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灵空有忧
张翼轸不禁默然而笑,高人就是高人,来去无踪,去留无意。回身刚刚将声风剑放到一边,忽听传来破空之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位道人脚踏飞剑正凛空而立!道袍被山风一吹猎猎作响,须飘逸,飘然若仙。若不是他一张胖脸之上长了一个惹人注目的酒糟鼻,张翼轸还一时真以为是哪位不世高人又突然现身于此。
来人正是他多日不见的便宜师傅灵空!
“师傅,你回来了!原来你也会御剑,我还以为你只会嘴上说说罢了,却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本事!”张翼轸见到灵空心生亲切,见他御剑飞空羡慕不已,却又被他假装正经的模样逗得暗笑,不禁开口便小小地假装恭维他一下。
“哧……”灵空从飞剑上一跃而下,身子一转飞剑便收入体内,得意地轻笑一声,一本正经地迈着四方步走在前面。
“我灵空乃是神仙下凡,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小小御剑之术自然不在话下,翼轸,你恁的小看为师了,若是日后看到为师移山填海、上天入地……”
“师傅……”张翼轸忙打断灵空的信口开河,怕他一时收不住说到天黑,问道,“此去清虚宫为何耽误这么久?莫非有大事生?”
灵空点点头,一脸肃然地望向天边,摇头叹息道:“一言难尽,待我稍后详细说给你听,眼下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先问个清楚……”
灵空一副得道高人的形象立时转变为一副市侩嘴脸,脸上的严谨消失不见,嬉皮笑脸地一把拉住张翼轸的手,眼中全是贪婪的目光,低低的声音说道,“翼轸,那百两黄金,你帮为师收好了吧?”
灵空变脸之快,前后反差之大,让张翼轸惊得瞠目结舌之余又不免觉得好笑,似这般飞来飞去的高人,竟会贪恋这世间的黄白之物,区区百两黄金也念念不忘,倒也真让人啼笑皆非。
见灵空心急火燎的样子,张翼轸只好无奈地一指无烦居说道。
“百两黄金分文不少都在屋内……”
话音未落,灵空“嗖”的一声便快如闪电般闪进无烦居,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满意的哈哈大笑声。门打开,灵空抱着黄金乐开了花,伸手招呼张翼轸过去,将两锭黄金约有二十两交到他手中,说道:“此次无本生意主要是我做成的,当然,身为徒弟你也出了不少力气,本该只得十两。不过看在你敦守本份又将金子不远千里背回的份上,再奖你十两,一共二十两黄金!怎么样,师傅出手还算大方吧?”
张翼轸的心思不在这几十两黄金上面,正要推辞,灵空脸色一沉,说道:“莫非嫌师傅小气?翼轸,为人不可太贪心,难道你想五五分成?此次你出力虽然不小,但毕竟救人之时以我为主!不过……若你不满意,等我再详细算算你我出力各是多少……”
“师傅,徒儿哪里敢和师傅讨要奖赏,这百两黄金你全数拿走便是!”张翼轸急忙打断灵空,怕他再翻来覆去地说上半天。
“我只是担心你和掌门在清虚宫竟是一月有余,不知其间生了什么大事?另外不知师傅在清虚宫可否见到红枕和成华瑞二人?”张翼轸想起那个寡言却又自有主意的同村少女红枕,也不知她在清虚宫过得可好。还有那个意气风的年少道士成华瑞,现在应该道法和修为都精进了许多吧。
灵空眼睛一转,见张翼轸一脸诚恳之色,便嘻嘻一笑说道:“翼轸,你切莫认为师傅小气,好歹你也是为师我唯一的徒弟,不过咱们是亲兄弟明算账,按出力的多少各得应得的数量,以示公正,你莫要心中有怨……那红枕和成华瑞我都见过了,二人都甚是想念你,代我向你问好。红枕拜入清虚宫天灵道长为师,为清虚宫三代弟子,若是日后见你,还要称你一声师叔!”
“此去清虚宫,也确实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张翼轸听灵空胡乱排辈,刚说了师徒情份,转眼又以兄弟辈份论之,当真是一塌糊涂,知道灵空为人一向如此,便不再和他争执黄金一事,省得他没完没了。听到红枕一切安好,心中稍安,刚要再问询她的道法修为如何,却听灵空说道清虚宫的惊天大事,不禁一愣,忙细心听灵空说些什么。
灵空便将清虚宫这些时日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若是论起说书讲故事,灵空自称第二,天下自称第一的人恐怕没有。大体上灵空口若悬河连比带划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其中稍微夸大其词地多了一些杜撰的情节,比如说灵空一人独战戴风和戴蛸子二人,将二人打得节节败退,最终二人才不得不主动提出和道门握手言和。如此这般说了两个时辰,才将这月余之间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最后灵空一脸满足和得意地拍拍张翼轸的肩膀夸耀道。
“翼轸,你我初识之时我便说是神仙下凡,你偏偏不信。此次华山论道,你小小年纪便一举扬名中土道门,若不是师傅我神机妙算,以无上**推算出你有这般天人之资,又哪里会有这凝霞崖上的木石化形的惊人之说!有你这般聪慧的徒弟,师傅也是脸上有光得很,嘿嘿嘿嘿!”
张翼轸自是顾不上理会灵空表面夸他实则自夸的夸夸其谈,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照灵空所说,不难推测鸟笼之中的两只金翅鸟果然就是那戴?和戴婵儿!不成想,中土三大道门的命运竟系于他手中两只不起眼的鸟儿身上,而他竟浑然不觉!
一念及此,张翼轸不禁惊吓出一身冷汗。
灵空没有注意到张翼轸的异常,目光一扫,脸色顿时大变,手指张翼轸背后问道:“翼轸,这块黑木炭你从何得来?”
什么黑木炭?
张翼轸一时心神恍惚,回头一看,灵空目光所指之处赫然便是九灵所赠的声风剑!张翼轸未及多想,随口答道:“这是九灵道长赠我的声风剑!”
“声风剑?”灵空的脸色前所未有地沉重起来!
(嗯,我要推荐和收藏,诸位朋友!)
第十一章 高人行径
“名字倒是不错,不过这块黑木炭却是不配这么响亮的名字!声风剑,倒还不如叫黑木炭来得真实!哼……九灵老儿,比烧火输在我手中,却是趁我不在打起我徒儿的主意来了!”灵空竟是一脸不满,连哼了几声,脸上的愤愤不平之色愈加浓重。
“我且问你,翼轸,那九灵老儿可曾说我坏话?是否说我烧火烧菜皆不如他?是了,他定是还烧菜给你吃了,这老儿,用心当诛!千万莫听九灵老儿胡言乱语,他那点本事不及我万一,无非比我更会花言巧语罢了。翼轸,九灵老儿所言你切莫当真,这个老儿最会乱说一通,全无半点可信之处。这块黑木炭,你寻个机会还给他就是了,剑不剑棍不棍的,哪里比得上我送你的神棍威猛无比!”
“还有,他骂我的话,你全反着听就是!说说看,他都说我什么坏话,我一定去找他骂还回来。”
张翼轸哑然失笑,这灵空和九灵果然有九分相似,都是将对方说得非常不堪,又都唯恐对方说自己坏话,不知为何这二人这般不对,莫非二人有过重大嫌隙?
又看到灵空郑重其事、气愤不平的样子,张翼轸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好低头不语。
灵空见张翼轸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当他被九灵蛊惑太深,心中更加痛恨九灵的所作所为,忽又想起一件事,一时又得意地笑了起来,深为他当时路过括苍山时所作的决定感到英明无比。
“翼轸,师傅知道你年少离家,自是思念父母,是以此次我从王屋山返回之时路过括苍山,专程到太平村中看望了你的父母……”灵空故意停顿下来,见张翼轸果然双目放光,忽地站起一脸的激动和期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父母一切安好,你的书信他们已然收到,让你切勿挂念家中,尽管放心修道,以便早日修为有成,好去那方丈寻你亲生父母。你的一切情况师傅都详细告知他们,他们也甚是欣慰。另外师傅见我徒儿的父母自然不会空手,只是当时身上并未多带银两,只留下十两银子略表心意!”
灵空悠然自得地说完,非常满意地看了一眼感动得双眼含泪、口角嚅嚅无法言语的少年一眼,扔下一句话一转身便潇洒地扬长而去。
“待我去会会那九灵老儿……”
灵空走后半晌,这初次远离家乡的少年才从无法自抑的思乡情深之中恢复过来,心中对灵空所做深为感激。虽说灵空行骗人间,品行颇有不端之处,但平素行事倒也是一位性情中人,竟是特意记得去太平村看望他的爹娘,让他心中淡淡生暖,对灵空的感观又好了许多。觉得除了醒目的酒糟鼻之外,灵空的胖脸倒也不再给人感觉全是贪婪和市侩了,竟有了些许可爱与温馨。
张翼轸将金子放好,心道等回家之时交与爹娘,也好让他们少受些劳累。目光又落到声风剑之上,暗叫不好,这才想起刚才心情激荡之下,竟是将鸟笼囚禁戴?和戴婵儿之事忘记告诉灵空了!
话说灵空从小妙境出来,心中颇为满意刚才的小小手段,心道如此一来,九灵老儿的一番苦心怕是白费了,张翼轸定会与他心意相近。只是一想到九灵老儿竟趁他不在,煞费苦心地拉拢张翼轸,使出这般釜底抽薪的无赖之法,灵空就气忿难消。
灵空脚下不停,不消多时便来到三元宫的后院,穿过厢房和休息长廊,径直推开热气腾腾的“五脏阁”的大门,一眼便瞧见一位头戴白巾身穿围裙的老道正坐在地上烧火。灵空悄悄走过去,来到老道身后,伸手递过去一根木柴。
“炉火太旺,压压火,免得烧出的饭菜过熟,烂则无味!”
老道接过木柴一看,随手扔了回来,也不回头训斥道,“笨手笨脚!这般长的木柴当烧火棍还差不多,怎可用来烧火?干活不要偷懒,只图省事把柴劈得不合乎长短。须知这烧火乃是天下最难掌握的技巧,火大火小全由木柴而定,你怎的又不听我话,胡乱应付一通……”
“九灵老儿,我这木柴也比你那黑木炭好上百倍!咄,你这老儿恁的无赖,趁我不在拿根黑木炭哄骗我徒儿,是何居心?”灵空接过木柴,冷不防朝老道头上敲了一记。
老道头上吃疼,跳到一边,也不恼,哈哈一笑:“灵空老儿,你说话要凭良心,我教他剑法送他声风剑,哪里哄骗翼轸了?倒是你,连哄带骗将他带上山,不就是为了收个便宜徒弟好让你回到三元宫,你用心不正却来指责我,脸皮倒是厚得可以,哼哼!”
这烧火老道,竟是被张翼轸认为是不世高人的九灵道长!
“声风剑?我看是地地道道的黑木炭,比起我的神棍差了十万八千里!你倒说说,你挑拨我和翼轸的师徒关系,又私自教他剑法,岂不知翼轸乃是我的弟子,莫非存了与我抢夺弟子的不轨之心?”
“你那神棍?哈哈,让人笑掉大牙!也不知你是从哪里捡到的烧火棍,也敢枉称神棍,也不怕被人耻笑?不过这神棍之称倒是符合你的行径,四处行骗,自称神仙……再说翼轸和我一见如故,我随意教他一些剑法也是情理之事,要你罗嗦!”
灵空气得一把将九灵拽出五脏阁,来到僻静之处,说道:“九灵,你莫要耍赖,要讲道理!不就是你下棋输我,烧了一辈子火还不如我这个半路烧火的冒牌烧火道士烧得好,再加上我七年时间又烧菜过你许多,你便愤愤不平,心生忿恨,所以就去抢我唯一的徒弟,好让翼轸对你心生好感,借机胜我一次?”
九灵一把甩开灵空的手,轻描淡写地说:“灵空,切莫言过其实。我九灵作为三元宫的厨房总管,无论烧火还是烧菜的水平举世公认天下无双,又岂是你这才烧了十几年的冒牌门外汉所能相比?下棋一道,你只会耍赖,若是不用你那乾坤袖吹乱棋局,我哪里会输你手中?”
“哦,你的言外之意便是现在就要和我一局定输赢了?”灵空斜着眼睛问。
“只怕你不敢应战!”九灵丝毫不让。
“好,你我这就去下棋,谁输了谁就弹谁脑奔儿!”
“一言为定!”九灵暗中摸摸身上的定风珠棋子,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委羽山中一处人迹罕至的巨石之上,有两人临风而坐。身边便是万丈悬崖,山风吹过,呼啸作响。二人须被风吹动,远远望去,飘然若仙。若是走近一听,入耳的却是面红耳赤地争吵不休。二人为一颗棋子争来让去,吵闹得不可开交。
“怪事,九灵老儿用的是什么棋子,我的乾坤袖竟吹不动分毫。怪不得他敢与我对弈,原来早有准备。这老儿,越来越难对付了。”灵空连输了三盘之后,数次暗中鼓动乾坤袖想搅乱棋局,棋子却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让灵空暗暗吃惊之余不由地大为头疼。
看着灵空一脸吃憋的表情,九灵老怀大慰,一张老脸笑开了花,不无促狭地看着灵空说:“如何?灵空老儿,这下无计可施了吧?说是一盘定输赢,这已经连输三盘了,还要再输几盘才肯甘败下风?”
灵空一脸通红,吃吃了半天才说:“今日我不在状态,来日再赢你不迟!”
“哈哈,好,随时奉陪……”
二人的声音忽然一低,一阵山风吹来,卷来一大片云气,将二人的身影裹在其中,看不分明。二人的声音也听不清楚,似乎还在交谈什么。
隐隐约约中还可听见张翼轸的名字,似乎还有什么“中土之秘”“海外之遥”以及“天庭之远”,如是等等,听上去半点也不象绝世高人的密语,倒如两个性情耿直的老儿在气恼斗嘴。
远处云涛翻动,身边风声阵阵,山色如黛,林深如海,直让人便欲乘风而去,不再留恋世间繁华。
第十五章 画儿一笑紫气升
张翼轸却并无多少惊艳之感!
一是他毕竟少年心性,对男女之事所知不多,二是在他看来,这女子美则美矣,实则与倾颍和戴婵儿相比,不过是各分秋色罢了。他见倾颍清奇戴婵儿妩媚,这女子之美,倒是更如清风浑然不染烟尘。
张翼轸心中所想更多的是疑惑不解,看这女子表情,却如不认识灵动掌门和诸位师伯一样,莫非她全然忘记当年之事?这样想着,便试探问道:“你……姑娘你可有姓名?在你眼前之人,是否还有印象曾经见过?”
女子摇头,一脸茫然:“我从未见过他们,全不认得……我没有名字,还请主人赐名!”
诸位长辈在此,张翼轸不敢僭越,请示灵动掌门:“还请掌门赐名!”
灵动哪里会抢张翼轸的机缘,正为今日颇为丰盛的意外收获而欣喜若狂,大手一挥说道:“翼轸,她认你为主,便与你有缘。如今她虽然重得人形,但因为曾经被我震碎灵识,以前之事恐怕一时记不起来。这也好,便如重获新生,可入你门下收为弟子,以后行走世间,便以三元宫弟子的身份,谅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三元宫的威名还是可以震慑一些霄小之徒的,也算是我等对当初错伤她的一点补偿!待她日后恢复灵识,若想修习道法,我等自是倾囊相授,毫不藏私!”
灵动以为今日若让张翼轸主动提出将画卷带走,便已达到目的,不成想他先是将画卷恢复画面,其后更是犹如神助般令画中女子化形而出。六十年的憾事一朝化解,怎不心中无限欣喜?若不是不想在晚辈面前失态,灵动说不定真会仰天大笑一通!
“这……收为弟子?翼轸自知修为低微,道法浅薄,绝无为人师表之能。不如请掌门收为弟子,说出来也是三元宫掌门之徒,以后传授她道法也顺理成章。再者她昔日被掌门所伤,今日收她为徒,日后她若想起当初,就算心中有恨,掌门也是她授业恩师,两相抵消,一段恩怨也就从此抹平。不知掌门师伯意下如何?”
张翼轸侃侃而谈,前后因果分析得清清楚楚,听得灵动连连点头,心道这少年果然有些见解,看来世间之事并不能完全以机缘福泽论之,所谓机缘巧合福泽深厚,又怎知不是其人天性随和上承天道下应民心而得呢?
灵动捻须颔,说:“如此也好,我就将这女子收为我的关门弟子,法号光声,暂随张翼轸住无烦居修习道法!”
灵性、灵悟、灵静和灵空一起施礼祝贺:“恭喜师兄收徒!”
张翼轸也是无比欣喜,略一沉吟,说道:“此后你便是我的师妹了,哈……师妹,你本体乃是画卷,从画而生,若是叫画中仙也恁的俗气了一些,不如就叫画儿……你意下如何?”
