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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活色生枭txt下载     活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好菜

    大活佛痛快得很:“问来!”

    “大燕一luàn,犬戎应该不会错失良机,以盛景的心机,又怎么可能看不到这一重……”乌达说得有些犹豫。博结jīng明,听他语气有异,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弟的意思,笑道:“你是借燕而论吐蕃、借犬戎来问回鹘吧?”

    乌达眼中虔诚更甚:“弟的心思,瞒不过师尊的。”

    燕国和犬戎的事情,乌达不会huā太多心思去计较,他真正在意的是:一下调运二十万兵马去东疆,国内难免会有空虚之处,要是回鹘儿趁机发难、重兵犯境,吐蕃怕是要被动了。

    不过乌达的顾虑,大活佛早都想到了:“不用等回鹘儿来找事,我们就先动手了,二十万雄兵东进大燕之时,北关也会出兵,猛攻回鹘烈火城。”

    烈火城是回鹘封拒吐蕃的边关要塞,位置异常重要,当年还被景泰列入一品擂的‘江山赌注’之内。

    乌达大吃一惊……中土五国鼎立,这个局面之所以能够维持百余年,究其根底就是因为南理羸弱不算、每一座强国都与另外两座大国接壤。这是牵一发而动全局的情况,没有一家会眼睁睁看着邻居大家不去趁虚而入、也同样没有一家敢贸然承受双线之战,现在大活佛要‘双开’,这哪是富强之路,干脆就是寻死之道。

    大活佛好整以暇:“回鹘儿hún账得很,本座的七七大庆。是四十九年前就定下的,无从更改;奎尼图艾迪却临时搞出一个登基之典,不是存心捣luàn是什么?既然如此,他的大典也不用想着能顺顺利利了…届时草原也会发动兵马,自东向西强袭回鹘月牙谷,我们则由南向北,打一打他们的烈火城。”

    虽然没明说。但乌达完全能明白师父的意思。吐蕃承担不起两场大战,所以打回鹘不是倾国强攻,不过是做做样。试想不久之后高原、草原同时发兵大漠,回鹘两面受敌,吃惊慌luàn中只道两国暗中勾结、订下了瓜分大漠之盟…那时回鹘哪还有心思去顾及其他。等他们明白吐蕃、犬戎只是佯攻的时候,吐蕃已经占住大燕半壁江山了。

    大活佛先发制人,的确是一重好算计,不过乌达想通了这一重。又míhuò于另外一重了:“平白无故,犬戎肯配合我们?”

    博结笑着点头:“没好处的事情谁会做?早就商量好了,十两黄金一个人,犬戎发兵十万,助我们夹攻回鹘,这一仗打得不会太大,犬戎人赚到了!”

    “师尊的意思是…我们动用百万黄金,买犬戎动兵十万……”乌达有些说不下去了。15黄金百万,真真正正的大数目,如果有别国出这个价钱邀请吐蕃做同样的事情,他们也会答应下来。可真正让乌达糊涂的是,国内要调运这么一大笔钱,他不可能不知道,就算现在还没启运。至少也应该开始收拢金银加以准备了,但是国内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活佛看得懂弟的表情,继续笑着:“咱们的确是买家,不过这次不用我们掏钱,有人请客!盛景有求于我们。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吧。这个和尚在富庶之地做了一辈国师,当真是个大大的财主。”

    可惜谢mén走狗的耳目没能伸到柴措答塔宫。否则此刻便会恍然大悟,他们盯上的黄金,其实是出自国师之手、从二十一座须弥禅院调运汇集;帛夫人拉着谭归德一起准备做的那桩没本的买卖,抢的是给犬戎的‘买兵钱’。

    至此,乌达终于大概理清了事情的脉络,脸sè释然,长长地呼出一口闷气,这个时候外面敲mén声响起,得到许可后有仆佣进mén,恭声道晚饭已经准备妥当,请大活佛用膳。

    ……

    整座中土时辰统一,所以大活佛用膳的时候,也是燕坪晚饭的光景,侯府中的任小捕,正拿这双筷,面sè稀奇古怪,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唯一的一盘菜。

    过了好一阵,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蓉儿,你做的这盘菜是啥名堂?油爆抹布么?”

    桌上的菜,乍一看上去黑乎乎地一团,仔细看看…仍是黑乎乎地一团,倒还真像是把一块用了三个月没洗过的擦桌布扔进锅里炒过再端上来…这盘菜是任初榕炒的,开天辟地头一遭,郡主下厨。

    任初榕的下颌搭于双臂、趴在桌边,满眼无奈地望着自己的杰作:“桂huā酿金肚…”至于为什么会把菜炒得好像抹布,她也tǐng想不通。

    今天下午的时候,任小七突发奇想,兴高采烈地找到任老三,说她忽然觉得炒菜做饭好像很有趣的样,非要拉着三姐一起,亲自下厨做今天晚饭。

    任初榕一下就看透了妹妹的心思:等宋阳再回来就该和亲了,和亲过后公主就真正变成小媳fù了,既然是小媳fù,哪又不会做饭的道理呢?

    公主殿下给自己定出的标准是,可以做不出一桌酒筵,但必须得有一两三四个拿手小菜。将来亲手做出两道红翠分明、好看好闻更好吃的jīng致菜肴,端出来给宋阳下酒……

    不过这座封邑里,要成为‘小媳fù’的人不止任小捕一个人,所以学做饭这件事,公主一定要拉上郡主一起。

    任初榕今天下午出奇清闲,一是不忍给妹妹扫兴,二来嘛,她也悄悄把‘代入’了下将来的情形,把握几个小菜的做法,感觉似乎还真是很好,由此姐妹俩商量好,今天的晚饭一人做一个菜,小捕尤其事多,还立下了规矩,非得一个人做不可,可以提前向厨问明过程,但做饭的时候不许有人指点、帮忙,而且做饭时。姐妹俩也是一人一个厨房,各自跑去忙碌。

    所以现在就有了这盘‘油爆抹布’,堂堂承郃郡主,整座红bō府都能握在手中,却在一个炒锅面前折戟沉沙……任初榕眨了眨眼睛,怎么看也不觉得这盘菜像是能吃的样,干脆叹了一口气。不再检讨了。眸一转望向妹妹:“你做的菜呢?”

