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波澜再起
说来,老天爷这次还是眷顾长平侯的。
他一行六人沿着小路追了过去,而就在这条小路的几公里之外,两个人正坐在路旁烤火。
在篝火的下还是能看出他们都是一袭的黑衣,只是肩头,袖口上绣着奇怪的花纹。
火架子烤着一只野鸡,野鸡上面的油脂不时的滴到火里,发出嗞嗞的声音,火苗窜的老高。
其中那个年轻的翻了翻架子上的野鸡,轻声道问对面那年长之人:“孙叔,您的东西找回来了吗?”
那位被称作孙叔的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找不回来了!”
“要我说,咱们兄弟几人一起去抢回来得了,您非得不让!”那年轻人突然愤愤的道。
“咱们此次出来本就不能引起太多人注意,怎么能因为我这点儿小事儿暴露呢!”那个孙叔瞪了年轻人一眼,低低的道。
“中原人就是霸道,竟然占着别人的东西不还!”那年轻人被瞪了,心下还是不甘,轻声嘀咕。
那孙叔像是想起了什么,坐在那里望着篝火怔怔的出神。
长平侯他们一行疾马奔驰了两个时辰才都有些筋疲力尽之感。
“什么味儿?好香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突然道。
其他人听了都吸吸鼻子,然后朝着那人调笑道:“牙子,你不会是饿坏了,梦到有烤鸡了吧,要不然哪里来的香味,咱们怎么闻不到呢?”
牙子被笑的脸一红,虽然黑夜里根本看不到他,他还是辩到:“我确实闻道香味儿了!”
“牙子,你真的闻到了?”长平侯突然出声道。
牙子点了点头。郑重的道:“侯爷千真万确!香味就从前面飘过来的!”
长平侯翻身下马,弯腰从地下抓起把土,让它沿着手心慢慢流走。
等土流完了,长平侯拍了拍手,望着前面没有说话。
其他人见状,也都沉默下来。
今晚上的风虽然不大,却也不小,泥土都可以随风飘散,这香味儿也足以飘出一里地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着,长平侯朝众人招了招手。等众人都聚了过来,他低低的道:“等会儿牙子随我上前打探,你们其他人都下马前行。尽量不要弄出声音,一看到火光就不要走了,原地待命!”
众人齐齐应是。
长平侯带着牙子,脚步轻盈的朝前奔去,他们走路很注意。尽量不用出大动静。
半个时辰后,香味儿没有了,可是他们见到了火光。
长平侯朝牙子打了个眼神,他们小心翼翼朝前一步步挪去,在距离他们大约十丈远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隐在草丛后面。
长平侯悄悄探出头去,拿出随身携带的千里眼。
果然是那人!
长平侯此时终于从千里眼里看清了此人的容貌。
跟他有五分像,尤其是轮廓和眼睛。只是此人脸上多了风霜的痕迹。
“侯爷,咱们现在怎么办?”牙子见长平侯把千里眼拿下来却沉默的没有说话,不由得小心的推了推他,然后用嘴形说道。
长平侯从沉思中回神,想了想。悄悄地趴在牙子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牙子点了点头弓着身子朝后面走去。
其他人接道长平侯的命令。在距离火光十丈多远的时候,把马栓在树干上留下一人看守,其他人分散开朝马路对面的两人包围过去。
虽然他们所处的位置很难让他们从对方的后面包抄,但是常年行军的经验让他们有信心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尽快把这人围住。
但是,马路对面的两人太狡猾了,或者说那个被称为孙叔的老者的警觉性好不弱于行军打仗几十年的老兵,就在长平侯的人距离他们还有不到四五丈院的时候,那个孙叔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拉起那个年轻的上马就跑。
长平侯见到那两人跑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懊恼的用拳头捶了旁边的树一拳,激起了树上的乌鸦,嘎嘎的飞走了。
长平侯望着飞走的乌鸦,眼睛一眯,然后回头上马,吼了一声:“追!”
其余五人迅速回到自己的马上,追着长平侯而去。
虽说这次,让那人逃走了,接下来几天,长平侯却没有彻底跟丢,虽说偶尔会找不到他的人影,但总能从他们走过的地方找到蛛丝马迹,然后很快又追了过去。
他们追得一行人筋疲力竭,逃到的人也很是痛苦啊!
这次他又暂时丢失了那人的踪迹,无奈在这个简陋的小客栈住了下来。
他望着眼前的烛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他心里不停地在问自己,这人真是他吗,就算是又怎么样呢,追追逃逃,那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想认自己,自己追上去除了再伤一次还有什么用呢!
忽然,他又想到了在盛京的母亲,他现在已经收到那个东西了吧,她现在怎么样?没有人在身边守着她,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
长平侯突然又坚定起来,既然他不认自己,那就不认好了,自己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了!
可是母亲需要,无论如何,他必须给母亲一个交代!
而远在几千里的长平侯府,瞿翟院的烛火亮了一夜。
此时慧娘坐在床前静静的看着这个睡梦中不停地呢喃的女人。
她是如此的瘦弱,却又是如此的坚强,这二十几年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如果是自己在这个位子上,她又会怎么做呢?
慧娘拿起刚刚换了的新的雪白的绢帕给她拭去额头上层层细密的汗珠。
“太夫人,我是慧娘,您还记得我吗?您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知道你肯定很难受,当年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您是怎么撑下来的?我真的很佩服您!您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等到老侯爷的消息,您更应该坚持下去啊!就像您说的。如果他不在了,但是您和老侯爷的定情之物还在啊,这就说明老天还是有眼的,你们之间的情谊不会因为天人永隔而磨灭,您更应该好好的守着他活下去不是吗,如果老侯爷还活着,那是最好的,那他一定是有苦衷,而且他把您送给他的东西保存的那么好,说明他心里一定是记挂着您和长平侯的。而且我相信您的儿子那么优秀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但是他回来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得多难受啊?快醒过来吧,您醒过来就能看到老侯爷和长平侯一起回来了!”
慧娘说完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太夫人,虽然她已经不在出冷汗了。却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太夫人,您记得赵弘毅吗,他是您的儿子!从见他的一面,慧娘就知道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可是有故事的人背后都有一段沉重的历史。但是我没想到。他的故事会如此沉重,从一出生就没了父亲,不仅没有感受到父亲之爱,却要在他还没睁开眼的时候就承担起父亲死去的责任,这对他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啊!他从小受到那么多的非难,他心里的苦却无人诉说!他想必是很想跟您说的。可是您身体不好,又经常伤心,他就更不敢跟您说了!但是您的儿子确实那么的厉害。再受了那么多苦难之后,他却没有长歪了,反而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应该是您最大的骄傲啊!他已经够可怜了,您怎么忍心再扔下他不管呢。您要是再不要他了,他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谁还能像您一样在疼他爱他呀!您要是再醒不过来,他以后真的是连笑都不会了,虽然他冷冰冰的,笑起来很难看,但一个人只有会笑,才能算活着呀,您不想您的儿子一辈子跟行尸走肉似的庸碌吧!”
慧娘的声音完全嘶哑了,这些话这几个时辰以来她不停地说,不停的说,但是太夫人就是没有动静。
虽然早就知道太夫人不可能如此快的醒来,却心下还是忍不住失落。
而门外实在睡不着的吴嬷嬷早已泣不成声。
她听着慧娘一声声的呼唤,心如绞痛。
太夫人您快醒过来吧,您都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舍得撒手离开呀!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慧娘起身看向来人,脸上留出丝微笑,刚要张嘴说话,吴嬷嬷赶紧抬手制止:“慧姑娘,您别说话了,赶紧喝点汤歇歇吧,待会儿大夫来了,让大夫好好给您看看嗓子,您现在是侯府的脊梁柱啊,您要是垮了,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慧娘乖顺的没有张嘴说话,笑着拍了拍吴嬷嬷的手,示意她没事儿。
这时,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茯苓端着托盘进来,对着慧娘和吴嬷嬷行礼,小声的道:“太夫人该喝药了!”
吴嬷嬷赶紧上前道:“奴婢来吧,慧姑娘您坐着歇会儿,待会儿吃了早膳好好睡一觉,您一夜没睡了!”
慧娘见吴嬷嬷已经接过药碗,笑着点了点头,坐到一旁的贵妃榻上。
过了一刻钟,就有丫鬟端上早膳来,请慧娘用膳。
她确实累了一夜,虽然不困,却饿得很了,没有推辞,坐在外间的圆桌前,让丫鬟盛了碗粥,慢慢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吃好了又进了内室看了看太夫人,随着丫鬟到旁边的厢房歇息去了,准备待会儿再来替吴嬷嬷。
也许是太累了,或者是换了地方,慧娘睡得并不熟,朦朦胧胧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她皱着眉起身朝外走去,手刚碰到木门,就听到吴管家的愤恨的声音:“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说慧姑娘命硬,克死了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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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安排
“什么人如此大胆,胡说八道,咱们侯爷活的好好的呢,这人不是咒咱们侯爷吗!再说,这事儿明摆的是冲慧姑娘来的,慧姑娘是咱们侯府的准媳妇儿,又费心费力的照顾太夫人,不能让人寒了心。这事儿你得想办法管管,不能让人觉得侯府没人了,什么人都能怕了侯府头上作威作福!”吴嬷嬷恨恨的道。
吴管家听了点了点头。
慧娘在屋内听了这事儿心里涌起一股恼意,再听到吴嬷嬷的话,心下微暖,这世上到底是好人多!
她思量着,走了出来,喊了声:“吴管家,吴嬷嬷!”
吴管家和吴嬷嬷见慧娘出来赶紧住了嘴,讪讪的笑道:“慧姑娘,咱们吵醒您了?”
“没事儿,吴管家你把事儿跟我详细的说一遍吧!”慧娘淡淡的道。
吴管家一听就知道慧娘这是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了,尴尬的看向吴嬷嬷。
吴嬷嬷为难的道:“慧娘您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都是一些妒忌您的人不怀好意!”
“我知道!”慧娘淡淡一笑:“要说这盛京名声最大人估计就是我了,不到两年三次传出三次流言,如果我这次做点儿什么,那人还真当我是个好拿捏的。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树木不可无根,流水不可无源,这事儿我一定得查出个子丑寅卯。”
吴嬷嬷听慧娘这么一说,脸上闪过丝犹豫的神色,慧娘不解的问道:“吴嬷嬷,您有什么话当说无妨!”
吴嬷嬷听慧娘如此说就一狠心道:“不瞒慧姑娘说,上次两家议亲之时侯府就传出对您不利的谣言,太夫人是知道背后之人是谁的,当时太夫人把那人告诉了当时查这事儿的睿亲王。由太后娘娘亲自裁决的。而这次的事儿,虽然牵扯到了侯府,此人却很明显是利用上次侯爷失踪的传言来攻讦姑娘您的,不知道这次的主谋是不是她?”
“哦?”慧娘惊讶,没想到太夫人竟然知道了上次传流言的人,不由问道:“上次是谁?”
吴嬷嬷脸上闪过丝挣扎,还是说道:“是庄郡王的妾侍琦夫人。”
果然是她!
慧娘心里顿时闪过这个念头。
怪不得当时太后说了查这事儿,最后却一直没有把查的结果告诉她,想来知道了是琦夫人怕自己难做,就特意瞒了下来。
只是她不知道慧娘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罢了!
自己来这异世六年多了。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实在难以结下什么仇家,唯一对自己又嫉又恨的也琦娘这人了。
只是没想到她如此不长进。同一个方法竟然用了三回,还让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
慧娘嘲讽一笑,轻轻地道:“这次也是她!”
吴嬷嬷和吴管家听了脸上都露出愤怒的神情,吴嬷嬷更是骂道:“这没想到有这么心眼小心思毒的人,竟然见不得别人一丝丝的好!”
慧娘莞尔一笑。吴嬷嬷这话可真说到点子上了。
琦娘可不就是心眼儿小,心思毒吗!
“那慧姑娘打算怎么做?”吴管家突然问道。
他见慧娘面对这些流言仍能淡然处之,心下已经有些赞赏了。
不管是这慧县主是真能宠辱不惊,还是这事儿遇多了习惯了,总是她越能经事儿,对侯府就越有好处。
他想再看看这慧县主是不是还有手段。这样以后侯府就有了真正的当家人了。
当然现在手段不够也没关系,慢慢学慢慢教,总有一天学会的。能让太后太妃和皇帝看好的人总不会太差吧!
“吴管家,现在外面是什么形势?”慧娘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开口问道。
“这个消息是今天一早传开的,当时咱们府上的小厮出去办事儿路过戏园的时候正好碰到个相熟的老乡,那个老乡告诉他的,他不敢怠慢连忙跑回来告诉老奴。老奴当即派了几个小厮出去打探,好像这事儿还没有传出去。看来这事儿是从戏园子传开的,但是戏园里的人最是鱼龙混杂,来来往往的人也是不断,虽然老奴已经警告那些人了,但是还是有些权贵的人家下人不买侯府的账,所以这事儿还是传开了。不过他们到底还是顾忌长平侯府,只是豪门大户女眷之间传的较多,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吴管家愧疚的道。
慧娘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一旁的吴嬷嬷嘀咕:“戏园子?又是戏园子!”
“吴嬷嬷,什么戏园子?”慧娘奇怪的问道。
吴嬷嬷赶紧收回心神,回道:“上次太夫人查出来就是庄郡王府的管事在戏园里传出去的,奴婢想今天这事儿会不会......”
慧娘笑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很可能!”
然后她转头看向吴管家,沉吟道:“吴管家,侯府有多少的侍卫小厮?”
“慧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侯府的侍卫有侯府自己招募的五十几人,还有侯爷分派来的退下来的一些兵士,大约有一百二十人,年轻力壮的小厮也有三四十人!”
吴管家听慧娘这么问,以为她是想用在这些侍卫小厮去驱逐传播谣言者,心下失望,像这种谣言那是驱赶能制止的,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人感觉是坐实了谣言。
不过慧娘到底是侯府的准侯夫人,他心里的情绪没有表现在脸上,恭敬的回答了慧娘的话。
慧娘不知道吴管家的心里的想法,她继续问道:“那能不能抽出五六个侍卫和两三个小厮呢?”
吴管家听慧娘只要七八个人,心下纳罕,这驱散谣言这几个人就够了?
“当然能,好些侍卫和小厮平日里也没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他们做,只不过侯爷最是长情,可怜他们没个正经出路才让他们在侯府做了侍卫!”吴管家自豪的道,显然说起长平侯他很是骄傲,“别说七八个侍卫小厮,就是一二十个也没有问题。”
慧娘心里也是讶异,没想到那人还真是个外冷能热的人,她还以为他真的快成了冰块儿了呢!
她抿嘴想了想,笑着道:“用不了那么多人,麻烦吴伯挑个几个机灵的小厮,最好是生面孔,外面的人特别是这些王公贵族的下人们不认识的,然后挑几个厉害的侍卫。”
“好,没问题,慧姑娘准备怎么做?”吴管家也听出来慧娘肯定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笨,不由得好奇的问。
慧娘弯了弯身子,凑近吴管家和吴嬷嬷,低低的说了几句,然后抬眼看着吴管家。
吴管家眼前一亮,不由得抚手赞道:“慧姑娘好计呀!”
慧娘抿嘴一笑:“吴管家过奖了!”
“老奴现在就找人去,省的去晚了那几个孙子跑了!”吴管家又转头对吴嬷嬷说:“你照顾好太夫人!”
见吴嬷嬷点头,吴管家才快步出了内院。
慧娘看着吴嬷嬷和吴管家叹了口气。
吴嬷嬷据说原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鬟,而吴管家的父亲长平侯爷爷那一辈儿时就是侯府管事,吴管家那时还只是个二门处的小管事,后来接替他父亲的位子,老侯爷还在世时就更进一步成了侯府的总管事。
按说,这陪嫁的丫鬟嫁了人就不会再在夫人院里当差了,即便夫人舍不得留了下来,也没有在丈夫成了主家外院总管事的情况下,媳妇又成了夫人内院的管事嬷嬷。
这要是心术不正的人,当家人又经常不在家,这两口子还不得把这主家老夫人给生吃活剥了?
可是这几次相处下来,慧娘觉得吴嬷嬷和吴管家对长平侯一家真是忠心耿耿。
也许老天爷真的是没有完全放弃这可怜的额母子俩!
不!
应该说,长平侯一家心善仁慈,而这些人也都是知恩图报之人。
“慧姑娘,你看太夫人这事儿要不要给太后个信儿啊,请太医来给看看也好啊!”吴嬷嬷出声打断了慧娘的思绪。
“嗯!”慧娘点头问道:“侯府平时除了太夫人还有谁能递牌子进宫传信儿?”
“只有太夫人了!”吴嬷嬷苦苦一叹,“不过,奴婢倒是可以拿着太夫人的牌子进宫!”
“你要是进宫的话,太夫人的病满盛京的人就都知道了,侯爷失踪的谣言就传的更离谱了!”慧娘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吴嬷嬷急道:“要不然,奴婢守着太夫人,劳姑娘您去宫里一趟?”
慧娘摇头,笑道:“我还是守着太夫人吧,外面那些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弄不好会有人来上门打探情况,我无法出面,还得靠嬷嬷应对呢!”
“墨菊,你回去把这些事儿告诉母亲,然后去找齐嬷嬷,让她尽快进宫一趟,把太夫人的事儿告诉太后,让太后派个太医来给太夫人看看。”
慧娘回头朝墨菊道。
墨菊福身应下,然后朝吴嬷嬷福身道:“还请吴嬷嬷遣辆车送奴婢回去!”
“好!好!”吴嬷嬷见慧娘安排好了,连忙笑着点头。
墨菊随着吴嬷嬷走了,慧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琦夫人,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没完没了,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我已经放过你两次了,是自己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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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抓人
盛京,梨园。
梨园是盛京最大的戏园子,能在戏园唱戏的绝对是盛京当红的戏班子。
而最近一年戏园一直被两个戏班子霸占着,一个是德庆班,一个是呈祥班。
照理说,戏园只是白天唱戏,晚上不待客的。
这夜里可以留宿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客栈,还有一个是青楼楚馆。
但凡事有例外,盛京有头脸的一些仆从甚至是那些有特殊癖好的纨绔夜里留宿戏园除了上不得台面外,却也是盛京公开的秘密。
刘四得作为盛京庄郡王府的一个小管事也是其中之一。
他跟梨园的一个小旦角儿好了一年多了,可是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这里了。
倒不是他厌了那小旦角儿,而是他自从去年开始就背的很。
本来他受了王爷宠妾的暗示来这里散了些消息,得了些赏,那宠妾对他也很满意,他以为自己竞争厨房采买管事有希望了,没想到高兴了没几天,莫名其妙的就被打发到浆洗院子里做个小管事,别说一点油水也捞不着,就是那个宠妾也不再找自己了。
手头上没了钱,家里的婆娘又看的紧,自然没法在来戏园快活了。
就在他破罐子破摔的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的时候,那宠妾突然又记起了他来,打发丫鬟吩咐了他几句,塞了个钱袋子给他。
他掂量了掂量,嘿还真不少!