那女子一怔,忽然嫣然一笑,盈盈施了一礼,说道:“画儿谢过主人赐名!”
张翼轸双手虚扶,让画儿勿要多礼,说道:“莫要叫我主人,你们以后便以师兄妹相称。画儿,来,拜过你的师傅灵动掌门!”
画儿对张翼轸言听计从,当下冲灵动盈盈一拜,说道:“画儿拜见师傅!”
一拜之后,也不等灵动答话,自行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灵动,嘻嘻一笑问道:“师傅,师傅是做什么用的?”
灵动堂堂一代三元宫掌门,被画儿无心之言一问,竟是一时语塞,愣了片刻,终于忍俊不禁,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画儿虽是娇美绝艳,但思维单纯便如初生幼子,无正无邪,无善无恶,正合无上天道之无为之意。灵动不但收得如此高徒,而且郁郁心中六十年的心结全然化解于无形,如此意外的重大收获怎不让灵动老怀大慰?灵动原本一直担心画儿化形之后会当面质问他当年为何突下狠手,不料画儿不但失去记忆,还犹如初生之儿纯净无诤,当面问他这位名动天下的三元宫掌门“师傅是什么用的”!
灵动心开意解,直觉心中如同春风吹拂,一颗稳固的道心竟渐渐松动,随即“啪”的一声,竟是突兀地生了一道裂痕!
灵动仍然大笑不止,画儿也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把拉住张翼轸的手说:“主人,那个白胡子老头有什么喜事,为何笑个不停?”
张翼轸却觉察出灵动的异常之处,只见灵动脸上笑容突然凝固不动,人也站立当场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脸上再无半点活气。若非一脸诡异的笑容,灵动此刻便和死人一般无异!
张翼轸大骇,正要向前却被一脸肃然的灵静摇头制止。一时,现场一片寂静,几人都静立不动,一言不地看着突生变故的灵动。
灵动此刻却是封闭了六识,稳固如山的道心开始接二连三地裂开无数道缝隙,紧接着,从这些缝隙之中如雨后春笋般长着无数花草。各色花草异彩纷呈,五颜六色美不胜收。不多时,原来如山般的道心竟是长满花草,遍地花香,生机勃勃。
灵动心有所悟,任凭各种异象自然生成,只在静中旁观不语。
忽然,灵动感觉一阵春风吹来,风吹草低,春风化雨。雨润大地,花香袭人,当真是一片欣欣向荣生机无限的景象。灵动脑中一片空明,进入不悲不喜的寂灭境界。
几人围在灵动身边,画儿调皮地想伸出手指摸摸灵动,被张翼轸眼睛一瞪,吓得立即缩手回去,低着头躲在他的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张翼轸哪里顾得上理会画儿的胡闹,心中担忧灵动,想要问问几位师伯,却见他们都一脸严肃,只好将话压了回去。
过不多时,张翼轸忽觉脸上似有湿气,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不知何时大殿之内竟是充满了云雾!这云雾似有灵性一般,在大殿之中缓缓转动,慢慢汇聚成一朵硕大的云团,犹如被一股力量牵引,全部弥漫到灵动脚下。
蓦然,灵动脸上凝固的笑容消失不见,转为一脸的平和之相。紧接着,灵动的鼻子和嘴巴之中呼出凝重的紫气。紫气呼出之后,自行围绕灵动周身上下旋转不定。紫气缭绕间,隐隐可见其内的灵动身上紫光闪动,衬托灵动一脸的端庄肃穆之相,当真犹如仙人下凡。
云雾此时也似乎得到了命令,从灵动脚下缓缓升起,而灵动也轻若无物般被云雾托起,慢慢升到半空。升到离地三尺高时,云雾停住不动。灵动身上的紫气渐渐地凝聚成一股紫烟,被灵动又吸回了体内。待最后一缕紫气消失,灵动猛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紫光一闪便如朝阳初升,只一亮,随即恢复如初。
只听灵动哈哈一笑,便从云雾之上一跃而下,落到地上。
灵性、灵悟、灵静和灵空顿时一脸喜色,一起躬身施礼,说道:“恭喜掌门师兄成就仙道!”
灵动眨眨眼睛,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之意,冲几人一拱手道:“同喜,同喜!今日一举突破化境,成就地仙之身,全拜翼轸和画儿所赐,请受我一拜!”
说着,灵动竟朝张翼轸和画儿深躬一礼,吓得张翼轸急忙跳到一边,连称“不敢”。画儿却呆呆站着不动,生生受了灵动一礼,画儿虽是无心,但毕竟当年灵动伤她,如今坦然受了灵动一拜,只怕也是一啄一定。
愣了片刻,画儿歪着头看着灵动,说道:“你这白胡子老头和刚才好象不一样了!刚才能看清楚,现在站在面前,却又好象远在天边一样,看不分明。咦,真是怪事!”
一旦进入地仙境界,天人合一之境大为精通,似远还近,如真如幻,一步千里,端的是神通妙用无穷。画儿此话一出,张翼轸倒是不觉其中深意,灵性等人却是暗中惊叹这天地造化之人果然非凡一般,虽然看上去如同幼儿,但这般眼界和感应不比化境之人逊色多少,竟是一言道出了灵动的地仙之境的玄妙之处,怎不让人心生感慨!
灵动如今修为大涨,心性也更是坦然,眼见几位师弟修为也各有松动迹象,便准备将心得体会传给他们,以求共进大道。当下便让张翼轸带画儿回小妙境,同时吩咐灵空让他去执事房安排人手,在小妙境中再建几座竹屋以方便画儿起居。
张翼轸谢过掌门的关照,手持画卷领着画儿出得大殿,赶往小妙境。灵空见状也要尾随出去,却被灵动叫住:“我这里有些修道心得,灵空也你留下一同参详。”灵空点点头,却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似乎不去烧火听灵动说法吃了多大亏一样。
灵动也不理会他,待张翼轸二人走后,这才一脸凝重地说:“我已晋身地仙之境,人仙还可久居凡间,传言所说地仙却因上合天道,不可在人间停留太久,以免被上天责罚!虽此说未见道门典籍记载,不过万一是真,只怕不久便有十洲来人相邀,中土我已无法久留了,要去十洲之中的一洲居住,所以这掌门之位我便传给灵性!”
灵性一听,正要站起说些什么,被灵动伸手制止。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方才张翼轸在此有些事情不便透露,听他所说路上遇到天媪子和魍魉,这魍魉虽是凶鬼,倒是不难对付,只是这天媪子来历不明,依我推测,恐怕是魔门中人……”
“什么?”灵性等人顿时大惊失色,若不是此话出自地仙灵动之口,他们几人断然不会相信魔门会重现于世。
第十二章 心劫难渡六十年
次日一早,张翼轸便被执事弟子请到主殿之上,由掌门灵动亲自主持仪式正式收录张翼轸为三元宫二代弟子。
按说若非掌门亲自收弟子,即使是“灵”字辈开门收徒,也不会劳动掌门大驾。此次收录张翼轸为二代弟子,灵动掌门竟是主动提出由他主持仪式,倒让灵空受宠若惊。更让灵空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一直在三元宫闭关的灵静参加仪式之外,外出云游不知所踪的灵性和灵悟竟也恰好于前些时日回来,正好可以参加他的收徒仪式。
如此一来,这“灵”字辈中最为不起眼的灵空收了一个便宜徒弟,却是聚齐了三元宫中全部“灵”字辈高人!这般盛况是近几十年来三元宫所没有的。
张翼轸在执掌礼仪的二代弟子光北的带领下,依次拜跪了太上老君和太清三天,然后又在灵空的引见下一一拜过诸位师伯,正式收录为三元宫弟子,道号“光音”。
灵性一身土衣,面相和打扮如普通老农一样。灵悟生得面宽嘴阔,如同北方壮汉。灵静文雅儒气,便如一位渊博的宿儒。在张翼轸看来,所有“灵”字辈高人之中,只有灵空最是其貌不扬,远不如这几位师伯有得道高人的风范,即便是老农一般的灵性师伯,一眼望去也是敦厚老实,给人以厚重和踏实之感。
仪式完毕之后,灵动让一众弟子散去,让所有“灵”字辈高人以及张翼轸步入主殿,关门议事。
众人分别落座,张翼轸在一众师伯面前,自然没有座位,站在下,心中忐忑不安。面对三元宫修为和道法都高深莫测的几位高人,他感觉不到一丝威压。正是因为感觉不到诸位高人的气势,张翼轸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的境界,与常人无异,精气内敛,正是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
灵动环视几位师弟一眼,淡然一笑,对站在下的张翼轸说道:“翼轸,切莫拘束,我道门之中修为自然之法,无为之道,于礼节之上淡然处之。我等虽是你名义上的长辈,但在道法之上只有参悟高深,没有先后之论。所以你不必拘礼,更不必心中不安,今日将你留下,只为验证一件事情,此事与你那木石化形之说有关……”
说话间,灵动伸手从身后取出一卷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画卷长约三尺,色泽淡青素雅。画面之上犹如一片雾气弥漫,青蒙之间全然看不分明。张翼轸心中纳闷,若说这个画卷倒也精致,质地似是丝绸制作而成,但画面之上却隐隐有一层迷雾浮于其上,看不清楚上面画些什么!
莫非这画卷也是一件法宝不成?
灵动晒然一笑,将画卷向空中一抛,画卷便似被一根细线牵引一般,凭空挂在了众人面前。
“其实这木石化形,早在六十年前,我和你的诸位师伯便曾经耳闻目睹!”
灵动此言一出,倒让张翼轸大吃一惊!却见灵空连同几位师伯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心道原来木石化形之说早就被道门高人所知,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流传于世?
“说起来,其实这乃是一件难堪之事……我等将此秘密保守了六十年,如今已然人生暮年,纵然天道在望,然终归是心中憾事,若不寻个机缘化解,心劫不去,修为之上再难寸进一步。是以今日共会于此,翼轸,你且将你的木石化形之说从何得来详细说来,咳咳,若是你真的无师自通感天地造化而自心生悟,也无妨明言,我等老朽也深信不疑……”
灵动表面上说是深信不疑,却微微动容,显然内心也对张翼轸可自行悟出木石化形难以生信。
张翼轸并未注意到灵动的异样,目光被画卷牢牢吸引,直觉此画卷非同一般,那弥漫其上的青蒙之光中隐隐有一股清净、温润的气息,虽是微弱,但张翼轸时刻与玉成的气息相通,对这般天地灵气的感应异常灵敏,所以心中颇为意动。
听掌门吩咐,张翼轸自是不敢隐瞒,将他在小妙境中如何得遇倾颍和戴婵儿,二人又如何假冒竹仙和杏仙,倾颍如何将木石化形之说讲与他听,倾颍、戴婵儿又如何在华山凝霞崖暗中相助他演说木石化形之说,玉成又如何主动现身相投,其后他又去得渭水河,回三元宫路上又路遇天媪子和青丘,偶得被困于鸟笼的戴?和戴婵儿,等等,一并详细和盘说出。
有意无意间,张翼轸却是省略和九灵道长交往一事,或许他认为九灵道长与木石化形之说并无关联,是故略过不提。
张翼轸说完,在场所有人等全部瞠目结舌,肃然而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心中均是无比惊骇:几人之中最不争气的灵空为了返回三元宫,随意骗来的一个弟子,竟然有这般匪夷所思的际遇,当真是大道无边,天机浩渺而不可测!
灵动更是心思雷动,原以为稳固如山的道心竟也隐有激荡之意,不禁暗道惭愧!修习道法近百年,却被眼前的少年一番际遇牵动心境,多年没有寸进的化境修为在心神喜悦的冲击之下,竟是悄然有些松动,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这也难怪灵动听闻龙女和金翅鸟这些传说中的神人6续现身会这般激动和欣喜!
世间修道之人何止万千,但千年以来,除非大根器之人外,一众修道之士全凭坚守羽化登仙的信念而勤修道业,莫说有幸亲睹仙人,便连传说中的龙王和金翅鸟也无几人得见。是以连灵动这位道门三大掌门之一,自六十年前步入化境修为,一甲子以来修为再无丝毫进展,再加上心劫难去,灵动原本深信不疑的成仙之念竟也生出丝丝疑虑。
清虚宫一战,金翅鸟现身,灵动大喜之余忽然心有所悟,由张翼轸在华山凝霞崖的木石化形之说想到六十年前之事,两下一相照应,灵动豁然开朗,心道莫非此番遭遇当真是一个难得的契机不成?当即拿定主意,飞剑传讯将四处云游的灵性和灵悟召回,要在回三元宫之后借正式收录张翼轸之名将此间事情一一查个清楚。
自然,当时灵动并不清楚张翼轸是如何得知木石化形之说,但他既然敢在极真观一众弟子面前侃侃而谈,自是心有所悟,况且天降异象相助,或许真是少年得道也未可知。
不料一听之下,却是张翼轸懵懂之间全然相信他人之言,而且在被逼无奈之下演说木石化形之说,灵动大失所望。难道这少年只是随口复述他人之言,并无自身感悟与相应的机缘?
灵动呆立半天,忽又想到六十年前他一身修为晋身化境,曾亲见木石化形却不相信,而这少年初入道门一听之下竟无丝毫怀疑,其中隐含的天道又岂是他能所惴测一二?
一念想通,灵动忽然长叹一声,颓然坐回本位,说道:“罢罢罢!虽说张翼轸只是少不经事,轻信龙女之说,但我辈凡人,本来就是刚强难化,顽固自大,不信非亲眼所见之事。信为道德功源母,又何尝不是翼轸自身心性随意,禀性通达道法随意之境,才得那天潢贵胄的龙女之助!我等虽不敢妄加猜测天意,但翼轸以假当真偶得木石化形之天机,想必其中也有机缘……翼轸,你且将玉成真身让我等一观!”
张翼轸自不迟疑,当即从腰间解下温玉,交与灵动手中。说来也怪,这温玉一离张翼轸之手,便立时色泽黯然,其中再无隐隐流动的光华闪现,直如一块普通美玉一般。
灵动岂能察觉不到其中异象,将温玉递给灵性、灵悟和灵静、灵空一观之后,又交回张翼轸之手,嘿然一笑:“温玉有灵,若遇无缘之人便会自晦其形。翼轸,好自珍惜此玉,我见此玉冲淡中和,甚合我道门清净之法,于你道法修为之上,日后必有帮助。”
接着,灵动话题一转,用手一指飘浮于空中的画卷。
“翼轸,你看这画卷可有奇异之处?”
第十六章 画儿心遂世人情
“应该不假!”
灵动言之凿凿地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魔门久未出世,积蓄千年之力,再次现形于世也不足为奇。不成想我成就地仙之身,却在同时听到魔门现世,正是福祸相依,事有两面。若是魔门大举现世,怕是十洲也非清净之地,难免也会波及。不过十洲毕竟地仙众多,飞仙也有不少,倒无须多虑。我只是担心翼轸,他既然与天媪子结仇,以魔门之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定会寻机置翼轸于死地!还有那青丘也不可小觑,夺舍之法凶险万分,且极难成功,竟被他成功数次,说明此人心性坚韧意志坚定非常人可比。灵空你日后要督促翼轸精进道法,提高自身修为,多一些自保之力总是好的。”
灵空点头应允,心思却早就跑到五脏阁中,在想九灵老儿到底用了何法竟让他吹不动棋子,真是咄咄怪事,对于灵性所言却没有听进半句。
灵性正色道:“师兄,魔门现世必大有所图,那天媪子既然连金翅鸟都敢捉拿,想来我中土道门他们必是不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魔门到底有何所图,我等也不好主动挑衅对方,难道只能坐观其变?”
“呵呵,灵性,稍安勿躁!”灵动笑呵呵地安慰灵性。
“四时变化,大地如如不动。朝代兴亡,天地悠悠而过。以不变应万变,何尝不是一件聪明之举?魔门在未大举现世之时,我等又如何大肆出击,搅乱天下平静,令道门人心惶惶?是以静以修身才可动以济世,灵性,以后当了掌门,还是要学会世俗灵活一些,若不入世,又如何修得出世之道!”
灵性正容道:“谢过掌门教诲!”
“魔门现世非同小可,师兄大道初成可否感应上天,是否天庭压不住了天魔?”灵悟一脸憨厚,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只是一个区区的地仙,不是飞仙更非天仙,如何能感应到天庭?”灵性自嘲地笑笑,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天之道,我等自是无法窥测天心,但这世间乃是天庭之根本,天地之间一呼一应自是不差,既然天威莫测,我等自是尽人事听天命,安心做好份内事便是最好。”
灵悟点头受教。
灵静缓缓打开山河扇,又慢慢合上,文雅地一笑,说道:“我不问天不求命,只是在想那个画儿生得这般眉眼如画,不知那个懵懂少年与如此美人常在一起,是否会心生邪念?”
