于北齐国的四胜关那种雄关,上面甚至可以任四匹马儿并肩驰骋的。
在这座城市唯一的出入口:陆桥的这面上,城门也就位于此处,这城门足足分成三层,第一层乃是一道巨大的铁栅,栅栏的钢铁粗若碗口,还缠绕着巨大的锁链。第二层的城门坚固得看见就给人以绝望的感觉,第三层依然是一道巨大的铁栅。
这样的设置则意味着要攻克城门需要耗费更大的力气。
更可恶的是,城门附近的城墙居然都修建成了“w”形状的菱堡,尤其是城门口周围。更是一左一右的修筑有两个巨型的棱堡。仿佛是两支粗大的獠牙,深深的刺了出来。
这样的话。非但攻方架设云梯极不方便,还极其容易在攀援的时候形成三面夹击之势,更恐怖的是,城墙凸出的棱堡显然是被强化过。所设置的隘口,可以让防卫者向外射击,或在作战时,得到部分的掩盖。这些隘口还加上了木制的活门作额外的防护。狭小的射击口可以设置在城墙里,让弓兵在射击时受到完全的保护。
这样的建筑风格李明华也是看得格外的明白,此时看到的这些东西还只是表象,在攻击期间。木制平台会从在城墙或箭塔的顶端伸出,让防卫者可以直接射击墙外的敌人,如果敌人有备而来,防卫者可往他们投下石头或腾沸的液体。隐藏在上方的木制平台会保持湿润来防火。防雨,与它具有相似功能的石制堞口,会设置在城门的上方和侧面,短时间被造成巨大的伤害!
李明华第一次觉得自己带这么多兵来是个负担。
因为哪怕他的手下再翻十倍起来,也只能在这二十来丈宽的陆桥上一次性投入千人左右的规模进行冲击,从其余的三面进攻,则是意味着要攀爬悬崖,这更不现实了,所以人数再多拥挤起来对攻城实际上也没有半点用处啊,可是,面前的这帮草原蛮子在这二十来丈宽的陆桥前方的坚城上,完全是布置下来了一个完美的死亡陷阱等着人跳下呢!李明华微微眯缝着眼睛,甚至都看到了自己麾下的勇士前仆后继,却是一个一个倒在了血泊当中痛苦的呻吟着,喊叫着远方爹娘的名字。
“怎么办?”李明华的脑海里面忽的浮现出来了这三个字。面对这种只留下来了一面给你攻袭的坚城,李明华的脑海里面也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将其攻克,那就是困而不攻,反过来在城外修筑壕沟,累累围困,这样围到城中粮尽水绝,出现人食人的惨剧之后,自然就是不战而溃。
这样一来的话,对方的天险地势,反而就成为了他们的最尴尬的地方,扼守住这陆桥的出口,修筑几个堡垒,就连对方想要搏命也是没有半点机会。
问题就在于,这吴作城当中的存粮究竟有多少,他们能坚持多久?毫无疑问,倘若这吴作城当中围困的是吕羽这种重要人物,李明华就算是将这吴作城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没问题,可是,扫荡围剿这么一个“蛮夷小城”,东夏国当中能给一个月的时间的耐心就不错了啊!
当日国君走了一步妙棋,便是对崔王女迫婚,崔王女的应对则是当年许下大愿,要守孝十年。这虽然是个合理的借口,但国君却是一直在此纠缠不休,最后王女党只能妥协,让出了六部当中礼部尚书和一位兵部侍郎的位置。
而李明华这一次出兵,也是由国君提出来主导的,倘若得胜而归,并且劫掠了无数牛羊财富回来,便不仅仅再次削弱了王女的势力,更可以说这就是国君的政绩!便可以更进一步的扩展自己的权力。
但也正因为这样,一旦李明华败了,甚至打得不漂亮,也同样是会变成责难国君的理由,尤其在王女党推波助澜的状况下,搞不好国君党这方面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元气都会再次散尽。
因此,在出征之前,国君对李明华的支持可以说真的是竭尽全力了,李明华要什么就给什么,要两万五千精锐,甚至给了三万精锐!要攻城的器械,不仅仅是全额补给,更是有墨家的学徒随军出征,这已经是百分之两百的支持力度了!
就在这样沉思的时候,李明华忽然觉得海风劲急了一些,空气里面的咸味也是变得浓重了起来,一名在海边生长的亲兵立即便低声来报,说应该是涨潮了。
“涨潮?”李明华眼神一凛,他最担心的就是一旦涨潮将那陆桥淹没,那对这吴作城的攻击必将会更加艰难!
好在李明华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尽管涨潮以后,海水汹涌澎湃,吴作城的周围也是变成了一片汪洋,可是距离那陆桥的桥面还是至少有五六丈的高度。不过有一句话叫做福兮祸所依,李明华刚刚松了一口气,便见到天边有帆影点点,仔细一看,竟是五六艘五桅远洋巨舰徐徐航行而来!
更有甚者的是,那吴作城居然是有后城门的,打开了后城门之后,便还有个小小的码头,乘着潮汐之力,便见到那五桅远洋巨舰徐徐靠岸,开始搬运货物上去。
这个残酷的发现告诉了李明华,哪怕你是打着长期围困的主意,依然是此路不通!因为吴作城的天然地利优势,涨潮的时候便可以得到来自水路的补给,要困死他们的前提,便是得有水军存在。
可是东夏国的水军.......好吧,不知道统统加起来够不够给面前的远洋巨舰战船塞牙缝呢。
李明华长叹了一声,微微抬头,有道是慈不掌兵,更何况他身上背负的东西也是太过沉重,不仅仅有君上的知遇之恩,更是有东夏国内的权势之争!这一战他根本就不能败,也不敢败!
看了看身后一干面色凝重的部下,李明华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道:
“吹号。”
十二对牛角号一齐吹响,这一场攻城战便宣布正式展开。只是战事尹始,东夏一方便出现了一个令人头大的问题,那便是携带来的投石车完全都没办法展开来。
攻城的惯例便是,架起投石车,将对方的城头用高速飞行的石头洗礼一番再说,不仅仅是要造出来声势,更是可以有效的摧毁城防,试探城墙的弱点。等到了战争后期,可以完全压制对方的投石车以后,更是可以利用投石车在敌人的城市里面抛掷火弹放火,或者说是抛掷死人死马传播瘟疫,用处极大。
只是,投石车的射程也就是在一千步左右,这连接吴作城的陆桥的长度就接近六七百步,关键是:陆桥靠近东夏军这一方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将兵力铺开的,而是慢慢的变宽,因此,总体来说,东夏军的投石车也就只能顶上去二十来架,并且还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令人发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东夏军好不容易将二十余架投石车组装好,还在安装皮索之类的进行调试工作。冷不防从对面的吴作城当中就听到了一连串古怪的“崩崩崩崩”的声音,紧接着东夏军的眼睛都瞪大了,原来从吴作城里面已是飞出来了一片黑压压的东西,这些高速飞行的东西里面有石块,有木桶!对准了东夏军的投石车阵地直轰下来。
首先落下来的石块就令那些组装投石车的辅兵死伤狼藉,接下来砸到地面上的木桶更是令里面的火油四溅!然后熊熊燃烧了起来,一干人看得那个是目瞪口呆,最初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跑上前去救治,但是随着吴作城当中陆续不断的对那块地方进行投掷,轰炸,也就没人敢靠近那片区域了。
不消说,所有的东夏军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二十余架投石车便在熊熊大火当中化为灰烬!
第三十六章 互有攻守
李明华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铁青,他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吴作城当中同样也是拥有投石车的,并且看这些投石车的射程和精度,比起东夏这边的丝毫不差,甚至更强悍!
这些投石车早就试射过,目标便固定在了陆桥前方的这块区域内,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东夏军要用投石车进攻的话,便只可能将其安置在那里,所以,吴作城里面的人好整以暇,等到了东夏的投石车彻底的落入了陷阱,这才同时发射,将之一网打尽。
李明华深吸了两口气,忽然冷笑道:
“好,很好!”
***
随着红旗招展,东夏军的第二轮攻势也是开始随之展开。
这一次的攻击,可以说是全方位立体化的了。
在几千人的苦力号子声当中,二十余辆高高的巢车被推了出来,这巢车乃是用巨木打造出来的,外形就和三四层的方形楼房类似,里面有各种防护措施,一辆巢车需要五六十名辅兵推行,可以运送至少三百名精锐兵士,巢车下面有大量的轮毂,可以在大量辅兵的推动下缓缓前行,而巢车表面各种防护可以有效的保护里面的士兵和推行的辅兵。
一旦巢车靠近了城墙,那么其顶部便已经和城墙顶部持平,甚至还要高出,里面的精锐就一涌而出,很轻易就能贡献城市。
巢车的克星一是火焰,很容易将其引燃烧毁,当然,威胁最大的则是投石车,高速飞行的石块除了城墙之外,几乎没有其余的防御能顶得住。
随着这些巢车被徐徐的推向陆桥,缓慢的移动向了吴作城的正面。辅兵们也再次开始忙碌了起来,预备在先前的地方继续开始搭建投石车,很显然,李明华的意思就是在让吴作城当中的守军顾此失彼,他的这一手可以说是虚虚实实,变幻无穷。
目前来说,能威胁到投石车阵地和徐徐推行的巢车的,便只有城内的投石车,可是,毕竟吴作城当中面积有限。就算是提前架设了投石车,顶多也就是二三十架,攻击的强度便是会受到限制。
偏偏东夏一方的投石车和巢车这二者的数量都颇为巨大,都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消灭的,尤其是庞大的巢车,中个两三块抛掷过来的石头也没办法伤筋动骨的,一旦靠了上城墙却是格外的要命,此时他们就要面临着两个难题,那便是打巢车还是投石车?
打巢车的话。那么必然对方的投石车阵地就要建立起来了,就得面临被对方反压制的危险,若是打投石车阵地的话,那巢车一旦靠近了城墙。敌人若下饺子一般的跳下来,便完全发挥不出来自己的城墙优势了啊。
敌人主攻巢车的话,那么李明华就全力支援投石车阵地,敌人主攻投石车阵地。那么李明华就全力支援巢车,务必要让对方顾此失彼,进退失据。
李明华不愧是老将。这一系列的战策都是信手拈来,给人以熟能生巧,一切战局都在自己的掌握当中的感觉。
面对李明华的攻势,吴作城当中的战士也是有些慌乱,好在他们当中也是有主心骨的存在,在吴作城当中修筑起来的瞭望楼上面,林封谨正在向着远处眺望,一名身穿黑铁重铠的将领站在了他的旁边,自有一种肃杀威严在当中,却是冷笑道:
“真是雕虫小技耳!”
这名将领乃是李虎派遣来的心腹,统领五千铁甲军!此人名叫方名,却是南郑国回水县的镇守副将,此人乃是家学渊源,身经百战,回水县其实就在林封谨老家河仓县的旁边,为什么当年明明回水县的地理位置同样重要,中唐国会将河仓县城列为首选进攻目标?便是因为这副将方名的存在。
奈何一个人有才华还不够,还得有时运,当年方名的老子乃是赫赫有名的大将方言,却是在南郑的政治倾轧当中站错了队,被贬官回乡,而方言的仇家庞磊,则是一路青云直上,最后官至兵部尚书。
你说,有这么一条关系在,这方名又是个副手,其功劳自然全部归功于上司指挥有方,绕是如此,上面还不时要行文呵斥一二,方名得小心翼翼做人,否则的话,早就连官皮都扒掉了,在一个县城的戍守副将上面沉沦二十年,还要夹着尾巴做人,惨就是一个字啊。
李虎入主了鄣郡以后,却是早知道方名的大名,便诚挚相邀,托以重权,更是以双方子女约为亲家,因此才邀得方名前来。
这一次东夏进攻吴作城,便仿佛是有人拿刀子在背后捅李虎的腰眼一样致命,兹事体大,因此便特地的将此事委托给了守御回水县十五年,以一己之力抗击中唐劲旅不能南下的方名身上。
林封谨也是与方名交谈过,发觉他确实是有真材实料,便很干脆的将指挥权拱手相让,方名被人掣肘了半生,如今得以一舒才华,自然也是竭尽全力,鞠躬尽瘁了。
很显然,此时李明华的攻势,早就在方名的预料当中了,他立即发号施令:
“所有的投石车,按照之前锁定的坐标,瞄准,点火,目标为东夏人的投石车阵地。”
这边一发号施令,立即便有相应的旗帜及时的挥舞了起来,很快的,二十余架再次被推到前线上面的东夏投石车又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熊熊燃烧的黑色浓烟直冲天际,大批的东夏辅兵,辎重兵在地上翻滚惨叫,不停的拍打着身上的火焰。
见到了自己麾下将士的惨状,李明华脸上丝毫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双眼已经死死的盯住了徐徐推进的二十余架巢车!旁边的一名副将已经是嘿然冷笑道:
“嘿,就算是这帮草原蛮子现在用投石车来拦截我们的巢车也来不及了,哪怕他们的投石车能百发百中,咱们至少也有十来架巢车能靠上去!”
这副将也是身经百战,显然判断得十分准确,事实上。只要有两三架巢车成功的靠上去,那么这玩意儿就成了一个楼梯一般的东西,其余巢车里面的军士都可以跳出来,通过靠上去的巢车登城。
然而,这些缓缓前行的巢车在靠近城墙百余步的时候,却是遇到了大麻烦。
因为安置在城墙上的十几具小型投石机开始发威了,这些投石机开始投掷出来了大量的三角钉!!
这些钉子乃是南郑墨门研究出来的,随便怎么翻滚,总是有个尖角朝上,比铁蒺藜还恶毒。尖锐无比,就是厚厚的马蹄一脚踏上去都是立即废掉了,何况是人?这笨重的巢车的弱点,就在于其移动速度上,它完全是依靠着后方的辅兵的吃力推行,而巢车高耸的体积也可以为这些辅兵提供强势的庇护。
只是,本来城门前面的陆桥就只有十几丈(五十余米)宽,要将这些三角钉布满陆桥的后半段几乎再简单不过了,这些本来就是苦哈哈一般的辅兵吃力的推行着庞大高耸的巢车。必然要竭尽全力,此时又是夏天,他们穿的都是草鞋或者说是布鞋,一脚踩到三角钉上发力。立即脚底板上就会出现一条凄厉的伤口,顿时就会捂住脚倒地惨叫!
因此,虽然最前方徐徐推进的巢车距离城门楼都只有不到百丈的距离,可是。地上密密麻麻的三角钉已经完全封死了巢车的前进可能,巢车的轮子不怕扎,但是推车人的脚板可不是铁打的!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破解办法的,派遣数千人上去,不要说拿大扫帚扫,就是血肉之躯也铺出来一条路了,关键就在于这时间上,城中的投石车和守军也不是吃干饭的,趁着这耽搁的时间,那四五具靠近到城墙百丈内的巢车盏茶功夫就被烧得似个火炬似的巢车里面藏着的精兵都是纷纷回头往本阵当中逃,没想到逃回去的路上也是有三角钉了,城上的射手更是乘势照着背心和屁股射
这城头的射手都是从三里部里面挑选出来的精英,箭术可以说比面前的东夏军都不知道强多少,一支支箭飞出去,落点真的是又狠又毒,顷刻之间,陆桥上的尸体几乎都堆满了,鲜血都是在顺着往桥下流淌!
眼见得情势不妙,后面尚未被击毁的七八辆巢车急忙后退,巢车后退起来却是方便,不需要倒车什么的,直接让推动的那些辅兵冲到本来巢车的正面推动就好了,不过,三里部的射手能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吗?虽然距离很远,达不到百发百中,但是也是听得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传来。
与此同时,将东夏新增加上去的二十余具投石车毁灭殆尽了以后,城中的投石车也是开始发威,调校好了角度方位,对准了这些试图逃走的巢车进行猛攻,到了最后,巢车当中的士兵见势不妙,也都是顾不得那么多了,纷纷从巢车的下方入口处钻出来逃走,因为这些精锐士兵都是身穿重甲,所以有不少人为了逃命更快,连武器这些都抛弃了,看起来可以说是格外的狼狈!
这两轮攻防下来,可以说东夏军真的是完败!此时也是正午时分,铁青着脸的李明华也只好鸣金收兵,其实上午的伤亡顶多也就是七八百人而已,和他庞大到六万的总兵力相比起来,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但是对士气的挫伤却是十分严重。
更要命的是,因为要穿越数千里的草原来到这里,为了保证行军的速度,李明华携带的攻城器械也是有限的,昨天晚上一把火就烧了三成,今日在战场上又折损了四成,剩余下来的攻城器械就宝贝了啊,这方圆几百里,哪里有木材来制作攻城器械?
而就在这时候,吴作城当中更是用特制的吊篮放下来了三十余名骑兵,奔驰到了东夏军的营地外面,领头的那个人说一句,其余的三十余个人就齐声大叫:
“喂!你们这些东夏来的憨羊听着哩,俺们吃饱了饭要午睡哩!所以中午大家休战两个时辰,若你们答允的话,便允许你们来收敛尸体,带走伤员哩!”
在听到“俺们吃饱了饭要午睡哩”如此牛b大喊声之后。不少的东夏将领都是气得一下子站起来摔了饭盆子,这狗日的蛮夷也太不把人放眼睛里面了吧。但是,对面提出来的交换条件却也是十分必要的,“收敛尸体,掩埋伤员”,这两个条件看似并不起眼,可是对于那些冲锋在前的小兵来说,自身都随时可能面对死亡和重伤的威胁,却是真是感同身受。
谁愿意自己死了尸骨都没办法收殓。谁愿意自己重伤在战场上哀嚎等死得不到救治?加上谁他妈愿意打仗?
所以“中午休战两个时辰”和“收敛尸体,掩埋伤员”的提议。可以说都是深得小兵们的心意,一旦这个要求被拒绝,相信士气都要下跌一两成不止。所以,林封谨搞出来的这招真的也是阳谋,由不得东夏军不答允。
当然,有道是无利不起早,林封谨这么干难道就没好处吗?当然有,休战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了,比如说。南郑运来的这些投石车性能是没说的,但在高密度的使用下,已经坏了三五台了,额外多出来两个时辰维修。几乎就可以让所有的投石车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又比如说,此时那战场上面诸多尸体,障碍物,还有好几辆巢车的残骸。有这休战的时间,吴作城当中自然就能派遣出人手来,将战场重新清理到光溜溜的状态。到时候东夏军冲锋的时候,又要面对光秃秃的毫无掩蔽物的战场
尽管李明华是个老将,尽管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阴谋,但他依然不能拒绝对方的要求。因为本来自己手下的军队士气都开始下降,若是拒绝了的话,相信士气就应该沮丧得更迅速了。
“得想个办法挽回一下士气才行。”旁边的副将道。
李明华是个老将,丰富的战争经验在这时候发挥了关键的作用,大手一挥:
“山人自有妙计。”
等到所有的人中午用过饭之后,东夏军的军营当中忽然响起来了嘹亮的号角声,将昏昏欲睡的将士们振奋得精神一振,瞌睡都为之一清。
紧接着,东夏军的一群骑兵迅速奔驰了出来,旁边的马匹上绑缚着十来个人,这些人都是作各色打扮,但身上都是血迹斑斑,一看就遭受了严刑拷打。这群骑兵大概有五十余人上下,勒马扬鞭,来到了距离吴作城城墙的附近大声道:
“这些人都是胆敢窥探我军情报的细作探子,按理说应该是全部斩首示众,但念在上苍有好生之德,尔等若是可以在同等人数下战胜我等,那么便将这些人放还给你!可敢一战否?”
很显然,这是李明华想要玩的花样了,他知道三里部的族人弓箭了得,所以不搞单挑,而是搞小团队的配合,五十人对五十人的混战,这样的话,久经修炼,令行禁止的东夏军自然对上一团散沙的三里部,以五十对五十,把握可以说是相当大了。
林封谨一笑,看了方名一眼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便要请方兄大驾了。”
方名嘿然一笑道:
“这老儿花花肠子不少,却没料到今儿是要一头撞在铁板上了。”
虽说南方缺马,但是李虎有着吴作城这条线,麾下的骑兵乃是南方之冠,接下来便见到一群“草原蛮子”大呼大叫的从城门里面骑马冲了出来,那阵型乱得简直是不堪入目。
东夏出来迎战的这些骑兵心中窃喜,严阵以待,哪里知道奔驰到三十丈左右的时候,这些“草原蛮子”居然骤的变成了锋矢阵,正好将他们列出来的鱼鳞阵克制得死死的
一场血战之后,东夏军端的是鸦雀无声,因为战场上还有二三十名“草原蛮子”活了下来,看这些王八蛋恨不得让那马撅屁股拉屎都做到整齐一致的模样,便知道面前的这些“草原蛮子”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徒!
李明华想出来的提振士气的办法,又成功的让自家人的士气下降了一些。
终于,下午李明华或许是恼羞成怒,或许已经是黔驴技穷,也不再弄什么幺蛾子了,很干脆的宣布攻城,既然战斗只能被局限在城门一带展不开攻势,那么便将全军以两千人为一组,每组配给云梯,盾牌,甲胄若干,一共分成了二十组,轮流上前攻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玩阴谋,玩技巧都不是吴作城当中这帮人的对手,李明华这个老将的经验也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只能按部就班,遵循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来进行攻城,这样也就摆明了是要凭借人数上的优势,玩疲兵战术。
怎么让敌人“疲”,那真的是只能拿人命去往里面猛填了。对于李明华来说,面前的这座城他是非破不可的,若是破不了的话,那么他李明华就是战死在吴作城下的最后一个人。
发觉了东夏军开始分组,准备轮番上阵的动向以后,林封谨便看了方名一眼,郑重的道:
“真正的考验时刻到了,既然如此,一切都拜托方将军了。”
方名看着远处云集的东夏军,冷然一笑道:
“某家当年在回水县被中唐围攻,兵不精粮不足,上有蠢人掣肘,下是一群羸弱军汉也撑了过来,此时情况,兵精粮足,百倍好于当日,公子请放心好了,一旦有什么闪失,某家提头来见。”
林封谨点了点头,便直接下了城。不过他虽然交出来了指挥权,却也并不是就优哉游哉的闲逛了,而是要做一些后勤工作,顺带还要提振士气。
此时吴作城当中,被甄选出来留守的全部都是精壮男子,此时三里部毕竟已经是迅速膨胀到了五六万人之多,因此,被挑出来战士当中,有三里部的族人八千,牧奴一万三千人。
这些牧奴都是至少在三里部当中呆上两年以上,基本上忠诚是可以确保的,并且这些人都是知道的,哪怕是在三里部里面做奴仆,也好过在其余的部族里面当自由民,至少只要肯干活,那么便是衣食无忧,全家温饱,所以对三里部的生活也是颇为认可。
甚至这些牧奴战前就得到了允诺,敌人一旦退兵,他们就是自由民,并且一旦在战场上立功,便也会一视同仁的记载下来功劳,因此牧奴的士气十分之高昂,据说当时负责挑人留守的斡离都有些犯难了,因为愿意留守的牧奴数量远远的超出了预期。
因为整个吴作城的防守重点就在城门一带这百余米的距离,所以吴作城当中的这万余人也是绰绰有余的,在城门附近说实话,能塞进去一千人就饱和了,加上其余各段城墙上的警卫和岗哨,上城值守作战的也是一千五百人左右。
林封谨事前便将吴作城当中的人分成了十二部,每一部都负责轮值守御城池一个时辰,依次轮值(就是说今日甲部守子时,明天就守丑时了,并不固定时间把守)而李虎派来的援军则是当做预备队和灭火队,哪里有事哪里就顶上。
在吴作城靠近城门的内城广场处,二十台投石机一字型排开,每一台都有五六个牧奴大汗淋漓的围着它展开工作,林封谨统计过,这些强悍的家伙同时开动的话,一次性可以将总计接近一吨半的石块或者火油桶抛掷到外面的战场上去,投石机的轰炸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哪怕野猪这种变态也很难承受得起投石机炮弹的正面重创!
尽管中午有了两个时辰的缓冲时间,但此时被拖到了旁边显示报废的投石机已经多达五台了,而吴作城当中总共也就只有五十三台投石机的存在,不过这已经比之前预期的要好多了,在最初的计划当中,吴作城的投石机能够和东夏的进行兑子一般的交换便是大功告成。
第三十七章 袭营
林封谨登上了城楼以后,迎面就见到密密麻麻的东夏军大声呐喊着冲锋了过来,迎接他们的是一支一支恶毒的利箭,三里部弓箭手犀利的射术直接导致东夏军要付出接近三成的伤亡代价才能冲到城墙下方,不过这个时候,东夏军同样也开始呐喊着用弓箭,床弩进行反击,尽管城楼上面的各种防护措施都做得很是完备,却也不可能滴水不漏,这开始直接导致三里部的族人出现了伤亡。
尽管箭若飞蝗,但是东夏军依然表现出来了强悍的战斗意志,咬着牙喊着口号将云梯给竖了起来------然后开始鱼贯爬上,只是这时候两边的棱堡开始发威,叉杆,拍棍,挠钩什么的从一些毫不起眼的孔洞里面探了出来,被架起来的五座云梯被迅速的拽倒,上面的人都是跌得头破血流,呻吟连天。
眼见得这一次攻势受挫,东夏军开始撤退,只是比起进攻时候密密麻麻的阵型来说,能逃回来的人已经是稀稀拉拉的了。这时候吴作城的城头也开始挥舞红色旗帜,并且吹响了两短三长的牛角号声,开始让驻守在城头的人手换防,让生力军进入。
毫无疑问,这个命令看起来很多人都不乐意,纷纷的争辩着,认为自己还有足够的力气和精神守卫下去,不过这些刺头儿的下场往往就是挨一鞭子,只好嘟囔着嘴巴缩着头走了。
最后三里部清点出来伤亡人数乃是四十六人,只有五个倒霉蛋被城下的反击射中了要害,其余的都是轻伤,而敌人至少是丢下了四五百具尸体,这样的战损比例看似离谱,但在城池攻防战的开局是正常的。大量的伤亡会出现在城头争夺战的时候。那时候的城头只能用绞肉机来形容,而那时候.......也是李虎派遣来的五千名重甲士兵发威的时候。
夕阳若血,此时倒在了吴作城城墙下面的尸体已经叠了一层又一层,以至于本来是规划的四丈高的城墙显得只有两三丈了一样。在经过了一下午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之后。东夏军终于成功的将云梯搭上了吴作城的城头,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这是方名故意而为之的,因为野猪的大斧已经饥渴难耐,恳求了方名很久,请他放点人到城头上来。他方便松松筋骨,否则的话,骨头里面都要生出懒蛆了.....
方名只允许放上两架云梯登城,于是就见到野猪仿佛是横冲直闯的拖拉机一样,突突突突的跑到这边砸飞一群人,又是突突突突的跑到那边震飞一群人,当然最倒霉的还是下面那些排着队准备登梯的。也不知道被砸伤砸死了多少,说实话,这些被精选出登城的勇士也算得上是东夏军当中出类拔萃的人才了,只是生不逢时。他们遇到了更凶残的变态而已.......
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林封谨也听到了远处东夏军奏响了鸣金收兵的号角声.........等等,不对啊!为什么是号角声?这明明是表示继续进攻的号角声啊,难道这家伙一来就发疯了?在陆桥前方,大片大片的火把被点燃,充分显示了东夏方继续进攻的决心!
连夜攻城这种事情乃是双刃剑啊,虽然对守城方来说很伤,但是对攻城方来说,同样会更加导致士气低落。
而这时候,方名已经是开始下令集合自己手下的那五千铁甲军,对于身经百战的方名来说,便是再离谱的事情也遇到过,比如守城的时候一上来就被内奸打开了城门这种奇葩事件,何况是区区的连夜攻城这种小事?
仔细的想一想,李明华的决断也是绝对不能算错,吴作城当中最强大的威胁便是远程的弓箭手,天色一黑之后,弓箭手的威胁瞬间就会消弭七八成!在冲锋路上的伤亡至少锐减一半,这样的话,主要的战场就必然在城头上展开!
不过,既然李明华已经做出了决定,林封谨也是只能冷笑着接受,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居然李明华进行了表态,林封谨自然也是理所当然要进行回敬才对。
这时候,还是涨潮的时候,林封谨便下令吹动了三长一短的号角,同时在城墙上点燃了两堆紧贴在一起的篝火!很快的,远方的海面上,也传来了悠长的号角声!
林封谨准备的伏招也是随之登场!
早就测试过,在涨潮的时候,五桅大船可以借着潮水的势头开到距离陆桥三十丈的地方,而三桅大船更是可以接近到陆桥十丈内,而这些船只都是要进行海上运输,经过改造的武装商船,这些船只上面的火力也是十分猛烈,也就是说,凡是要通过陆桥的人,都得经受四艘远洋大船的侧舷夹击!
而这些船只上面的装备也是同样精良,单侧船舷上拆卸掉了“拍杆”“挂装重甲”,经过了紧急加装以后,共计床子弩十具,小型投石机八台,八牛弩三张,火力强大无比,更是不定期的抛掷出三角钉,在黑暗当中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冲上陆桥的东夏军士往往在奔跑向城墙的过程当中,都会遭受到这些恐怖杀伤武器的重创,接下来在攀爬云梯的过程中,城墙上更是会有不少的秘洞,从中诡异的刺出长矛,就仿佛是毒蛇的啃噬那样致命。
不过,东夏军毕竟还是有着自身的优势,依然是在源源不断的将自己的战兵送上城头,不得不说在这种披甲结阵厮杀的环境里面,草原人就明显的处于了劣势,好在有李虎送来的五千重甲兵轮番上阵,在城头上面组成了一道钢铁阵线,利用地利的强大优势,死死的将东夏军拦截住,从城头跌落的东夏士兵简直就仿佛是包饺子那样,疯狂跌落,一夜激战完毕,本来整整四丈高的城头。竟然变得只有一丈余了!可见下面积尸之厚!