他不知道自家王爷那宠妾跟钱家小姑娘有什么仇怨,竟然三番两次的找自己散播那些恶毒的流言,听说那宠妾跟钱家小姑娘还是姊妹。
不过,这倒也不关他的事儿,只要他有钱那就行。
所以他深沉似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毒妇,往梨园晃悠了过去。
因为他来的时候是晚上戏园里的人不多。不是最佳时机,他又想着戏园里那妖妖娆娆的小旦角儿那身子比‘莳花馆’的姑娘们都软和滑腻,更是心痒难耐,就决定自己要好好在戏园里玩儿两天再回去。
反正那破浆洗院子里八百年也出不了一回大事儿,回不回去都一样。
当晚他迫不及待的找那小旦角儿温存了一晚上,那旦角儿想来也很是思念他,越发的小意伺候,让他心满意足。
第二天一早,他一脸餍足的哼着小曲坐到戏台子下面听戏。
他自认一直都是很敬业的人,自然没有忘了那宠妾的托付。等梨园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拉着一个旁边的人就说了起来:“哎,我说兄弟。你知道长平侯吧,.......你也听说他失踪了......他那个未过门儿的媳妇当年据说有人给她算命,说她命硬.......长平侯又是煞星,就想着他们配了一块正好.......没想到那贱人命那么硬,竟然克死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高了起来。自有那好事者凑过来搭一嘴,“你从哪儿听说长平侯死了?”
“不是说出去办差去了吗?”
“你还不知道呢,我姨娘的侄子的堂兄弟在郑阁老家当差,说是那差事早就办完了,可是回来的路上遇上贼人......”
刘四得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引起的轰动,喝了口子碎茶末子冲出来的茶水。笑眯了眼,一点儿也没有作了案要尽快离开案发现场的自觉。
这个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有人可怜长平侯。有人咒骂他那个未过门儿的媳妇,有消息灵通的还知道长平侯未过门儿的媳妇是钱家的,把钱家好几辈子的有的没的奇闻异事都拿出来说了一遍。
自然,那未过门儿的小媳妇之前的那个谣言也被有心人挖出来又拿着剖析了一遍过了过嘴瘾。
而长平侯那个克父的名声和煞星不煞反被煞死的谣言相信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传的更是轰轰烈烈。
自从刘四得说了这个爆炸性的留言之后,他说说闹闹。吃吃喝喝,过了一个时辰。觉得做得屁股都酸了,准备去后面看看他那小心肝儿去。
但是没等他起身走出几步,就进来两个穿着灰色布衣小厮打扮的少年,一脸猥琐的笑意拉着旁边的问在问着什么。
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混迹这梨园青楼场所的,他摇了摇头,满脸的不屑,这么小的年纪就留恋花丛,小心等以后连儿子都生不出。
想着他没有理会,继续朝里面走去,又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指着道:“是他先知道的,他刘四得可是庄郡王府的管事,消息可比咱灵通多了,你要是想知道问他去。”
刘四得听到有人说他的名字,回过头来看向声音的主人,就想那两个猥琐的少年走了过来,笑咪咪的问道:“这位大哥,您怎么知道长平侯死了啊?”
刘四得一脸警惕的问道:“你们是谁?问这个干嘛?”
那两个小厮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看了看四周,趴到他耳边低低的道:“咱们是奉国公府的,咱们家的小少爷曾在那长平侯手底下当差,那煞星却应为妒贤嫉能寻了个莫须有的名头差点儿把我们家小少爷打残了,我们家小少爷一直想找个机会报复他一下,没想到他自己没福气就这么死掉了,还说是煞星呢,熊星差不多!”
那两个小厮话音一转,悄悄地说:“如果你知道长平侯身死的消息,跟咱们去见咱家的小少爷,这赏赐可是少不了的,怎么样?”
“真的?”刘四得一听有赏赐,眼睛一亮。
“肯定的,我告诉最起码这个数少不了!”其中一个小厮把手掌张开,来回转了转。
“五十两?”刘四得眼睛更亮了。
“嘁!”另一个小厮不屑的撇了撇嘴,哼道:“你也太看不起奉国公府了,咱们小少爷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也得五百两才行吧!”
“五百两!”刘四得眼里真是得冒光了!
他想着这事儿是王爷的宠妾告诉他的,那宠妾自然是王爷告诉她的,这消息自然就假不了,如果他能拿到这五百两,都够他在梨园挥霍一年的了,说不好还能去莳花馆快活快活呢!
刘四得不知道的是这消息确实是庄郡王告诉琦夫人的,只是庄郡王当时迷迷糊糊的只是说长平侯办完差以后,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连皇帝都不知道。
琦夫人自己脑补,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就是失踪了,失踪了就可能死了。
她一想到长平侯死了,慧娘虽然还没有嫁过去,以长平侯府的门第也不可能让她另寻高枝,能不好她就得守望门寡。
她只要想到慧娘还没过门就得守寡,就不可抑制的狂笑了起来,就迫不及待的要全盛京的人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最近她过的太憋屈了,好不容易怀了孕,没想到竟然早产了,她拼死拼活的如愿生下儿子,可没想到竟然她不能在有孕了!那她就好好守着自己的儿子,那个老虔婆竟然把自己的儿子抱给了那个快要死了的王妃,而一项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王爷竟然也不帮自己!
她不过就是跟他闹了闹,他竟然扭头就走了,还去了汝依那个小贱人的房里,连着好几天都不来看她!
她好不容易把王爷哄回来了,就听到这么个好消息,真是老天开眼哪!
她只要想到慧娘不仅是县主还是一品侯夫人,她就不可抑制的抓狂,这会让她当她的侯夫人去吧,守着侯夫人的位子过一辈子吧!
“好!好!我跟你们去,跟你们去!”刘四得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这会儿他直接就忘了去看他的小相好,要跟着那两个小厮走。
那两个小厮伸出手,一人抓着他一个胳膊,刘四得本能的抵抗,那两个小厮改抓为扶,又是一脸谄媚的笑着对他道:“大哥咱们搀着您走,您这要是得了赏,可不要忘了咱们俩呀!”
刘四得得意的一笑,“好说,好说!”
就这样,刘四得被两个小厮搀着上了一辆马车,刘四得上马车前还打量了一下那赶车的马夫,心里叹道,不愧是奉国公府出来的,就连赶车的马夫都是一脸的威严。
这要是搁平时以刘四得的机灵劲儿早就看出不对劲儿来了,可是这会儿他早被那五百两银子哄得晕乎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等他们这辆马车一走,梨园门口又进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小厮,身后跟着五六个凶神恶煞劲装打扮的汉子。
那小厮一进来对着好奇的看着他们的众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牌子,笑着道:“长平侯府听说有人青天白日的诅咒侯爷,更是诋毁长平侯府的准侯夫人,现在拿人送去刑部大堂审讯,需要各位做证人,想必各位聪明人都愿意配合吧!不过,各位要是为难的话,也没关系!”
众人听了个开头,心里就‘咯噔’一下,就知道长平侯府问罪来了,听了那小厮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但他们听了小厮最后一句话,脸色一缓,就说长平侯府哪能那么霸道。
还没等他们高兴,那小厮又道:“既然各位不愿意帮长平侯府作证,长平侯府自然也没有义务护着各位,各位今天的言论当做诽谤侯府,藐视圣上之罪,我想大理寺和京都府会去问候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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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审讯(一)
京都府就相当于盛京的地方衙门,负责盛京城内的治安。
他们在座的很多都是世族大家的世仆,进了京都府或者大理寺还不要紧,后面的主子会把他们捞出来的,但是他们藐视圣上,诽谤侯府,给主家抹了黑!
别说是想让主子捞出他们来,恐怕恨不得立马跟他们解除关系,或者直接把他们活活打死!
这些人一想到这下场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有那稍微机灵的立马起身朝着那小厮拱手道:“长平侯为大汉栋梁,受人污蔑诅咒当真让人可恨,我们既然见到了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能为长平侯作证是我们的荣幸!”
其他人听了也纷纷表示愿意去刑部作证。
那小厮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手往外一伸道:“那就请吧,各位!”
这些人鱼贯着出了梨园,见着梨园门口一溜儿的青帷帘骡车,又是一呆!
感情真的是有备而来呀!
当下也不再挣扎,陆续认命的上了骡车,这一溜儿的骡车嘚嘚的往刑部大堂而去。
盛京,直立大街,中正门处的刑部大堂门前的鸣冤鼓,被一个青衣老者敲响了!
刑部大堂门前的守卫,听到鼓响都是一惊。
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敲响了刑部大堂的门鼓啊!
要知道,一般的平民百姓有冤也是去当地的衙门击鼓鸣冤,他们这里的鼓没有点儿地位权势的人还真不敢敲响。
但是有地位权势的人往往觉得对簿公堂很丢面子,大多都是选择私下解决了。
因此,他们大堂门前的大鼓,三五年也响不起一回,今儿突然‘咚咚’的响起来,怪不得他们都受了惊讶。
不过惊讶之后。又是好奇,这是谁家的想来打官司了?
这般想着,这守卫也不敢怠慢,一人跑进刑部去找今儿当时的刑部侍郎,另一人则去看是何人击鼓!
那击鼓的人见刑部有人出来了,笑眯眯的上前朝这衙役拱了拱手。
这衙役见这老头气度不像是一般人倒像是那个大家出来的管事之类的。
说来,这衙役的眼光的确不俗,他询问这老者是谁家的,为何击鼓之时,那老者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份帖子递给衙役。
衙役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一眼之下,脸上神情立马一变,诚惶诚恐的朝老者作揖道:“原来您是长平侯府的。不知道您是......”
“老夫是长平侯府的管事,您称老夫吴管家就好了!”那老者笑着捋了捋胡须道。
没错了,这人就是听了慧娘的吩咐出来告状的吴管家了。
“原来是吴管家,失敬失敬!”那衙役虽然不知道吴管家是谁,在侯府多大的地位。却仍然不敢怠慢了。
俗话说王府门前七品官,虽说这只是侯府,那守门的即便不比那七品官,八品九品还是有的,再说,长平侯府不是那些普通闲散侯府能比的。人家是真正的显贵!
再看着老者气度比一般人家的一家之主都厉害,想来地位不低,而且赶来刑部击鼓。自然更是长平侯脸前儿的人。
吴管家看着衙役的小意样儿,脸上的笑容一收,神色一正,严肃的道:“今天老夫击鼓是因为有人造谣中伤我们家侯爷,我们家侯爷好好的在外为圣上办差。却被人诋毁说不幸去世了,这不仅仅是诋毁长平侯府。更是藐视圣上,长平侯府众人听了很是愤慨,我们太夫人听了更是大怒,命老夫出来缉拿那造谣生事者,并请刑部的大人还长平侯府一个公道。”
那衙役一听被唬了一跳,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活腻歪了敢造长平侯的谣,不知道长平侯是皇帝身边儿的大红人啊!
衙役知道刑部的大人们有麻烦了,脸色一变忙小心翼翼的请了吴管家进了刑部大堂,然后自己一溜烟儿的跑去给刑部侍郎报信儿去了。
今儿当值的刑部侍郎姓李,今年五十多了,才学平庸,二十岁中了举人,之后屡屡落第,因寒门出身,总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不甘心在自己那儿穷地方谋个小官儿,所以凭着心里的那股劲儿,终于在四十岁时考取了进士,之后因没有人脉打点还是外放了七品县令,在那儿偏远小县一待就是七八年。
好不容易,一次偶然的机遇救了当时的钦差大臣刑部尚书周平章,周平章感激他,在他任满之后,使了个人情把他调回了京,补了刑部从五品员外郎的缺儿。
这李侍郎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平,这辈子还能调回盛京已是老天眷顾了,做起事来更是兢兢业业,在任两年虽说没做个什么漂亮事儿,却也没有出过大错,而那位周尚书正是喜欢这种踏实干实事儿的人,有意栽培他。
就这样,他这五六年就跟转了运似的,一路做到了侍郎的位子。
虽然这位李侍郎不聪明,但是到底他年纪大见得多,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这个位子没哟几年好坐了,他可不想在最后几年里把自己一辈子的名声毁了,所以做起事来更是小心谨慎。
今天他先是听说有人击鼓,惊讶过后便是谨慎,他可是知道敢来敲刑部大堂的鼓,自然不是一般人,即便这人身份不高,身后也有后台扛着。
果然,不到片刻,衙役跑来说是长平侯府的管家受长平侯府太夫人之托前来状告有人诋毁中伤长平侯,藐视圣上。
李侍郎一听就知道坏了,事儿大了!
怪不得要来刑部告状呢,这事儿牵扯到藐视圣上的高度了,当下不敢怠慢,整理了整理朝服,赶紧出了后堂。
李侍郎出来后不敢托大,跟吴管家寒暄过后,就问起事情的缘由。
吴管家当下就把家里小厮外出办差回来从梨园听到的事儿说了一遍,又把太夫人和长平侯府的态度说了一遍。
李侍郎听完额头上的冷汗都淌下来了。这谁不知道死活,竟然这个时候诅咒长平侯,当下脸色一肃,朝外大喊一声:“来人,去梨园把诋毁长平侯的罪魁锁拿而来!”
吴管家见李侍郎如此上心,很是满意,朝他拱手,微微一笑:“李大人且慢,因为梨园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老夫怕等大人知道这事儿那人就跑了,再找就不好找了,再者我怕这事儿一个无权无势之人自然不敢做。恐有人在背后教唆,所以自作主张让长平侯府的小厮请了那人来,还望李大人不要怪罪!”
李侍郎听了额头上的层层密汗更多了,心里哆嗦,这长平侯府的管事竟然都备好了。自己即便推脱也逃不了!
可是他又怕这事儿又真的想这吴管家所说背后有靠山,如果这靠山太硬的话,自己实在是不好做呀!
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下李侍郎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个牵强的笑容客气的道:“还是吴管家想的周到,不过您府上的小厮拿人就怕那人可恶倒打一耙!”
吴管家神色不变。淡淡的道:“李大人不用担心,那可恶的贼人在梨园里大放厥词,肯定是有好多人听见。老夫相信自然有正直之言之人,愿意帮我们家侯爷讨回公道的。”
李侍郎一听,人家这是把证人都找好了,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吩咐衙役给吴管家端茶来。自己坐在大堂上等着侯府的小厮把那散步谣言的贼人带来。
半个时辰之后,刑部大堂的门外传来一阵马车轱辘的声音。接着就见刚才梨园里的两个猥琐小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脸上那里还有之前的猥琐样儿,个个眉目清朗,颇有股英气。
两人抬头看了看刑部大堂的门匾,相视一笑。
其中一个小厮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朝着马车里道:“刘大哥,咱们到地儿了,下来吧!”
“是啊!刘大哥不是想让咱们兄弟扶您下来吧!”另一个小厮也跟着怪叫道。
刘四得在里面还真是等着他们请自己下来,听了外面两人的话脸上有些讪讪,到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不敢再托大,笑着道:“不用,不用,你刘大哥哪有那么娇气!”
说着,刘四得掀开帘子自己跳了下来。
盛京的直立大街上多是各部的衙门,行走的除了各部的官员就是当差的兵士衙役,像刘四得这种没有多少脸面的仆从是很少有机会来到这里的,而刘四得确实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不认识这里。
刘四得下来以后转头扫了一下周围,一边儿转圈儿嘴里一边儿啧啧的赞道:“不愧是奉国公府,这地方果然够大,府邸也够气派,不比咱们郡王府差!”
那俩小厮自刘四得从马车上下来以后就紧绷着身子,随时防止着刘四得逃跑,这会儿听了刘四得的话险些没忍住喷笑出来,感情这人还不认识字儿的!
当下微微放松身子,笑着道:“刘大哥请进吧!”
刘四得一愣,疑问道:“咱们从正门进?”
还没等那俩小厮回答,在刑部大堂里听到动静的李侍郎派了衙役出来带人,刘四得刚要说:“你们家小厮真威武!”
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变了脸色,刘四得到底在王府当过差,一般的见识还是有的,知道大户人家正门一般都是不开的,只有贵客迎门,或有主人家远处归来或者像红白喜事的时候才会打开正门。
而即便一般的主子平时都是走侧门的,像他们这些小厮更是只能从角门或者后门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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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审讯(二)
而这次他走的这门儿这气派显然不是侧门。
而且他从小在盛京混大,即便不认识字儿,衙役那身制服还有他们身上那个大大的‘衙’字自然不陌生。
这会儿他回过味儿来了,自己被人耍了!
耍了不要紧,自己想办法找回场子来就行,他刘四得在这盛京也不是白混的,但是这回他被耍到衙门来了,以后即便让人捞出来,自己也非得脱层皮不行。
当下他哆嗦着问道:“小哥儿,是不是走错门儿了,这不是奉国公府吧?”
那俩小厮皮笑肉不笑的道:“自然不是,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还想走奉国公府的大门,就是角门你也别想进!这里是刑部大堂的衙门!”
说完,另一个小厮推了他一个趔趄,狠狠的道:“进去吧!你!”
刑部大堂?
刘四得蒙了,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被人坑进了刑部大堂!
自己到底做得哪件事儿被捅了出来,又是哪件事儿能进刑部大堂啊!
但是也不容得他多想,他站住了脚,想转身就跑,但他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腿,就被那出来的两个衙役提溜儿着扔进了刑部大堂。
那李侍郎坐在大堂上,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一脸的威严肃穆。
李侍郎看了趴在下面完全吓懵了的刘四得,心想这个熊样子也敢诋毁中伤长平侯?
是这人脑子被门夹了,还是长平侯府抓错人了。
他想着不由得转头问站在下面的吴管家,温声问道:“吴管家,可是这人?”
吴管家回头看向跟着进来的那两个小厮,那小厮赶紧上前几步低低的说道:“梨园的众人都说是先从他这里说出来的,有人认识他是庄郡王府里的管事!”
吴管家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未变。心下却了然,果然又是那人做的!
吴管家回身朝着李侍郎恭敬的行了一礼,清朗淡定道:“回大人,正是这人!”
“好!”李侍郎听了吴管家确定,拿起旁边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升堂!”
