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一刀的风情(二)
当看见不远处那一大滩尸体的时候,唐公正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只是一具尸体,但是血肉肢体内脏却四散布满了方圆十多丈的地面,甚至还有半个脑袋一只脚飞出了好远,像是高楼上落下来的烂西瓜一样的碎得稀烂飞溅开来。尸体中央还有个小小的土坑。四周散落着一些木头之类的机关零件碎片。
唐公正并没勒马停下,只是顺便扫了几眼之后就问小夏:“夏兄弟可看得出什么来么?这人怎么能死成这样?”
这当然是高处落下才能摔成这样的。不过小夏想了想,也明白了唐公正的话里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得至少从三百丈高处跌落下来才能摔成这样。从那边的机关残骸来看,这人是坐着能飞的机关兽在空中被人击落。血迹都还未干透,就是不久之前的事,一些机关残骸上还有火烧的痕迹,看来是那些江湖客的夺宝盟派去探查前面的马车的,结果被人击落的。”
“果然如此。我也只是猜测,这些手段寻常江湖上不大能见到,倒不如夏兄弟在流字营中见识得多。”唐公正点点头,又问。“论道门术法,夏兄弟的见识更胜于我。那么加上之前那些江湖客的尸体,夏兄弟有什么看法?”
小夏想了想,回答:“看来至少有三位天火派的长老随行。”
江湖上有句老话说,尸体其实是会说话的。之前赶来的路上,那些江湖客的尸体虽然漆黑焦臭,有些几乎都分辨不出是木炭还是尸体,但他们同样的会说话,加上这一具摔得七零八落的尸体,有些东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符箓法术虽然看似千变万化,但是其中同样有迹可循。而且和武功相比,道法的威力大则大矣,毕竟是借助天地外力,运转变化之间的灵活就要稍有不如。性格和修行方式的不同,使用法术的习惯上也会有所差异。小夏的符箓法术虽然不精,但胜在庞杂,眼光也随之广博,就算对天火派的法术不是非常了解。也能看出烧死最开始那一批江湖客的是两个精善搏杀之道的。而这烧毁飞行机关兽的这一个能相隔数百丈之外也能控制着只烧机关不烧人,在控制运用上就要更精妙得多。而这三人的法术都无疑远超普通的天火派道士的水准,自然是天火派长老。
“至少三位长老......看来天火派的那位宗主对这外孙女很是看重啊。”唐公正淡淡哼了一声。
小夏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因为此番祭炼乃是抱着九死一生的觉悟,想在临死之前见见这唯一的骨血?”
“若真是尚有亲情牵挂。便不会刻意将之带入这个凶险之极的漩涡中来。”唐公正说,旋即又皱眉。“不过传言天火派的人都是一心修炼,不问世事的求道之人,这些人的心思和一般人全然不同,也不好猜测。看来也只有追上去问问再说了...”
“...我看说不定他们动口之前会先动手。”小夏笑了笑。
“...若要如此也是没法。我非得要问个清楚。若是因为阿笑在其中搞鬼的缘故,那我便一定要将他和筱燕姑娘带回去。”
小夏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唐公正一定会这样做,不管那些护送马车的天火派长老会不会动手,是三个长老还是三十个长老,唐公正都一定会。从看着他劈出那一刀,跟着他一起从白石城中越众而出的时候小夏就知道。
换做是其他时候,和其他人一起,明知道前方是至少三个一言不合甚至根本都不会说话就会动手的天火派长老,小夏说什么也不会就这样愣头愣脑地直接冲上去。流字营中的那两年的出生入死。江湖中的这将近二十年的风刀霜剑,早让他学会冷静,分析和自知之明,原本属于他这个年纪所特有的热血和意气早就已经磨砺得圆滑自如。但是刚才在唐公正的身边,看着他一刀破城开路。震慑满城江湖客,和他一起在无数双惊骇震撼的目光中飞驰而出,心中也忍不住意气风发热血涌动。
而最关键的,则还是那一刀中蕴含的意味。那一股宏大刚正。一往无前,宁折不弯却又丝毫没有血腥暴虐的意志。远比什么谈天喝酒更能让人明白一个人的本质,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会做什么事。只是旁观的这一刀,便远胜过数十年的刎颈之交。
陪着这样一个朋友,就算是犯犯险又如何了。
一阵马蹄声在后面隐隐响起,又迅速接近。两人扭头看过去,一个青衣青年正骑着一匹雪白雄峻的高头大马追来,这马无疑极其神骏,比两人从夺宝盟的人手上夺来的马快上不少,以明显的速度接近了过来。这人还未到,一声中气十足的话声就已先送到:“真武宗南宫宏,久闻唐家堡唐四哥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是徐州南宫家的朋友么?”唐公正问。
这时候这青年也策马赶了上来,和唐公正小夏并驾而驱,笑了笑说:“只是真武宗的南宫宏罢了。此番听说这冀州有些热闹,便顺道来看看。刚才在白石城中听见唐四哥的一声大喝,再见到那一刀所留的痕迹,这才追来。不知唐四哥来这冀州何事?难道也是和那天火派的灵火有关么?”
“原本只是和南宫兄弟一样来看看热闹的,不过舍弟年少胡闹,混入了前面天火派的马车中,更连累了无辜少女,我便是去将他捉回来问个清楚。”唐公正并不掩饰。
“原来如此。”名叫南宫宏的青年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既然唐四哥有急事,不如就骑我这匹千里云烟骢去吧。这马脾气虽然孤傲了些,但还算神骏,赶赶路总还成。只是之前兄弟在白石城中无缘亲眼得见唐四哥那惊才绝艳的一刀,引为憾事,还望唐四哥速速去将令弟带回之后不吝赐教。让兄弟以我真武宗九天摘星剑来领教领教四哥自创的玄阳刀法,亲手接接那破城而出,震慑群豪的一刀。”
刚开始他的话语神情还是平淡正常,但说到后面,一双眼中的精光已经是亮得怕人。恍如两把精光四射的长剑,声音中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烧。
“自当奉陪。久闻真武宗乃是天下内丹道之首,走的更是以武入道的路子,唐某也早已对贵派的剑法钦慕已久。”唐公正洒然一笑。“那便多谢南宫兄弟的马了。”
但是还来不及换马,空中传来一声长吟。一个巨大的阴影向着三人缓缓落下。居然是一只双翼展开足有三丈之阔的巨鹰,鹰背上坐着的是一个女子。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容颜俏丽,装束和寻常人并不相同。头上满是银饰,手足颈间都套着仿佛骨质还是木质的珠子串成的链子,身披一间羽毛披风,加上她乘骑的这只巨鹰,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身份不低的云州女子。
果然。这女子眼光只是在三人身上一晃,就落在唐公正身上,一双漆黑的星眸异彩连闪,开口用音调古怪的云州腔说:“你就是刚才在城里劈出一刀的唐家阿哥么?我是白山侗的大姑白金凤。听说你们中原人里也有雄壮英武的汉子,我一直还不信,今天看到你我才知道了,比我们云州的少年还要英勇呢。阿爹一直说想和你们唐家堡联姻,要我和云雀嫁出去,我们一直都不愿意这才跑出来玩。明天我就回云州让阿爹到你们唐家堡去提亲!”
“啊?这...”这下连唐公正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揉了揉头苦笑。“多谢白姑娘看得起......”
“叫我金凤就是了!”
“...那多谢金凤姑娘了。只是此番我还有急事前去追赶前面的马车...”
“我和你一起去!阿信很有力气的,再驮两三个人也可以的。”鹰背上的云州女子想都不想就立刻接口道。
“...前方恐有凶险,天火派的人戒心深重,说不定一见面就会动手。若是伤到金凤姑娘坐下山灵就不好了。不如姑娘就在后面稍微等等。有什么等我去将舍弟接回来之后再说好么。”说都这里,唐公正看着这云州女子一笑。
“好啊!”叫白金凤的云州女子双掌一拍,欢喜之意溢于言表,然后又转头对着她自己斜上方空无一物的远处高声说:“悄悄跟在后面的那个人你听到了么?金凤马上就要嫁人了。你再一路跟着我可要叫阿信阿郎他们咬你。”
“...我每天清晨都送上一朵云烟百合到金凤姑娘窗前,都是特意选在朝阳初升之前一个时辰里才采下。等到姑娘开窗之时恰好能看到最美之时,姑娘在白石城呆了四十四天,我便一连送了四十四天...那些对姑娘出言不逊的江湖中人也是我替姑娘暗中点了穴道丢进粪坑里惩戒了的......这姓唐什么都没为姑娘做过,只是在城里莫名其妙地砍了一刀,姑娘怎的就要嫁给他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还请金凤姑娘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好么?”
随着这个略有些哀怨伤心的声音,一个身影在上方浮现出来,是一个一身白衣的青年,约莫二十多岁,居然就这样盘腿临空坐在虚空之中,身上的白衣随风激荡,似乎有一阵疾风一直旋绕在他身边。现身之后,他也根本不理会唐公正和小夏两人,只是对着南宫宏拱了拱手:“昆仑派何天。”
白金凤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说:“金凤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男子汉大丈夫想怎么样就直接说出来,那些花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把它们都折下来了?唐家阿哥这样威武的英雄,只要是女孩子都会喜欢了,难道还会喜欢你这样连面都不敢露,偷偷摸摸地跟在人家后面的人么?”
“...这...这...”空中的白衣青年脸色一阵青红不定,仔细一看其实他长得还是相当英俊的,只是有些消瘦,眉目低垂,显得阴沉阴柔,没有什么阳刚之气。“...但...但是我对金凤姑娘一见钟情,乃是一片真心的啊...”
“哈哈哈哈......唐家小哥如此豪杰的人物,正要去救自家兄弟,哪里受得了你们这些卿卿我我的小儿女姿态。”
一声低沉之极,好像人蒙在几十床被子里发出的声音,但却又轰轰隆隆地响亮异常,仔细一听居然是从地下发出来的。随之而来的就是地面微微颤抖,然后不远处逐渐隆起一个土包,这个土包逐渐胀大中也随着众人一起前行,在地上拉出一道痕迹。
“如此精熟的土遁术,是厚土门哪位长老?”唐公正开口低喝。
土包胀大裂开,露出一个肥胖秃顶的头颅来。最古怪的是这个头颅明明是从土里冒出来的,但是上面却没有一丁点的泥土,而且这头颅前面的的土地也像流水一样地在他前面分开,又自动在他后面合拢。让这人看起来好像在土里以极快的速度在游泳一样。
“在下厚土门内门执事石中泥。”这个光头男子四十岁左右,满脸肥肉上一副憨厚之极的笑容。“之前在白石城城门底睡觉,被一刀轰隆声吓了个半死,特意赶来看看是哪位英雄有如此气概。原来是蜀州唐家堡的四少爷。唐家小哥那一刀果真了得。看来这里的人可都是被那一刀劈出来的呢。”
“不敢当。”唐公正对着这名字古怪的男子拱了拱手。“五行宗同出一门,不知这位大哥可替我去向天火宗的那几位带个话么?”
“可惜可惜,别说五行宗分裂已数百年,彼此间早就行同路人,说不定正因为同门而出戒心更重。而且我现在就算想去也去不了啊。”叫石中泥的胖子虽然是摇头,面容表情却依然一副兴高采烈的憨厚模样,好像那副笑容就是长在他脸上的。“我这土遁术用来钻山破土还成,长途赶路可及不得奔马持久,最多再用一炷香时间就得去睡觉才行喽。喂,上面那个昆仑派的小子,还不快散了法术下来陪我歇息歇息,难道非要等坚持不住一头掉下来么?人家姑娘可不会来救你。”
“...你...你...”空中那盘膝坐着的白衣青年脸色又是青红不接起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真如这石中泥所说快要坚持不住了。
小夏在一旁看得微微发笑,连一直以来的紧张感似乎都淡去了不少。这几人都不是夺宝盟那群寻常江湖客可比的,无论术法武功,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出身也各自不凡,尤其是真武宗和昆仑派的两个青年,无疑是派中年轻一辈的翘楚,不过看来似乎是和唐公正一样并没对那朱雀灵火有什么兴趣,只是潜伏在白石城中,多半也是抱着观望看戏的心态。而也真如那胖子所说的,这些人也真的是被那一刀给‘劈’出来的。
“多谢诸位看得起唐某,不过无论是何事,也请等唐某将舍弟带回之后再说。南宫兄,借你宝马一用,我与这位夏兄弟先走一步再说。”
正当唐公正就要和南宫宏换马的时候,两人突然一起回头朝来路望去。旋即,远处一小黑点带着刺耳的破风声迅速变大,只是几息之间就激射而至,越过众人在前方停住,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是一个高冠长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道人,脚下踏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漂浮在半空中,就这样横横地挡在前方的去路之上,面色漠然,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面前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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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一刀的风情(三)
“黄山剑仙?”
“石道人?”
唐公正勒马,小夏也勒马,其他几人也分别停了下来。他们就算没见过,也早就知道这白石夺宝盟的盟主是谁。
虽然这位黄山剑仙品性上实在算不得多高明,特别是这样四处携裹各路江湖中人成立什么夺宝联盟,简直有些不择手段的意思。但是若论真实武功修为,那也确实是天下间有名的大高手,连龙虎山也曾主动邀请他为客卿长老,可见一斑。可说这白石夺宝盟能将这么多各有居心的江湖中人集合拉拢到一起,也是因为他的威名所致。
“想不到唐家四少爷身边还有这许多朋友。”石道人的眼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缓缓开口一一说道。“这位地上厚土门的朋友自是不用说了。这位云州姑娘居然驾驭得了这等已算是妖物的大雕,又佩戴着几只藏有妖灵的手镯,不知是哪一侗的侗主或者大姑?那边明明体力不济却还要强撑着以‘随风九万里’悬空的白衣朋友自然是昆仑派的,而这位青衣的朋友呼吸绵长有序,腰中长剑所配的位置却比寻常高了一寸,是真武宗的弟子吧...还有位小兄弟恕贫道眼拙,看不出来历,不过呼吸散乱浅薄,腰中符囊的灵气也是繁杂不堪,难见灵光,大概也没什么来历......不知诸位这急匆匆朝前赶路所为何事呢?”
被说的众人或是皱眉,或是一脸无动于衷。但也都明白这位黄石剑仙确实名不虚传,只是这样随意的一眼就已经看出了这里大部分人的身份。唯一没被看出的小夏却只有耸耸肩,苦笑了一下。
“这冀州草原又不是你五岳盟的私物,我们想在上面四处跑跑,难道还要向你石道长请示请示么?或者也要学那些三流货色入你那什么白石夺宝盟?”
其他人还没开口,南宫宏先就将话顶了过去。南宫世家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世家,并不比唐家堡差多少,真武宗更是一等一的名门大派,身具这两重身份,就算再平和的人也会带着点傲气。何况南宫宏的也正是有傲气的年纪。
‘噌’的一声轻响,一道白虹只是一眨眼就从石道人的后背上飞到了南宫宏的眼前,南宫宏的手也是一眨眼间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抵了上去。只听一片密密麻麻的叮当声,南宫宏手中的长剑化作了一片光幕,只是瞬息之间就不知道和这一道白虹相交了多少次。
“...果然是真武宗的九天摘星剑,不过这位朋友的剑势起手运转之间的灵动跳脱又和真武宗的绵长圆润有所区别...难道是南宫家的灵闪九变么?原来还是出身南宫世家的朋友,难怪骑的还是这样一匹万金难得的好马,有几分傲气也是难免的了。不过剑道唯精,灵闪九变的剑意和九天摘星剑的全不一样。你既已练过其中一种便不应再换。难道还想将两者融而为一么?这想法倒是远大,不过难度未免更大。以这位朋友的天资来说似乎有好高骛远之嫌......”
石道人站在悬空的长剑上,一手抚须一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口中还能点评指摘。而那边的南宫宏额头上已微微见汗,那白虹好像化作了一道活过来的闪电,飞跃灵动无比,瞻之在前忽耶在后,如果不是他的剑法高超恐怕早就被刺得千疮百孔。但最重要的是他无论如何想要反击,石道人却还远远离他十多丈外。这高下已是立判。
骤然一声暴喝,南宫宏全力一剑猛地砸开身边的白虹之后飞身而起,一剑指天。
似乎是错觉,这明明是白天,但是小夏好像看到天空上有星光闪烁了一下。
升至顶点的南宫宏身形一转,居然全没管那可能从旁刺来的白虹,猛地合身扑下。剑在人先,剑光已经化作一片闪烁不定的星光朝着下方的石道人铺洒而去。
“好剑势。”石道人微微一惊,同样一句话也从一旁观看的唐公正口中说出。
石道人伸手一招,那道白虹就飞回到他手上。变回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然后他举剑向天,迎向南宫宏铺洒下的漫天星光。
一声难听之极的巨响,好像几百把刀剑一同被折断扭曲。四溢的剑气纷洒而下,石道人身下和周围的地面好像成了一锅被猛火煮沸的开水,上下翻腾四处飞溅,但是石道人本人却依然站在那柄半空中的剑上,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
南宫宏已经跌落在地,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面色一片潮红之后就变得煞白,手中长剑已经只剩个剑柄。
“此招不错。居然真的将灵闪九变和九天摘星剑的剑招剑意都融而为一,接引九天星光,取星光闪烁不定之意又有恒久永存之长,可称之为‘天星闪’。”石道人缓缓点头,面带和善慈祥的微笑,仿佛一位提携后进的前辈高人,就只等着后辈下跪感激痛哭流涕了。不过叹了口气,他又接上一句。“剑招不错,可惜剑差了些,南宫小友回去之后还是买把好剑吧,良马虽然神骏威风,但却保不了命啊。”
南宫宏脸上的血色胀了又退退了又胀,却还是没有开口回击。看来刚才这一拼之下他确实是败得没话好说,甚至石道人还是手下留了情的。
其他几人脸上都微微有惊骇之色,甚至唐公正也不例外。南宫宏的剑法并不弱,融合真武宗南宫世家两家之长的最后一剑更是踏入了先天境界,接引天地之意,堪比天下间任何一派的剑法宗师,但在石道人手下却走不过一招。而石道人还是御剑站在半空之上,连动都没动上一下。这份功力,剑法,气度确实惊人,不愧是扬名天下数十年的大高手。
石道人手抚长须,面色淡然,刚才和南宫宏的对剑好像只是随手点拨后辈的小事而已,眼光从众人面上一扫而过,最后还是落在唐公正身上,再问了一次刚才问过的问题:“不知唐四少和这几位朋友一起急匆匆朝前赶路所为何事呢?”
“石道长请放心,我对那什么朱雀灵火是没有半点意思的。”
唐公正依然没有半丝掩饰。这位白石夺宝盟的盟主御剑追来。多半也是不放心前面这几人,但是他确实也对那朱雀灵火没有兴趣,便坦坦诚诚地直言相告:“这一路急赶,只是因为舍弟不懂事,跑入了前面那辆天火派的马车之中,还连累了一名无辜少女。我这是要去将他追回来。”
石道人皱眉道:“不过出城之时你们还只有两人,那这其他几位朋友却巴巴地从后跟来,难道不是事先约好的么?”
“呵呵呵呵,原来黄山剑仙还是不放心啊。”半截埋在土里的石中泥这时候却拍手大笑:“你此番确实也是多虑了。我们这几人可都是被那一刀给劈出来的。我老石本来在城门下睡觉。结果被一声巨响吓得屁滚尿流,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追上来看看到底是哪方的好汉有如此气势。真武宗的小子是想着来讨教的,那边那位云州姑娘却是被这一刀给劈得芳心大动,专门过来定亲的。那个昆仑派的小子却是云州姑娘的吊靴鬼。唐家小哥豪杰爽快,自是不会骗人。如今我老石也要回去睡觉了。”
“原来如此么...”石道人微微一沉吟,转而说:“那不如四少就稍微等等,贫道手下就在后面不远处。我们一同上路,也好齐心合力对付天火派那几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唐某所为的只是兄弟间的私事,实无必要和他人混作一起。”唐公正面容一整,声音也略微凝重了几分。“还有唐某也急着赶路。还请道长让上一让。”
“若是不让,唐四少是否也打算像那白石城中一样,一刀开路了?”
石道人笑了笑,虽然眼中有一抹藏不住的精光闪过,但面上依旧是满脸的那种长辈特有的和善慈祥,摇摇头说:“唐四少也未免太过托大了。那天火派众人如今已是惊弓之鸟,而且护送前方那马车的至少也有两三位长老。四少的刀法固然威猛无俦冠绝同辈。但毕竟功力尚浅火候未足,贸然孤身前去恐有风险啊。”
“...多谢前辈关心,不过...”
不等唐公正说完,石道人忽然说道:“四少若是不信。那便与贫道来个赌约如何?贫道便站在这里接你一刀,若是能将贫道劈得招架不住躲开了,或者是从这剑上掉下来,那贫道自然让路。即便被劈死了也当认命,绝不怨你。但是如果接下了,那就请四少稍等片刻,让我夺宝盟的人跟上来一同追去。大家合则力强,对付天火派的人也多几分把握。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任谁都没想到石道人居然会说出这样一个奇怪之极的赌约来。
说是奇怪,因为这赌约几乎并不成赌约。无论赌与不赌,唐公正若要继续朝前追去,自然只有动手将石道人逼开,而若是他连将石道人从飞剑上逼下都无法做到,那自然也只能被石道人留下了。而石道人这赌约开出的条件更对唐公正有利,真要动手起来,他御剑之法灵动无比,进退自如下无疑大占便宜,现在却要舍长用短,原地不动硬接唐公正一刀,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已经从大雕上跳下地来的白金凤嘴一撇,哼道:“飞剑老道士,你是顾忌我们和唐家阿哥一起合围你么?这才用这话将唐家阿哥挤兑住。放心好了,我知道唐家阿哥这种英雄是不喜欢人多欺负人少的,我是不会动手的啦。那边那个瘦子和地上那个胖子也都没什么法力啦,要动手也不行的。还有,我们真不是一路的哦。”
“姑娘放心,这里除了唐四少之外你们无人能挡得住贫道一剑。你们真想要围攻也只是替四少添乱罢了。”石道人一挽长须,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淡淡说道,眼神都没朝其他人身上扫上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唐公正,表情声音都显得很是诚恳。“说实话,四少在那白石城中的一刀确实惊才绝艳,贫道也看了甚为心折,实是不忍四少一时冲动在那天火派的疯子们手中有所折损,来日天下十州便少了一位刀法宗师。”
“......”唐公正皱着眉,好像有些不知道如何应答。这位黄山剑仙开出的条件确实太好,而且说起来似乎又真的没有对他半点不利的意思。反而处处为他着想,但是偏偏他又能感觉得出有些不大对。
就在所有人都默然无语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小夏这是突然说道:“黄山剑仙何必如此客气?你御剑远道而来本就已经大损元气,还要站在飞剑之上击退南宫兄弟,固然是举重若轻的宗师高手风范,但是功力损耗已有大半了吧。”
这句话又说得众人皆是一怔。半空中的石道人双眼微微一眯,旋即又马上哈哈大笑道:“多谢这位小兄弟关心,不过贫道精修数十年玄功,还自信有几分功力。小小消耗不在话下。”
“但是道长这分明已是大大吃亏了啊。”小夏摇头叹了口气,好像真的为这位前辈高人不平。“何况道长又是舍长取短。又是处处为了唐四哥着想,唐四哥可又是占不得别人便宜的性子,那这一刀又怎么能劈得下来呢?就算劈得下来,在心中犹豫,刀意不纯之下,又能剩下几分威力呢?我看干脆不如就此罢手,暂时入石道长的白石夺宝盟,替石道长壮壮声势,震慑震慑手下吧。”
这话再一说。唐公正皱起来的眉头终于解开了。其他所有人的脸上也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唐南宫宏是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上的石中泥依然是呵呵呵呵地打着哈哈,只是看起来却多了几分古怪之意。白金凤似懂非懂,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是该开口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是直接出言讥嘲。半空中叫何天的昆仑派的年轻人终于也落了下来,却是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一个人低头默默地念叨着什么。
石道人脸上则已是一片寒霜。精光四射的眼睛终于从唐公正的脸上挪开,落到了小夏身上,缓缓开口道:“原来还真是贫道眼拙了。这位小兄弟身手实力都上不得场面,但眼力和口舌上的功夫却是犀利的。贫道的一番好意,却被生生说成了借势逼人。不知是哪一派的年轻俊彦,居然有这份胆量心思和颠倒黑白之能?”
小夏笑笑,拱手说:“小子姓夏,无门无派的散人一个,默默无名地四处浪迹混口饭吃罢了。黄山剑仙不用挂怀。”
“这位夏兄弟乃是雍州流字营退役的,腥风血雨和机关算计见得多了,眼光口舌可能有些偏激,石道长莫怪。”唐公正这时候也笑笑,在旁补上一句。“不过夏兄弟之前所说石道长功力有损这也是事实。以道法赶路本就最耗元气法力,石道长所用的御剑之法快则快矣,损耗也是不小。所以唐某也是万万不愿占石道长这个便宜的。还请石道长堂堂正正,全力以赴地双剑齐出,和唐某对上一招,让唐某见识见识石道长闻名天下的御剑术。”
说话间,唐公正已经下马走到了石道人前三丈左右的地方站定,从背上拔出了他那把比一般的刀更厚,更大,更阔更重上几分的刀,双手平举在胸,做出了晚辈向前辈讨教的起手式。
石道人的脸色和眼神已经完全地冰冷了下来,眼中的精光宛如两把寒气四射的长剑,静静地钉在唐公正身上,声音比这眼光更冷:“要我双剑齐出?我劝唐四少还是莫要托大的好。你虽有天赋,功力火候却都还不到,当真以为贫道多你数十年的剑道浸淫和玄功苦修是凭着一股心气就能抵得过的么?而且我这两把飞剑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家宝物,切金断玉斩魔除妖不在话下,绝对能排的上天下十大神兵中去。要我全力出手,你当真以为你能挡得下,接得住?”