当黎明的光芒照耀在大地上的时候,这漫长而血腥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平南文学网)东夏军终于不再吹奏出进兵的号角声,前仆后继的军士也是若潮水一般的退去,战场上硝烟弥漫。旗帜飘扬。双方就仿佛是两头苦战到底厮杀得精疲力尽的野兽,现在开始伏下来身体。默默的舔舐伤口。
惯例的,林封谨等人又开始施展攻心战术,一干彪形大汉策马出来大叫:
“喂!你们这些东夏来的憨羊听着哩,昨天晚上打了一夜咱们要补觉哩!所以休战三个时辰哩。若你们答允的话,便允许你们来收敛尸体,带走伤员哩!”
但这一次,李明华直接用密集的攒射来作为回应,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下令吃完早饭,继续攻城!
这样做毫无疑问令他们的士气更沮丧低落,
但是李明华觉得对方也是一样难过。即将到了上限,就看双方绷紧的这根弦谁先断裂掉了!说到底还是正规军精锐的优越感在作祟,此时已经可以确定,守御吴作城的绝大部分还是草原上的蛮子。而草原上的蛮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凶猛却不持久,打仗完全只能逞血气之勇,一旦进入僵持阶段便迅速崩溃那种。
所以李明华很果断的不顾一切,下令继续攻城!
只可惜吴作城内,久未发威的投石机再次逞凶!二十余架投石机一齐投掷火油桶,很轻松的将陆桥的前端烧成了大片的火海,若是李明华居然都敢逼着自己的手下去硬冲火海的话,那么很显然这些憋了一肚子气的大头兵早就哗变了。
因此,李明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作城当中的守军出来打扫战场,偏偏这里打扫战场也是格外的便利,什么尸体残骸直接往陆桥的两边一推,下面就是几十丈的深壑,一旦涨潮起来就冲得干干净净了。
然后,最无耻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攻城未死的伤员,俘虏都是被一一的甄别了出来,然后押解到了最前面,一干大汉声情并茂的大声呐喊道:
“对面的主将听着,本将军念在好生之德的份儿上,不愿意屠戮伤残士兵,所以给你们个机会赎买回去,身材魁梧的一两银子,身材中等的半两银子,身材瘦小的三百文,轻伤的五百文,重伤的两百文......若是不答应,便把他们排在第一排做人肉盾牌了!”
这样的条件,李明华怎么敢不答应?被俘重伤的这些人乃是有朋友,有下属等等的,将心比心,何况对面的条件半点都不苛刻,一旦拒绝了的话,就算这些人不当场哗变,也是得立即跑一半。再说万一不答应,把这些伤兵推出来做人肉盾牌,那这仗根本也没办法打了。
可是,李明华却是满嘴发苦,因为他分明感觉得到,这其中有着莫大的阴谋在啊!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办法来阻止这项交易的达成。他只能对前去交易的军法官交代说,带一千两银子过去,怎么都够了,速速交易了就回来。
双方一接触以后,李明华立即就知道上了恶当!
为什么这么说?原来对面的草原蛮子不肯做批发生意,而是只肯一个一个人来,那军法官直接丢一千两银子过去他根本不认!无论你好说歹说,大老粗只是啊啊啊啊的表示自己听不懂,必须按照之前的“身材魁梧的一两银子,身材中等的半两银子,身材瘦小的三百文,轻伤的五百文,重伤的两百文”一个一个来。
照这样下去的话,这总共五六百名俘虏一个个弄下来,今天白天就不要打仗了!!
军法官心都要碎了,只能将这残酷的现实回馈主帅。
可是,李明华更是知道,若是现在中断交易的话,搞不好比一开始就不同意交易弄出来的后果还要恶劣啊!这就好比你给了人家希望以后,居然又残忍的把希望给掐了,那些俘虏伤员的亲朋好友怎么想??
毫无疑问,一方攻一方守,攻方的攻击时间拖延得越长越久,那么对攻方就越不利,这古代的兵书上就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
此时方名站在城头。看着交换俘虏那慢吞吞的长龙半天都不缩短一点,忍不住佩服的道:
“公子妙计,名不能及也。”
林封谨笑了笑道:
“这些盘外招数终究还是小道,若是昨夜没有将军死战。我的这些小伎俩也是没有施展的余地。”
两人相视而笑。却是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方名接着道:
“被我们这么强行一停滞,李明华便是想要继续接着再战。其部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毕竟昨夜通宵激战,他的军士也不是铁打的。那么,今夜的袭扰却是很关键了。”
林封谨道:
“随风而行的火鸢已经又做出来了三十余架。只是李明华这厮乃是老将,经验丰富,所以估计应该有所防范才对。”
方名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两招齐头并进?”
林封谨犹豫了一下道:
“这么快就动用那一招的话,是不是早了点?”
方名摇头道:
“那也不早,关键是这一击会打在对方的七寸要害上,起到的战果可以说是十分惊人的。”
林封谨道:
“那好。不过这招也是属于一旦动用了会有奇效,但是使用一次对方就会有所防范,方将军既然觉得值得,那么就上吧。”
***
李明华这时候却是感觉到心中十分焦躁。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头有无穷力量的困兽,却是浑身上下一层一层的粘滞缠绕上来,挣脱了以后却是继续束缚,竟是有无穷无尽的感觉,浑身上下的力量居然根本找不到地方宣泄!!!
他看着远处那排成长龙的交换俘虏队伍,直恨不得颁下自己的命令,全军突击,将这些该死的草原人和俘虏一起剁成肉泥!可是哪怕是一军主将,也是不可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啊。
对方拖延时间的意图很明显,一会儿又在说自己一方用来交换的财物太少,一会儿又说白银成色不足,最令人发指的是,交换身材瘦小的俘虏的时候,那三百文钱这些草原蛮子居然还要认真的一五一十的数过,只要旁边人稍有质疑,马上就叫嚷了起来,说是自己中途被打岔打断,完全记不得数了,又得重新数一次.......
见到了这些场景,李明华胸中的火焰更是炽烈,忍不住眼不见心不烦的退回大帐,心中恶狠狠的只等这交换一完毕,马上就再次起兵攻城。但是当他回到大帐外的时候,却见到了哪怕是自己的亲兵都是东倒西歪的站着打盹,有的都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李明华这时候才忽然醒悟了过来,自己可不能中了对方的奸计,打仗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心乱?老将的丰富经验再次起了作用,深吸了一口气,猛灌了几口凉水,然后沉声道:
“来人!”
昏昏欲睡的副将一下子也就精神焕发了一下,顿时便道:
“职下在。”
李明华淡淡的道:
“下令烧水,洗脚,火头军做饭,将巡逻的人分配好,同时在营帐上面多布绳网,预防敌人偷袭,全军休整,明日再攻!”
副将也是松了一口长气,将命令颁布下去, 说实话,他还真怕李明华一意孤行下令再攻,那么搞不好城没有被攻下,自家的军队先溃败了再说,说实话,这些东夏军都是百战精锐,按理说承受力没那么低的,只是吴作城这地势也太过恶毒,倘若是一座四面都可以进攻的城市,便是伤亡多些,士气也不会沮丧到如此程度,主要还是因为吴作城的天险对士气的伤害也是有加成的作用。
一干命令颁发下去以后,军营里面立即传来了一阵一阵的欢呼声,这足以显示出士兵的厌战心理已经达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李明华听了以后,长叹了一声,忽然觉得天边的夕阳都是如此的刺眼。
说实话,双方经过通宵的厮杀也都是精疲力尽了,有不少大头兵听到了命令以后,连热水也不烫脚,饭菜也不吃,当场就一头扎草地上呼呼的睡了过去。这一天一夜的厮杀消耗的不仅仅是精力,还使得双方军士的神经都仿佛是一根绷紧了弦。
对于吴作城的人来说还好点,他们因为据守天险,自然天生就有一种安全感。
而东夏士兵则是还要额外受到各种巨大的压力-------在冲锋的时候,就可以被投石机的巨石砸死,靠近的时候,可能被那些该死的草原蛮子的箭射死,城下可能被滚木擂石,甚至自己人的尸体砸死,上了云梯则是可能被伸出来的挠钩套索捅死,就算是冲上了城墙--------这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人了。要面对的却是浑身上下都被重甲覆盖的精锐士兵!!
这些人装备精良无比,悍不畏死,手中更是握持的精钢盾牌,若霜雪一般的长刀,行止统一,格外难缠。甚至有见多识广的老兵在私下里偷偷的说,这些黑甲兵很可能就是中唐的精锐府兵,可以同骑兵正面硬撼的变态!更可怕的是,城墙上还有一个怪物,凶残无比,力大无穷,甚至武举人都吃不住它的全力一击会被打落城下!
因此,这些可怜的东夏士兵一想到自己的苦苦冲刺,加上幸运值爆棚,祖宗保佑以后,才能活着冲到城头,然而城头上等待自己的,居然还是这样凄凉的命运,所以真的是压力山大啊,也难怪得一听到军令便彻底松懈了过去。
很显然,李明华也是感觉到了军营当中的这种强烈厌战的气氛,他也是老将,尽管心中愤怒无比,却也是只能叹息着用怀柔的手段,将那些在草地上就睡着了的士兵搀扶回营房去,还作秀似的给三个士兵洗了脚,在士兵当中吃了饭,这才返回中军帐。
此时眼见黑夜再次降临,李明华便询问副官道:
“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副官很干脆的道:
“我们军中可是有墨门弟子存在的,管教那些该死的火鸢有来无回!”
此时营地的上空,已经穿插上了一张又一张淡到几乎看不到的绳网,已经是隐然将整个军营的上空给保护了起来。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东夏军中的墨门弟子也不是吃素的,迅速的就想出来了反制火鸢的方法。
结果等到了三更时分的时候,东夏军营里面正是鼾声连天,吴作城中放出来的火鸢又再次驾临,却是被营地上空的这些特制的绳网缠住,根本就没造成什么影响便被巧妙破解掉了。
见到了这一幕,李明华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又去仔细的巡视了一番,发觉自己的布置毫无漏洞,便也觉得疲倦了,他毕竟也是已经六旬,精力不济,便早早的解开了重甲,上床入眠了。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似乎是预兆着这一夜会平静的过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吴作城的后门处,那几艘五桅大船正停靠在那涨潮时候才能靠上去的小码头上,不知道在进行着什么无耻龌蹉的勾当。
半个时辰以后,正是大概丑时,就是凌晨两三点,正是人睡得正香,传说进入深度睡眠更是有养眼排毒睡一个小时顶三个小时的时候!!一干疯狂的马儿屁股燃着火,眼睛包着黑布,狠狠的对准了东夏军大营的后部撞了进去!
这些马儿身上都是背负着一个火油桶,桶上面有炸药包一般的引信,大概延时一炷香的时候就引燃火油,当这些马儿在东夏军大营后部引发了大片火灾的时候,千余名三里部的勇士干起了老本行,唿哨着挥舞起马刀加入了夜袭的行列!
第三十八章 小人物
这一次夜袭完全是出乎了东夏卝军的预料,加上的白天的疲惫导致的军士的迟钝,所以造成的混乱和损失也是格外惊人,在烈火和混乱当中,甚至东夏卝军的马厩都被点燃了,几千匹战马完全失控,在黑卝暗中被驱卝赶,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便是因为林封谨巧妙的利卝用了一个人们意想不到的盲区,那就是吴作城如此险峻,所以反过来也制约了其出城反击的可能,只要将那陆桥的出口盯住,对方便是黔卝驴卝技卝穷。
然而李卝明华却没想到,林封谨他们还有大量的海船,可以运输牲口兵员进行两栖登陆作战!像是这天晚上的奇袭为什么会成功,便是因为“出人意料”四个字,而这一击更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攻卝击在了东夏卝军最脆弱的地方!
混乱迅速的扩散到了东夏整个兵营当中,甚至有的地方引发了营啸,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乱跑的战马,被点燃的帐篷,惨叫卝声,怒骂声,火光熊熊,照卝亮的是一张一张茫然惊恐而狰卝狞的脸,还有狂喷的鲜血和抽卝搐的尸体,甚至根本找寻不到敌人的踪迹,只能看到诡异的身影在黑卝暗当中不停隐现着……
林封谨此时和方名站在了城头,观望着远处火光滔卝天的东夏卝军营,然后又看了看陆桥前面虽然显得有些慌乱,却是坚卝持守卝卫的东夏卝军,两人同时有些惋惜的道:
“可惜了。”
是啊,很显然,戍守这陆桥前方乃是李卝明华挑选出来的嫡系精锐,他们哪怕在这时候,也死死的扼守住了吴作城出兵的道路,若此时这些人也是慌乱卝了,吴作城的八千骑兵倾巢尽出。直刺对方的军营,这一战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遗憾的是,战场上没有假如。
不过毫无疑问,林封谨可以肯定,这一夜的突袭也足以令东夏卝军伤筋动骨,士气再溃,可以说李卝明华不整训个一两天,是别想再将部下拉上来攻城的了,而对于攻城方来说,要千方百计拖延的。自然也是时间,无论人和机械,也都需要足够的缓冲机会啊,尤其是对初经战火淬炼的三里部族人来说。
尽管夜袭的骑兵早就撤退了回来,但东夏卝军兵营当中的混乱也是都一直持续到了天明。
最后清点出来的一系列数据几乎令李卝明华一口老血呕了出来。
昨夜混战一场,死伤人数竟是达到了七千余人!
要知道,前两日的攻城伤亡总共也不过才五千卝人左右啊,非但如此,一条条报告更是触目惊心:
帐篷严重不足。有四成士兵要露宿野外!
军马场被袭,超过三千匹战马被盗。
营地旁边的小河被污染,那些该死的家伙在河水里面抛弃了大量的马牛尸体,更是将不少的掩埋在了河底的淤泥上游。要逐一清理恢复起码要等三天,这三天时间,取水要到二十里外!但是紧接着更不幸的消息传来了,二十里外的卝水源也被污染了。四十里外的卝水源也惨遭毒卝手!
草原上卝面虽然风光秀美,但尤其是可以饮用的卝水源还是比较少的,因此通常都是逐水而居。三里部作为地头蛇,很显然对这些地方了如指掌,林封谨这招也是十分阴损,要么东夏人就后退七八十里,要么就得忍卝受节约用水的痛苦,眼下六七月,天气正炎热,一条条汉子出汗多喝水就多,没有足够的卝水喝很影响战斗力的!更不要说浑身臭汗休息不好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零星的损失就不消说了,已经让李卝明华头大无比。
毫无疑问,被夜袭之后的东夏卝军今天是单单是恢复建制,重组兵员就得耗费大半天的时间,攻城就不要想了,而军营当中实行的限卝量供水的制卝度更是令一干大头兵苦卝不卝堪卝言,怨卝声卝载卝道。
结果入夜之后,李卝明华忽然感觉到了风势劲急,紧接着就是几点雨水洒落了下来,他心中一喜,真是天助我也,知道我军缺水就下雨了,正要吩咐下去用器皿接水,猛然见到天地之间一道雷光闪过,副将惶急无比的跑了进来,哭丧着脸道:
“将军,将军,下雨了,下雨了!”
李卝明华顿时沉下了脸来: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副将惶卝恐急道:
“可是这天气狂风大作,又是闪电什么的,很可能下雹子啊!不仅仅是这样,大人,咱们有一半的军士还没有帐篷避雨了,这草原上也根本没有躲雨的地方,怎么办啊!”
李卝明华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才想起来了这个岔!之前因为天气还热,没帐篷的话在地上铺一床芦席就睡了,军士还觉得透气呢,而李卝明华人老了精力不济,操心水的事情上去了,就没顾得上这一茬,哪里知道这水的问题解决了,出问题的却是在帐篷方面啊!
李卝明华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面都是一片眩晕,却是强自支撑着道:
“让有营帐的士兵放同卝僚进去避雨,挤一挤就好了。”
副将仿佛领到了圣旨似的,大声传令了下去,可是,很快的,李卝明华就听到了自己的大帐上卝面都传来了,啪嚓啪嚓的声音,竟是冰雹狂袭,在大帐上卝面堆积了起来,支撑军帐的木杆顿时嘎吱嘎吱作响,似有不堪重负的感觉。
紧接着,暴雨便至,而吹拂着的风更是变得剧烈无比,在不远处的礁石山崖当中穿卝插,发出了十分凄卝厉的声音,远处的海浪更是滚滚而来,疯狂拍打礁石,这样的气候在草原上也并不多见,只是很少有草原靠海的,因此吴作城这里的气候根本就不能用草原的常规天气来判断啊。
有一句话叫:为将者应知天文地理,当日出征之前,李卝明华已经是很仔细的询问过人,说是草原上的暴风雨充其量也就是尔尔,所以他在选择营帐的时候才选择了这种较轻的夏季营帐,可以腾出来更多的空间运输粮食和攻城器卝具。
但是,李卝明华也是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三里部所处的草原。却是靠近海边的,一旦出现暴风雨,那规模却是要比内陆草原的何止大上数倍?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就带上冬季帐篷,连雪也压不垮,区区的积水和冰雹何足挂齿?
问题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
随着军帐上卝面的冰雹和雨水越积越多,暴风越来越大,支持大帐的木杆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越发激烈,整个大帐都显得东倒西歪!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原来是旁边的一处军帐终于支持不住。哗啦一声被吹倒在地,黄红色的军帐在狂风的吹拂下,转眼就飘飞出十余丈远,令人想要挽卝救也难,几个呼吸间就成了天边的一个小点了。
不消说,在里面挤成一团的东夏卝军立即就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仿佛若多米诺骨牌一般,眨眼间又是好几顶军帐被吹走,紧接着,仿佛是在预兆着什么似的。就连李卝明华的大帐也是轰然坍塌,被大风吹去!将军的大帐肯定是特制的,居然也抵挡不住这狂卝风卝暴卝雨,那些小兵的军帐又能坚卝持得了多久?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作城当中的守军则是安安静静的在房屋里面喝着红糖姜汤,经过能工巧匠的设计,吴作城的排水系统发挥出来了惊人的作用,如此磅礴的大雨。雨水却不曾漫过脚面,任由冰雹暴雨肆掠,城中的房檐遮蔽之下却依然干爽整洁。令人由衷的生出一种温暖而安全的感觉。
林封谨此时却是和方名两人登上了城楼,在这样大的狂卝风卝暴卝雨里面,什么雨披都是毫无用处,两人虽然是被淋得和落汤鸡似的,但神情却还是相当的振奋:
“此场风雨,应当是本次战争的转折点了吧。”
“依照我的身卝体素质来说,在这凄风苦雨里面当中也是觉得寒冷直入骨髓,令人瑟瑟发卝抖,东夏的这些军士再怎么精锐,也是一定感同身卝受,这一战后那老匹夫未必会撤军,但是,没个五六天是不要想再攻城的了。”
“公子说得没错,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等到雨季一来,他们的日子就更难耐了,到时候便只能灰溜溜的撤军。”
“撤军?来得容易,想走的话,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如愿了……不把东夏人打痛,打狠,把他们伸过来的爪子打断,以后每年都跑来骚卝扰一番怎么办?这个夏天因为这帮混蛋要来,吴作城进卝入军事戒卝严状态,我们少说也是亏了百万白银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从今夜起,我们就应该让这些东夏人睡不着觉了,让他们在困倦和疲惫当中辗转反侧,煌煌不可终日,只是这样做的话,一定伤亡是在所难免的,李卝明华这老东西干起这种防守的事情也是相当拿手的。”
“让我想想……啊,啊啊阿嚏!!”吾希是一名牧奴,
他本来是草原上布莱族的人,父卝亲很早就战死了,隔壁的邻居东达大叔娶了他的母亲,也是顺带担负起来了要养育他们的责任。
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东达大叔早上出门之前吃了一条烤羊腿,还给他咬了一口——那油汪汪的滋味真叫人难忘——接着东达大叔便再也没有回来。在入夜的时候,室韦族那些凶卝神卝恶卝煞的家伙冲入了布莱族的营盘里面。
吾希在惊恐的抱着头蹲下之前,便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两件很眼熟的东西,那便是东达大叔的刀和战马。
刀被系在了室韦部落的一个人的腰间,战马则是被室韦部落的一个人骑着,马儿的屁卝股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
从此吾希成为了一个牧奴,渡过了他生命当中最黑卝暗的五年。
然后室韦部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那便是新近崛起的三里部,吾希在室韦部族的勇卝士们全面崩溃,惊慌奔逃的时候,暴起杀卝人,用一把割羊肉的小攮子捅死了那个拿走室韦大叔佩刀的那个人,然后狂笑着闭目等死。
不过三里部的人对牧奴们大部分都很和气,并且因为吾希主动杀卝人。交了“投名状”,还让他成为了自卝由民。
只可惜吾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所以他茫然的留了下来,每天和牧奴一起干活,吃饭,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直到吾希看上了乃花,他这才发觉自己的人生有了目标,却又发觉自己距离要娶乃花的还有非常漫长的一段距离。
因为乃花不是牧奴,她的老爹在三里部里面地位崇高,乃是四条鞭卝子之一。要娶乃花,不仅仅需要财富,还需要勇敢和地位!
所以吾希开始不安分而来起来,开始变得狂卝热而饥卝渴,想尽一切办法要提升自己的地位和财富!
这时候,也许是吾希的幸卝运,也许是吾希的不幸——战争来了。
吾希几乎是疯狂的恳求着主管纳兵的古特尔,所以他虽然瘦弱,却能留下来。在之前的攻城战里面,吾希已经射死射伤了足足八名东夏人,这个成绩已经可以说是不错了,但是也仅仅只能说是不错而已。
要厉害的。还是那些穿着黑色重铠,若城墙一般矗卝立在城头的南人!这些人也真是强悍,一言不发,可是挥舞起来的刀光却是仿佛可以将天空都劈卝开。他们的斩首才是功绩巨大,但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那是面对面的搏杀。拿命拼来的,比自己藏在安全的城墙后面射箭确实要勇武得多!
吾希又去求那南方来的将领,希望能穿上那一身黑色的重铠也站到城头上去,不过,那将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丢给了他一袭黑色铠甲,然后让他劈斩出十刀试试。
心花怒放的吾希穿上了那一身重铠后就觉得不对,他发觉这一身铠甲超乎寻常的坚固,当然,也拥有超乎寻常的重量!自己连站直都很有些困难,等到十分勉强的拿起沉重的长刀做出劈砍动作的时候,吾希很干脆的重心失守摔了下去,在坚卝硬的石板地上撞出来了一连串咣当咣当的响声,惹来了旁边的一阵嘲笑声。
就在吾希无卝地卝自卝容,恨不得马上逃走的时候,不却有一个和和气气的人把他扶了起来,笑了笑,看着他忽然问了个问题:
“你觉得一个好的马倌和一个强大的勇卝士谁对部族更重要?”
吾希还是第一次和陌生人这样讲话,嗫嚅了半天才理所当然的道:
“当然是勇卝士重要。”
可是那个人却是微笑道:
“若是没有马倌给勇卝士喂养好马,勇卝士又怎么可能有优秀的坐骑去杀敌呢?没有马的勇卝士和有马的凶卝恶敌人较量,就要大大的吃亏哦。”
吾希想了想,甚至他旁边的这些发出哄笑的人都想了想,然后没有笑了。
那个陌生人这时候便又问他:
“那现在你觉得马倌和勇卝士谁对部族重要?”
吾希试探性的道:
“都重要。”
那个陌生人微笑了起来:
“对,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所以你穿不上这重铠,挥不动这长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将你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发挥到极致,就一样是对部族最重要的人!大家说是不是?”
吾希身边的人都是呼喊若雷:
“是的,公子,没错!”
吾希这时候才目瞪口呆,他才知道刚刚如此和和气气与自己说话的,竟然是公子!那个部族里面的大人物都对他虔诚得像是膜拜得像神一样的人!而他却还这样的鼓励自己!
所以,吾希就听了公子的话,他觉得要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发挥到极致,最后还是得在战场上,所以打滚撒赖的申请参加了夜袭队。
夜袭队并不是一项什么好差事,事卝实上三里部已经持续对那些该死的东夏人进行了三天的夜袭,每天都是投入了接近两千卝人,分成了四十支小队,像是狼一样的神出鬼没。
尽管一再强调,夜袭虽然目的是袭扰,但是重点不是袭卝击,而是扰卝乱对方,可是李卝明华在这方面表示出来了一个老将的难缠之处,尽管他的军卝队缺医少药,在那一日暴雨后至少病倒了一两千卝人,更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营寨栖身,可依然是发挥出来了惊人的战力。第一批去夜袭的两千卝人,能够活着回来的只有不到一千四百人,有足足五六百人都在那激烈无比的厮杀当中倒在了草原上,当然,东夏卝军为了留下这些人,也是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
第二批去夜袭的两千卝人,依然折损了五六百人,按理说夜袭就在于突然性,被人知道的夜袭叫什么袭卝击?可是林封谨和方名两人却是难得达成了共识,坚卝持要这样做!
因为这么干的话,已经等若是将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家的手中!
在大舰的运输下,可以说是吴作城派出来的骑兵随时可以在东夏人的后方岸边任意登陆,根本是防不住的,他们只能死守,同时脑海里面都有一根绷紧的弦,总是会提心吊胆的想着对方的夜袭究竟什么时候才来。
这样的等待毫无疑问,是相当耗费精力和体力的,而自那一场大风雨之后,东夏人就根本没能好好的吃上一顿饭,睡过一个囫囵觉!
虽然他们的反击依然强劲,虽然他们的反击依然凶卝狠,但无论是林封谨和方名都很是清楚,对方一定是有一个极限在的,只要一直源源不断的这么袭扰,总是会有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为此哪怕是死一些人,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在所不惜!
林封谨的心理底线是死五千卝人,按照目前的规律来说,足足可以支持夜袭十次了。
吾希便跟随着第三次前去夜袭的族人出发了,事卝实上他的心跳很快,呼吸也是十分急促,因为凡是夜袭的时候立下了战功,能带回敌人一个首级的,封赏都是格外的丰厚,令人眼热啊!至于战死的族人当然也有人悲伤,但是草原人实在要面对太多的死亡了,白毛风,自家的部族内的火并,外来部族的吞并,他们的士气并不因为前两次的伤亡数量而沮丧。
吾希他们小队出马的时候,东夏卝军的大营周围已经热闹得仿佛若一口煮得正开的米粥,数不清的惨烈搏杀正在黑卝暗当中迅速展开,并且可以见到三里部是占据上风的,因为不时还有三里部的勇卝士大声唿哨着从黑卝暗当中奔驰而出,将手里面的火把抛掷向东夏卝军本就为数不多的营房,肆卝意纵火,兴卝奋呐喊。
忽然之间,吾希他们小队也是遇到了一支敌人,这支敌人就仿佛是从黑卝暗当中撞出来的似的,铠甲十分精良,更是浑身上下弥漫了一股逼人的煞气,浑身上下都是流淌着点点滴滴的鲜血,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家的,遇到了这样的敌人,尽管草原勇卝士十分勇猛,也是在数量相同的情况下不敢硬抗,只能呐喊着象征性的射上就箭,然后拨转马头,很干脆的就跑。
可是这一次吾希他们小队却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一头撞到了这东夏卝军的精锐小队身上,这些人咆哮着拔刀,只是一照面间,吾希他们小队十个人就倒下了三对!这是东夏卝军在铠甲和武卝器上的巨大优势啊,林封谨虽然财雄势大,也没可能与一个国卝家的财力相比,何况他最大的一笔开销都是在建立吴作城上。
不过,趁着战场上的混乱劲儿,吾希便冷眼旁观,猛然抽冷子就拿出来了自己最拿手的绝技,那便是套索!
在只有火把光卝芒的摇曳昏暗环境下,相聚三四十米的距离,用一根套索准确无误的套住一个人的脑袋,这听起来完全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当一个人从六岁开始,一直到十七岁的时候,每天都用超过十个小时来练卝习这一门求卝生的手段以后,你就会觉得这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三十九章 反噬!
吾希从小到大都在放牧,套羊,套牛,套马就是他赖以谋生的手段,而他一直都是个很执着的人,隐忍是他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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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吾希等待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寻找到了一个猎物,黑暗当中忽然飞出来了一根套索,鬼魅也似的套住了一名东夏骑兵的脖子,就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吾希已经在自己面前的马匹臀上刺了一匕首。这匹马儿立即吃痛发足狂奔了起来,而套索的末端则是系在了它的鞍鞯上,陡的绷紧之后,那名东夏骑兵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仿佛放风筝似的腾云驾雾的飞了起来,被拖入了黑暗当中。
而吾希则是跨上了另外一匹马儿,跟随着那一头系着套索的马儿疾驰入了黑暗当中,那名东夏军的同伴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破口大骂,策马疾奔追击,可惜他们身上的精良武器铠甲却成了胯下马匹莫大的负担,追出来了几十丈以后就完全找寻不到方向了。
吾希大概等马匹奔出五六里地之后,确定后方没有追兵,便吹了声口哨,那匹吃痛狂奔的马儿也是随之慢了下来,吾希安抚了一下这马儿,然后露出了开心而纯真的笑容从腰间取出来了刀子,将被套住的那个倒霉蛋的脑袋割了下来.......