“威武......”立在两边的众衙役纷纷用手里的杀威棒敲击着地面,个个气势威严。
刘四得只感觉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场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终于众衙役听了做法,他稍稍放松了慌乱的心,堂上又传来一声惊堂木的震慑。伴随着李侍郎的喝声:“堂下何人!”
刘四得再也受不住了,趴在下面不停地磕头,嘴里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是庄郡王府的人,您不能打我!”
李侍郎一听刘四得搬出庄郡王府的名头,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事儿真得有内幕?
吴管家见李侍郎面上惊疑不定。知道他心里的担心,但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想着淡淡的道:“庄郡王府的小厮仆从多了去了,再说满盛京多少人想攀附庄郡王府,谁说的请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再说庄郡王府的老王妃和郡王爷最是刚烈正直。怎么会纵容仆从敢出这种忤逆犯上之事!所以肯定是你又要败坏庄郡王府的名声!”
李侍郎听了觉得有理,定了定心,又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刘四得!”刘四得战战兢兢的道。
“可是你在梨园散布谣言诋毁中伤长平侯。藐视圣上?”李侍郎又是一拍惊堂木。
刘四得一听脸就青了,自己诋毁长平侯,藐视圣上?
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哪,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冤枉啊!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哪有那个胆子诋毁长平侯。藐视圣上啊!”刘四得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朝堂前爬了两步道:“大人。有人污蔑小的,大人一定给小的做主啊!”
“哼!”吴管家轻蔑的看了刘四得一眼,淡淡的道:“难道不是您在梨园里说长平侯回不来了?被人害死了?”
刘四得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听了吴管家的提醒,自己嘀咕:“梨园?长平侯回不来了?被人害死?”
“不是,是被人克死!”刘四得下意识的反驳。
说完才知道不对劲,那也是死了,连忙改口道:“不是要说长平侯,是说他那......”
“这难道不是诅咒诋毁我们家侯爷?”吴管家知道刘四得要说什么,声音陡然一高,质问道。
刘四得现在也反应过来,说他未过门儿的媳妇克死长平侯,也是咒长平侯死了,罪名不变,弄不好还罪加一等,彻底没了脾气,一脸灰白的趴在堂下。
李侍郎见刘四得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十成十是他干的了,接下来就只有问问是不是有人指使了。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心里祈祷这事儿千万不要牵扯到庄郡王要不然他可真就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虽然他挣扎着,心里却也知道,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厮要是没有人指使哪里就有胆子做下着龌龊之事。
“刘四得,速速说来,可是有人指使你做的?如果你如实招来,还可以从轻处罚!”李侍郎见吴管家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心下暗恨,底气不足的问道。
刘四得本来就一心求死了,听到李侍郎说有人指使,心里一动,这事儿是王爷那宠妾指使自己做的,如果自己今天打死不认,也不把他供出去,那小妾怕自己出卖她肯定会想办法把自己捞出去的,哼哼,如果她不救自己,既然她无情在先,就不要怪自己无义了。
他觉得这事儿就是两嘴一吧嗒,也没有什么证据,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立马判了自己的罪。
只是他此时还不知道他前脚被带出梨园,后脚梨园众人都被当作证人被堵了,现在正在前往刑部的路上。
刘四得眼珠子一转,尖着嗓子喊道:“冤枉啊!大人,小的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个谣言!当时小的还很气愤,说造着谣言的人坏了心眼。竟然诋毁长平侯,当时小的可是为长平侯抱不平了呢,大人明鉴啊!这些人说长平侯害了奉国公的小少爷,小的想着跟着他们去找出证据好去告诉长平侯府,还长平侯清白!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可以,对可以去问问梨园的人,当时梨园很多人都听到了,可以给小的作证!”
刘四得想着这会儿那些人早不知道都跑哪去了。看你们上哪儿找证据去!1
李侍郎和堂下众人见刘四得这种时候了竟然还倒打一耙,都有些瞠目结舌。
吴管家看着刘四得垂死挣扎,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心下却赞叹慧姑娘果然想的周到,要不然还真让无赖给赖过去了。
李侍郎也是知道,梨园的那些‘证人’也被长平侯府带了过来,想必马上就到了,看着下面耍猴般的刘四得心下好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四得道:“哦?梨园那些人真的能给你作证?”
“真的,真的!”刘四得虽然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侍郎转头看着吴管家,严肃的问道:“原告的证人可到了?”
“想必已经到了,大人传唤吧!”吴管家心里估计了下那些骡车虽然走得慢,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
他本来还想用马车呢。想着这样方便省时,还是慧姑娘提醒他,长平侯府这个时候不宜太张杨了。他想着有理才临时找了在这些骡车。
侯府因侯爷的关系,要找马车不难,可是要找那么些骡子可难为他老人家了!
想着,吴管家脸上露出抹欣慰的笑容,侯府以后由这么一位当家主母。侯爷也能放心多了,太夫人也能真正享清福了吧!
李侍郎听了吴管家的话。没有理会下面喊冤的刘四得,对着一旁的衙役道:“传证人!”
接着就有衙役拉开刑部大堂的大门,小跑着出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衙役又回来了,把刑部的大门,拉开,接着陆陆续续的有人三三两两的走了进来。
这些人有青布衣的管事打扮,有小厮打扮的,更有书生公子打扮的,看上去大约有好几十号人。
一时看得李侍郎眼睛瞪圆。
刘四得回身见了进来的众人,脸色刷得灰败了下来。
这里面有好些个跟他厮混在一起很久了,对他颇为熟悉,更可怕的是今天早上听到他说那谣言的人都在,几乎一个不漏。
“刘四得,这些人可是你说的证人?”李侍郎喝问道。
刘四得想说什么,可是牙齿磕磕蹦蹦的打颤,他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李侍郎见刘四得不说话,就转头问向大堂中站着的那些‘证人’:“你们可是听到是刘四得散步谣言?”
其中一个管事打扮一脸横肉,眼睛眯成一条线儿的人指着跪在地上的刘四得,喊道:“就是他先对我说长平侯克死了,其让人才听到的!”
说着,朝刘四地啐了一口,“大家伙这回可被你坑惨了!”
“这回你还有话说?”李侍郎好整以暇的看着刘四得发青的脸色:“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如实招来吧!”
刘四得心里挣扎到底要不要供出那人,要知道自己供出了他也没有好下场。
“大人,我跟这刘四得一起玩儿了很久了,他今上午说的时候,无意中说起是有个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放这个消息的!”
这时,‘证人’中一人说道。
“是谁?”李侍郎追问。
“好像是郡王府上的一个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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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不血刃’(一)
李侍郎听了一唬,心下哇凉哇凉的。
真让自己不幸猜中了,这事儿果然是有内幕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审下去了!
李侍郎转头对着刘四得喝问道:“可有此事?”
刘四得脸上闪过挣扎,李侍郎见他还想抵赖,心下发狠一拍惊堂木,喝道:“既然还不说实话,本官只能大刑伺候了!”
“来人,杖刑三十!”
“诺!”堂下两个衙役听了应了一声,上前提溜儿着刘四得往后走。
刘四得吓得肝胆俱裂,他这小身板别说是杖刑三十,十板子他就得在床上躺上几月,想着他闭着眼睛大喊道:“我招!我招!”
李侍郎听刘四得喊招,伸手一摆,挥退了执杖的衙役,冲着堂下的刘四得道:“招吧!”
正在刘四得心一横要招的时候,吴管家先声夺人冲着李侍郎一拱手,温声道:“大人,是不是先让这些证人下去?”
李侍郎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心下一喜。
这长平侯府的人就是会办事儿,知道这事儿牵扯了庄郡王府的后宅,即便自己秉公办理也是碍了庄郡王的眼,如果再让这些证人听了去到外面嚷嚷,自己下场更惨了。
看吴管家的样子不像是要跟庄郡王府撕破脸,只是想攻破不利长平侯的谣言而已,心下更是满意了。
李侍郎朝吴管家笑笑,赞道:“还是吴管家想得周到!”
然后他转头看向那些证人:“都在证词上画了押,都退下吧!”
“谢大人!”这些证人一听自己没事儿可以走了,都是喜形于色,连忙道谢。
只有几人见不能看热闹,心下不甘心,私下里嘀咕里几句。老老实实签字画押去了。
一炷香功夫,这些人就走了个干净,吴管家又斜着眼看向趴在地上的刘四得,轻轻地上前低低的说了一句,刘四得眼睛一闪,瞪着吴管家的眼里满是希冀。
这时,一旁的笔贴士趁着给李侍郎看供词之际,凑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些什么,李侍郎惊疑不定的看着那笔贴士,笔贴士朝他点了点头。李侍郎沉思片刻也点了点头。
李侍郎回过神来的时候,吴管家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站好了。
李侍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吴管家,惊堂木一拍朝刘四得喝道:“刘四得招吧!”
刘四得想着刚才吴管家跟他说得只要自己招出是谁指使自己这么做的就能保自己一命。又想着如果自己不招的话立时就会没命。
他还不想死,所以他抬起头来看着李侍郎道:“是郡王府的琦夫人吩咐小的干的,还有去年传钱家六姑娘陷害庶姐,无子福薄也是这位琦夫人吩咐的,小的都是按照她吩咐的做的!”
李侍郎心下一哆嗦。庄郡王的那些小妾自己别人不知道,可是这位琦夫人可是大名鼎鼎,满盛京没有人不知道的。
他可是生了庄郡王唯一的子嗣,据说是庄郡王心尖儿上的人啊!
自己要是把庄郡王的小妾抓了,那不是打庄郡王的脸吗?
而且小妾在王府内宅,那里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地儿啊!
看来这笔贴士说的没错。这案子不是自己能断的了得,自己还真得递上去才行。
想着,指着笔贴士道:“我让画押认罪。然后关进大牢里受审!”
那笔贴士拿着记录的口供让刘四得画了押,自有衙役上来拖走刘四得。
刘四得见自己被衙役拖走,急急的朝吴管家道:“我都招了,求您保小的一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吴管家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睛看着刘四得被带下去。没有说话。
这时李侍郎从大堂上走了下来,对着吴管家拱了拱手讪讪的道:“吴管家。这事儿牵扯到了庄郡王的内宅,刑部还得跟庄郡王通秉一声,才能给您一个答复!”
“明白,明白!”吴管家笑眯眯的道:“老夫也不是那儿什么事儿都不懂得小伙子,自然知道大人的苦衷,只要大人能还我们家侯爷一个公道,这点子功夫还是等得的。”
李侍郎见吴管家如此同情打理,心下满意,送了吴管家出门自己立马朝刑部后院跑去,这事儿得告诉周尚书才行!
周尚书翻看了手里案宗,脸上也是露出了难色。
这个案子不难判,甚至都不用怎么大查,真相都摆在明面上。
而且判处一个小妾安了长平侯的心不难,难得是这个小妾的身份不一般,她不仅是庄郡王的宠妾,更是庄郡王子嗣的生母,拿了她还得问过庄郡王。
看来这事儿还得问过圣上,端看圣上的态度如何了。
其实说白了,这只不过是钱家姊妹两个打官司罢了,只是一个牵扯了庄郡王府,一个牵扯了长平侯府,而长平侯府明显的是要给他家的准侯夫人撑腰罢了!
想着,他不敢耽搁赶紧吩咐人备了马车,往皇宫赶去。
而皇宫的慈和殿里,齐嬷嬷已经被兮容领着站在太后的面前了。
太后笑眯眯的喝着百合莲子羹,才慢慢抬眼看着齐嬷嬷道:“慕容,慧丫头又让你进来做什么,昨儿不是刚来了?”
太后看了齐嬷嬷就发现她脸色不对了,脸色一沉,语气肃了肃问道:“可是慧娘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慧姑娘,昨晚儿半夜长平侯太夫人病了,侯府没有个正经的主子做主,请了慧姑娘连夜跑了侯府去主持大局了。”
“太夫人?”太后心下一惊,脸上就带了担忧问道:“怎么回事儿,病重不重?”
齐嬷嬷摇了摇头道:“奴婢没有跟在慧姑娘身边,具体情况不知道,好像是太夫人昏迷不醒!还是跟在姑娘身边的墨菊回来传姑娘的口信儿告诉太后一声儿,顺便请太后帮着派个太医过去!”
“对,是得让太医好好看看!”说着,朝苏嬷嬷吩咐道:“赶紧拿着哀家的牌子去太医院,让太医院院正带着平时给太夫人诊脉的太医一起过去,告诉他们好好的诊儿,回来哀家是要问的!还有缺了什么来哀家这里拿!”
说着她看到齐嬷嬷欲言又止,就问道:“你还有话说?”
“是慧姑娘吩咐打着给太夫人例行诊脉的名头去,还有最好不要让外人看到!”齐嬷嬷为难的道。
“这又是为什么?”太后皱眉问道,没等齐嬷嬷回话就又道:“先按慧丫头说的办吧,她是个心理有数儿的人!”
等苏嬷嬷行了礼急急的往太医院而去,太后才看着齐嬷嬷道:“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哀家记得你不是那软软诺诺的人,慧丫头也是个爽利性子,你怎么反倒小性儿上来了!”
齐嬷嬷见太后皱眉,知道她心生不悦,赶紧笑着告饶道:“是奴婢的错,一次没说清楚!”
当下,她把从昨天晚上慧娘被喊去了长平侯府,到今早儿墨菊回来告诉她的消息,一字不漏的跟太后说了一遍。
太后听了太夫人病得不轻,心下懊恼,早知道昨天就不让她一个人回府了,在宫里住一晚又怎么样了,自己还能放心!
待又听到慧娘竟然又被人传了谣言,这次更毒竟然说她克死了长平侯,这不仅是诋毁慧娘还中伤了长平侯。
太后怒不可遏!
这长平侯一脉已经够可怜的了,老侯爷为了给先帝尽忠早早的殉职了,撇下弱妻幼子,虽说现在有了疑惑,但有几分希望谁也说不好,太夫人二十几年疾病缠身,现在更是昏睡不醒,现在竟让有人还诅咒长平侯和他的夫人,这得多恶毒的心思啊!
“皇帝!去给哀家叫皇帝来!”太后啪啪的拍着榻上的镂空雕梨花矮桌,恨恨的道:“哀家要问问他这个皇帝是怎么当得,他的臣子在外面给他卖命,他老母昏迷不醒的时候,竟然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诅咒,这不是寒了天下臣子的心吗!”
其实,无论是谁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都知道这个谣言的主角儿是慧娘,虽说她是长平侯的准侯夫人,但到底还没有过门儿,而长平侯不过是不幸被捎带上了而已。
只是李侍郎审案时被吴管家避了过去,李侍郎也是察觉出吴管家的意思选择性遗忘了,而太后则是故意把慧娘疏漏了。
慧娘到底是女儿家,在这种事儿上本来就吃亏,要是被人不断地提及,即使慧娘是无辜的,时间久了别人也不会觉得她有多无辜,而是觉得事出必有因了!
所以吴管家和太后都下意识的保护了慧娘!
太后的慈和殿的大太监听了太后怒气冲冲的吩咐,不敢耽搁脚底抹油的般往皇帝的勤政殿去了。
这个时辰,皇帝刚下了早朝,一般都会在勤政殿批折子。
勤政殿里,皇帝手上也正拿着一份卷宗,额头上的青筋一跳跳的,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而跪在下面的周尚书也是冷汗连连,心里不断的哀嚎,陛下这事儿到底怎么判,您到是给句话呀!
皇帝倏地把手里的卷宗拍在御案上,旁边的珐琅彩龙凤呈祥的茶盏被震得一跳,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尚书吓得身子一抖。
皇帝已经好多年没有如此喜形于色了,平时大臣们想要猜测皇帝想法都难上加难,得,这次不用猜了皇帝是气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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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兵不血刃’(二)
皇帝正要发话,外面传来秦公公的尖细柔和的声音:“陛下,太后身边的段公公来传,说是太后请您过去慈和殿一趟!”
皇帝听了眉心一跳,沉声问道:“什么事儿?”
秦公公听了微微犹豫,低低的道:“好像是长平侯的事情!”
说不得不清不楚,但皇帝和周尚书都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
皇帝皱眉,这事儿怎么这么快就惊动了太后!
“谁在太后宫里?”皇帝起身走到门口问道。
“回陛下,慧县主身边的齐嬷嬷进宫了!”秦公公恭敬的回道。
皇帝听了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还有些许不明白,看来无论如何都得走一趟了。
皇帝叹了口气,回头对着已经起身的周尚书道:“周爱卿拿着卷宗跟朕走一趟慈和殿吧!”
“诺!”周管家赶紧恭声应是。
皇帝一行到了慈和殿的时候,太后已经冷静了些,齐嬷嬷更是告诉太后说慧娘这次有办法,但是得请太后和陛下给她做主。
太后虽然还不知道慧娘打算怎么做,但听到她不再跟上次似的就那么轻轻松松的算了,还是赞同的笑了笑,对着齐嬷嬷道:“慧丫头看来还是有气性的,她要是跟上次一样放过那上不的台面的东西,哀家非得好好骂骂她不行!”
齐嬷嬷陪着笑道:“慧姑娘上次是看在姊妹多年的情分上不跟他一般见识,谁知道她竟然没完没了了,慧姑娘这次也是气狠了,要是只牵扯到她,她还没那么在乎,可是长平侯没回来,慧姑娘虽然看起来乐观。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担心,再加上太夫人又病了。这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竟然又出幺蛾子,慧姑娘就是再好的气性,也不会饶了他!毕竟这里面牵扯了长平侯的安危呢!”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又听着齐嬷嬷的话茬,诧异的道:“怎么?这次的事儿又是那人作的?”
齐嬷嬷点头,无奈的道:“八成是她!慧姑娘很少得罪人,即便盛京不喜欢她的人也不是是羡慕嫉妒罢了,却没有这么大的恨意。冒着得罪长平侯府的危险做这事儿!想来也只有她了!”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咬着一口银牙道:“看来上次罚的太轻了!”
“皇上到!”这时,外面小太监唱到。
太后听到皇帝来了。赶紧抬头看去,齐嬷嬷也赶紧回身跪迎皇帝。
太后一看到皇帝,本来平复的怒气又冒了出来,也没有招呼皇帝,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她。
皇帝见太后的样子,吓得心脏跳慢了一拍,嘀咕着母后这气性不小啊,这谣言也没传开,她那宝贝义女和长平侯的名声也没有被坏了,怎么太后的气性这么大啊。难道还有别的事儿?
皇帝虽然心下嘀咕,行动却不慢,让屋里众人免了礼。笑着朝着太后行礼:“母后谁惹您生气了,告诉儿子,儿子给您出气!”