唐公正并没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平举的刀。这刀厚重,阔,大,形状并不好看,甚至略略显得有些笨拙,刀身也是一片漆黑,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可能随便一个江湖中人都不会选之作称手兵器,唐公正伸指在刀锋上一弹,声音是如击木石的闷响,一点也不清脆震耳,他却毫不在意,那看刀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出奇之处,就像一个人看着自己的手臂一样自然,他淡淡说:“此刀是我十五岁那年偶遇天外神火坠地,从中捡到的一颗陨铁,花费半年时间亲手锻造而成,取名为‘玄阳’。有人说过,由我来打造这刀其实是极为浪费的,这颗天外陨铁乃是罕见神物,若是落在名工大匠手中定能铸成一件扬名天下的神兵,而我不过是粗通锻造之法,最多发挥得出这元胎的十分之三四的威能罢了,这不过只是柄寻常宝刀,当然更排不入什么天下神兵中去......不过此刀却是我自己一锤一锤地亲手所造,如何想尽办法去炼出其中精髓,如何一点一点地敲打,如何一点一点地去磨砺,都烙在我心中。所以在我而言,这刀就是最好的了。”
随着唐公正的话,原本漆黑无奇的刀身也渐渐泛出一阵阵红光,红光中隐约还有一顿一顿的吞吐,好像一个人在呼吸一般。而同时一股刚直,宏大,热烈,锋锐夺人的气息也从唐公正的身上升起,那是一股刀一般的气息。
“...此刀成后,我持之以挑战高手,磨练武道,就从来未想到过别人的功力比自己高多少,别人的兵器又比自己强多少。因为我磨练的乃是自己,和别人何干?出刀之前只想着能不能砍断,能不能切下来的的,那是卖肉的屠夫,不是用刀的武人。道长功力比我高深,剑术比我高明老到这确是事实,不过我也丝毫不放在心上,我只要知道我该劈出这一刀,我要劈出这一刀就是了。”
说到这里,唐公正的视线终于抬起来看了面如寒霜的石道人一眼,眼中却有几分玩味的笑意:“何况我也并不觉得真是一点胜机也无。石道长应该只能算浸淫‘剑术’数十年,‘剑道’却还不见得。因为我用此刀杀过人,砍过树,割过肉,还帮一只难产的母牛开过肚......却从来没将他踩在脚下过。”
“好,好。如此气度,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那贫道就如你所愿,尽力出这一剑吧。”
石道人冰冷的表情和声音中终于带出了怒意。他一迈步,轻轻地就从半空中走了下来,同时原本收回背上的那把剑也无声无息地飞出,和半空中那把并列一起,耀眼的毫光从那两柄剑上骤然冒起。
“这两剑一名‘浮尘’,一名‘破妄’,皆是上古仙人所用的宝剑。这一式也乃是仙人所留,名为‘千里浮尘,万里妄世’,你好好接着吧。”
ps:恩,不是当妹的电脑不给力,突然暴发的痛风让我无法码字啊。好在今天终于好一点了。
第九章 那一刀的风情(四)
石道人的话音一落,半空中那两把飞剑就好像溶解了一样,化作了一片乳白色淡淡的光芒朝四周弥漫开来。这光芒并不刺眼,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无法直视,那片平淡之极的光芒却好像比大晴天正午的烈阳还另眼睛难受万分。
“都退远些。”南宫宏低声说了一句,就勒马朝远处让去,其他人也跟着纷纷朝远处退走。虽然他们离着石道人和唐公正都还有十多丈,但这一剑只是起手间,就能感觉到这距离恐怕并不安全。
那乳白色的淡淡光幕宛如一层发光的烟雾,轻轻柔柔,浮浮沉沉,好像真的正如一片正在朝四周扩散开的浮尘。但是被这浮尘掠过的地面上,那些略大些的碎石,草茎,全都在细微的沙沙声中被切断,分割成更细小更碎裂的碎片。转眼间这光幕就扩散到了方圆二十丈左右,将石道人和唐公正都覆盖其中,从远处看也只是白光中的两个模糊身影。
“只凭起手的剑气剑意就能有如此气象,原来这老道真的之前都还没出真功夫!”
直到近百丈开外,南宫宏才勒马转身,死死看着远处那片白色光芒,捏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语气似乎有些服气,但终究又还是极为不服:“果然是两把通灵的神兵宝剑,那老道好运气!”
“唐家阿哥没事吧?能打得过那老道士的吧?”白金凤的一双大眼睛中也不禁露出焦急之意,她的武功眼力大概算是这里最低的。也能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利害。“这老道士弄出来的白烟好厉害,我之前偷偷放在他身边的蛊都全死了呢。”
“剑光分化剑气成芒,果然是御剑术的极高境界,普通人就是在剑气剑芒中一呆,眨眼间就会变成一团肉糜。这黄山剑仙还真有几分剑仙的模样呢。不过这算什么千里浮尘,这最多不过才十多二十丈罢了,难道真是功力有损么?”一旁的石中泥粗短的手指头搓揉着下巴上的肥肉,还是那样一脸乐呵呵,好像真的就只是看热闹的,丝毫不关心其中的胜负生死。他抬起头来看了小夏一眼。问:“流字营的小子,你的眼光那么好,你说唐老四能接得下这一招么?”
小夏摇头苦笑了一下,他最多算得上心思灵活点,算到了之前石道人的算计罢了,要说这种层次上的武学,他也差不多只能靠猜了。他想了想,还是说:“大概......比之前那石道人要他劈那一刀的机会大些吧。”
众人说话不过几息时间,这层无疑是那把‘浮尘’宝剑幻化出的白色光幕中。石道人的身影已经在其中彻底消失了,原本地面上的一些大块的碎石。凸起的杂草,也全都化作了齑粉消散,甚至可能连地面本身也成为了一层细碎到了极点的粉尘。这层淡淡的白色光雾好像真如那浮尘俗世一般,将没入其中的所有一切尽数侵蚀,变作了彼此不分的满地沙砾。
而在这片光幕的最中央,只剩唐公正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动也不动,他身周泛起的那层红色的刀气,刀意,任凭周围这白色的世界如何侵蚀也没有丝毫的改变。让他的身影看起来如同一座孤高永恒的山峰。任这浮尘世界颠沛迷离,侵蚀轮转,却丝毫不为所动。
“看剑。”
随着这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冰冷一声。这片白色的光雾猛地朝中间收缩,成为了一条浓郁得刺眼的光带,朝着中间的唐公正挤压而去。汹涌外溢的剑气之下,地面像被猛掷入了一枚千斤巨石的水面一样,早就被剑气侵蚀切割成了细沙的泥土朝天喷涌飞溅而起。
不过没有人丝毫注意到这些。因为就在同时,一道猛烈无比的巨大电芒一闪而起,将这前方所有的一切都一贯而过。就算只是百分之一眨眼的时间,所有人都将这道足有数十丈长的电芒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道恢宏,锋锐,亮丽,无可抵御,仿佛足以绵延数万里直到将这凡俗尘世都整个刺破的天罚之光。
在这一道电光的前方,是一直持刀不动的唐公正。而直到此时,他才出手了。他迈步,举刀,劈下。
这实在是平凡无奇的一刀,最简单的姿势,最简单的一刀。每个学刀用刀的人都会,都不知道重复过了多少次了的一刀。他居然就要用这最简单最平凡的一刀去面对那一道几乎能开天辟地贯穿尘世的电光,还有四周围绕绞杀过来的浓厚剑气。而更古怪的是,这明明只是百分之一眨眼都不到的时间,但是所有人都能将他这一刀的所有动作所有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如何的迈步,如何的举刀,如何的斩出,好像一个最细心的师傅将他的动作示范给弟子看一样。
但也就是这样最为简单的一刀,最为朴实的一刀,却给人一种无比真实,无比凝练的感觉,好像这整个天地就唯独只有这一刀才是真实的,其他所有的一切,连同那扑面而来的宏大电光也不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幻象罢了。
一声足足比之前南宫宏和石道人对上那一剑的时候更响亮百倍的巨响,那道璀璨夺目的电光消失了,周围浓郁的剑气剑芒也不见了,所有一切惊天动地的景象都如幻觉一样地消失了,那里只留下斩出那真实无比的一刀之后的唐公正。只不过他身上已经多了数十条短短浅浅的剑痕,都在缓缓浸出血丝,嘴角也有了丝猩红,而他的那把刀上也多出了两个半寸左右的豁口。可以证明之前那些并不都真是幻觉。
深吸了一口气,唐公正抹去嘴边的血迹,收刀,然后拱手对着前方朗声说:“多谢石道长让唐某有幸见识这上古绝学。受教,承让了。”
漫天溅起的细土这时候才纷纷扬扬地落下,露出立在原地的石道人。石道人的面前,地面上一道数十丈的裂缝一直延伸到唐公正的脚下。这裂缝并不宽,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一尺左右,但是断面却光滑之极,看起来好像用利刃在豆腐上切割出来的痕迹一般,而且就算是从最宽的地方往下看也看不到底,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只凭这样一道剑痕,他就无愧于这天下有数的剑术大高手。但现在他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之情。反而一脸的惊奇,愤怒,难以置信,手指着唐公正,满含怒意的声音似乎在发抖:“你...你这小子...你...”
噌噌两声,两把长剑这时候才从空中直落下来,插到地面之上不断颤动,正是石道人所用的那两把飞剑‘浮尘’‘破妄’。这两把宝剑还是如刚才一样的寒光夺目,神芒四射。好像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仔细看看。似乎又有些和刚才不一样了。至少石道人没有再如臂使指地将它们运使收回去。
看了眼这两把飞剑,唐公正叹了口气,淡淡说:“这两把仙剑果然材质天成,锋锐无双,不过现在灵性稍损,还要劳烦石道长回去重新祭炼一番了了。”
“...好...好...好一刀大巧不工,浑然天成,天心即我心的心意之刀...想不到我磨砺这两把宝剑数十年,沉浸剑道数十载。竟然还比不上你这区区二三十岁的小子的心意纯正...”石道人终于收回了那发抖的手指,声音也从满是怒意逐渐变成了一片萧瑟灰冷。
唐公正淡淡回答:“...说不定便是因为这两把宝剑太过锋利之故...而剑利怎又比得上心利?”
石道人却冷哼了一声:“这些话你留着给那些毛头小子们说吧。有神兵利器不用,难道还要专挑烧火棍来使不成?待得贫道此番取得了朱雀火,将这两柄宝剑重新洗练之后,再来找你试剑。”
说完这些,石道人走上去拔出两把飞剑重新插回背上,也不再看其他人一眼。转身就朝来的方向走去。唐公正也转身朝小夏几人那里走去。
“唐家阿哥,你好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打赢那老道士。”白金凤蹦跳着先跑了过来,看样子不是后面还有其他人,就会直接扑上去将他一把抱住。
“今日得见唐四哥如此一刀。真是不枉我千里来这冀州一趟了。”南宫宏已是满脸的佩服,他的武功修为在旁观的人里最高,能看出的自然也更多。“那石道人仗着两把神兵宝剑之利不可一世,结果被唐四哥凝聚了无上先天刀意的一刀破去了那两把宝剑中神智灵性,没有两三年的温养怕是再用不了那什么御剑术了,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唐公正却笑了笑,说:“此番我也只是取巧才赢了。这黄山剑仙闻名天下数十载,岂是浪得虚名之辈?无论功力还是剑术都已精湛到了极高境界,那御剑术更是天下第一等的厮杀剑术。只是他太习惯仗着飞剑之利,剑意就不够精纯。我之前慢慢蓄势,再激他全力出手,如此才逼我自己劈出尽心尽意的全力一刀,虽然招数功力上都落了下风,但凭借着刀意纯粹还是险险胜了。”
说到这里,唐公正对着小夏抱了抱拳,说:“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夏兄弟说破石道人之前的算计心思。若真是落入他言语铺设的圈套中,难以放开心思,还真是难以将他从那飞剑上迫下。只要他借跳起之时双剑齐出,挡下我心意不全的一刀也并非难事,之后再落回剑上也算他赌赢。”
“些许小把戏罢了。”小夏笑笑。“仗着御剑术和一对飞剑,那石道人分明有强行将我们都截下的实力,却还要拿腔作调顾左右而言他,肯定就是另有所图。稍微猜一猜,再听他一说,就明白他是想着把四哥和出自世家大派的几位都拉进他那什么夺宝盟里去壮自家声势声威,震慑些别有居心的手下。这些江湖间拉帮结派的手法难登大雅之堂,四哥性子直爽又习惯独来独往,这才一时间没想到,稍微用些心思也就明白了。”
“这位夏兄弟眼光独到,心思周密,不愧是出身流字营的好汉。之前南宫宏倒是小看了,恕罪。”南宫宏也对着小夏拱了拱手。之前就算石道人不说,他也能看出小夏的身手不过二三流,也不像是道门大派弟子的模样,嘴上虽然没说,但是心中肯定有些看不起。
“南宫兄弟客气了。”小夏也拱手回礼,心中却对唐公正微微感激。唐公正这当面对他道谢,之前更点明他出身流字营的身份,看似有些多礼多余,实质却是在众人面前抬举他,让这出身不凡的几人都不敢再小看他。虽然师傅一直都教他虚名累人浮名毁人,这些年颠沛流离也早不在乎这点名声,但唐公正这举动仍然说明了对他的尊重和扶持之意。这位唐四哥刚直爽朗之中也不失细腻,确实令人心折。
“好吧。如今我就先借南宫兄弟的宝马和这位夏兄弟先行一步,去追赶前方天火派的马车了。先行一步,待归来再和几位把酒言欢。”
一旁的白金凤撅着嘴说:“唐家阿哥对不起啊,我不敢去拦那些天火派的人,阿信也不载除我以外的人,不能载你去。我就跟在你们后面去看看能不能帮忙吧。”
唐公正摇头说:“此行说不定有凶险,白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看看唐公正和小夏换上南宫宏的千里云烟骢,一直笑眯眯在旁看着的石中泥这时候突然开口说:“唐家小哥此番前去最好可要当心些,该出手时的时候就出手。虽说同出一源,但五行宗各派行事脾性大相庭径。那天火派的道法心性取的便是如烈火一般烧去性情中的杂质,只求一颗至纯至热的求道之心。因此越是道法高深之辈越是不近人情,在我们其他人看来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不似人类。此次更是事关天火派百年来的宏愿,一有必要那些人便是舍了自身性命也不会眨一眨眼,更别说他人性命了。”
虽然石中泥的脸上还是那副笑弥陀的样子,但是话语当中却有之前没有的凝重。唐公正听了之后也拱手致谢:“多谢石长老赐教。唐某记下了。”
石中泥又歪着头想了想,那颗光头好像是直接合着肥肉一起放在了肩膀上,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三团拳头大的泥球扔给小夏,说:“流字营的小子接着。看你头脑机灵,但是修为平平,好像也没什么有用的符咒,这三颗土咒你就拿去吧,免得被那些火怪一个法术就给烧了让唐家小哥分心,关键时刻说不定也还能帮他一把哩。”
“多谢石长老了。”小夏接过泥球收入怀中,心中一阵窃喜。这泥球就是厚土门的特制符咒,看样子说不定还是上品货色,至少也是数千两银子。而且土行法术以浑厚敦实著称,有了这三枚符咒他自保也更有信心了。
“别谢我,谢唐家小哥吧。这三颗土咒我作成本价,两千两银子就是了,可都算在唐家堡的账上。”石中泥哈哈大笑,满头满脸的肥肉都在一起抖。“我老石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一看就知道这唐家小哥是个记人情的,更是前途无量。今日卖了这个人情出去,以后我厚土门和唐家堡的生意可要仰仗他啦。”
“日后唐某自当尽力。”唐公正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其他人一拱手。“唐某先行一步了。”
第十章 交锋(一)
从白石城出发已经约莫过了一整天的时间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最多两三天之后就能到达天火山。
最多两三天之后,这五年的等待就会终于有一个结果了。每当想到这里,唐轻笑的手就忍不住地微微发抖。一个唐门子弟的手应该是全身上下最稳定最细腻的地方,但是他依然忍不住,因为他实在太激动太兴奋。他甚至都想不出这辈子到底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振奋更令人激动的。
虽然这个结果到底如何,是好是坏现在还不知道,也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唐轻笑很有信心。他深信一个道理,那就是天道酬勤,就像他六叔,三奶奶他们一样,付出了那么多,忍耐了那么久,就一定会成功。自己这五年来的苦等,隐忍,难道是白费的么?
手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的拳头,扯动了原本在指间的头发,昏睡中的林筱燕哼哼了一声,唐轻笑连忙松开了手。可能是这一路的马车颠簸,也可能是太过紧张和害怕,从白石城离开之后,她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中,即便清醒过来也难得说几句话,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地躺在唐轻笑的怀里。
这是个很笨的女孩子,即便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来说也是。在之前的唐轻笑的眼中,这样的人还活在这世上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而即便是过了这么五年,到了这个时候,唐轻笑也并没给她提升多大的评价,每次看她愁眉苦脸地在自己面前抱怨镖局的生意怎么不好。怎么又还差着几钱银子才能给他缝一件新衣服,唐轻笑都很不耐烦,都很想笑。他并不是个爱笑的人,但是他真的想笑,想一边大笑一边对着她大声说:你知不知道我每年在唐家堡领取的年金是多少?你知不知道我们唐门子弟平常用来浸泡双手的药水一碗需要多少银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身上随便抽出一根比汗毛还细的针出来找个识货的江湖人能换多少件衣服?你知不知道唐家堡里就算最没出息的弟子只要愿意,也能开十个比这还大十倍的镖局来?
不过当然是不能这样笑这样大叫的,所以唐轻笑也只能板着脸,一边淡淡地听着林筱燕絮絮叨叨的抱怨,一边接过她亲手煮的面条,亲手做的饭菜慢慢吃。或者是陪着她去集市买些东西,或者去钓鱼捉虾,总之就是一些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总之就是没有任何用处没有任何好处的蠢事。唐轻笑经常在做这些蠢事的时候暗暗计算,如果是自己在唐家堡,这些时间足够他又练习多久的暗器手法,熟悉多少的毒药配方。
好在这些蠢事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没那么累,偶尔也还真的有些意思。看着林筱燕因为多攒下了几十个铜钱,因为看到一出拙劣的社戏,因为吊起了一条大鱼而又笑又蹦的时候。唐轻笑除了依然觉得她笨,滑稽之外。也感觉有种仿佛冬日里的阳光般的暖意从心底升起。
这也许就像那些小孩对自己养着的猫狗一样的感觉吧。唐轻笑经常会这样想。林筱燕虽然也算漂亮,却带着抹不去的土气和呆气,相比起唐家堡那位扬州表姐那样的一颦一笑都带着自信和亮丽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唐轻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孩,最多也是那种对无害小动物的那种喜欢。
这次的‘暗器’成功之后,悄悄留下一笔她做梦也梦不到的银子再走吧。说不定以后有空闲的时候再回来悄悄看看她和镖局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她有了那么多银子之后还会不会没事就去钓鱼捉虾,还会不会为了喝不喝一碗五文钱的八宝粥而想上半天?她会不会一口气买上几十根几十两银子的鱼竿插在岸边?会不会喝粥到吐为止?
想到这里,唐轻笑脸上又不自觉地露出点笑容来,手掌微微地在林筱燕的头上摸了摸。像摸一只熟睡的小狗。
“前面天火派的朋友请停车,在下蜀州唐家堡唐公正。唐某对诸位绝无歹意,只是有要事和车中的林姑娘还有那位少年商谈。林姑娘,你听得见么?”
一个浑厚之极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仿佛很远,声音不大,但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让人感觉有人在心头猛敲了一记一样的一震。伏在唐轻笑怀中睡着的林筱燕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但她只睁开了一半,就又重新闭了回去。
手从林筱燕颈后的昏睡穴上挪开,唐轻笑冷冷地笑了笑。果然还是追来了么?还以为让他去白虎军救人能绊住他些时日呢。现在看起来他还猜出了些事情真相。这才急急地追过来。也不知道他那不知所谓的脑袋里想些什么,该不会想把自己抓回去,教训自己想要什么就该堂堂正正地去争去取吧。可惜他就算追上来,这时候也已经迟了。
“林姑娘,你们认识后面的那姓唐的人么?”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问起。
林筱燕当然是不会回答的,只有唐轻笑很莫名其妙的声音传出去回答:“我们不认识。我们都没听说过。”
车外稍微默然了一会,才缓缓响起:“...算了。我们的任务只是将林姑娘安全送去天火山,这其中有什么江湖恩怨纠葛我们也无须理会......这声音听起来不是泛泛之辈,那唐家的人向来棘手,而且似乎这后面还不止一人...田老张老,麻烦将后面人都拦下吧,我们在前面继续赶路。”
“钱执事请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就是。”另外两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随后就是两个马蹄声离开了队伍停在了原地。
“...对了,若是来者中有那黄山石道人。就劳烦两位尽力了。”
“我们自然省得。那石道人的御剑术虽难对付,也挡不住我们动用玄真离火体足以焚山煮海的扑击,顺道也将那什么夺宝盟的一干飞蛾尽数灭了吧...‘劳烦’二字也休提了,只要你们能将林姑娘送去天火山,完成宗主的心愿,我们这身老骨头丢在这里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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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前面两个停下的老人,唐公正叹了口气,也在离他们三十丈之外勒住了马。虽然这只是两个看起来垂垂老矣,没什么精神的普通老人,但是却绝对比江湖中的任何人都更危险。更难缠。
五行道法中以火行最为凶猛爆裂,乃是最善杀戮毁坏的法术,而天火派的火行道法又绝对为天下第一,当这两个精擅这种最凶猛的道法的两个老人是随时可以把性命都搭出去的时候,已是两个任何人看了都要头痛的对手。
而且唐公正并不想和他们动手,他还是在马上抱了抱拳,说:“唐某真的是没有任何歹意,还请两位让路。”
两位老人当然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甚至都没怎么看他。把眼光越过了唐公正看向了他身后的天空,其中一个喃喃道:“上次烧得活活摔死一个。还有人敢坐那些铁木玩意飞过来么?”
另一个看了看,摇头说:“这次是活的。看那大小怕是已成了妖的禽鸟吧,却要难对付些。”
“啧...”唐公正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上,那只大雕一直跟在他身后,上面也隐约能看见一个窈窕身影。虽然他不要白金凤跟过来,但看来这位云州女子并不是那么听话。
呼的一声响,一阵灼热的气浪扑来,唐公正一惊。连忙回头,正看见其中一个老人的手一挥,一团西瓜大的火球就掠过他的头顶,朝着远处空中的白金凤而去。
还来不及出声示警,连眼神都来不及从空中收回,唐公正心中的警兆就浓到了让他悚然的地步,当他转头看下来之时眼中已是一片炙热发亮的火光。那第一次的火球只是吸引他的注意。这更快的第二记法术才是真正要命的,几乎已经不比石道人那电光一般的飞剑慢上多少。
好在他的刀甚至比他的视线还快。心中有所感的时候他手中的刀已经挥出,眼前这一片灼热发亮的火光在刀光下分作两片,带着令人毛发皆焦的热浪从他身边掠过。射中他身后远处的地上,无声无息地在地上穿出两个深不见底的洞来,洞口的泥土已然被融成了琉璃般的东西,周围一片的杂草更是瞬间就燃起大火。
“喔,这么年轻居然就修成先天刀气,随手就能斩开老夫这一记极光天火咒,难怪敢追过来了。”发出这一击的老人放下了手臂,面露惊讶之色,看着唐公正缓缓点头。
一直坐在唐公正身后的小夏一头的冷汗,这两个老者显然在江湖搏杀上的经验极为丰富,而且出手之间更有默契,只能比当年荆州分舵那三位长老更难对付,刚才坐在后面的他都没有看出丝毫的端倪,如果不是唐公正及时的一刀,可能就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烧做了飞灰。他开口急声说:“既然动手,四哥就千万莫要再有顾忌,我们暂且分开,我先把马骑走躲一躲。”
“...你自己小心。”唐公正从马上跳了下来,看着前方的两个老人再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小夏也连忙策马朝后退去。
这时候,远处半空中的大雕也一声长啸,双翅一鼓,就将迎面飞来的火球扇得支离破碎。两个老人也下了马,其中一个见状点头:“果然已是成了精的妖物,居然还载着个人,那便应该是云州蛮子的山灵了,倒也有些意思。”
“...依靠秘药和供奉愿力催生出的罢了,虽然灵智早开也会用些天赋法术,但哪里及得上那些天生妖物的本力浑厚,更缺了丝感悟天地之道的根本灵性,也成不了什么大气...”
明明已经动了手,这两个老人却还是站在原地,驼着背,双手拢在袖中动也不动,口中还闲聊着,面上没有丝毫的杀气。甚至都没有什么精神气,看起来真的就只是两个等着躺进棺材的老人。只是周围的空气中已经弥漫满了那种和体味混而为一的硫磺味,若只论味道,这里好像已经变作了一处流淌着熔岩的火山口。
唐公正皱了皱眉。虽然刚才的一记法术形同偷袭,而且他也能感觉得出这两个老者确实是极之危险的人物,但此次的事说来确实并没有动手的必要,全是因为自己兄弟在其中搞鬼的原因,让他也难以理直气壮地率先出刀动手。想了想,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开口说:“两位天火派的前辈,晚辈真的是......”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连忙回头高声大叫:“夏兄弟小心!”