在这个残忍的过程当中,吾希没有遇到任何的反抗,也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因为这名军汉尽管相貌狰狞,力大无穷,但他的颈骨却是和所有的人一样脆弱,在被套索骤然绷紧的过程当中,这军汉就算是凶猛到可以力毙虎豹,他那脆弱的颈骨在瞬间也就变形。折断,然后死去。
吾希看着这个血淋淋的脑袋,心中充满了幸福的感觉,因为这么一个脑袋若是论功行赏的话。乃花的四分之一嫁妆就到手了。而这军汉身上的铁甲钢刀也是能值起码二十头羊呢。
只需要再来三个脑袋,乃花就能搬到自己的毡包里面。每天给自己奶孩子做家务酿酥油茶了!自己放牧回来也有口热菜饭,这是多麽令人激动的事情啊。
带着这样的憧憬,吾希潜入到了黑暗当中,再次寻找着自己的战机。
在很多时候。战场的转折点其实是由一件小事达成的,直到人们在回顾这些事情之后,这才会哑然失笑,发觉一件如此寻常的小事,居然会衍生出来了如此深远的作用!
而此时无论是林封谨还是李明华也没想到,整个战役的转折点,居然是掌握在了吾希这么一个贫穷的小牧奴身上!
***
吾希在黑暗当中喘息着。心中滚烫,可是满布裂口的双手却是出奇的稳定。
他再次瞄上了一个猎物。
这个猎物看起来十分勇猛,身上穿着的也是一席银白色的铠甲,明明只率领了五个人。却是反客为主,在战场上压制着接近二三十名三里部的族人,他的兵锋所向何方,三里部的族人便被逼迫得四面逃走,而这个猎物手上的漆黑长刀,仿佛是雀鸟展翅那样夭矫灵动,都至少夺走了五六名族人的性命!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破绽,说得不客气一点,这么一个猛人,来一百个瘦弱的吾希也不够他杀的。
不过,吾希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早年在草原上流浪的时候,便经常会捕捉旱獭来充饥,这些机灵的小动物却是可以整整呆在地下两三个时辰不动弹,可是吾希却是可以整整五个时辰在它们的洞外呆着,不吃不喝不便溺,不发出一丝声音,最后成功抓到它们,比的就是耐心。
他一直悄悄的跟随着这个猎物,直到他连续击溃了七八支队伍,直到这人受伤流血,手臂中箭,直到他还刀入鞘的时候,都因为手掌的剧烈颤抖而重复了两次,直到他取出水囊,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松弛掉,仰头狂饮的时候,这才悄然出手。
阴柔的套索缓缓的飘落,吾希的手稳定得就仿佛像是一块石头,被饥饿,毒打磨练出来的套索技术,可以说几乎不会有任何的偏斜,然后吾希刺马臀,翻身上马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显得前所未有的稳定协调!
这名银甲将士,也是连声也没吭,被高高的拽了起来,若风筝似的在空中滑翔了一段,然后狠狠的撞到了地面上,吾希似乎听到了他痛苦的呐喊了半声,然后双手紧紧抓住脖子上的套索,却已经是一溜烟的被高速拖行了开去。
被马匹拖拽而死本来就是一项格外残酷的刑罚,受刑的人往往在死前会遭受莫大的痛苦,尸体更是多一块少一块,死得苦不堪言,连骨头都要断光!而吾希却是发觉从套索上传递来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那套索仿佛是变成了一头正在疯狂挣扎的巨蟒,要脱离他的掌控啊。
但是吾希依然有信心,因为他是一个出奇谨慎的人,这套索关系到他下半生的幸福,同样也关系到他的生死,所以在这一次出发之前,他又一次用桐油浸泡了这条套索然后晾干,这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玩意儿,竟是连巨斧都难以剁断,唯一的克星就是火。
刚刚落入陷阱的猎物的挣扎也是同样的剧烈,吾希已经不知道见到过多少次类似的情形了,遗憾的是,罕有猎物最后能活着从陷阱里面爬出来。
被“小黑”拖出去十丈以后,很明显从套索上传来的力气变小了许多。
又被拖出去了十丈以后,套索那端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力量了,
而后方的黑暗当中,却是传来了疯狂而慌乱的大喊声,吾希听不懂东夏蛮子的话,但也感觉得到他们喊话当中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之意。相信他们逮着了此事的罪魁祸首吾希之后,一定会用最可怕的刑罚施加在他的身上。
所以,吾希很果断的打消了今晚继续狩猎的念头,他觉得自己这一次似乎逮着了一头好猎物,这家伙应该一个能顶俩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谨慎的吾希又往小黑的臀上加了一鞭子。迅速的对准了战场外围疾驰而去,他心中隐隐约约还有几分可惜猎物身上的那一袭银甲,千万不要在地上刮破或者丢失了啊!否则的话估摸着本来能换三十头羊的,就得被人杀价到二十五头去......
不过管他娘的。三里部里面就算是怎么砍价压价。也是有底线的,绝对不可能价值十头羊的东西只卖一头羊的价格。哪怕是地位最低贱的牧奴,也不必担心自己在交易买卖里被人骗了,顶多也就是吃点小亏。
脑子里面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之后,吾希觉得差不多了。已经是脱离了战场,而挂在套索上的这猎物再强悍,被套着脖子拖了这十几里地,也是像已经被放空了血的牯牛,只有蹬腿瞪眼的力气了。
吾希便下马,拔出了匕首走上前去,没费什么力气就割开了猎物的脖子。感觉就像是宰羊的时候轻描淡写的一攮子就插进了羊的心脏......从动脉当中喷射出来的血液溅了吾希一脸,这黑瘦而苦命的少年满不在乎的在自己脸上擦了擦,天真的笑了笑:
“你还真有劲儿,但是长生天在召唤你了。”
***
一个时辰以后。林封谨收到了最新的一期战况回报,忍不住大吃一惊:
“什么??到现在已经损失了八百人了?”
在旁边的方名也是一下子眉头皱紧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公子,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中了老贼的圈套了,发信号把人撤回来吧。虽然吴作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也没有必要白白的消耗人命。”
探子半跪在了地上道:
“不知道为什么,那帮东夏人忽然吹了几声号,然后不少东夏蛮子就变得十分凶恶,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我们的兄弟也没有料到这一点,不少人也遭了毒手。”
这时候忽然又有个人冲了进来,大声道:
“将军,公子,东夏人有异动!请上城楼观看!”
这时候林封谨心中疑惑更甚,立即就上了城头,他本来就有夜视之能,果然就见到东夏军当中正在聚集军士,然后往城门这边汇聚了过来,然后,这些草草汇聚的士兵,居然就这么乱乱的抬着七八架云梯疯狂的直冲了过来!
顿时,吴作城头也开始吹起了号角,进入了一级戒备的状态,然后就见到这草草汇聚起来的几千东夏军,仿佛若大浪那样猛烈的拍击在了吴作城的阵线上,一股无法形容的军容军势直逼而至,似十三级大风那样扑面而来,几乎要窒得人艰于呼吸。
“这,这是哀兵?”身经百战的方名一下子就沉声道。
“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传我的亲卫来!这是一场苦战!!”
东夏军的攻势虽然若巨浪一般气势逼人,令人窒息,但是,林封谨苦心经营的吴作城就像是礁石一般,再强大的巨浪砸到上面,也只有粉碎的结局!
既然这些东夏军来势汹汹,尽是精锐,林封谨也是露出了自己的一张底牌,那便是很干脆的往城墙下面抛了一两百桶火油,然后放火点燃------有种你们就冒着火给我架云梯冲上来!
不冲是吗,那就在底下挨射吧,反正三里部的人最近两三年日子过得蛮富裕的,得夜盲症的人连牧奴当中都比较罕见,正好给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练练夜晚的盲射箭术。
不想挨射是吗?那就继续退吧!
林封谨深知,这种临时营造起来的哀兵之势也就是一时间情绪爆发,昏了头而已,一旦冷静了下来,心里面的怨气退散,那么自然就要冷静行事了。就仿佛是那些一时间想不开自杀的人一样,只要被救活了,九成九都不会再去死了.......
所以他倒几百桶火油下去貌似是在烧钱,也顶多拖延大半个时辰,其实却是巧妙的将对方的哀兵之气打压了下去。
果然,等到城墙下面的大火熄灭以后,再次冲上来攻袭的人顶多就只有刚才的四分之一了,这寥寥千把人的数量。可以说就连守城的人数都比他们多,那还攻个什么劲儿啊。
到了后面,林封谨居然都特地的叮嘱了一下,说是放这群人上来一部分。然后抓个活口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的。来袭的这群人身份确定了,要么就是李明华的亲兵。要么就是他的嫡系部队,然后林封谨就得到了振奋人心的消息,而这消息也可以完美的解释昨夜的乱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日东夏国出兵选择李明华为主帅,看中的就是他是个老将。身经百战,行事谨慎,经验丰富。
但是天下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老将既然有那么多的优点,那么就会肯定有相应的缺点,比如说用兵失之灵活,比如说暮气沉沉。又比如说体力精力不好,或者说.....有很大的健康隐患。
从那一日暴雨滂沱开始,李明华也是被淋了个落汤鸡,他身为一军主帅。更是事务繁多,在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的情况下居然没有病倒,真的是可以用奇迹来形容了。
而这几天吴作城持之以恒的夜袭更是令李明华事必躬亲,老年人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都是靠热毛巾敷脸,强撑到了现在,而一个噩耗,便成了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噩耗便是,他的侄子,亲兵队队长李嵩战死!
李明华戎马一生,却是早年的时候在齐腰深的冰水里面泡了半夜,从此便断了女色,好在之前已经有了个女儿,因此也不至于绝户,只是此时风气还是要男丁支撑门户,所以这侄子李嵩便被李明华视为亲子,悉心栽培,带在身边十几年,关爱之心拳拳可见。
而李嵩说起来也是给李明华颇为争气,不仅仅是深通兵法,更是能征善战,一步一步的积功到了亲兵队长的位置。结果万万没有想到,攻吴作城那么凶险的地方,李嵩居然都是可以全身而退,却是在这些草原蛮子的夜袭里面阴沟翻船。
虽然李嵩的脑袋和一身的银甲,武器都被吾希带走了,但他的尸身还是留了下来。
这消息确认了以后,李明华在中军大帐当中呆滞了半晌,本来就已经心力交瘁的他忽然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昏迷不醒,牙关紧咬,偌大的中军,立即也是乱成了一团,等到军医来的时候,差不多也是束手无策,可以确定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李明华带了半辈子兵,又被东夏国君看中,还是有他的过人之能,不说什么爱兵如子,也是很得人拥戴,因此在这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其亲兵当中便有人想要借着这哀兵的士气,绝地反扑,便叫嚷着舍了这条命,马上去攻下这狗日的破城,屠了里面的人为大帅报仇!
这就是林封谨他们忽然发觉伤亡陡然上升的原因。
哀兵必胜嘛,东夏军一下子就变成了同归于尽的打法,那自然是变得强悍了许多。不过这种事情也就是三板斧,一旦时间拖得越久,东夏人群龙无首的尴尬就会暴露出来,加上忠心于李明华的军士采用了同归于尽的打法以后,必然死伤惨重,慢慢的失去话语权,所以几乎可以肯定,东夏军当中下一步出现的情况便是出现意见上的分裂。
是的,林封谨相信,在自己的吴作城那天险一般的城防面前,必然会粉碎不少军官的斗志和信心,他们会从各方面来找寻出不能再打的理由,比如说气候不好啊,比如说攻城器械准备不足啊,又比如说没有海上舰船的支援啊......
因此这些人自然就不愿意再打下去了,加上这些人的身份应该是不高的,倘若能够成功带着几千数万人回去,那么应该是有功无过,因此这样做的心思就更加热切。
而人心思变,大部分的东夏普通军士相信也是在尝试吴作城的防线的恐怖以后,多半也不愿意再面对这噩梦一般的防御,所以双方应该是一拍即合。这一派系加起来的人数应该是较多,但是组织应该是很松散。
不过既然有想走的,那么肯定就有想留下来的。
主张留下来的人应该就是地位较高的军官,他们也是知道君王对这一战的期望有多大,倘若败退回去的话,就算是侥幸能保住一条小命,估计以后在仕途上也是难有寸进了。所以只能咬着牙,期待能不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支持这些军官的军士应该是少数,无非就是他们的嫡系,还有矢志为李明华复仇的亲兵和嫡系,毫无疑问,这一系的人虽然少,可是军官的地位高,占据话语权和大义名分,关系也是相当紧密的。
面对这种情况,林封谨和方名两人商议了一下,便决定先密切观察一切的状况,袭扰行动暂停,自己这一方在进行骚扰的时候,也是耗损了不少精力,先休整一番再说,总之从大局上来说,战斗的时间拖得越久对攻城方越是不利。
很显然,李明华卧床病倒,不能视事以后,东夏军内部的意见便开始变得十分的混乱了起来,足足过了三天,就连吴作城这边都没有料到,在深夜十分,东夏军居然可以再次聚集了起来,又对准了吴作城发起了一次强攻,更是在发起之前毫无征兆!
说实话,战事进行到了这里之后,三里部的人依托坚城,可以说是占据了全面的上风,因此心中很自然的就有些松懈了,何况又还有飞鸟难渡的坚城为依托?
加上东夏军更是乘着黑夜,先派遣出了大概只有十几个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偷偷的摸到了城墙下面,然后将携带的干草堆,木头什么的放在了地上,最后泼上特制的燃油,最后将火折子往里面一塞,这样的话,最初火光会被覆盖在上面的柴草盖住,等到发觉有火光冒出来的时候,其实下面已经烧得是如火如荼,已经水泼不灭,烟雾大作了。
顷刻之间,吴作城的城门那一段便被笼罩在了浓密的烟雾当中,紧接着便是强攻的那几千人疯狂拥上!
有道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这话真的是不假!这些猛士混合在了一起,在这暗夜当中直扑而上,血气旺盛无比,混合心中的愤懑不甘战意,甚至是隐隐约约在吴作城头形成了狰狞的气势,看那模样,就仿佛是一条凶残无比的红着眼睛的疯犬,在对着苍穹吐着舌头狂叫着。
变起突兀,三里部的族人可以说是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听到了外面的喊杀声,靠近射击口就被熏得是一塌糊涂,呛咳连天的,最初竟是组织不起来任何的攻势,好在滚木礌石这种东西还预备得充足,当下就不要钱似的,流水一般猛推下去,尽管淡黄色的毒雾若实质一样在城头搅动,两三米内都见不到人,但还是听到了下方一连串的惨叫声不停传来。
奈何这一次强攻先冲锋的东夏人可以说是表现得十分勇猛强悍,在枪林弹雨当中依然横冲直闯,甚至再次突到了城头!这几千人都是阴沉着脸不说话,按照东夏的习俗,在左边脸上割了一刀,紧接着脖子上面缠着一匹白布,仿佛狼一样的扑了上来,只有一双凶残的眼睛在闪闪发亮。
好在这一晚林封谨就在距离城头不远的地方,一听到喊杀声便匆匆赶来,见到城头毒雾弥漫,敌军的血气冲天,更是隐隐约约化形为兽状,越发桀骜凶残,立即心中大惊赶了过来,因为这就是有军魂的标志!
要知道,此时这些东夏军表现出来的强悍战力,可以说几乎都能与普通的吞蛇军相提并论了,在战场上酣战搏杀,血气煞气能化形的,隐然已经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强军。
第四十章 苦战
像是吕羽驾驭神器吞蛇,率领自己的嫡系吞蛇军在遥城一战的时候,血气冲霄,化作了一条庞然巨蛇在空中蜿蜒横亘,红信狰狞,就连体表的鳞片都是宛然的,横冲直撞,以少敌多,对敌人都要形成无形的巨大压制,并且此时若是吕羽再驾驭神器吞蛇,率领自己的嫡系吞蛇军作战,幻化出来的军魂便是龙形了。
而此时这一军的化形虽然模糊,更是呈现出犬状,肯定和吞蛇没有办法相比较,但好歹也是有军魂的强军,对上是措手不及的三里部,必然就会形成绝对的压制!好在林封谨也是留了一手,可不要忘记,他手上也是留有不少底牌,而最大的底牌,则自然是战争秘术,烈山怒!
林封谨伸手到了脑后,拔掉了六根头发,聊城一战后,吕羽知道林封谨需要血脉高贵的人的精血,虽然没有杀太子,却还是便有意照顾他,在暗中处死一些高官就让他去,结果此时林封谨的烈之血气已经尤胜往昔。所谓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就是这个道理,一国之力略微向着你倾斜一点,便已经是受用不尽,
这一次之所以要动用六根储存了烈之血气的头发,则是因为林封谨后面也是渐渐明白了一件事:虽然启动烈山怒只需要三根烈之血气的头发,但是用多些也绝对不是浪费,而是会增大进阶的概率。
上一次林封谨动用烈山怒,应该是依靠吕羽的王气和他的超强运势,因此异变成了更加强横,在上古时代都需要三名大祭祀联手才能施展出来的烈山祭。这一次吕羽不在身边,但林封谨便打算采用多投入烈之血气的办法来尝试异变。
然后林封谨便开始闭上眼睛,开始念诵烈山怒的口诀。不过念诵了一会儿之后,便知道这一次失败了,并没有当时那种心血蓬勃,难以自抑。热血沸腾的感觉。不过林封谨也是不以为意,自己的烈山怒一覆盖下去。城头上的几百名三里部族人便可以至少多支持半袋烟的功夫,多了这些时间的话,那么破城的几率就小很多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林封谨忽然觉得背后的那个“点”又诡异的发热了起来,紧接着,林封谨就可以感觉到,从那个“点”一刹那辐射出了无数条仿佛存在于冥冥虚空当中的线条,这些线条连接的另外一端,便是那些将自己当做神灵一般来信奉的狂信徒,从这些狂信徒身上传递过来的虔诚和信力令得浑身上下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似的!
紧接着。曾经和林封谨有过接触的密宗喇嘛也是与林封谨连接了起来,无论他们自身或在千里之外,或在吴作城当中,无论他们的身份此时是活佛还是法王。或者是大喇嘛,也与林封谨无声的连接了起来,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喃喃的念诵起了一些难明的词汇:
唵,阿谟伽,
尾卢左曩,
摩贺母捺罗,摩尼钵纳摩,
入缚罗,
钵罗嚩多野,
吽!!
而此时的林封谨明明是已经将烈山怒的咒文念诵完毕,却更是在若惯性一般,情不自禁的跟随着一起念诵了起来,并且很自然就知道了其出处,
那是号称密宗的第一真言:大光明咒!
若是用汉语直翻译的话,便是
唵!不空光明遍照!大手印!莲花珍宝!火焰!请进行!吽!
当最后一个“吽”字念出来的时候,林封谨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整个人都浮沉在了飘渺的黑暗当中,可是心中却是充满了无尽的平安喜乐,不过林封谨经过了拜魔教圣女的多次考验磨练以后,对这样的幻象已经极有抵抗力了,马上就醒悟了过来,这应该就是进入到了胎藏的境界,就是胎儿处于母体当中的感受,充满了对人间的期待。
紧接着,林封谨就看到了一个人影,微笑着对准了自己走过来,
这个人影似乎很是眼熟,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可是,一时间又完全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邂逅的,只是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但是,思维电光石火之间,林封谨忽然一下子回想起来了!!
这个人影,这个人影,赫然是自己刚刚觉醒妖命者身份的时候,在襄樊遇到的那褐衣黑巾人!
遇到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件十分荒谬的事情,因为那是狗王携带着的一个假情报:
十一月初六午时三刻,
昭明山夫子像,
寻褐衣黑巾人!!!
这情报是当时景王用来吊出内奸和欺骗福王用的,已经被证实是胡说八道。
可是林封谨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却真的遇到了那个人。
更诡异的是,遇到了这个人以后,他的人生也是发生了巨变,背后出现了那个诡异的点,吸收了惊人的龙气,发挥出来的作用更是惊人,屡次拯救了他。
而这一次,林封谨又遇到了他,在这胎藏的境界当中,甚至林封谨感觉得到,这无名人对准了自己还微笑了一下,十分温和,更是带着无比亲切的感觉,他的嘴巴张合了几下,说的是“时候未到”。
然后林封谨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十根手指都在灵巧而缤纷的舞动着,陆续的结着玄奥的法印,分别是四大法印:
不动根本印,
大金刚轮印、
外狮子印、
外缚印,
自己每结出一个法印,便会生成出一个强横无比的效果!
这其中,结出不动根本印的时候,便有一盏佛灯幻象,洒下点点光芒,融入己方将士体内,使其力量倍增,更是忘却疼痛。难以被敌人击退,仿佛钉子一般钉在了城墙上。
结出大金刚轮印的时候,乃是凭空出现了一具庞大达十余丈的大金刚轮,在空中横扫舞动。无比威猛。带起来了一股一股的狂风将浓稠无比的烟雾吹散。而这狂风刮在了敌人的身上,则是若冬日的寒风那样。刺骨彻寒,似乎要冻入骨髓,在己方身上的时候,则是温煦若春风。丝毫不会有任何影响。
尽管此时东夏军血煞之气冲天,更是隐隐形成兽形军魂,对准了大金刚轮印疯狂撕咬,但好歹也是坚持了盏茶功夫,有这么充足的时间,三里部的人也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竟是狂叫着纷纷的浑身上下浸湿。直接从城墙上面跳下去,扑在了发出烟雾的那十几处火堆上,发出了剧烈的嘶吼声,硬生生的用血肉之躯将其压灭。这样的疯狂,也是让人触目惊心啊。
外狮子印成型以后,城墙上空便有一头巨狮的头颅幻象渐渐浮现,然后猛然咆哮!这效果就和林封谨的肺神炮类似,不过没有杀伤力,却是将所有的东夏军都震得眼前发黑,心脏疯狂跳动,耳朵当中嗡嗡作响,完全都听不到其余的任何声音,在五六个呼吸的时候都对身体完全失去了掌控!
狮子吼!
这狮子吼虽然没有办法震伤拥有血煞之气的军士,但令其暂时失去掌控已经是相当要命的了,要知道,此时可不是在外面闲庭漫步,而是处在了随时随刻都是充满了凶险杀机的城墙战场之上,不要说是愣神五六个呼吸,就是楞住一秒钟,那都可以说是极其致命的破绽。
这狮子吼一出,立即就见到城墙上面成排的东夏悍勇军士被砍杀后推下了墙来,尸体坠落若雨。
最后林封谨十指已经有些颤抖了,不过还是很勉强的结出来了最后一个法印:外缚印,城墙上方赫然出现了一尊菩萨的虚像,脚下各踩着鲜血淋漓的一名躺卧的人,头戴五骷髅冠,顶竖象征愤怒的红发,。面部三目圆鼓,呲牙咧嘴,形象狰狞恐怖,耳下垂环,耳侧有缯带向上翻卷。右手高举,执金刚杵,左手结期克印。
全身袒露,只有饰物,上身饰长链、蛇、蝎子,挂大骷髅串,下身围兽皮。身后披人皮和倒‘u‘字形大帔帛,人皮的两手缠于脖颈正面!
这虚像一出后,便往战场上抛出了他的金刚杵,这金刚杵横亘了十几丈,似电线杆那样轰然坠落到了城下,那些东夏军虽然悍不畏死,可是见到了以后还是急忙的赶着闪避。不过这金刚杵看起来乃是虚体,并不伤人,只是在接触到了泥土的时候轰然爆碎,最后形成了巨大的气浪将这些东夏军强行掀翻推开了去,不过杀伤力很弱。
只是,在这金刚杵坠落的附近逗留的话,便会发出来一股极强大的的吸引磁力,那些身穿铁铠站在附近的东夏军,无论是行走挥刀,都要耗费格外的力气,因此极其容易疲惫。
林封谨这一次施展出来的烈山怒,再一次异变了,并且变得极有佛门的慈悲特色!体现出来就是,只伤不杀,希望敌人知难而退。
有着烈山怒的这么一耽搁,在营房里面歇息的黑甲军终于冲上了城头,这是方名模仿中唐的府兵而建立的黑甲刀兵,绕是如此,却还是被这些悍不畏死,满脸鲜血,颈缠白布的敌人在城头上面硬生生的占据了十余丈的地方,这就是说,下面的东夏军可以源源不断毫无阻碍的爬上城头了,这里已经可以说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没有人肯退让半步,也没有人能退让半步!退则死,进才有一线生机。
但这时候,城下又被点燃了烟雾,借着这大好时机,东夏军怒吼连连,竟是又有三架云梯靠上了城墙,大量的猛士攀援而上,看起来再建立一块立足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庞大的身影提着一面青色的巨盾排众而出,怒吼一声,蹬蹬蹬的猛冲了出来。
这狰狞庞大身影体型看起来本来就极是高大,此时在墙头上面的,都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猛士,却也只能平齐其肩膀,看起来就仿佛是大人之于小孩子一般,被这家伙这么一举盾冲锋。前方更是丢盔弃甲,张手舞脚的飞了出去,无论敌我,都是被他硬生生的撞出来了一条通路来!直达到了东夏军三架云梯搭上了城墙的地方。
也只有野猪天生神力。才能够一举溃敌。冲破到此。
紧接着, 野猪一脚就踹在了一架云梯的梯子顶部。顿时,那云梯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 声音,不堪重负,仿佛是要折断一般。这时候上到城头的东夏军都是惊怒交加,提起兵刃就要来围攻野猪,他这么一个人堵在了云梯口处,岂不是像打地鼠那样,冒头上来一个就被他砸飞一个?
冷不防此时后方忽然传来了一声齐喝,少说也是三四十个人一起怒喝出来的,却是用三里部族的特有语言说的话。便是趴下,在混战当中的三里部族人也有演练过这种情况,立即就二话不说的扑倒在地。
顿时就见到对面嗤嗤声大作,便是箭若飞蝗一般的射了过来。
来援的便是林封谨的贴身亲卫队。这些人此时便展现出来了他们的连珠箭绝技,可以说简直就仿佛是机枪扫射一样,箭簇横飞四射,用的也是特制的破甲箭,端的是中者所向披靡,纷纷倒地,惨叫连声,几乎可以说是在瞬间便是彻底将这边已经上墙的二十余名东夏军清场。
紧接着,便是有人抬着沸水,炭火过来,顺着云梯往下面一泼,顿时发出来了凄厉无比的惨叫声,紧接着便是将两桶火油往云梯上面一倒,点火,立即就烧得和火把似的,便将这边城墙上的口子彻底封住了。
不过这时候,野猪浑身上下也是伤痕累累,在这万军当中冲杀,什么凌波微步什么躲闪趋避都是假的,尤其是你深陷重围,一瞬间就是几把刀砍过来,几支枪捅过来,只能硬抗!野猪妖身上的那一身层层叠叠的肥肉可以说起了莫大的作用,只是他身上此时也可以清晰的看到战纹闪闪发亮,也是护住了他的要害不被重创。
当然,对野猪来说,这种场面也只是小意思,他当年就算是面对着吞蛇军,也是可以且战且逃的活下来,何况此时还觉醒了前世而实力大进?稍事休息,海吃胡塞一顿之后便又是生龙活虎,提着巨斧又加入了战团。
不过,另外一个方向上,正面抵抗东夏军攻势的黑甲刀盾兵却是陷入了下风,本来这些东夏军只是占据了十余丈见方的空地,现在居然扩展到了二十余丈,架着的云梯也从三架变成了六架。
这时候,林封谨也是只能叹息了一声,将自己的护卫:铁甲神兽贪狼派出去加入了战团,这贪狼却是由那块异石和奇液共同操控的,根据林封谨的评估,甚至可以面对同样硬件设施的铁甲神兽可以以一敌三!完全在技巧上将其碾压住。
这铁甲神兽贪狼一出现在最混乱危险的地方之后,顿时就止住了铁甲刀盾兵溃败的颓势,此时林封谨才发觉,原来是涌上来了二三十名身穿精钢甲,脸上带着狰狞兽纹面具的汉子,浑身上下的血煞之气浓郁若实质,手上的钢刀显然不是凡品,寒光闪闪,竟是破甲若破纸,斩刀若切帛!
这其实就是李明华的亲兵:鬼面都!这些亲兵都是军中犯了死罪以后,被李明华硬生生压下来救了的人,都是剽悍猛恶之徒,深受李明华大恩,也就相当于是将命都卖给他了。甚至李明华若是从军队里面离开,这些鬼面都也都会跟随着他走的。
这些人就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可以说既是亡命徒,又拥有娴熟无比的杀人技艺,更是穿着完全可以碾压普通军士的铠甲和武器!乃是极为难缠的对手。
这就仿佛是吕羽当年埋藏在吞蛇军当中的毒牙都,敌人布置下来了天罗地网,可是这重重埋伏,层层杀机却是被硬生生冲破,而冲破的功绩,则至少有一半都要算在那些毒牙都身上。
有了铁甲神兽冲上,缓过了这么一口气,野猪也是带人来援,城墙上面终于又恢复到了这种绞肉机拉锯战的状态,林封谨心中也是在盘算着铁甲刀盾兵的损失,若是伤亡太过惨重的话,说实话也不好对李虎交代。
好在林封谨预先留下来的手段还有不少,比如说是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那一头妖木,此时放出来的话,这么多的血食和尸体可以控制,守卫的也是这样的要塞,必能发挥出惊人的作用。林封谨也是拿定了主意,大概等到方名率领的铁甲兵伤亡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便出手帮忙,说到底,敌人只要冲不下吴作城的城墙,那么就翻不了天。
就在心中盘算的时候,林封谨忽然觉得身边香风微动,他不回头都知道应该是火奴亚亚这魔女跑了上来,这女人看着血腥厮杀的战场,伸出了鲜红的小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用一种魅惑的声音颤声道:
“真是甘美的血肉气息啊。”
林封谨看了她一眼,警惕的道:
“你来做什么?”