“就是皇帝你!”太后回头哼了一句。
“哎呀,儿子不孝竟然惹母后生气了,那儿子自罚一天不许进食怎样?”皇帝故意作出可怜状朝着太后道。
太后见他那样儿扑哧一笑。嗔道:“皇帝你是一国之君,怎能这么不知照顾龙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要大汉的百姓怎么办?”
皇帝见自己自罚也被太后骂,却也知道太后不是当真,就摸了摸鼻子在太后另一边坐下。
太后这才一本正经的道:“皇帝,哀家这次找您来是有正事儿!”
皇帝点了点头,郑重的道:“儿臣知道母后找儿臣何事,您稍等片刻!”
当下皇帝转头朝旁边的秦公公道:“传周尚书!”
“传周尚书!”秦公公快步走到殿门口唱道。
周尚书弓腰低头,快步走了进来,给太后和皇帝磕头行礼。
太后叫起后,皇帝才淡淡的道:“把那案宗呈上来!”
周尚书恭敬的把案宗递给秦公公,秦公公又呈给皇帝,皇帝递给了太后。
太后奇怪的看着皇帝,眼里满是询问。
皇帝淡淡笑道:“母后看看就知道了!”
太后这才心存疑惑的接过案宗打开看了起来。
太后本是出身名门世家,小时候更是跟着长兄一起听从祖父的教诲,太后冰雪聪明,学什么都快,她祖父很是喜爱,更是把她当做男儿教养,学识比起男子一点儿都不差!
进了宫以后,更是辅佐先帝,为先帝出谋划策,很得先帝敬重。
所以她看起这些卷宗来一点都不吃力,反而很快就看完了,并没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太后看着看着脸上的怒气没有了,到了最后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她合上卷宗还给皇帝,笑着道:“这慧丫头还真有些小聪明,怪不得她说这次她有法子呢,我看这次庄郡王和那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皇帝听了太后的话,瞬间愕然,这里面还有慧县主的事儿?
“母后?”皇帝看着太后询问道。
“齐嬷嬷你把事情再跟皇帝说一遍!”太后笑呵呵的道。
“诺!”齐嬷嬷又把跟太后说的都说了一遍。
皇帝听了半晌也明白了,先是询问了一下太夫人的病情,知道太后已经派了太医去,就暂时放下这事儿,有看起案宗来。
看完一遍,皇帝也笑了起来,“朕开始还想骂周尚书一顿呢,审一次案子连个物证都没有,这要是到时候那人不认账反咬一口到时候又是一个麻烦。现在想来,慧丫头到底考虑周全了,顾忌了庄郡王府的名声,根本就没想着把这事儿闹的人尽皆知。”
“是啊!”太后与有荣焉的笑着点头:“慧丫头要是让庄郡王府下不来台大可把这事儿捅到御史那里,那几个老家伙可是看庄郡王不顺眼很久了,他们才不管那么多呢,不让庄郡王退层皮是不松口的,那样的话,慧娘就彻底得罪了庄郡王府了,得不偿失!”
“她把人送到刑部,知道刑部觉得棘手了,肯定会送到朕着来,然后太后也知道了,告诉太后让您给她撑腰,朕肯定得还她和长平侯一个公道,其他人警告一番也不敢胡乱说嘴,这事儿就私下处理了!既保存了庄郡王府的名声,老王妃肯定承她的情,又能处置了那人,给她和长平侯出口气,不错不错,一举两得!哦,不对,慧娘还给这事儿找了个‘罪魁祸首’,这样随便一个理由既不让庄郡王府摘干净,又牵扯不大。啧啧,娘,您跟雅太妃上哪去给朕找了这么个干妹妹呀,这小脑袋瓜子怎么长的?”皇帝接了太后的话感叹道。
“去,怎么说话呢?”太后嗔了皇帝一眼,笑道:“是她父亲母亲教的好!德英给哀家找了个好闺女!长平侯也有了个真正能撑起门楣的了!”
想了想太后又叹道:“还好,他们机灵把谣言控制在了梨园,没有散出来,要不然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想着有朝皇帝道:“这事儿你是不是派人去那个梨园叮嘱一下!”
太后不放心叮嘱道:“慧娘的意思是要这事儿兵不血刃,估计就是那人跟刑部大牢里关着的也不想要了他们的性命,所以你让下面人注意一点,不要闹出人命来。长平侯太夫人还昏迷不醒呢,就当给她积点福德的吧!”
皇帝知道自己属下办事儿的时候有时候没轻没重的,这事儿慧娘办的这么漂亮,自己给她收尾的时候再给添了血腥就不美了,当下就点头道:“朕会告诉他们的!”
“母后,您看着事儿是不是把老王妃和庄郡王叫进来一趟!”皇帝沉吟道。
“肯定得叫的!她也不容易呀,要强了一辈子,怎么又摊上这么个儿子!”太后摇头叹息。
皇帝没有回答,朝秦公公使了个眼色,秦公公立马点头行礼,躬身退了出去,找了自己的徒弟吴公公去庄郡王府传旨了。
然后皇帝又看向周尚书道:“太后和朕的意思,周爱卿可明白了?”
周尚书赶紧恭声道:“臣明白了!”
“那这样母后,有些话儿儿臣跟庄郡王说比较方便,而老王妃那里就拜托母后了!”皇帝斟酌着对太后道。
“行,让那小子来了先去你那里,你跟他说清楚,哀家跟老王妃说,不过,你跟他说完了让他来哀家在这里一趟,哀家不骂他一顿,心里出不了这口气!”最后太后恨恨的道。
皇帝见太后老小孩儿的气性又上来了,心里好笑的摇头,但是却没有反驳,点头答应。
自己这个堂兄这几年越发的阴翳了,行事也越来越不着调!
自己是越来越不喜欢他,所以就渐渐疏远了。
到底还是血亲,这么颓废下去也不好,还是让母后骂他一顿吧,也许能清醒一点!
再说,别人想找太后骂还没有门路走呢!
皇帝出了慈和殿往勤政殿走去,他还有一堆的奏折没批,就被那不知高低的女人整出来的事儿耽搁了一个多时辰,真是可恶。
他走到勤政殿门口的时候,从怀里拿出一个青黑色木牌递给秦公公道:“派人去一趟梨园,事儿办好了就行,不要沾了血腥!”
“诺!”秦公公接过木牌,恭敬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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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回京
皇帝走后,太后朝齐嬷嬷问道:“慧娘到底是未嫁女,这样子待在侯府会被人诟病的,钱府和侯府有没有是什么安排?”
齐嬷嬷连忙回道:“太后放心吧,钱府上大夫人昨天夜里就安排好了准备送几个姑娘去庄子上玩儿几天,但是今早上墨菊送来的消息,钱大夫人反而不好做如此动作了,不过吩咐奴婢守好慧筠院,钱大夫人吩咐了昨晚儿的人不许乱说,今早也安排好了做戏,相信撑个两三天还是可以的。侯府那边墨菊说她只守在内室,知道的她在的也只有几个靠的住的人。”
齐嬷嬷想了想,又道:“如果这两天太夫人好了自然大喜,如果,过两天姑娘还是回不来在做计较也不晚。”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嘱咐她们一定要谨慎一些,毕竟慧娘这两年太不顺当了。
齐嬷嬷点头应是,然后就辞了太后回钱府去了。
太后一早上起来就折腾了这么久,有些疲累了,让兮容兮情搀着在贵妃榻上躺着休息,临睡前嘱咐她们如果老王妃来了,记得叫醒她。
这天满盛京的人都奇怪,往日座无虚席的梨园今天半上午竟然关门歇业了。有好事者偷偷的说今天一大早看到一溜儿的骡车载着梨园的人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虽然不知道梨园出了什么事儿,但机灵的人知道梨园惹事儿了,都绕着梨园走。
再说,吴公公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庄郡王府,庄郡王府的守门对这些宫里的公公都不陌生,见是他,小跑上前笑着问:“圣上有什么吩咐,竟劳动吴公公您跑一趟。”
“咱家又圣上口谕给老王妃和庄郡王。快快通报!”吴公公听师傅的口气,知道皇帝应该不高兴,当下也不寒暄,直接说明来意。
守门的听说是圣上有口谕,不敢怠慢,一边打发站在旁边的小厮进门通报,自己引着吴公公进了庄郡王府。
老王妃正抱着庄郡王唯一的儿子逗趣儿,笑呵呵的看着他熟睡的小模样,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
听到丫鬟来报说圣上有口谕,心下奇怪。就问道:“圣上给老身的口谕?”
丫鬟点头道:“还有王爷一起。”
老王妃纳罕,如果是有公事应该是找郡王,如果是私事也应该是太后诏自己。这陛下口谕怎么这么奇怪?
想着,把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的送到奶娘的怀里,嘱咐她和后面的小丫鬟送去王妃那里,自己打量了一下衣着,见自己一身褐色仙鹤祥云绣锦袍。还算得体,就让丫鬟搀着往待客正厅去了。
老王妃到了的时候,庄郡王已经在那里了,正坐在那里陪着吴公公说话儿。
吴公公见老王妃来,赶紧作揖行礼。
老王妃笑呵呵的叫了免礼,又免了自己儿子的礼。笑着问:“小吴子,陛下有什么口谕给老身?”
吴公公赶紧站直了,清了清嗓子。唱到:“传朕口谕,宣庄老王妃和庄郡王进宫,老王妃去慈和殿觐见太后,庄郡王道勤政殿见朕!”
因庄郡王是庄老侯爷唯一的子嗣,老王妃又是庄亲王的遗孀。皇家为了表示对庄亲王的尊重,特赦老王妃和庄郡王听皇帝太后口谕的时候可以不行大礼。故老王妃和庄郡王弯腰行礼谢恩。
庄郡王扶了老王妃起身,彼此对视了一眼,觉得这口谕很是奇怪,皇帝什么时候这么惫懒了,太后诏老王妃,皇帝诏庄郡王竟然一道口谕了事儿?
想着老王妃笑着看向吴公公问了问:“小吴子可知太后找老身何事?”
吴公公不清楚宫里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太后震怒他还是听说了,所以微微一犹豫还是说道:“今天早上太后生气了,后来陛下带着刑部的周尚书进了慈和殿,不久陛下就派咱家来给两位传口谕了!”
多了就不肯再说了,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仅仅这一句话,老王妃和庄郡王脸色都沉了沉。
这是有事儿了!
“老王妃和庄郡王两位这就跟咱家进宫吧?”吴公公试探的道。
到底这两位是跟皇家最近的皇亲了,他可不敢得罪!
“好!吴公公等等,老身和王爷换了衣裳就跟公公走一趟!”老王妃语气平静的道。
既然不知道什么事儿,在琢磨也没用,进了宫自然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老王妃和庄郡王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再说差点传出被克死的长平侯,此时他在那简陋的小客栈里整整坐了半宿,到了子时,他客房的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他瞬间警惕了起来,从这轻盈的脚步中他知道来人身手跟自己差不多,自己手下没有这样的好手,所以绝对是外人。
他下意识的开口喝道:“谁?”
外面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却也没有回答声。
长平侯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长剑,慢慢的朝门口走去。
因为是夜晚,他无法透过门窗看到外面的人影,但是他确定那人没走。
见这人一直没有动作,而且故意传来的喘气声,他稍微放了放心,小心的把门打开,朝外面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跟他很相似的脸,之前睿亲王说那人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但是现在仔细看去,如果忽略这人脸上的风霜,他们起码有七八分的相似。
突然,他心里略过一份不可抑制的激动。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看着外面的人嘴角露出一抹讽刺:“怎么?不逃了?”
“可否请在下进去坐坐!”外面那人却没有回答长平侯的话,脸上一片平静。
长平侯静静的看了他片刻,侧过身。
那人淡淡一笑,抬脚走了进去。
长平侯下意识朝外面望了一眼,关上门回身。
“你是谁?”长平侯没有放下手里的长剑,反而手紧了紧,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人脸上却露出奇怪的神色。惊讶的看着长平侯道:“阁下竟然不认识在下?那干嘛无故追着在下跑了六七天。”
长平侯看着面前那人脸上的无辜神色,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前撕了这人脸上的伪装。
“你是谁?”长平侯又问道,淡淡的声音里多了丝怒气。
“在下姓孙,名司童,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那人静静地看了长平侯许久突然吐了口气,垂眼淡淡的道,“不知道阁下追了在下这么久到底是何事?”
“那个荷包和玉佩是不是你的?”长平侯的脸刷的阴沉了下来。哑着嗓子问道。
“什么荷包玉佩?”孙司童奇怪的问,“在下虽是汉人,却从小生活在西域。您说的那些玩意儿都是中原人喜欢的,咱们这儿不好这口,不过玉佩嘛,倒也有带的!”
“你再说一遍,看着我的眼睛说一遍!”长平侯眼睛通红。嘶吼道。
“什么?”孙司童不解的道,“阁下怎么了,莫非生病了?”
长平侯红着眼睛狠狠的盯着孙司童,过了许久突然泄了口气,低下头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仿佛片刻之间绝了生机。
他没有看着孙司童眼里一眼而过的心疼和思念。却又恢复了无辜的神色,问道:“阁下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这里还是有些摇铃郎中的,虽然医术......”
“对不起!”长平侯突然抬头打断他的话。静静地道:“你跟家里的一位长辈很像,所以认错人了!”
“哦?原来如此?”孙司童听了释然一笑,“在下去塞镇办些事情,你们一路跟来还以为事情被人发现了呢,吓死在下了!”
“既然是误会。那在下就放心了!”说着,孙司童朝长平侯抱拳道:“在下还得回去跟主子复命。告辞了!”
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长平侯静静地看着被关上的木门,脸上无喜无悲!
到了卯时,太阳已经把整个客栈照亮了,长平侯客房的门也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还是睿亲王,不过比较奇怪的是此刻他竟然换下了从不离身的红色,穿上了一身碧青色长衫。
他缓步上前,走到长平侯面前笑眯眯的道:“终于让我追上了,你这家伙留的什么记号,乱七八糟的!”
说完,见长平侯还是愣愣的盯着门口,没有一点反应。
他敛了笑容,上前轻轻推了推他:“怎么了?”
又感到他身上冰冷,诧异的问道:“你不会在这里站了一夜吧?到底怎么了?”
长平侯被推了推,终于不在是一座雕像,眼睛动了动,渐渐有了焦距,然后转头看像睿亲王,却又一句话都没说夺门而出!
“哎!你有要去哪儿,我刚到连口水都没喝呢?”睿亲王见长平侯的样子很不对劲,心里沉了沉,朝着他后面大呼小叫。
虽然睿亲王嘴上喊着,动作却不慢,闪身追着长平侯出去了。
让睿亲王奇怪的是长平侯却没有在追下去,反而朝着回盛京的方向一路疾驰。
这让他更加确信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下他把跟着长平侯的几人抓来挨着问了一遍,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睿亲王更加奇怪了,虽然这几个随从里不是每个都当过兵,但警觉性都不弱,如果长平侯屋里发生事情怎会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呢。
即便他们不眠不休的追踪了六七天累得很了,也不可能一个发现的都没有。
突然睿亲王想到了那天晚上夜探长平侯客房的人,那人身手很好,如果是他的话,很可能在众人疲累之下不声不响的躲过他们。
想到这里睿亲王皱眉看向前面拼命疾驰的长平侯,心里更加沉甸甸的。
他已经不眠不休十来天了,再加上不好好吃东西,估计快坚持不住了!
果然,就在长平侯又不要命的赶了两天路后,他成功的倒了下来。
睿亲王把手下都打发出去,才请了两个赤脚大夫。开了眼灌了下去,昏迷了一天一夜。
期间长平侯一直紧紧的皱着眉头,嘴唇咬的紧紧的!
那赤脚大夫也说他郁结于心,好像心头压着一件很大很大的事,再加上他疲惫不堪,劳累过去,所以才被压垮了的。
如果他能够把心里的事情说出来,或许会好很多。
还好这人底子好,要不然换个人元气大伤,想养回来都难!
睿亲王看着长平侯的样子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实际情况却还是不清楚,他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安排手下轮流守着他。其他人好好休息,这么折腾可是把众人累了个够呛。
而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让睿亲王憋屈到了极致,打定主意等长平侯醒过来,就是打他一顿。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一天一夜之后,长平侯终于醒了过来,但是却一句话也不说,踉踉跄跄的穿上衣裳就往外走。
守着他的手下没有办法,一个跟着他,一个跑去找睿亲王了。
睿亲王把长平侯堵在了客栈大厅的楼梯口处。皱着眉淡淡的道:“回去!”
长平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睿亲王憋了一肚子气。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棒揍一顿,但看着他走路都不稳的样子,拳头松了紧紧了松的,到底没有下得去手。
“你要回京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这个样子还能骑马吗?趴在马上。他也能把你扔下来!”睿亲王淡淡的说,声音里已经含了愠怒。
看长平侯没有反应的继续走。又无奈的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去买辆马车,等你好了咱们在弃车疾行!”
这次声音里含了不可反驳的威严。
长平侯这才顿住了脚,被十来双眼睛盯着躺会了床上。
果然,第二天卯时,长平侯躺在马车上一路飞奔的往盛京赶去。
睿亲王觉得自己这十来天比一年都累,索性也跟长平侯挤了马车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长平侯。
开始长平侯心思恍惚还没有感觉,等回了神就有些受不了他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的神光了。
长平侯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朝睿亲王看了一眼,想告诉他不要这么看着自己。
但是他动了动嘴,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这段时间他着急上火的,嘴唇上都起了好几个水泡,嗓子也是沙哑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了下去,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些。
“我病了多久?”此时长平侯才有心思关心自己的病。
“昏睡了一天一夜!”睿亲王见长平侯有心情说话又恢复了往日的慵懒,挑着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长平侯听了垂眸没有说话,半晌又问:“还有多久才到盛京!”
“三天!”睿亲王的回答也很简洁。
“不能说吗?”顿了顿,睿亲王还是问道。
“他说他不是!”长平侯沉默了片刻才道,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但是睿亲王还是很容易听出了不对劲,长平侯说的是‘他说他不是’而不是‘他不是’!
那到底是还不是呢?
“也许真的不是!”睿亲王不知道怎么回应,半晌干干的说了这么一句。
长平侯倏地抬起头来看着睿亲王,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来。
睿亲王见他的样子知道他还有话没说,但却没有再逼他,他想说能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回盛京后我去云霄楼找你!”过了一个时辰,长平侯突然低低的说了一句。
睿亲王闭目养神,突然听到讶异的抬头看他有些不明白,接着才反应过来,眉眼舒展,露出个风华绝代的笑容道:“好!”
说完,他又懒懒的笑道:“爷穿青衣怎么样?也可是很少穿这个颜色的!是不是还是那么魅力四射!”