这一次的法术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也刻意地做到非常的隐蔽,所以当他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慢了一步。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只能看见小夏所在的那丈许的地面好像突然成了一口连通烈焰深渊的井道,明黄色的耀眼烈焰以要把天冲个窟窿的势头轰的一声冲出地面,将上面所有的一切全数吞没。南宫宏的那匹价值万金的千里云烟骢连惨叫都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彻底消失在了这火焰中,而坐在上面的小夏自然也再看不见丝毫的痕迹。
“那年轻人头脑倒是不坏,也知道我们必定会杀马。只是跑得慢了些。”
一个老者再点了点头,还是那副没有丝毫精气神的表情和语气。好像是知道没用。这一次他们却并没趁唐公正回头去的时候出手偷袭,而只是从怀中摸出了十来颗黄色的弹丸丢落到地上,那些弹丸落地的瞬间就开始猛烈燃烧起来,只是转眼间就变作了十来个高达三四丈的巨大火人。
唐公正猛的回过头来,火光的照耀下他的双眼已是一片通红,他知道他错了,面对着两个最危险的火行法师却没有率先动手,闲聊着那些话语的两个老人并不是真的在闲聊。
十来个巨大火人先将两个老人挡在了后面,然后齐齐地朝唐公正扑了过来。这些火人身周的方圆十丈之内,所有能燃烧的都烧了起来。这些都是开始燃烧本命灵火的丙火甲兵,若是没有事先准备好的针对之法,就只凭这些火甲兵就足以将石道人麾下的那两千江湖中人烧得溃不成军。
但现在它们却连一刀都挡不住。
一道亮丽惊艳得比这满地的火光更耀眼一千倍的刀光一闪而过,这十多个道术构筑起来的火焰巨人就拦腰断作两段,那原本应该不会受到刀剑之伤的火焰身躯好像突然被截断了力量来源一样,飞速地在空气候中湮灭消失。露出后面两个老者来。两个老者的脸上已经满是惊奇愕然,之前那淡淡的死人相再也看不见丝毫。他们虽然武功上的造诣并不高,但即便只是站在道法的角度去看,也同样能感受到这一刀的惊天动地。
“...并没直接伤到火甲兵的本命火。只是凭着刀气中的一股破灭粉碎之意就能将法术整个地直接斩碎击溃,这已不是单单的先天刀气...难道唐家堡夺去的那天魔五册中的大碎灭手已经能分化运用在其他武功上了么...这已然不是寻常法术所能对付的了...此人说不定比那石道人还难应付,田老弟,让我先来吧。”
含怒斩出这全力一刀,稍稍回气休息之后的唐公正朝那两个老人冲去,他再也不会留给这两个老人任何施法的时间。但就在那两个老人的话语间,其中一个的身躯已经全数化作了火焰,整个人好像成了一个缩小了的火甲兵,只是那组成身躯的火焰远比火甲兵的火焰更灵动,更灼热,更明亮耀眼。
四周的温度骤升,数十丈之内的地面上所有的草木全数燃烧起来,而那火人脚下的地面直接就化作了一小滩熔岩。没有半点犹豫,这个老人就直接就用出了天火派道术中威能最强,连自身意识都会被慢慢烧去的先天道术,玄真离火体。
另一个老人也并没闲下来,他双手一招,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火球就浮现在了他的身周丈许,不过他并不是打算对付唐公正,无论怎么难对付的对手,在玄真离火体的面前也只有化作灰烬一途,他双手再一挥,这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火球就呼啸而出,对着正朝这里飞来的大雕激射而去。
第十一章 交锋(二)
迎面吹来的疾风让白金凤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数十个红黄色的小点从下面像飞蛾和苍蝇一样地拖着乱七八糟的轨迹朝这里飞来,她也知道这看似乱七八糟的路线最终的目的肯定都会落到自己身上来。
载着她的大雕也感觉到了不妙,鼓动着翅膀朝上急升,但是那些火球的路线看似散乱,其实却暗含章法地很覆盖了极大一片空间,这大雕的闪避不过只让开了一小部分火球,还是有不少对着它而去。
随着一声响彻天空的长鸣,大雕翅膀急速扇动,它面前的空气一阵水浪似的波动,然后无数尖锐的破风声朝四面八方散射而去,飞来的火球纷纷破碎开来,好似被无数的无形刀刃切割得支离破碎。但是其中却有三枚火光分外明亮耀眼的火球只是微微一顿,表面一阵波动,却并不破碎散掉,继续朝大雕飞去。
“阿郎,快出来帮忙。”大雕背上的白金凤手腕一抖,一条白色巨蛇的虚影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足足有五六丈长的巨大身躯却显得极为灵活,一弹之间就飞了出去,半空中一转身就将那三颗火球衔在口中,一阵水泼烈火的嗤嗤声之后,这三颗火球就在巨蛇口中消失。然后巨蛇在虚空中一阵扭动,居然像在水中游泳一样摆动着身躯游向了下方远处的老人。
“区区妖灵也敢现身,当真以为只有你们云州才懂得培育妖兽么?便让你这蛮子也见识见识我道门的灵物。”说话间,老人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头颅大小的皮囊,打开上面的口子,顿时一条燃烧着的火蛇就爬了出来,虽比不上半空中游来虚影巨蛇庞大,但构筑为身体的火焰却凝实耀眼得好似烧红了的铁水。老人的手一抖,这火蛇也扭动着身躯朝天生的巨蛇虚影迎去。
白色虚影巨蛇的巨口一张,一道冰寒刺骨的白色雾气就率先朝着火蛇洒去,但是一阵嗤嗤声后那细小之极的火蛇却没丝毫的影响。反而身形一弹就朝白色巨蛇的口中冲去。白色巨蛇似乎也感觉得出危险,扭动着身躯朝旁急躲,却因为身躯太过庞大还是被细小火蛇从身子上一贯而过。巨蛇猛的张开那足可吞修下一头牛的巨口在半空中拼命地翻滚起来,虽然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但也能看出已是极为痛苦。
火蛇趁机就要朝巨蛇的头部扑去。但是几声刺耳的风声响起就被打得远远飞了出去。原来是上方的巨雕发出无形的风刃。恰好救下巨蛇。
巨雕上的白金凤已经急得满头是汗。她也知道自己这两只山灵并不足以应付这天火派长老的高深道法,蛊虫之类的暗算手段也是丝毫无用,这时候原本应该是远远躲开才是,但是她却不能走。即便是在这里吸引这老者的注意力也好,也能多给那边的唐公正创造出多一点的机会。
这时候唐公正已经开始朝远处退去了,短短几息之间,一大片草地已经变作了四处弥漫着火焰和熔岩的火山口,远处的草地上无数深藏在地面下的老鼠。蛇,虫都在拼命逃离这里,稍微慢些的就被卷入这片炼狱中尸骨无存。
化作了玄真离火体的老者再没使用任何的法术,那以身躯化作的玄真离火就是最强的道法,而且再没有固定的形状,他整个人已化作一条一道耀眼的流光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四处飞射,所到之处方圆十丈之内全成火海,所触碰到的地面也尽数化作岩浆。
唐公正一直在闪躲。他手中的刀已经收回了背上,身上的衣衫头发都有不时着火的地方。化作离火的老者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行动之间快若闪电,几乎已然超出了人能反应的极限,但他依然还能一次次地险险避过那火光的飞扑。
并不是他能比这火光更快,而是数十年磨砺武道的经验和直觉,终究还是远远胜过了那老者在近身搏杀上的粗浅技巧。每一次他都能预判出那火光即将扑来的方向和路线,这才能依靠灵动的身法和转折险险避过。但即便如此,这躲闪就已经是他现在所能做到的极限,他甚至不敢停下出刀去斩。他能感觉到老者化作的火焰身躯中那难以言喻的灼热。即便是能斩中,能斩开。飞溅开来的余波也足以将人焚成灰烬。他一边闪躲着一边尽量朝远处退去,这种情况之下若是还被另外那个老者以法术夹击,则无疑是必死之局。
幸好这余下的一个老者却也并没急着对唐公正出手,双手又摆弄出数十颗火球,依然还是朝半空中的大雕和白色巨蛇击去。他似乎对同伴很有信心,对那天火派的舍身道法更有绝对的信心。
果然,又在两次扑击没中之后,老者化作的火光骤然朝天冲起,然后在十丈之上的天空中飞速弥漫散开,转眼之间,就化作了一片方圆百丈的火幕,再以真正铺天盖地的威势席卷而下。
玄真离火体下,身体的桎梏早已消失,只要残存着的灵智能支撑得住,真正的便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这一下,无论再如何灵动的转折和身法都没任何的意义,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在这眨眼之间逃出百丈之外。
唐公正也确实不再躲了。就在老者升空而起的同时,他似乎也明白了这接下来的变势,站定了脚步,抽刀,看天。
他当然看不见天,这方圆百丈的天空已经成为了一片倒挂着的烈焰地狱,只是一瞬之间这地面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了起来,呼应这倾盆而下仿佛能将整个天地都熔炼到一起的灼热。这其中唯独只有他没有烧起来,拔刀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气息和那柄厚重大刀就化作一体,成为了这炼狱熔炉中唯一的存在。
而等他跳起,出刀的那一刻,他似乎就成为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存在。
一把一往无前,宁折不屈,以每一毫锋刃在这天地间镂刻下自己烙印的厚背大刀在震动天地的呼号声冲天而起,将这遮天蔽日的火幕一斩而破。
扩散到百丈开外的火幕固然将焚烧的范围扩大了,但那焚天煮海的灼热也分散了。斩破火幕冲天而去的唐公正只是凭着刀气护体,也已经能承受余波。
火幕被这一刀斩开的缺口其实不过数丈大小,对这方圆百丈的庞然大物来说似乎不过一道小小的伤口,但是就从这展开的伤口处,那些火焰纷纷开始碎裂。在空中消散。
“怎可能...”远处的另一个老者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发生的一切。他不是吃惊同伴的死。用出了这玄真离火体,这位同伴的身死道消就已成定局,他只是实在不能接受连这天火派的至高道术都能被一刀击破。
好像是回应他的难以置信一样,那碎裂奔溃的火幕猛的一抖。朝中间一缩,又恢复成了一个火焰人形,只是这个火焰人形的身躯已经远没有之前那样的灵动凝实,从边缘也在不断开始崩溃消亡。一个火焰构筑城的五官在上面浮现,是之前那老者的面容。他对着这边的老者用火焰鼓动的声音说:“罗老弟莫要慌张,你的离火身还要留着对付那石道人。这唐家小子刀意极强,我神魂被斩,这离火之身再难驱使,却也还有最后的一手留给他,罗老弟你留意别让这小子想办法逃了就好......”
一边说话,这老者的火焰身躯一边沉入地面,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以他为中心,周围的地面迅速地化作浓稠的岩浆。等他的身躯全数沉入地面消失之后,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岩浆湖泊就已经出现在了地面之上
“张兄走好......”余下的那老者点了点头,感觉着脚下庞大的火元之力融入泥土中的冲击,这是那个老者生命的最后搏动,将玄真离火体的所有威能尽数转嫁于地面。现在那一片地面已经成为了岩浆构筑成的泥沼。通红的钢水一般的黏稠岩浆中不时泛起一两个泡泡,宛如一张地狱之口,静静地等着上空去势已尽的唐公正。
唐公正这时已经开始朝下落去。他这朝天一刀去势极猛,从地面拔升而起足有三十余丈。这远远地看上去几乎只有一个小点。可惜武功再高也不能长出翅膀来,他这升得再高也有下落的时候。若是放在平时,他也许可以凭借着达到先天地步的修为运使掌风罡气之类的改变这落下的方向,脱出下面这炼狱火沼的范围,但是现在,这远处静待的老者无疑再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
另外一边,载着白金凤的大雕正朝唐公正那里疾飞,但是随即数十个大小火球就从下方老者的身边手中飞了过去,在空中罗织成了一片火网由前方朝大雕网去,大雕连忙一个转身闪避,加上鼓起双翅再发出一阵旋风才将之躲过,但也来不及再飞去救唐公正。
同样由数十颗大大小小的火球编织成的火网朝半空中的唐公正笼罩而去。他身在这半空中犹如一个活靶子,那老者所发的这些火球杀伤力并不多大,顶多也就是刚达到中品法术的门槛,但控制手法却是精妙无比,几乎不比唐门暗器手法差,每颗火球飞来的轨迹快慢全不相同,却能远隔这上百丈的距离也精准无比地将他全身上前全部笼罩在其中。
唐公正只有挥刀。数十道刀气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斩去,宛如在半空中盛开的一朵刀光组成的巨大鲜花,将这数十颗火球全数斩碎。但他连收刀回气都来不及,随即又有更多数十乃至上百颗火球飞来。
地面上,老者每一次呼吸间就有数十颗大大小小的火球在他身边浮现,燃起,然后就像自己有了生命一样飞出朝远处的唐公正扑过去。老者一直冷漠淡然的脸上也禁不住挤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这样武道修为精深的对手确实难以对付,那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直觉和判断不是法术所能比拟的,而且极深境界的更是几乎可以以一刀一剑便能破尽千般法术,但若论起运用巧妙多端,那武功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道法,比如便是现在这样,这唐家的小子也就只有这样等着落入下面那熔金蚀骨的炼狱火沼中,任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突然间,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心窝处升起,带来的一丝玄水寒气将心脉中正激涌着的火元力也冲得散乱,让身周正在燃起的几颗火球顿时熄了下去。
这运使得已经几乎和呼吸一样熟练的法术怎的还会出错?老者第一个瞬间升起的想法是这个。然后被那冰凉感掩盖着的剧痛传来,还有看见自己胸口上透出一截血红色的冰柱,他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后有人?哪里来的人?是谁?
巨大惊怒的同时,老者立刻强提一口气将全身的法力都汇聚起来以玄真离火体的法门运转,只要将整个身躯都转化做离火真体。不只这看似致命的伤势不算什么。那身后的偷袭之人也只有化作一团焦黑。但心窝处那一点阴寒水气却和强提的火元力一冲,带来的一阵混乱却让这本来只需要一瞬间的完成的法术迟了一迟。
这冰柱是水行道法所凝,这偷袭之人熟知我天火派的道法中心乃是心头一点心火...老者心中的惊怒越来越大,但马上一股更巨大的刺痛从他后颈处直透入脑。将他最后的念头和生机一起带走。
老者带着胸口处穿出的一截冰刺,还有从后颈处直穿出眼眶的一只冰柱缓缓摔倒,露出站在他身后的小夏。
小夏周身的衣衫几乎已经全部烧焦了,只剩些许破布遮掩住,眉毛头发也焦黄了一大半。而且全身的泥土,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看着老者一倒下,他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更是将头脸糊弄得乌黑一团,随即又马上抬头看了看向半空中的唐公正。
这时唐公正已经将老者发出的火球尽数斩碎,但是他也已经离地面不过数丈的高度,下面那升腾上的热气都将他的身影扭曲得模糊不堪。他收刀回背后,低喝一声双手朝下猛的虚虚一按。下方的熔岩湖泊顿时凹了下去一块,他飞坠的身形也为之一缓。
但也只能缓上这一缓。即便是专修掌法内力的宗师高手也不可能只凭掌风罡劲就凌空飞起,唐公正的身形随即也就继续朝下落去,而且这一掌也分明是他现在的全力施为,不可能短时间再用。
好在有了这短短的缓冲。岩浆湖泊边上的小夏也找到了办法,他飞速解下了老者尸体腰间的那个皮囊,往上贴了一张符咒鼓劲一扔,这皮囊立刻就飞了出去。然后随着小夏手指的动向直飞向唐公正脚下的位置,刚好能在唐公正落下之前先一步落到那通红的岩浆之上。也多亏这皮囊是用来装载那分明是火行妖兽的火蛇的。居然在这岩浆之上也不燃烧。
唐公正落脚在这皮囊上,身形一晃几乎摔倒,可见确实也是精疲力尽到了极限,但这皮囊根本毫不着力,一站就朝岩浆中陷落下去。好在有了这微微的一回气的机会,唐公正也能稍稍调整,双脚一顿脚下岩浆飞溅,他也借力朝着小夏这里跃起,同时大喊一声:“夏兄弟,再帮我一把!”
这熔岩湖泊足有方圆数十丈,唐公正这一跃肯定是跃不到边的,至少要有两次借力换气的地方,但是刚刚那控制皮囊飞过去的追风符本来就很少用到,小夏符囊中只备有这一张,而且这哪里再去找能在这岩浆中当做跳板的东西?小夏低头四处乱看,一看到那天火派老者的尸体,心中灵光突现,身手拔下那贯穿尸体的两只冰柱朝着空中的唐公正扔去。
总算小夏扔用符箓的经验不少,前几天唐公正又教了他几手唐门暗器的手法,这两只冰柱都送到了唐公正手中,唐公正持之在岩浆中一划一撑,这冰柱虽然水汽猛冒,但却并不马上化掉,真的让他借力两次,踩到了熔岩湖边上的实地。
一落地,唐公正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他的模样也没比小夏好过多少,而且他面色苍白,显然是体力内力都透支,但是面上却是开怀大笑:“夏兄弟,你果然没事!这次若不是你我还真就死了!真是多亏你了!”
小夏也一屁股坐倒在地,虽然他倒没用什么力气,但心思上也是紧张到了极点,刚才从背后偷袭天火派那老者稍有差池就是死无全尸。他从腰间摸出一颗泥球,正是石中泥给他的三颗中的一颗,只是看起来好像小了一圈,对着唐公正笑笑说:“要多亏这石长老的三颗土咒,要不然我就算能逃掉,也万万没办法钻地过来帮你了。”
这一颗泥球中的正是土遁术,小夏正是凭着这道法术才在之前险险躲过了两个老者的法术,一直潜伏在地下却不敢妄动,最后趁着机会冒险过来背后偷袭,用两道符咒凝出的寒冰锥杀掉了那老者。
看看这周围已经宛如火山炼狱一样的景象,唐公正也是叹了口气,说:“这天火派的人果然难缠,一旦出手就是不死不休,动辄就是与敌皆亡的法术。也不知那些夺宝盟的江湖汉子哪里来的信心,居然想从这种人手中强夺宝物。当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
说到这里,想到了早已经跟着马车不知道跑出多远的唐轻笑,唐公正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又叹了口气。
第十二章 汇合
一道破空刀气凌空斩落,将那半空中和白色巨蛇缠斗的火焰蛇一刀两断,白金凤这才连忙收回伤痕累累的巨蛇虚影,坐着大雕降落下来。
三人会合之后,发现现在他们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南宫宏借给他们的千里云烟骢已经连尸首都找不到了,那两个天火派老者的马也早在那老者运使玄真离火体之时,就在旁边被焚成了灰烬。
“这土遁术倒还能用,只是毕竟是符咒,我自己用还行,带人就不成了。”
小夏将那小了些的泥球拿在手上,这厚土门的特有符咒乃是用各种灵石材料融合炼制,效力比起寻常符箓更加灵活也更加持久,只要其中的土元之力还有,就能自由地分阶段使用。五行宗的遁法乃是大名鼎鼎的上品法术,之前在石中泥手中用出来的时候即便潜伏在地下也能疾逾奔马,小夏借之倒说不定也能勉强追上前面的马车,但他只是他一个人,追上也是没用。
“阿郎阿信都受伤了,那些烧火的老头太凶了。我也不敢再去。”白金凤嘟起嘴,一脸委屈地摸摸旁边比她还高大的巨雕。之前在空中闪躲的时候,依然有一枚火球擦过巨雕的翅膀,带走一蓬羽毛。
唐公正苦笑摇头:“其实就算现在我们能追上也没什么办法。我气力内力都运用到了极点,不好好调息修养一两天是万万恢复不过来的。而那边至少还有三位天火派的高手......”
“但若是等他们回到了天火山...那就远远不只两三个高手了...”
唐公正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默然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沉声说:“那我便堂堂正正地登门拜访。若是他们还拒之不见。我就直言说出阿笑的身份,请他们将阿笑送出来。”
这个回答让小夏一愣,问:“...那样直说难道不怕阿笑有危险?”
这样说当然有危险。以天火派诸人的行事手法,对一个居心叵测潜伏在旁的唐门子弟多半是随手就杀掉了。否则唐公正之前追上来的时候大可就直言说出唐轻笑的真实身份。
“...我怕若是真等那天火宗主祭炼灵火之时,阿笑做出的事会更危险...”唐公正沉声涩然说。想了想,他才慢慢开口又说。“而且若是到了天火山中,一切都在天火派掌握中,他们也就再没这么重的戒心和杀意。还有。他们虽然多半不会怕唐门,但要说全无顾忌也不可能,毕竟这遍布天下的天火派分舵收集祭炼道法的灵物,也是要和江湖同道打交道的。”
“...那四哥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想了想,唐公正说:“不如就地休息一下,反正后面还有夺宝盟的大批人马,要他们让两匹马出来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那石道人不是想拉我们进他那夺宝盟么。我们便顺道进去看看好了。”
“但是唐家阿哥你之前不是打得那飞剑老头的宝剑都坏了么?他难道不会指挥手下那些江湖人来围攻我们?我记得那白石城里好多人都是他那什么夺宝盟的呢。”
小夏笑笑说:“白姑娘多虑了。那石道人不但不会记仇,说不定还会大张旗鼓地欢迎我们呢。”
“等等,有人来了。”唐公正突然举手,转头望去。
来的人是两个,而且并不是从他们来的方向来的。初时还只是远处两个模模糊糊的小点,但随即就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唐公正看了看。先开口低喝一声:“在下唐家堡唐公正,来者是净土禅院哪位高僧?”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传来,开口的是两人中的一个和尚,听声音还很年轻。“来的不是高僧,是小僧。小僧十方。久仰蜀州唐门四少爷的风采。而我身边这位是我佛门......”
这年轻和尚似乎还想介绍一下他旁边的人,却没想到这人却抢先他一步直接走了过来。一个飞扑扑到小夏的怀里,几乎将小夏撞得翻身倒地,还很高兴地大声说:“夏道士,我很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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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两个时辰,白石夺宝盟那两千来江湖客浩浩荡荡地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这一片几乎化作火山地的熔岩地带,立刻引起不小的骚动。天火派的法术凶猛霸道固然是很多人早有耳闻,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给人的感觉却还是完全不一样的,特别是那方圆数十丈的岩浆湖泊,几乎难以想象是人力所至。
但是在这里等着的五个人的加入,又给众人不少信心。其中有大名鼎鼎的净土禅院十方神僧,在那白石城一刀破城震慑群雄的唐家堡四少爷,尤其是据说那唐四少爷早已在盟主黄山剑仙手下输了一招,却还能斩杀两名天火派长老,还有地上那天火派长老的尸体,足见就算是真对上那些天火派道人,刀剑之利也不是没用的。
唐家四少爷和十方神僧两人的实力和名头倒也罢了,关键是两人所代表的唐家堡和净土禅院,却是这白石夺宝盟中所有其他势力加起来也抵不过的真正庞然大物,两人的加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便是唐家堡和净土禅院对这夺宝盟的默许,顿时让其中原本底气不足的人也安心不少。
另外两个少女虽然没人认识,但那云州女子坐下的巨雕一看就不是凡品,另一个则据说是十方神僧的同门女修,固然是漂亮得让不少年轻弟子直愣愣地看傻眼,但有十方神僧在前,却又不敢随便乱去搭话。只有那剩下的一个年轻人似乎不大起眼,但那位漂亮得好像从画里出来的佛门女修却老是拉着这人叽叽咕咕地说什么,让不少人为之侧目。
“夏道士。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找那些烧火道人啊?就算你要去,也用不着和这些人一起去啊。这里面坏人很多的。”
明月皱眉看着不远处那一大片马嘶人喧吵吵闹闹的江湖客。之前的高兴劲早就没了,如果不是小夏和十方之前早给她说过,恐怕现在有些眼睛几乎长在她身上了的人已经没命了。
小夏挠挠头,有些头痛。不管怎么说,能在这里重新碰见明月小夏还是很高兴。尤其是之前明月姑娘那样高兴地一头扑过来,真是让他从心里深处感到一阵暖意。这当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明月姑娘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小夏却从来就没真把她当做个真正的少女看待。只是那如幼童一般毫不作伪的自然真情不管是不是发自一个真正的少女身上,也总是让人心暖的。特别是这将近二十年的江湖路中,小夏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朋友。
而这样让他头痛的朋友也是不曾有过的。明月姑娘那心思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候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让她能明白。
好在明月这时候也不止他一个朋友了,她转过身去,问不远处正在和石道人打着招呼的小神僧十方:“小和尚,你也一定要和这群坏人一起去那边的什么天火山么?这些人我看着就很不舒服啊。”
十方听了。连忙转过身来对着明月解释说:“阿弥陀佛,夏施主乃是有情有义之人,要去帮唐四少救回自家兄弟。如今和这帮江湖客走作一起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而我也承了方丈之命,要去天火山看看这一次风波的究竟,而说不定也能在这些利欲熏心之辈中能窥见一二隐秘,所以和他们一道也是必须的.....至于这些看不顺眼的江湖中人么...明月姑娘就权当是微不足道的蛇虫鼠蚁就是了。”
“十方和尚说得是啊。明月妹妹不要怕。你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的话就和我一起吧。你很轻,阿信再多载着你也是没问题的。”白金凤也过来搭话。云州女子大都直爽可爱,这不过一两个时辰两人已熟络了不少。
十方虽然是对着明月说话,声音却没刻意压下,自然也都传到了旁边石道人耳朵里。现在的黄山剑仙高冠长袍。骑在一只全身雪白的高头大马上,容颜冷峻。气度森然,确实乃是一派高手,武林盟主的气派,但听到这些话脸皮终究也不禁抽了两抽,微微有些发白,不过终究也不便发作,只能看着旁边,装作没听见。
这时候,一个长得猴子似的汉子将五匹马牵到唐公正和十方的面前,满脸堆笑地抱拳作揖道:“在下上官闻仲,承蒙江湖同道抬爱,现在乃是这白石夺宝盟的二盟主。今日有幸见着大名鼎鼎的十方神僧和唐家堡四少爷,真是三生有幸。之前四少爷和我们盟主黄山剑仙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如今更一起同行,当真是虎伴龙行,威不可当。听闻四少爷此番并不是为那朱雀灵火,只是去救回被那天火派掳去的兄弟?真是义薄云天令人佩服......”