“哧……”一直不一言的灵空却是对灵静此言不以为然地讥笑了一声,“我对我那徒儿,倒是放心得很,不劳灵静师兄多虑!”
按下灵动师兄弟几人继续商议不提,话说张翼轸和画儿一先一后赶回小妙境。
一路上,画儿问东问西,如同一个对一切好奇的三岁孩童。开始时张翼轸还颇有兴趣解答一二,问得多了,让他不免头大起来,对于画儿的诸如“为什么树上不能长石头?”“山为什么是石头做的,不是木头做的?”“画儿会飞,为什么主人师兄不会飞?”等等问题,张翼轸一律不予作答,被画儿逼得急了,他只好胡乱答道:
“等过些时日画儿自己就会明白了!”
“可是……过些时日是多久?刚才主人师兄说完,到现在是不是已经过了些时日了,可是为什么画儿还是不明白!”
“……”张翼轸落荒而逃。
张翼轸将无烦居收拾干净,让画儿入住,他且重新搬回原先的竹屋。
画儿用手指着无烦居几个大字,比划了几下,说道:“无烦居!定是主人师兄起的名字,画儿喜欢。那你的竹屋是叫无忧斋么?”
无忧斋?张翼轸闻言大喜,画儿虽是如同孩童,心思却是玲珑剔透,一直以来自己竟是忘了给竹屋命名,不料却被画儿一语道破!……等等,张翼轸忽然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画儿。
“画儿,你识得上面的字?”
画儿歪着头想了一想,一脸不解地说:“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看就知道怎么读,是什么意思。这就叫识字么?”
是了,张翼轸心道,画儿乃是画卷所生,必定天生感染书卷之气,再加上所处阁楼正是藏书楼,日夜薰染之间识字解义也是正常。
“画儿,不许再叫我主人了,也不许叫主人师兄,记下没有?只叫师兄即可!”
“可是主人,为什么不能叫主人师兄,我就觉得主人最好听了!而且画儿觉得,主人身上有一道气息让人觉得格外亲切,仿佛天生就让人心生温暖和舒适。”
“不许就是不许,画儿听话,以后就叫我师兄。听话的话就有糖吃!”
“糖是什么东西?”
“糖是甜甜的东西,可好吃了。”
“可是……甜是什么东西?”
“……”
便在这般一问一答中,在张翼轸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画儿之后,一男一女二人已经收拾停当,就在这小妙境中一人一屋各自住下。
然而不管张翼轸如何循循善诱,画儿却总是改不了口,一口一个主人师兄地叫,让他颇为无奈。张翼轸甚至暗中请教玉成,奈何玉成又一次进入沉睡之中,没有作答。
这一日中午时分,灵空满脸堆笑出现在小妙境,手中竟然提了一个食盒。
张翼轸深感意外,自从他来小妙境后,灵空从未在吃饭时露过面,今天不但难得出现,而且还带来了丰盛的食物!看着灵空颇堪玩味的笑容,少年心中嘀咕:莫非师傅真的如九灵道长所说,特意烧菜给他吃,就是为了和九灵道长的厨艺一比高低?
灵空被张翼轸一脸狐疑的笑容唬得心里没底,不打自招:“翼轸,师傅先前没烧菜给你吃,只是忙于他事。现今你这小妙境上新添画儿,虽不是我的徒儿,总算是我徒儿的师妹,所以师傅我再忙也要亲自下厨做些美味佳肴,就当是欢迎画儿入住小妙境,你也不过是借画儿之光尝尝师傅的手艺罢了,不可多想其他!”
“多想什么?比如……”
“比如九灵老儿!”灵空“哼”了一声,气呼呼地不理张翼轸,径直走到画儿面前,和声细气地说道。
“画儿,师叔给你烧了些饭菜,快来尝尝是否可口?若是好吃,下次师叔再做给你吃!”
也多亏张翼轸也教了画儿一些人情世故,才没有让画儿问出“师叔是什么东西”的话来。不过画儿昂着头看了灵空片刻,居然看也未看食盒中的食物,说道:“画儿不吃饭菜,只吃水果。师叔,山涧对面就是画儿最爱吃的葡萄,要不你飞过去帮画儿摘来?”
灵空哭笑不得,一脸晦气地将食盒扔到张翼轸面前,说道:“正好便宜了你小子。只管吃,不许妄加评论。”
张翼轸也觉好笑,灵空竟是对他的厨艺颇不自信,深怕输给九灵,当下说道:“师傅,你我师徒二人还从来没有在这小妙境上以天地为屋,临风听潺潺水声对酒当歌,今日正当时机,岂可错过?”
灵空一听也一扫沮丧之意,从食盒之中将食物一一拿出,又从身后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坛酒来,豪气顿生,说道:“好徒儿,今日师傅就好好陪你大醉一场!管他那谁输谁赢,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我灵空又岂会和九灵老儿计较短长!”
张翼轸哈哈一笑,斟满两杯酒,和灵空一饮而空。一时想起自从离开太平村,又误打误撞拜灵空为师,入得三元宫,其后华山论道,灵空中途逃走,等到回来灵空从王屋山清虚宫返回途中竟也记得去家中看望爹娘,虽说灵空这个便宜师傅并无尽到为人师表的职责,但倒也细心周到,对他倒是多有关怀和爱护。想到此处,张翼轸不觉眼圈红,低头急忙吃了几口菜,唯恐灵空现。
灵空见张翼轸吃菜,方才的坦然消失不见,神情突然紧张起来,小声地问:“翼轸,饭菜是否可口?”
一句话便将张翼轸的感慨万千逗得烟消云散,呵呵一笑,这位故作深沉的少年又挟起几样菜,放入嘴中慢慢品尝一番,直等得灵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眼见就要急得跳将起来,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入口三分味,回味无穷香!师傅,你这饭菜色香味俱佳,相比九灵道长的手艺丝毫不差,最重要的一点是胜在饭中有情菜中有义。烧菜之时若是用情用心加入其中,这饭菜便是吃在口中留在心里了。”
灵空一愣,片刻之中喜笑颜开,拍拍张翼轸的肩膀,哈哈一笑说道:“翼轸,有你此言,不枉师傅忙活一场!好教九灵老儿得知,我灵空烧菜手艺不比他差,而且还胜在真心实意之上。”
话题一转,灵空又问道:“翼轸,近来道法进展如何?”
难得灵空问起道法修为,张翼轸想了一想,暗中一试道力,只觉体内道力运转流畅,只是龙息潜藏其中,颇有一些难以控制之处,便如实答道:“好教师傅得知,我这一身道力,应已入境。只是道力之中蕴含有倾颖所留的龙息,总有一丝涩滞之感,不知如何处理?”
灵空先前对倾颖特意留龙息于张翼轸体内一事也记在心上,当下伸手一探,抓住张翼轸手腕试探一番,略一沉吟,说道:“龙女龙息乃是灵力,地仙以下无法炼化,是以此事为师也无力帮你。不过……嘿嘿,我三元宫已有地仙,怕是不久便有人主动前来助你一臂之力,我这个便宜师傅又可偷懒一次了!”
说着,灵空竟是得意地大笑不停,似乎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张翼轸却暗暗期待,心道若是将龙息彻底炼化为已所用,只怕功力应是大为增长,不知会到什么境界?到时若是自己再勤加修行,或许不久便可御剑飞空。
张翼轸心中宽慰,不由多喝了几杯。喝得三四分醉意之时,回头一看,却见画儿正一人静静地坐在花草丛中,痴痴地望着天边云朵,一言不地出神。
张翼轸心中奇道,以画儿这般孩童性格,怎的也有这般安静时候?而且见她双眼痴迷,一时沉思,孩童的天性全然不见,竟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画儿心性纯净,怎会又有心事?莫非她记起了往事不成?
第十三章 谁谓伤心画不成
张翼轸正对画卷大感兴趣,听掌门一说,当下近前一步,好仔细看清画卷青光弥漫之下有何奇异。刚迈出一步,只觉一股沛然的灵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顿时遍体清凉轻盈,无比舒适。腰间的温玉也突生异变,将一道纯粹浩荡的天地悠悠的古意传来,与画卷之上的清凉之意两相呼应,一呼一吸间,两股力量在体内异常融洽,犹如清风明月一般无比和美。
“呃……”张翼轸心念一闪,说道,“回掌门,翼轸只觉此画卷灵气逼人,似有生命一般。”
灵性、灵悟闻言竟是呼地站起,一脸激动之色,就连静到极致的灵静也是微微动容。只有灵空仍是一副与已无关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灵动却轻轻点头微笑,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示意灵性和灵悟各自归位,这才说道:“翼轸所言不假,此画确实有些来历,也正是此画让我等六十年前犯下了一件至今追悔莫及的错事……此事说来话长!”
话说六十年前,灵动初升三元宫的掌门,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修为便已臻化境,可谓是三元宫数百年来不遇的奇才。灵性、灵悟和灵静也渐境稳固,突破化境指日可待。只有初入道门的灵空修为时日尚短,刚刚引气入体。
灵动初掌三元宫,再加上本身修为颇高,心高气傲之下便要大力整治三元宫,带领一众弟子要重振道门威名。在灵动的带领下,在几位师弟的辅助下,三元宫名声日益隆盛。
这一日,灵动又前去三元宫的藏书渊翻阅道门典籍。这藏书渊也不知建于何时,外观为一座三层小楼,楼顶为一处小阁楼,狭小低矮,怕是数百年都无人上去。灵动这日忽然心思一动,飞身跃上阁楼查看一番,或许其间有先祖高人留下的密籍也不一定。
阁楼年久失修,顶上不知何时竟然破了一个大洞。阳光自洞口射入,正好映照在一张悬挂于墙壁之上一幅画卷之上。画卷以淡青色的笔调画就一位绝色女子,眉如翠羽,肌似羊脂,清风轻摇拂玉袖,湘裙斜曳显金莲。
灵动虽是道心稳固,早已不动男女之情,但一眼瞧见如此绝美女子,一时也心思潮动,连呼吸也一时停滞,竟是看得痴了。
忽然听得耳边传来“噗哧”一声轻笑,灵动忽然惊醒,环顾四周竟空无一人。以灵动当时修为已初窥天人合一之境,这声轻笑如在耳边,如此近身他竟丝毫未曾察觉,怎不让灵动心中大骇,以为是哪位地仙以上的高人隐藏在身侧,急忙全身戒备,神识四下搜寻一番,仍是一无所获。
灵动心知刚才的轻笑绝非错觉,但周围分明无人,心中既惊又怕,正要离开,眼光一瞥之间猛然现画卷之上的绝美女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灵动这一惊非同小可,方才他一进来就注意到画卷之上的女子一脸淡然,如清风轻拂,绝非现在这般嘴角轻翘笑意微露。
灵动深受传统道门薰陶,修道之心坚固,诸魔不侵,这般诡异情景他心思闪念间便以为是绝世高人以幻术幻化,当即一拱手说道:“不知哪位高人戏弄贫道?三元宫道门清净之地切莫戏谑,还请现身!”
灵动自知若真是哪位高人隐匿于此,以此行径怕是非正即邪,正暗中催动道力以应付意外之事,忽见眼前青光一闪,一位身着青衣的绝色女子已然聘聘婷婷地站立在他面前,双目含笑,轻启朱唇说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的清修之地?”
正是那画卷之中的女子竟活生生站在了灵动面前!
灵动顿时大惊失色!
若是飞禽走兽化身为妖,或者是魑魅魍魉白日现身都不以为奇,这女子却从画中走出,是妖是鬼?是魔是怪?一时灵动竟愣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
“噗哧!”这女子又是一声轻笑,说道,“我问你话,为何不答?”
灵动醒悟过来,心念一动,挥手之间便施展无极缚身法,双手一放,一张晶莹透明、灵光闪动的道力网挥洒出去,朝那女子当头罩去,便欲将她束缚当场,是妖是怪,拿下再审问不迟。不料道力网甫一接触女子便光芒乱闪,随即消失不见。
那女子一脸惊诧之色,也不恼怒,问道:“你为何施法拿我?我又没有害你!”
灵动察颜观色,这女子看样子倒并非假装,浑似不懂任何礼节,对他也没有丝毫防备之心。但她就这般施施然从画中走出,断然不是寻常修道之人,而且灵动一向自诩威力无比的无极缚身法竟被她轻易破去,显然这女子法力高强。
“你是妖是怪,为何藏在我三元宫藏书楼中?是何居心?”灵动问道。
“妖、怪是什么?我没有藏在这里,本来就住在这里,自从我醒来之后就住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你姓甚名谁?怎会一直住在这藏书楼?”
“我也不知自己姓名!几百年前我突然从沉沦醒来,有了意识,才知道原来我本是一幅画卷。天长日久从顶上这洞中得日月精华浸润,终于有一日日蚀之后,第一道阳光从洞中射到画卷之上,轰然之间我便感受到了这天地这世界这人间,也知道了若想长存于这世间,须得用心修行天道。所以我便在此日夜不息地感应天道,清修道法,终于在一百多年前可以化形而出。数百年来,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画卷本无灵智,怎可化形**?灵动自是不相信这女子所言,再三质问她到底是何方妖怪在此隐藏形迹,意欲何为。
女子一脸茫然,只是反复说道:“我不是甚么妖怪,我就是这幅画卷!”
灵动哪里肯信,飞禽走兽修道者为妖为怪,因其灵智未完全开化,得少许修为以本能行事,多残害生灵,是以道门有规定,凡道门弟子皆有斩妖除怪之责,以上应上天的好生之德。不管这女子是否是这画卷化形而生,但事出反常必有其害,灵动便心中拿定主意定要将她擒下,以免她日后为害人间。
幸好这女子修为虽高,但心智单纯。灵动一边与她虚以委蛇,一边暗中放出飞剑传讯让灵性、灵悟和灵静赶来藏书楼。不消片刻,灵动便听到楼外呼啸传来,心知众人赶到,便冲那女子说道:“不知仙子肯否移步到楼外,我有几位师弟想见你一见。”
女子展颜一笑,也不多疑,说道:“好呀,我倒想见见三元宫的修道之士的风采。我向来自行参悟天道,总有不妥之处,也想请教一二。”
见女子毫无心机,尾随他来到藏书楼外,灵动暗叫一声惭愧,好在也是为了维护道门法规,不得已而为之。想通此处,灵动也不再心中生愧,先前一步到了楼外,三言两语便向几位师弟交待清楚。
让灵动意外的是,不足十岁的小师弟灵空竟也跟来。灵动知道他修为太低,便让他远远站到一边,叮嘱他千万莫要近前。
女子来到众人中间,盈盈一笑,说道:“诸位道长,小女子乃是画卷化形而出,不懂人情世故,诸位莫怪。日后我在藏书楼修行,若有不明之处向各位道长请教,还请勿要藏私才好。”
灵性脾气最为直接,跨前一步说道:“妖女,我三元宫乃道门圣地,岂容你这妖邪之物修行。今日我师兄弟要联手将你拿下,以正天道!”
“妖女?我何妖之有?我只是一普通画卷,得天地造化而化形为人,难道这天道只有凡人才可修得?若只有凡人才可修,天地为何又让我化形而出,得灵识和人身?”女子一脸不解,向众人问道。
“这……”灵性一时语塞,竟无法作答。
灵悟却已飞剑在手,剑指女子,朝众人说道:“休与她罗嗦,似这般妖物日后必会为害人间,我等现在出手除之,不知会救下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说完,挺剑便刺。
灵悟已经出手,其他几人自然也一时动,四人各施法术,各祭法宝,一时七彩纷飞,漫天光芒闪动,齐齐朝女子飞去。
女子没有料到四人说打便打,愕然之下飞身避开灵性的飞剑,又原地转动,堪堪躲过灵悟的风云咒,刚要飞天而去,灵静的法宝山河扇化成数丈大小的小山迎头压来。她只好折回,便要遁地逃走,不料灵动的无极缚身法又悄然逼近。情急之下,女子倏然收住去势,在空中上下翻飞数圈,身形猛然化成一股青光,间不容从四人联手攻击的缝隙之间逃脱。
青光一经逃脱,便径直朝藏书楼疾飞而去。
灵动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女子法术如此高强,竟在四人联手之下尚能逃脱。她逃进藏书楼,显然是要将画卷带走。一旦她携画卷而逃,从此天涯海角就再难寻到她的踪影。灵动急忙祭出飞剑,御剑便追!
那女子身形极快,眨眼间便来到藏书楼下,只须片刻便可飞身到阁楼之上。灵动大急,全力催动飞剑,奈何毕竟不如那女子飞天迅捷,眼看就要飞入阁楼,而灵动离她还有不下十丈之远!