    小捕喜滋滋地对姐姐敛衽:“郡主殿下稍后,小奴儿这就去端来。”说完撒tuǐ跑了出去。

    片刻功夫小捕转回,手中垫着máo巾捧了个长盘,一步一顿走得小心翼翼,估计就算她捧着yù玺。也不会比现在更小心。

    任初榕一看她做的菜,就笑道:“任小七,你这是作弊!”

    任小捕全副心思都放在端菜上,生怕会撒出一点汤汁糟蹋了心血。暂时顾不得说话,直到把盘稳稳当当放到桌上,笑道:“大胆小蓉儿,不许嫉妒本官!”

    她做的是清蒸鱼。这种菜想要做成上品不容易,可想要做砸了更难,只要把鱼清理干净、摆上葱姜勾兑好酱汁,谁蒸出来都是差不多的样……小捕投机取巧,不过单从卖相上看。和‘抹布’天差地别,鱼白葱青,几枚樱桃殷红,看上去漂亮得很。

    小捕得意洋洋,又拿起了筷,自己一双、分给姐姐一双:“尝尝看,你有福气了。能吃到这等人间美味……”郡主却有些迟疑,举起筷迟迟未动,清蒸鱼她见得多了,不过眼前这一条,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任小捕见姐姐神情有异。皱眉问道:“怎了?”

    郡主摇了摇头:“好像哪里看不顺眼,可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任小捕咳了一声。用拔刀的姿势一挥手中筷:“哪里会有不对,鱼是我选的,亲自从水里捞出来晾死,亲自动手刮鳞、洗净,葱姜也是我自己切的……”

    说到这里,任初榕终于恍然大悟,一下想到哪里不对劲了:“任小七,刮鳞洗净之后,你就去切葱姜了么?”后者愣愣点头,郡主的一双眸已经笑成了弯月牙儿:“公主殿下以前吃的鱼,可有不净膛的么?”

    任初榕以前见得蒸鱼烧鱼,全都是破膛的,这次见到一条肚鼓鼓完整到没法再完整的蒸鱼,难怪会觉得看不惯。

    任小捕哎哟一声,目瞪口呆,任初榕小声和她商量:“要不…盛饭吃了吧,咱俩换着吃?”

    ‘两位贵人亲自下厨,今天晚饭不用厨房cào心’,此事已经传遍侯府,任初榕可没脸现在再让厨房动起来,只是不知道,整条蒸出来的鱼,味道会不会太腥……任小捕踌躇不已,她从小忍不得饿,也是因为容易饿,所以也就会越发嘴馋,没条件的时候能啃到个馒头她会心满意足,可放着上好厨、满仓jī鱼还要吃‘抹布’,她是大大的不甘心。

    姐妹两个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敲mén声响起,mén外熟悉声音:“秦锥求见,有事呈报公主、郡主。”

    小捕手快,不等任初榕把桌上的菜藏起来,她就已经打开了mén,幸好秦锥受礼不会luàn看,进屋后直接说正事:“前阵郡主吩咐,凌韵主事若至务必传禀……”

    任小捕眼睛一亮:“棠笛…凌、凌暖棠来了?”

    秦锥点头应道:“正是,刚刚进入封邑不久,正向燕坪而来。”

    凌家要在燕坪开分号,由制笛高手凌暖棠主持,对于燕坪的nv人们而言,这是桩不起眼的小生意,但却是个天大的八卦,现在这桩八卦的nv主人终于现身,任初榕由内而外透出荣光:“请凌大家到侯府一叙。”

    任小捕更是‘哈’地一声笑:“我去把施萧晓喊来,”说完拔脚就走,任初榕赶忙拦住妹妹,摇头道:“还不是时候,莫打扰和尚。”

    任初榕好奇归好奇,但不会不分轻重,凌家到小镇开店本就可疑,她招凌暖棠先来侯府见面,其中固然有想见一见只用六个字就毁掉了施萧晓佛心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不过也另存了一份试探之意。

    任小捕好说话,姐姐不让喊和尚她就不去喊,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郡主则沉沉稳稳,不着痕迹地传下了另一道命令,对外面候命的仆从道:“有客人上mén,只两个菜不够的,吩咐厨房整备佳肴,越快越好。”

    命令传下去,公主和郡主同时长长呼出口浊气,凌暖棠大驾光临、救人于水火…今天的晚饭总算有找落了——

    还有第三更,依旧是晚饭时间~

第十九章 朔月

    凌暖棠也知道自己这一趟,来做的只是一桩小买卖,所以当红bō卫迎上来,请她去侯府相见公主、郡主时,她也吃惊不小。

    凌家的买卖做得不错,因为制作乐器得了些风雅名声,但一来算不得大富大贵,二来他家只是平民身份,能到侯府觐见当朝公主、郡主,也算是莫大荣光了。当然,凌暖棠不知道,小小的燕坪藏龙卧虎,公主根本算不得什么,这里还有一位双料皇帝呢。

    刚一进入侯府大mén,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一个shìnv打扮的美丽丫头欢天喜地地迎上来,伸出一双人间少见的漂亮小手,拉住了凌暖棠的胳膊:“可是凌家小姐?”