“呸!”白金凤突然伸指戳向他,高声呸了一声。“你这人好不要脸!我方才可听见你在那边和人说唐家阿哥是之前和你们盟主什么比剑输了,现在又打不过天火派的道士才来和我们联手。还说什么唐家阿哥被你们盟主折服了,立誓不会沾手那灵火,叫大家不用担心分钱的事。现在却又来说什么义薄云天的好话,当真是好不要脸!”
“咦?”这叫上官闻仲的顿时满头冷汗,一脸的又惊又怒,眼睛扫了扫唐公正,又带上些害怕,连忙挥舞着一双猴子爪子似的手分辨:“我...我...哪里...哪里...哪里说过的?姑娘你可不要胡乱诬陷好人...”
“就在那边。”白金凤身手一指二三十丈外的地方。“你和那个秃头大胖子和黑衣瘦子说的,还叫他们什么三盟主四盟主,那胖子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还打了两个饱嗝放了一个响屁,是不是?”说着白金凤颇有些得意地弹了弹自己的左耳,那上面穿着一只足有手腕粗的骨环。“只要借着阿东的帮忙我耳朵可灵得很呢。早就留意你们会不会商量什么坏事了,果然被我听到了吧?”
明月也冷哼了一声。皱眉看着面前这猴子似的汉子冷冷说:“这人便是这里人中最坏的。若不是夏道士和小和尚说过不要我动手我早就杀了他了。”
“这...这...我...我...”上官闻仲已经是满头大汗,几乎要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那边的胖子和瘦子你们都听好了!唐家阿哥才没有输给这飞剑老头呢。比试可是他赢了,这老头自己输了以后灰溜溜走掉的!”
虽然这将近两千江湖客聚在一起确实吵闹非常,那边离着这里也有着些距离,但是白金凤这一声却是鼓足了劲的,她的声音又脆又尖,前面一排的人立刻就听到了。
而在这面前不远处的石道人当然更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一张很有威严的脸顿时就白了,双眼中精光杀气立刻爆射。直直地瞪看着白金凤。白金凤也是毫不示弱地反看向他。这时候前面听见了的人都看着这里,后面原本没注意到的人也察觉到前面的异样,也住了嘴,立时静了下来。
幸好这时候小夏上前来开口了,他声音也不大,只是恰好能让那边静下来的前排人听到而已:“金凤姑娘却是误解了。之前比试之时其实是我用言语将石道长挤兑住,照着我们设计的法子出剑。可是占了大便宜的。而且石道长一路御剑而来功力大损,最后那一剑之下的结果也只是不分胜负,哪里是石道长输了。”
而唐公正也随后笑着接口说:“夏兄弟说的不错。石道长剑法功力都远在我之上,我确实是靠着些小手段占了便宜才挡下石道长那一剑,严格说来确实是输了的。而石道长却也不计较我们的花招,应约离去。前辈风范令人佩服,所以此时我们才想着过来和石道长同行。”
这一番话过去,石道人紧绷着的脸上才松了下来,真正的松了下来,连之前隐约隐藏在威严之下的不安都彻底消散了。眼中脸上一起涌出淡淡的笑意来,也开口说道:“唐四少客气了。临战设计也是高手过招必不可少的,贫道仗着多出数十年的修为却还是讨不了多大的便宜,四少在刀法上的造诣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再过个十来年,这天下第一刀的名头怕是跑不掉了吧。”
“哪里哪里,黄山剑仙此话可就重了,唐某实在当不起......”
“为什么他们明明都在说谎,也明明都知道大家都在说谎,还都说得那么开心?”明月转过头去问十方,柳眉微皱,一脸不解。
“阿弥陀佛。”十方双手合十喧了一声佛号,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摇了摇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但凡夫之人贪著其事,不过是将就这些凡夫自欺欺人的方便法门罢了。明月姑娘不用挂怀。”
明月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但确实没理会这些的兴趣。幸好他们两人的话声并不大,没有传到那边去,而近处的石道人也许听到了,不过既然其他人没听到,也就当没听到算了。
而该让其他人听到的话,也确实起到了该起到的作用,无须再多说什么,或是交头接耳或是若有所思中,夺宝盟的其他人也就安定了下来。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唐公正,小夏,十方各人一骑,明月则和白金凤一起坐上了那只叫阿信的大雕,众人继续随着天火派那马车的踪迹朝东北而去。
“那姓夏的小子,贫道确实之前看走眼了。倒真没看出你确是个人物。”心情似乎松下来不少的石道人突然开口对小夏说。“那天火派的老头其实是你杀的吧?”
小夏一怔,点点头,倒也不惊讶。那天火派老者的尸体他们是等石道人来看过之后才埋下的,以石道人的眼光自然能一眼看出那老者到底是死于谁之手。不过他还是补充说道:“不过若不是唐四哥在前面引住,我也万万不能悄悄潜到后面去偷袭得手。实力相差太远,也只有偷袭一途......”
“生死搏杀之际能杀得了人,活得下来的便是好手段,偷袭又有什么了。”石道人冷冷地嗤了一下,顿了顿,似乎是想了想,才开口说。“你当真是无门无派,浪迹江湖的散人么?可有兴趣来我五岳盟?我看你这人机智胆识过人,乃是难得的人才,我五岳盟道法剑术都各有所长,必能让你一展所长。就算是贫道的御剑之术,也不是不可传授于你。”
小夏倒真没想到石道人居然会说起这个,听这言语似乎还有收他为徒的意思,愣了愣,苦笑着长叹一口气,拱手说:“多谢石道长看得起小子。只是小子闲散漂泊惯了,怕是定不下来在一个地方呆着...而且小子身上的麻烦不小,此次帮过唐四哥之后怕是就要重新回流字营去躲躲风头了。”
“哼,不识抬举。”石道人一声闷哼,脸色又板了起来。
第十三章 封山
大乾与西狄的边界向来不怎么分明从冀雍二州一路向北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和原始密林,即便是常年和大乾交战的西狄各部,在这近乎无穷无尽的荒野密林中也只是各自占据着不大的区域,游牧渔猎为生,偶尔还互相交战吞并,所以很多地方基本算是无主之地
但这其中也有着些甚至早在西狄大乾之前就确立驻扎下来的势力,比如天火山
这是一座从稀稀拉拉的针叶林中突然拔地而起的高山,周围并没有与之相连的其他山脉,这座高达百丈的巨大高山就像突然从天而降般的直愣愣地就那样立在地表之上,顶端凹陷中终年散发出的浓烟和火光
连天火派的人都说不清楚他们已经占据这里有多少年了,总之远在五行宗尚未分裂之前,这里便已是他们修炼火行道法和熔炼器具的地方,后来五行宗和魔教那一场绵延百年的争斗打得天下震动,连朝代也随之更替,魔教固然从此一蹶不振,五行宗也分裂成五派,再无之前鼎盛之时十之一二的声势,无数精深道法和典籍流失而分裂出的天火派也就从此将这天火山当作自家根基,绵延至今
一些从大乾或者是西狄各部流落出来的人也曾聚居在这天火山下寻求庇护和躲避野兽,由此形成一个小小的村落,但是如今也只能依稀看到些木屋散落在林间空地,而人却已经像大灾之前的鸟兽一样消失无踪
马蹄声中一辆马车遥一来穿过这荒废了的村落,沿着一道黑色的似乎由焦煤铺就的土路一直朝着天火山顶而去成为这一片死寂中唯一的一点活泛之物
越接近山顶,空气中的那股硫磺味就越重,也越来越热,汗水不知不觉中就已经从林筱燕的脸上汇聚成流,然后将唐轻笑的袖子全部浸湿,林筱燕侧了侧脸,却发现唐轻笑似乎比她还热,汗水如黄豆一样密密麻麻地布满额头脸上连胸腹间的衣衫都隐现水迹
“阿笑,是不是很热?”林筱燕伸手将唐轻笑脸上的汗水擦去这两天过去,她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这股硫磺味和心中的那股阴影,也可能是越过了一个界限,反而安静下来
唐轻笑不说话,只是笑了笑看到这个笑容,林筱燕也笑了笑这些天里他笑得很多,比这五年来她记得的都多,只是这些笑似乎都有些奇怪,不是有些僵硬,就是有些神秘但即便如此,看到他的笑也是林筱燕这些天来的唯一慰藉
马车退下来,那个带头老者的声音传来:“到了,筱燕姑娘请下来吧”
当走出马车外,林筱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来他们现在已经站在了天火山的山顶上,旁边不远处是一个方圆里许的巨大的悬崖深坑深坑底部火红的岩浆正在不断地翻涌,将难以形容的炙热和浓烟蒸腾送上来不时还有各色的火焰从各处地方涌出这好似就是一个与现实无关,只剩下焦热和火焰的地狱
只是刚一从马车出来,林筱燕就感觉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在发出焦臭,皮肤也几乎经受不住周围的灼热,看来那马车上就有隔热的符咒,那马也是天火派自己培育的特殊牲畜,这才能在这地方呆下去
其他几个老者都在车旁,那个从白石城中将他们接出来的老者手一扬,就有两道红光打在林筱燕和唐轻笑的身上,林筱燕顿时感觉周围的灼热减轻了不少,至少已经能够承受得起了
老者这时候再说:“有这两道符咒护身,可苯位不受这里的寻常热气之害,但是也注意不要随处走动的好好了,筱燕姑娘,就请你随我来吧,你外公已经等你很久了那位小哥还是在原地等候吧”
“不行,我要阿笑陪我一起去没有阿笑我哪里也不去”林筱燕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一下挽紧了旁边唐轻笑的手在这四处喷火的宛如炼狱一般的地方,这已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唐轻笑又笑了笑,一手轻挽住了林筱燕的手臂
老者想了想,好像也没怎么感觉为难,就点了点头:“那好吧那两位跟着我来吧,只是小心沿途之上莫要随处乱动即可”
说完,老者便转身朝一处岩洞中走了过去,唐轻笑桥林筱燕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却听见后面轰的一声,两人回头,只看见留在那里的一个老者挥手卷起一道数丈高下的火浪,将停在那里的马车和马一起扔进了那悬崖下的火山口中,火舌一卷,那马车连同几匹马就连声响都没发出一点就彻底消失在岩浆中
林筱燕一看顿时急得叫出声来:“他们...他们怎么把马车烧了?那我们等会要怎么出去?”
“放心,没事的”唐轻笑轻轻拍了拍林筱燕的肩膀,自己脸上的汗水却出个不停
前方沿途的岩壁居然都在微微发出红光,将带路老者的身影照出来这一路上并没岔路,全是向下的台阶,周围也没别的声音,只有岩浆缓缓流动的轰轰声,林筱燕的指甲几乎都全部抓进唐轻笑的肉里去,而唐轻笑似乎也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拉着双脚几乎都不能挪动的林筱燕跟住前面的老者
在两人的感觉中似乎在这甬道足足走了有几十里一样,但是当前面终于出现出口,走出这甬道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已经来到了那火山口中,带路的老者正站在前方一个小小的平台上,下方数丈之处就是翻滚着的火红岩浆
“你们两人站在那里即可”老者对站在甬道口处的两人挥了挥手,随即转身对着下方的熔岩湖泊说:“宗主筱燕姑娘已带到了”
“知道了辛苦了”一个低沉之极的声音从下方岩浆中隐隐传来
随着这岩浆下传来的声音,这火山口中的岩浆开始微微翻滚起来连两人脚下的岩壁都在微微抖动,似乎有一只孕育在这火山深处的洪荒巨兽正要出世慢慢的,那最中心处浓稠的岩浆居然变得像煮开的开水一样翻滚得四处飞溅,连外面的平台都沾上了不少飞溅来的岩浆,只是那老者身上不时有火焰卷出,将飞溅来的岩浆全数挡住
林筱燕的脸色已经吓得苍白,唐轻笑脸上虽然还挂着一丝微笑,但额角的汗水已经汇成了小溪
终于一团明黄色的火焰从沸腾的岩浆中飞起,停在半空中慢慢舒展开来这团明黄色的人形火焰展开之后,露出在中间的则是一朵朱红色的奇异小火苗说来奇怪,这火苗很鞋小得仿佛只是一只蜡烛上的灯焰一般,除了颜色略微怪异些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在这满天火焰满地熔岩的火焰地狱中一出现,立刻就把林筱燕的眼光吸引了过去,而且她更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只有这一点火才是真正的火,其他刚才还给她无尽压迫和恐惧的岩浆不过只是些虚张声势的幻象罢了
唐轻笑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朱红色的火焰,在看到的一瞬间他的眼睛爆出的光彩几乎能与这火焰比肩,但马上随即又沉寂下去了
这朱红色的奇异小火焰只是一现,随即又向下无声无息地沉没到岩浆中去,翻滚着的岩浆也平息下来,只剩半空中那团明黄色的火焰不断扭曲着形状同时也朝平台这边漂浮过来当落到平台上的时候,这团火焰已经变作了一个白发红袍的老人
“筱燕你长这么大了,这些年我很想你啊”这火焰化作的老人一落到平台上,就直接走到了林筱燕的面前,露出一个很慈祥的笑容来
“你...你...是你?”林筱燕张大了嘴,满脸的愕然,显然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老人
“对是我我就是你外公你没想到吧”这老人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慈祥之意
“宗主,可以封山了么?”这时候,旁边那引他们下来的老者开口问
“封山吧”老人点点头,眼光一点都没从林筱燕身上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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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火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夺宝盟的众人顿时隐隐忍不住的骚动起来,不少人面带兴奋之色,似乎终于看见那三十万两黄金的头绪了
在队伍中的唐公正却是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和这群人一起终究还真是没办法追上那载着林筱燕和唐轻笑的马车,只能是直接去天火派登门拜访了
“好像有古怪”旁边的小夏突然皱了皱眉,埋头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远处的天火山“不是说还有二十天才是祭炼那朱雀灵火的日子么?”
这时候队伍中一个中年道人策马赶到了的队伍最前方的石道人身边,低声对石道人说了几句之后,石道人举起了手,一个灌注了内劲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停下了”
当众人都策马停下之后,才发现地面正在微微地抖动,然后天地间骤然一亮,所有人都能看到远处天火山顶一道通天的耀眼火柱喷涌而出
“火山喷发了?”不少人失声大叫但是旋即他们就看到那喷出的火柱并没四散飞溅开去,而是不断朝四周弥漫,然后落下将天火山团团包围住短短的几息之后,天火山就再也看不见了,原本的位置上只剩一个不断旋转的巨大火球片刻之后,轰隆隆的声音才传到众人的耳朵里来,天空中的云层也被这下方火焰所冲散,地面微微颤抖,纵使这还隔着几十里,也被这足足将那整个山都包裹起来的火球带来的余波所波及到
“这是怎么回事?”唐公正皱眉低声问
“...不知道是什么大阵,总之是好庞大的火元之力,连这片土地的地灵之气都被扯动朝那里汇去,比我当年在荆州分舵看到的那个天地熔炉大阵还厉害...”小夏看了眼不远处的石道人,还有夺宝盟的其他几位盟主,低声回答“不过他们应该知道些底细...”
果然,这几人似乎并没有显得太过惊讶,石道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大家无须的这不过是那天火山从数百年前继承下来的护山大阵,看似惊人,也不过就是个能起火的乌龟壳罢了,能守不能攻而且既然用出了这阵法,说明他们已不打算再出来,我们只需在外面守株待兔,等着那天火宗主不自量力地去祭炼灵火,将自己烧得魂飞魄散好了”
“果然是有备而来的”唐公正点了点头,想了想“看来还真的是要好好请教那黄山剑仙一番了...”
当走到近前的时候,夺宝盟里之前那些还有些兴奋的人早已得面色如土在这一个方圆足足有数里的巨大火球之下,人也不过就是蝼蚁一般,就算这两千来人也不过只是多一些的蚂蚁罢了那巨大火球只需要一个滚动,就能将这一堆蚂蚁碾压焚烧得灰都留不下这情状几乎仿佛天地之威,只是看到,就让人直觉地感觉到是人力无从抗拒的莫大力量
但是说来奇怪,明明是如此惊天动地的景象,直到走到这么近的地方却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太过炙热在那巨大火球上,仔细看就能看出有无数火焰汇聚的火流在上交汇流动,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浑然天成,显得这火球整体都在旋转,却无论怎么看却都无法分辨出这火球的旋转方向,而这火球也分明就是以这种玄妙之极的方式将所有的热力都锁在其中
也多亏夺宝盟的几位盟主并没有怎么慌乱,他们手下的门人弟子也勉强能够跟上,一起在离那巨大火球里许多的地方驻扎下来自然有手下弟子们分配指挥,该砍树的砍树,该去找水觅食的去找水觅食,看起来竟然就真的打算在这里驻扎下来
载着明月和白金凤的大雕降落下来,白金凤的脸色已有些发白,也许在上空更能看清这宛如天地奇观般的景象,她有些焦急地问唐公正:“唐家阿哥,那些烧火道人他们能用这么厉害的法术,你还是要去找他们么?”
“一定要”唐公正淡淡回答,旋即又马上笑了笑,说:“金凤姑娘不用太过的,去找他们,又不是一定要和他们动手打架”
“你也一定要去了”明月也是皱眉看着小夏“夏道士,你明明是个很聪明的人,为什么总做傻事?”
小夏苦笑了一下,想了想回答:“...那我尽量将这傻事做得聪明些好了”
第十四章 谈(一)
跟随着带路的弟子,唐公正和小夏来到了那巨大火球下的一片空地上,在这里,石道人和夺宝盟的几位首领正聚在一起商议。他们身后就是那巨大火球的外壁,无数巨大的焰流正在其上盘旋回转,在这眼前才能看清,这些火焰流即便是其中最微小的一股也是足已吞噬下他们所有人的庞然巨物。
这里已是位于山脚下,地势稍高,几乎可以一览其他地方,相对的其他地方也能看清楚这里。他们偏偏要选中这里来聚会商谈,似乎也是为了让夺宝盟的其他弟子们看看,他们这几位首领是如何的笃定,如何的胸有成竹。尽管其中也有几人的脸色不大好看的,比如猴子般的二盟主上官闻仲就是满头大汗,时不时地转头偷瞄一眼背后的巨大火壁。
端坐在正中央的石道人看着他们两人问:“不知唐四少和夏兄弟来找我们有何贵干?”
唐公正对着周围几人一拱手,说:“唐某只是有些事想问问夺宝盟的诸位盟主罢了。首先便是如今到了这天火山下,又见着这番景象了,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四少是爽快人,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们自然是原地驻下守株待兔,等那天火宗主去祭炼灵火失败。这本也是我们原本的计划。而四少这样问,大概是要想救令弟出来,恐怕是等不下去了吧?”石道人说得很直接,似乎是他现在也已经很清楚唐公正的性子。
“没错。我是等不下去了。”唐公正点了点头,承认了。抬头看了一眼他们背后的巨大火壁,问:“所以唐某就想问问。这天火山如今是怎么回事?还能想法子进去么?”
石道人皱了皱眉:“进去?四少难道是想强行闯山?”
“自然不是。唐某还没不自量力到那个地步,只是舍弟和被连累的无辜少女被带入其中,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他们带出来。唐某想去和天火派的人谈谈。”
“谈谈?”石道人的面色显得有些古怪。“天火派有两位长老折损在四少手中,那些人就如疯子一般,四少觉得他们会和你好好谈谈么?”
“会的。因为他们不是疯子,只是够固执。”唐公正淡淡说。“他们为了要祭炼那灵火,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等闲视之,也根本不会在乎什么人情恩怨。何况那两位长老和唐某动手也不过是误会一场。唐某只要将来意和他们说清楚了。相信也不是有机会的。”
“机会?多大?三成还是四成?”石道人的脸色越发的古怪,但是随后又一点头。“不错,就算只是三四成,也总比你和他们动手将人救回来的机会大。但是......四少真的就宁愿冒此大险?令弟反正也已经深入其间,若要出事也早就出事了。不如就等那天火宗主祭炼灵火完毕之后,再与我们一同前去。”
“我怕到时来不及。所以还望石道长和诸位将你们所知晓的天火派的底细告知唐某,看看能否找到办法。”
“既然四少执意如此。贫道也无话可说。”石道人皱眉想了想,长叹了一声,终究还是点点头。他续而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中年道人说:“不过要说对这天火山之事最清楚的就是这位初阳道人了。他少时曾得过数卷五行宗当年留下的典籍,其中有关于这天火派的各种记载,他一身道法也是从这典籍上学来,所以对这天火派的法术阵法等等都甚为熟悉。”
这道人也站起来。对着唐公正打了个稽首:“四少,贫道有礼了。”
这中年道人唐公正和小夏在这几天中都见过,一直都在石道人左右,这天火山异变之前也是他先察觉到转而提醒的石道人。虽然看起来身手武功都并不如何,但确实对这天火派的道法有常人比不上的了解。石道人他们能如此淡定地守在这巨大火球旁边。自然说明对这道人的判断也极为信任。
“见过道长。”唐公正也对这道人一拱手。“还望道长将这天火派如今的情状告知在下。不知还有没有办法进去,或者至少是通知里面的人?”
“断无可能了。”初阳道人很肯定地摇头。“这乃是天火派传承自上古五行宗的封山大阵‘极阳炼狱罩’。将积累百年的火灵之力再加上抽动下方地火形成,地面烈焰地下熔岩皆是熔金化铁,相互还循环不息,威能无穷,这大阵布法也早已失传,连天火派自己也只能使用而无法再造。据说当年五行宗和魔教争斗之时,四大天王中的两位率人前来想尽办法也不曾击破。而此阵一开,内外从此断绝,只能由里面将大阵解除,或者是等到大阵将积累的火灵之力消耗一空。但天火派既然在此刻就开启了这大阵,说明这积累数百年的火力一定足以持续维持到二十日后祭炼灵火之时。”
初阳道人开口之时,唐公正的眉头就紧锁起来,随着他的话说下去也锁得越来越紧,最后两道浓眉几乎搭扣在一起,默然了片刻之后,才问:“你们在此等候,就知道这大阵在祭炼灵火之后一定会散去?”
“一定。”初阳道人依然极为肯定。“因为那时必定会将整个天火山积累的火气抽调过去用以祭炼灵火,这大阵成为无本之木,最多也就维持到祭炼结束自然会散去。”
唐公正再想了想,问:“...道长何以如此肯定?”
初阳道人笑了笑,却笑得有些古怪,声音也带着些凄凉:“二十四年前,我家买下一破落户的家产,还来不及整理细看,就被几个怪人找上门来说要找什么门中失落的典籍。我家当年也是小有势力的地方豪强,家父和这几人一言不合就叫人动起手来。结果这几人将我家上上下下四十五口人杀得干干净净。翻箱倒柜一无所获之后又放出大火将我家烧作一片白地。我当时去县城求学才免遭一难,回家之后才知家破人亡。后来我在废墟深处寻得几本烧之不坏的道门典籍。才知祸起于此。我将那道书中所有文字全数牢牢背下,然后将之撕碎吃掉。那书中每一处记载我都能倒背如流,这些年来日日加以推敲计算,时时留意打听有关天火派的消息,便是等着有朝一日能有机会报此大仇。四少说,我为何能对这些如此肯定?”
唐公正听得忍不住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问:“那道长也能肯定,那天火宗祭炼那朱雀灵火也是定然失败的了?”
“至少有八九成的机会失败。”初阳道人又笑了笑。这次是笑得有些忍不住的开心快意。“自从五行宗分裂,天火派所留下的典籍就有残缺,特别是火行道法的最后一步从此无人能知。历代天火派宗主也只能从现有的心法道术中去推敲,但是这数百年来从来无人能成,都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即便这朱雀灵火乃是难得的天地灵物,但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强行为之更是危险。那天火派宗主妄图以后天火力去祭炼先天真灵。简直宛如用沸水煮铁却想要将铁煮熔一般可笑。只是这已是天火派如今唯一的机会。那天火派道法越是练到深处对就越是纯化人的心思,越是想着迈入最后那一步的火之极道。而重新找到火中至道也是天火派数百年最大心愿,所以即便只是一二成的机会他们也一定会去赌。而我们,就等着他们失败就是了。”
石道人这时候在旁边补充说道:“而且这些并不只是初阳道长的一面之词。我已将他所推断的询问过玄水宫主。玄水宫宫主也点头认可。”
唐公正默然点了点头。玄水宫和天火派一样,同为五行宗所分裂出来的一门,只是和天火派专研精善火行道法不同。玄水宫走的是水行道法,两派无论秉性道术都截然相反,真正的是水火不容,虽同出一源却素有间隙。但正因为如此,若要说除了天火派自家人之外。天下间还有谁对他们的道法做派等等了解至深,玄水宫宫主绝对当之无愧。
“...当真就没有办法了么?”唐公正再问。
“据贫道所知。真的是没有了。”初阳道人摇了摇头。
石道人这时候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四少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安心在此守候,等那祭炼灵火之后一并杀进去。我们人多势众,搜找起人来也更方便。”
唐公正想了想,缓缓点头:“似乎看起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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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人可能在说谎。应该是有什么法子进去的。”
从和唐公正一起前去询问开始,小夏就一直一言不发,就像个老实到极点的跟班一样跟在唐公正的后面。而直到从那里离开之后,他才突然出声说了这样一句。
“哦?”唐公正走着的脚步一停,回过头来看着小夏。“怎么说?”