便在灵动认为已然无望之时,突然,阁楼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灵空一脸稚气的笑容从里面探出头来,正要得意洋洋地冲几位师兄挥手,却现一团青光快如闪电迎面撞来。灵空当时不过十岁光景,哪里见过这般诡异情形,当即吓得哇哇大哭。情急之下慌不择路,竟是向前奔跑。身子向前一探,便从窗户之中头下脚上地跌落出来。
阁楼离地三丈有余,灵空尚无飞剑之能且道力低微,这般跌落下去必死无疑!
灵动在四人之中距离灵空最近,但事突然,若是他收势转身,再俯身向下接出灵空,这一停一冲的间隙,灵空只怕已跌落尘埃死于非命了。灵动回头,三位师弟离他尚有三丈之远,也是援手不及,不由地气血翻涌,将一腔怒气全部泄到那女子身上。
谁知青光眼见便要从窗户之中飞入阁楼,只消一步便可安然逃走,却猛然一滞,然后又俯身向下,青光闪动间又变化出那女子的身形来。就在灵空堪堪就要落到地面摔死之时,一伸手便将已然吓得脸色惨白的灵空接住,然后又轻轻放在地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全无半点犹豫。
女子为救灵空却失去了逃走的最好时机,四人先前施放的法宝光芒闪动间先后而至,齐齐将女子围在中间。女子回头淡然一笑,说:“我非妖类,为何不能容我于天地之间?”
灵动见灵空离她不过咫尺之遥,心中顾忌她伤害灵空,所以只好暗中收回可以击碎灵识的九阳雷。灵动在适才交手期间心中已经明了,这女子之所以从四人围攻之中逃脱并非法力有多高强,只是她形体可随意变化,且飞天之术迅疾无比,所以不可以寻常法术对付。灵动便暗中运转太清诀,一枚威力颇大可直接攻击灵识的九阳雷在手心生成。
灵静向前一步,手中山河扇轻挥,说道:“这位姑娘,并非我等非要置你于死地,只是你并非生人。若非生人修道便非妖即怪。虽我等并不能看清你的来历,但画卷化形**之说绝无可信。念在你方才救我师弟的份上,我等便不取你性命,只将你封印在这画卷之上,日后若你再有机缘化形而出,我等也绝不再为难于你。”
女子一愣,然后摇头说道:“我本自由之身,为何要你们将我封印?既然你们的师弟无恙,我也就不再奉陪,就此告辞!”说完,身形一闪,便要飞天而走。
灵动不知为何心中竟是叹息一声,心道这女子果然全无心机,这般情景竟然还以为她能从容脱身!略一迟疑,手中的九阳雷便悄然动,一道微不可察的细小亮光只一闪,便逼迫到女子身前。
女子察觉到危险,想要躲过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刚才说话之间,灵静的山河扇、灵性的飞剑和灵悟的风云咒都一同动,前后左右上天入地都已被全部封死。灵动的九阳雷在逼近到女子身前便猛然作,白光一闪,那女子的身形便如风吹迷雾一般,顿时消散不见。
这九阳雷乃是取纯阳之火的精髓,以深厚的道力炼化成针尖大小存于体内,可随时调出用道力动,专门克制无形无质的鬼物一类,可直接攻击灵识,令其灵识涣散无法汇聚成形。
九阳雷本来是用来攻击神识的,神识一灭,便是魂飞魄散。但灵动炼制之时心中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是鬼魅一类,也自有生存的意义,怎可轻易就置对方于万劫不复之地?便在炼制之时减弱了威力,改为只攻击灵识,令对方灵识昏迷或震碎,虽有神识但无灵识指引也无法再继续作恶。若是以后再得重聚灵识的机缘,或许便弃恶扬善,有了重生为善的机会。
正是因为灵动的一个善念,再加上那女子毫不迟疑地救下灵空的善意之举,灵动心念一动,九阳雷提前动了少许。若非如此,以九阳雷之威,只怕女子当场便灵识震碎,沉沦于无边的黑暗与无明之中,又得数百年时间才能慢慢恢复。但饶是如此,九阳雷的威力也将女子的身形当场击散,只余一缕蜡烛大小的光团倏忽间飞入阁楼。
灵动留灵静照看灵空,和灵性、灵悟飞身进入阁楼。只见画卷仍然悬挂于墙壁之上,只是上面所画的绝色女子消失不见,整个画面青朦一片,上面弥漫着一层雾朦朦的青光,闪烁不定,显然是刚才的光团隐藏于其中,乃是那女子的一缕神识残留,在无明的混沌之中重新沉沦。
灵性飞剑一闪,便要将画卷毁去,却被灵动拦下。灵动方才九阳雷出手之后心中就已有悔意,眼下又见画卷一片模糊,心中明白恐怕那女子所说的画卷化形确实属实。只是道门典籍未见记载,且闻所未闻,所以固执不信。如今悍然毁去女子的灵识,不知她其后还有无机缘再次化形而出。
灵动留下画卷,专门僻一处静室放置其中,期望有朝一日能见到那女子再次化形而出。然而画卷始终青朦一片,再无半点异动。
随着灵动、灵性、灵悟和灵静的修为日深,与天道感应道交,便愈加对当年贸然出手毁出那女子的修行一事心生悔意。天道浩渺,难测莫测,但既然天生万物,这天地造化的生灵为何又不能生于天地之间,非要被自称上应天道的修道之士毁去,岂非可笑?
转眼间六十年的时光悄然流逝,灵动师兄弟几人每每念及当年之事,都唏嘘不止。几人也曾联手向画卷注入道力,却无丝毫反应。画卷沉睡六十年,若非其上闪烁不定的青光,灵动直以为那女子早已魂飞魄散,再无化形而出的可能。但其上始终青光弥漫,就说明那女子的一缕神识仍在画卷之上,只是灵识散去,无法再汇聚成形,化形而出。
“是以我等几十年间修道进展缓慢,实在是心劫难度!修道之人最怕心劫无解,若不化解,成仙无望!只因此件憾事,这木石化形之说当年虽我等亲眼所见,却无勇气公诸于世,一是愧对于画中女子,二是毕竟这般事情,嘿嘿,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总是不怎么光彩,咳咳……”
灵性呼地站起,说道:“师兄,错便错了,不必遮遮掩掩,我等修道之人,没有那么多俗套。翼轸,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有法子让那女子从这画卷之上化形而出?”
(嗯,级5000字大章,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七章 谁家仙子舞清影
一时心血来潮,张翼轸喊道:“画儿,你为何愣?可是想起了什么?”
画儿一怔,便如受惊的小鸟一般突然醒来,愣了一下才对张翼轸笑吟吟道:“主人师兄,画儿只是忽然觉得天地悠悠,世事沧桑,仿佛已经在这世间留恋了千年,只是总是感觉远远近近,想不分明,所以一时出神。”
“不过既然忘记,何必再想,徒增烦恼!主人师兄,画儿见你和师叔相对喝酒,无乐助兴,不如画儿抚琴一曲,好教主人师兄下酒!”
“好!”张翼轸兴趣所致,一时也不计较画儿的“主人师兄”听起来是如何别扭,也更未在意画儿话中的感慨哪里是初生之人所能感悟得出!正要抚掌,转眼间又想到这小妙境之上哪里有琴可弹?
正懊恼间,忽见画儿将身一跃便飞到空中,只轻轻一伸手向远处一招!
只见不知几何远的云海之中,突然从中飞出一缕云雾。云雾如白绫飞空,如被人牵线一般飞到画儿手中。画儿将云雾置于双手之上,双手左右分开,只见她运手如飞,眨眼间一具白云所成的闪耀七彩光华的古琴便出现在手中。
画儿双手捧琴,缓缓从空中飞落,然后盘腿坐于花间,素手纤纤弹动琴弦。
只听“铮”的一声……只一声琴响,四周便刹那间安静下来,一时风声、鸟声和水声全部远去不闻,只余一缕清音恍如天际飘来,渺渺间回响于天地之间,远时如在天边遥不可闻,近又如在耳边喃喃低语。
张翼轸呆痴一般,任凭杯中酒洒落地上。灵空更是愣愣地将一杯酒全部端进了脖间恍然不觉。二人犹如石化,呆若木鸡地远望静坐花间的画儿双手纷飞如蝶抚琴弹曲。
铮铮淙淙,宛如天籁齐鸣,又如春回大地,春风拂过山涧带来鸟语花香的消息。一双手,一张琴,竟能演奏出如此空灵、浩渺恍如天乐的妙音,直让张翼轸如坠云端,不知今日何日,不知此时何时,如痴如醉,如呆如傻。
不知几时,一只鸟儿从远处飞来,盘旋在画儿上方,引吭高歌,婉转啼鸣。紧接着,两只、三只,无数只鸟儿不知从何处飞来,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鸟儿有的盘旋在空中,有的落在画儿身边,都翩翩起舞,或歌声清脆激昂,或婉转徘徊。更有几只白鹤和孔雀在空中四下飞舞,将远处的云雾引来,围绕画儿云起雾升。仙乐飘飘,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叮……”
余音袅袅,众鸟散尽,云开雾散,画儿两手一合,手中云琴再次化为一片白云,然后消散而去,只余一缕清音回荡山间,便如昨夜遗梦遥不可追。
直到画儿笑嘻嘻地来到近前,调皮地皱了一下鼻子,说道:“主人师兄,不知画儿所奏的曲子可否听得?”
岂止听得,简直就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凡夫俗子又有几人有此福缘得闻如此天乐?
张翼轸如梦方醒,一脸激动,连连点头夸道:“画儿琴艺举世无双,翼轸今日得闻,实乃三生有幸。”
画儿却叹息一声,不将张翼轸的夸奖放在心上,转瞬间神色黯淡下来。
“可惜画儿现在功力低微,不能离开画卷百丈方圆,否则定要凌空飞到九宵之上,看那浩渺天际的尽头,到底有没有画儿刚才忽然想到的一处亭台楼阁。奇怪得很,画儿只一弹琴,便觉神思渺渺,只觉便要乘风而去,想到画儿就要远离主人师兄,心情悲伤无限……”
“不过或许只是画儿的胡思乱想罢了,莫说画儿能飞到九天,便是能飞过山涧采摘一些新鲜水果,也是高兴得很……”
“呃……”张翼轸只应了一声,心中忽有所感,还未说话,只听得“嗖”的一声,灵空已然御剑飞空,疾如闪电般飞向山涧对面。度之快,张翼轸生平仅见,不由得暗暗赞叹,师傅的飞剑之能原来也不逊于真平!
画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灵空,不解地问道:“灵空师叔莫非嫌我的琴声难听,惊吓逃跑了?”
这个画儿,有些事情无师自通,且高深莫测,有些事情却一无所知,犹如孩童,当真让张翼轸琢磨不透,如此插曲一出,刚才心中灵光一闪又消失不见,他只好摇摇头,略过不想,耐心地解释道:“灵空师叔是为你采摘水果去了……”
“我没有让他帮我采摘水果,他为什么这么热情?他是好人么?”
“……想是灵空师傅为你的琴声所倾倒,同时疼爱你这个师侄,所以才一听你想吃水果,便御剑而去!”
“御剑?可是飞空为什么要踩着一把剑?我飞天为什么不需要剑?”
“这个……我也不知,只是大凡修道之士都与飞剑心意相通,所以才凭剑而飞。画儿不需要御剑,也许是画儿乃是天地造化所成,所以与凡人大不相同。”
“也对喽,画儿飞天时空无所依,想飞便飞了。可是主人师兄,你为什么不会飞天?”
张翼轸不免脸红,嚅嚅道:“我无飞剑可用!”
“那主人师兄不如学我,无飞剑可用,那便御空!”画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御空?
张翼轸心念一闪,空无所依,何御之有?只是所闻所见修道之人凡是地仙以下,若要飞天皆御剑而行,从未想过虚空本来空空如也,如何御空飞行?虽是见到倾颍飞天驾云,而戴婵儿御风而行,张翼轸自认为倾颍和戴婵儿乃是天生神人,自有神异之处,却不曾想这其中有何不同和可取之处?
云也好,风也罢,其实与飞剑相似,都是可以凭借用来飞天,但虚空渺渺不可得,又如何可以凭借呢?
不过画儿一说倒是提醒了张翼轸,他如今无飞剑可用,为何不学学倾颍和戴婵儿,试一试驾云或御风呢?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一处关键之处,却一闪而过,又觉飞鸿沓沓了不可得,正要再细细思索一番,身旁人影一闪,却是灵空手提大把水果御剑而回。
灵空一脸堆笑,将水果全数递到画儿手中,说道:“画儿,你的琴声只怕比天庭的天乐还要美妙几分,人间不可多得。若是以后师叔我想听乐曲,可要弹与我听……来,吃水果,我已在山涧清水中洗过,新鲜无比。”
画儿也不客气,将葡萄、苹果悉数收下,蹦蹦跳跳地跑到一旁,一脸贪婪和甜蜜地吃起水果来,竟连一句话也未和灵空说。灵空自是不计较这些,将张翼轸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若是我日后有求于画儿,你可要让她助我一臂之力,莫要让我丢了面子。”
张翼轸不解:“师傅会有何事有求于画儿?”
灵空神秘地一笑,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哈哈笑了一通,然后挥手扬长而去。
张翼轸见画儿独坐一旁,吃得满嘴汁汤,不觉莞尔。不经意瞧见画儿右手手腕之上有一道红绳,红绳之上系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竹篮。莲藕一般的手腕衬托娇艳的红绳相得益彰,引人遐思。愣了片刻,张翼轸猛然想起画卷之上的画儿手中是拎着一个竹篮的,原来化形之后,竹篮便成了饰系在了画儿手腕之上,倒也十分合适。
虽说小妙境竹舍简陋,但二人均安贫乐道,每日喝茶看书,倒也悠然自得。画儿生性喜欢琴棋书画,偏偏张翼轸却不喜下棋,画儿便一人写写画画,却也自得其乐。张翼轸更是乐得清闲,每每画儿写字或作画时,耳边便少了“为什么”的吵闹,正好让他自行参详当日心中偶想的御风或驾云之术,却一连想了数日,隐隐觉得有所得之时却又悄然不见,令张翼轸好不苦恼。
倒是两三日间,三元宫派来一些打杂道士,伐竹打桩,又在小妙境中建造了一座会客厅和一座客房。虽不大,但相比以前只有一座竹屋之时气派了太多,也更增加了不少生机。
这一夜秋风渐凉,张翼轸打坐一番便早早睡下。道力近来却是精进不少,除了正常的经脉之外,体内隐隐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道力网,网络之间的通道也日渐粗壮起来。每次运功,多出的道力都用来补充道力网的壮大了,正常经脉却无丝毫变化。
睡到半夜,张翼轸忽然被叮叮咚咚的琴声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心中讶然:深更半夜,画儿怎的有如此雅兴,夜半抚琴?忙推门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朦胧的月光之下,画儿盘坐花间,正素手如飞抚琴。在她前面不远处,在长可过膝的草间,有一女子身姿曼妙,正如翩翩蝴蝶踏草而舞。时而脚踏草尖,一掠而过。时而一飞冲天,矫若惊鸿。身姿绰约,恍如仙子。正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张翼轸张大了嘴巴:谁家仙子舞清影?
第十四章 云起雾升自化形
“嗯……?”
张翼轸唬了一跳。他不过是从倾颍之处听来那木石化形之说,似这般夺天地之造化的难值难遇的木石化形,又哪里是人力可以改变的?所以他急忙辩白说道。
“回师伯,翼轸道力低微,实在无有法子可想。”
灵性也无失望之色,点头坐回座位。他自是明白张翼轸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哪里有这般修为?是以当初灵动约几人商议要将此事告知张翼轸,说是或许可以寻得一丝机会,灵性大不以为然,只是拗不过灵动的试上一试也算尽心尽力的说词,这才不远万里云游归来。
灵性哪里明白灵动的老谋深算!
以灵动之修为自然也不相信张翼轸能有办法让画卷女子化形而出,只是毕竟他是第一个讲出木石化形之人,天道虽然浩渺莫测,但也并非全然无迹可寻。既然这木石化形之说借张翼轸之口公布于世,其中自有深意。是以灵动便要借此之机将画卷交与张翼轸之手,不管他有无办法让那女子脱困,总算将这个困扰几人六十年的难题送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至于是否真的能够化解心劫,灵动也不敢妄加猜测,即便于事无补,总是略胜于无,难题在别人之手总好过在自己手上。
张翼轸见诸位师伯虽然都脸色不改,但心中却惶恐不安,直觉愧对掌门及诸位师伯如此厚爱,心想或许倾颍神通广大,到时请她帮忙做法,助画卷女子化形而出估计也非难事。心中打定主意,便要开口提出借此画卷一用。
灵动察颜观色见张翼轸脸上神情,情知他有意主动提出借画卷一用,自己正好就势提出将画卷送与他,料想他也不会拒绝。心中正暗喜之际,却见张翼轸又忽然间犹如被人定在当场,竟是眼观鼻鼻观心,呆立场中一动不动了。
原来张翼轸正要开口,脑海之中猛然响起一个声音:“翼轸,我有办法助画卷女子脱困,可以一试!”