长平侯看着他得瑟的样子,虽然他心情沉闷,却还是抽了抽嘴角,闭上眼睛不再理这个自恋狂。
而此时的盛京距离长平侯府状告庄郡王府已经过去五天了。
这个谣言到底没有传开,虽然有不少人看到有人敲响了刑部大堂的鸣冤鼓。
而能看到这事儿的人多是有些大大小小的官职的,虽然他们很好奇那个胆儿大的敢敲了刑部大堂的鼓,但是奇怪的是盛京的这整个圈儿里被一种怪异的气氛压着。凡是想要提及此事的人都被莫名其妙的警告甚至被上司不停地挑麻烦,渐渐的人们都琢磨过味儿来了上面有人要把这事儿压下去,也就没有人再谈了。
而当时在场的刑部大堂众人好像也被封过口对此事讳莫如深,至于那些证人,大部分管家小厮都被主家打发走了,而偶尔有些书生公子更是关在家里很长时间不出门。
总之,盛京都没有听到一丝关于那天的事情。
至于慧娘她才不关心这些事情呢,当时她只不过是不忿那人三番四次的挑衅,才出手教训的,而且她也算好了又那些个高儿的给她顶着。天榻不下来。
至于这个谣言,也许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她才没有真正的在意呢。生气过来再想起有些发笑,她的命居然比传说中的‘煞星’都硬,那她得是什么星才能配上这名头啊!
后来知道事情的结局,除了感激太后和皇帝给她收拾烂摊子,也是一笑置之。
虽然风声过了以后。难免还是会有些传出来,她去不怎么在乎,反正没有人感到她面前说,官高儿的犯不着挑她一个内宅女子的错,即便想找茬也得掂量掂量宫里的那位跟庄郡王府的意思。底层的那些人即便是说,自己也无关痛痒。更掀不起什么大浪!
不过,她倒是听说了那天庄郡王和老王妃进宫的事情。
那天,老王妃坐着轿子到了慈和殿。太后显然也是听说她来了,刚刚起身,还有些迷蒙!
太后见到老王妃先是叹了口气,拉着老王妃坐到她身边,开口就道:“你们家那个不省心的还是处置了吧!”
老王妃一听太后上来就是这句。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想着。惊讶的神色就露在了脸上。
太后也懒怠的再把这事儿说一遍,示意兮容说一遍。
兮容是太后慈和殿的大宫女,行事稳重,做事极有条理,太后很多繁琐麻烦的事情都会交给她办。
当下兮容从容的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的声音温婉沉稳,她说的又极有条理,很快老王妃就知道了整件事情。
老王妃的脸上很难看,阴沉的可怖。
太后也没有立即说话,静静的等着老王妃的脸色恢复了些,才淡淡的道:“这事儿庄郡王府必须得表个态!要不然没法跟长平侯府和慧丫头交代!”
老王妃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事儿牵扯了庄郡王的内宅,顾忌着庄郡王府的颜面,更是皇室的颜面,太后才想着把这事儿交给自己做。
虽然自己也看不上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但到底为庄郡王府诞下了香火,她不能不顾。
“怎么个处置法?”老王妃淡淡的问。
她想知道那个慧县主对这件事的底线是什么!
“慧丫头不想闹大了,才提前跟我打了个招呼,而且梓潼昏迷不醒,还是不要沾血腥的好!”太后看着老王妃的眼睛道。
“那是个好孩子,到底还是顾忌着那些情面!”老王妃听了叹了口气,感叹道:“太后你没看错人!”
“是啊!”太后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而皇帝的勤政殿里却没有人知道陛下跟庄郡王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庄郡王在勤政殿里带了大半个时辰,阴沉着脸出来去了慈和殿。
太后之前跟老王妃通过气儿,所以毫不留情的骂了庄郡王半个时辰,最后太后口干舌燥,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才淡淡的道:“茗儿,你记得等哀家跟你母妃再也不骂你的时候,那就是说我们都放弃你了,懂吗?”
庄郡王眉心一跳,赶紧看向老王妃,老王妃却垂眉没有看他。
庄郡王见状连忙躬身行礼保证自己再也不荒唐了。
老王妃见庄郡王此次认错还算诚恳,又想着回去赶紧把那事儿处理了,就有些想告辞。
她正要开口的时候,外面传来苏嬷嬷的声音,太后立马站了起来,紧张的道:“快让苏嬷嬷进来!”
苏嬷嬷进来朝太后、老王妃和庄郡王行礼,太后朝她摆了摆手,急道:“太夫人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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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家(一)
“太夫人还昏迷着,太医说之前开的方子就好,不需要改。”苏嬷嬷沉稳的回了太后的问话,想了想又道:“今天慧县主和吴嬷嬷都轮着守着太夫人不停的跟她说话,希望太夫人能早点醒过来!”
太后关切的问:“那他们有没有说太夫人什么时候醒?”
苏嬷嬷摇了摇头,沉吟道:“慧县主倒是说如果长平侯能尽快回来的话,太夫人醒来的希望大一些!”
太后听了叹了口气,感叹道:“是啊,也不知道弘毅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第二天,庄郡王的良妾被一辆青布帷帘小油车送去了郊外的庄子。
不过,这种事情在盛京的官宦世族里很常见,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慧娘在长平侯府一待就是七八天,今天慧娘照例给太夫人喂了要,坐在锦杌上轻轻地跟太夫人说着话。
这几天太夫人虽然还是没有醒过来,慧娘和吴嬷嬷到底松了口气,太夫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偶尔能看到她眼珠动几下。
慧娘有次握着太夫人的手明显感到她动了一下。
这些症状显示太夫人已经往好的方向在发展了,只要有契机,就是太夫人醒来的时候。
慧娘跟太夫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吴嬷嬷过来接她的班儿,她笑着对吴嬷嬷道:“今天太夫人的眼睛有动了几下,手上的动静也越来越明显了。”
吴嬷嬷激动的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笑着道:“是啊,希望侯爷快点儿回来,说不定太夫人就醒过来了!”
慧娘也欣慰的点头。
吴嬷嬷看着慧娘这几天熬得瘦了几圈,恭敬的朝着慧娘施了一礼,感激的道:“这些日子多亏了慧姑娘,要不然奴婢真就慌了手脚了。”
“吴嬷嬷言重了!”慧娘摆了摆手。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没做什么,即便没有我,您跟吴管家也会处理的很好,反倒是我还给侯府添了大麻烦!”
慧娘确实有些愧疚,那天梨园的事儿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是她扯着虎皮做大旗,拉了长平侯府下水。
如果不是吴管家打着长平侯府的旗号出面,这事儿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少不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现在她很感激太后给她找了这门亲事,虽说长平侯已经与自己定了亲。但自己到底没有嫁过来,长平侯府帮忙是出于道义,不帮自己也拿人家没有办法不是!
更何况是在这种长平侯府没有主人当家的情况下呢。想来自己那天麻烦吴管家帮忙是有些冒失的!
反而自己留在长平侯府虽然伺候太夫人累了些,但到底没帮什么的大忙,只是摆个不太名正言顺的主子的名,给吴管家和吴嬷嬷撑撑场面罢了!
她这个场面还不能见外人,要不然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好在。梨园的事儿没有闹出风声,过了两天大夫人就带着慧娘姊妹三人去庄子上小住了,钱府的事儿让王妈妈协助着齐氏管着。
再加上她钱慧娘也不是什么名声赫赫的人,没有人一天到晚的盯着,这才没有传出什么风声去。
这段日子,慧娘也对长平侯府有了些了解。虽说他们这一脉人脉单薄,但是抵不住赵氏一族族人众多,所以这段时间听说了长平侯失踪的消息。又见长平侯府有太医上门,很多人心里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打探望太夫人的名头,想进来探个虚实。
还好吴嬷嬷够硬起,太夫人平时也经常身子不好闭门谢客。所以吴嬷嬷就以太医嘱咐太夫人需要静养的名头把心思各异的众多族人挡了回去。
不过,长平侯真的出事儿了的消息也隐隐在赵氏一族内部传来开来。以这种状况下去,如果长平侯再有十来天不回来,太夫人又不出面的话,赵氏族长恐怕就要亲自登门了。
到那个时候,长平侯府真的就麻烦了!
所以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祈祷那个人赶紧平平安安的回来吧,这些千头万绪就迎刃而解了。
慧娘正准备去自己住的厢房歇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着吴嬷嬷道:“下午苏嬷嬷带着太医来复诊,到时候您喊我一声”
吴嬷嬷点头应下,慧娘自去歇下不提。
而此时盛京北面的城门口,两匹疾枣红色高头大马从城门急掠而过,把守门的兵士吓了一跳,巡逻的队长看到跳着脚喊:“什么人,停下!”
见前面两人丝毫不理,张嘴就喊:“敌--”
这时从后面紧跟着又奔来七八匹棕黑色高头大马,打头的一人来到城门处停了下来,对着那小队长喝道:“敌你他么的,刚才过去的那是睿亲王和长平侯,瞎了你的狗眼!”
说着,把从怀里掏出来的一个令牌样的东西扔给那跳脚的巡逻士兵队长。
那队长先是被那人的喝声吓了一跳,听到是睿亲王和长平侯回来了一愣,下意识的接过手里的牌子,看了一眼,浑身一哆嗦,抬头仰视的看着骑在马上的那人,被那人目光里的寒意一震,赶紧低头恭恭敬敬的把令牌还了回去。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众位大人请!”那队长谄媚一笑,弓着身子请那坐在清一色棕黑色高头大马上的七八人进城。
那几人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夹了夹马肚子,追着前面两人的方向而去。
等他们一走,盛京北城门就炸了锅了,
“不是说长平侯那什么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队长,你看的那牌子是什么呀,是长平侯吗,别被人忽悠了!”
那小队长听了脸色一白,回头就给了说这话的那人一巴掌,啐道:“你自己找死,别带累老子!那令牌是正正经经的红衣卫牌子,你皮痒痒了吧,说红衣卫的闲话?”
那小厮没讨到好,反挨了一巴掌,心下不甘,却也不敢再说,愤愤的低头不说话了。
这时又有人道:“睿亲王和长平侯不是和谈去了,去的时候那么大阵仗,回来陛下也应该派人迎接才是啊,怎么就这么急吼吼的进城了?”
众人听了也是疑惑。
“前几天不是和谈的队伍回来了吗,只是没有睿亲王和长平侯,上次陛下已经派人迎接过了,想来这次是省了!”
虽然听起来是这么回事,但众人还是有些疑惑,这次和谈的重要人选就是睿亲王和长平侯,怎么圣上迎了其他不疼不痒的人,反倒是忽略了这些大功臣呢!
听说这次和谈很顺利呢,睿亲王把土俄那些夷人辩的哑口无言,长平侯往那里一站,那些夷人就吓得尿裤子了呢?
想到这些众人就不在纠结刚才的事儿了,只是笑呵呵的说没想到这些夷人胆子这么小,还是咱们的大汉的王爷和侯爷厉害,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自从长平侯送了那个荷包和玉佩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消息,有几天皇帝竟然跟他们端了联系,让皇帝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遇险了。
那个时候正好又出了梨园的事儿,陛下的心情更是不好,他怕露出端倪惹太后担心,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庄郡王正好撞到枪口上。
因此,那天皇帝在勤政殿是真的发了狠,把庄郡王臭骂了一顿,并且隐晦的提醒他,如果他在不老实参与到那些不敢参与的事儿里面,他就是惹了太后和老王妃不高兴也会把他这个郡王之位撤了,让他做个闲散宗室,后来又有了太后的那番话,而老王妃又不给他求情,他才真的害怕了,老实了很多。
再说,终于回道盛京的睿亲王和长平侯,他们一路疾驰,快到了长胜街的时候,长平侯的那匹大马速度慢了下来。
过了长胜街有个十字路口,正直着走再走一条街就是长平侯府了,往右拐再走半个时辰是禁宫大门。
长平侯现在归心似箭,很像看看母亲怎么样了,但是他归京必须先去宫里复命。
睿亲王看出了他的为难,想让他先回去,自己进宫复命,这话到了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虽说仅仅这一次,情况有特殊,陛下不会说什么,但伴君如伴虎,陛下现在信任的人,你怎么放肆陛下都能网开一面,但是等到陛下不在信任你的时候,那些事儿都会成为催命符。
所以这种习惯还是不要有的好!
而且如果长平侯这次先进宫复命了,表面上没有什么大的收获,自己那皇兄却会放在心里。
自己的皇兄,自己最清楚,所以即便是身为皇帝的胞兄,他都要小心再小心的!
帝王多疑,这是通病!
当他们走到长胜街的十字路口时,长平侯坐骑的马蹄子没有停下来,直接右拐朝着禁宫奔去,只是速度更快了!
睿亲王见状,嘴角掀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追着长平侯而去,心里想着,等跟皇兄复了命,他的青玉估计得休息半个来月才能恢复过来,真是可怜!
青玉,是睿亲王胯下的良驹!
到了宫门口,他们需要弃马步行,长平侯还没有痊愈的身子不自觉的晃了晃,他忍着挺直了身子,急步前行,恨不得能飞奔起来。
睿亲王见了他那样子,赶紧快跑了两步,一把扶住他,也加紧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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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归家(二)
长平侯感到睿亲王搀着自己的胳膊,下意识的挣了挣,睿亲王嘴角一挑,懒懒的声音里多了丝郑重:“别逞能了,要不然等你回了家估计又倒下了!”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宫内,打听了一下,知道这个时候陛下在勤政殿,两人相扶着又往勤政殿走去。
刚才被问话的小太监低着头回话,没有发现他们的动作,等他们离开小太监下意识的抬头,他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赶紧用嘴捂住!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比长平侯已经平安归来还要震撼的消息,他感觉自己脖子冷飕飕的,四处看了看赶紧离开了这里。
他怕自己看到了长平侯和睿亲王的秘密而被灭口。
丝毫没有意识到如果这是秘密的话,为什么这俩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进宫里行走。
勤政殿外守着的小太监看到相携而来的两人也是吓了一跳,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不对劲,听到头顶睿亲王懒懒的声音:“告诉皇兄,我们回来了!”
小太监木木的应了一声,脚底抹油般转身就走,在皇帝身边久了,到底知道分寸,走到内殿的时候,放轻了脚步,凑到秦公公耳边,悄悄的道说了句。
秦公公听了面上一喜,也是转头就走,丝毫没有发现这小太监脸上怪异的神情。
“陛下,怪不得勤政殿外的喜鹊喳喳的叫呢,真是有喜事呢!”秦公公来到皇帝身边轻轻地道。
皇帝正在琢磨着面前的折子该怎么处理,突然被秦公公打断,皱了皱眉面露不悦,不过到底是跟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儿了,皇帝还是给几分面子的,而且秦公公行事一直妥当。想来是有什么不一般的喜事!
当下,他松开眉头,好整以暇的看着秦公公问道:“什么喜事儿,值得你乱了手脚?”
秦公公看到皇帝皱眉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莽撞了,不过他倒没有急着认错,反而笑嘻嘻的道:“可不是大喜,睿亲王和长平侯回来了!”
皇帝漫不经心的听着秦公公的话,实际上心思还在奏折上,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几个呼吸后。他倏地抬眼惊呼道:“什么?”
没等秦公公回答,就站起身来:“他们回来了,在哪儿呢?”
“回陛下。王爷和侯爷都在殿外候着呢!”秦公公笑着快速回道。
“快让那两个臭小子进来!”皇帝脱口道。
说完自己竟然往门口走去,这是打算亲迎呢!
秦公公见皇帝焦急欣喜的样子,朝进来通报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会意,赶紧小跑两步到了门前把门打开。
下午微暖的阳光洒在殿门口两人的背后。皇帝出了勤政殿一时间被照得没有认出他们来。
睿亲王和长平侯见皇帝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赶紧扶着朝前走去。
来到皇帝面前,长平侯这才挣脱了睿亲王的搀扶,跪下来给皇帝磕头,睿亲王也没有在勉强他,躬身拱手给皇帝行礼。
皇帝见到他们本来是一肚子的火气想骂他们一顿。但是看到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溜了一圈又回去了。
不过,要是不让他不下气。皇帝到底是不甘心,忍不住哼了声道:“你们两个臭小子竟然还知道回来,给朕滚进来!”
睿亲王见自己累死累活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被皇兄骂,委屈的摸了摸鼻子。低头见长平侯颤颤巍巍的起身,到底没忍心抱怨几句。搀着他起来,进了勤政殿。
皇帝进了大殿,也没有回去坐下,站在那里等他们,见他们半天还没有进来,就回头看怎么回事。
这样真好看到长平侯颤颤巍巍的起身的费劲,还是睿亲王扶了他一把才算是站了起来。
皇帝这才发现他们的不对劲,等两人进来,见睿亲王不仅满身的风霜,人也黑了,整整瘦了一圈,长平侯更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像是大病了一场,当下就心疼起来。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忍不住问道。
睿亲王刚要回答,一路上没有说了十句话的长平侯却抢先开口道:“陛下,可否容臣先回家一趟,要不然臣怕坚持不住了,臣有话要跟母亲说,至于其他的事情,陛下可以先问睿亲王,他不知道的容臣之后在禀报!”
睿亲王惊讶的看着长平侯,倒不是怪他抢了自己的话头儿,而是这是他十来天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好好,正好太医也要去你府上!你们一起回去吧!”皇帝本来还要再问下去,抬头见长平侯浑身冷汗淋淋,说话有气无力,像是喘不上气来的样子,怕是真的快要晕过去了,就没有再说什么,让秦公公给备了马车,让几个小太监把他架上马车,又叫了太医院的太医跟着一起,送他出了皇宫!
长平侯见太医院竟然一次出动了两位太医,其中一位还是院正,觉得为自己太劳师动众,想要推辞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他却不知这两人是去侯府给他母亲诊脉的!
等长平侯被送出宫,皇帝才抽出空来看睿亲王!
他关切的问道:“你身子有没有事,要不要诏御医来给你看看!”
睿亲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就是累狠了,您给臣弟放几天假,让臣弟好好睡一觉,保准儿又精神百倍!”
他可不敢看御医,不管是御医还太医,为了明哲保身,就是没病他们也能给他出一大堆的药来!
他可不想喝那些苦哈哈的药!
皇帝见他还有力气搞怪,就放了一半儿的心,然后肃了脸问道:“那事儿你们查的怎么样了?从头到尾给朕说一遍。”
睿亲王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事儿,也挺直了脊背,郑重的把事情从长平侯偶遇那人,到长平侯急啦啦的回盛京,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皇帝听着听着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听到睿亲王最后说了长平侯说的那句‘他说他不是’的时候,突然心头一动,好像脑海里闪过什么。
睿亲王说完看着皇帝严肃的神情,试探的问道:“皇兄,父皇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父皇?”皇帝讶异的看着睿亲王。
睿亲王点了点头,沉吟道:“从咱们当年打听的情况来看,父皇是见过老长平侯的最后一人!”