“...石道人既然早料到你会去问他的,而他自然也会去问那初阳道人,所以到底有没有法子他应该早就知道。如果真是没有,他大可直截了当地当面回答你,何必要你自己去问初阳道人?”
唐公正想了想,点头说:“也许是一则是让我自己去问显得更为可信,再有无非是事先表明自己并不知情,就算之后我们发觉了有法子他也大可推脱干系...我也有早这感觉。他一直想拉拢我在他这夺宝盟中,特别是他的一双飞剑被我劈伤,威力大减,更是希望我能站在他这一边借用唐家堡的名头镇住场面。自然是不希望我独自去犯险了。否则藏在下面那些人到时便是一大隐患。”
小夏一怔:“哦?之前石道人想拉我们入盟,我还以为他只是想壮壮他声势,震慑其他几位盟主和其他势力。不过这后来我看了看,其他几位虽然勉强也算一方领袖,一流高手,但距他石道人却还差着老远,应该威胁不到他才是。至于那什么二盟主就只是个势利小人。更不足道了。”
“明面上自然就是那样。不过你当妄想着那先天灵火的就只有这些二流货色么?”唐公正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连嘴都不怎么动了。只是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小夏耳朵里。“这联盟中至少还混着三个身手和我仿佛的高手,若是联合在一起猝起发难,只怕石道人就算双剑未损也对付不了。不过这三人显然也是各有来路,各自都想着藏到最后关头伺机而动抢夺灵火,这才一直隐伏在人群中。”
小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只能隐隐察觉有四五批人有些异样,不过也只是些二流货色。果然这夺宝盟自身的水也不浅啊。难怪石道人不希望你去了。”
“但既然有法子...要怎么去问那道人呢?”唐公正又皱眉。“这周围人多,又都是练家子,那道人又都跟在石道人身边不远处。悄悄潜去问他的话也实在不大可能。”
“...入夜时分你去找石道人单独谈谈,他必定答应,只要保证他不守在那初阳道人身边就行,之后我便去找那初阳道人。”
“如此正好。我也正好有事想私下好好问问那石道人。”唐公正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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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巨大的火球在入夜之后终于显出了几分好处来,其中之一就是根本不用升起篝火,方圆数里之内都被这火球发出的光芒照得犹如白昼,更有些大胆的夺宝盟弟子出去打了野兽直接就跑去那火球外壁之上烧烤起来。只可惜那火球即便是挨得很近。温度也难以烤熟肉类,但只要稍微一接触到那火球外壁,即便是刀剑之类的铁器也顷刻间就烧得通红,肉一挨上去直接就成一团焦炭。
夺宝盟众人在各盟主的指挥安排下驻扎下来,其中居然也有知晓建筑木工的,指挥砍倒树木修成简易的住所。至于那山民们留下的木屋正是现成的好东西,就成了各盟主和头领们的休息处。而初阳道人虽然不是盟主也非头领,但身份特殊,也分到一间休息。
这木屋中并没有什么家具摆设,初阳道人也似乎没心思去摆弄什么。进屋之后就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盘膝坐下闭眼打坐起来。除了偶尔有屋外不远处那些夺宝盟年轻弟子的喧哗传来,这木屋中寂静得有些诡异。简直好似没有丝毫生气。
不过这寂静并没维持多久,屋子正中的地面突然无声无息地隆起,然后破裂开来,一个人从破开的地面上钻了出来。正是小夏。
拂去身上的泥土,小夏看了看依然还是端坐在那里的初阳道人,稍稍有些意外。他自然是用石中泥给他的那土咒球施展土遁术悄悄过来的,瞒过外面的其他弟子那是自然没问题,不过这初阳道人按道理来说也应该有几分道法修为,不会完全察觉不到才是。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果然,初阳道人闻声睁开了眼睛,看着屋中的小夏,只是那眼神呆滞的,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小夏看得一怔,这种眼神他看到过,流字营中的时候,一次任务中一个认识汉子被西狄人一斧头把小半个斧身和半个头盔一起砸进了脑袋,后来抬回来之后被军医们启出斧头和头盔来保住了命,但从此就只知道张口吃饭喝水,连拉屎拉尿都是被办法自行解决,那汉子看人的眼神就是这样呆滞无神的。但是这位初阳道人却肯定没有被斧头砸过,之前在外面那小场之上的时候也是正常之极,难道这回来一打坐还能把人给打坐傻掉么?
一时间,木屋中小夏就和初阳道人眼对眼地看着,足足好几息之后,正当小夏准备再开口问问或是走过去戳一戳的时候,初阳道人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那活泛的灵光又渐渐地重新出现在眼里,随即脸上的表情也动了起来,终于做出他该做的惊讶的表情,看着小夏低声问:“阁下何人?我不是对外面的人说了不见外人的么?”
“...道长刚才怎么了...?”小夏仔细看着初阳道人,现在他面上的表情和眼中的神光又都完全恢复了过来,看起来和一个正常的人全无两样。
“我怎么了?”初阳道人反倒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贫道就是打坐中被你惊醒。你不是之前和唐四爷一起的那人么?来找贫道何事?怎的不叫外面的弟子通报一声?”
“...我来找道长有一件事,不宜为外人所知,所以也就绕过了外面的弟子,惊扰了道长,还望道长见谅...”小夏定了定神,重新捡起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但想起之前初阳道人那模样总有些心不在焉。
“有什么事?是唐四少让你来的么?”初阳道人皱眉反问。这反应确实没有丝毫的异样,让小夏有些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们知道其实是石道长让道长说没办法进天火山去的...”小夏说这句的时候仔细看着初阳道人的表情,果然初阳道人的神情一阵不自然,确实是被说中了的样子。“...在下对这天火派的阵法道术也是颇有涉猎,这大阵应该也是在最基本的地火融金阵的基础上设立的二重法阵,不知可有说错?”
“哦?原来你还真是对天火派的东西颇有了解。”初阳道人的目光一闪。
“...而这大阵既然是上古五行宗还未分裂之时就流传下来的,那大阵运转之中必定不会有只有火行道法一种而已,但是如今天火派独自运转这大阵,必定就有破绽可循。只是在下所知有限,实在推敲不出来,还望道长告知。”看了看初阳道人的反应,小夏不等他回答就继续说:“我们知道道长也是顾忌着石道长会怪罪,绝不会对旁人提起此事。而且道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我想要什么?哼。我就要天火派的人尽数死绝,这天火的传承也从此在天下间消失。”说起这个,初阳道人顿时一阵咬牙切齿,眼中的怨毒之意分外明显。
“...那我们如果得了进去的方法,说不定也能给夺宝盟的人日后进去的时候做做铺垫,至少弄明白里面的大概状况,让他们日后对付天火派的时候更容易些...”
“...不用说了。既然你自己也能推断得出大概,剩下的也不过是想深一步和去试试的事罢了。我就告诉你也无妨。”初阳道人挥挥手。“你说的没错,这护山大阵是建在地火熔金阵之上的,不过不是二重法阵,是四重。其中土行法阵吸纳地脉灵气操控熔岩流动,水行法阵则可控制火焰主动杀敌。这两个辅助法阵现在已无法作用,所以这大阵就已成个能守不能攻的乌龟壳罢了。而且土行法阵无法作用,原本在地下流动的熔岩也就大受影响,自然会有漏洞可钻。你既然会土遁术,又明白地火熔金阵,自己潜下去试试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多谢道长指点了。”小夏拱手为礼。
“好了。知道了就快些离去吧,若是被人看见我也不好说话,再有我头有些晕了,要休息休息。”初阳道人好像突然间就很不耐烦起来,催促小夏离开。
想了想,这些基本上也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了,小夏也不再耽搁,手中土咒球一动,身体又无声无息地沉入地下中去。
只是在没入地面的一瞬间,小夏看见那初阳道人单手捂了捂额头,眼中的光芒似乎又有些呆滞起来。但这时外面又有一阵脚步声接近,他也只能遁地离去。不知为什么,想起初阳道人那呆滞的目光,他总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从背后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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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谈(二)
当小夏遁地从初阳道人那里离开的时候,唐公正正坐在石道人的木屋之中,双腿盘膝而坐,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黄山剑仙。
此刻石道人正在闭眼呼吸吐纳,原本插在他背后的两把飞剑现在又漂浮在了空中,随着石道人从口中呼出的白色罡气浮沉不定。半晌之后,这两把飞剑划出两道弧线飞回石道人背后的剑鞘中去,石道人也慢慢地张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唐公正点了点头,缓缓说:“有四少为我解释你刀法中的刀意口诀,我这两把飞剑中的神念总算能重新凝聚起来一点了。虽要重新恢复之前的状况大概还需回去慢慢温养数年,但这关键之时也还能勉力用出御剑术来,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唐公正淡淡说:“这两把宝剑本就是伤在我手,此举也是理所应当的。”
石道人半闭着眼皮默然了一会,又继续说:“若是我所猜不差,这口诀中还有些是你唐家堡夺去的天魔五册中的毁天灭地大碎灭手的口诀吧。四少你得了你家老太爷的青睐得修这无上武学,却居然随口就告诉旁人,当真无所谓么?朝廷严令,修炼魔教武功乃是死罪。虽然你唐家堡家大势大,和影卫也有来往牵扯,不怕这些束管寻常人的规矩,但传扬出去也总是桩麻烦事吧。”
“武学本是天下人的武学。那大碎灭手历经我唐家几代家主不断揣摩修改,化为大碎魂手。早已不是原本那魔教的镇派宝典。我说给道长听的只是其中寥寥几句,不足十分之一。无伤大雅。何况道长也让我见识了上古仙人留下的御剑术,对我刀法大有裨益,现在我告知道长几句口诀又有何妨?”说着唐公正又苦笑了一下。“关键的是若是我不说这几句,道长也无法重新在这宝剑中凝出神念来啊。”
石道人却好像是完全没听到唐公正的说话,只是闭眼又想了半晌,才睁开眼睛看着唐公正,双目精光慑人:“为什么?四少此举是何意?”
唐公正依然还是那样的淡淡说道:“只是希望道长明白,我对道长确无半分恶意。”
石道人用那刺人的眼光看了他一会。这才闭眼,长叹一口气后重新睁眼,眼中已全是沧桑:“四少的胸襟气度乃贫道生平仅见。怕是放眼天下江湖也难以有与四少比肩之人。贫道这一生极少服人,就算是当年龙虎山张正阳我也瞧他不起,认为他不过是承了家业才有那份名声本事,但如今见唐四少却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生英雄,贫道是真正地心服了。”
“如今不用四少说。我也明白四少确实是对我毫无恶意了。那四少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呢?”
唐公正缓缓开口说:“之前唐某不想多事,但这一路而来大家也算相交一场,石道长的御剑术也让唐某大开眼界,所以唐某也忍不住在此一问......石道长身为五岳盟一派尊长,天下有名的高手,难道还看不出你们这围困天火派之事极有可能是有人借此设下的一个局么?石道长你又何必涉险其中。还带着这两千多江湖客一起前来呢?”
“......”
石道人对唐公正这话并不显得很惊讶,只是默然一阵后反问:“我知道四少何出此言。此事的过程中确实有些地方看起来有人为的痕迹......我就不与四少争辩这其中细节关窍上的真假与否了,就算真是如此吧,若是真的有人设下这个局,四少你说会是谁?所为的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唐公正叹了口气。“...我家老太爷也不知道。所以他叫我来看看。”
“...既然四少也说不知道。那不妨我就和四少两人来推敲看看吧。”石道人淡淡地笑了笑。“四少你说,此事中最有价值之物是什么?”
“自然是那朱雀灵火了。”
“那假设的设局图谋之人。想要的一定也是这个了?”
“......大概应该是吧。”
“会是谁想要?”
“......不知道。”
“既然四少也不知道,那不妨我们就来推敲看看吧。”石道人淡淡一笑。“从这江湖上最有权势最有实力的说起。首先,佛道两门肯定是不会沾惹这些是非之物的了。净土禅院还派了个小神僧十方来,也说的是和四少一般要来看看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而龙虎山那边就更是没风声,那张正阳本就是爱好排场虚名的伪君子,近些年受朝廷封赏不少,又有那神机堂去捧他的臭脚每年请他去签发什么除妖灭魔令,当真自以为就是天下道门领袖,世外高人了,这等巧取豪夺有可能让他张天师的清誉受损的手段他是绝不会用的。至于真武宗则一向低调,那南宫宏也不过是一个人来看热闹的罢了。至于几大世家.....这一点四少该比我清楚,四少说,可会是你们做的么?”
“不会。各自都已家大业大,这数十年间天下格局已定,就算是再难得再有用的异宝奇珍,谁还会想冒激怒其他人和影卫的危险来图谋这个?”唐公正摇头,旋即又想起不惜苦忍五年潜伏进去的唐轻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太年轻太莽撞,欲望太强就遮掩住了视野,只看到那的功成名就后的万众瞩目,一件事为什么要去做,做了之后其他人的反应,整个局面的变动是什么,这些需要一定高度和眼光的东西就全然看不见了。这朱雀灵火就算唐轻笑真的拿到了手,唐家堡也根本不会要,若是惹出的事和麻烦太大,说不定家里还有些人会生出灭口的心思。
“那天下间最有分量的还剩下谁?影卫?天家鹰犬,固然是能耐不小。但他们的职责乃是稳固掌控这大乾江湖草莽,怎么还敢来暗中推波助澜?若这真有人设局。恐怕他们还会帮着找出来吧。”
“......”
“...剩下的也就只有那雍州将军府了。那叶红山不过是一介带兵打仗的武夫,自身也从不过问江湖中事,但将军府的一帮人却有在江湖上活动的。说起来,似乎他们才是真有设下这个局的可能,但问题又是他们设下这局有什么用?如今天下承平,西狄狼主已沉眠数十载,据闻各部间正酝酿巨大风波,自顾不暇。雍州红叶军尾大不掉之势越来越明显,当年纵容西狄南侵之事一直是朝廷心病,天下儒门士子更视叶红山为眼中钉,正要设计寻他的把柄,这时节将军府的人怎的还给主子添乱?何况据闻那叶红山飞扬跋扈,自命不凡到了极点,初出茅庐就敢阵前刀斩钦差。若真是想要这灵火必也是带兵来取,绝不会用设局暗算这么隐晦的手段。”
“......”
“那再剩下的还能有谁?魔教余孽?原本就不过一些死剩的残渣,早成过街老鼠,近些年来那什么除妖灭魔令也激得不少所谓的江湖侠少们热衷四处找寻魔教踪迹,稍有踪迹些的几乎都死绝了,剩下的大都悄悄依附在些大家族的羽翼下。这些人自顾尚且不暇。还敢出来兴风作浪不成?”
“......”
“至于其他剩下的如昆仑崆峒这些门派,大多有自知之明不会来趟这浑水。反倒是我夺宝盟中这些二流帮派和一些独行散人倒还敢做做白日梦,却又都万万没能力设下如此大的一个局面,结果被我联合在一起,相互制约压制住。”
“......”
“既然四少直言相告。贫道也就与四少交交心吧。”石道人沉吟一番,忽然神秘地一笑:“说到那朱雀灵火嘛...贫道也不是真的志在必得。能得手固然是好的。但若有变故,四少真当贫道不将手下这些五岳盟弟子的性命放在眼里么?此番贫道最大的目的其实只是借这机会将这些和我五岳盟有关联的帮派组织进一步整合一番,若是能得到灵火自然是名利双收,从此我五岳盟无论声势实力都跻身江湖一流。即便有什么变故灵火到不了手,经此一役之后我五岳盟的名声依然会大振,而且人心凝聚,正可借机成事。”
石道人面带微笑地这一番侃侃而谈,唐公正只能默然而对,暗地里长叹一口气。不得不承认,石道人的这一番推敲确实可谓冷静细致,面面俱到,没有足够的眼光见识和推敲是绝做不到的,他能拉起这两千多江湖客的联盟来,看来并不是只靠着两把犀利的飞剑,更不是头脑一热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谋之辈,这分明是事先和人一起多番商议才得出的这个结果。
只可惜细致严密并不一定就意味着正确,如果是在事先就在心中隐隐有了番所欲的结果,那再细致的推论最终也只是成为那已定下了的结果的有力佐证。
所谓利令智昏,并不是说只有蠢人才会干蠢事,聪明人一旦太过聪明,干出来的蠢事反而更蠢,因为聪明人觉得自己绝不会做蠢事,还能找出足够多的证据证明这蠢事其实并不蠢。
说到这个地步,唐公正也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将那口气叹了出来,对石道人抱拳道:“既然石道长早已将情状推断得如此细致,那唐某也不再说什么没用的废话了。只是望道长处处提放小心。”
石道人也点点头道:“四少一片苦心,贫道记下了。关于令弟之事四少尽管放心,只要四少和我们一起等到那祭炼灵火完毕之时一同冲进去,有我夺宝盟两千高手在,只要令弟确能平安撑到那时候,定能保他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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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道人的木屋中出来,唐公正抬头四看,这漆黑的夜色已被不远处那巨大的火球驱散得一干二净,林间空地上,不少夺宝盟的年轻弟子还在高声喧哗,嬉戏胡闹着,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法术造成的奇景。还颇为兴奋,欢喜得宛如一群群扑火的飞蛾。
唐公正皱眉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移向远处一棵大树。这是这树林中最高大的一棵,而这棵树的顶端之上,一个小小的人影正盘坐其上,身周似乎有淡淡的金光浮现。
好像感觉到了唐公正的目光,这人也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眼,对着唐公正微微一笑,很带喜感的模样更是让这个笑容很亲切,随即这人开口说:“我知四少有话要问贫僧。不如上来一叙吧。”
隔着数百丈的距离,明明该是连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的,但是这人的音容笑貌还有声音却好似就在面前一样,只是因为这人想让他看到听到而已。唐公正想了想,快步走上前去在树枝上几个纵跃跳了上去。
树顶之上,十方起身,对着跳上来的唐公正合十一揖:“我知这一路之上四少就有话想问贫僧。但是碍于人前人后,顾忌伤了贫僧和净土禅院的名声,没有直说。现在便请四少问吧。”
“......”对这位小神僧的话语,唐公正也颇有些无语的感觉,想了想,还是说:“既然如此。那十方神僧就是知道我会问什么了吧?”
“小僧十方,不是什么神僧。四少是想问,我佛门讲慈悲,净土禅院更宣扬普渡天下众生,为何明明知道此事中有阴谋。却不闻不问。小僧来此之后也只是闭口不言,混入这夺宝盟中袖手冷眼旁观?”
“......对。我便是想问这些。现在请十方大师不吝赐教。”
“小僧十方,也不是什么大师,四少直呼便可。”十方又是一笑。“多的小僧也不说,只反问四少,之前四少去和那黄山剑仙密谈,出来之后一脸郁郁中又见隐隐愤慨,可见乃是去和那黄山剑仙陈痛利害结果铩羽而归。凭四少之气魄魅力也无法劝说得了,四少觉得旁人再说什么可还有用么?”
“......十方大师,但你佛门......”
“小僧十方,不是什么大师。我佛门虽讲慈悲,却更重因果。我问四少,这些人可是被人骗了,被人胁持了,被人诓来此处的么?他们之前的消息探查可比四少你做得更仔细吧?想得也更周到吧?难道他们不知这天火派行事起来杀人如割草?难道他们不知这事有极大风险?前日我和明月姑娘半路中遇见一帮夺宝盟的,那些人杀人抢劫已落得和强盗无异,他们还贪图明月姑娘美色,结果被明月姑娘反手杀了数十人,贫僧再出言警告。但是你看,那些人中依然还有不少人并不死心,尾随而来了。”
唐公正随着十方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批新来的正陆陆续续被外围警戒的弟子接入进来,虽然并不多,却也有数十人。
“所以他们来此处,并非不是有人诓他们骗他们,而是他们自己要来。这些人深陷因果心魔的迷障当中,他们自己要来,也是他们该来。”
“......”唐公正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今天这么多无语的时候。“久闻佛门有舌灿莲花之说......你若将这番说辞用去和他们说,说不定也就能让他们明白了。”
“阿弥陀佛。话本来就是说给能听懂的人听的。当年世尊亲授大法,也未见得真个能普度众生。若要摆脱这业障心魔的因果,也只有靠自己的大毅力,放下心中的贪嗔痴三毒。”十方摇头晃脑说着,那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看似有些可笑,但是内中却明亮清澈得好似两口万丈雪山上的千年寒泉。“贫僧问四少,你自己可放得下自身的心结,转身就走,走脱这业障是非因果的漩涡么?”
看着那双清澈得有些过分的眼睛,唐公正居然微微有些恍惚的感觉,好像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远比任何时候更清晰。不过他旋即又一笑摇头:“大丈夫有所必为。兄弟之情,兄长之责,怎能放得下。”
十方笑着摇了摇头:“是了。四少自己都是放不下的人,又如何能怪别人?最多那些人是贪,是嗔,四少是痴罢了。”
“......那十方你到此处,身入这业障因果的是非圈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想看的,做能做的。”十方笑了笑,又盘腿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睁开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还有护着明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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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在木屋中见面,唐公正看着小夏的脸色的时候都是心头重新又是一沉,问:“怎么了?难道没问出来什么么?”
“问倒是问出来了.....大概也和我们之前所料的差不多...只是......”小夏的眉头紧锁,右手大力搓弄着自己的下巴,搓了搓忽然问:“四哥觉得那初阳道人怎么样?之前你看可有什么古怪之处么?”
唐公正连忙问:“怎么了?那人有什么问题?”
小夏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感觉好像又有些古怪...四哥你觉得这人之前的言谈举止,神情姿态可有什么有异于常人之处么?”
唐公正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虽然之前接触不多,但说话做事看起来也没什么古怪,连说起灭门之仇的时候也是神情自然,确实没有丝毫的异样。”
“...我也是觉得不似作伪...”小夏挠头。唐公正的眼力和江湖经验不用说,他对自己的眼光也有十足的信心,这十多二十年的江湖路走下来,他看人的眼光早已磨练得尖锐无比。之前初阳道人的表情神色确实自然,没有大哭大叫,但语气眼光深处的那种怨毒和悲愤却浓得化不开,小夏甚至都想象不出有什么人平白就能演得出来。
“虽然我们仓促间对此人的背景来历都无法确认,但是此人的重要性举足轻重,石道人和夺宝盟中的其他几个盟主也必定会仔细调查清楚。虽然这些人利令智昏,但却不是莽撞的无谋之辈。”
“......算了,至少他说的法子应该没问题。”小夏摇摇头,也许那初阳道人是有什么脑疾之类的吧。“那四哥在此歇息,我就潜入进去看看。”
说话间,小夏取出石中泥给他的那块土咒泥球,身体无声无息地沉入地面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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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谈(三)
石室并不大,陈设也极简单,除了一张石床,石凳和石桌之外几乎就没有了任何东西,连窗子都没有。因为这石室根本就是在山腹中以道术咒法硬生生开辟出来的,石床石凳石桌都和地面室顶浑然一体,没有丝毫刀劈斧凿的痕迹,活活的就是一个瓶罐一样的容器,将人整个地装在这里面。虽然石壁隐隐透出红光,气流被石壁上一些符咒阵法牵引着流动,实际上并没有那样的漆黑憋闷,但一旦在这里面呆的太久,一般人还是忍不住地烦躁。天下间大概只有建造这些石室的五行宗修士,那些除了潜心修炼之外就一无所顾的怪物才能安然居住在这里面。
唐轻笑并不是那种怪物,但是他现在也住得很安心,就算是这大半天里都没有人搭理过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响动传来这石室中,他却一样地安然盘腿端坐在石床之上。石壁上的红光将他本来略有些苍白的脸映出更多的血色和生机,看起来比前几天有精神多了,或者说,这五年中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精神过,没有这样高兴过,连空气中那浓浓的硫磺味闻起来都是那么的提神。
林筱燕还在她外公那里,途中那一路的压抑阴郁都早抛到不知哪里去了,和她外公一直有说有笑,亲热得和其他十多年没见过的爷孙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要亲热地多。这点不只是林筱燕之前完全没想到,也完全出乎唐轻笑的意料。当然。这是个很好的意外,说是惊喜都不为过,林筱燕和她外公的关系越好,这位天火派的外公越喜欢林筱燕,越看重林筱燕,对于唐轻笑的顾忌就应该会越轻,那唐轻笑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所以,唐轻笑现在的心情就越好。
如果说现在还有唯一的顾虑,就是守候在天火山外的那些人。
他知道肯定有人守在外面,他也知道他那个大哥唐公正也在外面。他却不知道那些人会做些什么,唐公正会做些什么。他虽然一直很看不起这个大哥,但是在内心深处又有些隐隐的奇怪感觉,这个完全不似个唐门子弟,只知道一口气胡来的大哥总能将他之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什么东西砸得粉碎,让他无所适从,恐惧莫名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有些敬佩。
这次总不会他还能靠着那股没头没脑的蛮劲硬砍进来吧?唐轻笑嗤笑了一下。他事先做的准备工作当然没有夺宝盟做的那么多,知晓的资料也少,但是他只要知道这天火山是天火派的总坛。是从上古五行宗流传至今的驻地就够了。他看不见外面那径直数里的巨大火球的奇观,但从天火派其他人脸上那淡定的神情就能够很清楚地得知。外面的人绝不会有机会闯进来。
现所以现在剩下的,就只有静静等着那祭炼灵火的一天到来,静静地等着他足足等了五年多的那一天就行了。
那么枯燥,无聊,难捱,几乎绝望的五年多日子自己都一天天地挨过来了,现在这满怀着希望的等待,自然就已经成了一种享受。想到这里,唐轻笑忍不住又笑了。
叩叩。石室的门外响起几声轻响。似乎是有人在用指节敲打石门,应该是天火派的人,唐轻笑连忙开口:“请进。”
石门朝旁滑去,一个人脸上带着微笑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一看到这个人,唐轻笑立刻双眼圆瞪,张口结舌,连头脑中都是一片空白。即便之前在那小镇上看见他大哥唐公正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的吃惊过。因为那还可能只是一桩极之偶然的凑巧,但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一件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个走进来的人自然就是小夏。他笑眯眯地看着石床上呆若木鸡的唐轻笑,像个自来熟的客人一样。径直走到那石凳上坐下,拿着上面的水壶辈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问:“只有你一个人?林姑娘现在是和她外公在一起么?”