正是玉成的声音!
张翼轸大喜,忙问是什么办法,玉成轻轻一笑说道:“莫急,我也只是忽然心有所感,正好醒来听到方才灵动掌门所言,感应到画卷之上的灵气充沛,其中神识完好,只是灵识散乱不定,似乎互相冲突矛盾,是以无法形成灵智和思维。你体内道力之中隐含的那股热息颇为怪异,似乎有云起雾升化润万物之神效,若再辅以我万年温玉的中正冲和之意,两相交融之下,或许可令画卷之上的灵识汇聚一处。因为画卷之上灵气沛然,一旦灵识凝聚,便会即刻化形而出。”
张翼轸闻言自是喜出望外,当下暗暗调息,左手引导温玉的冲和之意,右手催动体内潜藏的龙息,然后冲灵动和诸位师伯施了一礼,一伸手便从空中摘下画卷。左手上右手下,将冲和之意和龙息一上一下注入画卷之中。
两道气息一入画卷,张翼轸便感觉犹如激荡起万丈风云,里面一片混乱不堪。但随着两道气息汇聚一处,化成一道气息缓慢地向画卷四处流转,画卷里面的混乱之意竟渐渐平和,在气息的引导之下,一齐向中间汇聚,不多时,便在画卷中央汇聚成一个亮点,而此时,张翼轸双手合拢,正好缓缓地将画卷卷在一起。
几人虽是道门之人屈指可数的高人,但此番场面也是生平仅见,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张翼轸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灵动更是强压住要站起的冲动,一颗早就稳固如山的道心竟不争气地怦怦地跳动不止!
张翼轸默然不语,两手握住画卷静立半晌,忽然间面露喜色,一扬手将画卷抛到空中。
画卷一到空中便自行打开,只见其上青光闪耀,直逼人眼,让人不敢逼视。如此异象惊得灵动等人“咦”了一声,竟一起长身而立,脸露惊讶之色。
青光闪耀片刻又黯淡下来,画卷之上弥漫的青朦之光已然不见,只见淡雅笔调工笔细描勾勒出一位绝色的女子在画面之上临风而立!她所站之处云霭弥漫,似是一处悬崖,只是笔法淡淡看不分明。女子的背景便是一片云海,云海之上霞光万道,如朝阳初升。画中女子手提竹篮,青衣青衫,眼睛之中一片澄明。
灵动“啊”了一声,声音激动之下几乎失真:“正是此画!与当日我在阁楼所见丝毫不差!”
张翼轸却脸色不变,沉思不语,似乎仍有不解之处。低头想了片刻,忽然笑了,右手平平伸出,将体内可化润万物的龙息再次输入到画卷之中,须臾间,画卷之上的画面突然生变,云海翻滚、风声呼呼,将画中女子的衣衫吹得飘扬而起,直如仙女下凡。整个画面犹如一幅活生生的景象展现在众人面前,只看得众人心中惊叹不已。
过了片刻,张翼轸收回龙息。手刚一收回,画卷之上青光大盛,眨眼间画面之上手提竹篮的女子已消失不见。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女子已经笑盈盈怯生生活灵活现在站立在众人面前!
这一下,便连一直坐在旁边若无其事的灵空也顿时张大了嘴巴,再也无法稳坐,竟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其他几人包括灵动在内,都是一脸既意外又惊喜却又略有羞愧的神色,呼啦一下全部围向前来,都一脸难以置信又莫名激动地看着场中的女子!
这女子被众人围在中间,绝美娇艳的脸庞忽然慌乱无比起来,一把拉住张翼轸的胳膊,躲到他的身后,怯怯地说道:“主人,这些人是谁?我好怕!”
这美如天仙的女子竟如一个孩童一般瞪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胆怯而紧张地看着众人,双手紧紧抱着张翼轸的胳膊不放,就如依恋父母的小女孩。
主人?张翼轸心生疑惑,随即一想便恍然大悟:他以温玉之意和龙息之气重新理顺画卷之中散乱的灵识,是以这女子灵识初成心智初开之时,自是感应他的气息将他当成最为亲近之人,再加上他的气息有催动和化润之意,这女子便奉他为主。
这意外收获倒让张翼轸不免苦笑,说道:“你……你不必害怕,他们都是我的师伯和师傅,都是得道高人!”
女子听了张翼轸所说,又依次在每人脸上看过,才稍稍心安,慢慢从张翼轸身后站出,亭亭玉立出现在众人眼前。
任是诸位道门高人修为深厚,也不禁为这女子绝色容颜暗暗惊叹,似这般美不可言、绝美出尘的女子,莫非真是那九天玄女下落凡尘?
第十九章 倾颖之心意朦胧
张翼轸痴痴地看着小妙境的夜色之中,一女子花间抚琴,一女子草上起舞,影影绰绰犹如梦境。
不过他心中却是清楚得很,眼前的一切断然不是梦中所现,而是真切地生在眼前,因为那女子已然有所觉,蓦地停下了舞姿,脚下不停,如流云一般滑到张翼轸面前,巧目笑兮凌云立兮,不是倾颍又是哪个?
二人相视竟良久无语,似乎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望着眼前许久不见的女子虽是云鬓花颜,却略显憔悴,终于还是少年开口说道:
“倾颍,你怎的消瘦了?”
倾颍听了,竟是鼻子一酸,似乎心中的委屈和劳累终于有了可以泄和依靠之处,眼泪不争气地簌簌落下。月下秋虫呢喃,琴声悠悠,倾颍轻声低泣,不成想再次重逢却是这般情景。
张翼轸却手脚不知所措,见倾颍落泪,只是手忙脚乱地站在她的眼前,也不知安慰几句。
倾颍哭了片刻,见面前的呆子一脸慌乱也不劝她一劝,不由地心中好气,一把拉过张翼轸的胳膊说道:“恁的小气,人家哭鼻子,也不借肩膀用用!”说着,不管不顾地将头靠在张翼轸肩膀之上,任凭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张翼轸只觉一股清香扑鼻,龙女的少女体香与天生龙香混杂在一起,让这位不解风情的少年脑中轰然巨响,浑身僵硬,一时嘴不能言手不能抬脚不能动,犹如石化一般任凭倾颍将螓轻轻压在肩上,心中狂跳不止,只有一个念头在心中不停回响:
倾颍她……受了什么委屈?
正当这少年不知如何应对之时,耳边听得一声嬉笑,却是画儿来到了近前,也学着倾颍样子将头压在张翼轸的左肩,嘻哈说道:“也不好玩么?为什么倾颍姐姐靠了半天也不离开主人师兄,叫画儿一阵好等!”
倾颍脸红如酡,如受惊的小鸟一般跳开,嗔怪地看了张翼轸一眼。
张翼轸讪讪笑道:“画儿,莫要胡闹……你怎么和倾颍一起在月下抚琴而舞?”
画儿急急抢白,似乎唯恐倾颍抢先说出,着急的样子惹人生怜。
“倾颍姐姐驾云而来,一到小妙境我就有所察觉,忙出外查看。见是这般绝美的姐姐,就问她是谁,前来何事。姐姐见我也很惊讶,问我张翼轸是否在此居住。我就问姐姐,主人师兄是不是也是姐姐的主人师兄。姐姐不知道我的意思,没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地为她解释半天,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姐姐好笨哟,连主人师兄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不过姐姐驾云的姿势真的好看,我就跟她学了半天也没办法让云朵听我的话,真的气人!不过画儿虽然不会驾云可是会弹琴,连主人师兄也夸我琴声绝妙。姐姐就让我弹琴给她听,我想画儿不能给主人师兄丢脸面,就尽心弹琴。琴声一响,姐姐就在月下起舞。姐姐的舞姿美妙绝伦,可惜画儿太笨学不来……然后,主人师兄你就醒了……”
张翼轸听了暗叫惭愧,没想到倾颍来了这么久他才觉,若是坏人潜入小妙境,别说他保护画儿,恐怕连自身也难保。
张翼轸自然不知,画儿乃是天地造化所生,对于周围环境的变化感应之灵敏即便地仙境界恐怕也不敢相比,此种天生之能不可以常理论之。
“实在是画儿的琴声无比美妙,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闻乐起舞。空对如此美乐,若我不以舞助之,只怕愧对这般天上地下难值难闻的无比乐曲……翼轸,我倒要恭喜你有如此佳人相伴,怕是早就忘记倾颍是谁了吧?”
张翼轸被倾颍打趣,正期期艾艾不好应对之时,画儿插话道:“主人师兄,佳人是谁?倾颍姐姐生得这么好看,你为什么要忘了她?”
“……”刚刚想好的说词被画儿的一搅乱又抛到了九霄云外。
已过了三更天,索性不如秉夜长谈。张翼轸便约倾颍到刚落成的会客厅一聚。
三人相围而坐,画儿正要点蜡烛,却见倾颍从袖中取出一颗夜明珠,向上一抛,便如皎月一般悬于众人头顶一米之上,映得屋内一片亮堂。
就在这片青光莹莹的光亮下,就在画儿洗手煮茶的热气蒸腾中,就在眼前少年关切和注视目光中,伴随着窗外秋虫恍如梦境的呢哝,倾颍轻启朱唇,将她和少年分手之后的经历一一说出。
话说倾颍当日在东海之上遇到戴风和戴蛸子,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当场逼迫戴风亲口答应退婚的承诺之后,倾颍便和父王倾东回到海底龙宫,将倾渭尸身放置在水晶棺中,少不得又和母后、兄弟姐妹们痛哭一场。
其后几日,便是安葬倾渭等一应事宜。诸事完毕之后,渭水不可无主,在征得倾颍同意之后,倾东又诏四海得知,渭水即日起归倾颍管辖。虽是中土小江小河,但天下之水均有暗流相通,是以必须令四海周知。
倾颍不可长住渭水,便又回渭水一趟,将渭水一应事宜交给归文成统领。归文成是东海龙宫辅佐倾东数千年的龟相归赛之子,为人稳重可靠,是不得可多的辅佐良才。日后渭水平常管理一应由归文成定夺,只有在兴云布雨之时倾颍赶到即可。
期间倾颍又回了一趟颍水,处理一些日常事项。只因母后哀伤过度,身体不适,倾颍又返回东海龙宫陪伴母后一些时日。
这一日,倾颍正和父王倾东在龙宫说话,忽然收到禀报说外面有人自称戴?前来求见倾颍公主。
倾颍自是不想再见戴?,倾东沉吟片刻却说:“颍儿,虽说你和那戴风达成退事之约,然而戴?却是事主,见他一见将话说明也是应该。”
说完,倾东却是眨眨眼睛,一脸风趣地说道:“和亲一事,其实为父也并不十分赞成,只是北海倾北和南海倾南力主和亲,我也只好随声附和。颍儿这般坚决退婚,莫非另有心上人了不成?”
倾颍被父王羞得一跺脚,气呼呼地转身跑了,留下倾东一人暗笑不止,一个人在房间中踱来踱去,不时地摇头和点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且说倾颍来到海面之上,见戴?一脸风尘,神色之间疲惫不堪地站在那里,正翘以待。一见倾颍现身,戴?急急向前,拱手说道:“倾颍,你真的这般讨厌我戴?,非要退婚不可?”
倾颍以为戴?前来兴师问罪,也不客气,冷冷说道:“我和金王已然谈妥,你身为人子,应该服从金王之命吧?”
不料戴?却无丝毫威风,黯然点头,说道:“父王之命我岂敢不从!只是我确实仰慕倾颍公主,若是倾颍何时回心转意,只需让我得知,戴?若能讨倾颍之欢心,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戴?言之凿凿,倒也是肺腑之言。
倾颍却不为所动,脸如冰霜,当下便要转身离去,却见眼前金光一闪,正是戴?拦住了去路。
倾颍大怒:“戴?,莫非要用强不成?”
第十五章 画儿一笑紫气升
张翼轸却并无多少惊艳之感!
一是他毕竟少年心性,对男女之事所知不多,二是在他看来,这女子美则美矣,实则与倾颍和戴婵儿相比,不过是各分秋色罢了。他见倾颍清奇戴婵儿妩媚,这女子之美,倒是更如清风浑然不染烟尘。
张翼轸心中所想更多的是疑惑不解,看这女子表情,却如不认识灵动掌门和诸位师伯一样,莫非她全然忘记当年之事?这样想着,便试探问道:“你……姑娘你可有姓名?在你眼前之人,是否还有印象曾经见过?”
女子摇头,一脸茫然:“我从未见过他们,全不认得……我没有名字,还请主人赐名!”
诸位长辈在此,张翼轸不敢僭越,请示灵动掌门:“还请掌门赐名!”
灵动哪里会抢张翼轸的机缘,正为今日颇为丰盛的意外收获而欣喜若狂,大手一挥说道:“翼轸,她认你为主,便与你有缘。如今她虽然重得人形,但因为曾经被我震碎灵识,以前之事恐怕一时记不起来。这也好,便如重获新生,可入你门下收为弟子,以后行走世间,便以三元宫弟子的身份,谅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三元宫的威名还是可以震慑一些霄小之徒的,也算是我等对当初错伤她的一点补偿!待她日后恢复灵识,若想修习道法,我等自是倾囊相授,毫不藏私!”
灵动以为今日若让张翼轸主动提出将画卷带走,便已达到目的,不成想他先是将画卷恢复画面,其后更是犹如神助般令画中女子化形而出。六十年的憾事一朝化解,怎不心中无限欣喜?若不是不想在晚辈面前失态,灵动说不定真会仰天大笑一通!
“这……收为弟子?翼轸自知修为低微,道法浅薄,绝无为人师表之能。不如请掌门收为弟子,说出来也是三元宫掌门之徒,以后传授她道法也顺理成章。再者她昔日被掌门所伤,今日收她为徒,日后她若想起当初,就算心中有恨,掌门也是她授业恩师,两相抵消,一段恩怨也就从此抹平。不知掌门师伯意下如何?”
张翼轸侃侃而谈,前后因果分析得清清楚楚,听得灵动连连点头,心道这少年果然有些见解,看来世间之事并不能完全以机缘福泽论之,所谓机缘巧合福泽深厚,又怎知不是其人天性随和上承天道下应民心而得呢?
灵动捻须颔,说:“如此也好,我就将这女子收为我的关门弟子,法号光声,暂随张翼轸住无烦居修习道法!”
灵性、灵悟、灵静和灵空一起施礼祝贺:“恭喜师兄收徒!”
张翼轸也是无比欣喜,略一沉吟,说道:“此后你便是我的师妹了,哈……师妹,你本体乃是画卷,从画而生,若是叫画中仙也恁的俗气了一些,不如就叫画儿……你意下如何?”
那女子一怔,忽然嫣然一笑,盈盈施了一礼,说道:“画儿谢过主人赐名!”
张翼轸双手虚扶,让画儿勿要多礼,说道:“莫要叫我主人,你们以后便以师兄妹相称。画儿,来,拜过你的师傅灵动掌门!”
画儿对张翼轸言听计从,当下冲灵动盈盈一拜,说道:“画儿拜见师傅!”
一拜之后,也不等灵动答话,自行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灵动,嘻嘻一笑问道:“师傅,师傅是做什么用的?”
灵动堂堂一代三元宫掌门,被画儿无心之言一问,竟是一时语塞,愣了片刻,终于忍俊不禁,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画儿虽是娇美绝艳,但思维单纯便如初生幼子,无正无邪,无善无恶,正合无上天道之无为之意。灵动不但收得如此高徒,而且郁郁心中六十年的心结全然化解于无形,如此意外的重大收获怎不让灵动老怀大慰?灵动原本一直担心画儿化形之后会当面质问他当年为何突下狠手,不料画儿不但失去记忆,还犹如初生之儿纯净无诤,当面问他这位名动天下的三元宫掌门“师傅是什么用的”!
灵动心开意解,直觉心中如同春风吹拂,一颗稳固的道心竟渐渐松动,随即“啪”的一声,竟是突兀地生了一道裂痕!
灵动仍然大笑不止,画儿也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把拉住张翼轸的手说:“主人,那个白胡子老头有什么喜事,为何笑个不停?”
张翼轸却觉察出灵动的异常之处,只见灵动脸上笑容突然凝固不动,人也站立当场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脸上再无半点活气。若非一脸诡异的笑容,灵动此刻便和死人一般无异!