睿亲王话音还没落,皇帝倏地起身往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跟朕来!”
睿亲王知道皇帝发现了什么,也顾不得自己脏兮兮的样子。急步跟了上去。
再说长平侯,他一路昏昏沉沉的躺在马车里,由着太医轮流把了脉。
他很累很困很想睡觉。可是他潜意识里知道他还不能睡,最后的一丝理智支撑着他保持清醒。
那两位太医把完脉,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里的无奈和愠怒。
为医之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不珍惜、不照顾自己身体的人。长平侯这病除了郁结于心以外,其余的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长时间不眠不休,不好好进食,大病一场更是不好好修养,反而日夜劳顿,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生气归生气。他到底还是看得出来长平侯心里有急事,都累成那样儿了还是不肯睡过去,他心里的事情应该很急吧!
半个多时辰以后。长平侯一行到了长平侯府的门口。
本来太医之前来都是在这里下车的,可是看长平侯的样子肯定是走不了了,院正掀帘对着长平侯门口的小厮道:“你们侯爷回来了,现在他病了,无法下车。你们卸了门槛,让马车直接进去吧!”
说着。还把车帘全部掀了起来,让小厮上前看了清楚,确实是长平侯!
那小厮认出了是自家侯爷,心里一激动,撒丫子就往府里跑去,边跑边喊:“侯爷回来了!”
院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跑走的小厮,看了看门槛依旧,他们还是进不去,心里一阵无奈!
这是另一个守门的小厮稳重,短暂的惊讶过后,还记得刚才院正说过的话,赶紧抓了最先闻风赶来的小厮,两人费劲的把门槛搬走了。
院正见这小厮稳重知礼,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车夫直接把马车赶了进去。
马车一直行到太夫人的瞿翟院才停下,这是长平侯吩咐的。
他们马车后边跟了长长的一条队伍,显然是听说侯也回来了,跑过来的。
吴管家正好来问太夫人的情况,见了他们这个样子,眼睛一瞪喝了声:“该干嘛干嘛去,擅离职守是想吃板子吗?”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
吴管家却没有在看他们,而是两步就来到马车前,神情激动的望着马车里边。
两位太医扶着长平侯出来,吴管家看着虚弱成这个样儿的长平侯,一个没忍住眼泪刷的就淌了下来。
“吴伯!”长平侯嘶哑的道。
“哎!”吴管家赶紧抹了把泪,把长平侯搀着下来。
“带我去见母亲!”长平侯有力无气的道。
“好!”吴管家一个反身就背起长平侯往里走去。
两位太医看得是瞠目结舌,这老者看上去也有五十来岁了,没想到这么有力气,背着七尺男儿竟然健步如飞。
可是前面的吴管家背起长平侯的时候,心里一酸,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他们侯爷这是糟了什么罪呀,瘦的都没有二两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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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醒来
长平侯被吴管家背进了瞿翟院,他在吴管家的耳边低低的道:“我要见娘!”
听了长平侯的话,他以为长平侯知道了太夫人昏迷不醒的事情,心里又是一酸。
吴管家背着长平侯进了内室,慧娘赶紧起身闪到一旁。
她愕然的看着被吴管家被进来的长平侯,心里一片震动。
这是那个冷漠坚毅如山的男子吗?
他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慧娘不由得仔细打量着过去,他头发枯黄凌乱,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底青黑,嘴唇干裂,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但是双眼却很亮,自从他进来,眼睛就投在了床上的太夫人身上,甚至没有发现慧娘的存在。
长平侯可能此时却是很虚弱,精力不济,竟然一开始没有发现不对劲,直到他跪在太夫人的床前,轻轻的推了她几下才发现太夫人的不对劲。
他心里一慌,嘴里就喊道:“娘!毅儿回来了!”
声音嘶哑颤抖,带了丝丝的恐慌!
长平侯知道他母亲平时睡眠很浅,稍微有些动静就能吵醒了,因此,她平时休息的时候都不喜欢有守在内室。
可是这次,自己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
他一想到母亲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慌乱的抬头看向吴管家,想问一下母亲怎么回事,这才发现吴嬷嬷和母亲的两个大丫鬟都在,吴管家也守在后面。
“母亲怎么了?”长平侯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喉咙好像撕开了一样。
吴管家这才知道长平侯还不知道太夫人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实在不适合他说,不由得看向吴嬷嬷。
吴嬷嬷这段时间眼泪几乎都快流干了,每每私下里想起太夫人的病眼圈儿就不自觉的红了,看到长平侯憔悴虚弱的样子。泪水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太夫人已经昏迷了好些天了,这下侯爷回来就好了,太夫人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
长平侯见吴嬷嬷没有给自己满意的答案有些不耐烦,他心下也有隐隐的猜测,他下意识的想逃避母亲躺在床上是因为自己一时的自私冲动造成的。
慧娘静静地走到吴嬷嬷身边,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吴嬷嬷才反应过来,摆手让屋里的丫鬟婆子都下去,又看向自家当家的轻声道:“咱们也先出去等会儿吧,让侯爷和太夫人说会儿悄悄话!”
吴管家点了点头。跟着吴嬷嬷出去了。
慧娘在最后,见众人都出去了,才看着长平侯的背影淡淡的道:“自从太夫人见了你送回来的东西。太夫人当晚就发病了,昏迷不醒,现在已经好多了,病情也有了改善!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夫人的心病你应该知道。希望你能让太夫人从沉睡中醒过来!”
慧娘说完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淡淡的道:“太夫人已经昏睡了十来天了,拖久了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慧娘没有听到长平侯的回应,也没打算听,她说完就迈步出了瞿翟院。
长平侯听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有了片刻间的诧异,奇怪她怎么会在长平侯府?
可是没有容他多想。最多只能动动眼珠和手指的太夫人既然发出了一声呓语,他的心神瞬间就被吸引了。
但是接下来又没有动静了!
长平侯看着自己母亲苍白的脸庞,安静的神情。眼里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使出全身力气往上蹭了蹭,趴在太夫人耳边低低的说了些什么。
说完之后,他紧张的看着太夫人的反应,半晌她都没有什么变化。长平侯脸上带了些许失落的神色,但是浑身感觉放松了很多。心下一松,他就再也坚持不住,头一低就趴在了太夫人的身边。
此时,长平侯却没有看见太夫人的眼珠转动的次数更多了,又过了片刻,太夫人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她感觉眼前的视线很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使劲儿的去想。
她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梦里她见到了老侯爷,开始她很高兴,抱着儿子朝老侯爷走去,还笑着告诉他这是他们的儿子,可是他走了很久就是走不到老侯爷面前,后来她急了就拼命的抱着儿子朝老侯爷跑去,可是老侯爷竟然后退的更快,总之她无论怎样都够不着老侯爷。
在她绝望了的时候,老侯爷慢慢的消失了,怀里的儿子也慢慢消散了,最后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又只剩下自己了。
她不停地找,拼命的喊,都只有她一个人。
渐渐的她听到有人不停地在她耳边说话,那声音时而温柔清雅,时而伤心压抑,可是无论怎样她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慢慢放弃的时候,突然一个嘶哑浑厚却熟悉无比的是声音在她耳边炸响:“娘,毅儿回来了!”
她感觉浑身一震,可是她一时又记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为什么叫她娘,难道是自己的儿子?
她想到这里,又开始往前走去,想找到那个人。
可是那个声音又消失了,就在她慌乱无比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他在自己的耳边轻轻的道:“娘,我找到‘他’了,你快醒过来吧!”
‘他’是谁?她心里疑惑不解。
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一片亮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等到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亮光,她慢慢的把手拿开,抬眼望去,只见两个身影慢慢朝她走来,她看不清那两人的长相,却感觉身形无比的熟悉,她的脚不自觉的朝前卖去,眼睛始终看着那两人。
这时那个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娘,儿子找到父亲了,咱们一起等他回来!”
‘轰’的一声,前面白光炸响,她一下子看清了那两人的样子,两人的眼睛一模一样,轮廓也很相似,她知道其中一人是自己的儿子,另一个,是她深藏在记忆里,经常出现在梦境里的。
是真的吗?儿子找到他了,他们都回来了?
她看到前面的两个身影慢慢的合二为一,变成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除了脸上多了些风霜的纹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眉眼,这鼻子嘴巴,很像很像!
她离他一步远,但是她却不敢迈过去,她怕这个梦自己一碰触就会碎了。
那人却微笑着朝她伸出双手,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慢慢地轻轻地放了他那温暖的大手里,然后轻轻的向前迈了一步,用另一只手抚摸上那自己熟悉的眉眼,令她惊喜的是,他没有在消息,他还是微笑的看着自己,一如以前眼里满是宠溺跟疼爱!
笑容在她脸上慢慢绽放,她终于又摸到他了,她终于抓住了他,不会再让他跑掉了。
但是她刚要张嘴说话,那人倏地一闪消失了,笑容还留在脸上,话在嘴边没有说出来!
她心里无限的恐慌,想都没想她抬脚就往前追去,嘴里喊着:“不!”
但是她好像迈进了深渊,一震之下,她睁开眼,强烈的光亮刺得又赶紧闭上。
等适应以后,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慢慢的睁开眼睛,没有绣花的素色帷帐,黄花梨木透雕彭祖八百子的紫红色圆桌,唯一的紫檀木梳妆桌,上面摆着个小巧精致的红木梳妆匣,看到那个梳妆匣她微微一笑,其实里面没有几个首饰的,她摆在那里就是留个念想而已。
这是自己的卧房,难道刚才自己又做梦了。
她突然感到自己身边有人,转头望去,原来是自己的儿子。
看到他熟睡的样子,她欣慰一笑。
突然她想到自己睡前的事情,儿子派人送来了那个荷包,但是他自己却没了消息,现在他回来了!
这孩子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不知道有没有消息,她想伸出手摸摸儿子的脸,却感到一阵的无力,手都有些太不起来。
这时,守在外间的吴嬷嬷听到里面动静,迟疑了片刻才掀帘进来。
她第一眼就往床上看去,正好看到太夫人温柔宠溺的笑看着跪趴在一旁的长平侯。
看着!
是的,是看着!
吴嬷嬷一震激动,张嘴就喊了出来:“夫人,您终于醒了!”
然后一边喊着夫人醒了,一边朝床边上奔去。
太夫人看到是吴嬷嬷,微微一笑:“我就是睡了一觉,干嘛大惊小怪的!”
吴嬷嬷又哭又笑的道:“夫人您这一觉可把大家伙给吓死了,奴婢胆子小,您还是饶了奴婢吧!”
外面的人也听到吴嬷嬷的声音,齐齐都朝内室奔了来。
慧娘在侧厢略坐了坐,听到外面的动静,跟墨菊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闪过惊喜,然后急步往内室赶去。
太夫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疑惑的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吴嬷嬷点了点头,笑道:“夫人您都睡了十一天了,要不是侯爷赶回来,您估计还贪睡呢!”
太夫人心下一惊,那么久?
但是没容她多想,离得最近的慧娘先赶了过来,然后瞿翟院的丫鬟们也一呼啦的全涌了上来,个个眼睛含泪脸带笑容的看着她。
太夫人首先看到了慧娘,奇怪的问道:“慧丫头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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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暂离
慧娘缓步上前两步,微微一笑,没等回话,吴嬷嬷抢着道:“夫人您贪睡叫不醒,侯爷没回来,家里没个主子,心里没有主心骨,就自作主张的把慧姑娘请了来!还好慧姑娘心善,没有把奴婢的放肆之举驳了,守了夫人整整十一天呢!”
慧娘朝着吴嬷嬷感激一笑,她知道吴嬷嬷在为自己解释,生怕她给未来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太夫人这才知道自己似乎病了,还带的这么多人担心。
她嗔怪的看了吴嬷嬷一眼,轻轻的道:“看你急的,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恶婆婆?”
吴嬷嬷被太夫人瞪了一眼,讪讪的笑道。
慧娘见太夫人刚醒过来,还是很虚弱,说几句话就气喘吁吁的。
她又担忧的看了眼趴在太夫人床边的长平侯,太夫人醒来他一定会守着的,而且这么大的动静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担心他恐怕晕过去了。
但是她又不敢直接的说出来,怕再吓着太夫人。
当下,她淡淡一笑:“太夫人您刚醒还得休息,太医守在外面,请进来给您把脉吧!”
看太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她又看向长平侯,轻轻地道:“太夫人,侯爷估计是赶了很久的路,累狠了,让吴管家来把侯爷被回去,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太夫人这才发现自己醒了,儿子竟然没有动静,看着儿子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嘴唇都起皮了,真是累坏了!
她赶紧吩咐吴嬷嬷去把吴管家叫来,后又补了句:“让太医也给侯爷诊诊脉!”
吴嬷嬷点头,赶紧出去了。
侯夫人看着屋里乌泱泱的聚了一堆。摆了摆手让她们都出去。
屋里就只剩下慧娘跟太夫人母子了。
太夫人欣慰的看了眼慧娘,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慧娘,帮我端杯水过来!”
“好!”慧娘笑着点头,从那黄花梨雕彭祖八百子的圆桌上拿起一个紫砂茶杯,到了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太夫人。
太夫人笑着接过,自己却没有喝,小心翼翼的沿着长平侯的嘴角慢慢的倒了进去!
虽然大部分都淌到太夫人的被褥上了,太夫人像没有发现一样,仍是慢慢的倒着。知道一杯清茶流尽。
慧娘静静地看着太夫人的眉眼,此时她没有了愁绪,只剩下满满的暖暖的柔情和慈爱!
慧娘接过太夫人递过来茶杯。放在圆桌上。
这时,吴管家在外面问安,太夫人朝慧娘笑着点了点头,慧娘舒然转身,朝门口走了几步道。朝外道了声:“吴管家请进吧!”
吴管家这才大步走进来,后面跟着吴嬷嬷,朝着太夫人和慧娘行了礼,才上前扶起长平侯。
吴嬷嬷扶着长平侯,吴管家回身驮起长平侯,稳健的朝外走去。
慧娘见了。笑着朝太夫人和吴嬷嬷道:“吴管家的身体真好,竟然背着侯爷走得那么稳,就是那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也比不上的!”
太夫人和吴嬷嬷听了都呵呵的笑。
太夫人起来坐了这么一会儿。有些无力,慧娘和吴嬷嬷扶着她重新躺下。
慧娘见太夫人眨着眼睛好像马上就要再睡过去,赶紧轻轻地道:“太夫人,慧娘出来十来天了,母亲和两位妹妹还在庄子上呢。这见天儿的就冷了,我怕她们得冻坏了!”
太夫人也明白了钱大夫人和两位钱家的姑娘这么冷的天去庄子上吹风是为了给慧娘打掩护。自然心里感激。
她笑着点头,温和的道:“你是该回去了,只是你也不好直接就回去,要不让吴管家派人去给钱家送个信儿,然后你们约好了一起回去吧!”
慧娘觉得这个法子妥当,也没有推辞,笑着点头应了。
吴嬷嬷朝太夫人点头,表示这事儿自己会办妥当,太夫人就放心的又睡了过去。
这样慧娘又在长平侯府待了一天,这一天她跟往常一样除了给太夫人喂喂药,陪着她说说话儿,其他时间都跟墨菊待在厢房里。
赵氏族人听说长平侯回来了,赵族长几个族老代表着赵氏全族第二天就登门了。
这回吴管家禀了太夫人没有在把他们挡回去,而是收拾妥当在瞿翟院的宴息处见了他们。
赵氏族长领着两个胡须比头发还长的两个老者坐在宴息处正堂的梨花木刻雕的扶手椅上品着白毫银针等了约半个时辰,太夫人才在吴嬷嬷和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
三人见到太夫人赶紧起身朝太夫人拱手弯腰行礼。
太夫人是大汉的一品夫人,而这三人虽说一个是族长两个是族老长辈,论起来却是平头百姓而已。
按照大汉律,他们见到太夫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太夫人坦然的受了他们的礼,才淡笑着道:“前段日子,身子不好,今儿刚刚能下床却还是无力,弟妹行不了礼了,还望族长和刘叔、七叔莫怪!”
那被称为六叔七叔的族老听了脸色微变,赵族长虽然迟钝人却不傻,也看出了太夫人态度的变化,脸上也讪讪的。
平时太夫人虽然跟族里来往不多,但是每回见到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对他们这些长辈也带着分恭敬,而这次,太夫人不仅坦然的受了他们的礼,而且借身体不适之故没有回礼。
他们知道太夫人为了前段时间他们上门逼问长平侯的事儿恼了他们,有一次还是这老俩透漏出长平侯府一脉不能无人承爵,暗示长平侯府可以从自己家里过继个孙子承爵。
也是因了这事儿长平侯府才闭了大门,拒绝他们上门。
他们不知道太夫人昏迷不醒的事儿,之前也一直是吴管家招待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他们也没有多想。
后来听说太医隔一天就上门一次,还当是因为那事儿太夫人气病了,所以后来才不敢再登门了。
这次也是听说长平侯回来了。他们担心长平侯知道了这事儿恼了他们,才硬着头皮上门道歉,顺便有事儿见见长平侯。
太夫人虽然昨儿才醒,刚才在内室吴嬷嬷也告诉了她之前族里的所作所为,她听了脸上虽然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到底心里多了愠怒和恼意。
这会儿是故意给这两个倚老卖老的家伙脸色看呢!
太夫人坐那儿一直不说话,脸上淡淡的没有笑模样,赵族长三人坐蓐针毡,但是又等了一刻钟,长平侯还是没有出现。六叔、七叔纷纷的朝赵族长使眼色。
赵族长架不住他们的催促,干干的笑着问太夫人:“大侄子呢,怎么没见人?”
“他昨儿刚回来。一路上不眠不休的赶了十来天的路累狠了,昨儿晚上睡下到现在还没起呢,我这个当娘的心疼,就没舍得叫醒他,想着他一气儿睡够了才好。省的勉强醒了亏了身子就不好了!”太夫人淡淡的笑道。
赵族长听到长平侯还在睡觉,愣了愣,不自禁的朝外面的日头看了看,快晌午了!
但是听太夫人说心疼儿子,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如果这会儿把长平侯喊醒了就是糟蹋他的身子骨儿了。这罪过他可担不起。
当下满脸堆笑的赞同道:“是这个理儿,我们也不是外人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六叔七叔见不到长平侯却不甘心,他们都知道太夫人已经多年不理事了。找她一点儿用都没有,见不到长平侯他们就白来了。
而且太夫人说长平侯在睡觉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觉,骗三岁的娃儿呢!