“你...你...”唐轻笑还没从极度的惊骇里回过神来,只能傻傻地看着小夏,短暂空白之后脑中转念间已是千百个念头,做出了无数个猜想假设,甚至联想起了六年前荆州天火派分舵中,小夏也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面前,一股寒意莫名其妙地从背脊上升起。“...你...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能进这里来?难道你...难道你...真的是...”
“放心,和六年前一样,我不是来和你抢东西的。”小夏一口将杯中水喝了个干净。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唐轻笑最在意的还是这个。
小夏又倒了一杯水,喝下,回答:“土遁术。”
唐轻笑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至少他知道唐公正是绝用不出土遁术的,即便是灵光符这种专供学武之人用的法术道具,也绝做不出五行遁这样高明的道术。但他的惊骇之意还是没完全褪去:“...这天火山就能这么简单地用土遁遁进来?”
“当然不简单。我足足在地下花了两个时辰。还好我对这天火派的阵法都还有些了解,否则可能就出不来了。”小夏再喝下第三杯水。他在地底的两个时辰,几乎就在流动的岩浆之中穿流打转,还好确实没有了土行道法的支持,这大阵地下的熔岩流动大为缓和,也不成阵法,漏洞颇多。但周围土壤里的高温依然烤得他几乎晕过去,身上的汗水一出就立即蒸干,全在身上结出一层白色的盐霜。好几次都几乎忍不住,好在最后还是终于将这大阵的机要摸清楚了,这才钻了上来,现在正口渴得要命。
“...那你怎么能找到这里来的?怎么知道是我在这里?”
“我在下面看见,地火熔金阵正在全力运转。十二个修炼火行道法的高手分做六组枢纽,控制着将所有火行元气朝大阵中央那熔岩池的中间汇聚,只有在这里和另外一处有丝丝细微之极的火行元气用来运转些极小的阵法。我早在荆州天火派分舵见过,那是给外面客人所住的宿处通风照明的,天火派自己人住的地方不用这些。也就说这两处有客人,而另外一处那里,有个连我在地下也感觉得出的火行道法高人在,我自然就猜出你是在这里了。”
小夏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刚才在地下的时候他大多数功夫都放在了这上面,多亏他对这天火派的阵法有不少了解。想破脑袋才从阵法的细微变化上看出些端倪。天火派虽还不能说是惊弓之鸟,但一旦在自家里发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也是绝不可能先好好交谈沟通上一番,至少也是先制住抓起来拷打逼供。他这一次进来只是探查,最关键的还是来找唐轻笑,如果不是确实找准了,那是万万不敢现身的。
一五一十地将这些都说出来,也是想给唐轻笑解释明白。牺牲了这么多时间,瞒过这么多的人潜伏到这时候。唐轻笑的戒备心绝对到达了一个顶点,小夏可不想把自己的安全压在只是单单薄薄的‘朋友’两个字上。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喝下第四杯水。小夏满足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说:“...大概还是和六年前一样,来劝你收手的。”
“收手?收什么手?”唐轻笑笑了起来,笑声和笑容都是那种刀子般的尖锐,冷冽。
小夏淡淡说:“就是住手,停手,不要做了的意思。”
“为什么?凭什么?”唐轻笑站了起来,凤眼如电。死死地看着小夏。“为什么你要我住手?凭什么你认为我会收手。”
“...因为这朱雀灵火根本就已是个圈套。你们老太爷要你哥哥来,也是要他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其中捣鬼,弄出这样一个圈套来意欲为何。他在后面一路追来,也是想要你住手,带你回去。”
“......你是和我哥一起来的?”唐轻笑眯了眯眼睛。
“对。我答应了他,来这里劝你几句。”
“你才认识我哥几天?就冒这么大的风险潜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唐轻笑的声音一下平静下来。“你知不知道你一旦被天火派的人发现是什么下场?或者...我如果招来天火派的人,你会怎么样?”
“我自然知道。”小夏点了点头。一笑。“还有你绝不会叫天火派的人来的,最多亲自动手把我灭口罢了。难道你不怕我开口说出你的身份目的么?”
“...那你为什么还来?”唐轻笑冷冷地看着他。
“因为我答应了你哥,要来这里劝你住手。”
“...他许给了你什么好处?这次是一千两还是两千两?”唐轻笑笑得很难看。
“他什么都没许给我,他只是请我帮忙。我当他是朋友。所以就来了。”
唐轻笑突然上前一步。声音也陡然尖锐了起来:“...我也当你是我朋友,我也曾经请你帮忙,但是你却说有事,推辞了。现在我哥请你帮忙,你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了?为什么?”
小夏一怔,倒没预料到唐轻笑会这么计较这个,想了想,说:“...因为我也不喜欢你做的这件事。四哥气度令人心折,他当我是朋友,我便帮他,就这么简单。”
唐轻笑的脸陡然涨得通红,愤怒,不甘,暴戾,嫉妒,将他那原本俊逸秀美的面容扭曲得有些可怖。他陡然用拼命压抑之后还是声嘶力竭的声音怒吼:“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比我强?老太爷觉得他比我强,所有人都觉得他比我强,连你也觉得他比我强?”
小夏忍不住用手抚了抚额头。看来这六年间唐轻笑真的是丝毫没有长大,说不定还更幼稚了。他顿了顿没说话,等到唐轻笑脸上的激动神色慢慢散去几分之后,他才开口说:“你们唐家堡的事我不清楚。四哥是不是比你强这一点也暂时不用去理会。我只是想问,你要这朱雀灵火来做什么?”
唐轻笑深深呼吸了两下,也渐渐冷静下来,冷哼一声反问:“...这朱雀火乃是一点先天真灵之火,火中精灵,烧融万物升华万物,乃是修道炼器的至宝,到底有多么难得多么珍贵,你修道法的难道还要我这学武之人来告诉你么?”
“我当然知道这是宝贝。但我问的是你要这朱雀火来做什么?送去唐家堡?你觉得如今这事闹得天下皆知,你们家老太爷可还愿意要这东西么?”
“...老太爷当然不会真要这东西...”唐轻笑当然比小夏更清楚。唐门做事的时候都很高调。狠,辣,果决,务必让人闻之生畏,但是唐家人却都很低调,阴郁,习惯性地呆在不引人注意的阴影当中,像这种已经闹得风风雨雨的东西,虽然珍贵。但又不是必须之物,唐家就算是真到手也只会马上送出去。只是他眼中的光却没有减弱半分。“...但正是这样危急之中的火中取栗。才能让所有人,让老太爷看明白我才是唐门这一代中最有才华的弟子,才是真正有资格入内门,受唐家衣钵的人。”
“...原来你潜伏这五年多时间,骗这么多的人,也就是为了让别人承认你。”小夏点点头。唐轻笑这样想他当然早就明白。“但是这又有什么意思?别人承不承认你,在别人眼中你是什么样,这和你自己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唐轻笑更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夏。“我在唐家堡辛辛苦苦地修炼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被老太爷收入内门。将来做一个名震天下的唐门子弟。但我那私生子哥哥一回来,却将所有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全夺去,偏偏他还显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就是要做给老太爷,做给所有人看,我才是真正的唐门子弟!”
“...所以你就千方百计查出了林筱燕姑娘的身世,想办法潜伏在她身边整整五年?”
“对。”唐轻笑的嘴角不禁抿起一丝笑意,这五年多来的隐忍终于换来今天的成功在望。他实在是难抑心中的兴奋。“...因为朱雀灵火,天火派的根底早就被江湖中人探查得清清楚楚,我只能另辟蹊径,花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通过我们唐家的渠道。还有青雨楼的消息,终于查到了天火派宗主金志扬入天火派之前曾有个女儿,而那女儿后来嫁去了徐州边上一个小小镖局之中,生下一女后就去世了。也就是说金志扬居然有一个外孙女这个唯一骨血。”
“当然,只是一个外孙女,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天火派的人修炼到深处绝情绝性这是人所共知。不过我并不死心,亲自去那里看了看,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经常委托那镖局一个商行,其实是天火派分舵下属帮派的。这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线索,但是我的直觉却感觉到其中必有蹊跷。所以我想办法潜伏进这镖局里面,一直等到这个时候。”
唐轻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开心,眼中的光越来越亮,连呼吸都变粗了:“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金志扬以前每年都会有几天偷偷地来探望筱燕,还会陪她玩耍,只是和筱燕立下规矩,不能告诉别人,筱燕那傻女孩也真的从没和其他人说过,连我也没告诉。我还奇怪筱燕之前问我是不是这世上有神仙会来找小孩玩耍,小孩长大后就不来了。想不到原来是这样。原来金志扬真的没有放下这段骨血亲情。这就是我的眼光,我的直觉,全天下都没有人想得到这个法子,只有我想到了,还做到了!”
和唐轻笑那越来越热的眼光和声音相比,小夏的神情却至始至终都是那样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的,等着唐轻笑说完,他才点了点头,开口说:“我总算明白,明月姑娘当时为什么说你是坏人了。原来那马贼头领你原本就可以轻松收拾掉的,你故意令情势危急,只是想试试有没有天火派的人窥伺在旁,暗中保护你们吧?”
“......你说对了,连那些马贼都是我引来的。我悄悄用青雨楼的渠道散发消息出去,有一趟价值不菲的暗标悄悄去冀州,就是想试试看是不是真如我所料。可惜,虽然金志扬叫人送来的这趟镖真的目的其实是筱燕,却没有暗中派人保护...”
“...原来明月姑娘当真是慧眼如炬,虽然不晓世事,却能直观人心...”小夏摇头叹了口气。“只可惜当时我没弄明白,还冤枉了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七章 谈(四)
“那妇道人家懂得个什么?连你也一起见识短浅起来。”唐轻笑不屑之极地冷哼一声。“若图大计,小小牺牲自然难免。什么好人坏人?你当是给小孩子说故事么?”
“...我记得你当时也并不好过的,还亲自去砍柴来给他们火化。”
“...张四他们几个这些年确实对我有照顾,真把我当做他们的小兄弟看待...”说到这里,唐轻笑的眼光也忍不住微微一黯,不过旋即又被深处的火焰点明起来。“不过他们本来就是拿命换钱的活计。我这里事成之后,十倍百倍地赔偿他们家人银两便是了。”
“所以你就什么都可以做?骗好心收留你的林总镖头,利用一心爱慕你的林姑娘......说不定你还准备拿她当筹码要挟那天火派宗主?你自己好好想想,可过得了自己心中的那一关?”
“这世上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只以成败论英雄。只要你成功了,谁管得你用的什么手段。千百年后的世人只会记得那些名动天下的丰功伟绩,谁会在意背后有什么龌龊不堪。”唐轻笑眼中的火焰越来越旺,越来越亮。“而且这就是我唐家行事的方式和方法,作为一只暗器,隐,忍,无情,为达目的要能舍下一切私人感情的气魄,我心中确实有愧,确实有犹豫,确实有不忍,但这都是我心性磨练不够所致。而也只有经过这些,我心中的这些才能慢慢磨砺得锋利......”
“这才有资格做唐家最锋利的暗器。是不是?”
“是。”唐轻笑眼中的光芒火焰亮得好似正在将自己的灵魂当做燃料,耀得刺眼。
小夏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其实在此之前,他也知道自己的劝说基本上不可能有什么用的,一个倾注了五年心血的计划,背后是唐轻笑那一个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意念,精神支柱,已是几乎不可能再被任何外力改变。
但是他依然干冒大险潜进来,能说的还是一定要说:“...那我说此事背后有人暗中图谋,你也是不信的了?”
“信。我当然信。”唐轻笑一笑。“为了这个计划我等了六年,你以为我只是窝在有德镖局里无所事事么?我当然早看得出这场风波似乎是有人暗中操纵,但那关我什么事?”他双手一摊。“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这场风波的风眼里,外面的风波再大再诡秘,已不是我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看来我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的了。”小夏再叹一口气,转头朝石壁的一个方向看了看。“那个和林姑娘一起的,便是她外公,天火派宗主金志扬吧?”
“对。”
“他们正在朝这里走来。看来我该走了。”小夏站起身。
“你是怎么知道的?”唐轻笑微微一惊。
小夏淡淡回答:“那天火宗主一身凝聚的火行道法已经和这天火山的整个阵法连为一体,一身火元之力充沛到了极点。便是当日荆州天火派那天地洪炉大阵也不过如此,偏偏还能运转自如,已是我这辈子所见道法修为最深的人。你武学修为不到先天,也不通道法,自然是看不出来。我最后劝你一句,不论你手里有什么依仗,不到最后关头也绝对不要妄动...甚至到了最后关头也不要妄动,因为你无论怎么动都是死的更快罢了...”
唐轻笑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说:“...你最好别再来了。这次便算了。下次若是情况稍有不对,说不定我会先出手杀了你。”
“你放心,我这土遁术也只是之前别人所给的符咒。而且现在这所剩的法力只够我出去,之后便是再想进来也是不成了。”手按着没剩下多少的土咒球,小夏身体开始下沉,脚下的地面像水一样将他吞没下去,当地面淹没到他胸口的时候。他忽然抬头说:“对了,最后我便回答之前你的问题,为什么所有人,包括你家老太爷在内都觉得唐四哥比你强。”
“什么?”唐轻笑的双眉猛地朝中间一交一碰。像两把互相交锋的剑。
“因为唐四哥只是坦坦荡荡,真心诚意地将自己做好,从不想什么暗器什么功业之类和自己无关的东西。唯大英雄能本色。能做好自己的,就是这世间一等一的人物。而你不过只是个连是非对错都要靠别人来告诉你的小孩子罢了......”
顷刻间,地面就将小夏的整个身影完全吞没了,然后回复之前的模样,没留下丝毫的痕迹。
唐轻笑只来得及对小夏留下的那句话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随即马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缝制得精细之极的小口袋,那小口袋上居然还有大大小小十来个更细小的口袋,他屈起小指从其中一个小口袋中掏出一丝粉末朝空中一弹,一阵细不可察的清香在空中一闪而逝,将这石室中留下的所有味道全部驱散。然后唐轻笑又用飞快的速度将小夏坐过的石凳,所碰过的所有地方都用自己的衣袖擦拭了一遍,甚至还捡起了几片从小夏身上掉下的细小盐霜。
做完这一切,他马上又重新跳回石床上盘膝坐好,无论姿势甚至表情都和之前小夏进来之前一模一样。然后没过多久,石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石门一拉开,林筱燕真的像只燕子一样活蹦乱跳的跳了进来,对着石床上的唐轻笑大叫:“阿笑,我回来啦,要你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和外公聊得很开心啊。”
跟在林筱燕后面迈入石室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红袍老人,老人的面上也带着笑容。一脸的慈祥,给人的感觉却是平常之极,如果不是那一身的红袍太过显眼,简直就好像一个刚吃过早饭喝了一壶好茶后过来串门的邻家大爷。
唐轻笑连忙从石床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林筱燕一把抓住手牵到红袍老人面前,对着唐轻笑说:“这是我外公,阿笑,叫外公啊。”
唐轻笑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张口结舌地看着红袍老人。之前心中想好的那些举止言辞全部被林筱燕这一下就击得稀烂。
“阿笑不好意思了。外公我刚才和你说过的,阿笑性子很内向,不大会说话的。”林筱燕牵着唐轻笑的手对着老者扬了扬,随即又转身对着唐轻笑说:“阿笑,外公说要我们在这里等等,他在这里有个很重要的事,做成之后就带我一起去个很好玩的地方。我说了要他也带你一起去。外公说好玩一定就很好玩的!他从小到大都没有骗过我的呢!”
好像是说话说得太多口有些渴了,林筱燕转身去拿桌上的水壶想倒杯水,但刚一提。却又马上惊叫:“咦?刚才我走的时候都还有一壶水的,阿笑这么快你就都喝光了啊?”
唐轻笑的脸色一瞬间就白了。
而当他还在心中飞速地思量借口和话语的时候。红袍老人却笑了笑,看了唐轻笑一眼,开口用很慈祥地声音说:“这里又热又闷,年轻人不耐热,自然是要多喝些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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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真是辛苦夏兄弟你了...”
唐公正听完小夏的话,默然半晌之后,长叹一口气,声音宛如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小夏问:“那四哥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是留在这里,和那些夺宝盟的人一起等着那护山大阵消失后再冲进去么?其实这也算是如今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那石道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有那么多人一起冲进入,再怎么也要有把握些。”
唐公正摇了摇头,缓缓说:“还有二十天,我要在这二十天中积蓄功力,参悟死关,无论如何都要在最后一刻之前将大碎魂手的精髓全数融入我的刀法刀意中去。只有那样才有可能斩破这天火山的护山大阵,在阿笑动手之前闯进入,将他和林姑娘一起带出来。”
小夏听了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皱眉说:“虽然我武学境界浅薄。但也知道这样强提境界乃是学武大忌...而且我听四哥你说过,这大碎魂手乃是从魔教至高秘典中改良出的武功。我也听说过魔教武功练到最后都是人由术驭,人术合一,性情大变,两年前那梦蛇郎君的事四哥是知道的吧。”
“我自然是知道的...”唐公正苦笑。“那梦蛇郎君黄超儿闻名天下数十年,功力深厚,只凭一双肉掌就能和真武宗三大长老的三才阵斗个旗鼓相当,已被好事者推为天下三大高手之一,后突然一夜之间间性情大变,将自家弟子门人都杀了吃掉,几若疯狂,出手间再不掩饰,才被人发现原来那一身浩如烟海的功力都是修炼魔教夺天造化大法,吃人喝血而来,他本人也是纵世吞天宗宗主。结果惹得龙虎山张天师亲自出手,一道灵符废去全身功力而死......但我唐门先辈挑选大碎灭手作修改,便是因为这是天魔五册中对心性影响最小的一册,此后再有数代人改良,其中弊病已大为轻减。这两天与石道长还有天火派那两位长老交手,我心中早就隐约有所领悟,此次参悟刀法至少也有五六分的把握。”
沉吟片刻,小夏也是摇头一笑,苦笑:“阿笑有个好哥哥。”
“你错了。”唐公正摇了摇头,连苦笑都从脸上隐去,剩下的只有一片涩然。“我这样做,正是因为我并不是个好哥哥。阿笑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当年若不是我为了一心磨练刀法而亲手将一岁的他送回唐家堡去,他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今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带出来。”
“倒是此番连累夏兄弟你犯险来此,我是真的心中有愧。本来说好替夏兄弟调解江湖恩怨,但我也要先在此尽力将阿笑救出来再说。而此间凶险莫测,说不定到时还有更多诡秘难测的变化,夏兄弟还是叫去叫上那位明月姑娘,还有白金凤姑娘一起远离此处,到白石城暂避吧。若是我能将阿笑带出来自会去白石城寻你们的。”
小夏想了想,却说:“不,事到如今我也想看看这事究竟会如何,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圈套。再说若是二十天后那天火宗主开始祭炼灵火,这护山大阵的运转也会受到影响,我现在对这大阵也颇有几分了解,到时也可以给四哥你指点最容易破阵的地方。”
“但此事实在太过凶险,夏兄弟无须如此。我已是心中有愧,再是如此的话...”
小夏一摆手,一笑:“四哥又怎么扭捏起来了。我说了,这事我也想看看到底如何。我师傅上次分手时就对我说了,虽然我武艺低微道术也只能算马虎,但是若碰到心中想做的事,心中认为自己该做的事,就一定要放手放胆去做。也就是听了他的话,我才加入了流字营。这天火山周围就算凶险,还能险得过流字营里那两年?更别说我还有石长老送的两道符箓护身,而那两道符箓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的,若是我直接就带走了,事后再碰上他被他一问,岂不是有贪污之嫌?”
“那...便多谢夏兄弟了。”唐公正站起来,对着小夏拱手,一揖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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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果真是痴的痴,傻的傻。”
那株最高的树端之上,盘膝坐着的十方和尚闭着眼,突然间摇头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小和尚。”在他不远处的另外一条枝干上,明月也学他的模样盘膝坐着,听见了皱眉反问。
十方没回答,只是反问:“明月姑娘,若是我说此间有凶险,你最好暂避一下,你可愿意离开么?”
明月没丝毫的犹豫就摇头回答:“不会。因为夏道士不会走。凶险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帮他一把。”顿了顿,她又问:“小和尚,你是说我也是傻的么?”
“怎么会。”十方摇头一笑。“明月姑娘心思纯净剔透,哪里会是傻?只不过是佛祖所定下的大因缘,大因果在身,才会在此流连。”
“那小和尚你呢?你会不会走?”
“既然来了,那自然是不会走了。若是要走,又何必来?”十方说完这一句,忽然睁眼一笑。“说起来,我也好像又痴又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八章 暗流
最终,无论是知晓明白这里的凶险的,还是执着要得到那朱雀灵火或是其他什么的的,都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离开。不用说小夏,唐公正和明月,连白金凤也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即便是唐公正亲口去劝说,这云州女子也执意要留在他身边。云州女子既多情也痴情,有时候固然是令人喜爱,但有的时候也令人头疼。
非但没有人离开,这天火山下的人反而是越聚越多。有夺宝盟原本散布安插在其他地方的人,也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队伍。聚集在白石城中的江湖势力和各路独行散人多如牛毛,夺宝盟只不过是其中最大的一股罢了,如今这看起来似乎局面已定,就只剩下最后夺宝之举,自然是纷纷围拢过来。
于是以石道人为首的几位夺宝盟的盟主就开始忙了起来,忙着和各路人马各路势力的领头人见面,谈判。当然动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骤起骤落,将那些谈不拢的赶走的赶走杀掉的杀掉便是。江湖当然是刀剑拳头的江湖,但刀剑拳头也不过是解决事情的手段之一罢了,固然最为直接彻底,却不一定最有效率。而这时候,石道人之前力邀唐公正加入的作用也就凸显出来,不少人甚至只是听到唐门的四少爷也和黄山剑仙有了合作,加入这夺宝盟,不是思量一番掉头就走,就是和夺宝盟的几位盟主立下协定。
而那整日间就只是在树顶端上闭眼静坐的十方神僧所起到的作用更大。正因为他几乎谁也不搭理,什么也不说,但偏偏又确实是和夺宝盟众人一起来的,更是留给其他人更多猜测的余地。在夺宝盟的诸盟主的暗示下,唐门,净土禅院两个庞然大物已然成了他们的盟友,至少是认可了他们此番的夺宝之行,对那些江湖二三流的势力自然是极大的震慑。
经过了如此的七八天之后,这天火山下围聚的江湖中人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暂时稳定了下来,人数居然达到了四千左右,都稀稀落落地分作各自的势力散居在这天火山下的树林中。几乎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小镇。
在那巨大火球的另外一侧,一处地势崎岖而少有人至的崎岖的地方,小夏和明月两人正并肩快步而行。
一边走着,小夏一边皱眉挠着头,将原本就有些散乱的头发拨弄得更乱。挠得纷纷扬扬的皮屑一路落下。好像恨不得将脑子里的东西也一起挠出来一样。一边挠头一边走着,他忽然又开口问:“你看那初阳道人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么?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话你是第三次问了。”旁边的明月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你是头痒得记不得事了么?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只看得出那人心里有很重的心事,心中有很重的怨恨。却不算是坏人。”
“...嗯...”小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停下了挠头,眉头却一点都没舒展开。
他刚带着明月去和那初阳道人见过一面,商谈了些天火派阵法的事,提了提祭炼灵火之日时可能有的各种变化。不过这些谈话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真正的目的也就只是想带着明月去看看那初阳道人,想借着明月姑娘的眼光来分辨一下这道人身上究竟会有什么古怪。
这其实已经是他第三次去找那初阳道人了。虽然事实证明初阳道人的话并没错,那极火炼狱罩确实在地下存有破绽,但那天晚上所看见的古怪也一直在小夏心头旋绕不去,总想再去试探试探,弄个清楚明白。前两次他或是当着石道人的面旁敲侧击,或是单独又去和初阳道人私聊,却都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石道人言语间也说过这人的来历绝对毫无问题。还对小夏的试探暗示颇有微词。所以小夏这次干脆就带了明月一起去,希望她那能一眼看出唐轻笑的诡秘心思的慧眼能再显奇迹。
可惜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或者说可能这初阳道人确实就没什么古怪。至少明月姑娘说了,他不是坏人。
“...坏人...”小夏嘴里嘟哝嘟哝地嚼了嚼这个词,忽然又问:“...明月姑娘你说什么是坏人?”
“坏人就是坏人。”明月姑娘的回答倒是不出小夏的意料。直截了当,又好像根本就没说。
“...有人说过对我好的人就是好人,对我坏的人就是坏人...明月你说的坏人是这个意思么?”小夏自己当然明白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只是有时候明月姑娘的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像小孩子。不知道她口中的这个坏人是不是也是小孩子心目中的坏人。
“哪里是这样?坏人对我好也是坏人。我才不要坏人对我好。”明月瞪了瞪眼睛,那一双柔媚的秋水明眸居然也能瞪出小孩子一般单纯神情来。
“...那若是好人对你不好呢?比如骂你打你杀你。那也是好人么?”
“好人怎么会骂我打我杀我?”明月的表情好像是听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我是说如果...”