    自告奋勇、小九迎mén…封邑第一好事之人,听说凌暖棠驾到,是一定一定要抢先来迎、来看的。

    凌小姐摇头:“小姐两字折煞民nv,凌暖棠万万不敢当。”

    小九活泼爱笑,天生八卦心玲珑口,不过从小受严格训练,做事从不会有丝毫唐突逾理,尽职尽责的小丫鬟,一边和贵客寒暄着,一边把她带入中堂。初榕、筱拂都在此相候。

    到了地方见到贵人,凌暖棠谨守礼数,但是还不等她下拜,任小捕抢上一步扶起了她,笑道:“久闻棠笛之名,今天得偿心愿,终于见到了你。”

    说完,小捕又觉得自己实在没理由‘久闻棠笛之名’,由此厚着脸皮说了句:“我自幼喜欢音律,尤喜笛韵。”一旁的郡主笑了。她的妹妹她最了解,小捕最听不得的就是那些不咸不淡的丝竹乐调,倒是看猴戏杂耍时乐得合不拢嘴。

    小捕亲手拉着她入座,小九shì奉在一旁,捧来上好香茗……三个nv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凌暖棠身上,借着寒暄客套。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人家。

    无论是长相或者举止、气度。施萧晓都当得‘风华绝代’四字,‘漂亮和尚’这个绰号虽然是朋友们的戏称,但也不是白来的,能被他念念不忘的nv,自然不会差。凌暖棠算得上是美nv。不过她从mén外一路穿行侯府,由远及近款款走来,风姿落在初榕、筱拂眼中,好看是好看。但也算不得如何惊yàn。

    可是等她落座、谈笑起,郡主等人也就渐渐发觉,她的独特之处了……

    当凌暖棠注目于己,任初榕会觉得,她在很认真听我说话,哪怕我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玩笑,她依旧认真;

    当凌暖棠泛起笑容,任小捕会以为。她是真正的开心,那个笑容谈不上有多璀璨,却透出自内而外的荣光,如果没有从心底泛起的快乐,谁能把自己的眼睛笑得发亮?

    当凌暖棠说话时,小九会情不自禁地去小心留意,不愿错过每一个字。不是她声音有多好听,到现在为止,大家听过得最清脆悦耳的嗓音非‘做爪么、格老的’的阿伊果莫属,小九曾经甩着手叹道:那么好听的声音,可惜被她用来天天说粗话…和阿伊果相比。棠笛声音普通,但她讲话时神采飞扬。并不是说她有多jī动或者动作夸张,恰恰相反的,她不扬眉、不撇嘴、更不会耸肩挥手,只是静静开口,可脸上那份悄然显lù、恰到好处的神采,会让所有人觉得,‘看’她讲话是一份享受。

    不长的功夫,任初榕终于找到了两个词、两个适合于凌暖棠的形容:生动,鲜活。

    五官jīng致但不算最美,只是从未见过如此生动的nv、鲜活的nv。

    有她在,仿佛中堂、侯府都变成了一个背景、一盏画卷…她不是画中的主角,但若没有她,便没了这幅画。很古怪的感觉,任初榕难以表述清楚…其实想一想,这世上能让施萧晓动心的,也只有‘生动、鲜活’这两个词。

    寒暄了一阵,郡主转入正题:“凌韵闻名天下,能到燕坪开设分号,封邑上下与有荣焉,只是我还有些小小担心,凭着燕坪现在的情形,凌妹妹的生意,怕是一时赚不到什么……”

    小捕从小跟在姐姐身边,姐妹俩自有一份默契,初榕略显口冷,她就扮回热情,对凌暖坦道:“先说好,赚了钱要留下,万一不赚钱也不许马上走,我第一个舍不得。”

    凌暖棠应道:“封邑有销金窝、有妙香吉祥地,将来繁华,怕是要冠盖南理、绝伦天下,到时候想要再开铺,怕是抢不到好地方了…其实这是家里长辈的生意经,我不懂得这些,暖棠此生,只会也只爱制笛、鼓笛。公主放心,暂时一定不会走的,至于将来……真有一天铺倒闭关张,我也不想走,清静小镇,难得一方好水土,轻易不会再离开。”

    中规中矩的回答,郡主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小捕则有些心急,两眼放光地笑道:“说到妙香吉祥地…凌小姐当知本地主持是无yàn大师,我以前好像听谁说过,你和他曾是旧识。”

    话题忽然转到施萧晓的身上,很明显的,凌暖棠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继而应道:“以前我在红城的‘凌韵’号,与无yàn大师的清修福地相邻,见过面是没错的,但说到旧识…”说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谈不到相识,只说过两句话吧。”

    施萧晓说是‘六个字’,凌暖棠说是‘两句话’。任小捕心眼痒得受不了,明知不该问,可还是问道:“哪两句?”

    初榕皱了皱眉头,初次见面就去追问sī事,未免有些过分,当即咳嗽了一声,跟着又瞪了妹妹一眼。

    不过凌暖棠却从容得很,清透一笑,应了小捕的问题:“那时红城凌韵刚开张,他路过时进来转了一圈,选了个笛问:多少钱。我应了句:三百文。然后伙计迎上。他付账买了笛,就走了。”

    任小捕目瞪、宋小九口呆、承郃郡主无言以对……其实当初在海上,人家施萧晓讲的明白‘我只和她说过六个字’,可是这句话被nv人们传来传去,渐渐变成了:凌暖棠六字破去无yàn佛心。

    如今真相还原:

    多少钱?

    三百文。

    在场的几个nv人不知是该失望的叹口气,还是惊喜的赞一句:这么点小事你俩居然还都记得……至少,她们现在明白了。施萧晓的那根笛是一笔三百文钱的生意……

    按照这个价钱。现在帛夫人要做的是一笔差不多三千万根棠笛的大买卖:黄金百万两。

    十足真金,大都百两一锭,大燕全境二十一州启运,一道道汇总至北方,这笔钱运途隐秘。但终归没能逃过谢mén走狗的耳目。

    最近这段时间,帛家两口各忙各的,夫君领着大狗小狗和武夷卫斗得酣畅淋漓;娘则率领心腹追踪黄金,如今黄金的运途已经基本结束。被分存于两处,一笔将近三十万两,打着商队的旗号,藏在茶叶、丝绸等货物中,暂存于大燕极北雄关燕云城内;另一笔足足七十万两,被运入燕、犬戎两国jiāo界的深山内,但具体地点还没有确定,运金人正在山中艰苦跋涉。

    即便到了现在。谢mén走狗也没能nòng清楚,这么多金到底出自谁家,但也不难看出,这些钱是要流往草原的,至于为何被分成两笔,以帛夫人的心机倒是不难猜出端倪:钱是用来做jiāo易的,三十万两是定、大头七十万两则是本。