火奴亚亚娇笑道:
“像是我这种魔女,当然是无利不起早了,没有能打动我的东西,请我我都不来呢。”
林封谨心思也是灵动,立即就看向了这批刚刚杀上来的鬼面都:
“你是为他们而来的?”
火奴亚亚慵懒的道:
“是啊,奴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总得想点办法来保护自己啰,托公子的福,最近修为有提升了那么一点点,所以呢,可以魅惑十来个肉傀儡来做护卫,我觉得这些东夏人还勉强,所以就上来了,公子不会介意吧?”
林封谨正想要从旁边观望一下魔女的手段,尤其是这火奴亚亚,真的是自身完全就和普通女子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却是因为修炼了虫术的代价,所以可以想象这虫术的威力必然是十分强悍,足以让这觉得这样的损失是值得的了。
随着火奴亚亚的一声娇笑,从怀中取出来了一个香囊,然后轻轻抛向空中,但奇特的是,这香囊飞到了最高点便落下来了,反而继续升高,慢悠悠的对准战团飞了过去。
林封谨奇道:
“这是........”
他话还没说话,却是伸出左手轻轻一夹,便轻描淡写的将一支从下方射来的狼牙利箭夹住,然后随手抛在了旁边的箭囊里面。
这已经是林封谨被射的第八支箭了,他刻意的站在城头很明显的地方,穿的又是一身书生袍袖,在战场上看起来就是一副装逼拿脸和穿着拉仇恨的典型,别人不射他射谁?
不过林封谨的妖命之力天生就对这种远程射击类狙击克制,所以别人射他几乎就等若是送箭的,而林封谨对旁人的解释是,对方射我一箭,就相当于少射我军将士一箭,我单单是站在这里就既能鼓舞士气,也可以起到拯救我方勇士的作用了....
林封谨又连续的接了两三支箭,这才又去看香囊,他本来就有夜视之能,此时顿时就发觉原来这香囊上面,正有一只可怕的帝王之虫在拽着飞呢,这手法也是看起来很神秘,其实说破了真的是一文不值了。
此时战场上都是在拼命搏杀,哪里有人会注意到头上两三丈的地方有一只香囊在飞?
于是,林封谨很快就见到,但凡是香囊所经过的地方,往往就会有一名鬼面都的士兵痛苦的大吼一声,然后抱着脑袋瘫倒在地,蜷缩抽搐了起来,口水鼻涕齐流,转瞬之间,便有十来名鬼面都的猛士中招。
这战场上的实力却是会很清晰的呈现出来此消彼长的势头,对于东夏军来说,这十多名生力军陡然倒下,就意味着十多个三里部这边的有生力量给腾出了手来,对东夏军进行围攻,这样一来,东夏军便只能收缩自己的防线。
火奴亚亚显然很是满足自己今天的收获,娇笑了一声道:
“送佛上西天,今日奴家心情好,干脆便再帮助林公子您一次好了。”
第四十一章 示弱以敌
林封谨道:
“你打算怎么帮助?”
火奴亚亚微微撮唇一吹,吹弹得破的白皙脸颊肌肤上面,忽然出现了两个十分喜人的酒窝,平添妩媚,林封谨看着她撅唇的动作,心中却真的是忍不住一阵荡漾,因为此女平时做出此动作的时候,往往都是蹲着的,此时平视起来,却是端的别有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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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火奴亚亚这么一吹,林封谨心中却是陡然生出来了一种莫名的寒意,脊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就仿佛是普通人站在悬崖边的感受!紧接着,六名鬼面都的剽悍士兵的动作一下子就僵硬了,保持着或举刀或防守的姿势,仿佛是雕塑一般立在了原地,其眉心忽然出现了一个鲜红色的血洞,慢慢的从中涌出来了大量的浑浊液体,歪倒在地.........
不消说,火奴亚亚已经放出来了她所操控出来的帝王之虫,两头帝王之虫瞬间连杀六人,那速度堪比机枪扫射,真的是若电光石火一般!!
顺带说一次,这帝王之虫进入了成熟体以后,就对龙气不感兴趣了,并且火奴亚亚操控它们杀人的范围也不会超过三十米,所以当日林封谨找吕羽讨要这东西,吕羽也才会很爽快的答应拿出来。
此时有两三名三里部的族人正要被斩杀,却是忽然见到对手暴毙,忍不住回头一望,便见到了公子在后面对着他们微微颔首,顿时精神焕发,大叫一声跳起来,再次加入战团当中!
被这火奴亚亚一耽搁,本来是中流砥柱的鬼面都人数立即锐减,有道是兵败若山倒。毕竟冷兵器时代的白刃战,伤亡比例和伤亡频率也是极大的,但这数千人突上来与吴作城一方刺刀见红了以后,也是渐渐的消耗殆尽了。
三里部的人也是开始发觉。当那些颈缠白布。脸上自割的东夏军士渐渐的伤亡殆尽,自己一方受到的压力便小了很多。随着又调集了一批休息妥当的铁甲刀盾兵上来一进行合围。顿时就将东夏人赶下了城墙,这时候,很显然是对方的忍耐力也是到了极限,所以其余的东夏军却仿佛是软柿子一样。略微遇到了点压力立即就溃散了,很干脆的丢盔弃甲就是一窝蜂的大溃散........
林封谨亲眼见到,在陆桥的后方,军法官和督战队一连杀了七八名溃逃的军士,但丝毫没有用,反而激起了兵变,这些逃走的士兵在面对军方官和督战队的时候。表现出来了超乎寻常的勇猛,刀光霍霍,人头起落,溃逃的大潮淹没掉督战队这些不和谐的声音的时候。大概也只用了眨眼功夫.........
目睹了这一幕之后,林封谨与方名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的道:
“大局已定。”
是的,两人打到了现在,怎么还猜测不出来这是东夏军最后一次行动了,他们的精力和勇气已经在这孤注一掷的一战当中耗尽,而在东夏军当中,撤退派和主战派之间本来脆弱的平衡在这一战后,必然就会被彻底的打破掉,因为主战派的核心骨干力量,差不多都已经在吴作城那坚固的城墙下面做了孤魂野鬼。
***
不过,林封谨心中,却并没有打算这么便宜的就让他们撤走,他找来三里部当中的老人,询问了一番节气和时间之后,接下来便做了一件事。居然是让整个吴作城当中都披麻戴孝,然后哭声震天。
紧接着,吴作城当中居然是倾巢而出,大军压境想要和东夏军一决胜负,东夏军忐忑着冲了上去,结果双方一接触不久,三里部的人马却是一触即溃,被打得丢盔弃甲,仓皇逃命,虽然东夏军没有拿到多少人头,但是,辎重什么的却是缴获无算,顿时令得他们士气大振。
一问抓来的俘虏后东夏军才知道,原来连日的猛攻也使得城中的精锐也是伤亡殆尽,并且在上一次东夏军的突袭当中,城主被流矢射中,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一场大胜和这利好消息顿时就像是给东夏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似的,令得他们一下子士气就恢复了起来。在他们的心中,对上这种少数民族总是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先前的大胜可是缴获了不少的金银财宝,而那个城主重伤垂死的消息,更是令他们的心中重燃希望。
-----毕竟没有谁愿意灰溜溜的逃回去做个败军之将好吧?既然这一仗还能打,并且还有很大的几率打胜,为什么不咬咬牙挺过去呢?
---------这才对啊!草原蛮子历来都是没办法打硬仗,咱们损失如此惨重,他们的损失必须的更大啊!
---------咱们乃是堂堂的东夏正规军,这些草原上的蛮子,也顶天是靠江南的那些人撑着,但这漂洋过海几千里的,能做到目前这地步真的是极致了,也应该是咱们摘果子的时候了
当然,也不是没人指出过这可能是敌人的“奸计”,只是这种提法却是很不得现在的主流民心,有人甚至还冷嘲热讽,说些什么要走你走先。值得一提的是,在听说了吴作城城主中箭,危在旦夕的消息以后,本来已经是垂死的李明华精神大振,回光返照,还喝了几口稀饭,然后给东夏国君写了遗表,最后带着满足的微笑咽了气。
与此同时,东夏军当中也收到了不少想要“投诚”的书信,上面都写着城主已经是病重了,水米不进几天,看看就要咽气,只要他一死,自己愿为内应开城门之类的,同时,那些金银珠宝更是流水价也似的送入了军营来,单位都是按车计算的........
有道是清酒红人面,财帛迷人心,当几车金银财帛拉进营门来以后,最后的不同声音都消失了,东夏军剩余下来的这些将领每天数着银子铜钱金子。看得那是心花怒放,就等着这城主咽气,自己就好采摘胜利的果实了。
之前进攻受挫,兵败。主将病重这种事情也没人敢写进战报里面往后方发。现在则是每天三封战报发回去,几乎都是写的激战城头。浴血奋战,奋起大呼,毙敌巨万。
同时今天送一个人头回去,说是三里部的某某族长。明天送一个人头回去说是三里部某某长老,反正草原蛮子长相都差不多,什么?要凭据还不简单,草原蛮子现在的财物是一车一车的送过来,随便在其中挑选些贵重的东西,比如玉佩啊权杖什么的放在人头旁边送过去不就得了!
而前方捷报频传,东夏一方的君臣也是大喜过望。因为单是笔墨写的捷报那未必还可信,但是这又是人头又是战利品的可劲儿往国内送,这总不是假了的吧,并且看这些送回来的战利品都是精品货色。十分难得的,比如一个部族长老佩戴的一方玉佩都是罕见的血玉雕饰,那没有几十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可见那三里部确实是肥的流油,其余的将军听说了也是十分懊恼,恨不得时光倒转回出征之前,自己就算是呕心沥血当家产卖屁眼,也得去把这关窍通开,说什么也是要将李明华这老狗给揪下来,自己坐上这主帅之位去,眼见得做了这一票,不仅仅是自己下半辈子的浇裹,就连子孙的基业都有了啊。
好在前线的东夏军这帮丘八也是深知其中的关键之处,在战报里面一直都是说李明华“略有小恙”,为的就是避免突然杀出来个黑心主帅来摘桃子,否则的话,大家岂不是白忙活了?
不过有道是纸包不住火,有想要藏匿消息的,便也有想要以此为近身之阶,李明华一死,便有七八封密信往国内送了回去,立即就仿佛是七八根点燃的导火索那样,一下子就将东夏的军方这火药桶给点着了。
此时人人都知道李明华已经殁在了前线上,将军马革裹尸本来就很正常,何况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死了也有什么好稀奇的呢?而那东夏城主也是命在旦夕,现在那吴作城当中人心浮动,每天从城中运出来贿赂大军的金银财货那都是以“车”为单位来计算的,很显然,那东夏城主一咽气,便是顺利接收吴作城,轻而易举的立下如此绝世功勋......
最要命的是,这前线主帅的位置他娘的还是空悬的啊!空悬的啊!空悬的啊!空悬的啊!.....
在这一瞬间,便围绕着这前线主帅的位置展开了一番惊人的龙争虎斗,其激烈程度当真是丝毫都不逊色于在吴作城下的那场攻防战,一个个武将争得那个面红耳赤,如痴如醉,你方唱罢我登场,尽显忠君爱国的决心。
前线大胜,那吴作城虽然是在荒凉凄寒的草原上,却也是堪称金山银海,此时为了求和,更是每天一车一车的财货往军营里面运,他娘的,什么时候金银财宝的计量单位都和屎尿粪土那样被同化成车了?可见破城以后的缴获又将是何等惊人,反过来就能将国君他老人家的英明决策烘托得何等睿智?
此时再也没有什么说什么,主幼国弱,恐非正道的话了,纷纷都是什么有志不在年高,少年英雄等等话语充斥在朝堂当中,国君党一方气焰更是煊赫无比,上朝的时候都是昂首阔步,直将王女党视若草芥,似乎步子都要迈得大了一些。
经过了一番艰苦的战斗,最后王党当中的一名骨干张振灏脱颖而出,被国君委任了接替了李明华的“重任”,此人有何等何能排众而出呢?事实上这张振灏年方三十一岁,身高五尺,三日能勉强食下一斗米,一旦吃到肥肉就会呕吐,骑马必摔,坐车必晕.......
但是,张振灏的优势就是有个好姐姐!她的名字叫王后!
这皇后在支持国君夺权的道路上,自己觉得自己应该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现在应该是收获果实的时候了,更重要的是,年少的国君被张王后的一句话说得了,那便是因为王后告诉他,这满朝文武你现在给他再多的甜头都有可能是墙头草。但是,我弟弟虽然才能平庸了一点,忠心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所以,被姐姐背叛过的国君立即深以为然。那血淋淋的回忆使他下定了决心。不惜开罪了诸多的军方将领,让自家的亲戚上位。旁人虽然心中肯定是讨了好大个没趣。但也是没得话说,什么风都比不过枕头风哇,不过在心中狠狠的唾骂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不过时间渐渐的拖得也有些久,也不是没有人起疑心的。便有人提出来疑惑:
那王八蛋城主不是早就要死了,怎的现在还不死!这都五六天过去了?这是不是缓兵之计?
不过好在这时候,王女党的某个边缘份子忽然备下重礼,求见了正准备闪人离开上任的张振灏:
“大将军可知道大事不好?若不注意的话,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大将军的功业,即将付诸东流啊!”
这种文人说话,就和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一样。第一句话就必须先吓住你再说,不把你吓住怎么能实施接下来的计划呢?好在张振灏这种年年不忘摘桃子补刀的人也不是什么英才,本来打算拔吊无情收下礼物马上翻脸走人的他,立即就皱眉道:
“什么事情?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王女党这边缘份子叫做胡朴。立即便神神秘秘的道:
“大将军可曾经听说,最近军方里面有人说那帮草原蛮子是在行缓兵之计?”
张振灏一怔道:
“是啊,怎么?”
胡朴一拍大腿道:
“那就对了啊,大将军您这一次强势上位,虽说是众望所归,但总是有些小人心怀嫉妒,他们在这里造势说草原蛮子行缓兵之计,那意思就是说对方实际上很不简单,倘若君上信了这谗言,您猜下一步他们就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张振灏此时已经有些被胡朴给说服了,情不自禁的道:
“做什么事情?”
胡朴面色凝重的道:
“自然是以大将军你从未统帅过大军为由,要将您老人家撤换了,换成那些有战场经验的小人去了!而君上素来谨慎,是很有可能被说服的啊。”
张振灏想来想去,觉得面前这厮说得极有道理,顿时拍着他的肩膀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
胡朴急声道:
“事实上,小人之前误入歧途,投向王女那一党,此次前来,就是希望弃暗投明!大将军却是不知道,这谣言的源头,便是出自王女党人,这帮人施展出奸计来要阻碍大将军上位,其实就是忌惮大将军雄才大略,以此事一飞冲天,终不可制啊。”
张振灏此时听着胡朴的话,端的是觉得他讲的每一个字都说进自己的心坎里面去了,忍不住有些焦急更是有些自豪挺了挺胸道:
“那以你之见应该怎么做?”
胡朴立即道:
“当然是回击回去了,狠狠的唾骂对手,绝对不可以在气势上弱了半分,否则的话,对方都是要得寸进尺的,同时还要揭穿这些潜藏起来的王女党的真面目,大将军,要知道,你的背后却是站着王后她老人家啊,占据了先天优势,我们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是日,张振灏在上朝的时候怒骂兵部侍郎李觅,国舅爷充分展示出来了他的嘴炮实力,将拙于言辞的李觅迫入绝境,更是隐然暗指他乃是王女党,因此李觅愤然辞官的时候,国君也是起了疑心,居然准奏.......
次日,张振灏匆匆启程,自然是为了避免事情有变,急忙赶赴前线摘桃子去了,自家只要在屁股下面把讨伐军大将的位置坐稳,别人怎么抢也抢不走啊。
就在张大将军启程后的第三天,虽然东夏国中依然是晴空万里,但是,受到了南下的冷空气影响,还有暖湿洋流的回溯,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解释不清楚的原理,林封谨等人期待已久的雨水,终于从铅灰色的天空当中倾泻了下来.......这一次下的雨不是滂沱大雨,而是淅沥沥的中雨。
这场雨一降下来,就预兆着吴作城这一带区域的雨季降临了,就类似于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梅雨季节。这场雨一落,就不是什么两三个时辰停得下来的了,而是二三十天........
可怜那在吴作城下苦苦守候的东夏军,再次陷入了帐篷不够用的尴尬当中,一个平时容纳十个人的军帐,现在足足要塞下五十个人!你说大家偶尔这么挤挤,咬咬牙就过去了,可是整天整天的这么挤着,真不是人遭的罪啊,想象看,随便一个人放个屁,都是五十个人一起闻........
雨季一来,林封谨居然还猥琐无比的让人继续拖延了两天时间,让东夏军回归的道路彻底的被雨水泡松,泡酥,泡烂!
什么?怎么拖延?那当然是加倍送钱了,之前一次性送进去五车财货,现在就送十车,二十车!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你们敢要,我搬空家底子,一百车也能送!就怕你们不敢要。
但是要了又如何呢?
雨水延绵,这些沉重的财货东夏军难道搬得走?最后大军压境,甚至都不用三里部的人动手了,直接让俘虏的东夏军重新将其搬运回吴作城就好了.....
很显然,当东夏军感觉到了彻底不对的时候,林封谨已经主动派遣人断绝了和他们的来往,当然,使者在私下相会的时候,还是可劲儿的强调着城主顶多就只能再撑两三个时辰了,而这谎言又仿佛像是救命稻草那样被东夏军死死抱住。
终于,绝望的东夏军开始崩溃了,就仿佛是一块糕点那样,本来是很紧实的,但是在水里面浸泡得太久,自然就开始疏松,发霉,最后散落,而三里部的一干战士都是住在干燥温暖的屋子里面。唯一的怨言就是“太闲”“有劲儿没地方使”。
在这样的巨大对比下,东夏军余留下来的残部就不要说了吧,因为能够拿来遮雨的东西都被人扒拉走了,连牲口都在雨水里面瑟缩淋着,何况是其他的玩意儿,所以当做饭的大头兵发现,柴火堆上的油布糁草也不知道被哪个被雨水浇得半死不活的哥们顺走了以后,那随军搬运过来的大堆柴火都被整整淋了大半天,浇了个透.......
这干透了柴火吸饱了水,一斤都要变成斤半的重量!引燃起来何等费事?就算是点燃了,那烟雾之浓稠可以说是不是狼烟胜似狼烟,整个灶头里面可以熏得死老鼠!
东夏军有个编制就是“伙”,类似于“连”“排”的编制,一伙便是三十人,为什么弄出来这么个编制,便是因为这时代的锅面积有限,一口大铜锅,煮出来的饭也就够三十个人吃,所以大家里都是一锅里面搅勺的,也就干脆是一伙了。
这一伙人里面就有一个伙夫,这伙夫只有危急的时候才上阵,平时就是煮饭弄菜烧水,伺候这一伙人的菜饭热水。而大营当中严防烟火(林封谨弄出来的木鸢害的),所以伙夫做饭的柴火都得自个儿去领,结果今儿去那边领柴火,分到的就是这些还在流水的坑爹货,这些玩意儿能点燃,那估计至少得晌午了,伙夫一说,大头兵们无不破口大骂,都顶着雨要去后面那些辎重官处讨说法。
结果走到半路上就听说,因为雨天路烂路滑,本来说是明天就到了补给车队完全没有影子,梦想当中的帐篷也是化为乌有,偏偏这时候还有细心的伙夫发现,之前为了做云梯,还将柴火折腾了一大半走,所以现在就连湿柴火都是紧俏东西了。
第四十二章 彻底崩溃
在这样的混乱情况下,军官也没了威信,任随喊也喊不住,一干被淋得似落汤鸡也似的大头兵一哄而上,一个伙的兄弟们就齐心协力的抢些湿柴吧,这局势一乱起来,得了,这下天王老子来也没辙了。
可这下子抢到的人顶天也就挨些烟熏,还能有口热水热饭,但没抢到的人怎么办?
所以紧接着雨季到来的第二个噩耗就是:断了炊,人也只能将就着雨水吃点黄豆干粮什么的,好在也饿不死,只是拉肚子拉得脱了形,躺在了行军铺上直哼哼。
当然,为什么东夏军的补给车队没有到,则是因为林封谨也从中出了一大把力,身为地头蛇,他们难道还不知道对方的车队行进路线啊?
拿五桅大舰运出去一部分人,直接拦住便是,倘若李明华这老将在,也未必能在如此泥泞恶劣的天气里面护得住粮道,何况现在这些满脑子升官发财,还在幻想对面投降的乌合之众?
在雨季来临的第五天,方名很是惋惜的看着远处的东夏军军营,然后叹了一口气:
“公子运筹帷幄,不战而屈人之兵........真难想象,这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之前还能杀上城头,和我的精锐手下杀得难舍难分?”
林封谨笑了笑,眯缝着眼睛道:
“这一战之后,吴作城至少可保三年平安了。”
此时的东夏军,已经是彻底的溃散了,连续四五天的阴雨,全军当中的帐篷严重匮乏,普遍都是五六十人挤在了本来只容纳下三十人的帐篷里面,多的甚至有挤下八十个人的。两三天肚皮里面都没热食了,后方更是与世隔绝似的,完全都没有丝毫的音讯传来。
在这样的情况相爱,便是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家的粮道被断。可是也没有力气出去。整个人就在充满了屁味,脚臭。潮湿,拥挤的帐篷一角腐烂,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赌一场。淋着雨水逃回家去,至于逃兵什么的,就根本不多想了,能回去再说!
从昨夜起,一名副将率领三十几个亲兵逃跑便成了崩溃的导火索,不过这个副将也是很天真的认为他自己能逃得掉,他们这几天松散的防守使得整个大营早就被彻底渗透了。其实吴作城的人也没有做什么大的手脚......也就是在马料草料里面早就下了些让牲口拉稀的药而,这些药不致命,却是会让牲口的体力完全不足以支撑重体力活,简单的表现征兆便是:拉稀。不安,走不远。
没有了牲口,想要在淅淅沥沥的冷雨里面走出几百里泥泞的草原,途中还没歇间的地方,你以为你是神仙呢?
到今日午时,偌大的一个东夏军营,已经是被冷风冷雨摧残得不成模样,几成鬼蜮!
林封谨将手一挥,吴作城城门大开,铁骑滚滚,若长龙一般的杀出!三里部的战士养精蓄锐整整十天,此时正狂掠而出,与这肃杀冷雨形成席卷天下之势,瞬间就若铁流一般的冲入了东夏军营,却发觉整个军营当中留下来的人顶多只有一半,并且无不呆滞颓然,毫无反抗的意思。
***
三日后,东夏国君崔疆正在早朝,将一应国事处理完之后,又习惯的提起了南征的话题。
这些天对于少年崔疆来说,是平生过得最快慰的时光,他喜欢听到别人说他英明睿智,又喜欢听到前方的好消息,少年心性,自然是想要开疆拓土,秉承祖宗功业,更进一步,眼下派出李明华扫荡草原上姐姐布置下来的一颗棋子,也算是小试牛刀,立威边塞了。
所以提到这南征,知趣的臣子自然就会巴结着说一些国君爱听的话,君臣自是十分相得。而这时候,令崔疆更开心的是,垂帘的姐姐一说到此事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发,似乎哑口无言,所以崔疆更是乐此不疲了。
当然,上朝的时候也不能光拍马屁,罔顾国事,所以自然就有人将话题巧妙的一牵,说到李明华的身后事,提到此事,国君自是十分重视,并且还是他亲自点将,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殁于任上,忍不住动情道:
“李将军扶保我东夏三十年,长胜不败,除了一应封赏之外,谥号当中也应有武字。”
这国君的话都是引得人倒吸一口凉气,谥号里面加武字,那是建立了泼天的功业才能定的,经上有云:威彊叡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李明华占了哪一条?
事实上,能够在谥号里面加“武”的,连地球的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当年商纣无道,姬发讨之,是为“武王”,诸葛亮辅助昭烈帝三分天下,才有“武侯”之名,岳飞精忠报国,屈死风波亭,是为“武穆”。
这李明华何德何能?居然君上要在他的谥号里面加个“武”字,无非是取巧逢迎了君上的心思吧?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但此时既然崔王女不发话,王女党也就都沉默寡言,帝党的人本来就占据少数少,也不愿意违拗了王上的心思,所以一时间都出现了尴尬的沉默。没想到这时候崔王女却忽然道:
“可,只要君上觉得李明华对得起他的功业。”
崔疆惊奇的看了姐姐一眼,这还是姐弟之间难得达成共识,便道:
“李将军鞠躬尽瘁,死前依然扬威草原,为我东夏立下赫赫战功啊。”
崔王女不说话了,这时候王党中的户部郎中王宏忽然道:
“那吴作城虽然是蛮荒苦寒之地,却是商道要冲,拆毁了未免太可惜了,不若派遣官员前去主持,也算是我东夏在草原上面打下来一颗钉子?”
他一说话,立即就有人跳出来道:
“是极是极。在下觉得工部的徐大人就可以肩负起此事来啊.......”
那徐大人乃是王党中人,和王宏穿一条裤子的,便站出来推辞,却是一副欲擒故纵的模样。却又有人跳出来争。当下便是唇枪舌战,想来大家都知道了这吴作城十分富庶。若是好好经营,只怕一年不下几万银子,俗话说得好,千里为官只为财。有钱捞的话,苦寒些也是认了啊。
但旁人也不是傻子,有这等肥缺,谁肯落人后面,几乎要在朝堂上吵了起来,国君年少,眼见得自己的手下人内讧。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崔王女也冷笑着不说话,直将那朝堂当成了菜市场一样.......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名侍卫疾奔着跑了过来,有些喘息,头上的冠带都有些歪,身上却有一股肃杀之意,有的御史这月职分不到(御史每个月必须弹劾三个人,闻风奏事,否则扣钱)的,便寻思着要弹劾这侍卫仪容不整。
当下便自有巡殿的侍卫迎住,低声交谈了几句,这时候不知道怎的,本来在交谈吵闹的一干官儿似乎都觉察到了一股肃杀的感觉,顿时闭口不谈,搞得整个大殿都忽然安静了下来,有一种义庄当中也似的死寂.......
巡殿侍卫当下便从报信的侍卫处拿了一封军报,放在银盘上面,由太监转呈了上去,躬身道:
“边塞急报。”
国君崔疆心中忽然一揪,倘若是好消息的话,自己都已经是吩咐过,应该是露布入京报捷,让家喻户晓才对。
毕竟吴作城虽然地处偏僻,攻陷其的意义却是格外重大,一来是他亲政以来第一次安排的军事行动,二来可以给尾大不掉的王女党一个重创,三来也是满足了他心中的豪情,犯我龙颜者,虽远必诛!
只是这边塞急报悄然而来,应该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难道是吴作城那边有小挫?张振灏此行前去不善将兵激起了兵变?或者是西戎,北齐寇边??
崔疆在心中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心中已经泛出来了极大的隐忧,说实话,西戎,北齐寇边本来是相当严重的大事,可是在这时候,崔疆甚至宁愿是自己猜想的这两件事发生,而不是吴作城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信封很厚,乃是牛皮纸所做的,防雨防潮防蛀,这时候国君年少,心中又是心事重重,苍白细长的手指有些痉挛,一下子发力竟是连信封都没有撕开。这种事情落在了群臣眼里,有不少老成持重的大臣都皱了皱眉头,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怎的国君就如此不堪呢?
此时已经有眼尖的太监快步而上,用剪刀把信封剪开,露出了里面洁白的信纸,还有朱红色的大印,少年国君迫不及待的将信纸展开,只是扫了一眼,整个人一下子若石像一般的呆滞了,甚至信纸从僵硬的指尖上滑落都是浑然不觉,然后身体摇晃了一下,似乎连站立都很是艰难,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王座上,双眼发直。
军报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
伐吴作城之军,大败,疑已被全歼。
整个宫殿当中,一下子就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窒息意味在里头!联想到刚刚居然争论的还是要给李明华的谥号当中用“武”字,一大群人居然为了吴作城的镇守权给打了起来,这是何等的讽刺!!!
整整盏茶功夫,竟是都没有人说话!帝党是在仓皇之间,大起大落当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而王女党则是用最大的恶意来保持着冷眼旁观,正所谓之前跳得越厉害越凶,此时摔的时候才是摔得更惨,现在说话,不是给他们台阶下吗?
还有很大一部分中立的大臣看到了国君的表现以后,心中都隐隐的浮现出来了凉意,国运起伏,命数苍茫,为君的时候不知道要经过多少艰难险阻,此时这么一个挫折似乎都要将他击溃,那么以后的漫长岁月又该如何?
这时候,又有军报送来,第一封军报的呈送者乃是边关守将,第二封军报的呈送者,便应该是兵部职方司。因为往往第二封军报会介绍得比较详尽,所以送的时候就会晚一些。
边关守将的是示警,职方司的军报便是让大人们了解怎么败的!