“老和尚说这世间事都是因缘所定,有因必有果,所以就没有如果。小和尚十方也是这么说的。嗯,我也这么想的...”
小夏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还是直截了当最好:“那坏人就是心中想着坏事,想要害人的人了?”
“夏道士你自己明明知道又来问我。”
也就是说,那初阳道人心中确实没有藏着什么鬼祟心思和念头的了。虽不知道明月姑娘这门本事是不是传说中的佛门他心通,不过既然连她也看不出来,大概那初阳道人确实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难道当晚自己真的是看错了,想错了?
这时候两人已来到了一片空地的边缘。这是片树林间岩石交错的荒地,刚好在那巨大火球的外壁下,而远远的在那荒地的中央,一个近十丈的高高的石台矗立而起,不过稍微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周围倒下的几块巨大岩石有着刀削一般的断面,还有那石台四周笔直的棱角,明显都不是天然生出,赫然是一块巨岩被硬生生劈成这样的。
方圆不足数丈的石台上。一个纹丝不动的人正端坐在上,这人连胸口都没有起伏,好似一尊和这石台连在一起的石像。这石台原本就离那火球外壁极近,几乎就挨着那一层不断流转运动着的火焰,这个人还就端坐在石台前沿。面对着火壁。面前则插着一把宽背大刀。
这人自然就是唐公正。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找到了这个人迹少至的地方,劈出了这个石台,跳上去闭目端坐至今。这几天里他就和那些坐枯禅的老僧一样,不用说是饮食睡觉,连眼都没有睁一下。唯一有变化的只有但是他所面对的那面火壁上的火焰,刚开始的几天里,这里的火壁还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而从这两天开始,那火焰外壁上原本如流水一般回旋流转,平静下分明掩盖着极恐怖的力量的火焰忽而会无声无息地被截断,忽而又溃散开来,好像有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手在上面不断搅动着。
只是除此之外,谁也不知道,谁也看不出唐公正这强行提升境界的闭关会不会成功。成功了会怎么样,失败了又会怎么样。
而石道人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面色颇有些古怪,似乎是有些赞叹。有些叹息,又还有些妒忌,当然小夏并没说出唐公正真正的打算,忙于应付那些新来的江湖人的石道人也就只发下明令,说唐四少正为了十几日后和他们一起冲进天火山而闭关修炼。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前去打搅。
白金凤则带着那只山灵巨雕来到了这荒地周围的大树上搭起一个简陋的木屋,守着唐公正住了下来。明月除了偶尔去和十方一起打坐之外,剩下的时间也基本上都在这里,至少这里还算清净。没有那些不知死活借故接近的年轻弟子。
远远地绕过唐公正静坐的石台,小夏和明月朝着白金凤的树屋的方向走去。忽然一个人影在远处的树林间一掠而过。小夏还刚一皱眉,身边的明月身形一闪就已经消失,随即那边一声惨叫,那一闪而过的人显然已被制住。
当小夏快步赶过去,正看到一个汉子抱着脚倒地惨叫。明月在旁冷冷地看着。总算这些天里小夏反复叮嘱过,明月出手再不是非死即残,这汉子叫得虽惨,却不过是被摔得崴了脚。
“这是什么人?”小夏问。
明月冷冷哼了一声:“不是好人,说是坏人也算不上,只是心里有鬼,好像怕被人看见。”
小夏俯下身对着那汉子说:“这位兄台,黄山剑仙已下令不得擅自接近这里,你鬼鬼祟祟地过来做什么?”
“...我...我是过来拉屎...”这汉子抱着脚吞吞吐吐地说。
“咦?”小夏这时候却是一怔。当然不是吃惊于这汉子的这借口,而是这一接近了一看,他才发觉这汉子有些眼熟。这汉子三十岁不到,一张发黑的大脸又阔又圆,简直就像一块大饼,上面又满是暗疮留下的痕迹,又短又粗的眉毛下一双牛眼,接着便是一颗蒜头鼻,这容貌极有特色,看过之后便难忘,但小夏记忆有些模糊,似乎是很久以前看到过的样子。微微一回想,小夏才从脑海中找出这人来:“梁洪涛?”
大脸汉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一双牛眼直愣愣地看着小夏,满是惊恐和疑虑,但是马上又强行掩饰下去,居然还左右看了看,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你叫谁?谁是梁洪涛?”
小夏忍不住一笑。想不到现在能在这里碰到六年前前来洞房抢亲的曾家小姐的表哥,偏偏同样还是因为朱雀灵火之事,不过当日假扮新娘子的唐轻笑现在是跑到天火山中去假扮新郎官了,这表哥现在来做什么?
再想了想,小夏微微点了点头,问:“你是来找何天的吧?”
梁洪涛的大饼脸上又是一阵更为浓烈的惊恐和疑惑涌上,这一次再也压抑不住,他只能呆呆看着小夏涩声问:“阁下到底何方神圣?”
小夏又是一笑,却不说话。当日他躲在床下看过这位抢亲表哥的一番表演,还在关键时刻化去了他的两张定身符,免除了一场可能收不了场的闹剧,但梁洪涛却是没看见过他的。而且他还知道梁洪涛乃是昆仑弟子。这时候鬼鬼祟祟地跑到这边来,最大的可能性自然是来找那位同为昆仑派的多情种子何天了。
当日和石道人比剑之后,白金凤跟着唐公正和小夏一起去追天火派的马车,本来以为就此摆脱了那位一直跟着她的昆仑派弟子何天,哪知道那位昆仑高足虽然法力枯竭无法再御风赶路。却并没死心。返回白石城去找了匹好马跟在夺宝盟的后面一路追来,就在他们达到之后的第二天也赶到了这里。他好像也知道白金凤不会再搭理他,也不上来搭话,只是一直跟在附近左右。白金凤在这边守着唐公正。他也跟着守在了这荒地边缘的树林中。。
若是堂堂正正的正事,哪里会需要鬼鬼祟祟遮遮掩掩,更不会这样一被问到就满脸的惊恐。而在这时候的鬼祟事情,多半也是和那朱雀灵火有关了,所以小夏就再问:“你是来找何天。商谈准备到时候一起去谋取那朱雀火的事吧?不过何天这时候去二十多里外那小溪里去取水浇他那什么花去了,你这时候来是找不到人的。”
梁洪涛没有再说话,不过那大饼脸上的表情已经很圆满地回答了小夏的问题。半晌之后,他才喃喃回答:“是何师叔告诉你的么?不过我都还没和他说过,他怎的就知道李师叔带领我们来是要打算谋取这灵火的?”
对这何师叔的称呼小夏也不感觉怎么意外,那何天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就能御风飞行,法术修为精深不用说,说不定还有法宝在身,肯定是昆仑上三院哪位长老的嫡传弟子。甚至儿侄也有可能,辈分肯定比梁洪涛这些下三院的弟子高。而有不少别有居心的人潜伏在这夺宝盟当中伺机而动,也是唐公正和自己之前早就有所料到的,不过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一个罢了。
小夏摇摇头说:“何天倒没和我说过什么。但这事哪里还用得着说?若不是为了灵火,你们几个偷偷摸摸地混进来作什么?只是我倒是没想到你们昆仑派也居然学那些江湖中人的鬼祟手段。你敢肯定你那何师叔会帮你们?”
昆仑派也是不输五行宗的上古道门传承,只是行事向来低调,一般只守在昆仑山几百里之内潜心修炼,并不怎么涉足江湖争斗。加之也在数百年前卷入和魔门的争斗中受了重创,如今在江湖上的名声那是远远比不上龙虎山真武宗这些后来居上的道门新秀了。但和五行宗的分崩离析不同。昆仑派至少门派道统还在,行事作风秉承了上古道门的清高出世,只有下三院中的弟子还经常在江湖上走动出没。那何天虽然看起来少不更事,但既然出身上三院,那就必然不会对这勾心斗角的江湖争斗有什么兴趣,多半还会嗤之以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夏这一通话给吓唬住了,梁洪涛也不再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何师叔原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但我们听说他痴情于那个什么云州女子,日夜苦恼。李师叔说他这人性子内向又见识不多,喜欢上个女子那多半是什么法子都愿意去试的。李师叔让我来和他说,那云州女子最喜欢的就是英雄豪杰,若是能夺得朱雀灵火,那自然是这许多人中最大的英雄,那女子也定会对他另眼相看。那他说不定便能同意了。”
小夏听了只感觉有些哭笑不得,说:“...你们这李师叔还真是想得周到...但你们昆仑派潜伏进来多少人?就这么有把握拿到那朱雀灵火?只是这夺宝盟就有两千余高手,盟主石道人那两把飞剑天下闻名,便是你那何师叔愿意出手,也未必真能挡得住一剑吧?”
梁洪涛闻言却是不屑地一哼:“我昆仑派的法术阵法岂能和这些江湖中人的手段相提并论?只要做足了准备,看准了时机,对付这些乌合之众自然是手到擒来。”说到这里他又愣了愣,好像终于想起这些话并不适合对两个并不认识的人说,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小夏和明月:“你们两位是何师叔的朋友吧?此事涉及我昆仑派的声誉,还望两位看在何师叔的面子上不要告诉别人。”
“那是当然的,此事干系重大,我们怎会随便到处去乱说呢。”小夏很是亲切随和地一笑,差点就要伸手去拍拍梁洪涛那张呆呆的大饼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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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道士,你为什么要骗那个人?”
看着梁洪涛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远处后,一直没说话的明月突然开口问小夏。
“我哪里骗他了?我确实也不会将这事到处去乱说的。而且我从头到尾可都没说过一次假话。明月姑娘你可不要错怪好人了。”
“哼,但你确实就在骗人。你不是和那个用飞剑的老道士有约么,你不把这些人要打算悄悄抢他的东西的事告诉他么?”
“到底是谁的东西还难说,又怎么会是谁抢谁的?再说了,说起来这也不过是两只螳螂之间的小算计罢了,谁输谁赢其实也无关宏旨...我最多只是想看看清楚,好知道当黄雀,甚至是猎人出现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夏道士你在说什么?什么猎人?什么黄雀?螳螂又在哪儿?”明月睁着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
“......那只是比喻的话而已...”
“比喻?什么比喻?”
小夏忍不住又挠挠头,想了想,还是用明月容易理解的话说:“...那这几晚请明月姑娘和我一起去外面散散步,行不行?”
明月果然一下就听懂了,一下拉起小夏的手,笑道:“行啊。其实我最喜欢散步了。小和尚整天呆在那里傻坐着用功,一点都不好玩,还是夏道士你最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暗流(二)
经过几天之后,这些江湖客们也逐渐习惯了在这巨大火球下的生活,入夜之后,虽然那火球的光芒依然将这周围方圆数十里照得亮如白昼,但该睡的人还是能酣睡如昔,这白天还热闹喧嚣的树林整个地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巨大火球上火焰流转带动出的低沉隆隆声隐约可闻。而且大概是这火球的缘故,这树林中所有的鸟兽都跑了个精光,似乎连虫子都没留下来,让这入夜之后的安静就静得有些诡异。
离开这巨大火球十余里,在这片稀稀拉拉的树林边缘,草地上的动静终于显得有了些生机,不过也并不是说这里就有了鸟兽,从这天火山的异变发生之后,这附近的鸟兽连同虫子都跑了个精光,夺宝盟派出去打猎的人也不得不去数十上百里外才能找到可供猎取的野兽。这里的动静来自那些偶尔响起的马蹄声。
一阵不徐不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三个骑着马的江湖客从一侧的树林阴影中绕了出来。这是三个打扮各异,年龄差距也颇大的三个人,最年轻的不过只是个十**岁的少年,腰间挎着两把短剑之类的兵器,年纪最大的那个却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焉头搭脑的模样好像四五天没睡过觉一样,身上却没看见武器,加上另外一个三十来岁背着一条铁棍的壮硕汉子,这三人策马并排走在一起,一边走着一边还不时地四处张望。而这三人虽然打扮年纪都不相同,神情却都有些疲倦,即便是那最精神的少年也有些心不在焉,那原本就没精神的中年人就更不堪了,好像随时都能在马上睡着一样。
“不行了,停下歇息一会吧。”中年汉子在马上晃晃悠悠地终于忍不住了,勒停了马,歪歪扭扭地几乎是一头栽了下来。
“姓熊的,这一趟还差着好一截呢。”少年显得有些不满,瞪着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摇头说:“不管了,我不行了,我要歇息歇息,真的撑不住了。”
少年的腰杆挺了挺,怒目看着中年汉子:“你这人怎的如此马虎?这几晚巡逻你晚晚都是如此。不是拉屎拉尿就是没精神推脱。一路走走停停的,三盟主交代下来的任务怎能这样敷衍了事?”
中年汉子耷拉着眼皮瞅了少年一眼,用要死不活的语气回了句:“三盟主?就直说你们散影会的二当家吧。弄得这样认真,小子你不去雍州参军却跟着散影会作贼当真是可惜了。”
“姓熊的你说什么?谁是贼了?”少年双手猛地搭上了腰间的两把短剑。看着中年汉子怒吼。
“反正不是我姓熊的就是了。我姓熊的杀人抢银子抢女人,却只当强盗,不当贼。”中年汉子懒洋洋地说。
一直没说话的壮硕汉子这时候分开两手朝两人摆了摆,沉声说:“好了,你两人消停些吧。今晚就是我们轮值的最后一晚了。难道你们还想为这点小事动手,去尝尝执法堂的鞭子么?”
“哼。也就是这最后一晚我才忍着这厮。”少年愤愤地将手从短剑上收回。
壮硕汉子又对中年汉子说:“熊广宁你也撑一会吧。等到将这截路巡视完,你回去随便睡也没人理会你。如果被后面的人发现我们在这里耽搁,报了上去你这无门无派的独行盗还好,我们可要受训斥,弄不好还有责罚。”
“...就这种鸟都不生蛋的地方有个鸟的好巡视的...这几晚这么多人巡逻,可逮着了个鬼影么?”叫熊广宁的中年人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还喃喃地发着牢骚,忽然他又一转身。朝着旁边不远处的树林阴影下跑去。“不行了,我要拉屎。你们等一等,我忍不住了。”
壮硕汉子和少年人正要开口阻止,中年汉子却已经冲到了阴影下拉开了裤子蹲下,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少年扭过头去露出厌恶至极地神情,壮硕汉子也摇头看向别处。隔了好一阵子,就在两人出声催促之后,那熊广宁才提着裤子走了过来。慢腾腾地爬上马去,然后三人一起骑马朝另一处地方行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这里又要恢复到了之前那种毫无生机的寂静的时候,两个人影从树林中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一个身形窈窕的白衣女子,一个衣衫随意,满头乱发不修边幅的年轻道士。正是出来散步的小夏和明月。
“夏道士,和你散步也不怎么好玩呢。为什么一直偷偷摸摸地躲着看那些人?”
明月皱着眉,摆着头,一头黑发随风而动。远处传来的火光将周围的所有东西都染得红黄红黄的,但照在她身上却映出一丝月光的清柔来,撇着的小嘴,还有那一双轻轻皱起的细眉好似能把旁观者的心也勾起来似的。
但是小夏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的绝美景色,反而眼光烁烁,面带一丝古怪微笑,全神灌注地看着前面地上的一个东西,还一边快步走了过去,蹲了下来,歪着头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如果这时候有其他人在看到这副场景,只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年轻男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因为他抛开身边的绝色佳人而跑过去蹲下来仔仔细细地观赏着的东西就是刚才那姓熊的汉子拉出来的一滩半稀半干的大便,而且他还看得很用心,很仔细,很专注,甚至干脆趴了下去,脸上的神色简直有些眉飞色舞起来。按照这样子看起来,就算是他下一步马上扑上去将之给一口吃了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好在他没有真的这么干。他只是从腰间摸出一张符纸,随手晃了晃,那符纸顿时就变得如同刀锋一样的坚挺硬直,然后他很小心地将符纸刀伸过去插入地面,将那团大便合着下面的泥土一起挑了起来。
挑起的土坑中,一块石牌正静静地躺在里面。这块石牌不过巴掌大小,灰白的颜色,质地看起来非常细腻,上面还篆刻着许多模模糊糊的纹路。
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小夏这才很满意地将手上托着的大便和泥土一起重新铺回原处。然后直起身,连连后退几步,深深地长出一口气,摇摇头说:“...好臭,好恶心...这姓熊的到底吃什么了?”
“...既然觉得好恶心为什么还要那样去看?我还奇怪你什么时候变得很喜欢那个呢...”明月只是觉得不明白。
“因为就算是恶心也恶心得也好有趣。”小夏一笑。神色满意得意之余也有些惊叹。“...昆仑派的传承果然不简单。只是下三院的人居然也能弄出如此大的阵势来...要在这十来天里将这法阵布置完,看来悄悄混进这夺宝盟里的昆仑派弟子可不少,那些人敢打朱雀灵火的主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
刚才那三人是夺宝盟派出来巡夜的人手。确实如同石道人之前和唐公正所说的,他们能集结到这么多人一起前来。并非是头脑一热的莽撞之辈,这两千余人居然安排得井井有条,各司其责,有负责四处打猎觅食的,也有在四处巡逻探查的。连也这夜间也派有弟子四处巡查,颇有几分军旅行动的味道。只是这终究并不是真正的军旅,混在一起的各路人马龙蛇混杂,各有异心,虽然表面上还能行动如一,背地里都是各有手段。那个叫熊广宁的中年汉子分明也就是昆仑派的人,借着这四处巡逻的时候暗中布置阵法。
昆仑派的法术在江湖中流传不多,小夏并不怎么了解,但从梁洪涛那说漏了嘴的话语中他还是能猜出些端倪的。趁夜出来悄悄一看,果然发现了这些有趣的东西。
不过现在发现之后要怎么办,小夏现在还有些拿捏不定。在这暗流汹涌,很显然还没全数暴露出来的时候,静静地旁观显然才是最明智的。小夏甚至不敢确定石道人是不是真的对这些昆仑派的人的作为毫无察觉,又是不是也还准备着他所不知道的后手。
“夏道士,你发什么呆?你要看的都看完了,现在继续去散步吧。我知道那边过去走一会有条小溪。我们过去捉鱼玩吧。”
还是明月姑娘最无忧无虑,并不为这当下扑朔迷离的复杂局面浪费半分心思。拉着小夏的手就要朝那边走去。但是忽然间她的眉头一皱,扭头看向树林中的深处,低声说:“那边又有谁来了?好像不是那些巡夜的人。”
“我们再躲起来看看。”小夏连忙拉着一脸不高兴的明月朝刚才隐藏的地方退去。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明月察觉的方向传来,随后就是一个快步疾行的人从树林中走出,火光照在这人的脸上,躲在阴影里悄悄看着的小夏一惊,因为这人赫然就是初阳道人。
初阳道人走得很快,而且毫不躲藏遮掩,就那样大步大步地埋头朝着树林之外走去,小夏隐约能看到他眉头紧皱,似乎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又好像是头痛。有些古怪的是,因为背着光,小夏看不清初阳道人的眼神,但不知为什么,之前他在那小屋中看到的初阳道人那呆滞的一幕突然又浮现出来。
走出树林,初阳道人的脚步并没停下,而是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小夏正在考虑要怎么追过去,忽然一阵马蹄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有人在远远地大喝:“前面那人是谁,站住了!”
来的是夺宝盟的巡夜小队,却并不是之前过去的三人,而是另外的四人从另外的方向上骑着马飞奔而来。这些四周巡逻的人路线互相交错连接,这树林外又是一片无所遮掩的草原,初阳道人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那几乎是必然被发现的。
不过当那巡逻的四人策马跑到前面来的时候,也认出了这位常常紧跟在他们盟主身边的初阳道人,有些紧张的神色也轻松下来,问:“原来是初阳道长,这么晚了不知道长行色匆匆地要去哪里呢?”
初阳道人指了指他前行的方向对那几人说:“我发现那天火派的护山大阵有了些变化,似乎那边的地灵之气有些不稳的迹象,正要过去仔细看看。”
初阳道人虽不是几位盟主之一,但在夺宝盟中的地位却有些举足轻重,那带头的就说:“不如我们几人就送道长过去吧。若是有事也可帮道长出出力。”
“不用了。”初阳道人却是一摆手。“反正前面也不远,我到了地方还要静坐一番细细感知,若有人在身旁反而分心。你们自去巡夜就是。不用管我。”
初阳道人的背影已经远去,那巡逻而去的四人也远去不见了,小夏这才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手中拿出一张符箓朝自己身上一贴,身形就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夏道士。你又要跟着那个人过去么?”明月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嘟着嘴。“一直都跟着别人走来走去,还要悄悄地偷看,一点都不好玩。”
“哪会,这一次我保证好玩的很。”小夏看着那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初阳道人的背影。笑得像是白捡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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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远离天火山数十里之外的时候,那将天火山都整个笼罩在内的火球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么的巨大了,只好像一个远处的大火炬,传来的光芒也不是那么明亮,只能从后面把初阳道人的身形照得成一个长长的黑影。
足足快步走了近一个时辰。离开天火山下的树林二十多里了,初阳道人似乎才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在一个土丘上盘膝坐了下来,闭上了眼,打起了坐,好像真的和他所说的一样开始静静地探查感知地面下地灵之气的流动。周围一片寂静,从这里开始总算开始有了些虫鸣声,不时传来的唧唧声,和着草原上吹拂而来的微风。倒真的将闭目静坐的初阳道人衬托得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虫鸣忽然又消失了,周围又恢复了一片死寂。然后这死寂中,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从远处快步走来。
还在远处的时候。这身影看起来还没什么奇怪的,但当走到了土丘附近,才能看出这其实是个极胖大的身影,身高接近九尺。腰围看起来至少也有七八尺,就像是一只吃得发了体的巨大狗熊。但是这身影行走间的动作却并不显得笨重。这人是迎着天火山的方向走来的,远处的火光将他的模样照得隐约可见,这赫然是一个满脸横肉,身穿一身皮甲的高大胖子。
走到近处,胖子那看起来足有三百多斤的体重将地面也震得微微发颤,但闭目静坐的初阳道人却丝毫没有察觉,一点都没有睁眼的意思。而那胖子却是径直朝着初阳道人走去,一直走到了初阳道人的身后,几乎都挨着了初阳道人的时候这才站住,一双牛眼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上打坐着的初阳道人。
但初阳道人却还是全无知觉,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就站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庞然大物,还是盘膝静坐得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片恬静。一阵风吹过,将他身上的袖袍吹得咧咧发响,看起来还居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就要随风而去的味道。
初阳道人不动,站在他身后的那大胖子却蹲了下来,张开了嘴。
这胖子的嘴很大,张开完了足可以塞进一个不小的拳头,但这胖子并不满足,还在继续用力将那嘴撑开,甚至嘴唇两边都被拉得裂了开来,下颚骨传来咔咔两声,居然是用力得挣脱开了下巴的关节,最后将这嘴张大到了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像即将进食的蛇一样。然后这胖子再一埋头,就用这撑大得不可思议的嘴一口就将他身下的初阳道人的头给整个地吞了下去。
说是整个地吞下去似乎有些不对,毕竟这胖子再胖,嘴张得再大,也终究还是个人,不可能真的能把另外一个人给吞下去,但至少初阳道人的头和脖子都完全塞进了那胖子的嘴,那胖子原本就已经很胖的脸更是被撑得更大,连脖子都因为塞进了些初阳道人的头而变粗了一倍。那原本就有些胖得异形的身体现在看起来更是古怪得有些不似人。
就即便是这样,初阳道人却还是没醒来的意思,虽然头脸已经完全被吞入了那胖子的嘴中,但剩下的身体手脚的姿势却没变过半分,还是那副盘腿端坐的模样。
呜呜咕噜咕噜的声音从那胖子的胸腹间,还有嘴里喉咙里响起,听起来好像是在漱口一样,初阳道人的头脸又全部被含在那胖子口中,抛开这两人古怪之极的形状不讲,这模样简直就是那胖子以自己的嘴当容器,用口水给初阳道人洗头。
小半盏茶的功夫后,胖子将初阳道人的头从嘴里吐了出来。除了头脸上还沾着些口水之类的东西之外,初阳道人的样子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丝毫的改变,胸口也在微微起伏,看起来居然是一直都沉浸在那运功静思中。然后初阳道人睁开了眼,站了起来,起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和来的时候一样,依然还是那样大步疾行,唯一不同的是那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好像那个一直旋绕心头想不明白的事已经得到了解决。这迎着光亮,可以看见他的眼神很有精神。
至始至终初阳道人都没有看过背后那大胖子一眼,甚至好像都完全感觉不到这个曾经把他的头吞在嘴里的怪物的存在,他自己真的就只是来这里静坐一番,感觉一下他所说的什么地灵之气的。
而那怪物一般的胖子也没再理会初阳道人,也是径直转身朝来的方向快步走去。这一幕诡异莫名的场景全部都是在一片死寂中发生,没有发出一点话语和声音。
就在这时候,山丘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有一小块地方发出了轻微的嗤的一声,有几株草莫名其妙地被挤压折断,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脚踩了一下似的。
这本来是极轻微的声音,就算是在这四周死寂的环境下应该也传不出数丈的距离,但那已经走出数十丈的大胖子却猛然转过身来,一双呆滞的大眼死愣愣地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这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四周都全是一览无余的草地,但这胖子一看之下,就猛然以和那庞大的身躯全不相称的速度和灵巧朝那里冲去,巨大的身躯带起一阵狂风,几乎眨眼之间就已冲到了那里,双手已经从身后抽出了两把大刀,舞起一阵刀光朝那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一片草地斩下。
轰隆一声巨响,杂草和泥土四处纷飞中,两个好像凭空出现的模糊人影朝两边跳开闪过胖子的这一击。
“大当家别来无恙?才十几日不见,怎的就学会了活吞人头的把戏了?”闪躲得略微有些狼狈的人影在地上打了个滚站立起来,对着那胖子却是兴致勃勃,兴高采烈地打了个招呼。
胖子没有回答。那横肉四溢的肥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被撑裂了的嘴唇上鲜血正在缓缓流下,将半边脸浸得血红,在火光的映照下好像一只刚刚吸了血的肥僵尸,一双呆滞的凸鱼眼死死地看着那逐渐变得清晰的两个人影。
在向着天火山而去的远处,虽然响动声音是在寂静中传了过去,但快步前行着的初阳道人却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神情淡然的脸上,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只是看着远处那巨大的火球,好像除此之外这世间就再无他物。(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暗流(三)
“夏道士,你认识这个人?”