    先下定。待对方真正做事,再付清本金。

    如此想来,先头的三十万定钱,随时都可能流入草原,为此帛夫人一度懊恼不已。

    之前的商议中。无论谢mén走狗还是谭归德,都决定不再黄金运输途中动手…各州府运送黄金的线路、日期各不相同。仿佛二十一条金sè小溪向北方汇聚而来。

    以谭归德的实力,人手总数倒是足够分成二十股劫匪,可是真正落在行动上就没那么方便了,不是有一万人就都能动一万人。朝廷正在四处搜寻叛军,本来藏得好好的人马忽然一窝蜂似的炸开,没办法不暴lù。这一来,在保证不被朝廷察觉的前提下,他们充其量能够同时去动两三条线,只要其中一条线遭劫,其他线路都会警惕起来,反贼们就再没机会了,他们想捞个大的,所以一直在耐心等待所有黄金汇聚。

    谁都不曾想到,这笔钱最终的去向竟会是敌国犬戎,是以在发现其中六条线、总共三十万金汇入了燕云城的时候,反贼们就只剩干瞪眼的份。

    钱进了燕云,就和谢mén走狗完全没关系了,雄关重镇兵多将广,恐怕去月亮上偷嫦娥的yù兔,都要比从那座城里把这么多沉重金抢出来容易。

    幸好,还有七十万两被藏进了深山,和大活佛一样,帛夫人不贪心……

    此刻帛夫人正在谭归德的营中,和老帅一起吃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有心腹小狗赶来呈上密报,同时送来了一个包袱,谭归德明白规矩,暂作回避,待小狗离开后他再度进账,随即发觉帛夫人神情里尽是沮丧。

    老帅白眉一轩:“事情有了变故?”

    “是好消息。”嘴里说着好消息,帛夫人仍是满脸无奈,谭归德奇道:“看你的样,当真不像是有喜讯。”

    “千真万确,大好消息。”帛夫人愁眉苦脸地报喜,还怕对方不信似的,从刚收到的包袱里掏了掏,跟着‘当’的一声,把一枚沉重金锭扔到了桌上:“您老看,这笔钱已经算是到手了。”

    不用问,这块金就来自深山,谭归德眼睛一亮:“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帛夫人敛衽施礼,苦笑道:“您老容我缓一缓,我出去转一圈看看月亮,待会心思平复了,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将给您听。”

    谭归德是什么人,xiōng中自有担当,在怎么纳闷也不会急在这一时,闻言笑道:“夫人请便,不用管我…不过今天是初一,天上没月亮,你只能看星星。”

    初一夜,朔月时,夜空中不会有月亮。

    在初一夜里看月亮的,不止帛夫人一个,还有燕国师燕顶……燕顶带着稻草登上高原有段时间了,不过并没急着去仁喀城,这并非他们的主意,进入吐蕃之后的行程,都是大活佛派来的接待弟引领、安排的,大活佛有意杀一杀国师的威风、沉一沉国师的xìng,所以吩咐弟不用一见面就立刻带他们过来,先四处转转去吧。

    以燕顶的城府,哪会把这种小伎俩摆在心上,一路上随遇而安,对方怎么领他就怎么走,反正心里明白,就算柴措答塔的来人把他引到天边去,最终也还得再把他们送到大活佛跟前。

    吃过晚饭,国师和稻草在外面散步闲聊,其间抬起头望了下夜空,腹语道:“都说高原距离天空更近,所以月亮也更皎洁,照我看,却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稻草没找到月亮在哪里,随即想起今天是初一,笑道:“您老怕是没看清楚吧,今晚没月亮,又何谈区别。”

    来自腹语的笑声沉闷异常,国师看了稻草一眼:“没有么?那月亮去哪里了?”

    稻草愕然无以对,心里觉得国师这个问题问得可有点hún。

    国师眼中的笑意更浓了,自问自答:“月亮哪都没去,它还在天上,只不过你我看不到它罢了。朔时月,不可见。”

    说到朔月,国师似乎来了兴致,一边随意游走,一边腹语不停:“月以天地为尊,星河追月而动……”中土星象之说自古有之,汉人信奉天圆地方,自己所在天地是宇宙中心,日月环绕不休,而夜空中群星的移动变化,都是因月生月落而起,这有了国师口中的说辞。

    “月亮主宰夜星,初一不见月,可星河仍自移动……这倒和世事有几分相似。”国师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但低垂着、望向地面的目光里,却透出了一抹狂妄:“或许有一只手正在推动天下,可天下人又有几个能看到这只手呢?”

    稻草想打个哈欠,想想有觉得有点不合适,忍耐之余,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下一更今晚十二点,尽请期待^_^

第二十章 蚀日

    第二十章蚀日

    帛夫人在外面转了好一阵,再回来时眉宇间的郁郁已经消散不见。"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谭归德还在屋中等候着……反叛的日不好过,以前贵为大燕镇国公,带兵时他就只管打仗,缺钱、缺粮甚至缺人手,他直接伸手找朝廷要,哪个大臣敢向他诉苦推脱,他就直接把一只‘贻误战机、害死前线无数将士’的大帽扔过去,倒要看看谁的头有这么大,能戴得下这顶帽。

    可现在不行了,说到造反,最先要解决的就是麾下儿郎们的肚,否则又何谈打仗、打胜仗?

    这几年里,谭归德穷得叮当乱响,日越来越难过,照这样下去恐怕还没老死,就先‘穷死’了,现在终于有了一笔大钱,老帅又哪舍得放手?别说帛夫人只是出去转一圈散心、用不了太长功夫,就算她跑出去一整夜,谭归德也照样会等。

    尤其是帛夫人竟从手下送来的包袱中扔出来一块金锭、还有她口中说喜讯、脸上尽是沮丧的古怪,更让老帅觉得心里不踏实了。

    谭归德甚至连座位都没换过……老头年纪不轻了,精神大不如从前,为了等人深夜不肯安寝,帛夫人心里略略升起些歉意,但也没寒暄客套去说‘恕罪、久等’之类的无聊话,回屋后坐到老帅对面开门见山:“从小妖们把七十万两黄金运进深山开始,我家小狗就一直缀着他们追踪。”谢门走狗查不出黄金的出处,所以把这笔黄金真正的主人唤作‘老妖’。帮老妖怪运金的自然也就是小妖怪。

    之前小妖把黄金运进深山,帛夫人手下一路悄然跟随。

    小妖中有厉害人物压阵,而进山的小狗则是精擅山野追踪的顶尖好手,潜行跟随始终未被发觉。不久之后对方抵达目的地,大笔黄金被浅埋于地下,之后小妖们一个不留,尽数撤走……

    谭归德白眉微皱:“尽数撤走?一个都未留?”