崔疆看着第二封军报,手中的信笺纸张都在“哗啦哗啦”的作响!上面的字体都是触目惊心。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眼前滑过.......
“吾等接纳溃兵。或者是五个一群,或者是十个一群。面色青白,狼狈若饥鬼,褴褛似乞丐.......六万大军,恐只逃出这五六百人。请君上定夺!”
崔疆翻来覆去的将这战报看了两三遍:“六万大军,恐只逃出这五六百人,六万大军,恐只逃出这五六百人!!”这句话当真是深深的将他刺痛了,心中期待的露布报捷和完胜对比上这样的惨败结局-------确实是惨败啊!
窝囊得连丢盔弃甲的溃败都不是-----令崔疆的心中一下子就暴怒了起来,朕乃是一国之君,难道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吴作城?
一念及此。崔疆双眼喷火的道:
“何尚书!”
兵部的何尚书上前,淡淡的道:
“臣在。”
崔疆一字一句,双眼露出恨意的道:
“点齐御林军,朕要御驾亲征。踏平这小小的吴作城!!”
崔疆此话一出,换来的却是满朝的死寂,根本就不像他想的那样一石激起千层浪.......崔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十分难堪,心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烧,他正要大声咆哮,发泄心中的怨气,忽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淡淡的道:
“去把军报拿来给本宫看看。”
能在这时候用这口吻说话的,只能是崔王女,崔疆双眉一抬,显然是处在了狂怒当中想要说话,却是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然有小太监将崔疆抛在了地上的信笺拿了起来,呈给崔王女,崔王女面纱后面的脸都完全看不清楚表情,不过,最后却是将那一句最为刺痛崔疆的话给读了出来:
“面色青白,狼狈若饥鬼,褴褛似乞丐.......六万大军,恐只逃出这五六百人!”
殿中的大臣本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了,王女党还好,基本上是掌握了吴作城一战的基本情况,可是,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败竟到了如此狼狈的地步!!
那些不知情的大臣就更不要说了,先前还是被王党的狂醉兴奋所影响,虽不至于和他们一样,却心中也是认定此战十拿九稳,可是,可是这事实却是如此残酷,一败涂地,全局覆没!
巨大的反差,将这些大臣们都震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的道: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崔疆此时也是怒火满腹,终于忍耐不住,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振臂怒吼道:
“贼子敢尔,贼子敢尔!朕要御驾亲征!朕要御驾亲征!”
只是少年国君此时的作态,落在那些老成持重的大臣眼里,就更是有些不堪了,之前在看军报的时候的惊惶,现在的陡然暴怒,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刚愎”两个字忍不住从心中浮现了出来。
这时候崔王女才淡淡的道:
“君上,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崔疆陡然转身,怒吼道:
“朕在处理国事,什么叫做胡闹!”
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有人自殿外前来通报:
“讨蛮将军在殿外求见。”
崔疆此时脑子里面一团浆糊,听了以后下意识的一挥手道:
“宣!”
等崔疆见到了人以后才发觉,那讨蛮将军分明就是自己委派去接管的张振灏,此人这时候脸色青白,浑身上下褴褛,眼圈还有乌青,似乎是穿的百姓衣服,一到了殿上,立即就大声哭号道:
“君上!那帮杀才竟是欺上瞒下,将大败的事情隐瞒了下来,更是目无君上将我打成这样,您一定要为臣主持公道啊。”
这时候,兵部忽又有行文至,兵部的何尚书本是中立,将行文看完以后更是勃然大怒道:
“张振灏!你这狗才,竟然血口喷人!!你身负王命,前去接任队伍。一路上却是勒索地方,区区随行二十一人,居然要当地官府出两千人的差役公粮!你到达了关上以后,听闻前方败讯。便踟蹰不前。等到了关上总兵收拢溃兵,居然恬不知耻。前去勒索银两,开口则是十万之巨,以至于激起兵变!”
“你这样的蠢物,去上任的时候鱼肉地方。区区几百里路居然走了七八日,仿佛丧家犬那样惶然逃命,竟是只用了两天,你这样连溃兵的兵变都闻风丧胆的蠢货,真的是平白的玷污了将军两个字!”
这何尚书本来就素有威望,张振灏哪里知道自己的劣迹都被查得一清二楚?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何况张振灏这种裙带党本来就是不讨人喜欢,他竞争上位的时候还是踩着不少大将的脑袋上去的。后来更是把兵部侍郎李觅狠狠的羞辱,导致其愤然辞官,可以说是名声狼藉,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此时这厮倒霉。并且被重重的抓住了痛脚,当然是墙倒众人推,朝中至少有一大半的官员都在站出来大骂,甚至有几名王党的自己人混杂在其中。
崔王女冷冷的道:
“君上,这就是你处理的好国事,用的好人!”
崔王女这句话,却是携着满朝沸腾的怨气说出来的,既是在借势,也是在一锤定音,何况张振灏确实是一时得意后,崔疆一力推动他上位的,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崔王女却是接着道:
“你先前竟然还不痛定思痛,自审一番,还要说什么御驾亲征,你如今刚刚加冠,打过仗么?见过死人么?御驾亲征是可以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吗?本来以为你年纪渐长,应该主掌国事,但你看你用的是些什么人?以倾国之力支持一个李明华,最后把六万大军糟蹋得只有几百个人逃回来!你用一个讨蛮将军,上任十天,刮地皮就刮了六万两银子,更是激得边关兵变!”
崔王女说话,就这么一不带半丝语气表情的冷冷说出来,声音平淡,也没有起什么高声调,却是指着事实说话,一句一言,半点都没有什么夸张,崔疆居然发觉自己怒火冲天,却是根本无从反驳,就连群臣当中十有八九都觉得崔王女说得很有道理。
崔王女以呵斥国君为开端,自是威凌全场,此时停了一停之后才道:
“事已至此,还是以先处理目前的糜局为上,追究责任之后来谈,天下哪里有长胜的将军?南下的军队虽然吃了败仗,却是不能加罪,也不要呵斥,多加抚恤为主,以怀柔为上,有什么小过错的就不要深究了。一旦此事传扬出去,恐怕会引来他国觊觎,当务之急,是要守紧边关。”
听了崔王女的话,几名将军都是觉得是老成持重,谋国之言,纷纷站出来道:
“殿下所言极是,虽然丧了六万人,但其中辅兵也有三万,辅兵瞬间就可以补充完毕,少了那三万精锐,我东夏还有战兵三十万,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再募集一批军士补足兵额就可以了,严加训练,三个月后便能恢差不多复元气。”
崔王女接着又道:
“吴作城孤悬在数千里的荒凉之外,也不知道碍着我东夏什么事了,非要去兴师动众。我料定这帮草原人也是不会做出杀俘的行为,六万大军当中都是精壮,只怕有一半都要被他们留下来当成是牧奴。之前礼部的郝郎中曾经主持过对吴作城的边贸对吧?在那边有没有相熟的人?”
那郝郎中立即应声出列,沉声道:
“有的。”
其实这厮心中也是早就心花怒放,吴作城那地方你好好的和他做买卖,赚的银钱一样的丰厚,此时搭上了这件事,少不得又是要捞到一笔丰厚的外快了。而且他更是暗自心道不仅仅是有相熟的人,他们的书信我身上现在都还有几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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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声东击西
因此,郝郎中觉得自己说了一个“有的”以后,更是觉得似乎完全不能将自己胸有成竹的心态给形容出来,为了避免的煮熟鸭子飞走,便急忙补充道:
“不敢隐瞒殿下,臣有个表弟念书不成,便是在做商人,多在塞外草原上奔波,对那盘踞吴作城的三里部底细也是一清二楚,若是臣来主持此事的话,敢说一句,不必耗费国中的金银财帛,便能让被俘的将士全卝身而退,说不定还能充盈国库。”
郝郎中说出来这一番话,就连沮丧无比的国君也是惊异的的抬起头了看了一眼。说实话,倘若真的能做到这一步,那端的可以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崔王女便道:
“汝真有此把握成此大事的话,那么当晋位侍郎。”
众人都知道,这郝郎中也是王女党中的骨卝干,王女也是有卝意提拔他,因此一下子便将他擢升为侍郎之位!郝郎中昂然道:
“那就多谢殿下开恩了。”
崔王女环顾群臣,凤目凛卝然的道:
“我知道你们想说我厚此薄彼,这样,若哪位可以像郝郎中一样,主持此事不耗费国中的金银财帛,便能让被俘的将士全卝身而退,说不定还能充盈国库,那么谁就可以接了这个差使,官升一级!”
群臣面面相觑,吏部的许天官许尚书忽然道:
“若是郝郎中把事情办砸了呢?”
这郝郎中也是个狠人,一咬牙道:
“这天底下本来就没有一定要成功的事情,之前李卝明华出征的时候信誓旦旦,说必然为我东夏开疆拓土,结果呢,六万大军回来的不到六百人,那盘踞吴作城的三里部更是凶横无比,下官也是要提着脑袋去做事。”
“不过……”
郝郎中故意将话拖得长长的,卖了个大关子:
“既然许大人这么说。那郝某便说一句,倘若事情办砸了,自是辞官回家,可万一要是在下侥幸做成了大事,少不得就要来吏部做个侍郎了哦。”
郝郎中之前是礼部的郎中,这等冷衙门和吏部这等炙手可热的地方比起来,那简直都是有天渊之别。也就是说。他来吏部做了侍郎,就相当于还要额外擢升一级,郝郎中既然这么说,其余的官卝员也是微微点头,这世卝上没有完全的事情,你既然要别人只能成。不能败,自然就要加些筹码了。
吏部许尚书也是老油条,一直中立的人物,却是一时不慎,被郝郎中利卝用权卝术迫到了这种程度,还能怎么样?只能大笑道:
“既然是这样,老夫也期望将士早日归国。吏部当虚位以待了。”
接下来的事情国君在旁边生闷气不说话,却是有崔王女在,她垂帘五六年,一应事务都是熟极而流,便迅速的处断了下去,十分果决干练,群臣忽然又对比了一下这些日子国君亲政后有权的表现,立即心中就有了比较。自然觉得崔王女比较靠谱。
将这一次败仗的手尾处理妥当之后,这时候崔王女才将脸一板,冷冷的道:
“赏罚分明,才是治卝国之道,家有家规,国有国卝法,这一次征讨吴作城。本宫就是反卝对,只是见到国君都是支持,十分热衷,因此闭口不言。但是。如今六万大军,溃败成如此模样,仅有寥寥数百人返回,正是兵部辅佐不力,何尚书,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何尚书却是王党,三个月前才被推举上来的,只是在任上出了如此大的篓子,并且王女党也确实在此事上没有任何掣肘,所以连推诿的借口都没有,难道说是国君见事不明,或者说是手下办事不力?这两种说法都是自寻死卝路的。你兵部尚书本来就是匡扶君王,挑选贤才啊!
因此何尚书只能长叹一声道:
“此败老夫难辞其咎。”
崔王女淡淡的道:
“三月前你上卝任的时候,便是让你以侍郎的身份,暂领尚书衔,既如此,尚书衔就去了吧。”
何尚书浑身一震,几句话便将他从尚书降成了兵部侍郎,却是无话可说,只能退下,心中的痛卝楚,却是难以言语啊。
接下来崔王女道:
“此战败绩,很大原因是因为李卝明华忽然暴病,然后卒于任上,却是他忠勤有余。才具不足,因此也就不加罪了,以本兵职衔入葬。”
没有人会和一个死卝人过不去,都是纷纷称善。
接下来处罚了几个之前摇旗呐喊得最厉害的王党以后,崔王女才看着忐忑不安的张振灏森然道:
“此人所为,已触犯我东夏刑律,自然应该由刑部尚书定夺。”
张振灏张口结舌,却是说不出话来,崔王女却是叫出了她的手下骨卝干,刑部尚书李淮,自己闭目养神了。很显然,对付这样的小角色,还需要崔王女这种大卝BOSS出马吗?
而李淮在刑部尚书上已经呆了七年,有名的李铁脸,李青天,在民间的声誉也是极好,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案子能够做到秉公直断,这已经是卝非常难得了。什么?你说既然是青天,为什么不所有的案子都秉公执卝法?
开什么玩笑,不知道进退取舍的人,能坐到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君子起于微末之事,事急也只能从权。林封谨和崔王女在闲聊的时候,便给此人下了判语:知进退,明得失。能够得到这样的评价,已经是相当之高了。
李淮看着张振灏,冷冰冰的道:
“大夏律十六条,凡纳贿百两上者,流千里外,罚没家产入公。”
“大夏律十七条,凡纳贿千两上者,斩,罚没家产入公。”
“大夏律十八条,凡纳贿五千两上者,斩,罚没家产入公,家人卖为官奴。”
“大夏律三十一条,激起兵变。民变者,斩,家人流放一千五百里外。”
“数罪并罚,讨蛮将军张振灏索贿六万两,民卝不卝聊卝生,更是激起兵变,罪无可恕。斩,罚没家产入公,家人卖为官奴。”
张振灏听到了这结局,仿佛晴天当中一下子响起来了一个霹雳,整个人都被震晕眩了,半晌才一下子双手挥舞着想要抓卝住什么似的。泪眼婆娑当中望过去,尽是一张张嘲弄而恶意的面孔。
此人本来就是个贪卝婪胆小鄙薄的人,陡的遭卝遇生卝死大事,忽然见到了国君,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抱住了国君的双卝腿大哭道:
“君上饶命,君上救我。小的是一时糊涂啊!”
国君崔疆正被崔王女训卝斥得失卝魂落魄,正在绞卝尽卝脑卝汁怎么反扑,猛然扑过来了一个人都把他吓了一跳,急忙一脚踹了过去,将张振灏踹得鼻血长流,不过生卝死攸关,张振灏只要抱住了大卝腿就坚卝决不放手,疯狂哀求。
崔疆想到了皇后那边完全没有办法交代。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冷不防李淮冷冰冰的道:
“君上,家有家规,国有国卝法,怎能轻纵?”
这句话一下子就将崔疆顶得脸色都涨红了,原来日前国君拿住了崔王女的痛脚,要她嫁人。也是拿这句话出来说的,此时李淮把他这句话原封不动的拿出来顶回去,偏生令崔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胸中那一股郁郁之气。当真是左冲右突,正要怒吼说朕身为君王保一个人都不行么的气话,却是忽然看到了下方群臣的脸色和表情都是有些难看……心中陡的就是刀割也似的一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崔疆只是性卝情冲动,却是半点不蠢,眼见得若是真的要不顾一切的保住张振灏的命,自己只怕就要激起众卝怒了,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亲戚也太能拉仇卝恨的缘故,叹息了一声,却是忽然对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这小太监也是机灵,急忙就朝着后面奔跑了过去。
崔疆心中略定,便大声斥骂起张振灏来,他身为国君,不可能连骂人的权卝利都没有,因此旁人也是不好说什么,却是摆明在拖延时间,不过待了一会儿,旁边忽然又是挂起来了一道珠帘,赫然是王卝后听说自己的亲兄弟要被杀了,急急赶来,还未坐稳便是很干脆的道:
“本宫在此,就要看看,谁要杀哀家的嫡亲兄弟!”
王卝后发话,其余的所有人都不好接口,可是,偏偏这里还有个垂帘的崔王女,冷冷淡淡的道:
“谁要杀他?是我东夏的开国太祖要杀他!是我崔家的列祖列宗要杀他!!当年定位国本,颁布法卝令,便是要惩奸除恶,以正朝纲,张振灏违了国卝法,便要受卝刑!莫非王卝后你觉得你自己比列祖列宗的规矩还大?”
张王卝后愣了愣,忽的大哭起来:
“当年母亲故去之时,拉着哀家的手说一定要照看好这个弟卝弟,今日若他被你杀了,哀家对母亲便是不孝,对弟卝弟便是不义,你们这是要逼我做不孝不义的人吗?!”
这张王卝后也不是什么草包,十分厉害,这一次国君能够有反扑之势,她至少要居功一半,此时她拿出“孝义”两个字来说话,顿时令群臣面面相觑,有无可奈何的感觉。
但是,崔王女却是眼前一亮,她是一直都和林封谨有互通书信的,林封谨在大局方面不怎么样,但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却是堪称天下无双,已经设想过王卝后有类似的回答。这种回答貌似十分得体,其实只要稍加利卝用,便是可以令她自寻死卝路!
如今张王卝后这故作聪明的一答,却是已经仿佛吞了饵料的鱼儿,上了金钩啊!
崔王女脸上也是露卝出了为难的神色,张王卝后极擅察言观色,心中已是得意了起来,却是继续掩面大哭道:
“哀家虽然不才,也是念了几本圣贤书,自盘卝古爷爷开卝天卝辟卝地以来,天底下也没有臣子要逼卝迫主母做不孝不义的人呢,你们就尽管去做好了,史笔如铁,看那史书上会不会把你们这些奸贼记载下来,后世万卝人唾卝骂!”
有道是流卝氓会文化,人见人都怕,何况还是个女流卝氓,何况她还能嚎哭撒泼?却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她的一卝言卝一卝行。早就落入了林封谨的推测之中了。
崔王女冷哼一声道:
“国有国卝法,家有家规,先国后家,先公后私,这是历代圣贤传下来的治卝国道理,到你嘴里面怎么就成奸贼了?来人,把张振灏拖下去行卝刑!”
崔王女自幼在宫中长大。宫中的权卝势自然是极盛,当下便有人听卝命过去拿人,王卝后一看,干脆也是撕卝破了脸,大步站了起来,挡在了乃弟的面前。尖卝叫道:
“你们有能耐就冲我来!我看今天谁能动他!”
崔王女冷笑道:
“张振灏犯的是滔卝天大罪,无论是贪渎还是激起兵变,都是死卝罪,你以为自己挡在他面前,就能将这罪给挡下来么?”
回复2楼2014-09-2518:31
扎根曹妃甸
十更传说13
张王卝后冷笑道:
“论义我是他的姐姐,论孝我答应了亡母要看顾他,他犯的错。哀家自是一身承担便是,哀家做人以孝义为上,你们这些文官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崔若英你说挡不下来,就挡不下来?”
这张王卝后饱读诗书,口卝口卝声卝声不离孝义两个字,真的叫人十分头疼。
因为此时的道卝德观念本来也是亲卝亲相隐,意思就是说咱们若是亲戚的话,你去偷偷摸了地铁上妹子的胸卝部。我非但不能去举报你这禽卝兽不如的行为,反而必须帮你作卝伪卝证,说是那个妹子自己撞到扶手上了……倘若我举报了你的话,那么反而是道卝德败坏,要被人唾卝弃了——
天地君亲师,亲还要在“师”之前,因此。这样的道卝德规范是凌卝驾于法卝律之上的。
崔王女听王卝后居然在这样的场合当中口不择言,把自己的名字都叫了出来,在当时来说乃是极大的侮卝辱,心中大怒。却是淡淡的道:
“王卝后口卝口卝声卝声都以孝义为重,为了孝义,都不惜阻在国卝法面前?代弟一死?”
张王卝后听到了“死”字,心中一凛,但她也是极聪慧的人,马上就在心里面冷笑了起来,情知崔王女是在吓卝唬自己。
开玩笑,她这个王卝后乃是祭祀了天地以后正名位分的,崔王女虽然权卝势熏天,也决计没可能悍然杀后,就连帝王也只可能废后,不可能直接杀了。这是五千年来的纲常道理,崔王女真的敢乱卝来,下面的臣子也必然不可能坐视。
所以,张王卝后摆明了就是要争这一口气,就是要让崔王女难堪,脖子一昂,冷笑道:
“没错,哀家就是为了孝义,要代弟一死,你有能耐就动手!”
张王卝后这一逼,顿时就将朝堂上卝面的这个局走死了!
崔王女不动手的话,那今天崔王女显然蓄卝谋已久的发难就只能被揭过去,战败的事情也只能淡化处理,但崔王女若动手的话,满朝文武大臣甚至包括王女党,也是必然不可能坐视,势必要劝谏,相当于崔王女又站到了满朝文武的对卝立卝面上,将局面硬生生的扳了回来!
因此,在大家看来,崔王女竟是被卝逼卝迫入了绝路!!
不过,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崔王女却是忽然一笑,将空气里面的紧张气氛化解了不少:
“啧啧,真是姐弟情深啊,本宫只是想要试试看王卝后您与讨蛮将军的情谊究竟有多深厚而已,怎么可能打打杀杀的呢?现在确定了王卝后真是孝义无双,此事也就好办了。”
崔王女忽然这么轻飘飘的一转折,张王卝后立即就生出来了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就仿佛是雨天夜晚爬山路本来就走得十分艰卝难,却是眼看要到山顶了,却是不小心一脚踩空心中的那种惊慌!
这时候,刑部尚书李淮淡淡的道:
“殿下说得是,洗冤录中有记载,大陈(大卫朝之前)京化十一年,皇后亲兄有谋逆事,后哭求之,愿以身代,遂削去名位两阶,亲兄得活。”
崔王女一笑道:
“王卝后既然孝义无双,为了弟卝弟一死都甘卝愿,现在不用你死,只是削掉你两阶名位,这样的话国卝法也得以保全,张将军也可以免去一死了。”
崔王女的这话说得真的是风轻云淡,可是在王卝后的耳边,却顿时就像是个晴卝天卝霹卝雳也似的炸了下来!就连群臣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这一次王卝后当真是上了个恶当。原来预先埋的机卝关竟是在这里啊!
王卝后之下是贵妃,贵妃之下是嫔妃,也就是说张王卝后被削掉两阶名位的话,从此就是张嫔妃了……
这才是真真切切的釜底抽薪!!
王卝后先前一直都在拿着“孝义”来标榜自己的高卝尚,让人抓不到自己撒泼的痛脚,可是转瞬间,这“孝义”就成了崔王女手中致命的武卝器!很显然。倘若王卝后拒绝的话,崔王女便立即就能拿孝义来对付她了,之前王卝后占领这道卝德的制高点越高,那摔下来的时候就越惨!
此时大臣们也是才恍然大悟,崔王女哪里是想杀张振灏?这个草包废物,有什么好杀的。她的真正目标,便是王卝后!扳倒了王卝后,国君都仿佛是被断掉了一条臂膀也似的。
身为君王,总是有些不方便说的话,不方便做的事情,这就需要中间人,还有什么比王卝后更好的?身份也是尊贵。说的话也有说卝服力,更是可以降服对方的呢?
事卝实上,此时的王党当中,却是起码有一大半都是由王卝后说卝服,拉拢过来的。
这张王卝后一旦被削掉了两阶名位,不,不要说是两阶,就算是只降到了一阶。成为贵妃,立即就泯然于众人了,不说崔王女在宫中能一卝手卝遮卝天,单是其余的三名贵妃争宠斗势,也是要够她喝一壶的,何况是降成普通的嫔妃?那就是数百人一起争宠!
王卝后显然也是在瞬间理清了其中的关系,顿时浑身发寒。尖卝叫一声道:
“不!!”
崔王女淡淡的道:
“王卝后不是自许孝义为先的么?什么为了孝义,为了弟卝弟死都甘卝愿的吗?怎的这时候又把名位看得如此之重要?不过就是区区两层名位罢了,你标榜的孝义连这么两层名位都不及?那说起来你就是假孝假义了?你身为王卝后,要母仪天下。却是品行如此龌蹉,怎么还有脸呆在这个位置上?如何教卝化万卝民?”
这时候,礼部的郑尚书上前一步,淡淡的道:
“王卝后失德,放卝纵家人,祸卝乱家国,视礼仪为权卝术,胡卝作卝非卝为,德行已经不堪于位。”
这郑尚书本来也是中立的,奈何前些日子王党得势的时候,便看中了他的这个位置,几乎要把他逼得喘不过气来,倘若今日不出这档子事,搞不好今天就要讨论他的去位让他滚蛋了,此时眼见得对方跳坑,不落卝井卝下卝石,更待何时?
而张振灏这废材更是平白代替王卝后拉了不少的仇卝恨,之前只要弹卝劾过他的人本来心中就有些顾卝忌王卝后的报复,此时赶狗入穷巷,正是墙倒众人推,反正都结下了死仇,今日不把你整下去,明日难道等你来一一清算盘点弄死我?
所以纷纷有大臣出列,都在支持郑尚书,为他的说法连点三十二个赞。这些大臣也是有好友,有党派,有利益,不少人就算是想要中立,但是——大家都是一起吃喝嫖赌贪卝污受卝贿过的好兄弟,今日卝你不站出来,明日他也就默不作声了,所以也是被拉下了水。
此时朝堂大势,王女党为先锋,此时中立一派的人也是倒戈,朝堂当中几乎是超过了七成的官卝员都在赞同废后,大势已成。并且这些赞成废后的官卝员也是深深知道,与王卝后结下来了不死不休的仇怨,所以说是志在必得。
眼见得朝堂汹涌,国君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冲,一拍龙椅就怒吼了出声:
“够了,朕还没死,你们这是要造卝反?废后废后,你们有问过朕吗?”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崔王女却是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弟卝弟的性格,不慌不忙的道:
“君上,如今朝议若沸,难道君上都置若罔闻吗?”
第四十四章 讲和
崔疆怒吼道:
“朕就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才出声询问,若不多问两句,朕岂不是无立锥之地了?连朕的王后,也是说废就废?!”
崔王女淡淡的道:
“王后若是德行贤淑,那么天下没有人能动得了她,但她若是才德平庸,性情阴险,自是不能母仪天下,倘若是君王一意孤行,任用奸人,胡作非为,要败坏祖宗基业,也未必不能另寻贤能!”
崔王女说的十分平淡,但是,袍袖当中却已经是露出隐隐一角褐色,崔疆却是没有留意,怒道:
“人生在世,谁能无过?这天下是我崔家的,你一个女人迟早要外嫁,是别家的人”
忽然之间,崔疆的话戛然而止,崔王女已经是站立起身,雍容而立,冷声道:
“请先王遗旨!”
说话间,崔王女已经是将一张看起来已经是颇为陈旧的卷轴遗旨拿了出来,这遗旨端的是非同小可,一拿出来,整个殿中的灯烛都在摇曳,连廊下的一百零八颗铃铛都在迅速的奏鸣着,就连王座上也是隐隐有龙气蒸腾而出。
这张遗旨绝非等闲,乃是先王死前咬破中指,用全身上下的精血混合龙气写成,十分潦草:
“朕寿尽矣,仅有孤儿寡女孑遗,着长女崔若英辅国登基,若此子秉性不堪,可备神香,史笔记载,由国师祭告列祖列宗,若果然顽劣,祖宗自有灵验,便从别宗择优即位,先祖苦心打下来的江山,总不能败坏在朕这一支”
这张遗旨,也就是崔王女的护身符。她能监国的法律程序!
一见遗旨,崔疆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整个人仿佛是被抽空了气的皮球那样瘫倒在了王座上。崔王女也不理会他,对着旁边的史官道:
“班史官。”
这班史官的来头也是不小,和孔子的家族那样源远流长,乃是上古的时候就绵延下来的家族,家教极严,历朝历代,都是由班家出任史官,做一个沉默的旁观者角色。将君王的一言一行都要如实的记录在案,名为起居注。
这东西有个特点,当代的君王是不能观看自己的起居注,也不能自行修纂的。
当然,也有暴君昏君要肆意妄为,史官这时候就得顶得住压力,自然也有不少班家人因此忤逆龙颜惨死的,可是,班家的家教甚严。从未屈服过,正因为这些惨死的人,所以到了后世,也奠定了班家高大上的形象。
时至今日。只要不是班家的史官记载的东西,文人们都是不认可的,都认为你是“伪史,赝品”。甚至连王朝的合法性都会被质询,也形成了对王权,君权的制约。
到了现在。擅杀班家的史官更是被认为是昏君暴君出现,乃是亡国破家之兆,十分不祥,为万人唾弃,所以也都默认适应了这一点,就连是大卫亡国的时候,几位史官都是在战火当中安然无恙。
听得崔王女呼唤,那班史官便躬身道:
“殿下有什么吩咐?”
崔王女道:
“今日上朝所有人的对答言行,先生应该有记录了下来吧。”
班史官面无表情的道:
“一字不漏,一字未删。”
崔王女道:
“你再抄写一份副本吧,本宫要你记载的原本,你要记得用印落名,这是拿去天坛祭告列祖列宗的,不会被君王所看到。”
班史官想了想,慢慢的点了点头。
崔疆此时的心都是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怎不知道自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出来?六万大军,只剩了六百回来,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再加上张振灏也是劣迹斑斑,证据确凿,一旦真的是将史笔所书焚在天坛上,祭告祖宗,很可能会真的废立啊!!
一念及此,崔疆的脸色更是青白了起来,听着那班史官誊抄的沙沙声音,心中更是犹豫不决,等到崔王女再次站起来淡淡的道,去请国师,预备主祭的时候,崔疆浑身上下都哆嗦了起来:
这国君的位置坐着怎么会不爽?