张翼轸大骇,正要向前却被一脸肃然的灵静摇头制止。一时,现场一片寂静,几人都静立不动,一言不地看着突生变故的灵动。
灵动此刻却是封闭了六识,稳固如山的道心开始接二连三地裂开无数道缝隙,紧接着,从这些缝隙之中如雨后春笋般长着无数花草。各色花草异彩纷呈,五颜六色美不胜收。不多时,原来如山般的道心竟是长满花草,遍地花香,生机勃勃。
灵动心有所悟,任凭各种异象自然生成,只在静中旁观不语。
忽然,灵动感觉一阵春风吹来,风吹草低,春风化雨。雨润大地,花香袭人,当真是一片欣欣向荣生机无限的景象。灵动脑中一片空明,进入不悲不喜的寂灭境界。
几人围在灵动身边,画儿调皮地想伸出手指摸摸灵动,被张翼轸眼睛一瞪,吓得立即缩手回去,低着头躲在他的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张翼轸哪里顾得上理会画儿的胡闹,心中担忧灵动,想要问问几位师伯,却见他们都一脸严肃,只好将话压了回去。
过不多时,张翼轸忽觉脸上似有湿气,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不知何时大殿之内竟是充满了云雾!这云雾似有灵性一般,在大殿之中缓缓转动,慢慢汇聚成一朵硕大的云团,犹如被一股力量牵引,全部弥漫到灵动脚下。
蓦然,灵动脸上凝固的笑容消失不见,转为一脸的平和之相。紧接着,灵动的鼻子和嘴巴之中呼出凝重的紫气。紫气呼出之后,自行围绕灵动周身上下旋转不定。紫气缭绕间,隐隐可见其内的灵动身上紫光闪动,衬托灵动一脸的端庄肃穆之相,当真犹如仙人下凡。
云雾此时也似乎得到了命令,从灵动脚下缓缓升起,而灵动也轻若无物般被云雾托起,慢慢升到半空。升到离地三尺高时,云雾停住不动。灵动身上的紫气渐渐地凝聚成一股紫烟,被灵动又吸回了体内。待最后一缕紫气消失,灵动猛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紫光一闪便如朝阳初升,只一亮,随即恢复如初。
只听灵动哈哈一笑,便从云雾之上一跃而下,落到地上。
灵性、灵悟、灵静和灵空顿时一脸喜色,一起躬身施礼,说道:“恭喜掌门师兄成就仙道!”
灵动眨眨眼睛,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之意,冲几人一拱手道:“同喜,同喜!今日一举突破化境,成就地仙之身,全拜翼轸和画儿所赐,请受我一拜!”
说着,灵动竟朝张翼轸和画儿深躬一礼,吓得张翼轸急忙跳到一边,连称“不敢”。画儿却呆呆站着不动,生生受了灵动一礼,画儿虽是无心,但毕竟当年灵动伤她,如今坦然受了灵动一拜,只怕也是一啄一定。
愣了片刻,画儿歪着头看着灵动,说道:“你这白胡子老头和刚才好象不一样了!刚才能看清楚,现在站在面前,却又好象远在天边一样,看不分明。咦,真是怪事!”
一旦进入地仙境界,天人合一之境大为精通,似远还近,如真如幻,一步千里,端的是神通妙用无穷。画儿此话一出,张翼轸倒是不觉其中深意,灵性等人却是暗中惊叹这天地造化之人果然非凡一般,虽然看上去如同幼儿,但这般眼界和感应不比化境之人逊色多少,竟是一言道出了灵动的地仙之境的玄妙之处,怎不让人心生感慨!
灵动如今修为大涨,心性也更是坦然,眼见几位师弟修为也各有松动迹象,便准备将心得体会传给他们,以求共进大道。当下便让张翼轸带画儿回小妙境,同时吩咐灵空让他去执事房安排人手,在小妙境中再建几座竹屋以方便画儿起居。
张翼轸谢过掌门的关照,手持画卷领着画儿出得大殿,赶往小妙境。灵空见状也要尾随出去,却被灵动叫住:“我这里有些修道心得,灵空也你留下一同参详。”灵空点点头,却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似乎不去烧火听灵动说法吃了多大亏一样。
灵动也不理会他,待张翼轸二人走后,这才一脸凝重地说:“我已晋身地仙之境,人仙还可久居凡间,传言所说地仙却因上合天道,不可在人间停留太久,以免被上天责罚!虽此说未见道门典籍记载,不过万一是真,只怕不久便有十洲来人相邀,中土我已无法久留了,要去十洲之中的一洲居住,所以这掌门之位我便传给灵性!”
灵性一听,正要站起说些什么,被灵动伸手制止。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方才张翼轸在此有些事情不便透露,听他所说路上遇到天媪子和魍魉,这魍魉虽是凶鬼,倒是不难对付,只是这天媪子来历不明,依我推测,恐怕是魔门中人……”
“什么?”灵性等人顿时大惊失色,若不是此话出自地仙灵动之口,他们几人断然不会相信魔门会重现于世。
第二十章 东海有事
戴?虽是金翅鸟中属一属二的猛将,却偏生在倾颍面前提不起威风,见倾颍动了真怒,忙赔罪道歉,然后将他和戴婵儿被黑风子设计捉拿,黑风子又将他们交给他的师傅天媪子,天媪子本来要带他们去一天柱取九幽之火将他们炼化,却路遇张翼轸和青丘,几人大战一场,他兄妹二人为张翼轸所救,以及其后种种事情详尽地说了一遍,只听得倾颍瞪大了一双美目,难以置信戴?兄妹二人离开渭水之后竟是生了这么多事情,更为张翼轸有惊无险的经历担心不已。
“倾颍莫怪,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告知你,凡间魔门重现世间,非但我等金翅鸟在他们眼中可炼化成如意珠,你等龙族对于魔门来说也是全身是宝,只怕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以后行走世间,倾颍一切要小心从事!”
“要你来管!”倾颍一颗芳心听到张翼轸一人上路竟是这般险象环生,心中一时慌乱不定,想到渭水宫中的相扶相携,眼眶不知不觉湿润起来,恨不得立刻驾云前去小妙境与他相会。
听得戴?在耳边的罗嗦,心中却更是忿恨。
“戴?,你只须管好自己的事情即可,无须假装好人。你我从此便如同路人,请你自重。”
戴?见倾颍一听到张翼轸的名字便神情紧张,关切之意跃然脸上,脸上一丝怒意和嫉妒一闪而过,又听倾颍说出如此决绝之言,心中更是无比烦恼,却又不好当面作,哼了一声说道:“莫非倾颍真的喜欢那凡间小子张翼轸不成?哼,除非他真有莫大机缘能够成就飞仙之体,否则终有一日我会与他公平大战一场,胜者赢得倾颍芳心,败者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我金翅鸟恩怨分明,张翼轸救我和婵儿一命,我自会先报恩后报仇。倾颍,戴?对你之心,天地可鉴!”
说完,也不理会倾颍一脸怒容,飞空而去。
倾颍心知若是戴?想杀张翼轸,以翼轸之修为,断断不是神通广大的戴?的对手。
倾颍心中着急,忙返回龙宫,将戴?之言告知父王,便要立即动身前往三元宫小妙境通知张翼轸小心戴?和戴婵儿。
倾东背着双手,缓慢走了几圈,对一脸焦急的倾颍说道:“颍儿,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张翼轸刚刚救了戴?之命,而且金翅鸟一族又被魔门视为可炼化的宝物,短时间内,戴风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人离开无天山。且戴风为人虽是纵容属下又极为护短,但尚有恩怨分明之心,现在也不会允许戴?兄妹贸然杀害张翼轸,更何况如今情况,戴风恐怕还有求于中土道门。”
“魔门在凡间现身,此事非同小可,我稍后也会立即通知四海及中土水族,严防魔门之人的异动。需知凡间之事上应天庭,既然凡间魔门重现,怕是天魔有变。这天魔,可是让天帝都头疼的厉害角色!不过魔门既然未动我龙族,我等也不好主动挑起事端,也免落天魔口实。另天帝既然不诏令天下皆知,或有深意也未可知,更是不可轻举妄动,若是坏了天帝的计划,其罪甚大!”
“如我猜测不错的话,不出两三日,戴风必会正式派人前来送来婚书,正式解除婚约。同时还会提出与我龙宫联手共同对付魔门,而且戴风必定会大张旗鼓地前去三元宫送去贵重礼物,对张翼轸无意救下戴?兄妹以示谢意。戴风此举一是拉拢中土道门,二是好教魔门得知,他戴风与中土道门虽非盟友,但也绝非敌人。既然戴风要演一出好戏,我龙宫不好暇以整静心观看,岂不对不起戴风的一番良苦用心?”
倾东说完,洋洋自得地哈哈一笑,似乎颇为他的聪明和推测而沾沾自喜。
倾颍却不理会父王的深谋远虑,她只担心张翼轸安危,焦急地说:“可是,万一戴?疯,以他的御风术飞到三元宫也用不了几个时辰,顺手杀了翼轸然后再返回无天山,戴风又能拿他如何?”
倾东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没有可是,你现在哪里都不许去!在戴风没有退还婚书之前,你仍然是戴家的媳妇。若是以戴家媳妇的身份去私会其他男子,正被戴?撞个正着,那戴?便有理由说是张翼轸勾引他的未婚妻,先前救他之恩便一笔勾消了,以后便随时可以找他公平一战。张翼轸哪里是戴?的对手,所谓公平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倾颍还想争辩什么,倾东一挥手,一道匹练的光华蓦然从袖间飞出,围绕倾颍飞快转了一转。倾颍只觉眼前一暗,便沉沉睡去。
倾东吩咐侍女将倾颍扶回房间休息,这才咳嗽一声,说道:“倾洛,出来吧,你偷听半天了,别以为父王不知道!”
一位眉目纤秀,气质文雅而高贵的少年从门外闪身进来,一脸讪笑说道:“父王,孩儿哪里是在偷听,不过是前来复命早到了片刻!方才孩儿奉父王之命暗中观察戴?,果然那厮等姐姐走后,暗中隐藏在云端等候,等了半晌不见姐姐出现这才悻悻而去。父王神机妙算,一猜就中。”
倾东笑骂道:“倾洛,你何时才能稳重持成?怎的还这般小儿心性,如此顽劣!”
被父王训斥,倾洛丝毫不恼,向前轻拍倾东后背,嬉皮笑脸地说道:“父王息怒,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你不能指望我们都如大哥倾长一般稳重宽广吧?再说孩儿毕竟还小,躲在门外偷听父王教训姐姐也是一件趣事,这龙宫虽然广大,也并无太多好玩之事,恁的无聊。”
倾洛说着,眼珠一转,话题又转到张翼轸身上:“父王,你不会真的允许姐姐去找那个凡间小子吧?我看姐姐芳心萌动,怕是真是喜欢上了那个凡人。”
倾东少有的一脸肃穆,沉思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仙凡有别,断难逾越,倾颖少女心性,偶有所动也是正常。不过若是真因那凡间小子动了凡心,却是万万不可。莫说天条,便是我也断然不会允许。此事需从长计议,倾颍性子刚烈,只可徐徐图之,不可用强。不过现在那张翼轸为戴?所不容,又无意中得罪魔门中人,况且本身又道法低微,只怕命不久矣!是以也并无多少可担心之处,哈哈!”
倾洛嘿嘿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我可不想有一个凡人姐夫,端的辱没了名声!实在不行,我便前去三元宫杀了那小了,省得多事!”
“哼!”
被倾东冷哼一声,瞪了一眼,倾洛急忙低下头,一脸讨好的表情说道:“父王,姐姐退了婚约,我和戴婵儿的婚约也一并退了吧。那戴婵儿行事乖张,为人暴虐、冷酷,我可不想娶她为妻,万一有一天她一脾气将我吞下肚去,父王你可就少了一个疼你爱你的儿子!”
倾东脸色一沉,缓缓说道:“倾洛,你和戴婵儿的婚约依然有效,与倾颍婚约取消无关。这嫁女与娶媳断然不同,有戴婵儿嫁到我龙宫,谅那戴风日后行事会多有顾忌。到时戴婵儿身为我龙宫儿媳,若是行事不端,行为不庄,传将出去,丢人的是戴风,又不是我倾东。倾洛,此事无须多言,父王自有主张。”
三日后,果然戴风派戴庆送来戴?和倾颍婚书。
这戴庆是戴风手下第一文臣,素来以足智多谋著称。戴庆先是将倾颍大大夸奖一番,又拿出许多珍宝作为当日倾颍说出黑衣人之事的报答,又说戴风甚为遗憾,没有福德作倾颍的公公,客套完毕,话题一转,说道:
“好教龙王得知,那魔门胆敢掳去金王一双子女,丧心病狂之下必有阴谋诡计,只怕也会对龙族不利。我家金王之意乃是要和龙族联手共御魔门,毕竟那魔门隐于暗处,若是他们各各击破,确实令我们防不胜防。”
倾东微笑点头,态度极为诚恳,说道:“还请转告金王,小女倾颍生性顽劣,不服管教,难入金王尊贵之家,是以退婚之事,并非老龙本意。只是小女自小娇纵,还望金王莫怪!这联手一事自然无须多言,定当全力协助金王对抗魔门,毕竟两族还是亲家,那无喜公主日后乃是我龙宫之媳,即便金王不开口,我等龙族也自是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助金王一臂之力。”
戴庆连连道谢,心中却暗骂这老龙果然狡猾无比,说话滴水不漏,不嫁女儿了还要想娶别人女儿当儿媳。口口声声说是协助金王,言外之意却是让金王与魔门直接对抗,他们龙族躲在后面摇旗呐喊。四海之中,怪不得以东海为尊,这老龙果然老奸巨猾,不好对付。
戴庆心道无喜公主所托退婚一事看来再无可能,只怕回去之后又会被她大闹一通,无奈套话说尽,只好起身告辞。倾东也不强留,命倾洛出海相送。
倾洛愁眉苦脸地将戴庆送到海面,小心问道:“敢问戴大人,那无喜公主是否素来喜怒无常?”
戴庆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说道:“无喜公主不过是喜欢玩耍罢了,小孩心性,并无大恶。不过她向来不喜欢龙族倒是真的,曾听人说,无喜公主最大的心愿便是一生吃够一百条龙!”说着,扔下吓得瞠目结舌的倾洛,带着一丝满足和得意飞天而去。
按下垂头丧气回到龙宫复命的倾洛不提,再说这小妙境上却是朝霞灿烂,百鸟齐鸣,一个绚丽、温情的秋日早晨便悄然来临。
倾颍收回夜明珠,望着眼前一脸淡然的少年,想到她在龙宫被父王禁锢了数日,才寻个机会急急逃出前来会他,告知他提防戴?兄妹,不料他听了却是没有一丝反应,还如一往一般泰然处之,心无挂念,不觉心中来气。
“翼轸,你真不怕戴?寻个机会将你杀了?”
第十六章 画儿心遂世人情
“应该不假!”
灵动言之凿凿地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魔门久未出世,积蓄千年之力,再次现形于世也不足为奇。不成想我成就地仙之身,却在同时听到魔门现世,正是福祸相依,事有两面。若是魔门大举现世,怕是十洲也非清净之地,难免也会波及。不过十洲毕竟地仙众多,飞仙也有不少,倒无须多虑。我只是担心翼轸,他既然与天媪子结仇,以魔门之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定会寻机置翼轸于死地!还有那青丘也不可小觑,夺舍之法凶险万分,且极难成功,竟被他成功数次,说明此人心性坚韧意志坚定非常人可比。灵空你日后要督促翼轸精进道法,提高自身修为,多一些自保之力总是好的。”
灵空点头应允,心思却早就跑到五脏阁中,在想九灵老儿到底用了何法竟让他吹不动棋子,真是咄咄怪事,对于灵性所言却没有听进半句。
灵性正色道:“师兄,魔门现世必大有所图,那天媪子既然连金翅鸟都敢捉拿,想来我中土道门他们必是不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魔门到底有何所图,我等也不好主动挑衅对方,难道只能坐观其变?”
“呵呵,灵性,稍安勿躁!”灵动笑呵呵地安慰灵性。
“四时变化,大地如如不动。朝代兴亡,天地悠悠而过。以不变应万变,何尝不是一件聪明之举?魔门在未大举现世之时,我等又如何大肆出击,搅乱天下平静,令道门人心惶惶?是以静以修身才可动以济世,灵性,以后当了掌门,还是要学会世俗灵活一些,若不入世,又如何修得出世之道!”
灵性正容道:“谢过掌门教诲!”
“魔门现世非同小可,师兄大道初成可否感应上天,是否天庭压不住了天魔?”灵悟一脸憨厚,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只是一个区区的地仙,不是飞仙更非天仙,如何能感应到天庭?”灵性自嘲地笑笑,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天之道,我等自是无法窥测天心,但这世间乃是天庭之根本,天地之间一呼一应自是不差,既然天威莫测,我等自是尽人事听天命,安心做好份内事便是最好。”
灵悟点头受教。
灵静缓缓打开山河扇,又慢慢合上,文雅地一笑,说道:“我不问天不求命,只是在想那个画儿生得这般眉眼如画,不知那个懵懂少年与如此美人常在一起,是否会心生邪念?”