    帛夫人应道:“估计是他们觉得藏金之处隐秘。不用留人特意看守吧。”

    待对方尽数离开。小狗又多等了几天,确定他们暂时不会回来,这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挖开泥土一看,金果然都在。还特意取出了其中一块带回来给当家。

    听到这里谭归德点了点头,明白了帛夫人手中黄金的来历。而帛夫人声音不停,继续讲故事,小狗带了金。不再多耽搁一路急行出山,可是还不等出山,他又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小狗进山的时候是追着小妖们过去的,离开的时候大家依旧‘同路’,不过是时间上岔开了几天。

    那些小妖前进、返回时都小心翼翼,刻意抹去了有人行走过的痕迹,不过总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瞒不过精通追踪的小狗。但是在返程时。走到一半小狗忽然发现,小妖转进了岔路,看方向对方不打算回到燕境,好像打算就在山里当野人了。

    事情蹊跷,尤其关乎到对方可能会设下什么陷阱,小狗不敢疏忽,也追着小妖留下的痕迹一起转向。想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却不料,追踪三天之后,在一个隐秘山坳中,他找到了一大堆尸体……运金人全都被灭口了。

    七十万两金进山。运力不容小觑,数百人都告惨死。而且死后尸体被特制的江湖药物腐蚀,完全看不出死因。这是一桩惨事,不过对于打算抢劫的帛夫人、谭归德而言,却是个大大的好消息。

    对方把小妖尽数除去、灭口,一是要保护藏金地的秘密,另外也说明这笔钱至少在短期内,都不会动。

    老帅笑了起来:“如此再好不过,娃娃们早就准备好了,只待夫人一声令下,我们就进山运金去。”

    帛夫人却不着急,反问道:“这次进山,老帅准备了多少人?”

    谭归德伸出了两根手指:“三千,都是弟兵,最忠心也最精锐,身手更不用说。”

    七十万两是数万斤,人手少了根本运不出来,不过也用不了三千人那么夸张,谭归德这样准备原本是以为老妖会派大队人马留守,双方会有一场恶仗要打。

    帛夫人笑着摇摇头,谭归德明白她的意思,不用打仗,就用不了这么多人,当即笑道:“减去一半吧,一千五百人…不,一千人够了。”

    可没想到的,帛夫人依旧摇头……老帅开始皱眉了,人再少,运金时负重就太高了,尤其还是山路:“依你看,多少人合适?”

    “人越少越好。”帛夫人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明确答案:“进山的,至多两百人…其实一百人就行。”

    老头吓了一跳,嘴巴动动了但没出声…用一百人运几万斤金,如果不是帛夫人疯了,那就是她有更好的办法。

    果然,帛夫人再次打开了小狗送来的包袱,这次她取出的是一盏绘制在羊皮卷上的简要地图……被她派去追踪小妖的那只小狗做事周详,这次进山不仅完成了追踪,还绘制了草图、找到了运金出山最简单的办法:藏金处数里外有一道水脉,水深了得流动湍急,一路蜿蜒向南,最终会出山汇入另一道唤作‘健江’的更大水脉。

    帛夫人的手指按在地图上,沿着山中水脉缓缓移动,最后停在它汇入健江前的某处:“此处已经出山,不过仍是无人区,最妙的…这里是个浅滩,开放辽阔,水深不过膝盖,老帅派百名兄弟随我进山,另派大队兄弟再次等候就好。”

    小狗想到的办法异常简单,与深山采木、借水运输相似,不同之处仅在于,用网把金扎牢、绑于木干之上。等到了浅谈,运金木自然搁浅,大伙再去捡就是了。

    至于一棵树上绑几百斤金会不会太沉、会否压得大木沉入水底,这倒无所谓的,有树干的浮力,即便沉入水下,也不会就此待住、扔会被湍急水流带动着前行。反倒是从水面上看不出来。会更加妥当安全。

    要知道,深山荒蛮无人,但山南脚下有燕军驻防,以防犬戎会从山区偷渡入侵,老妖有厉害手段。能买通边防军、对运送金入山的小妖不闻不问。叛军却没有这样的本事,谭归德带上千多人进山、运金要瞒过边防,本来就是个没有办法、不得不冒险的事情,眼下这个办法无疑更加妥当。

    谭归德喜上眉梢。笑道:“这便更好了,常廷卫调教出的好儿郎,果然能干精锐。”

    帛夫人眼波带笑:“刚刚我就说过,小狗带回来的是大好消息……”旧话重提,而到了现在,谭归德也终于明白了,刚帛夫人初闻喜讯后为何会满面沮丧,老头想通关窍后先是愣了愣。随即失声笑道:“果然,我若是你,也一定会愁眉苦脸。”

    老妖自忖藏金地隐秘,未派人驻防,帛夫人的抢劫变成了运货,全不用打打杀杀;深山有水脉,一两百人就能把数万斤黄金运出山区。等到金到了外面,再分散、隐藏、运输……事情比着原来想象的容易许多,谢门走狗自己调动人手也勉强够用了,根本不用谭归德帮忙。

    从天而降的大富贵,本来能自己吞下。一口吃成个大胖,结果谢门走狗又把谭归德拉进来。平白被分去一杯羹,帛夫人要是一点不沮丧,到真的成了疯了。

    不过之前双方已经谈得妥当了,要是再甩开谭归德,未免显得太不仗义了,何况姓谭的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经此一事双方非得翻脸不可,到底是赔是赚谁也不好说,由此帛夫人懊恼归懊恼,最后也还是把实情呈上。