而且崔王女和他之间也是姐弟,也没有什么像曹操凌辱汉献帝那样的乒他,依然是在慢慢放权,此时一旦感觉到了要失去,顿时就感觉到了加倍的珍惜,还有恐惧。
这时候,王党当中还是有好几个明白人的,知道今日被拿捏住了痛脚,已经是一败涂地,一旦真的君王被废,那就是万事俱空。
在此之前,王党势大,兵部尚书,户部尚书都已经被王党占据,此时兵部尚书已经被贬为侍郎,能说话的便是户部尚书卢方了,他长叹一声,出列道:
“殿下请息怒,君上也只是一时糊涂,虽然前方溃了六万兵,但其中精兵也只有三万余,更何况刚刚郝侍郎也承诺可以带回被俘的将士,因此折损也不算太大,根本没有动摇我大夏国本。张振灏贪渎之罪证据确凿,不过可以令其加倍吐出脏款,好好抚慰兵变余众就是了。”
崔王女顿时怒道:
“那卢尚书的意思是我小题大做了?你是没听到刚刚君上说要御驾亲征吗?卢尚书,你解释一下给本宫听,御驾亲征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张振灏贪渎之罪证据确凿,那为什么现在都定不了他的罪,当祖先留下来的规矩法律是放屁吗?”
卢尚书苦笑道: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王上和王后做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都是我们臣下做得不好,所以说有什么过错都处罚我们好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大夏国本也没有动摇,就要去祭天告祭祖宗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崔王女冷笑道:
“刚刚本宫被人指着鼻子直呼姓名的时候,怎么没人跳出来说什么过错?”
这时候,刚刚被贬成了兵部侍郎的何尚书也是站出来惨然道:
“千错万错,都是老夫不应该好大喜功怂恿王上出兵,殿下息怒啊。殿下,就算是臣等人一时糊涂。你也要看在先王的名下啊,你也是先王的亲生女儿,难道就忍心先王苦心经营的大好社稷落到支脉手中么?”
最后那一句话却貌似将崔王女说动了,忍不住珠泪盈盈,怒声道:
“是啊,所以有人就仗着自己有先王的血脉,胡作非为,要将这祖宗好好打下来的江山糟蹋得一塌糊涂,本宫本来不想多争什么,也就将权放了出来。更是步步忍让,可是今日眼见得真是丧心病狂,连是非对错黑白都不分了,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
“崔疆我告诉你,你自以为雄才大略,身边都是张良李斯一般的人物,我告诉你,你大错特错,治国之道若烹小鲜。岂是你臆想就能得来的,之前要逼迫我嫁人是你谋士给你出的点子吧,自以为很得意是不是?我是真心不愿意和你争,才步步退让!”
“父亲死前就要我终身不嫁。为什么?我今日就把话给你讲明白了,倘若我嫁人以后,先王的血脉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我生的儿子。也一样是我们崔家的血脉!!你就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这样的话,无风不起浪。没有事情都要生出无数事情来,对我来说,若真有那一天,一个是我的亲生弟弟,一个是我的亲生儿子,你叫我怎么做?你却是半点都不明白本宫的苦心,把本宫的退让当成是软弱!”
崔王女这句话说出来,端的是在崔疆的耳朵旁边响起来了一个晴天霹雳,他越是深想越是惶恐,越是深想越是害怕,此时恨不得将出这馊主意的王后狠狠的唾弃几百遍再说,崔疆本来就是个少年心性,此时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惊慌,甚至还觉得自己对不起姐姐,竟是一下子都不顾身份体面跪倒在地大哭道:
“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
群臣面面相觑,眼见得这么一跪一哭,之后国君必然在王女面前若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唯唯诺诺,不敢反抗了,帝党无不面若死灰,王女党则是抚掌微笑,国君这一跪一哭,至少又是十来年的消停日子。
崔王女冷哼一声道:
“国师说准备祭告天坛祖先的仪式要五个时辰,本宫先下去歇息了。”
说完便拂袖而去。
群臣都是面面相觑,却是知道所谓的准备仪式要五个时辰自然是托词,留出来这么多的缓冲时间,自然是要王党一方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样才能把崔王女的怒气平复下来,让她满意呢,那么这仪式估计就可以消停了,但是若她老人家不满意,那就搞不好真的要考虑立新君的事了。
最后,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王党自然是一败涂地,王后被废为贵妃,新王后是崔王女挑选的,王党的势力从兵部,户部,吏部这三大重要部门当中给彻底剥离了出去,不过国君崔疆的权力反而增大了,这令他当真是意外之喜。
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个人的权力再大,也要有爪牙去执行啊,所以崔疆觉得自己的权力变大了其实是个错觉,因为他是被攥在了崔王女的手心里面,他有多大的权力,完全要取决于崔王女想给他多少权力。
当然,不得不说的是,国君崔疆也确实不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外强中干,更要命的是,他很没有担当,也难怪得东夏国内的大部分臣子都乐意让崔王女来垂帘。
***
很快的,郝郎中,哦不对,应该是郝侍郎也是带回来了好消息。
吴作城那边很爽快的答应放人回来,东夏这次派遣了大概是五万七千多人去,攻城的伤亡大概在一万八千人左右,加上失踪的,逃走的,三里部一共是抓了接近三万五千多俘虏。
这些俘虏虽然都是青壮汉子,却全部都是职业军人,经过了有组织的统一训练,拿来做牧奴的话,只怕是巨大无比的隐患。整整三万多名战兵啊,每天吃的粮食都是个大坑,估计看守没个四五千人都搞不定他们,平时还好说。一旦是内忧外患的时候爆发出来,那就是容易酿成十分严重的后果,所以若是在平时的话,那么多半就直接坑杀了。
但林封谨总是要给崔王女点面子,这三万多人里面先将所有的战兵都挑选了出来,把他们放了回去。
然后,从辅兵当中挑选了几千名老实听话,有一定手艺的辅兵留了下来,和他们约好期限,在吴作城做工三年赎罪以后便可以回家。这期间甚至允许家眷来看望探视。
住宿是三个人一个帐篷,更重要的是,草原上牲口不值钱,每天三餐都有肉。第一年只包饭,统一发三身衣服,第二年可以领三成工钱,第三年可以领七成工钱。
这些辅兵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见到吴作城这边的“草原蛮子”只要不打仗也是相当和气,并且也有不少的汉族人在。住得虽然差点,但每天都能吃到荤腥这就仿佛是梦里面的日子了。
更重要的是,草原连年征战,一直都是男少女多。并且风气也是很开放,所以这些辅兵想要玩女人甚至是讨老婆,只要不那么挑剔,或者说是嫌弃外族人或者已经有孩子的。还真不难找。
等到第二年的时候,这些辅兵开始领工钱了才发觉,这边吴作城的三成工钱。居然就能当家乡的正常工钱了(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和内陆的待遇差别)!这个消息顿时令人震撼了不少,第三年的七成工钱,那就是家乡那边的两倍多!
最后第三年的时候,这帮辅兵至少都有六成都留了下来,有的想不留的,老婆孩子都在这边了甚至还有不少人呼朋引伴的叫了家乡人来这里讨生活,因为来这里的人也都是先被甄选过的,首先得会一门手艺,然后得老实勤恳,加上林封谨也是压得住下面,严禁种族歧视,所以虽然小有摩擦,却是令吴作城更加兴盛发达了起来。
这么算下来,林封谨也是很给崔王女面子,至少放了两万多人回去,并且都是战兵这种精锐,只有少部分辅兵,当然,这些人的盔甲啊,武器啊,辎重什么的就不可能还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也不是白放的,郝侍郎在朝堂上说,不花国库一分钱确实是事实,林封谨先前在仁川和之前的交易里面都捞得盆满钵满了,所以他也没打算要再剥削东夏人的钱财!
那么林封谨要什么呢?却是要木材!
长白山当中生长几百年,千年的巨大木材!
这些木材都是用来造船的最佳材料,要知道,南方气候潮湿温暖,而北方严寒,所以同样的树木活到五十岁,必然是北方的比较瘦小,但是木材质量却是更加紧实韧密,这便是因为生长得慢的缘故。
相同大小的木材,在北方很可能就是两三百年才长成,但是南方可能七八十年就长这么大了。
南方的造船业都出现了数千年了,而东夏才刚刚起步,所以南方合用的造船木料那可以说是贵到惊人,尤其是适合五桅大船,七桅大船的木材,更是有价无市,林封谨一心要发展航运,怎么可能在这方面被人掣肘?吴作城这边的造船作坊早就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了。
只是一来各家也是防范得十分严密,二来会造船的在南方的待遇也都是极好,要人离乡背井的跑来这里,确实也是有些强人所难,所以进展不快。不过林封谨的思路是先把材料筹备起来再说,准备好材料,到时候实在不行运到江南去加工也成,单是这个环节就要省掉多少麻烦了。
东夏当中也是不乏有识之士,对吴作城要这些东西来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一直都很是抵制,偏偏这巨大木材又不像是其余的东西,极难偷运,如今逮着这个天赐良机,林封谨怎么可能不大敲一笔竹杠?
当然,东夏朝廷对郝侍郎的交涉最后也是捏着鼻子认了,人家确实是没花国库一分钱,因为砍伐树木啊,运输啊这些费用都是吴作城自己掏腰包的,甚至伐木的人的工钱都是他们出。
在东夏朝堂上的这些人的心里面,能换回两万多精锐真的是意外之喜了,虽然是打过败仗的,但是老兵的重要性谁都知道,至于吴作城要造船,那就造呗。顶多也就是疥藓之疾,一看就是胸无大志的,若真有称霸的迹象,那就应该是广纳人口,多造兵器,怎么会将银钱拿来置办商船?
不过笑得最开心的还是林封谨,因为砍伐回来的木料当真是堆积若山,根据当前江南的行情,这些木头一转手过去的话,估计价值起码都不会少于两千万两白银,更夸张的是,这些木料的成本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啊!
什么,你说东夏的俘虏也是成本那些战兵若是不送回给东夏人的话,最后的结果多半就是被坑杀,被坑杀的两万多人算什么成本?反而还会令双方弄成死仇。
因此总体算下来的话,虽然吴作城外的市场,码头,还有各种设施都被拆毁了,加上打仗这些日子损失的生意,还有战争当中的消耗,抚恤等等也很是亏了一笔钱。
但是,仔细算一算账的话就知道,从东夏这里搜刮来的木料就能值两三千万两。
还有缴获的盔甲,武器,都是东夏国君吩咐从武库里面挑选的精品。
要知道,此时钢铁价格昂贵,一把三十锻的钢刀没有七八两银子是下不来的,最差的皮甲都是要六两银子一件,至于铁甲就更惊人了,最基础的镶皮甲,在心脏等重要部位镶嵌上铁片都要十五两银子,至于文山甲,锁子甲等等,只怕要数百两银子一件。这缴获清点下来至少也是数量惊人。
东夏人当中也是有骑兵,还有近万头十分优秀的战马,虽然最后被淋了好几天,还被下了药整天拉稀,但最后缴获到手又医治过来的,起码也是五六千头。这可是精挑细选,训练有素的战马!
在北方,往往是十头马儿里面挑选出来一匹高大剽悍的,然后精心喂养,还要调教一年半载,让它习惯金鼓和喊杀的声音,这才算是合格的。
在南方,能够有一头高头大马骑乘着在街头招摇,差不多就和现在开着百万豪车招摇过市一样引人注目了。这五六千头战马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直接运到江南去,可以说刚刚下码头肯定就有诸多的管事来到,拍着胸口连价格都不问直接说有多少就要多少
除此以外,还留下了六七千名有手艺的辅兵,在草原上,有手艺的健壮男子牧奴,至少也是要值七八头牛马,甚至还有价无市,这里折算下来的起码又是百万两银子。
古往今来,战争都是在烧钱,这一战当然也不是例外,不过照这样计算下来的话,吴作城基本上还是赚了一笔,所以就十分低调的闷声大发财了。
而他们这样处理了以后,打完了以后东夏人虽然觉得惨败一场,很是丢了面子,不过吴作城并没有怎么样,既没有叫嚣,也没有打脸,还是很给面子的放人什么的,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风格。关键就在于是你东夏主动去打别人,不是人家吴作城挑衅什么的。
因此东夏的那些官吏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川流不息的商队又继续在吴作城和东夏的边关当中运作了起来,甚至因为之前还是有些遮遮掩掩,现在干脆就公开了来,可以说比以前还更繁华了。
第四十五章 发展方向
阳光灿烂,林封谨带着一干人站在吴作城的高处四顾,一阵阵的青草芬芳传来,更可以见到大海上面白帆点点,十分美丽,在近海更是用篱笆圈出来了不少的滩涂,大量的牧奴都在那里忙碌着,喊着号子用拖网将大量的的绿色植物拽了起来。
岸边什么水白菜,海带,海菠菜、海莴苣、海条、青苔菜等等都是堆积成山。这些海中菜蔬味道鲜美,产量也是极高,尤其是剁成末以后,混合虾皮为馅儿做成包子,极受欢迎。
而渔业的开发也是进入到了回馈期,每天被陆续拽回吴作城当中的鱼虾等等海产品甚至都在三五十吨左右,相当有效的补充了吴作城的市场,盘活了经济。这些水产品对于外面前来交易的部族来说,却是难得一见的美味,肯用额外的货物来换取的,所以随着东夏人的木材到达,进一步扩展水产市场几乎是必然的了。
而此前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依照每一株间隔两米,种植了大量的沙枣,沙蓬草、小叶女贞、红叶石楠、红碧桃、香椿,等等灌木也是初见成效,在吴作城的周围形成了大片大片的蓊郁景象,这些习惯于在盐碱地当中艰难成长的植物却是得到了大量的人畜农家肥灌溉,已经初具规模。
当时在种植的时候,林封谨就考虑过战略的意义问题,所以种植的这些植物都是清一色的灌木树种,完全没有办法用来制作攻城的器具,所以并没有被糟蹋很多,而有这些灌木进行避风和对盐碱地的改良,林封谨已经让人开始在灌木的间隙当中套种特别引种过来的紫花苜蓿,一经种植,便极受欢迎。
原来这紫花苜蓿首先乃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有着灌木的遮护。越冬不成问题,一旦种下以后,甚至可以达到七到十年都不用再种了,这是何等的省事?
其次,嫩的苜蓿大概在七八寸高的时候,是上等蔬菜,味道非常好,目前在吴作城市场一直畅销,相当走红,甚至有人说经常吃都是心情舒畅。浑身轻松。医生说食之可以清理肠胃,散风热、平肝明目。并且其种子,将其在热水中焯过,凉拌即可,味道极佳。
当然,最重要的是,苜蓿的适口性强,紫花苜蓿茎叶柔嫩鲜美,不论青饲、青贮、调制青干草、加工草粉、用于配合饲料或混合饲料。各类畜禽都最喜食,也是养猪及养禽业首选青饲料,牛羊马更不说了,其再生性很强。刈割后能很快恢复生机,一般一年可刈割2~4次,多者可刈割5~6次,普通的青草亩产顶多三千斤。但是紫花苜蓿可以达到四千到五千斤。
目前的苜蓿种植只能限于灌木一带,加上此时三里部已经不怎么重视畜牧业了,所以已经可以勉强做到自给自足。绕是如此,已经有部族看中了苜蓿做成的青干草和铡刀切出来的草粉,去年就有人愿意拿牛羊来交换的,只是产量不够,不能让他们如愿。
林封谨又看向了城市附近的沙滩上,这里被拆毁的码头和栈桥已经以惊人的速度被修筑了起来,并且看得出来,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所以这一次的码头附近建筑会被修建得更加整齐和严密,也更加具有规划性。
非但如此,在吴作城本来的东夏军军营附近,新的大集市更是在以惊人的速度重生着,因为大集市的修筑就是以大毡包为主体,最麻烦的还是各种排水沟等等设施,而这些规划和简单设施已经被之前的东夏军做了个七八成,所以说做起来也是事半功倍,从林封谨的角度看过去,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大毡包简直就仿佛是雨后的蘑菇那样,迅速的摇曳着身体滋生出来。
“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啊。”林封谨忍不住感慨到,又想到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都是自己一手缔造出来,更是以一城之力,克一国之军,心中忍不住也是生出了骄傲的情绪来。
三里部的诸人也都是心潮澎湃,他们从一个几乎濒临危亡,整个部族几乎都在冻饿的边缘快要湮灭的境况下,同着林封谨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也就是在寥寥四五年间,回想起前尘往事,当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林封谨示意众人跟随自己下去,很随意的漫步到了海边,大家围坐在了青草地上,林封谨便道:
“这一次击退了东夏人,我也要先返回北齐去了。”
众人自是不舍,但林封谨之前也就是这样的,他们也是早就习惯了,林封谨便接着道:
“我走之后,依然是实行蹈光隐晦的策略,大家不要因为击败了东夏的这支军队就洋洋自得,是的,我们确实是以少击多,大败了他们六万人,但是,单单是东夏人,就有足足六十万带甲之士!”
“更不要说是草原上面大家熟知的阿史那部和伯尔斤部,这两支部族的旗下都是有数十万控弦之士,是的,他们打不下吴作坚城,但是不要忘记了咱们是靠贸易活着的,将吴作城一围,商贸路线一困,我们就只能被慢慢的消磨而死。”
众人听林封谨分说,都是面色沉凝点头,林封谨接着道:
“当然,我也绝对不是要让大家一味退让,因为吴作城这风水宝地偏居一区,地方有限,能够养活,能够容纳下来的人也就是十万人,超过了这个数目,必然会因为供养压力而出现内乱,除非是咱们已经有了相当完整的种植定居田地不可,所以,目前我们走的,依然只能是精兵路线。只要能在野战当中击溃敌人,那么自然就可以避免田地被糟蹋,市场被焚烧。”
“当我们的勇士都能身穿铁甲,当我们的勇士用上了最好的兵刃和弓箭,当我们拥有最强大的具装甲骑五百骑的时候,就是我们名震草原之时!那时候,我们在草原上才是再无抗手之敌!”
一干将领听林封谨话,也都是听得心潮澎湃。无不敬服,接下来林封谨道:
“我们这一仗打下来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又多了两三年安全发展的机会,目前主要发展的方向有两个,一是多造船只,大船造不了的话,就造小渔船,可以有效的补充我们吴作城的短板,有敌人来袭的时候,把小渔船往海上一逃也是没有办法。”
“其次。继续种植这些灌木,大家都看到了,有着这些灌木的庇护,我们种植的紫花苜蓿就非常不错,牲口都是非常喜欢吃,产量也是极高,而这些灌木敌人也是完全派不上什么用场,用来当柴火烧的话,也是会觉得烟雾太大。气味刺鼻。在接下来的三年里面,我要紫花苜蓿的产量过百万石,咱们三里部当中的牧草也就能自给自足,同时渔船的数量要超过五百艘。”
主管内政的斡义等人纷纷点头。拿出了笔将其记录了下来。
这时候狼突忽然站起来道:
“主人,我觉得我们的军事方面似乎也太草率了一点,我和方名将军谈过,我觉得原来部族那种隔远了用长弓射。靠近了就用马刀砍的方式已经是彻底的落伍了,在我看来,若是当时在攻城的时候。没有方将军的那群黑甲刀盾兵抵在城墙上,若中流砥柱那样毫不动摇,我觉得我们就算是能胜,也是一定会损失惨重。”
说到这里狼突环顾周围的人道:
“咱们之前是草原上的战法,这就不说了,但是现在已经开始有了这么一座若天赐一般的神城,又可以自己营造出来如此丰美的草场,打仗的思路就得重新好好想想了吧,若是再抱着之前的心思,恐怕败亡之日不远啊。
”
赤必黎也是站起来赞同道:
“狼突说得是,去年吹起了草原上最大的白毛风,倘若是在之前的话,那么搞不好咱们已经要面临着灭族的危险了,至少部族的人口和牲口要减半,可是,去年冬天的结果咱们都知道,除了不会烧炭的几个蠢蛋中毒死掉了外,反而无论是畜群还是人口都有新的增长。这就是定居的好处,但是,既然咱们此时已经没有再过四处迁移的游牧生活,那么肯定在作战和战法方面就要多多向着汉族这方面多多学习靠拢,说实话,之前我们的那种战术已经是落伍了。”
林封谨道:
“说得很是,我们发展军队的目标不是去掠夺攻占其余的人,就目前来说,就是守卫我们自己的家园,并且尽可能要御敌于国门之外,避免我们辛苦建设的家园遭受到破坏,那么一支能攻擅守的强军是免不了的了。”
说着林封谨在地上画了一张图,就目前来说,在草原上超过了五千人规模的野战双方对攻,你们觉得最怕的是什么?
在场的人都是打老了仗的,尤其是这些草原汉子,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迅速便道:
“最怕就是扛不住呗,在第一线上的厮杀最为残酷,谁先扛不住,最先便是阵脚移动,接下来便是谁先溃败,屡试不爽。”
“对。”林封谨认真的道:“所以,日后在野战当中,具装甲骑已经不是决定性的主力了。”
众人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们是知道具装甲骑的威力的,无论人马都是精选出来的,完全被裹在了沉重无比的盔甲里面,冲击起来完全就是钢铁罐头一般,只可惜这玩意儿极其昂贵,因为会被针对性的对付已经是负重不堪的马腿,用棍棒斧头猛劈,损耗率也是十分惊人。
但是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四五十骑具装甲骑,也将会成为野战胜负生死的突破口。
什么,你说见到这笨重玩意儿就跑?那是两军对垒,几千上万人混战,见到具装甲骑就跑,是跑得过这些铁疙瘩,但一跑之后,阵型必然散乱,军心必然涣散,具装甲骑追不上你,把你阵型冲得个一塌糊涂,随后狂涌来的大量轻骑兵便是恐怖的人头收割机。
至于传说当中的骑射战术(蒙语:曼古歹),这种战术的名气为什么在地球上那么名声响亮。那是因为在征伐欧洲的时候,西方各国军队采用的战术不适应蒙古人的骑射战术,蒙古人是天生的骑手,蒙古骑兵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弓骑兵,作战机动力优秀并拥有很好的持久力(蒙古马的特性)。
而当时的欧洲骑兵使用的是铁甲骑士列阵直冲的战术。这在蒙古人的弓骑兵面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双方的速度差距太大,而蒙古人则是先射大目标的马。
最典型的一战就是,在西元一千二百年的时候,蒙古骑兵就靠这种战法在多瑙河畔大破十万匈牙利大军(由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率领),杀敌七万余,用弓和箭演奏了一曲”红色多瑙河”,几乎彻底消灭了匈牙利的抵抗力量。
欧洲人当时实在是被打怕了,所以这战术才如此响亮。
可是在草原上,骑射战术有没有用呢?
当然也有用,不过杀伤力就没有针对性的那么大了。尤其是对三里部的人来说。他们的勇士坐骑都是百里挑一,爆发力惊人,弓箭更不要说,射程至少都要领先其余的部族一两百步。
别人对他们用骑射战术,那完全就是找抽了,论速度三里部的马比他们快,他们只会在短时间内就被追到,论射程,三里部甚至可以凭借弓箭的射程优势。吊在他们屁股后面骑射
林封谨这时候招了招手,便有一辆大型马车驶了过来,从上面脱下来了一头黑布蒙蔽的器具,其体积相当魁梧。至少也是若最健壮的牦牛一般。将黑布揭去以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一头庞大的巨犀!仔细一看才能发觉,其身体上面有着明显的拼接痕迹。应该是机关兽,不过仔细一看,那四条腿却是假的。真正提供动力的是下面的轮毂。
这机关巨犀乃是林封谨得了墨家兼爱门的投靠以后,研究出来的专门应用于草原平地上战争的产物,使用这机关兽的条件也是异常苛刻,首先得是平地,其次,这玩意儿转动方向很不灵便,所以最好是对准了固定目标冲锋,损耗也是很厉害,一台崭新的机关巨犀大概用上两三战就彻底报废了。
当然,这玩意儿的优点也和缺点一样明显,冲击力或许比具装甲骑逊色,一旦推进起来,却也是势不可挡。
更重要的是,没有明显的弱点,比具装甲骑要皮实得多。更重要的是,巨犀头上的独角杀伤力比骑枪强悍太多了,并且背部还能打开,足足释放一百二十支火箭。最大的优势更是在于能够连续战斗两个时辰,而具装甲骑众所周知的是只能坚持一两袋烟的功夫。
最大的优势自然是在价格上,这差不多制造四头机关巨犀才武装一骑具装甲骑的地步。
当然,这机关巨犀若是拿到兼爱门当中去,肯定是被喷得一塌糊涂的,为什么?因为哪怕是最落后的铁甲神兽,也是可以一头干掉这机关巨犀二十头,不,甚至两百头不止,甚至一个小孩子只要围着这玩意儿绕圈圈就能轻松的收拾它,而只能在平地上发挥作用的特效,更是令超过七八成的人忽略其实际价值。
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是火药这东西,中国最先发明,不过是用来做爆竹烟花,等到明朝的时候对火药的使用就开始落后于西方了,到最后是彻底的被碾压,有的东西其实只是隔了一层膜,点穿了的话就一目了然,但是没有点穿的话,仿佛还是云里雾里。
像是机关巨犀这种东西单独拿出来,也确实是一无是处,庞大,笨重,只能在平原地形移动,一个幼童只要胆大心细,围着它转圈都可以将其玩弄股掌之上,但是,将其用于特定的环境下,比如草原上冲阵或者劫营,再在其身后配备上大量的轻骑兵,那就是堪称大杀器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有谁能先想得到将其应用在草原战事上,然后还要给它配置上大量的轻骑兵!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这机关巨犀也是经过了改动了,最大的改动就是从四足的驱动变成了多个轮毂的履带驱动。
这其实是个人观念的问题,墨门当中,就一心认为人类是万物之灵,所以坚持研究双足或者四足驱动,这直接导致成本急速上升,像是科技爆炸的地球时代,为什么机器人和高达之类的东西没有出现,最大的一个困扰,就是多足行走的稳定性还有平衡性是极难的问题。
墨门的解决方案是直接给弄个内核进去,内核的核心就是兽魂或者人魂,以此来调节平衡,这就是墨门的机关兽和机关产品没有办法大规模用于战争的原因,一是这内核的成本惊人,单是一个内核都要超过具装甲骑了,还不要说其余的。二是血煞之气内阴魂的冲击。
但林封谨反其道而行之,采取削弱机关巨犀的越野性,将其弄成多轮毂驱动,这样的话,成本一下子就急降了下来,达到了可以大规模配备生产的地步。
一干三里部的族人也是啧啧称奇,都是过来围观,林封谨笑道:
“根据我的推测,咱们三里部的下一次战争,应该就是面临草原上这两大巨头阿史那部和伯尔斤部的挑战了,咱们部族的富庶,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垂涎,这样庞大的部族聚敛起来的财富,一定不能忽视,根据我的调查,他们当中是有具装甲骑存在的,并且一定不会少。到时候能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让咱们建设的家园不被践踏,我想应该就取决于最后囤积出来的机关巨犀的数量了。”
一干心腹将领都是默默点头,对林封谨的话心悦诚服。
此时林封谨却是忽然长吟道: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动见牛羊。”
众将听了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林封谨忽然吟哦这一首民歌做什么。
林封谨便道:
“这一首敕勒歌,大家应该都是耳熟能详吧,但是你们谁知道在草原上流传了多少年了?”
众人顿时一怔,只知道从小就听着这首歌长大,却真的还没有深究过其根底。
林封谨淡淡的道:
“这却是一首上古留下来的童谣,有道是童言无忌,却是在其中隐藏了一个大秘密!那便是要一统草原,非得占据这敕勒川,阴山下的龙脉,否则的话,皇图霸业,转瞬便成空!”
被林封谨一说破这件事,赤必黎忽然大叫了一声道:
“是了,根据当年的典籍记载,当年西秦之所以败亡极快,便是被人掘了阴山的祖坟,没想到跟脚在这里。”
柯比能也是喃喃的道:
“是了,你们看现在阿史那部和伯尔斤部的草场交界处,便是敕勒川草场,两人一家占据一半,更是多次在那里发生冲突!”
林封谨点头道:
“所以,你们建功立业的心思我都懂的,但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对吧?你们四年前,可曾经想到三里部有今日的盛况?咱们就按照原计划一步步的走下去,稳打稳扎的打好根基,其余的事情还是先放下。”
诸人都是沉思着,然后面露喜色,纷纷点头。
有道是居安思危,林封谨也是要给手下指明方向,定下一个一个的目标,这才能够让他们信心充足的继续走下去,人最怕就是没有目标,然后就会各自起了自家的心思,最后却是变成了一团散沙。
这时候,又有人来报,说是二十里外出现了大批的人马,探问之下,说是因为吴作城这边太久都没有开市了,所以周围的几个大部族就合兵在一起,想要过来看看,倘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就顺手帮一把。
第四十六章 差使
林封谨和手下对望一眼,放声大笑,这些家伙很显然是来看风头的,心里面打的也多半是观望风色的准备,倘若三里部虚弱不堪,自然就翻脸成了强盗,倘若三里部强盛无比,那么自然也就是老老实实来做买卖的。
不过这些部族看起来也是忒胆小了些,多半是一收到东夏出兵的消息,便是有多远跑多远,返回的时候也肯定是十分忐忑小心,否则的话,搞不好还能帮着打打东夏人的落水狗捞些便宜,而现在的话,则是连屎都吃不到了,只能老老实实的以物易物。
林封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挥挥手道:
“这些琐事,赤必黎去处理了吧,狼突你这厮脾气暴躁,我怕你一去就要见血。”
赤必黎立即应了一声,跳上了旁边的马匹,隔了十数个呼吸的时间,便听到呜呜呜的号声大作,然后从高处看去,吴作城中迅速涌出大量的人汇聚到了一起,只过了寥寥的半支烟功夫,赤必黎所属的军团便披着火红色的披风集合在了一起,五六千人蹄声震荡,身后的火红色披风猎猎飞扬,简直若火炭一般的席卷大地而去,令人目眩神驰,震撼无比。
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赤必黎便回来了,对着林封谨行礼后大笑道:
“来了四个部族,大概是五六万乌合之众,我用军威一逼,顺便抛了几面破烂的东夏军旗过去,便都吓唬得和灰孙子似的,一个个族长都是惊恐得指天发誓说没有恶意。”
狼突龇牙冷笑道:
“我最痛恨这帮豺狗一般的王八蛋,也是公子不要我去,否则的话,非让他们尝尝厉害。”
赤必黎接着对林封谨恭敬道:
“公子。我将西面靠近苜蓿地那片空地划了出来,准备在那进行临时交易,这些部族勒令他们在二十里外等候,每一次只能前来五千人入场。您的意思呢?”