“哧……”一直不一言的灵空却是对灵静此言不以为然地讥笑了一声,“我对我那徒儿,倒是放心得很,不劳灵静师兄多虑!”
按下灵动师兄弟几人继续商议不提,话说张翼轸和画儿一先一后赶回小妙境。
一路上,画儿问东问西,如同一个对一切好奇的三岁孩童。开始时张翼轸还颇有兴趣解答一二,问得多了,让他不免头大起来,对于画儿的诸如“为什么树上不能长石头?”“山为什么是石头做的,不是木头做的?”“画儿会飞,为什么主人师兄不会飞?”等等问题,张翼轸一律不予作答,被画儿逼得急了,他只好胡乱答道:
“等过些时日画儿自己就会明白了!”
“可是……过些时日是多久?刚才主人师兄说完,到现在是不是已经过了些时日了,可是为什么画儿还是不明白!”
“……”张翼轸落荒而逃。
张翼轸将无烦居收拾干净,让画儿入住,他且重新搬回原先的竹屋。
画儿用手指着无烦居几个大字,比划了几下,说道:“无烦居!定是主人师兄起的名字,画儿喜欢。那你的竹屋是叫无忧斋么?”
无忧斋?张翼轸闻言大喜,画儿虽是如同孩童,心思却是玲珑剔透,一直以来自己竟是忘了给竹屋命名,不料却被画儿一语道破!……等等,张翼轸忽然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画儿。
“画儿,你识得上面的字?”
画儿歪着头想了一想,一脸不解地说:“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看就知道怎么读,是什么意思。这就叫识字么?”
是了,张翼轸心道,画儿乃是画卷所生,必定天生感染书卷之气,再加上所处阁楼正是藏书楼,日夜薰染之间识字解义也是正常。
“画儿,不许再叫我主人了,也不许叫主人师兄,记下没有?只叫师兄即可!”
“可是主人,为什么不能叫主人师兄,我就觉得主人最好听了!而且画儿觉得,主人身上有一道气息让人觉得格外亲切,仿佛天生就让人心生温暖和舒适。”
“不许就是不许,画儿听话,以后就叫我师兄。听话的话就有糖吃!”
“糖是什么东西?”
“糖是甜甜的东西,可好吃了。”
“可是……甜是什么东西?”
“……”
便在这般一问一答中,在张翼轸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画儿之后,一男一女二人已经收拾停当,就在这小妙境中一人一屋各自住下。
然而不管张翼轸如何循循善诱,画儿却总是改不了口,一口一个主人师兄地叫,让他颇为无奈。张翼轸甚至暗中请教玉成,奈何玉成又一次进入沉睡之中,没有作答。
这一日中午时分,灵空满脸堆笑出现在小妙境,手中竟然提了一个食盒。
张翼轸深感意外,自从他来小妙境后,灵空从未在吃饭时露过面,今天不但难得出现,而且还带来了丰盛的食物!看着灵空颇堪玩味的笑容,少年心中嘀咕:莫非师傅真的如九灵道长所说,特意烧菜给他吃,就是为了和九灵道长的厨艺一比高低?
灵空被张翼轸一脸狐疑的笑容唬得心里没底,不打自招:“翼轸,师傅先前没烧菜给你吃,只是忙于他事。现今你这小妙境上新添画儿,虽不是我的徒儿,总算是我徒儿的师妹,所以师傅我再忙也要亲自下厨做些美味佳肴,就当是欢迎画儿入住小妙境,你也不过是借画儿之光尝尝师傅的手艺罢了,不可多想其他!”
“多想什么?比如……”
“比如九灵老儿!”灵空“哼”了一声,气呼呼地不理张翼轸,径直走到画儿面前,和声细气地说道。
“画儿,师叔给你烧了些饭菜,快来尝尝是否可口?若是好吃,下次师叔再做给你吃!”
也多亏张翼轸也教了画儿一些人情世故,才没有让画儿问出“师叔是什么东西”的话来。不过画儿昂着头看了灵空片刻,居然看也未看食盒中的食物,说道:“画儿不吃饭菜,只吃水果。师叔,山涧对面就是画儿最爱吃的葡萄,要不你飞过去帮画儿摘来?”
灵空哭笑不得,一脸晦气地将食盒扔到张翼轸面前,说道:“正好便宜了你小子。只管吃,不许妄加评论。”
张翼轸也觉好笑,灵空竟是对他的厨艺颇不自信,深怕输给九灵,当下说道:“师傅,你我师徒二人还从来没有在这小妙境上以天地为屋,临风听潺潺水声对酒当歌,今日正当时机,岂可错过?”
灵空一听也一扫沮丧之意,从食盒之中将食物一一拿出,又从身后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坛酒来,豪气顿生,说道:“好徒儿,今日师傅就好好陪你大醉一场!管他那谁输谁赢,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我灵空又岂会和九灵老儿计较短长!”
张翼轸哈哈一笑,斟满两杯酒,和灵空一饮而空。一时想起自从离开太平村,又误打误撞拜灵空为师,入得三元宫,其后华山论道,灵空中途逃走,等到回来灵空从王屋山清虚宫返回途中竟也记得去家中看望爹娘,虽说灵空这个便宜师傅并无尽到为人师表的职责,但倒也细心周到,对他倒是多有关怀和爱护。想到此处,张翼轸不觉眼圈红,低头急忙吃了几口菜,唯恐灵空现。
灵空见张翼轸吃菜,方才的坦然消失不见,神情突然紧张起来,小声地问:“翼轸,饭菜是否可口?”
一句话便将张翼轸的感慨万千逗得烟消云散,呵呵一笑,这位故作深沉的少年又挟起几样菜,放入嘴中慢慢品尝一番,直等得灵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眼见就要急得跳将起来,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入口三分味,回味无穷香!师傅,你这饭菜色香味俱佳,相比九灵道长的手艺丝毫不差,最重要的一点是胜在饭中有情菜中有义。烧菜之时若是用情用心加入其中,这饭菜便是吃在口中留在心里了。”
灵空一愣,片刻之中喜笑颜开,拍拍张翼轸的肩膀,哈哈一笑说道:“翼轸,有你此言,不枉师傅忙活一场!好教九灵老儿得知,我灵空烧菜手艺不比他差,而且还胜在真心实意之上。”
话题一转,灵空又问道:“翼轸,近来道法进展如何?”
难得灵空问起道法修为,张翼轸想了一想,暗中一试道力,只觉体内道力运转流畅,只是龙息潜藏其中,颇有一些难以控制之处,便如实答道:“好教师傅得知,我这一身道力,应已入境。只是道力之中蕴含有倾颖所留的龙息,总有一丝涩滞之感,不知如何处理?”
灵空先前对倾颖特意留龙息于张翼轸体内一事也记在心上,当下伸手一探,抓住张翼轸手腕试探一番,略一沉吟,说道:“龙女龙息乃是灵力,地仙以下无法炼化,是以此事为师也无力帮你。不过……嘿嘿,我三元宫已有地仙,怕是不久便有人主动前来助你一臂之力,我这个便宜师傅又可偷懒一次了!”
说着,灵空竟是得意地大笑不停,似乎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张翼轸却暗暗期待,心道若是将龙息彻底炼化为已所用,只怕功力应是大为增长,不知会到什么境界?到时若是自己再勤加修行,或许不久便可御剑飞空。
张翼轸心中宽慰,不由多喝了几杯。喝得三四分醉意之时,回头一看,却见画儿正一人静静地坐在花草丛中,痴痴地望着天边云朵,一言不地出神。
张翼轸心中奇道,以画儿这般孩童性格,怎的也有这般安静时候?而且见她双眼痴迷,一时沉思,孩童的天性全然不见,竟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画儿心性纯净,怎会又有心事?莫非她记起了往事不成?
第二十一章 玉人传授驾云术
“戴?杀我不得!”
一脸淡然的少年忽然一脸坚毅之色,铿锵有力地说道,“那戴?自持神人身份,我于他又有救命之恩,他又行事自以端正,在此魔门压迫之际,他绝不会亲自出面杀我。若是暗中派人杀我,又难解他心头之结,所以至少目前来说,戴?没有杀我的时机。即便是戴?一时疯,非要出面杀我,我也有化解之法!”
“哦?说来听听……”倾颍大感兴趣,不知张翼轸有何良计。
“那戴?想要杀我,无非是无端怀疑倾颍与他退婚全因我而起,想必他只是一时气愤难平,所以并未想通此中不通之处。试想,倾颍贵为龙宫公主,又身为神人,怎会因为我一个道力低微的凡间小子而与身为神人的他退婚,我张翼轸何德何能竟能让倾颍轻率决定终身大事?必定倾颍本来不喜欢他,有无张翼轸此人出现,这婚事必然会寻个机会退掉。若是我向戴?讲通此节道理,想那戴?也非愚笨之人,定会一想即通,心知此事与我无关,自会转身离去,不再为难于我。”
什么?
倾颍听了张翼轸这番高论,竟是气得呼地站起,脸色铁青,心中喟叹不止:原来这呆子心中全然没有她一分一毫,全然不知她这般担惊受怕是为了什么?一腔柔情却是扑到空处,怎不让倾颍柔肠百结,一时黯然无语,只觉天地一片灰色,颓然坐回座位,恹恹提不起兴致。
而那个倾颍口中的“呆子”也并非愚不可及,见倾颍脸色大变,然后又神色黯然地坐回座位,便开玩笑说道:“倾颍,莫非你真的中意我?不要戏弄我了,翼轸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山村少年,能和倾颍这般美若天仙的龙宫公主成为朋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已经朝拜天暮拜地,欢喜得不得了!若是倾颍你要哄我开心,不如教我那驾云之法,也比说你喜欢我来得实惠一些!”
“呸!”倾颍被张翼轸的戏谑之言说得双颊绯红,想到二人交往以来,淡淡之间确实也有一丝挂念与关心,若说这山村少年虽有几份惫懒,但更多是淡然随性,于人于事虽生性无争,却也了挂于心。
想通此处,心中豁然释怀,即便就是她中意他又有甚么,堂堂龙宫公主若想喜欢一个凡人,难道还非要经他同意才可?倾颍轻轻哼了一声,啐了张翼轸一口,说道。
“谁说我喜欢你了?臭美得很!我喜欢的人必定是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天仙,他星目朗朗,剑眉如飞,长身而立,形影沉醉!你……还差得远呢。不过教你驾云之法倒是可以考虑一二,但你可有好处回报我这个便宜师傅么?”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双手托腮两眼转来转去的画儿忽然插嘴说道:“主人师兄,我教你驾云之法。画儿不贪心,不要主人师兄的半点好处!”
此言一出,倾颍为之语塞,无奈地看着画儿瞪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满眼都是期待之意,全无半点杂质。倾颍不由暗暗感叹,画儿这般天地造化的精灵,当真是思无邪行有道。
倾颍便以教张翼轸驾云之法之名住下。
小妙境先有无烦居,后有无忧斋,后又有掌门命人建造的客房和会客厅。客房和会客厅尚未命名,张翼轸便让画儿命名。
不料画儿歪头想了片刻,又摇头说:“画儿想不灵了,不想了。”
张翼轸见画儿憨态可拘的样子,一时莞尔,想到那客房专为客人准备,聚散无定,而会客厅乃是接待客人会面,论道也好,谈话也罢,思想无邪,言谈无忌,心中便有主意,说道:
“客房便叫无定阁,会客厅么……就叫无邪处,如何?”
张翼轸这个小妙境主人的命名得到了倾颍和画儿的一致叫好,尤其是倾颍,深为他的无为之名所折服。这四座竹屋虽然简陋,与龙宫相比判若云泥,但每座竹屋各有其用各得其名,且暗合天道。修道之人所求无非无烦无恼,所行无定所思无邪,张翼轸以此命名四座竹屋,莫非暗中道出心中所求?
不过接下来几日这位无烦无恼的妙境主人却大为狼狈,苦恼不堪。任凭倾颍如何传授驾云之法,张翼轸千呼万唤都无法在脚下汇聚一片云朵,更遑论画儿急得掉下了眼泪也说不出她如何凭空飞行,竟是恨不得将自己脑中所想拿出来交给主人师兄参详。
倾颍倒未如何,画儿的表现却让张翼轸心生愧疚,暗暗自责莫非他真的是笨不可及,为何倾颍明明告诉他其实天地之间到处充满云气,只要用心感受便可将微不可察的云气汇聚成云朵,他闭目半晌却无法感应到周身之外有丝毫潮湿的气息!
无奈,张翼轸好说歹说才将画儿哄得眉开眼笑,其后又找到倾颍,想了一想,说道:“倾颍,这天地之间浩浩荡荡遥无边际,我神识外放,却无法捕捉丝毫云气,莫非是我道力不济?”
倾颍教了数日见无丝毫进展,也心中纳闷,思索片刻,伸手在空中一抓,翻手间手中云雾弥漫,再一握手,云雾消散一空,摇头道:“没道理,虽我身为龙族,天生便可感应云气,但据父王所讲,这驾云之术原本也是上古之时最初由仙人传授我龙族的,而且翼轸你体内本有龙息,呼吸之间便可聚气成云的,莫非你体内另有玄机?”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翼轸这才想起体内另有温玉的清凉之意,忙将玉成之事说出。倾颍听了恍然大悟道:“清凉之意生风,龙息生云,两相抵消自然风过云散,片云不生。你且将清凉之意压下,只凭龙息呼应外界的云气!”
张翼轸依言而行,将意念沉入体内,心思闪念间,体内网状的道力网猛然一紧,便将体内无处不在的清凉之意悉数收入网中。其后不再理会道力网,只管催动经脉之中的道力。道力中的龙息被调动,数息之间已遍布全身,张翼轸直觉天地之间一片清明,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周围无处不在的微弱云气。
虽然微弱如丝,但胜在数量庞大,无所不在,就如充斥于天地之间的空气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既然感应到了空中云气,张翼轸便默念倾颍先前传授的云水诀。连念了三遍身外仍然感觉不到任何潮湿之气,心道如此看来这**凡胎若想腾云驾雾,只怕非要等到修至地仙境界脱胎换骨之后才能挟云气而升腾,朝游北海暮苍梧。
只是为何感应了半天,周围就算没有云雾升腾,也应该有画儿叽叽喳喳的笑声,怎的突然之间这般安静?张翼轸睁眼一看,不由得骇了一跳:嗬……眼前白茫茫一片,如云如雾,如坠云山雾海,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云雾弥漫,无法分辨东西南北。
张翼轸心道倾颍怎的开这般玩笑,用云雾将他包裹起来,难道她和画儿要玩捉迷藏不成?张翼轸向前走了十几步,云雾丝毫不见减少,无奈只好高声喊叫:“倾颍,画儿,莫要捉弄我了,快快散去云雾……你们躲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画儿一脸兴奋手舞足蹈地出现在张翼轸面前,娇艳如花的脸庞被云雾打湿,更如一枝梨花压海棠,娇美不可方物。
画儿顾不上头上丝丝如缕的水珠,一把拉着张翼轸的手,惊喜溢于言表:“主人师兄,这十丈方圆的云雾都是从你身边生成的,你会呼云唤雾了!”
(好久没有开口了,求一下推荐和收藏吧,各位兄弟!)
第十七章 谁家仙子舞清影
一时心血来潮,张翼轸喊道:“画儿,你为何愣?可是想起了什么?”
画儿一怔,便如受惊的小鸟一般突然醒来,愣了一下才对张翼轸笑吟吟道:“主人师兄,画儿只是忽然觉得天地悠悠,世事沧桑,仿佛已经在这世间留恋了千年,只是总是感觉远远近近,想不分明,所以一时出神。”
“不过既然忘记,何必再想,徒增烦恼!主人师兄,画儿见你和师叔相对喝酒,无乐助兴,不如画儿抚琴一曲,好教主人师兄下酒!”
“好!”张翼轸兴趣所致,一时也不计较画儿的“主人师兄”听起来是如何别扭,也更未在意画儿话中的感慨哪里是初生之人所能感悟得出!正要抚掌,转眼间又想到这小妙境之上哪里有琴可弹?
正懊恼间,忽见画儿将身一跃便飞到空中,只轻轻一伸手向远处一招!