六叔抖着那如松树皮一样的眼皮不停地朝着赵族长翻白眼儿,示意他必须见到长平侯。
太夫人见到六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又连忙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朝他问道:“六叔眼睛病了?正好下午太医过来,要不要让太医院的院正给您诊诊脉?”
六叔见太夫人戳破自己的小心思,老脸涨红,恨不得就马上离开侯府,想起今儿来这里的目的,又不甘心就这么走,坐在凳子上如火烧屁股那么难受!
赵族长却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朝太夫人又行了一礼,讪笑道:“太夫人那我们就不打搅您跟侯爷休息了,等您们的身子好些了咱们再来串门!”
太夫人对赵族长的态度还算满意,也就赏了他的笑脸,淡淡的道:“好!等侯爷休息好了,我让他去拜访族长!”
“不敢不敢!”赵族长连连摆手,又作了个揖转身出了瞿翟院。
六叔和七叔愤愤的看着赵族长那个没用的家伙就这么走了,恨不得咬他一口,但是他走了,他们也不能继续留下,只好朝着太夫人一拱手,灰溜溜的离去。
太夫人看着那两位族老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吴嬷嬷和丫鬟的搀扶下又回到内室休息了。
她不过是起来了一个时辰,感觉跟累了一天一样,看来太医说的没错,她得慢慢的修养。
第三天,慧娘跟太夫人道了别,拒绝了吴嬷嬷的陪同,跟墨菊上了吴管家准备的一辆马车,朝郊外而去。
盛京东郊的官道上已经停着一辆素色水仙织花的马车,慧娘从车上下来以后,那辆马车里也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人。
站在最前面锦衣妇人朝她微微一笑,她后面那两个妙龄少女却快步朝她走来。
她眼睛一热,朝着她们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看了墨菊一眼,快步迎了上去。
“慧姐姐!”“母亲!薇娘!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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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升值
慧娘又恢复了之前平静的生活,早膳后给大夫人问安,下午去熹禾院坐一会儿,其他时间看看书、练练字。
之前定的婚期在十一月中旬,所以成婚需要的一应事物都已经准备妥当,嫁妆什么的也整整装了一百二十台本来都打算抬去长平侯府了,又接到圣旨婚期延后,大夫人无奈之下把嫁妆都锁到库房里了。
虽说慧娘现下比较清闲,但是大夫人和齐氏都忙了起来。
接近年关了,不光要备年,还有慧娘的及笄礼。
按照这里的习俗,明年慧娘十五岁了,虽说要到明年末慧娘才是十五岁生辰,但是明年三月份就要举行及笄礼的。
对于慧娘能及笄了再嫁人,大夫人还是很高兴的,所以早早的开始准备那天所需物品,以及宴请的宾客。
及笄相当于后来的成年礼,过了那一天后代表着她真正的长大了。
虽然这个身子里住着个成年人的灵魂,但是她觉得这个日子对慧娘来说还是很重要。
所以她对此抱以很高的热忱,没事儿就跑到荣曦堂看着大夫人跟王嬷嬷准备宴请的名单。大夫人偶尔也会问她一两句意见。
期间钱大老爷带来消息,长平侯回来后的第七天才重新出现在朝堂上,钱大老爷说私下里长平侯向他道谢时,长平侯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看起来有种大病初愈的样子。
想来那次病得不清!
长平侯送了钱大老爷一套前朝名家的字帖,钱大老爷连续三天歇在了书房,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对慧娘的脸色更加温和了。
慧娘撇了撇嘴。
她累死累活帮忙,受感激的却是钱大老爷,自己连个谢礼的毛儿都没见到。
慧娘不由得腹诽长平侯。
至于长平侯推迟回来查的那件事儿,慧娘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皇家和长平侯府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慧娘虽然心里有些好奇。却知道这里面很可能有内幕,为了避免麻烦她再也没有打听过!
想来就是打听也打听不到是什么!
今儿慧娘被薇娘拉去紫薇阁帮她绣嫁妆。
说起来章硕义虽然没了双亲,但是他的情况比长平侯可要复杂的多了。
不光有祖父祖母还有义父义母,章翰林一家还有章氏族里跟章硕义走得比较近的长辈。
通过钱裴熹的打听,薇娘光做鞋袜就得二三十双,那些荷包绣帕更是得绣几十个。
所幸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好等,薇娘发动她紫薇阁里绣计都拿的出手的姑娘婆子一起动手,慧娘和尧娘自然是逃脱不了的。
只有尧娘撅着嘴说等轮到她绣嫁妆的时候,她们都嫁人了,到时候她抓人都抓不到。
薇娘就打趣道。到了那时候让慧娘送她一个绣娘做嫁妆就行了!
慧娘吃了几块儿彩萍做的马蹄酥,喝了杯浓浓的红茶,一脸餍足的绣着块儿并蒂莲绣帕。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
慧娘跟薇娘和尧娘对视了一眼,好奇的看着门口。
彩萍也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了。
片刻后,彩萍回来禀报:“大夫人让平溪来请慧姑娘过去。”
众人都看向慧娘,慧娘淡笑着对薇娘她们道:“肯能又是及笄礼的事儿。我过去一趟,你们先绣着吧!”
薇娘虽只比慧娘小两月,但及笄礼要比她整整晚了一年。
薇娘知道这事儿的重要性,点头催她快去。
慧娘带着墨菊和碧苏来到荣曦堂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慧娘心里讶异,眉头微挑。询问的看向平溪。
平溪困惑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平溪作为荣曦院的大丫鬟都不知道的事情,一个就是大夫人有意瞒着她们。再就是这事儿是在平溪离开后发生的,平溪还没来得及知道。那就是说这事儿跟大夫人找她不是同一件事情。
慧娘这边想着,平溪已经在外面通报慧姑娘到了。
接着,王妈妈就掀帘出来了,满脸笑容的朝着慧娘道:“慧姑娘快进去吧。大夫人等着您呢!”
语气热情亲切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慧娘愕然。
很少能见到王妈妈这么高兴!
看来虽然荣曦堂里静悄悄的不太对劲,却是有好事儿发生!
看这情况。这好事儿还跟自己有关!
虽然慧娘一时猜不到有什么好事儿会跟自己有关,心里却静了下来!
正厅里,大夫人正抱着一个账本,算盘打得啪啪的响,同样是满脸的笑容。
“母亲!”慧娘缓步上前曲膝行礼。
大夫人听到慧娘的声音,从账本里抬起头来看着慧娘呵呵的笑了起来,边笑边拍了拍身边的杌凳,让慧娘坐下。
慧娘顺着大夫人坐下,笑着问:“母亲,有什么好事儿,看您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好事儿!大好事儿!”大夫人拍着手,压低声音道,“你上次让买的那些地涨价了!”
“看母亲高兴的样子,涨了不少吧!”慧娘眼睛一亮,看了看厅里出了王妈妈没有别人,笑着凑近大夫人问道。
大夫人使劲儿点了点头,又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干脆把账本往桌上一放,收敛了心神才说道:“听说半月前长平侯和睿亲王奉了皇上的旨意满盛京的寻找你说的那种有冒热气儿的地方,他们找了几天就找到了那片地,那片地也够大,而且中间有个小湖泊,正好用来建别院行宫!他们就禀明了圣上,圣上当即赞同!”
说道这里,慧娘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心下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大夫人却没有说完,满意的拍了拍慧娘的手,笑道:“当时,我还想着买中间那片不是更好!还是慧丫头你有远见。咱们买的都是周边的地块儿,还是分散开的!”
“怎么?中间那个小湖泊之前有人买下了?”慧娘听了大夫人的话心里一动,好奇的问道。
“可不是吗,前段时间就有人传圣上要建行宫别院,却都不知道陛下用来干什么,所以很多人都在京郊买了地皮,当然也有那机灵的买了那片地。只是有一家机灵过头了,把中间的那片大的全买下了,现在陛下要征用。虽说圣上仁厚,没有白要他们家的。而是按照五两银子一亩买下的!但是每亩的价格已经涨到二三两了。即便如此,他们也得心疼死了!但是圣上要用他们也没有办法!”
“是啊!如果圣上不在那里建行宫了,那片地就没有那么吸引人了!”慧娘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家人确实机灵过头了,如果他们买的是稍微靠外的,估计过段时间价钱还能涨好几倍!”
“可不嘛,慧娘咱家买的有些地段儿有些都涨到十五两一亩了。刚才庄子上的老顾还来跟我说,有人跟他打听咱们家的地卖不卖呢?”大夫人笑眯眯的问慧娘:“我跟他说不卖,还得再等等,不过慧娘咱们等涨到多少的时候卖呀!”
慧娘沉思片刻,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大夫人,问道:“这消息传开多久了?”
“两三天了!”太夫人想了想道。“还是你大哥回来告诉我的呢!”
“再等等!”慧娘笑道:“一般人家买不了多少,有权有势的很容易查到咱们家来,却也要掂量掂量咱家后面的长平侯府和昌国侯府。所以咱们不急!等涨到五十两左右的时候,咱们卖出一半儿,剩下的一半等他们涨不动了的时候,挑那些最有钱却势力不怎么样的,再卖!”
大夫人点了点头。又笑着道:“虽然不知道那地儿到底有啥好的,圣上既然选了那片。咱们家也留下些修个小庄子啥的,听说那里的景致确实不错!”
慧娘笑眯眯的道:“不仅仅是为了景致,那里些冒热气儿的地方,地下有热泉能治病,特别是那些有老寒腿的人特别管用!就是不治病没事人泡泡也很舒服!”
“还有这儿说法?”大夫人眼睛一亮,“你这家伙小脑瓜转的可真快!”
“不过,你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却不告诉太后和皇上,是不是不好啊!太后可是诚心待你,你这样会不会伤了太后的心!”大夫人这时也知道了皇上建这行宫纯属为了太后。
太后早年的时候吃了不少苦,更是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没到阴天下雨的时候就疼得厉害!
“这个法子女儿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女儿跟太后说了,皇上就带着太后去了北边的别院里去试了试果然管用,可是太后总不能长时间待在别院里,那恐怕会引起朝堂的动荡,所以皇上才动了心思要在盛京找温泉的!”慧娘低着头道,“女儿也是听了齐嬷嬷回来说了一句,当时想着薇娘以后肯定用钱一定不方便,但是女儿家进项本来就少,就动了这个心思!其实,女儿找到那片地的时候就托了齐嬷嬷进宫告诉了太后,又把咱们家买地的事儿告诉了她老人家,就说是沾沾太后和陛下的荣光,发笔小财!”
说完,慧娘笑眯眯的抬眼对大夫人道:“女儿能做的就是帮着找找这些地了,女儿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送太后她们一座行宫,再说,只要陛下在哪里建了行宫,那些王公贵族肯定就得跟风,女儿最多也就是挣挣这些有钱儿的主的银子,这里面多得是贪官污吏,不挣白不挣!”
“这是太后的谕旨!”慧娘笑的一脸奸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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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离
大夫人见慧娘得瑟样儿,忍不住拍了她脑门儿一下,问道:“那长平侯和睿亲王怎么还找了十来天才定下那片地呢?”
慧娘耸了耸肩,无奈的道:“这儿女儿就不知道了,肯能陛下还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地方吧!”
大夫人点了点头,突然她记起一件事儿来,低低的对慧娘道:“前两个月盛京刚传圣上要建别院的时候,媛娘回来告诉我,问我买不买地,我就暗示她,我送她的那片地就很好,后来她回来告诉我,虽然昌国侯不怎么信,但抵不住便宜,想着钱不多就也买了十顷。不过在其他地方也买了不少!”
慧娘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儿,反正这事儿在太后和圣上那儿过了明路,咱们家跟昌国侯府又是姻亲,只要太后和圣上没有怪罪,其他人昌国侯都无须理会!”
大夫人听了慧娘的话,放心的点了点头。
她就怕因为自己多事儿给钱府和大女儿惹事儿!
其实这些道理她一直都懂,只不过关心则乱,好像从旁人嘴里听了心里更踏实一样!
慧娘又跟大夫人说了会儿话,就回了紫薇阁继续帮薇娘绣嫁妆去了。
临走前,大夫人还让她告诉薇娘和尧娘,今晚给她们添菜!
慧娘到了紫薇阁以后,薇娘和尧娘都问她大夫人找她什么事儿,她抿嘴笑了笑道:“母亲让我告诉你们,今晚儿添菜,你们可以让丫鬟告诉厨房想吃什么?”
尧娘听了眼睛一亮,喊道:“我要吃雪花鸡淖!”
“就知道吃!”薇娘瞪了她一眼,又转头看着慧娘,嘴角弯了弯笑道:“什么好事儿让母亲这么高兴?”
慧娘就知道瞒不过她,笑眯眯的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你们不用担心上次出的银子亏本了!”
薇娘听到这个眼睛冒光,“怎么回事儿?”
她以后可是很缺钱的,今儿听慧娘说不会亏本,肯定就是赚了,而且看慧娘的样子还会赚的更多,她怎能不高兴呢!
慧娘眼睛扫了扫屋里众人,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嘁”薇娘也不强求,反正赚了就行,想着白了她一眼,“不说就不说!”
云霄楼四楼。又换回红衣的睿亲王和消瘦了脸更黑了的长平侯对坐着。
长平侯喝了口清茶,抬眼见睿亲王手里捧着手下送上来的东西笑的一脸诡异,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问道:“发现什么了?”
“那几家确实插手了!”睿亲王放下东西,笑眯眯的回答。
“你这不是早知道的吗?用得着笑的这么恶心?”长平侯撇嘴道。
“你今天话很多啊!”睿亲王懒懒的伸了个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长平侯却闭了嘴没有说话。
“喏,你不是想知道我笑什么吗,自己看看!”睿亲王见状没有在调侃他。把东西扔给他。
长平侯好奇的拿这看了起来。
睿亲王则笑着道:“没想到最先发现这块儿地方的是你那小媳妇,我那干妹妹!虽然她们买的都不多,不过这次肯定能小赚一笔了!”
“你说我怎么就没在盛京呢,要不我肯定就能狠狠的敲一笔了!”睿亲王感叹道,“不过昌国侯那老狐狸这次得懊悔死了,那么早的得了信儿。结果就买了十顷,还没有我那义妹买的多,怎么一下子胆子小了呢!”
长平侯看了看那信封里写的。里面确实写着最早有几户人家陆陆续续的买了这些地,多打的是开荒种果子的名头,不过这几户人家后面都是钱府,还有的是慧娘和昌国侯府少夫人的名头。
长平侯听了睿亲王那些酸儿话,忍不住驳了他一句:“你现在也能赚不少!”
虽说定下那块儿地后他也买了些。不过就是几十顷而已,不像这小子一下子就把陛下定下行宫之后周边的还没有主儿的地清扫一空。零零总总算起来也有一两百顷了,还大放厥词说,半个月后,在云霄楼统一买卖,价高者得!
着实可恶至极!
不过,他又皱眉看了看钱府和慧娘买的那些地,虽然都是最周边的地段不打眼,但是泉眼儿却很密集,还是能惹起别人眼馋的,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不开眼的找麻烦!
他暗自打定主意,如果有人敢打她们主意的话,自己一定会让那些人尝尝‘煞星’的厉害!
可是,这丫头这么明目张胆的买地会不会惹太后和圣上不高兴啊!
如果太后心里有了疙瘩,她这事儿做的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多少钱也比不上太后的宠爱更重要的啊!
这丫头不是一项很聪明吗,怎么赶了这么件蠢事儿?
睿亲王见长平侯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知道他担心什么,又慢悠悠的道:“说来我这义妹也聪明,找到了那片地儿让人告诉了母后,还跟母后说沾沾她跟皇兄的荣光,给她们姊妹几个赚笔嫁妆银子!母后听了居然允了,还告诉皇兄说不许为难她们!算起来,这丫头也是奉了谕旨买地的,如果有那不长眼的撞上去,那就好玩儿了!”
长平侯听了心下松了口气,眉头也舒展了很多。
突然他脑子一动,眯着眼看向睿亲王。
睿亲王见了他的样子心里一跳,问道:“你打什么鬼主意?”
“听说半月后你要在云霄楼拍卖那些地?”虽然是问话,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
“是啊,怎么了?”睿亲王警惕的回答。
“没事儿,就是把我那些一起吧!”长平侯语气平平的道。
“我凭什么帮你?”睿亲王下意识的就驳斥,脑海里突然想起前几天在皇兄那里看到的东西,心下一软,就不情不愿的道:“好吧!不过,就只能是你的啊!”
长平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们两人都有心事,一时无人说话,屋里都陷入了寂静。
过了片刻。屋里的气氛渐渐尴尬起来。
“弘毅哥!”
“睿亲王!”
他们相识一笑,睿亲王清了清嗓子道:“你先说吧!”
长平侯没有推辞,沉默片刻,静静地道:“之前,我跟你是说过会来告诉你的!”
睿亲王心里突然一紧,果然是这事儿!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长平侯等他说下去。
“回来的时候,为了唤醒母亲我告诉她,我找到那人了,母亲也如愿醒了!”长平侯低沉的声音在屋里缓缓地荡开。“母亲醒来后,没有在问过我这事儿,我知道她害怕!我也没有告诉她。因为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让她绝望一次。”
“可是,我又不知道跟谁说,找谁商量!我从来不是藏不住事儿的人,可是这次我发现我做不到了!”长平侯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丝压抑。
“那天晚上,他来了。我追了他六天五夜,到了西域边境,他终于不逃了!我问他是谁,他说他是孙司童,以前现在以后都是孙司童,我问他认不认识那个荷包。他说不知道什么荷包,他的眼神很坚定,我以为我错了。这真是误会一场!”
“可是最后你没有完全相信不是吗?”睿亲王突然插嘴道。
“我不知道!”长平侯摇了摇头,抬眼看着睿亲王。
睿亲王也看着他。
半晌过后,睿亲王才道:“你决定了?”
长平侯点了点头。
“钦天监已经算定日子了,明年五月六日,百花盛开之际。谊嫁娶!而且明年三月三她及笄!”睿亲王淡淡道。
“迎期之后,再动身!”长平侯脸上闪过丝挣扎。眼里却满是坚定,“我答应过她,她及笄之前我一定回来。”
“很危险!”睿亲王最后道。
“我知道!但是必须要做!”
长平侯倏地起身,朝睿亲王鞠了一躬,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长平侯府和她就拜托你了!”