林封谨一笑道:
“五千人也太少了。好像我们怕他似的,不就是些饭吃不饱。衣服都穿不起的牧民吗?一万五千人为限额,告诉他们是因为场地太狭窄的缘故,狼突你带领你的嫡系来维持秩序,欺软怕硬是他们的习性。狗改得了吃屎吗?你不许欺负人,但是也不许咱们被人欺负!”
狼突麾下都是青色斗篷,名为青骑军,奔驰起来也是十分煊赫夺目的,并且他的部下都是以对林封谨的狂信徒居多,所以林封谨说的话当真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狼突站起来,躬身领命。捶胸而去。
将这些事情处理完毕了以后,却见到了是便徐徐行了过来几位族人,却是拓跋甄,柳娘。还有斡离,这却是内政一系的。后面跟随了几名打扮不一的人,看外貌服饰异于本地人,其中还有一名道士。
斡离走过来,对林封谨施礼道:
“公子,有一件事要您处断。”
斡离一招手,便有人送了五个金盘来,上面尽是奇珍异宝,还有各种稀世奇珍,比如能延年益寿的地乳等等,林封谨见多识广,已经估算出来了其价值至少都超过了十万银两之巨。
一名鹤发童颜的道士出列道:
“贫道华清有礼了,这位可是林公子?”
林封谨微微点头道:
“真人有什么事?”
华清道士道:
“贫道自终南山而来,本来是要往东夏去,听闻草原上有云,西有八尔日(草原上的产铁区,前文有提到),东有吴作城,所以特地前来看看,见到这里物华天宝,人吉地灵,因此不禁有了定居的念头,便想要在此建一处三清观以奉老君。”
林封谨默然了一会儿,又望向了后面的那几位衣冠不类常人的人,淡淡的道:
“你们几位又有什么事?”
“吾乃大休屠座下萨满贵一,想要在贵地设坛,请吴作城主人准允。”
林封谨仔细一看,才发觉面前的这名萨满“贵一”身上穿着的衣服细看起来就很有特色了,看起来仿佛是补丁叠补丁,其实是用龟、四足蛇、蛙、蛇等兽皮缝制而成,前襟上更是凌乱悬挂着大量的布带、三四根皮带、上面栓着不少的铃铛、铜镜。
仔细再看的话,上面挂着的居然还有风干了的龟,蛇,四足蛇等等尸体,脖子上悬挂着玛瑙珠,脚腕手腕上也有木头珠子、甚至还有求子袋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林封谨又默然了一会儿道:
“两位想要在什么地方建坛或者是建观?”
结果华清道士先道:
“便是旁边那处临海的鹰嘴崖处。”
那贵一沙哑的笑了两声道:
“巧了,那处也是我教想要设坛的地方。”
林封谨微微摇头,将手一挥,斡离愕然,却接触到了林封谨淡然而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眼神,只能也是挥手,让下人将那些托在金盘里面的东西送了下去。接下来林封谨才一字一句的斟酌道:
“我出身东林书院,山长有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一说,所以,两位先生想要传教,我也秉承师道的意思,不会禁止,当然,也不会倡导,但是,吴作城当中,被我们官方认定的教派只有一种。那就是各位活佛,大喇嘛们所传的密宗,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修筑道场,那么,其余的教派也不能修筑道观神坛。吴作城当中的第一处宗教神祠,一定是庙宇。”
林封谨说得是相当和缓,但是话意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说完以后转身就走,不给任何劝说的机会。
此时在远处七八里外的房舍二楼上,几位大喇嘛正在对坐诵经,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这些大喇嘛当中以常青为首,当然,此时的常青已经是今非昔比。乃是常青活佛了,虽然穿着十分朴素,却自有一种海纳百川的气度在里面。
他的身边还有个小孩子,正是林德的儿子拓跋风。这小子已经是长得虎头虎脑的。正是对任何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的年龄,一刻都不得停歇。可这时候却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常青喇嘛的身边,乌溜溜的眼珠不停转动。
就在林封谨转身而去的时候,常青便睁开了眼睛,简直就仿佛是在亲眼目睹看着那边一般。然后微笑道:
“我早就有言在先,尊者必会这样处断,这吴作城乃是聚集天下财富的地方,兴旺可期,也将成为我教复苏的起点,当年无心栽下的一颗种子,不觉已经成为了参天大树了。”
旁边的一名喇嘛却是目光锐利。神情却还有些阴骘:
“我看不止于此,师兄你天资鲁钝,若是想要晋为活佛,当年上师都说是希望渺茫。但自从遇到了这林公子,和他的气运绞缠在了一起之后,却是在区区三年内跨入了活佛的门槛,虽然我教提倡立地成佛的顿悟,一来可能是师兄的机缘,但更重要的缘由,恐怕还是在这位林公子的身上吧!若他真是应劫之人,我等为他粉身碎骨,舍身向前又如何?到时候总能有莲花业位。”
林封谨对这边的事情却还是一无所知,主要是能者多劳,他现在身上的事情也是千头万绪,吕羽早就发信过来催促了。
当然,吕羽也是国君,却是和崔疆这个国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开口就是十分霸气:
“区区东夏,劳师远征数千里来攻你部落,疲兵弱将,居然还拖延时日,贻误良久?”
林封谨听吕羽的口气,直将东夏人的这支远征军当成了土鸡瓦狗,仿佛是站在那里等人杀一样,说实话,来袭的这六万多东夏军,确实不是吕羽此时统帅的吞蛇军的对手,平原上恐怕会被轻易击溃,只能扼守关城堪可一战。不过这样红果果的说了出来,未免也是太直白了一些吧。
此时北齐国当中,也大部分都是知道林封谨在草原上置办有产业,但是历朝历代都是将草原地区视为贫瘠苦寒之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草原上面是不出产粮食的,只有牛羊肉。
汉人的军将,依然是要以大米面食为主,你占领了草原就要驻军,驻军以后,那耗费的粮草就十分惊人了,要从内地运输一斤粮到草原深处去,算上路上的脚夫口粮什么的,都至少要耗费五斤,这样长此以往的日积月累下去,将对国家造成惊人的负担,一旦连着来个什么旱灾水灾,搞得国内民不聊生,水深火热都是常事。
不仅仅如此,若是试图占据草原的国家,一定会被草原上的所有部族同仇敌忾视为公敌,被时时骚扰攻打,这样的损耗也是不容忽视,所以从多种方面上来考虑,各国都是没有考虑将草原纳入领土范围内,事实上在地球历史上,就连汉唐这样的超级帝国,也是没有占据草原,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所以,林封谨的行为也并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吴作城在达官贵人的眼里面,就是林家一个货品的中转点而已,并不能引起他们太多的重视。所以,就连吕羽觉得东夏人巴巴的跋涉千里来攻击林封谨的这么一个据点是蠢到家的事情。最后更是认为东夏的国君崔疆年少气盛,是个愣头青,所以脑袋发烧犯了糊涂。
当时吕羽发信息过来的时候,林封谨已经是胸有成竹,也就小小的给吕羽表了一下功,只是说将东夏人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走,然后便问吕羽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此时吕羽已经回复过来,只是说让他忙完了这边的事情就回去,具体的事务也没有细说。
君上有召,林封谨也是不敢怠慢,所以也决定是后日便要出发,在安排好了吴作城的一应规划和事务之后,林封谨决定这剩余下来的时间也就辛苦点,开两场法会提振一下士气,加深一下自己的根基,吴作城的牧民此时可以说几乎是衣食无忧了,那么说实话,精神文明建设就要提到日程当中来。
此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常青活佛似乎对火奴亚亚这魔女的功法具有天然的克制作用。
火奴亚亚当日在战场上用自己的傀儡蛊控制了十来名东夏军士。这些都是属于亲兵,乃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存在,最后被炼制成了火奴亚亚的魔肉奴,更是强悍。不过。这些魔肉奴在遇到了吴作城当中的大喇嘛以后。大喇嘛总是会对其进行持咒,搞得火奴亚亚完全对其掌控不了!
更好笑的是。火奴亚亚犀利无比的帝王之虫简直就仿佛是小范围内的狙击枪那样犀利,结果依然是被死死克制。
她一度很恼魔肉奴失控,所以就祭出了自己的底牌,虽然不动用。威胁之意却是呼之欲出。那就仿佛是中国最近在国际上压力大了,就搞搞核试验,抛点美元出去一个道理。
结果火奴亚亚面对的常青活佛看了这帝王之虫,双眼一亮,手一招便直接将那悬浮飘飞在空中的帝王之虫叫了过来,虽然什么“阿弥陀佛,老衲觉得汝与佛有缘”这种话没说出来。但这虫子居然就在他的光头上爬动,一副十分舒服不想走了的样子,显然就被轻易度化了.....
火奴亚亚杏眼圆睁,又急又气。却是发觉自己完全和这只帝王之虫断绝了音讯联络,真的是欲哭无泪,最后都是通过林封谨从中说和,常青活佛才将虫子还了回去,火奴亚亚自此再也不敢显摆自家的各种秘术了,更是将这吴作城视为洪水猛兽一般,当天就灰溜溜的直接回邺都了。
当然,有着那一颗异石和奇液的帮助下,林封谨的法会举办得相当成功,有效的收拢了民心,安抚了部众,接下来也是不敢多耽搁什么,返回邺城去了,秉持着货不走空的道理,也是带了几十车草原特产回来,浩浩荡荡的弄了个车队。
要知道,草原上的特产尤其是牛马皮革,牛筋马筋羊筋,牛黄马宝这些东西,哪怕是毗邻草原的北齐国,也是有多少就吃进多少,毕竟这些都是战略物质,要么就是重要的药物,关键是你要能安全的拿到货,一路上面对若虱子一样多的盗匪能安然无恙,还能在出入关口的时候不被盘剥,能做到这两点,便是财源滚滚,巨富可期。
***
归程林封谨就走得相对来说慢一些了,足足半个月才回到了邺都,算一算日子的话,距离自己掌握的“青梅嗅”的线索日期也是接近,便想着看吕羽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能推就推,能拖就拖,然后自己便好去寻宝。
这一次面对那地下的死鬼卫明帝钱许的阳谋,林封谨是恨得牙痒痒的,所以他已经想得明明白白,自己要将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阳谋虽然厉害,但是林封谨就不相信找不出两全其美的破法来。
林封谨回到了邺都以后,刚刚修养了一天,正在搂着苻妹妹听她眉飞色舞的讲“林苻氏”的收入,还有人家怎么辛苦拓展市场,怎么去想办法让利销售拉,忽然之间就听到有人通传,说是有客来拜,林封谨接过片子,发觉是一个平时没有怎么往来的客商,不过这人的后台很硬,是此时吕羽手上正当红的秉笔太监崔知节的侄儿。
林封谨却是知道,太监无后,因此侄子就仿佛是儿子一样,所以好歹还是得给点面子,便吩咐侍女给自己换了见客的衣服,在偏厅相见。
来到了偏厅以后,林封谨和崔大少寒暄了两句,崔大少却是忽的低声道:
“林公子,家叔有请,就在外面的马车当中不便露面,身上有圣上的秘旨,还请拨冗一见。”
林封谨心中一惊,要知道,这崔知节此时乃是什么身份地位?秉笔太监!高调一些的话,只怕都是刘瑾李莲英这种权阉的身份了,居然还和自己来这套,当真是有些诡异了,他立即想到是不是拜魔教徒弄出来的什么奸计,不过仔细看也不像,想了想以后便道:
“既然有圣上的秘旨,那我自当沐浴更衣,以免亵渎了圣躬。”
这崔大少却没有什么异议,林封谨借着沐浴更衣的机会,便好好的安排了一番,确保了自己的安全,然后才跟随着崔大少去了门口,一上车之后便知道是自己多疑了。马车里面坐着的,确实是崔知节这个炙手可热的大太监,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是由他亲自前来。
这马车外表十分普通,但里面却是格外的宽敞。什么装修等东西都是显得富丽堂皇。崔太监端坐其上,双目似闭非闭。旁边还有一炉熏香正在袅袅冒着,旁边还挂着一轴画像,乃是寒梅傲雪图,自然是名家名作。
见到了林封谨上来。崔太监睁开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道:
“林公子应该也是有些惊奇吧,居然是咱家主动找上门来。”
林封谨叹了口气,苦笑道:
“是啊,说真的,若是旁人对我说崔公公居然会亲自上门来光临寒舍。那我肯定会大耳刮子将他抽出去。”
崔太监听了也是忍不住一笑,没错,通常情况下,太监严禁与外臣结交。而以崔太监此时的身份地位来林封谨这里,最合理的可能就是抄家灭族......太监是皇室的奴才,崔太监便是来查抄林封谨的庞大家产进内宫的。
两人打趣了一番之后,之前的那略微尴尬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不少,崔太监给林封谨倒了一杯茶,示意请喝。
林封谨目光微闪,此时天下间能得这太监亲手倒一杯茶的人,估计也就是不到十人而已,看起来这杯茶也是很不好饮啊,但也只能端起来一饮而尽道:
”崔公公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林某洗耳恭听。”
崔太监轻咳了一声道:
“咱家此行前来,还是为了玉玺的事情。”
林封谨叹了口气道:
“果然是这样。”
崔太监微微摇头道:
“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一次传国玉玺的消息放出来之后,陛下是志在必得,不过谁也知道能够拿回玉玺的功劳极大,因此也是明争暗斗得厉害,陛下本来还是属意你的,但是,渐渐的参加进来的想要争功的人也是太多,局势已经是失控了。君上也是个念旧的人,并且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间也难以决断。”
林封谨闻言出了一口长气,心有余悸的道:
“争得好,争得好。”
崔太监接下来淡淡的道:
“最后这个差使还是万和林万大人接了下来,并且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让其余竞争的各家都退出了。”
万和林这个人林封谨自然也是知道的,在王府的时候便隐然以智囊,首席谋士自居,此时吕羽登基,便为大学士,已经是下一任宰辅的潜在人选,正是炙手可热,所以林封谨便欣然道:
“既然万大人肯接手,那么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必然是手到擒来。”
崔太监看了林封谨一眼,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道:
“是么?可是天底下哪有万全的事情?圣上对传国玉玺那可是志在必得,若是万大人办砸了,那可如何是好?”
林封谨愕然道:
“万大人既然敢领下这个活儿,自然是有自己把握的,万一办砸了,当然就会受罚,总不至于要扯到我头上来吧。”
崔太监垂下眼皮,叹了口气苦笑道:
“咱家终于明白,为什么圣上非要让咱来跑这一趟了。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林公子,圣上对传国玉玺是志在必得,但对万大人办这趟差使也不是很放心,所以他们是明路,私下里还得下几着暗棋子,一旦万大人事有不谐,那么便可以突出接应。”
林封谨皱眉道:
“那我是一路暗子了?”
崔太监道:
“正是。”
林封谨忽然冷笑一声道:
“那要是万大人平平安安的将传国玉玺带了回来,我有功劳吗?”
崔太监愕然了一会儿,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道:
“没有。”
林封谨接着道:
“要是万大人失手了,结果搞得事败,我当然是有责任的了?”
崔太监道:
“不错。”
林封谨叹了口气道:
“要是万大人失手了,但是我却是乘机拿到了传国玉玺交给了圣上,万大人从此自然就是深恨我入骨了。崔公公你说对不对?”
崔太监也叹了口气道:
“对。”
林封谨便翻着白眼道:
“既然崔公公都听我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分说明白了,那么您觉得我会不会答应这件事呢?”
崔太监淡淡的道:
“你会答应的,因为圣上的意思就是要你来做这其中的暗子。”
林封谨很干脆的道:
“圣上若是真的我逼迫我来做这件事的话,就直接下旨了。这说明他老人家也是知道我的性格,知道下了圣旨被我拒绝就不大好收场了,所以特地请崔公公出马,但我觉得这事儿对我来说。还是一件不能胜任的难事。所以真是抱歉了,我没办法接这个差使。”
崔太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道:
“君上让我来办这件事。那就是觉得咱家能将这件事办下来,林公子你这样说话的话,岂不是让咱家没有办法回去交差了?”
林封谨却是针锋相对的道:
“不是我林某不给公公面子,而是给了公公面子的话。我总不能自蹈险地去不是,那传国玉玺又不是放在那让你白捡,必然凶险万分,崔公公您老人家交了差使,在前面打生打死的是我林某人,这就完全不是面子的问题了,崔公公只要自己的面子。却忘了我答应下来是要拿命去搏的啊!”
崔太监自从做了秉笔太监以后,维权日重,被林封谨这么软中有硬的顶了几下,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顿时沉下脸来了道:
“刚刚林公子的意思我也听了出来,是怕得罪万大人了,但林公子你难道就不怕得罪咱家?莫非咱家比万大人好说话些?”
林封谨听得这火药味道慢慢的变浓了起来,忽然抬起了眼睛,深深的看了崔太监一眼:
“林某人身为东林书院弟子,跟随两位大儒日夜学习不辍,虽然没念太多的书,也知道君子风骨峭峻的道理,当年我随侍王上在腾蛇泽龙舆里面挣扎求生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见到你跟随在旁边吧?当年我在聊城当中调度兵马,与王上被困在万军当中的时候,你还在王府里面享福吧?我林某人不想开罪谁,却不代表开罪不起!你和万大人不好说话?难道我林某人就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林封谨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崔太监的脸色也是一变,显然他也没有料到林封谨居然会这么直接硬顶上来,此时崔太监才忽然发现,林封谨这厮隐然当中,也是有了一股自己的庞大势力:
苻敏儿和左雅思和他纠缠不清,无意就代表了以左家为代表的文官队伍和以苻家为代表的勋贵队伍里面都有他的人,
东林书院不消说,是他的靠山!
林封谨开办的天下第一汤当中,连锁店已经开到了三十八家,每家店除了几个能做事的伙计之外,养的闲人全部都是吞蛇军当中退下来的伤残!这些人联合起来一闹,那吕羽必然是会亲自过问的。
林家的生意更是渗透了景色的各行各业,各个角落,其营销网络更是若触角一般的蔓延到了邺都的大街小巷,更是深入到周围的城市!
这么一想的话,崔太监忽然发觉,便是自己是吕羽,要动一动林封谨的话,都会再三思量,因为有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林封谨一旦被连根拔起,搞不好连吕羽自己的根基都要被损伤!!
一念及此,崔太监才惊然发觉,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赫然已经也是成长为了朝堂内的巨头之一啊,他虽然还没有正式仕官,却已经是在整个邺都里面建立起来了一张拥有惊人能量的大网,最可怕的是,这张大网之间的连系,赫然是金银!
有一句话叫做:“断人财路,有若杀人父母。”无论是谁要来试试把林封谨连根拔起,就代表着很多事情.......
比如左家最近每个月女儿帮补回家的一两千银子没有了,并且这银子还是来历干干净净的。
比如说勋贵符家每个月从天下第一烤里面抽成的一两千银子也将打了水漂,
比如说阳明先生每个月的供奉要整整少一半,九渊先生的供奉则是要少九成,东林书院当中更是会有三四十名被资助的学子面临饥寒。
当然,还有那三十八家天下第一汤也是多半要关门大吉,这就意味着至少五六百名从吞蛇军当中退下来的伤残士兵衣和他们的家人儿女都面临衣食无着的危险,这两三千人没了饭吃,难道会老老实实的在家里面等着饿死吗?
至于羊汤店带动的其余产业,比如每天都要消耗掉的两三百腔羊,数千斤炭火柴薪,采购的几万张面饼,这些都不必说了。
当然,还有“林苻氏”和“广深堂”旗下的手工作坊好歹也是有七八百人,他们的饭碗被砸了,难道不会跳出来大闹吗?
最后,东林书院必然要为这个风头正劲的弟子出头,若是连林封谨这么个具有代表性的弟子都保不住,那些对东林书院期待的莘莘学子又会怎么想?其余的白鹿书院,五德书院又会如何来说呢?
崔太监脸色阴沉,却是想到了林封谨背后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就头疼,林封谨便笑了笑,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张银票,按在了桌子上道:
“区区薄礼,公公还是不要推辞了,就算在下对公公的一点赔礼好了,我林某素来都是与人为善,从不下绊子耍心机害人,但也不怕别人给我使绊子,大不了就是不死不休而已。是敌是友,都在公公的一念之间罢了。”
说完了以后,林封谨便拱拱手,下马车去了,隔了一会儿,崔太监依然是阴沉着脸仿佛是塑像那样坐在那里,他的侄子忽然钻了进来笑道:
“大爹,事办完了吗?弄得挺久的呢。”
说着忽然就看到了林封谨放在桌子上的那张银票,拿过来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万两!嗬,这个林公子真是财神爷,他求您老什么事了?”
崔太监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道:
“正是因为此人没有求我什么事情,所以我才觉得难办!罢了罢了,起驾,回宫,咱家也不选什么时候,就现在回去禀告吧,这件事是我想差了,未必是个美差啊。”
崔太监这个人城府极深,也就是他的这个侄子能从其嘴巴里面听到两三句真心话,他在侄子的面前积威甚重,因此这崔大少也是吐吐舌头,不敢多说什么,心里面却是道:
“这走一趟,说几句话就有十万两的好事都还不叫美差,那叫什么啊,大爹也真是升了掌印太监,心气高了,连十万两也不放在眼里面了?”
第四十七章 能量
回宫以后,崔太监叹了口气,便直接去求见吕羽,吕羽此时正在和贵妃米儿饮宴,崔公公去了以后就很干脆的,“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下来了道:
“王上,奴才这差使办砸了。”
吕羽正在饮酒,表情都随之一僵道:
“怎么?”
崔公公道:
“林封谨问了奴才三个问题,奴才虽然答得上来,却是不知道怎么回他,然后林公子就说这事他做不下来。”
“哦?”吕羽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将两手拱在了下巴下面,饶有兴致的道:
“他问的哪三个问题?
崔公公很老实的道:
“第一个问题是:万大人平平安安的将传国玉玺带了回来,他有功劳吗?”
“第二个问题是:万大人若是失手了,结果搞得事败,他有责任么?”
“第三个问题是:万大人若是失手了,他乘机拿到了传国玉玺交给了圣上,万大人从此对他怎么看?”
吕羽忽然冷笑了起来:
“嘿,这可真是这混蛋的风格呢,滑不留手!一点儿没办法沾边......但是他是臣啊,朕是君!!有臣子居然可以和君上讨价还价的吗?有这样的道理吗?!!”
说到了后面,吕羽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就狠狠的拍在了酒宴的桌子上面,立即碗筷盘子都是哗啦哗啦叮叮当当的乱象,那些御膳房大厨精心烹饪的菜肴顿时就一塌糊涂,周围的宫女等也是吓坏了,嘴巴里面说着“君上息怒,纷纷跪倒,一下子甚至连奏丝竹的人都跪了下来。
“恃才放旷。恃宠而骄!!”吕羽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道。
此时崔公公有几句添油加醋的话已经是冒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林封谨的红颜知己苻敏儿却是经常出入宫中。和二公主交好的。并且此女长袖善舞,私下里也不知道结交了多少女官。今日他在这里一下绊子,那么搞不好一个时辰之后林封谨就知道了。
对林封谨这种人来说,崔公公已经彻底的收起来了小看的心态,知道其根基也是深厚无比。若是没有办法一棒子将其打死,那么搞不好便要从此多出来了一个可怕的敌人,他是个聪明的人,所以也就收起了这念头。
而林封谨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要知道,“知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根基再深厚,也架不住小人偶尔中伤,日积月累之下便成了大患。林封谨要的就是杜绝这平时的闲言碎语,那么自然根基稳固。
贵妃米儿却是吕羽新纳的良家女子,但凡能进王宫的,都是心思伶俐的人,便在旁边解劝道:
“臣妾出身小门小户,也不知道什么大的道理,只是听下田的龚老都在讲,会拉犁头的牛都有三分倔气,何况是人呢?陛下既然是臣子的君父,在臣子犯错的时候自然就应该多多宽容一点,再说,臣妾听戏本儿上面说的,凡事都顺着君王性子来的,都是白脸儿奸臣呢。”
自从史书上有记载外戚之乱以后,国君或者皇帝纳后或者妃子,都是选取的那种家中清白的小户人家,目的便是不让外戚过分壮大揽权,吕羽听着这贵妃小米说得很是有些朴素,还带着普通百姓的天真,忍不住笑了笑道:
“爱妃是不知道这惫懒混蛋的性子,只要有求于朕,你不知道,那是想方设法的找些天南地北的好东西到府上来,日日都要巴结着,嘿,等遂了他心思,朕要用他的时候,便是丢了一句硬邦邦的我不接这差使!得罚,得重罚!崔知节,你说怎么罚这混账行子,好好的磨磨这王八蛋的脾气?”
崔太监心中一动,可是话到嘴巴边上最后却变成了:
“奴婢只是个管事太监,还管不了圣人怎么处罚臣下的事情,并且林封谨此时严格说起来,还只是个南郑的秀才,之前办的差使都是临时委派的,因此根本没有入我大齐的缙绅录,因此奴婢也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罚。”
吕羽咬着牙冷笑了起来:
“我说这厮怎么一直都推三阻四,要拿走正途来搪塞我呢,原来在这里埋了根子,嘿,今年九月就是举人乡试,明年就是会试,到时候等他入了榜,朕再来慢慢的收拾这惫懒混蛋!”
说着吕羽便大手一挥道:
“让人再整治一桌酒席过来,给朕来一曲破阵乐,这晦气消息,端的是扫了朕的雅兴,爱妃去舞一场如何?”
贵妃米儿自然是含笑起身,心中却是有些咋舌,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吕羽发这么大的火,可是嘴上说得十分严重,最后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而听之前吕羽与崔太监之间对话,那人竟然还只是个秀才!一个秀才居然可以让君上如此看重,当真是有些稀奇了。
而就在第二日上午,贵妃米儿觉得肌肤有些紧绷干燥,便惦记着要去那新开的“广寒阁”给肌肤补补水,女人嘛,没有一个不爱美的。
这广寒阁便是紧邻着王宫,特别有一道小门可以开着连通过去,乃是挂在了二公主的名下,里面用的也一清一色,全部都是那些被裁汰了下去的太监和宫女,虽然也是要接待外来的女客,但是宫中人进去自有分开的院落,绝没有外人在的。
这广寒阁也是君上点了头以后才允许办的,而有的妃子则是想办法打打擦边球------当然不是偷人,而是入宫后要一年才能见一次父母,此时有了广寒阁之后,便可以借着养颜美容的机会和母亲接触一下,一起做做黄瓜面膜啊,精油开开背啊,顺便母女见面聊天,纾缓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这也是人之常情。
吕羽知道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涉及到“孝”字,因此只要不闹出来什么丑闻,便听之任之。
广寒阁开在这里以后,生意十分兴隆,但严格的说起来,只要是做宫中的客人的生意,其实是在赔钱的,生意越好赔得越多,不过对于苻敏儿居然能将生意做到王宫里面去,林封谨都很是惊喜了一番--------别人想要赔钱进去还没这机会呢!
今日贵妃米儿去做补水的时候,便点选了熟悉的技师,然后躺下闭上眼睛享受着,不过当最后做完的时候,幕后老板苻敏儿却是笑吟吟的来了,说最近又推出了一套祛斑去油脂的薄荷型新品,一定要请贵妃娘娘试用一下。
米贵妃也听说过这里经常会免费赠送一些优质新品,便欣然收下,然后回宫以后就交给了自己的梳妆丫鬟。结果没隔多久,就听见木头盒子摔在地上的“哗啦”声音,这丫鬟却是从小就陪着米贵妃长大的,所以米贵妃也没有喝骂,只是眉头皱着走进去道:
“怎的这么不小心?”
却见到了这小丫鬟张着小嘴,指着地上的那套“祛斑去油脂的薄荷型新品”颤声道:
“主子,这,这里面怎么会这么多钱?”
米贵妃一惊,将木盒子拾起来一看,才发觉里面竟是厚厚的一叠银票,一数之下,竟是十五万两!不过旁边还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得是明明白白的:
“贵妃仗义直言,为我家公子缓颊,盛意拳拳,无以为报,特备薄礼以酬。林苻氏。”
米贵妃一想,便知道是那天自己劝说吕羽的话传了出去,其实米贵妃当时只是想要吕羽好不容易过来玩,别被扰了兴致怒气冲冲而去,所以出声安抚,没想到竟是结下来了这善缘!结果下午又有人捎信进来,说是外面忽然有人送了两个庄子给老太爷和夫人,都是一等一的田庄,每年都有七八千两银子出产,说是蒙受了米贵妃大恩,无以为报.......