只见不知几何远的云海之中,突然从中飞出一缕云雾。云雾如白绫飞空,如被人牵线一般飞到画儿手中。画儿将云雾置于双手之上,双手左右分开,只见她运手如飞,眨眼间一具白云所成的闪耀七彩光华的古琴便出现在手中。
画儿双手捧琴,缓缓从空中飞落,然后盘腿坐于花间,素手纤纤弹动琴弦。
只听“铮”的一声……只一声琴响,四周便刹那间安静下来,一时风声、鸟声和水声全部远去不闻,只余一缕清音恍如天际飘来,渺渺间回响于天地之间,远时如在天边遥不可闻,近又如在耳边喃喃低语。
张翼轸呆痴一般,任凭杯中酒洒落地上。灵空更是愣愣地将一杯酒全部端进了脖间恍然不觉。二人犹如石化,呆若木鸡地远望静坐花间的画儿双手纷飞如蝶抚琴弹曲。
铮铮淙淙,宛如天籁齐鸣,又如春回大地,春风拂过山涧带来鸟语花香的消息。一双手,一张琴,竟能演奏出如此空灵、浩渺恍如天乐的妙音,直让张翼轸如坠云端,不知今日何日,不知此时何时,如痴如醉,如呆如傻。
不知几时,一只鸟儿从远处飞来,盘旋在画儿上方,引吭高歌,婉转啼鸣。紧接着,两只、三只,无数只鸟儿不知从何处飞来,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鸟儿有的盘旋在空中,有的落在画儿身边,都翩翩起舞,或歌声清脆激昂,或婉转徘徊。更有几只白鹤和孔雀在空中四下飞舞,将远处的云雾引来,围绕画儿云起雾升。仙乐飘飘,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叮……”
余音袅袅,众鸟散尽,云开雾散,画儿两手一合,手中云琴再次化为一片白云,然后消散而去,只余一缕清音回荡山间,便如昨夜遗梦遥不可追。
直到画儿笑嘻嘻地来到近前,调皮地皱了一下鼻子,说道:“主人师兄,不知画儿所奏的曲子可否听得?”
岂止听得,简直就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凡夫俗子又有几人有此福缘得闻如此天乐?
张翼轸如梦方醒,一脸激动,连连点头夸道:“画儿琴艺举世无双,翼轸今日得闻,实乃三生有幸。”
画儿却叹息一声,不将张翼轸的夸奖放在心上,转瞬间神色黯淡下来。
“可惜画儿现在功力低微,不能离开画卷百丈方圆,否则定要凌空飞到九宵之上,看那浩渺天际的尽头,到底有没有画儿刚才忽然想到的一处亭台楼阁。奇怪得很,画儿只一弹琴,便觉神思渺渺,只觉便要乘风而去,想到画儿就要远离主人师兄,心情悲伤无限……”
“不过或许只是画儿的胡思乱想罢了,莫说画儿能飞到九天,便是能飞过山涧采摘一些新鲜水果,也是高兴得很……”
“呃……”张翼轸只应了一声,心中忽有所感,还未说话,只听得“嗖”的一声,灵空已然御剑飞空,疾如闪电般飞向山涧对面。度之快,张翼轸生平仅见,不由得暗暗赞叹,师傅的飞剑之能原来也不逊于真平!
画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灵空,不解地问道:“灵空师叔莫非嫌我的琴声难听,惊吓逃跑了?”
这个画儿,有些事情无师自通,且高深莫测,有些事情却一无所知,犹如孩童,当真让张翼轸琢磨不透,如此插曲一出,刚才心中灵光一闪又消失不见,他只好摇摇头,略过不想,耐心地解释道:“灵空师叔是为你采摘水果去了……”
“我没有让他帮我采摘水果,他为什么这么热情?他是好人么?”
“……想是灵空师傅为你的琴声所倾倒,同时疼爱你这个师侄,所以才一听你想吃水果,便御剑而去!”
“御剑?可是飞空为什么要踩着一把剑?我飞天为什么不需要剑?”
“这个……我也不知,只是大凡修道之士都与飞剑心意相通,所以才凭剑而飞。画儿不需要御剑,也许是画儿乃是天地造化所成,所以与凡人大不相同。”
“也对喽,画儿飞天时空无所依,想飞便飞了。可是主人师兄,你为什么不会飞天?”
张翼轸不免脸红,嚅嚅道:“我无飞剑可用!”
“那主人师兄不如学我,无飞剑可用,那便御空!”画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御空?
张翼轸心念一闪,空无所依,何御之有?只是所闻所见修道之人凡是地仙以下,若要飞天皆御剑而行,从未想过虚空本来空空如也,如何御空飞行?虽是见到倾颍飞天驾云,而戴婵儿御风而行,张翼轸自认为倾颍和戴婵儿乃是天生神人,自有神异之处,却不曾想这其中有何不同和可取之处?
云也好,风也罢,其实与飞剑相似,都是可以凭借用来飞天,但虚空渺渺不可得,又如何可以凭借呢?
不过画儿一说倒是提醒了张翼轸,他如今无飞剑可用,为何不学学倾颍和戴婵儿,试一试驾云或御风呢?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一处关键之处,却一闪而过,又觉飞鸿沓沓了不可得,正要再细细思索一番,身旁人影一闪,却是灵空手提大把水果御剑而回。
灵空一脸堆笑,将水果全数递到画儿手中,说道:“画儿,你的琴声只怕比天庭的天乐还要美妙几分,人间不可多得。若是以后师叔我想听乐曲,可要弹与我听……来,吃水果,我已在山涧清水中洗过,新鲜无比。”
画儿也不客气,将葡萄、苹果悉数收下,蹦蹦跳跳地跑到一旁,一脸贪婪和甜蜜地吃起水果来,竟连一句话也未和灵空说。灵空自是不计较这些,将张翼轸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若是我日后有求于画儿,你可要让她助我一臂之力,莫要让我丢了面子。”
张翼轸不解:“师傅会有何事有求于画儿?”
灵空神秘地一笑,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哈哈笑了一通,然后挥手扬长而去。
张翼轸见画儿独坐一旁,吃得满嘴汁汤,不觉莞尔。不经意瞧见画儿右手手腕之上有一道红绳,红绳之上系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竹篮。莲藕一般的手腕衬托娇艳的红绳相得益彰,引人遐思。愣了片刻,张翼轸猛然想起画卷之上的画儿手中是拎着一个竹篮的,原来化形之后,竹篮便成了饰系在了画儿手腕之上,倒也十分合适。
虽说小妙境竹舍简陋,但二人均安贫乐道,每日喝茶看书,倒也悠然自得。画儿生性喜欢琴棋书画,偏偏张翼轸却不喜下棋,画儿便一人写写画画,却也自得其乐。张翼轸更是乐得清闲,每每画儿写字或作画时,耳边便少了“为什么”的吵闹,正好让他自行参详当日心中偶想的御风或驾云之术,却一连想了数日,隐隐觉得有所得之时却又悄然不见,令张翼轸好不苦恼。
倒是两三日间,三元宫派来一些打杂道士,伐竹打桩,又在小妙境中建造了一座会客厅和一座客房。虽不大,但相比以前只有一座竹屋之时气派了太多,也更增加了不少生机。
这一夜秋风渐凉,张翼轸打坐一番便早早睡下。道力近来却是精进不少,除了正常的经脉之外,体内隐隐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道力网,网络之间的通道也日渐粗壮起来。每次运功,多出的道力都用来补充道力网的壮大了,正常经脉却无丝毫变化。
睡到半夜,张翼轸忽然被叮叮咚咚的琴声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心中讶然:深更半夜,画儿怎的有如此雅兴,夜半抚琴?忙推门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朦胧的月光之下,画儿盘坐花间,正素手如飞抚琴。在她前面不远处,在长可过膝的草间,有一女子身姿曼妙,正如翩翩蝴蝶踏草而舞。时而脚踏草尖,一掠而过。时而一飞冲天,矫若惊鸿。身姿绰约,恍如仙子。正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张翼轸张大了嘴巴:谁家仙子舞清影?
第二十二章 美人赠我金错刀
什么?张翼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成功了?真的在身边汇聚了十丈方圆的云雾?一时心情激荡之下,也顾不上理会画儿的用词是否妥当,急急分开云雾,便要寻到倾颍问个清楚。
倾颍却笑意盈盈从云雾之中现身,对一脸置疑的少年说道:“聚气成云并非范围越广越好,若是心意所到之处,云雾随心变化才是初入门径。翼轸,以你这般散乱成十丈方圆,只能说你初步掌握了感应云气之法,至于腾云驾雾,还差之甚远。”
静心一想,张翼轸便明白个中缘由,龙息虽在体内道力之中,但终究不是自身所生,且与道力各成一系,须得分神才可唤出龙息。若是将龙息炼化完全融于道力之中,呼吸之间道力运转,龙息随行,到时呼云唤雾,恐怕只是意念一动便可成功。
饶是如此,虽不入倾颍法眼,但在张翼轸看来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画儿也是不住口地称赞主人师兄云雾隐身法端的厉害,方圆十丈一片茫然,让人看不清道路。尽管画儿的恭维不伦不类,初次聚气成云的少年还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正要再兴致勃勃地演示一番,忽然间听到远方传来急促有力的钟声:
当!当!当!
钟声短促而绵长,张翼轸知道这是三元宫的聚事钟。此钟一响,所有弟子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三元殿。莫非有大事生?张翼轸不敢怠慢,如今他和画儿也算是名符其实的二代弟子,钟声一响,便向倾颍告罪一声,转身和画儿便急奔三元殿而去。
这些日子张翼轸修习道法只是稍有进展,画儿却是进展神,毕竟是天地造化之体,不几日便不再受画卷的限制,可以随意离开。无论多远,画儿均是一飞即至,度之快让张翼轸为之咂舌。不过画儿尚未完全脱离画卷,若是有人在画儿修为大成之前毁去画卷,画儿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见二人匆忙离去,倾颍略一迟疑,暗自笑了一笑,忽地凭空隐去了身形,化成一道水气紧随在张翼轸和画儿身后。张翼轸只顾急急赶路,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悄然紧跟。
还未赶到三元殿,远远便听到空中天乐齐鸣。再走几步,眼前豁然一亮,三元殿之上,半空之中,七彩光华闪动。只见七彩光华其间,无数金甲神人凌空而立,手持各式仪仗!鹅毛宫扇在前,彩旗队在后,日旗月旗,各放五彩光芒。更有一众乐师盘旋四周,鼓乐吹笙,当真是光彩耀眼,威势逼人!
当前二人,一人威武勇猛,高大不凡。一人婀娜多姿,千娇百媚。此二人空中一站,直让人自惭形秽,感慨世间竟有如此仪表非凡的少年男女!
张翼轸自然认得这二人正是戴?和戴婵儿!
未等张翼轸猜测二人来意,戴?和戴婵儿已然降落到率众恭候在三元殿前的灵动面前。
戴?一脸恭敬,拱手先施一礼,朗声说道:“谨致三元宫灵动掌门,戴?奉无天山金王戴风之命,特来送上薄礼一份,以答谢灵动掌门在清虚宫指点之义。另备强木若干,以赔当日在清虚宫无意冒犯之过!”戴?说完,也不待灵动答话,挥手向后示意。
又有一人从空中降落,手持礼单,开始唱礼。每唱一声,一众三元宫弟子都会传来无比惊讶的感叹声,便有一人从空中降落到地上,将手中礼物放到众人面前。
随着三元殿门口的礼物越聚越多,一众弟子都再也无法自持,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若不是各自师傅都站在前面,恐怕早就有人恨不得御剑向前打开礼物看上一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是传说的“九转金丹”“玉生液”“切玉刀”等等宝物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灵动一直微笑不语,眼看着戴?指挥众人将小山一般的礼物堆满场中,竟是毫不推辞,也未做丝毫表示。直到两位金甲神人吃力地抬着一块一米见方的强木,轰然一声放到他的面前之时,灵动微眯的双眼才忽然睁开,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喜悦。
强木,一寸之长便重逾千钧,遇水则沉,但若是有人站立强木之上,或是将强木绑上巨石,却又浮于水面,更为奇特的是,世间独有强木可以浮在鹅毛不浮的弱水之上!
对于只可腾云驾雾不能虚空飞行的地仙来讲,遇到弱水便无法汇聚成云雾,所以地仙弱水不渡。但若得一根手指大小的强木之助,便是三千里弱水也可踏波而行。
这强木生长极慢,万年成材,且数量稀少,戴风出手便是一米见方,端的是大方得很!
灵动老脸微微动容,拱手说道:“戴少主,三元宫承蒙金王厚爱,得此厚礼,实在是汗颜得很。不知金王有何指教,只要上应天道,三元宫上下定会义不容辞,维护世间清明。”
戴?见灵动只对强木多看了一眼,其他礼物并未放在心上,心道果然父王明察,这三元宫掌门也非泛泛之辈,寻常宝物却也难入眼中,只有这强木还得他微微动心,须得小心应付才是,忙谦下地一笑,说道:“不敢!家父再三吩咐,三元宫隐隐为中土道门领袖,让我在灵动掌门面前执晚辈之礼。眼下凡间魔门蠢蠢欲动,身为中土道门三大道观之一,三元宫定会当其冲为魔门所不容。无天山愿与三元宫携手,共同清剿人神共愤的魔门!”
灵动只是微一颔,脸上笑意不减,说道:“三元宫只是三大道观其一,三足而立,不分高低,倒让金王错爱了。魔门之事我自当会与极真观的真明掌门和清虚宫清无掌门商议之后再行定夺。自然,这斩妖除魔乃是道门中人本份之事,还请戴将军将礼物如数收回,三元宫愧不敢当!”
“果真老奸巨滑!礼物都摆放整齐,哪里还有再收回的道理?若是诚心不要,怎不早说?”戴?心中暗骂,嘴上却依然客套无比:
“倒让灵动掌门见笑了,小小礼物不要嫌弃微薄才是。我奉家父之命前来,一是为了当面向掌门表示谢意,二来也专门为三元宫一名弟子而来,此人就是……”
戴?说话客气,礼数丝毫不差,在一旁静候多时的戴婵儿早就听得心烦,一时火起也不等戴?说完,当前一步来到戴?面前,一双俏目直视灵动似笑非笑的老脸,冷冷说道:“灵动掌门,我等远路而来,且诚心送上厚礼,却在这大殿之外和你罗嗦半晌,连门也不曾迈入,这……便你们三元宫的待客之道么?”
灵动呵呵一笑,用手一指天空说道:“朗朗乾坤,浩浩天地,再有三元宫全体弟子恭候迎接,还有比这更隆重的待客仪式么?无喜公主切莫生气,三元殿狭小阴暗,比不上这殿外清风徐徐,阳光明丽。”
戴婵儿见灵动说话滴水不漏,情知讨不了好去,便哼了一声,眼睛四下寻找一番,问道:“那张翼轸……怎的没来?”
张翼轸来得最晚,也没有向前站在二代弟子中间,便躲在三代弟子后面,以为并无他的事情。不料戴婵儿和灵动掌门没说几句,竟是指名点姓地问他何在。
张翼轸不知戴婵儿所为何事,心道若是她寻自己晦气,想要对他不利,也不好拖累三元宫一众人等,便悄声对画儿说道:“画儿,你回小妙境中,到无忧斋中将我的那根棍子取来。小心行事,别让别人觉。”
画儿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做了个鬼脸,飞也似地飞离此地。画儿一飞,戴婵儿的目光便被吸引过来,未来得及深思画儿怎能凭空飞行,就一眼看到了躲在人群背后的张翼轸!紧接着目光一闪,似乎又现了什么,愣了一愣,却又收回目光,假装不见。
接着戴婵儿咯咯一笑,也不理会灵动,冲张翼轸挥挥手,娇笑道:“翼轸,婵儿来此,怎的也不出来一见?莫非才数日不见,你便这般薄情寡幸,忘了婵儿不成?”
此言一出,一众俱惊,所有目光便齐刷刷地射向张翼轸!
灵动也是心中一惊,见戴婵儿一脸热切,脸上笑意盈盈,心中难以猜透她到底是何居心。当日张翼轸向灵动说出得遇倾颍与戴婵儿之事,只是简略说过,并未提及戴婵儿和他之间的恩怨,是以灵动并不完全清楚戴婵儿和张翼轸之间的是非。
一看之下,戴婵儿眼波流转,脸若桃花,灵动还真以为戴婵儿对张翼轸芳心暗许,心中正思忖对策之时,却见张翼轸已经施施然分开众人,不慌不忙来到灵动面前,施了一礼,一转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戴婵儿,然后大马金刀地在她面前站定。
“戴婵儿,你要怎样?”
一个说话语带含羞,一个说话声色俱厉,众人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翩翩少年和绝色少女之间有何恩怨情仇!
戴婵儿被张翼轸当众抢白,一脸委屈,眼圈一红,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直如一个情深意重的少女被情郎误解,哽咽说道:“翼轸你好狠心,人家专程前来看你,你却这般狠心对我,枉费我对你一片真心!”说着,戴婵儿手腕一翻,一把三寸大小的木刀出现在手中。
此刀色泽灰青,刀长三寸,厚约半寸,刀面两侧各有一只黄金打造的栩栩如生的金翅鸟镶嵌在上面,刀柄上面也交错成网状镀满黄金,端的是精致无比!
戴婵儿木刀在手,忽又破涕为笑,将木刀高高举起,高声说道:“翼轸,婵儿不远万里赶来三元宫,只为亲手赠你这把代表金翅鸟无上谢意的金--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