    谭归德敛去了笑容,认真道:“这笔买卖没有我们帮忙,帛夫人也尽数做得成,若放在以前,到了这个份上,老头会识趣退出;不过现在…谭归德自己饿死无妨,可手下还有无数孩儿,既然他们跟了我,老头总不能看着他们那么艰苦,夫人务请见谅,老头真得厚着脸皮跟在你身后赚到这笔钱了。谢门走狗的义气我看得清楚,这份金算是帛先生、帛夫人赏给我们的,将来若有差遣,水火不辞。”

    老帅说出了漂亮话,帛夫人闻言盈盈一笑,实情她已经如实相告,事情做得漂亮了,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只是应道:“我不过一介女,既没什么见识,也不存什么但当,从来都是当家的怎么想我便怎么做,他想扒了景泰的皮为谢大人报仇,我就帮着他一起……由此,只要是想对付昏君的人,就是我家的朋友,对朋友,谢门走狗从不会有半点保留,如此而已,镇国公要是再客套就见外了。”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接下来选拔人手、准备出发等事情都有谭归德去安排,帛夫人只要耐心等待就是了,又说了几句闲话,帛夫人告退,径自去睡觉……

    劫金大事落实大半,大几十万两金几乎已经落入手中,帛夫人心情不错,头一落枕很快就踏实睡去,一觉香甜无比,可意料之外的,当她醒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居然还是黑夜。

    一千年前没有‘生物钟’一说,不过帛夫人几十年如一日,除非有事情在身,否则每天作息都是如此,黎明后半个时辰左右醒来,按理说应该天色大亮对。

    这是睡得太短了还是长了?帛夫人心里有些疑惑,起身下床来到外面,这明白过来,不是自己的毛病,今天起床的时辰和平时并无丝毫区别,之所以天色漆黑,是老天爷的手段:今早日蚀,太阳不见,自然一片漆黑……

    虽然相隔遥远,但仍相处于一片天地,帛夫人的天空漆黑一片,宋阳的头顶也不见太阳。

    此刻,从漠北到南荒、从大燕东海到吐蕃西域,整座中土世界都乱成一团,叮叮当当的大响惊天动地,男女老幼有锣的打锣,没锣的敲盆,什么都没有的至少还能跟着一起狂喊大叫,天狗又跑出来偷吃太阳,大伙齐心协力,无论如何得把它吓跑。

    冒着被武夷卫抓去的危险,齐尚也拿着个铜盆跑去出帮忙了,自己安危事小,中土天无明日事大,齐老大拼了……

    在中土日蚀也不算什么太奇特的景色,不过大白天的太阳被一点点吞没,这景象触目惊心,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好事,其间免不了有神汉巫婆危言耸听蛊惑人心,久而久之,日蚀之象也就变成了大凶之兆。大伙都有些心慌来着。

    不过宋阳没那么不镇静,这一生里受足了‘迷信’之苦,他自己坚决‘不动摇’,更何况在整座中土世界,就‘日蚀’之事而言,他算是唯一的明白人。伸手指向黑漆漆地天空中、太阳本该悬挂的位置,给同伴讲道:“太阳仍在,不过是被月亮挡住了。”

    大伙都在驿馆的大院中看奇景,慕容小婉闻言,努力把小眼睛瞪得大了些:“月亮能挡住太阳?开什么玩笑。”

    宋阳随手捡起根树枝,有心在地上画一幅‘太阳、地球、月亮’轨迹图,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放在千年后是在普通不过的道理,而是放到现在,那得是多么惊人的歪理邪说啊,趁早还是省省精神吧。

    阿伊果仰首望着天空:“昨晚朔月,今早蚀日,或许真的要出啥事情了,格老的,莫得找咱们的麻烦好咯。”

    宋阳笑了笑:“有朔月不一定会日蚀,但日蚀一定会在朔月时,这个道理是不会错的,不用太在意了。”

    阿伊果一副不屑的模样:“山外的娃懂得啥么,你不晓得,吞日头的狗是巫蛊娘娘养的,狗最灵性,地震前都会躁动不安咯,所以不听话跑出去咬日头。”

    阿伊果的见识果然不凡,连狗主人是谁她都知道,宋阳眨巴着眼睛无言以对。

    谢孜濯却转回头,接着宋阳最先说过的话题:“小小的一盏月亮,真的能把太阳挡住么?”

    “只要选好了位置就行。”宋阳应道。

    可惜国师不在场,如果他也在这座院落里,或许会有兴趣和宋阳聊上几句。昨晚朔月时,国师把自己当成了月亮,不可见却依旧推动星河,暗中主宰一切;今早蚀日中,宋阳又何尝不是如此,相比太阳渺小到微不足道,但是只要选好了位置,照样能把日头死死压住……一轮朔月,两只妖孽。惺惺相惜无望,只有不死不休——

    今天继续三更,下一更午饭时间。

第二十一章 有难

    活色生枭21,活色生枭正文第二十一章有难

    谢孜濯下颌轻扬,仔细看了宋阳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送上一个只属于礼貌的微笑。{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那晚在红瑶‘一飞冲天’之后,她又恢复了平静。开心过了,一切都还是老样,或许等有天,景泰死在她的面前,她会从此欢笑吧…

    众志成城,天下人合力之下,终于打了大胜仗,吓得天狗吐出太阳落荒而逃,中土四处欢呼洋溢,齐尚也满头大汗的回来了,他的功夫不错,手劲也不小,铜盆都被他敲漏了。单看那副得意神情,不似光出去敲盆,更像是跟天狗打了一架、而且大获全胜似的。

    ‘天亮’后队伍再度启程,一切都还是老样,行进速度总也提不起来,一路上与武夷卫的暗战不停,宋阳既是猎人,又何尝不是猎物,只不过他这头恶兽太凶猛,靠着紧随使团的密探力量,没办法把他拿下罢了。

    而武夷卫现在的主要精力,都被帛先生牵扯了过去,对使团的侦查始终没能在增派精兵……或许是因为缠斗不休,时时刻刻都在绷紧着一根弦,所以时间也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里,使团又向北行进了月余,终于接近大燕边疆,距离草原不远了。