明月的身形在另一边显现出来,眉头轻轻皱起看着这诡异的巨大胖子,似乎连她也觉得这胖子实在太古怪:“这人好奇怪......”
“数面之缘而已。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真的是很好玩吧?”小夏看着这胖子的眼睛却是在发亮,好像看着一件从天而降的奇珍异宝。
这么特异的体型和模样,只是第一眼的时候小夏就认出了这位曾经的马贼大当家。虽然在青州边界的时候这位大当家生死不知地失踪了,但小夏之前从唐公正口中得知他又带领帮马贼在那小镇中出没过,似乎还和白虎军有些联系,想不到这不过十几天之后就忽然变作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和那同样有些古怪的初阳道人表演了一幕诡异之极的活吞人头的把戏。
无疑的,这位大当家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如果能搞清楚,对弄清如今这诡秘莫测的局势自然有极大的帮助,所以小夏很高兴:“明月姑娘,请你将这胖子抓住吧,我们带回去仔细审问。”
“一点也不好玩。”明月的瘪着嘴摇了摇头。“还有这人很古怪,我可不知道我能不能抓住。”
说话间,大当家那巨大的身躯已经一闪,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小夏的身前,双刀舞成两片刀轮斩下。他的动作之快出手之猛,居然连明月都没来得及出手阻止,那两把数十斤重的大刀就已经将小夏的身影斩成了十多段。
“看来大当家这些时日里身手果然是大有长进啊。”不远处,小夏无声无息地从地里草地里钻了出来。那被大当家斩断成数段的身影则慢慢在空中消散,变作几截符纸。
这马贼大当家突然变得如此诡异,连用了隐身符的他们两人也能察觉——当然小夏也知道自己的隐身符制作的并不怎样,光天化日之下眼力稍好的人也就能看出些不自然的影子来,在唐公正这种先天高手的眼中更是毫无作用,但这可是光线微弱的夜间,周围又是相同的草地。这大当家居然还是凭借着一丁点声音,一丝丝寻常人根本不能看到的影子就能准确找到他和明月的位置,确实并不是之前的实力所能办到的,小夏也就有了提防之心,用了张幻形符顶在那里。自己则早早捏着土遁术的土咒球闪开了。
大当家脸上的肥肉抖了一抖。虽然还是没抖出任何的表情,但喉咙间发出的咕噜一声,那双凸牛眼的转动,还是能看出他似乎是有些惊讶和不明白。只是他那原本就不大够用的脑子现在大概更是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身形一动舞起双刀就朝那里冲去。
这一次明月当然再不会放任他再过去,数十个好似蝴蝶一样翩翩起舞风姿各异的明月身影全都出现在了大当家身边,有的去拉他的手,有的挥手拍向他的手臂,踹向他的膝盖。
这一套分身法术的合击曾经将洛水帮集合起来的数十位江湖高手全部拆成了一地的碎片。也曾把百多马贼全部击倒,所以小夏很有信心,这胖子大当家就算现在变得古怪诡异了些,身手也确实更厉害了,但在明月姑娘的手下也不过是手到擒来,他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样把这三百多斤的大当家给带回天火山下的营地去了。
可惜事情并不是小夏想象的那样简单,也许大当家确实不是明月的对手,但也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被擒下的。面对着周围那突然出现的数十个明月,大当家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惊讶。肥硕的身躯陡然如同陀螺一样滴溜溜地旋转起来,双手的大刀也以飞快的速度四处乱斩,眨眼间就变作了一个巨大的刀球。这刚刚出现的数十个明月被四处飞舞的刀光砍得四散消失,只有一个欺身靠近一脚踹在了大当家的膝盖上。
喀拉一声响从大当家的关节上传来,虽然这个明月的身影也马上被舞来的大刀砍成了两半消失。大当家的膝盖却已经扭成了一个麻花的形状,三百多斤体重在飞快速度下带来的惯性原本就极其巨大,只需一点外力的带动,那本来就已经难以负荷的关节顿时承受不起。剩下的那只脚自然更无法保持这巨大躯体的平衡。大当家旋转着的身形一歪,这巨大的肉体陀螺轰隆一下倒在了地上。连地面也是微微一震。
十多个明月的身影又在大当家的身边浮现,而大当家虽然还都在地上打着滚,却依然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手里的刀还压在身下来不及抽出,就猛地张大了嘴,那刚刚能吞下初阳道人大口宛如一个通往不知哪里的诡异通道,随着一个又像怒吼又像饱嗝的声音,一股古怪的烟雾从其中汹涌而出,飞快地朝四周喷洒,眨眼就将方圆一丈之内全数占据。
这烟雾呈灰黑色,似乎很淡,能看清楚其中的任何东西,又似乎很浓,烟雾的边际和四周泾渭分明,从那飞快朝四周喷洒的速度来看甚至有些不似烟雾,而是种极轻的古怪液体,一下就弥漫漂浮在周围,将所有的明月身影全部笼罩在内。
而在被这古怪的烟雾笼罩之后,所有明月的身形都定在了原地,然后就像是被小孩搓揉着的面人一样开始变形,扭曲,相互融合,崩解,最后居然是融入这烟雾中去。
呼噜一声,地上的大当家鼓起肚子一吸,宛如长鲸吸水一样,那些弥漫四周的灰黑色雾气又重新朝他的嘴里涌去,只是顷刻间就涓滴不剩地全部吸了回去。
只有一个明月的身影退了回来,那是真正的明月。在那烟雾涌出的同时,她就飞快地朝后急退,似乎是不敢让那烟雾沾染到。
“怎么样?要不要帮忙?”小夏皱着眉头看了看退回来的明月,之前的轻松心思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这大当家反应迅速动作矫健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这也就还罢了,最后这一口吐出的那烟雾居然能将明月以佛门神通幻化出的数十个分身幻影尽数融了,那就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就算当今天下最厉害几种迷烟,毒药也决计做不到这点,就好像再快的刀剑也只能杀死人却不能毒死人的道理一样,那灰黑色的烟雾只能是极高明。极阴毒的法术,甚至有可能是更诡异的什么东西。
明月没有答话,只是那双细长浓烈的柳眉狠狠地皱在了一起,看着地上还要努力爬起来的那个诡异大胖子,一双秋水明眸中露出浓浓的厌恶。甚至是憎恨之色。就好像一个酷爱整洁的人看着一团险些掉在自己身上的大便。
小夏看得一怔,他还是第一次从明月的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也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明月也会有这样的感情。
“大.威.天.龙~!”
明月高举起手,缓缓的低吟从口中吐出。而每念出一个字,就多出一个身影浮现在远处,当这四个字念完,四个明月的身影已经分作四方,把地上的大当家围在中间。
大当家正在努力将自己那扭成了麻花的脚给扳回来。可惜中间隔着那宛如怀胎八月的大肚子,一双手有些够不着,这时候好像也察觉到了不对,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四个站在远处的明月,好像明白再没有办法阻止,手脚立刻朝中间一收,抱着头尽力卷缩在一起。
这时候分站四角的明月同时一挥手,四道巨大的爪痕就分作四个方向在中间大当家的身躯上炸开。四股不同方向的巨大力道同时作用。甚至让大当家那缩成一个大肉球的身躯也弹了起来,在半空旋转了好几圈,向周围洒落一圈细碎的血肉后才轰的一下落地。
落地之后,这大当家缩成的肉球就散了开来,两条胳膊。一条腿就全部被那巨大的爪痕从身体上割裂下,身体上的每一道爪痕都翻出一道又宽又深的血肉壕沟,白生生的骨头随处可见,如果不是他实在够宽够壮够胖。这些爪痕几乎就能直接将他扯开成几块。
但就是这样大当家也依然还活着,也不知是明月故意的还是大当家这最后的防护姿势做得太好。他的头颈并没受伤,身体上那些伤势看着可怖,却暂时还并不致命。直至这样他的脸上都依然看不出丝毫的痛苦恐怖之色,一双牛眼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掉在一旁的手脚,好像终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夏走上前来,皱眉看着地上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大当家:“这人是被蛊虫药物之类的东西控制了么?”
江湖中要把人变得不人不鬼或者制成傀儡的法子并不少,药物蛊虫就是常用的手段。虽然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药物能将人弄得神智全失还身手灵敏功力大进口吐厉害法术的,但除此之外好像又没其他可能。茅山派将人炼制成僵尸之后倒也能比生前更加厉害,但僵尸却是没有神智的,而且大当家这分明又还是活着的。
明月看着大当家,眼神还是那种宛如看着大便一样的恶心,只是冷冷说:“这人身上有很恶心的东西。”
“...那是什么?”小夏知道明月说的是那灰黑色的烟雾。
“我不知道。”明月摇摇头。“先把他全部拆开看看再说吧。”
这时候,忽然一个古怪的声音从远处悠悠地传了过来:“胡乱拆看别人的东西是很没教养的。那位姑娘你不记得这句话了么?”
这声音细微得若有若无,好像是来自极远的地方,软绵绵,湿答答,暖洋洋,甜蜜蜜的,让人感觉都不是从耳朵里传来而是从身周的皮肤毛孔里钻到人的身子里透进人的脑海里,好像极舒服,又好像无与伦比的恶心。
两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火光照耀下,一个古怪的影子正漂浮在远处的半空中,晃晃悠悠地朝这里飞来。声音无疑是人的声音,但那影子却绝不是人的影子,因为没有人的影子会是四四方方的,会漂浮在空中这样飞过来。
但明月却好像很清楚这一定是人一样。从刚才听到那古怪的声音开始,她的脸上的神情就陡然凝重起来,上前一步挡在了小夏的面前:“夏道士,你离远些,这人好厉害的。”
小夏当然也知道。刚才那声音就让他头晕目眩,几乎听得吐了,而且能把这大当家给弄成这般模样的自然是极高明诡异的手段,所以他也后退几步,从腰间符囊中摸出一张炎火爆裂符向天扔去。符纸一离手立刻化作一道火箭朝天激射,在半空中轰然一声巨响炸出一大团火焰。
这张符至少也是一百五十两银子起,小夏也没丝毫的犹豫。就算这爆炸声传不到天火山那边去,在外围巡逻的夺宝盟弟子却是一定会察觉的,立刻就会有人朝这里赶来。他虽然向来都对明月姑娘的身手很有信心,面对这诡异莫名的影子却有些不安。
短短几息之间,那诡异的影子就已经来飞到了两人面前十多丈的距离停下来,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这时候才能看清这原来是一顶轿子,不过很小巧精致,如果不是漂浮在半空中看起来太过诡异,简直就像是一件专门为垂髫小童设计的玩意。
“之前本座还在说事后必定好好教训那无用手下一番,居然敢让本座这半夜间的还要起身劳顿,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因为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们。居然能碰见你们......”
那个软绵绵,甜腻腻的声音从那细小的轿子中传出来,给人的感觉不舒服之极,好像连周围沾染到这声音的空气也全部变得湿答答粘黏黏的,而且这声音居然好像还在微微颤抖,好像非常兴奋一样。但是旋即那声音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只可惜这时间也不大好。本来本座早打算要和你们两人好好聊一聊,玩一玩的,但这位姓夏的小兄弟反应也太快了些,居然话都不说就出声示警...你就对你们两人的联手这么没信心么?唉,也是,你这人精细谨慎,自然是不肯冒无谓的风险了...”
“阁下何人?认得在下么?”已经站得足够远,而且是站在明月身后的小夏忍不住再后退了两步。说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有些发干,这轿中人的话让他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恐惧,那是被人暗中窥伺,当做猎物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轿中人并没回答他,虽然那像毒糖水般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甚至都有些絮絮叨叨了,但与其说是和人说话,不如更像一个性格孤僻的人的自言自语:“可惜,可惜...石道人手下的那些废物本座虽然不放在心里,现在确实也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那些巡夜的废物到这里最快也要三百息...算了,三百息也聊不了什么有趣的,只要将你的头带回青州去领赏便行了...以后有阿月陪我就够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十一章 诡异
从一开始小夏就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的眼力向来很不却依然看不出这悬空轿子里的人的深正因为如他反而更加小从说出那一句之他就用出一张分身幻形符顶在原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沉入了地底。这一套手法之前才刚刚骗过大当乃是小夏得到那土遁术的土咒球之后想出来的招数之无论遮人耳目还是遁逃都是一等一的好用。
五行遁术在上品道法中也是赫赫有尤其是土遁若不会相同的遁法或是克制的手对于这种在泥土岩石中也能灵活如游鱼的对手一般人确实束手无策。譬如那位厚土门长老石中正面放对肯定不是唐公正或者石道人的对但若是存了心的拖长了时间以土遁术慢慢游法力耗尽之前恐怕那两人还是只能避之则吉。
所以小夏至少对自己的进退还是比较有把握只是沉在丈余深的地底小心地看着上面那诡异莫名的轿子。土遁术之下这泥土在他眼中和稍微浑浊些的水一远了看不数丈的距离内还是能朦朦胧胧地看到大概景象。
而那股甜腻腻的古怪声音即便是隔着这丈余厚的泥也依然清清楚楚地传到小夏的耳朵更是让他心生莫名的不好感觉和警对地面上明月也不禁有几分担心。
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他根本闲暇去担心别人。就在那古怪声音说出拿他的头回去领赏的时一股的巨震就从前上方汹涌席卷而来。
“.隔山打牛?”如果不是在这泥土小夏几乎就要忍不住惊叫起来。这力道刚一传来他就知道这是什这是内力修为到了一定地步才能运使的用力手但无论再深厚的修也得要身体有所接触才但那轿子明明就悬浮在半这样的隔空传力几乎难以想象是人力所及。
仓促间他连忙展开土遁术朝后急却还是退不及那汹涌而来的巨只感觉身体一抖。那股席卷而来的大力就从他身上碾压而连头也被震得发好似在水中被一股巨浪卷过一样。
但也就这样而这一波传来的劲力只震得他骨节松动头脑发却没造成其他什么伤害。这劲力虽庞大。但散而不聚。总的来说只是将小夏连同这方圆数十丈的泥土一起猛的抖了一抖罢了。
“这是.”小夏心念电转之那股阴柔甜腻的声音已经在上面响起:“知道你定然在下却没想到居然躲得那么深?看来还得留出几息时间来挖你的头了”
半空那小巧玲珑的轿子的一角突然弹出一只小小的弩箭。随着轻轻的机括这不过小指长短粗细的箭矢向下射无声无息地没入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巨那弩箭没入的方圆数丈之内的地面猛地隆起。然后就是碧蓝色的火焰和无数的泥土一起朝天喷好似这小小的弩箭刚好触发了地底深处的一坐小叙那一直留在地面上的那个小夏的幻影被这火焰泥土一冲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叽嘻嘻.本座知道你应变灵敏谨慎小定是能来得及用出符咒护身只是希望你这符咒品级莫要太至少也能把头颅给我留着吧.”
被爆炸扬起的漫天泥土如雨落那悬在半空的轿子依然稳稳当其中飘出来的声音更是得意洋洋。而也就在这时数十个明月的身影陡然就在轿子四周闪现。
面对这顶诡异的轿子和那更诡异的轿中人。明月似乎感觉到了往日间没有的异表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谨慎和小所以她才没有和面对其他所有对手一样地抢先出只是站在原一张小脸上满是警惕地死死看着半空的轿子。而就等着这突如其来的猛然一炸的时候。她的身形这才一闪消陡然带着数十个分身幻象在那轿子边出密密麻麻地几乎将那轿子上下左右前后全部每一处空间都布看起来宛如凭空间开出了一朵巨大的白色菊花。然后这巨大白菊的花瓣又猛地一起朝中间挤压过要将中间那顶小小的轿子给彻底挤碎。
但是一声奇异的尖啸声突然响起。这密密麻麻的数十个明月几乎就同时消散剩下唯一的一个似乎也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猛的击倒飞了回来。
落地站明月看了看自己的纤细修洁白如玉的手掌间是一道极细的红红线的颜色正在逐渐由浅变从中慢慢的浸出的血迹连成一汇聚成一滴殷红的血珠从明月的掌沿向下滴落。
半空中也有一滴血珠顺着一个古怪的诡异滑沿途在这虚空中画出一条细细的丝线来。这不过头发粗细的丝线赫然是近乎完全透明在这有需暗的火光中更是难以察觉。刚才那一声奇异的尖啸原来就是这丝线在半空中挥舞出的破风那数十个明月的身影也是被这丝线所打破。
“这摩利支天大幻轮转神通乃是净土禅院最高降魔法门之若是在当年的赤霞和尚手中用出我还不敢托但阿月你不过只是得了那和尚的舍利子而便宜得来的神通怎能和别人数十年精修的心血相提并论?我只是用这一根玄晶天丝破你这法术便可足矣.”
轿子中传来的声音越发的得意。虽然看不但从这声音中也能感觉得出这说话的人一定在而且还是种那很高兴很轻松很惬意的就像孝逗弄一只绝对无害的小动物时候的笑。
明月的脸有孝她将受伤的手拿起放在嘴伸出舌头将掌心那条红线上浸出的鲜血舔在嘴中。远处的火光照将她微微翘起的嘴唇上的血迹映出一种别样的艳色。她好像完全忘记了地底的小只是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半空中的轿脸色很眼神更冷。
“大.威”明月高举起了口中缓缓低吟。数个同样举着手的明月在轿子四周出现。
“原来你已能将天龙爪和大幻轮转法同时用出来了啊.”轿中人的声音虽然有几分意外的味总的来说依然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得意洋洋的口气。“不过这等浅薄的用法。离赤霞老和尚那闻名天下的大幻天龙轮转降魔阵还差得远呢.”
说话那染上了血的无形细丝朝下一半空中的轿子就开始朝前飞去。几声为不可查的破风之声一闪而那几个幻化出来的明月身影就破碎了。原来那无形的细丝并不只一这轿子也并不是真的漂浮在这半空中。这些细丝就如同那轿子上几只延伸出来的长长手脚。不只可以将这轿子抬在空中挪也可以如灵活之极的鞭子一般用以对敌。
而那些寻常人难以分辨的幻在这轿中人的眼中似乎也不值一不管是之前小夏用符咒幻化出的身影还是明月这些神通变化出的。他似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将那所有幻化出来的明月身影全数击溃之这轿子就径直就向着真的明月那里挪轿中人的声音悠悠扬扬甜甜腻腻中好像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哆竟有些像一个孝终于遇见了一个梦寐多年的玩下一刻就能将之收入囊中的那种激动:“说起来。虽然还有两百多息的时但心里总是挂念着
这时间也总是不大能尽兴.阿月你还是跟着我来吧.我也很好那老和尚的金刚舍利子究竟是怎样将你变作这般模样的咦?”
但就在这那行进在半空中的轿子却突然一一那轿中传出的声音也很为惊奇地咦了一声。然后下一刻地面猛的一震一那刚刚喷出火焰后留下的洞口突然又再炸更多的泥土漫天乱飞一个庞然巨物从地底猛地冒了出来。
从地底突然冒出的是一颗直径足有两丈。好似一栋凉亭般大小的青白色浑圆巨大石石球上还有一些刚才那炸出的青蓝色火苗还在燃烧。从那被炸出的大坑中一冒来落在地这巨大石球几乎是顿也不顿地就轰轰隆隆地带着莫可能沛的巨大威势朝着那小小的轿子碾压而去。
“玄武土岩球?居然还有这等上品符咒?本座倒是看走了眼。”
听声轿中人似乎还是颇有些惊讶。那巨大的岩石球所碾压过的草地全凹陷出一道不浅的轨看起来至少也有数十万斤的分量。便是城门也禁不住这样的庞然巨物的一那小小的轿子在那巨大的体积面前更是如孩童玩具一般的渺小可笑。
被当做手足使用的几只玄晶细丝在地上猛的一一直显得慢慢悠悠不徐不疾的轿子陡然加轿子朝前突的一冲就躲开了那碾压过来的巨大石球。但在这时。一直举手蓄势的明月也闪现在了那轿子的前素手虚捏成爪猛的挥下。
噌噌噌三声巨大的嗡鸣。好像有一具硕大无朋的无形古琴被人拨动了发出的音波在天地间回荡不休。三根肉眼难见的细丝抽回来横在了轿堪堪挡住了明月的这一那细如发丝的透明丝线发疯一样的弹却还是没但前冲的轿子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给推了回正好落在了碾压过来的巨大石球之下。
咯吱咯吱两那细小的轿子立时被卷入这石球的翻滚之发出两声哀鸣一样的呻吟就被石球的压在了下面。以那石球如此巨大的体几乎不用去也知道那精致乖巧的小轿子是彻底散架了。而这时候一直翻滚着的石球也猛的扭动了一由朝前翻滚变作了原地不停地旋好似只是将这轿子碾破压烂还不过非得要这样研磨粉碎成最细的粉末才行。
旋转着的石球最上端的部分突然裂小夏从中爬了出不过刚刚一站到石球上就被旋转的势头给带得一然后半滚半爬地掉落在地挣扎了好几下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歪歪扭扭地跑看那身形步法好像刚刚在那石球中是喝了好几斤烈酒一样。
跑到明月身小夏捂着额头才站住。他当然不是喝了而是那在那石球中被转得晕了头。那石球就是石中泥送给他的三个符咒之乃是上二品的土行道法。玄武金刚土岩球。
上二品的符放在江湖上已是有价无市的难得宝特别是这玄武金刚土岩球攻防一用处极上千两黄金的价钱那是怎么也少不了的。居然在这里说用就用了。小夏现在不只是头更是心痛。
但刚才在地底的时候若是不用这也就连心痛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一发细小弩箭炸出的威力不下于一记出自那些天火宗长老手中的火行道也多亏小夏一直有所提防。被那传入土中的劲力一立刻就猜到会有要命的后手接连而立刻拿出了这玄武土岩球来护若是心存侥幸之心或者是舍不得这上品符咒而用其他的手恐怕真的是只能留下些尸首残骸等人去挖了。
而现在等着去挖尸首残骸的看起来好像反而是那轿中人了。被这至少数十万斤的石球一就算这轿子是精钢所那轿中人的功力再好像也断断没有活路。不过小夏心里莫名地还是有些不放忍不住问身旁的明月:“怎那人死了么?”
明月只是摇了摇头。从一开始她好像就知道小夏绝不会在那爆炸中死对这后面冒出来的石球也没丝毫的惊一直都是冷冷的神眼睛一直看着那还在不断旋转的大石球。冷冷地回答:“还没。小心这人好厉害的。”
嗤嗤嗤的声音从旋转的石球上发那是有零落的石块和泥土从石球上剥落下来被旋转着甩飞出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零星的不多的泥逐渐的大块大块的岩石也在从上面剥落。掉在地上又化作泥土。那巨大的石球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崩溃。
“果然厉害.”小夏连忙朝后退去。这玄武石球是经他之手而他当然能看出更多的名这石球虽然是地下的泥土汇聚而成型但在道法之下至少也还能存在一两天的时间。现在这样土崩瓦分明是那构筑核心的符咒道力正在逐渐被人消去。
轰隆一声。那石球终于整个地坍塌下来化作一堆泥而那顶本应被压成一地碎片的小小轿子从中弹了出又在那些肉眼难见的细丝的支撑下飘在半空。不过虽然总体还但也歪歪扭扭得像是被孝子捏了一把的纸折玩尤其是轿子的上半截几乎全被压进了轿子里上面还沾满了泥比起之前的模样来简直是狼狈得无与伦比。
“嘻嘻哈哈嘻嘻哈哈有趣有好玩好玩.”从轿子里传出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丁点狼狈慌张或是恼怒的意反而还笑得前所未有的高兴和兴好像刚刚玩了一次无与伦比刺激又有趣的游戏。“幸好本座反应还幸好这地面只是泥土.本座有多久没有被吓得冒冷汗了?二十年?三十年?差点都快忘了这感觉想不到今日又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的么?好玩懊玩啊.”
“姓夏的小本座倒还真有些小觑你了。不止有这等上品符咒在还能丝毫不犹豫地用出来。你难道不知道这玄武土岩球即便拿去神机堂至少也能典当个数百两的黄金么?比你在青州替洛水帮卖命的钱多怎的说用就用了?在青州时你手中还没这东西吧?来这冀州短短一月时间就能搞到这上品符看来你还真有些手段啊.而且你们两人居然有如此的默真是让本座心中.心中有些叽嘻嘻哈哈哈哈.”
轿中人好像说得越来越高那声音都已经笑得有些不再似笑更像是一个疯子在尽情唱歌一般的充满了癫狂和发泄的意加上那原本就给人极不舒服的嗓难听得让人想吐。
小夏听得不止想更是心惊。这轿中人分明知道他们在青州的这是他心中最大的顾忌。而从这轿中人话语中的一些细节听起似乎还隐藏着些他都不知道的隐情。
明月也好像感觉出了一些端一双细眉紧紧地皱在一眼光中透着些迷看着那歪斜的轿子高声喝问:“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吗?我怎么不认识你?”
“.嘻嘻嘻嘻.”轿中人的笑声缓了好像是喘了口然后又慢悠悠地感叹起来:“.哎哟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不知不觉中只剩不到一百息的时间了呢.算还以为不用这么费劲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