米贵妃这时候才知道,那个自己眼中的秀才,能量之大,委实已经是到了自己难以想象的地步,难怪得连崔公公的面子都可以不卖,也难怪得王上如此暴怒,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第四十八章 献钺
话说林封谨知道自己拒绝了吕羽,肯定他老人家心里面憋着一口气,别人憋这口气倒也罢了,林公子有能耐让他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咽下去,但是换成了吕羽,恐怕这口气憋久了就不大好了,发酵发酵以后,搞不好什么时候一齐爆发出来,那岂不是令人欲哭无泪?
所以打铁要趁热,林封谨第二天就跑去求见吕羽,他虽然只是个秀才,不过此时王城里面看门的也都有眼色,没有一个人敢真的把他当秀才看,林封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了一层一层压下来的通传,说是君上的原话就是:
“让他在那里等着吧......”
林封谨不怒反喜,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是让吕羽他老人家出气的吗?把自己晾在这里,不就是出气的一部分?只要这口气出了,以后想要发飙幅度也是会小很多了。
所以他老神在在的在那里等着,当然,受罚也要有受罚的样子,所以肯定不能翘个二郎腿在那里优哉游哉的喝茶。便谢绝了那些侍卫的巴结,老老实实的在宫门口站着等候。
吕羽下朝了以后,将各种事务处理完毕了以后,也就顺口问了问林封谨的,听说他还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在宫门口站着,并且此时还是秋老虎的天气,所以也是结结实实的晒了这么四个时辰,若是体质弱小的人的话,那么搞不好都会直接晒得晕眩了过去。吕羽一下子心里面就舒畅了,嘿然笑道:
“玉不琢不成器,似林封谨这样的人,还是要多打磨一下,自然就老实了。”
不过,在用午膳的时候。惯例的是要和皇后一起用膳的,王后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脸色也是随之严肃了起来,对着吕羽正色道:
“虽说雷霆雨露皆君恩。但是君上如此对待一名东林书院的士子。并且还只是个秀才,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呢?君王的威严。不是用来展现在这样方面的啊,若是别国传扬出去,说君上连包容一个学子,一名秀才的器量都没有。那恐怕影响君上在诸国当中的名声啊。”
吕羽对自己的王后素来都是敬重的,闻言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起来:
“可是那混账能把他当成个普通的学子吗?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秀才吗?这厮来邺都才区区三四年,名下产业交的赋税都快要占整个邺都的一成了!”
王后叹了气道:
“问题就在于,他本身此时还真的就是个东林书院的士子,就是个秀才啊.......”
吕羽吃了几口饭,叹了口气挥手道:
“罢了罢了。”
然后便对旁边的一个随侍太监道:
“罢了罢了,叫这混账进来。”
林封谨在宫门外等待着。一听得传召,立即就松了口长气,然后便丢了张银票给那传召的公公,愁眉苦脸的道:
“公公。您看我从上午早朝就在这儿等着君上的宣召了,怕错过了圣谕,硬是半步都没有挪下,眼下却是内急得慌,还望担待担待,让我去出恭一下再去面圣。”
这太监面对这情况,难道能说不让他去?所以便只能哭笑不得的挥手放行,结果一回来就见到林封谨的衣衫有些湿,也不以为意,只道是出来用清水净手的时候弄湿的。不过走在前面引路的时候,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看,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用瓢舀水的话,打湿前心的衣服也罢了,可是连后背的衣服也给打湿了,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等到面君的时候,这太监才明白其中的奥妙,林封谨跪下去行礼以后刚起来,王后便皱着眉头对旁边的太监嘱咐道:
“快去取一套干净衣服来给林秀才换上,你看这天气,汗水连长衫的前心后背都打湿了。”
这太监呆滞了一下,这才明白其中的奥秘无穷,但他捏了捏袖子里面银票,又哪里敢将里面的关窍说破呢。
却是听吕羽冷笑道:
“林封谨,林公子,看来你干了不少的亏心事啊,朕操劳国事,让你在宫外等候了片刻,竟是吓出来了这么一身大汗?”
林封谨委屈的道:
“回陛下的话,您老人家说的片刻,是从卯时三刻一直到未时四刻,不要说臣是一个人,就是牵一头牛或者牵一头猪晒那么久,也是会浑身上下都是汗水的。”
林封谨说“一头牛或者牵一头猪”的时候,皇后都忍不住莞尔一笑,旁边的宫女也是笑得打跌。
吕羽却是知道自己要坚持住,否则的话,一笑出来就前功尽弃拿捏不住这惫懒小子了,便咳嗽了一声道:
“听说你家最近的生意又兴旺了不少啊,那个什么什么广寒阁,都开到了朕的宫中来了,刚刚上朝的时候户部尚书还在说,你林家的产业缴纳的赋税,已经达到了邺都总体收入的一成多了。”
林封谨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道:
“陛下,臣从未听闻过,做买卖的人诚心诚意,依利全额缴纳税赋的,还会被人当成是贼一样来防范.......何况在我看来,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我家交税多,是别家交税少啊,只有臣这种笨蛋,才会老老实实的一条一条的交税呢。”
林封谨用玩笑话说出来的这些东西,却是令吕羽眉头一皱。
他私下也调查过,林封谨名下的产业,当真是一文钱不少都缴纳了税赋的,因此完全是被其余的商人视为异类!相反,这商家若是不偷税漏税,甚至是投靠在勋戚门下免税的,那还真是罕见!自己拿这件事情来说林封谨,就连收税的知府来说都是不厚道,何况还是一国之君?
林封谨这么一说,就搞成了仿佛吕羽在嘲笑他,只有你这个傻逼才老老实实交税一般..........
问题是别人可以这么说,但吕羽却就不能这么说了。因为林封谨老老实实交税最后是要落到他的口袋里面的啊.......
林封谨这几句老老实实的对答,直搞得吕羽仿佛挥拳打到了空气当中,甚至仿佛都是自己在抽自己的耳光一样,搞的好生没趣。悻悻然的将筷子往碗上一面一摔道:
“你求见朕有什么事吗?有话快说。朕下午还有事情要办。”
林封谨看了看吕羽的眼色道:
“自从上一次在腾蛇泽龙舆当中蒙圣上恩典,给臣灌注了些龙气之后。虽然这些龙气渐渐消散,不过臣从此对一些与之有关的东西便会有些奇特的感应。这一次在草原上发现了一件异物,颇有些神奇之处,加上此时国玺纷纷出土。估计便是和龙气有关的吉兆,特来献给君上。”
说话之间,林封谨便将一件东西取了出来,让旁边的太监呈上去,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之前被九渊先生斩杀的龙妖盗留下来的遗物。
大卫朝太祖赏赐给诸王的权利象征!
玉斧形状的节钺!
吕羽一看这东西,眼神就被吸引了过去。尤其是上面的雕刻的五爪金龙,看起来就很合他的心意,他根本不等太监详细检查,就迫不及待的一伸手将其拿了起来。摩挲了一会儿以后,大概也是感觉到了其中残余的大卫朝的威严运势,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不错,果然是好东西。”
林封谨微笑道:
“能够得到君上的夸奖,那臣的辛苦也没有白费了,不过此物似乎还有一项十分独特的能力,臣是没有办法使用出来的,不过君上应该毫无问题。”
“哦?”吕羽好奇的道:“这玩意儿还有什么用?”
林封谨道:
“这里地方太小了,得去其余的空旷地方。”
吕羽此时正在兴头上,立即兴致勃勃的道:
“好,去旁边试试。”
一干人到了旁边空旷处以后,林封谨便道:
“君上可以试着将自身的龙气缓缓注入其中。”
吕羽依言而行,便见到上面渐渐有黑气蒸腾,居然有难以述说的感觉,更强悍的是,这黑气渐渐的被凝聚成为了龙形!然后便形成了一股惊人的黑龙形状,更是在空中随着吕羽的心意咆哮桀骜,肆意盘旋,端的是令人瞠目结舌,不仅仅是如此,更是见到了吕羽操控着黑龙骤然下击,咆哮着用龙爪攥住了一株少说也生长了百年的古树,咔嚓一声便轻易折断,威力之大,令人咋舌!
吕羽哈哈大笑,他即位之后,命格便再进一步,变成了紫薇主命中人,只要能一统江山,杀掉其余的四国君主,或者说是占据其余四国地域,自然便会成为紫薇真命,便是九五至尊。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吕羽对这龙气形成的黑龙操控之精妙,都已经远在龙妖盗之上,林封谨就更不用说了。
而吕羽更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就是心神仿佛都在与这天空当中翱翔的黑龙连系在了一起,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凌空飘飘的快意,所以他忍不住又操控这黑龙升上高空,有心想要尝试一下其最强大的威力!
不过这时候林封谨却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吕羽的喘息声,显然这玩意儿对体力心神的消耗也是极大的,龙妖盗乃是双人操控,当然就要好得多,因此急忙出来跪倒在地,急声道:
“陛下还请注意身体,初次尝试此宝,千万勿要过于激进。否则的话,万一龙体有什么损伤,臣就罪莫大焉了。”
听了林封谨的话,吕羽不屑道:
“朕驾驭此物,易如反掌耳。”
竟是不听林封谨的,林封谨也是果断,急声对王后道:
“娘娘快请劝谏一下大王,不要搞得我好心办了坏事!”
王后见到吕羽额头上也有微汗,更是喘息声更重,也是很干脆的跪拜在地上道:
“大王不可玩物丧志,请纳忠言!”
王后一带头,其余的臣子和宫女哪里还敢于站着,都一齐跪下来道:
“大王不可玩物丧志。请纳忠言!”
所有人都一齐劝谏,吕羽也是不能不重视了,只好收回龙气,便见到天空当中的龙形渐渐隐没。这时候却是猛然冲进来了几十名大内禁军和侍卫。跑得那个几乎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其的,还没进门就大呼道:
“有怪物出现。估计又是拜魔教徒的阴谋,所有人先离开这里......”
林封谨却是识得最前方的崔钺漠的,立即便笑骂道:
“老崔,什么狗屁怪物。明明是天降黑龙,昭示我大齐已得天下气运,该当一统天下!”
吕羽听了以后,眼前又是一亮,很显然,这异象最大的用处可不是在于其攻击力有多强悍,其真正的用途。却应该是在巩固民心和瓦解敌方的斗志上,你想想看,在两军对战的时候,忽然多出来了一头黑龙盘踞在自家的军营里面护佑。这对敌人士气的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吕羽此时也才发觉,控制那黑龙确实是极耗体力,刚刚那么一小会儿,就仿佛是骑马跋涉了数百里那样疲惫,当然,此事吕羽自然不能说出来,看了一眼惊异不定的崔钺漠,温声道:
“确是天降黑龙,崔卿家不必多虑。”
崔钺漠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成了惊喜,还有一种扭曲的神色,似乎马上就要流泪一般,结果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我大齐果然是天命所归!注定应该统一诸国!”
林封谨见了,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唾弃!要知道,这厮平时看起来十分粗豪,没想到心计却是如此高超,端的是奥斯卡影帝一般的演技,要哭就哭,要笑就笑,堪称情真意切,真情流露。
吕羽哈哈大笑道:
“尔等这一次反应奇快啊,不错不错,有赏赐!”
说着便是大堆大笔的赏赐分发了下去,林封谨看得眼热,心想这也太过分了,心中更是有些愤慨,哥这献宝的人没拿到彩头,却是被这帮马屁精先占了头筹。吕羽收了那龙气以后,对其本体的钺型还是十分喜爱的,直接就配挂在了腰间,还问王后这么挂好不好看.....
将这边的闹腾处理完,却又要应付另外一帮一帮的人了-------这时候天降黑龙一事已经是在宫中四处流传,各宫上下为了这“超大祥瑞”纷纷来贺,贺了又不走,当真是十分嘈杂,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立即就嗡嗡嗡的嚷得不成样子了。
林封谨好不容易等到了吕羽他老人家有空闲下来的时间,更是看他故作镇静却是连鼻毛尖端上都笑出来了的开心,心想今日总算是火到猪头烂,把这大爷侍候舒服了,之前的那点破事儿应该揭过了吧,便又上前去嘿嘿笑道:
“王上可是觉得这一件玉钺还满意?”
吕羽看了他一眼,收敛了笑容后淡淡道:
“一般,很一般。”
林封谨几乎是要将一口老血喷出来,很一般的东西你老人家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别在裤腰带上了干嘛?而且还是别在小鸡鸡上面的那个位置,还不是图个一低头就能看到吗?正要说话,吕羽却是陡然来了个:
“林封谨,你可知罪?”
林封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精彩,愕然了半点道:
“这........这,臣何罪有之?”
吕羽板着脸道:
“此物乃是王室禁品,你私下藏匿,该当何罪,朕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私藏违禁物品者,绞,视情况灭三族!”
林封谨张大了口,半晌才道:
“可是臣得手已经就马上送了过来啊。”
吕羽冷笑道:
“你是什么时候获得此禁物的?是在草原上吧?”
林封谨茫然道:
“对啊。”
吕羽道:
“从邺都到草原,快马奔驰也要五天,那就是说,你私藏禁品已经五天了,难道还不算是违反了我大齐律法?”
林封谨若中晴天霹雳,愕然了半晌才垂头丧气的道:
“这......好吧,君上怎么说都行。”
吕羽终于忍耐不住,大笑了起来,转头对皇后道:
“卿可以说说,怎么罚这惫懒家伙,上次朕要他做点没什么好处的事情,他就敢抗旨呢,以为送点这破烂玩意儿就可以蒙混过去了?”
皇后却是知道林封谨的根底的,也是知道吕羽一直都是爱惜林封谨的才华,便含笑道:
“臣妾听说下面供奉了一种酒来,叫做四季春,据说喝一壶的话,就能酣睡一季,喝一坛的话,就能酣睡一年(四季),臣妾却是不信,听说林秀才酒量很好,不如赏赐他一壶,试试看是不是真是酣睡一季?”
林封谨听得那个是眼泪汪汪的,这才是母仪天下的份儿啊,也不枉咱将天下第一汤的股子分了两成给你兄弟,便乘着吕羽没说话大声道:
“谢娘娘恩典!”
吕羽冷哼了一声道:
“忒便宜你了。”
第四十九章 苛政猛于虎
其实林封谨上一次也真不是要故意驳吕羽和崔太监的面子,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那卫明帝的阳谋本来就是一分为二,传国玺是抛给君主和有野心的人,而青梅嗅的下落是抛给追求财富,力量的人。
封谨心中其实也是早就觉得那卫明帝钱许是个妖孽一般的存在,他一直都在苦心积虑的怎么将“青梅嗅”这一个阳谋------当然也是糖衣炮弹------的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想得那个是绞尽脑汁,心力交瘁!若是再接了和传国玉玺有关的差使,那还要人活不?
摆平了吕羽这边,没有什么隐患,林封谨也就要做好走远路的准备了,毕竟火奴亚亚提供的情报有着准确的时间显示:三伏天。
所谓的三伏就是:初伏、中伏、末伏,每一伏各十天,一共三十天,过了这三十天,那么便明年请早。
若是继续深思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求是在三伏天去呢?
应该就是因为夏日三伏天的时候,是全年气温最高的时间段,所以根据林封谨的推断,虽然说是三伏天都是可以触发青梅嗅的情报,但应该是最热的中伏时分,是最容易拿到相关情报的时候。
而且,林封谨这一次是去西戎,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敌国!要知道,在遥城一战的时候,林封谨罪恶的双手上可是沾染满了西戎将士的鲜血,更何况他更是破坏了西戎袭杀吕羽的好事,还将狂风将军申残说降到了北齐去!
这样的罪孽若是被抓到了,那肯定是绑上法场,先剐后杀,再剐再杀.......虽然吕羽封锁了相关消息。让林封谨得以低调行事,不过估计林封谨的人头在西戎的官府处也能值好几千两银子的。
好在林封谨之前也是留了不少的后手,比如他的手下野猪不消说,就是西戎的地头蛇。野猪在西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到处都是门儿清的。
除此之外,在遥城一战当中。林封谨更是抓住了三个跑来军中镀金的二世祖:
西戎甘木结的二郎君涂章翱,
庞贵妃的弟弟庞起,
西戎雪蓝错大头人虎弶的儿子,虎金之。若轮实力。这厮的家族势力乃是最为强悍,不仅仅拥兵十万,麾下更是有三大刺客。
这三个笨蛋被林封谨略施小计,便是互写检举信,将对方卖得干干净净的,捏在林封谨手里面的把柄若是卖出去,只怕更是要祸及家族。
所以。林封谨此行在西戎国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有这三大卧底作为掩护,也是似危实安。
将一切都筹备好以后,林封谨便准备动身启程了。而且这一次他是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是要火中取栗,破掉卫明帝钱许那该死的阳谋!说实话,被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这样玩弄于鼓掌之上,无论是谁心里面都绝对很不爽!
更何况这厮居然仿佛是来上了瘾,阳谋可以说是一环套一环的接着来,愚弄了林封谨一次,居然还打算要来上第二次,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不过,对于林封谨来说,心中居然还是窃喜,感谢这死鬼钱许太过自负,因此能给自己复仇的机会。
此时林封谨已经是十分期待解谜到最后的那一刻,当自己把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的那一瞬间,虽然已经看不到卫明帝钱许计谋被破口那精彩的脸色,但是心中的那种快意却是毋庸置疑的,好歹自己也算是扳回来了一城,大家也是扯了个平手。
为了避免一切外在因素的干扰,林封谨这一次出发也是决定独自出发,就连野猪也是和他约好在西戎的重镇兴庆府汇合,本来想要带上付道士的,不过这厮最近除了要给“林苻氏”开发新产品之外,还沉醉于炼丹,更是沉迷于女色,一听要跋涉几千里去吃苦,便斩钉截铁,义正词严的拒绝了。
所以林封谨身边跟随的,除了可以被放在在墨门须弥芥子戒里面的铁甲神兽天狼之外,便没有别人了。
不消说,二奶火奴亚亚这一次也是软磨硬泡想跟随着去,但林封谨岂是轻重不分的人?当然是严词拒绝,等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去.......说起来苻敏儿和左雅思两人也知道了火奴亚亚的存在,不过二女除了干瞪眼之外也是没有办法:
林封谨直接抬出来了吕羽他老人家的招牌,说是自己和拜魔教妖女虚与委蛇呢,加上这社会的风气本来就是男人风流,所以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也导致苻左二女在某些方面开始结成同盟,严防死守其余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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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后,林封谨已经是行走在中唐的国境当中,此时他的打扮乃是一名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学子,脚蹬单口布鞋,身上穿的是青布长衫,背后背着的是俗称“气死雨”的书箱,因为书箱上方若雨衣的头罩那样,自戴了一顶蓑帽,一旦有风雨,将蓑帽戴上,哪怕是在暴风雨当中也能顶上一会儿,何况是普通的小雨了。
他此时并不是一个人行走的,旁边还有两人结伴而行,这两人却是一路上相识的名副其实的穷书生。
林封谨既然装成是普通书生,肯定就不可能去客栈享受上房啊,醇酒美人啊,舒适马车的待遇,所以尽是在道观寺庙等处借宿,这里虽然生活清苦并且还是茹素,但是也好在清净,所以也都是书生所钟爱的地方。此时同行的这两名书生,便是在昨日借宿的三清观当中相识的,林封谨托词是要赶往叔父的老友家前去抄书,因此便和他们作了同行。
路上中唐的关卡虽然颇多,并且盘查甚严,但有道是三人成众,三个穷书生同行,普通的税丁是不敢惹的,惹得起他们的知道没有油水。便是正规的兵将也是不敢真的恶了读书人,所以也让林林封谨一路上很是省了不少的心。
这一次走中唐入西戎,乃是林封谨临时的起意。一来是要令人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的行踪,二来则是当年自己曾得李坚赏识。在中唐境内还是布设了下来不少的暗子。也是在陆续的为自己发送了不少情报回来。
这其中,便是有关于玄武门铁卫的消息。
玄武门铁卫乃是一支专门组建出来。捕杀那些作奸犯科的身有神通的人,妖孽,鬼怪,甚至是妖命者。在林封谨走之前便收到了一条消息。这消息却是个厨子传来的。
这个厨子便在是玄武门铁卫的驻地附近酒楼当中停留。
那酒楼乃是附近最大最有名气的了,这厨子也就是里面的一个很普通的墩子而已,也不要他出卖什么机密,只是将每个月看到的听到的一些奇怪的事情说说,便有十两银子,这厨子当然是欣然另受,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原来玄武门铁卫当中一共按照金木水火土分为五部,却是在上个月的时候,五部里面的火部所有人忽然在酒楼当中一起聚会了一次,虽然这些人平时都是冷冰冰的若是机械人一样。那天却很是喝了不少的酒,还有人又哭又笑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面,酒楼的生意就差了许多,也没见到有这些人来吃饭了,直到一个月之后,才陆陆续续有些熟面孔出现。
除此之外,林家还在附近布局了一个估衣铺子,就是经营旧货的,因为总是出价公道些,所以生意极好。便是在那个月之后,这估衣铺却是收到了一批黑衣,还有一批样式古怪的衣服,宽幅的包头头巾,二十来双快步薄底靴子,二十来双草鞋。
当然,这些东西的共同点就是,有一种崭新的破烂,就是新衣服硬生生的被糟蹋成这样子的,更是有不少上面溅得有点点的鲜血,甚至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并且不要说是做老了估衣铺的人,就算是普通的穷人也知道,但凡衣服先破烂的地方,一定是袖口,肘部,膝盖等,而且破洞多半是圆形,怎么可能呈现出被横切开的形状,破损处多是在胸腹部位啊?
接下来估衣铺的人还发现,这些鞋子下面还沾染了不少很奇特的泥土,居然呈现出黑红色。中唐境内产出这奇特泥土的地方只有一处,便是中条山上的虎陨岭,传说当年有妖虎在此渡劫陨落,浑身上下的精血就渗透入了泥土,因此就化成了这种黑红之色。
而这虎殒岭却是恰好处在了中唐耀州和寻州的交界处,经常传闻有怪事发生,因此通常来往耀州和寻州的客商,都宁愿从旁边的七里铺爬山,绕上四百三十里,多走个五六天,也不愿意抄近道去只要一日一夜就能翻越的虎殒岭。
不过,也经常有人因为有急事,不得不硬着头皮从虎殒岭经过也没有事的,还有商人走这里多抢到了五六天时间,一夜暴富的。
不过,人们开始麻痹,渐渐走的人多了后,又会发生些奇异的事情出来,因此虎殒岭上的路也是经常停停走走的。也不是没有人去请过法师来做法什么的,不过往往能清净几个月,然后又故态萌发了。
此时结合各种情况来看,已经可以还原出事情的大部分真相了,那应该就是虎殒岭应该有一个对玄武门铁卫来说很有价值的目标,但是威胁肯定也很大,所以火部的所有人在出发之前都要聚餐一下,鼓鼓士气,不过看起来最后的结局是硬点子扎手,连有官方背景的玄武门铁卫的“火部”都吃了大亏。
本来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林封谨也不会关注,不过,林家行商天下,林封谨当时办了泽生会所,请来了李坚作为荣誉会员,所以整个中唐他都很吃得开,所以明暗的情报网也是相当多,就算是李坚驾崩,林家失事,转入地下以后也依然为数不少。
因此,林家商行在那虎殒岭旁边的耀州,也是有眼线的,他们收集到的信息是,六月中旬,月华皎皎。有山民见到虎殒岭上有红光似要冲天而起,以为山岭失火,但第二天却是发觉根本没有任何失火的征兆!
“六月中旬,月华皎皎。”这八个字一下子就吸引了林封谨的注意力!
酒楼那边可以确定。玄武门火卫外出公干的那一个月便是六月。这两边一下子就可以印证对照得上了。非但如此,林封谨再让人调查了一下虎殒岭出意外的时间段。竟然有八成的案子都发生在月中,这很显然就和妖命者要吸收月华的特征有关了......
涉及到了疑似妖命者的重大消息,这就能引起林封谨的重视了。
因此,林封谨此行的目的。便是从寻州经过虎殒岭,到达耀州,再从耀州出境,进入西戎。
走这条路的话,看起来要多辗转一国,实际上却是抄了近路,起码少走几百里。并且林封谨顺带还打算去摸一摸那妖命者的底,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占。
对于此时的林封谨来说,尽管那虎殒岭上的妖命者应该是很强大,但其实力也是基本上可以判定出来了。并不是那种强到变态的角色,否则的话,火部的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既然有了这个大范围的判定打底,那么林封谨已经是有足够的自信打不过对方都可以全身而退的了,因为他就算是没有野猪在身边,却还有强大的铁甲神兽贪狼可以随时保护自己,他更是修炼之前拜魔教徒的魔傀儡秘术有成,更是十分猥琐的将其伪装成了最常见最普通的撒豆成兵秘术!敌人一旦小看了,那便要后悔终身啊。
林封谨与这两名书生同行了四天,便到达了寻州,便只能找个理由和两人分手了。其实一路上三人说话也都是颇为投机,尤其是这两名书生当中,有一人叫做王展的,无论谈吐见识,都不是那种读傻了书的腐儒,十分难得。
萍水相逢,又是匆匆离别,林封谨也没有什么好送的,想想送钱送物都不合适,干脆便送了几本孤本书给他们,顿时爱不释手,连连道谢,林封谨想了想,更是给他们留了个林家商行在南郑的地址,若是有什么急事的话,过去了以后直接说找林老大,便可以请掌柜捎信给自己。
因为林封谨觉得这王展虽然是有才学,但是说白了的话,却是情商不高,过于将事情理想化,总觉得君上是圣人,绝对完美,可以明察秋毫,只是现在是被朝中的被小人所蒙蔽了......林封谨却是只能叹气,说实话,现在即位的中唐国君李琛其实也就是个中人之姿,应该不会把国家弄垮,但要指望其推陈出新,做到圣人一般的程度,那完全就是痴人说梦了!
所以林封谨几乎可以断定,这书生王展一定会在体制内碰个头破血流的,届时等他心灰意冷了以后,认识到了世界的残酷,林封谨便可以施施然的将他收入房中-------哦不对,应该是丢到吴作城当中去一展抱负了,那里已经是越来越繁华,游牧民族的习俗和法律,就越发会与之显得格格不入,正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好好的去将其纳入正轨。
***
寻州四面皆山,更是地处交通要道,两条纵横南北,东西的官道,都是从这里交叉而过,乃是一座坐落在了山中的重镇。这里的特产十分独特,竟然是一种药材,为着这药材,寻州每年死七八十个人都是少了,因为这药材就叫做寻蛇,当地人一般管其叫做山龙。
寻蛇虽然带了一个“蛇”字,通常都有两三尺长,大的甚至可以达到丈余,在山中纵跃若飞!不过其形状和特质却是更近似于地下的蚯蚓,不但体表没有什么鳞片,更是呈现出一环一环的显著特征。
若是第一次见到它的人以为其弱点就在七寸,那便大错特错,这寻蛇在关键的时候,甚至可以像蚯蚓那样自行断裂而不死,被激怒的时候,头顶会呈现出鲜红的鸡冠形状,十分骇人!
这种寻蛇一旦咬到人的话,那么几乎是必死的,并且死前还会受尽痛苦折磨,要想死得舒服点,就得割腕放血,让蛇毒从血液当中排出来,不过这样剧毒的蛇,将其捕捉炮制以后泡酒,用来治疗风湿却是有奇效,往往能够药到病除,年纪大的人早晚饮用一杯寻蛇酒,更是可以筋骨强健,延年益寿。
所以,尽管每年都会因为捕寻蛇而死七八十个人,可是,随着寻蛇的渐渐稀罕,还有寻蛇的药效的被进一步开发,所以寻蛇先是被列为了贡品,接下来依然是供不应求,官府每年贡品上交不齐,又没有办法在价格上和商人竞争,所以知府一咬牙,颁布条令,凡是上交寻蛇的居民,全家都可以免除两年的税和徭役!
免税都还好,免徭役这可是大杀器啊,这徭役乃是每年农民都会为官府白白的打工办事,包括力役 、杂役、军役等!黑幕重重,因为徭役而家破人亡的绝不在少数!这一下顿时群情汹涌,上山捕蛇的猎手立即是与日俱增。
因此搞得当地的书生都在感慨“苛政猛于毒蛇”,流言四起这就是民怨沸腾的开端啊,相当于是在腐蚀王国的基石,当这样的情况进化到了最高端的版本的时候,就是那些“童谣”四起的时候,比如东汉末年的“帝非帝,王非王,千骑万骑走北邙”......乃是亡国之兆了。
面对这些苛政,林封谨此时也是无力兼济天下,若是寻州是北齐的领土,那么他还可以进言说服一下高层,但遗憾的是这里是中唐,林封谨行走在这土地上面都是危机四伏,自身难保,也就只能叹息一声,然后开始逛街了。
毫无疑问,林封谨肯定在第一时间关注的是这寻蛇,作为带动搞活本地经济的产物,寻州已经是形成了一个很大规模的市场,交易寻蛇的区域都是分成了鲜活区和成品区,并且还是人头涌涌,不过这其中大概有一小半都是掮客,看着那些人生地不熟的外来客商便走过去搭话。
反而林封谨这个扮相并不起眼,被人问了他几句,林封谨一口一口“小生如何如何”便直接酸倒了一群人,知道这等穷酸措大既没有银子,沾上了更是一身的麻烦,那些掮客纷纷都是呸了一口,心中暗道晦气,绝不靠近林封谨身边了。
这却正是林封谨想要的效果,他在心中暗笑,自家却是落了个清净,便仔细的在市场上打量起这“寻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