    使团入境后,一直贴在大燕西陲前行,所过之处大都是荒乡僻壤,不曾经过燕京睛城,不久后的出关也不是偏于东北方的著名要塞燕云城。

    这一片边疆地势相对开阔,不存清晰国界。大燕和犬戎在这里纠缠多年,时时都会爆发冲突,双方势力也成犬牙交错。常年战乱不休,荒凉可想而知,但还是有人、有村落…此间住民活得小心翼翼,见到有大队人马经过,远远就躲开了。家家关门闭户。连探头张望都不敢,生怕会惹来无妄之灾。民生艰难,可还是苦苦坚持,相比自然万物,人最脆弱。但也最最坚韧,再恶劣的环境,只要扎了根便能活下去的。其实边民不知道,他们托了使团的福气……南理使团过境。大国都讲个面,最近这段时间,草原的狼卒停止了对燕境的滋扰,难得让大家过了一段安稳日。

    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像样的驿馆供使团安歇,晚上只能驻扎于村落,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周遭大片旷野。地广人稀,密探们失去了掩藏的屏障,难以靠近使团,可以行进至此,虽然仍是大燕境内,但武夷卫对使团的调查,已经不得不停止了。

    再走三天。队伍停止了行程,他们已经抵达边界,燕人不能在向前,对面犬戎传来消息,接待使团的队伍正在赶来。只待明天交接完毕,使团就算离开了大燕。正式进入犬戎疆域。

    至此,大燕之行总算告以段落,一路惊险不断,但并没有太多损失。当晚邱大人还专门找到宋阳、罗冠等人奉上谢辞,说若是没有常春侯护佑,使团早就完了,根本坚持不到边界。

    宋阳不是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的二百五,闻言摇头苦笑:“我哪里能受这份谢意,燕国密探找来找去,还不是为了找我,若没有我,大家都不会有危险。”

    对此邱大人用力摇头:“我仔细想过,我们被密探盯上的源头,还是红瑶城燕兵叛乱…若不是你劝退叛军,又哪轮得到后面的密探,咱们早就在乱军中丧命了,此事邱某人一定上书朝廷,为大人表功。”

    宋阳一个劲地摆手谢绝,表功实在不需要了,现在自己老丈人都帮着朝廷来赚封邑的银,宋阳可不指望朝廷还能对他有什么像样的嘉奖……

    还不等犬戎人来到,就在当天夜里,使团营地中就有客人到访:谢大人门下的一只小狗。

    进入营地,小狗先找到了谢孜濯,密谈不久,谢孜濯就把宋阳请来了,直接说道:“家门有难,盼你援手。”

    罕见的,瓷娃娃眉宇间凝结了一丝焦急。宋阳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帮忙没问题,谢门走狗有事我一定会管。”

    谢孜濯对小狗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来说,后者则打开随身行囊,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金砖:“侯爷请先看过这块金…千万小心,它有古怪的。”

    宋阳比着小狗可小心多了,特意带上百毒不侵的鳞皮手套,把金拿到手中,稍稍打量一阵,眼角轻轻一跳,仿佛发现了什么,而后嗅了嗅味道,还嫌不够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品尝过味道,又将其平举与双目齐高,借着灯火不停调整角度,仔细观察金砖的颜色,最后放下来,对小狗道:“到底怎么回事?”

    出事的是帛夫人和谭归德。

    两个反贼头带了百多人悄然进山,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藏金地点,挖开泥土一开,一箱箱金码放整齐,老帅的眼睛都被耀花了,笑得合不拢嘴,一声令下儿郎们就忙碌了起来。

    搬金的搬金、伐木的伐木,值得一提的是,这么值钱的东西,装运的箱却实在不怎么样,这埋入土中没多长时间,就都已经腐朽发糟,稍一用力就散碎掉。不过反贼们无所谓的,这些箱本来也用不上,他们随身都带着结实绳网。

    挖地、取金、每五十斤结一网、扎牢后放到一旁……这个活干得当真是热火朝天,但乐极生悲,很快有一位谭归德手下战士,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此人神智未失,就是觉得身体里没了力气,是以站不住脚了。同伴们过来慰问一阵,他始终没能再站起来,可意识也完全清楚,一般而言,只要人是清醒的,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大伙也没太在意,让他现在原地休息,其他人继续干活……不过再接下来的一炷香功夫里,所有人都倒下了。

    病症无一例外,全都是神志清醒、但力气尽失,摔倒后就连重新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小狗把事情大概经过说完,又着重强调了一个细节:最先被怪病袭扰的是搬金的人,但是很快,那些在不远处伐木之人也受传染,完全同样的下场。

    宋阳问小狗:“你们挖的金很多吧?”

    小狗望向了谢孜濯,后者声音冷清:“侯爷怎么问你便怎么答,不得丝毫隐瞒。”小狗这点了点头,对宋阳道:“一共七十万两。”

    宋阳手一颤,手上的金锭险些掉落地面,诧异笑道:“这么大笔钱?”

    小狗一脸的尴尬……这次算是丢人到家了,当初宋阳发财的时候出手痛快,直接三一三十一分账,现在谢门走狗背着常春侯自己去挖金,结果还出了事要靠宋阳救命。

    倒是谢孜濯,神情一贯平静,现在也没什么特殊变化。

    宋阳转回了话题:“是毒,也是病,由毒致病,虽然远远比不得涝疫霸道,但传染起来也算是凶狠了…有件事我想不通,金上的毒发作,附近所有人都该中招对,怎么还能有人跑出深山报讯?”