睿亲王坐着没动,眼睛一动不动的回视他,受了这一礼。
长平侯见他受了礼,心里松了口气,慢慢坐下,才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回来那天,我在皇兄那儿见了个东西!”睿亲王脸上没了一直以来的漫不经心,声音里多了丝尴尬。
“什么东西?”长平侯本能感觉那个东西跟‘他’有关,情不自禁的问道。
“一张信笺!”睿亲王回道,然后他站起身,挪步道长平侯身边,低低的在他耳边说了句。
长平侯漆黑的眼眸里像闪过风暴,骤然深邃犀利起来,风暴过后,却多了份信心。
“谢谢!”长平侯看着他又道。
睿亲王脸上却多了抹苦笑,“别这么说,如果真是我们猜测的这样,反倒是皇室对不起你们!”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长平侯摇了摇头,“这个道理我都懂,何况是‘他’呢!”
长平侯的道这个消息,反而坐不住了,他倏地起身告辞,睿亲王没有阻拦,起身对着他道:“人手我会让他们跟在你们后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露面!这样多层保险!”
长平侯没有再次道谢,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睿亲王看着长平侯离开的背影,第一次脸上面无表情。
长平侯出了云霄楼之后,对着随从道:“让吴伯派个小厮去一趟钱府,告诉钱大夫人.......”
那随从应了一声,率先上马离开。
长平侯望着喧闹的街市,好像看到什么,慢慢的朝那个捏泥人的摊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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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售卖
除夕的前二十天,媒官和长平侯府的人备了大雁和十六色礼盒上门请期,日子定在来年的五月初六。
大夫人送走了媒官他们,笑着跟钱大老爷感叹:“慧丫头这亲事也算一波三折了,可谓是好事多磨。希望长平侯那别可别再出状况了,要不然外面就得有风言风语了!”
钱大老爷也略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对了,前几天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都来信说过了年就回来,会赶在慧娘及笄之前。这次还是让她二婶娘和三婶娘住在之前的地方。”大夫人突然问道。
钱家二房和三房的少爷女眷在钱裴熹成亲后的一个月里都回去了,钱裴钦本来想留下来求钱大老爷帮忙走走关系,好能跟钱裴熹进了国子监读书,但是他又惦念着在家快要生产的妻子,正好钱大老爷说今年国子监已经过了招生的时间,等来年他早些上京,钱大老爷再带着他筹谋一下。
这样两全其美,钱裴钦自然没有意见,高高兴兴的跟着母亲和妹妹回了南边儿。
今年六月,钱府就接到南边儿送来的信儿,钱裴钦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也算是钱府小辈儿中的第一个孩子了。
大夫人高高兴兴的收拾了两箱笼产妇用的吃食药材还有一些小孩儿的项圈,金锁衣衫玩意儿,派人送去了湖南。
因为钱裴熹已经离了国子监,在翰林院做庶吉士,钱裴祁自然也不能再去,大夫人就主动跟钱大老爷商量,找了个落地举人来家做了西席,指点他功课,好让他后年争取拿个秀才的身份回来。
钱大老爷听了不甚在意的回道:“这事儿你看着安排就是。几个小子要是还回来就还是安排在外院。”
说着,钱大老爷也记起之前答应钱裴钦要帮他筹谋进国子监的事情,话音一转,问大夫人:“今年给国子监祭酒送的礼送了没有?”
大夫人听了笑道:“还没呢,已经备好了,打算明天就送过去呢!”
钱大老爷想了想,嘱咐道:“在原先年礼的基础上再加两成!”
大夫人听了一愣,接着就明白钱大老爷的意思,虽然觉得这样临时抱佛脚太着痕迹了,但是又想即便是临时的。总比不抱强,要是钱裴钦这事儿没办成,那二弟妹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呢!
虽说自己不惧她。而且钱府也早就分家了,自己就是不帮她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但是想道裴钦那孩子还是知事守礼的,听说学问也不错,没得为了那个不着调的母亲耽搁了孩子的前程。
想到还有几天。云霄楼就公开售卖那些地契了,自己也不缺那几个年礼钱,就爽快的答应了。
钱大老爷见大夫人答应的爽快,想着虽说钱大夫人一直管东管西的听讨厌,但是在这些事情却一直妥妥帖帖的,很是宽和大度。比起二弟三弟的那小家子气的媳妇要好的多。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去年开始,大夫人不在对他指手画脚了。自己要做的事,她要是不满意就全当看不见,一句话都不说。他却反倒不自在起来了,每当自己想出去吃两口,想起她可能不高兴却连句话都没有。兴致就减了大半,最后反而很少再往外跑了。
当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我去外书房了,晚上来这里用膳!”
然后起身出了荣曦堂。
大夫人却听得一愣,这意思是今晚儿要歇在这里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让平溪去厨房说一声,今晚上多做几个钱大老爷爱吃的菜,就继续看手里的账本了。
五天后的辰时,云霄楼一二三楼座无虚席,而不对外开放的四楼此时也迎来它尊贵的客人。
当然,除了这里的常客睿亲王和长平侯,坐在榻上眉头紧锁的看着面前棋局的可不是应该端坐在勤政殿里批奏折的皇帝吗!
睿亲王拍卖行宫附近地皮的事儿自然不可能瞒过他的,当他从暗卫嘴里听说了这事儿,无所谓的一笑,不过当他看到户部给他上的折子时灵机一动,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把睿亲王叫进宫里大骂了一顿。
当时睿亲王懒懒的夹起一块御膳房专门给皇帝备的点心,嫌弃的撇了撇嘴。在皇帝骂累了喝茶润喉的时候,不屑的道:“皇兄这御膳房可是越来越不尽职了,弄得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得亏您吃得下?”
皇帝听了一噎,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这是你的云霄楼啊,嫌不好吃,明儿给朕送上十色点心来,要不然朕不让你进门了!”
“不进就不进,您以为我稀罕进这破地方,跟个鸟笼子似的,憋屈的慌!”睿亲王桃花眼一转,丝毫不介意皇帝的威胁,撇了撇嘴,嫌弃道。
皇帝见他越说越不着调,就要发怒,又想起今天找他来的目的,堪堪忍住,嘴角一弯,眼睛一眯,笑着对他道:“睿儿,京郊那个别院可是为了母后建的,你知道的吧?”
睿亲王一见他那个表情,还喊他的小名,立马警惕起来,戒备的盯着皇帝:“知道啊,那是皇兄的孝心嘛!”
“你也是母后的儿子,这种孝顺母后的事儿你不能不管吧,要是这样母后可得伤心了?”皇帝好似没有看到睿亲王的戒备,慢悠悠的道。
“我管什么,这事儿交给内务府办就行了,我又插不上手,再说,我也有跟长平侯去勘察过了,这也是孝心啊!”睿亲王毫不接招,跟皇帝打太极道。
皇帝见他滑不留手,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实话道:“户部尚书今儿给朕上了折子,说户部的银两周转不开了,而且本来我跟母后的意见是不用大肆修建,只要个普通的别院就好了,可是礼部的那群老家伙死活不同意。说是必须按照规制来。可是那样一来,需要的银钱就更多了,户部就跟朕叫穷了!”
睿亲王听了眼睛一闪,恍然大悟道:“哦,原来皇兄是缺银子花了!”
皇帝听了脸上讪讪,但他一向疼爱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自己的威慑在他面前真是没有多少作用,只能干干的瞪了他一眼,臭小子用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睿亲王知道自己皇兄是皇帝,玩笑也不敢开的太过。见他越来越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抹罕见的尴尬,见好就收:“皇兄是想让我直接我银子送来,还是有别的想法?”
“你不是要在云霄楼办售卖吗?”皇帝终于把话题又转到这个是上面。“想买这些地皮的人肯定不少,而里面多得是那些蛆虫,到时候你狠狠宰他们一把,咱们的银子不就有了?”皇帝笑的一脸奸诈。
睿亲王啪的一拍双手,眼波流转。笑眯眯道:“皇兄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早说不就好了,还巴巴的把我叫来臭骂了我一顿,我这顿骂是白挨了!”
说着,起身弹了弹那身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大红云丝锦绸袍,佯装委屈的道:“臣弟去母后那里找找安慰。您老儿忙吧!”
“哎,你这个臭小子!”皇帝瞪眼看着睿亲王一摇一摆的出了勤政殿,往慈和殿而去。无奈的笑了笑,心下嘀咕,我有那么老吗?
当天晚上诏妃嫔侍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悄悄地躺在他旁边那个十六七岁的贵人:“爱妃看朕怎么样?”
那贵人被问得一愣,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好在她反应快。脑子一动,就笑盈盈的道:“陛下自然天人之姿。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是臣妾心中的英雄!”
那贵人有一双一泓清水似的双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顾盼之间秋波莹莹,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倒映着皇帝的影子,眼里满是崇敬和爱慕,皇帝情不自禁的就相信了他的话,自然恢复了些许信心。
他心里感叹,虽然他的相貌没法与睿儿相比,但是他还是很英俊不凡的,而且说起来睿儿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以后还不知道那个女子在她面前不自卑呢!
突然他眼里闪过慧娘的音容笑貌,暗暗到了声可惜。
那个女孩儿虽然没有睿儿艳丽,却也是难得的绝色了,而且最难得的是她那身气质站在睿儿身边竟然不会被埋没,可惜她的身份太低,又被长平侯相中了,要不然母后更希望她做儿媳妇而不是干女儿吧!
巳时中,睿亲王回头看了看胶着在棋局上的皇帝和长平侯,清朗一笑道:“皇兄,弘毅哥,开始了!”
皇帝和长平侯听了,果然抬起头来,从厢房的窗棂往下望去。
二楼平台上,以前都是歌姬舞姬环绕一片花红柳绿,今天却是素净谨然。
台上只摆着个丈许长的案台,案台上摆着一摞摞的纸,众人猜测应该是睿亲王的那些地契了。
众人看到那些地契大多是愤恨无奈,却也有人窃喜。
这些愤恨的自然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想跟皇帝套近乎的那些人,而窃喜的除了将要大赚一笔得皇帝一家,还有今天沾了睿亲王的光,一样售卖地契的长平侯府和钱府了。
只见案台后站着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老者,他拿出个类似镇纸一样的长条沉木,重重的一拍,‘啪’的一声,原本还喧闹不止的一楼大厅顿时静了下来。
皇帝见了,噗嗤一笑,斜眼看着睿亲王,轻声道:“还挺像样儿的!”
睿亲王好似没有听到似的,嘴角挂着轻笑,静静地看着下面大厅里的众人。
说起来,睿亲王做的这些事儿也算是与民争利了。
之前也有御史上书弹劾他。
皇帝开始都留中不发,但是还是叫了睿亲王来要他想个合乎规矩的法子堵了那些御史们的嘴,要不然就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售卖!
睿亲王听了不屑的撇了撇嘴,哼道:“他们是眼馋那些地,又买不起!要不是他们真有自己说的有骨气就不要眼馋这地皮,反正这也是巴结皇帝的事儿,不是清官者所为!”
不过,牢骚归牢骚。他到底还是想了一招,或者是扯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此地皮只卖给有官身爵位的人,平民一概不卖,而且一般平民也买不起!
而且这地本来也是无主之地,也就是说这地本来就是皇家的,皇家拿自己家的地,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你管得着吗?
本来想买这些地皮的也都是些王公贵族,朝廷大员打得是什么主意大家也是心照不宣的。
皇帝不吭声,摆明了是想让睿亲王大赚一笔。弄不好这里面还有皇帝的几成,如果有人还是这么不开眼,想把这层皮扒开。那就等着吃皇帝的挂落吧!
也就是打那以后这些人也就是敢怒不敢言,认命的等着售卖开始了。
按理说来,既然这些地都卖给官身或者公爵之家,也就没有一楼那些商贾之事了,即便这些商贾中有些因捐款赈灾被朝廷奖了个员外郎或者什么的职位。却没有什么实权,不过是在乡里乡亲之间好听罢了,更重要的作用是光宗耀祖!
但是这等热闹他们怎能错过呢!
昌国侯还有世子、二爷今天也都来了,昌国侯怀里还抱着从侯夫人怀里抢来的宝贝孙子。
只是他此时坐在三楼的厢房里既庆幸又懊悔,当时儿媳从娘家带来的那个消息他还不以为然,当时因为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心血来潮。过段时间又变了卦,还是想着反正钱也不多,多买些地也没什么坏处。就随随便便买了十顷,没想到就是这十顷地就成了宝贝啊!
他手里这十顷只有二三顷用来建别院已经绰绰有余了,剩下的他也本来没有打算卖掉,但是紧紧不到十天的功夫,已经有十来家交情还不错的世家大族上门打听他手里的地了。
听着老友的那些话。他不仅心动还心悔呀,他倒不是贪图那些银子。昌国侯府虽然不说是什么巨富之家,但是几万两的银子还是不看在眼里的,就算是几十万两,几百万两在他眼里也不如那些世家大族家主的一个人情重要!
可是他手里就那么多,他又不愿厚此失彼因为这个得罪了那些人,所以还犯愁了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他那大儿媳拿出她娘家给她置办的十顷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虽然这些人家也都按照原价的十来倍给了报酬,但是比起今天售卖来,真的算上是廉价了!
这时,台上的老者又拿出一张地契,笑眯眯的道:“这块地所说不怎么大,只有一百亩,但是他位置好啊,据说这地段儿光那种冒热气儿的泉眼儿就有五六处,而且他的位置紧挨着圣上行宫安全哪!再说这一百亩也不是很小,建个精致典雅的小别院也是别有一番风趣的,而且如果再做的大人们有哪家买了它旁边的位置,那就更好了,可以连缀起来,建个大的!所以,这个宝地的底价是九千两,各位大人请加价吧!”
“轰!”这个价格一报出去,周围的空气顿时凝滞,接着就爆发出一阵惊吓声。
他们这里面一些四品一下的官员,每年的俸禄不过一百两左右,这一百亩不长庄家的地起价就卖到九千两,他们一辈子的俸禄也没有那么多呀!
当然,除了真正清贫之家,很少有人家靠着这些俸禄过活,要不然真得和西北风了。
除了一些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产业,还有很多是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
可是要他们一下子拿出九千两去买一百亩地,他们还是决定浑身无力!
看来这种讨好接近圣上的活儿一般人也干不了啊!
不是底蕴深厚的世族公爵之家,还是踏踏实实的死了这条心吧!
再说,就是有钱买也不一定有命享受啊!
已经有机灵的人看出苗头了,刚才拍卖的那十几块地,虽然起价没有这么高,但最后成交的价格大约也得一百亩五六千两不止,而里面很多虽说是二三品的大员,但是要一次性那次这么多银子,没有猫腻是不太可能的!
而陛下默许这次售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不得而知,而且这里可是睿亲王的云霄楼啊,这里面人的一举一动很可能被圣上看在眼里。想想他们就不寒而栗。
所以那些二层的没有家世背景的小官儿们都缩起脖子看热闹,有的甚至开始幸灾乐祸!
而此时四楼皇帝的脸色却是颇为的怪异,一时听到地皮的价格蹭蹭的往上升,好像看到白灿灿亮澄澄的银子往他怀里钻,照这样下去,不仅修别院的银子有了,国库还能充盈些许呢!
但是一想到一块二三顷的荒地,竟然能飙到四五万两。
有块儿距离他行宫的地皮,仅有两顷,竟然卖了十万两!
他脸色就阴沉的可怕!
最可恨的是他记得买那块儿地的是一个区区的三品大员。而且不是世家出身,那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他不得不想到别处去,那人之前在江南管过盐道!
看着区区一百亩的地已经涨到一万五千两。势头还没有减缓,皇帝的牙就咬的咯咯的响!
没想到不过是一次恶作剧般的售卖,竟然看出了这么多问题!
睿亲王和长平侯也看出皇帝的脸色不对劲,长平侯脸色也黑了很多,现在这些地皮的就是让他买他也能买。但是却经不住那一直往上窜的价格,看的颇有些心惊肉跳!
睿亲王应该是早就想到这种情况了,脸色却平静很多,而且他眼里的笑容越发的浓郁了!
但是熟悉他的人能都知道,虽然睿亲王成天嚷嚷着喜欢银子,但是即便日进斗金他也不会有多少情绪波动。而且花起钱来一掷千金不在话下!
而每当他隐隐发怒的时候,心里的风暴就会聚集到眼里,透过笑容释放出来。
所以睿亲王站在四周的属下看到他的表情心下狠狠的打了个哆嗦。深深地低下了头,为那些不知死神来临,还在喊得脸红脖子粗的一些人默哀!
不过,如果这些人真被怎么样了,想来也是有取死之处。要不然睿亲王才懒怠的搭理他们!
不管如何,今年的这个年应该过得很热闹!
售卖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才散了。皇帝和睿亲王、长平侯慢慢的记下了买了行宫附近地段儿的几家,有庄郡王、皇后娘娘的娘家镇国公,睿亲王自己占了一大半儿,还有一块儿送了皇族的族长,那一百亩的一小块儿被内阁的一品大学士买了下来。
那大学士虽然不算是世家,但祖上是商贾,想来钱财积攒了不少,皇帝还不足为奇。
但是让皇帝心情暴躁的是镇国公府,就是他们以两万两的价钱买了那块儿地,虽然镇国公的爵位世袭了几代了,但是说来也不够是花架子,皇后嫁给皇帝当时的太子的时候,那一百二十台的嫁妆,还是东拼西凑才凑齐的,短短不到十年的功夫,看来镇国公积攒了不少家财了!
最让他愤恨的还不是这些家财,他自然知道镇国公府出了位皇后有的是人上杆子的送钱,镇国公府又确实缺钱,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可是就连太后娘娘的娘家吉安侯也不过是挑了二围处的一块地儿,镇国公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去抢那个位置,而且他这块儿地还是隐隐约约靠着权势抢来的,要不然价钱还能高一倍!
在皇帝眼里,镇国公抢的不仅仅是一块儿地,还有他的位子!
这让皇帝感到隐隐的危机,就像那句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看来清平侯的事情镇国公已经忘了!
“睿儿,你这个售卖办的好,没想到小小的一块儿地卖出了这么多东西,这个年让你那些是手下好好活动活动筋骨!”皇帝声音平静无波的道。
“没问题,皇兄!”睿亲王粲然一笑,流光潋滟的眼波一转,看了长平侯一眼,“还可以借此给弘毅哥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皇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长平侯踌躇的看着皇帝。
皇帝即便生气也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奇怪的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长平侯脸上露出丝愧疚,“这个时候臣本该为陛下分忧的......”
他说了一半,皇帝就打断他,欣慰一笑,“说起来,那件事更重要,照你提供的情况,那件事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个结果了,眼下没有比那个更重要的了!你安心去就是了,接应的人手我跟睿儿都安排好了!”
“诺!”长平侯没有在说什么,单膝下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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