    小狗如实回应,这次帛夫人大难不死,全是因为一份‘谨慎’,对谭归德谨慎。

    七十万两金,帛夫人不存伤人之意,但也留了份放人之心,她和谭归德一起带队入山,暗中布置了十余人,在大队进山后两个时辰启程,用追踪手段远远地跟随大队,她怕谭归德会见财起意、黑了心肝来谋害同伴,是以带了小队的后援。

    其实她坚持要用‘水脉运金’的法,也是出于这份谨慎考虑,谭归德真要带了几千人进山的话,什么事情就全都得由他们说了算,谢门走狗再没有一丝余地了。

    宋阳点头,掂了掂手里的金:“金上被人下毒,尤太医的毒经上有记载,本来应该有个好听的名字,不过我没记住,我倒是觉得,叫它‘事不过三’就很贴切了。”

    ‘事不过三’在下毒手法上,与当年宋阳在凤凰城金殿布下的‘乱花’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三种经过秘密炼制的药物,无臭无味,尤擅附着金属上,常人绝看不出来,通过皮肤接触致人中毒,且三种药粉的传透力极强,就算用普通的兽皮制成手套、再去接触金,药粉也能透过手套沾染于皮肤。

    宋阳随手从要囊中取出三个药瓶,摆放在桌上:“看做是三块金,三种药粉各涂其中一块,拿一块没事,摸两块无妨,但是搬过第三块之后,毒药便合成、发作了。不是事不过三是什么。”

    稍一解释小狗就恍然大悟:“侯爷的意思,金的码放,取拿、非得有特定顺序不可,而且还得几个人分工协作,否则非中招不可。”

    每一箱黄金都错落摆放,一块捱着一块,不论上下左右,每相邻的三块金砖就能凑成一副毒药,在码放时煞费苦心,取出时也非得有内行指点不可,不明就里的人贸然来动,别说是帛夫人,即便宋阳在没有防备时也一样得中毒。

    严格算起来,‘事不过三’也是疫毒,发作后传染迅速,但这份‘传染的性’挥散得也奇快。中毒之初、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里,会传染其他人;但毒发不久之后,中毒者就不具传染性了。所以比起涝疫,它的杀伤力要差得太远了,但是对付小群盗贼却绰绰有余。这个道理说起来略嫌拗口,不过瓷娃娃、小狗、七上八下等人都能明白。

    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后队进山的小狗赶到时,距离挖掘金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帛夫人一行中毒时间已长,不再是毒源了,所以后面的小狗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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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三更照旧,晚饭时间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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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暗语

    活sè生枭22,活sè生枭正文第二十二章暗语

    来向宋阳求援的小狗当时也在后队之中,见当家出事立刻赶上前相救,‘事不过三’的毒xìng不会立刻要人xìng命,但除了还能说话外,四肢百骸绵软无力,如果没有救援,几天下来渴也渴死了。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现在帛夫人、谭归德已经被救出了深山,但是这mén剧毒出自尤离师mén,又岂是旁人能够开解的,大伙用尽了办法,中毒之人仍是一动不能动,每天只能勉强喝些果浆、ròu汤维持xìng命。

    帛先生已经得了传报,但他正和常廷卫纠缠不休,暂时无法脱身,再说他赶去了也没用,当即让小狗去找小姐、请真正的毒yào行家付老四出手帮忙。

    事情大概说清楚,就是齐尚话多问题多,嘴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出声,宋阳先对着齐尚笑道:“暂时不会有xìng命之忧,不过毕竟是毒yào,留在体内越久就越糟糕,尽快启程,有啥事路上在说。”说着他站起来,又对小狗道:“带路吧,我去看看。”

    小狗霍然大喜,起身就要磕头致谢,宋阳一把扶住了他,笑道:“一家人,分内事,不用谢。”小狗还想坚持,直到谢孜濯一摆手:“不用了,要谢也该由我来谢。”

    说完,她对宋阳点了点头,虽然没说什么,但神情异常认真…甚至还有些执着,瓷娃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份人情,她一定会还上的。

    ……

    去救人势必要脱团,宋阳本意是只他和谢mén走狗离开就好,但罗冠第一个摇头,大宗师没那么多废话。反正摆明态度。宋阳去哪里他跟到哪里。

    而南荣也好、阿伊果也罢,她们本就是因为宋阳会出这趟差,此刻宋阳脱团,她们两个坚决跟随,至于慕容小婉,更不会自己留下来和使团官员打jiāo道。

    宋阳不废话,想走就一块走,当即和主官邱大人打了声招呼。使团明早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宋阳办完事再潜入草原,追上大队汇合。

    商量完毕宋阳一行当夜启程,另外值得一提的,宋阳一行也并非全都是自己人,还跟了个老得不能再老的人,右丞相班大人。大伙都离开了,把他独自留在使团宋阳可不放心,干脆就一起带上了。

    启程之后,谢孜濯与宋阳共乘一骑。对他轻声说道:“帛夫人劫金的事情,我不知情,否则不会瞒你。”

    宋阳呵呵一笑:“大家都是反贼没错,不过平时各干各的。不是说谁了有了赚钱的路,就一定得分出来的,何况这趟劫金我也的确做不了什么,不告诉我正常得很,用不着多想。”

    瓷娃娃好像有些迟疑,过了片刻再度开口:“没有多想。我只是说不会瞒你。”语气很模糊。宋阳辨不出什么。

    不久之后,齐尚策马赶上,与宋阳并肩而行,问道:“侯爷,那个‘事不过三’,是您长辈的独mén毒yào?”

    宋阳点了点头,齐尚伸手猛地一拍马鞍:“原来是国师的银!难怪先前怎么查也查不出来。”

    谢孜濯贴坐在宋阳身后。闻言忽然笑了……再明显不过,齐尚巴夏都清楚此事的,她是真不知道帛夫人的行动,可是随着齐尚这一问,她跳进大海也洗不清了。瓷娃娃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辩解的,也不愿再多想什么,把头倚在宋阳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齐尚的话还没问完:“你说国师是不是脑不太清醒了,布下这么复杂的毒yào,他自己不嫌麻烦么?直接放下蚀骨的剧毒、谁mō了谁死不就得了。”

    宋阳笑呵呵的:“这里面原因太多了,‘事不过三’的yào粉对金属的附力极强,水冲火烧都难以去除,非得用特质yào水洗涤行,其他毒yào都没有这样的特xìng,下毒容易,可飞散得也不慢,坚持不了太久就失效了。”

    “另外,一碰就死的毒yào不是没有,当初我还帮帛先生下过这种毒,可把它们涂在金上,就算yàoxìng还在时就遇到贼,第一个人一碰金就被毒死,其他同伙又哪会再上当;或者用慢xìng毒yào,当时不发作,等上几个时辰再发作…一来,别说等几个时辰,就算登上几年,燕顶也不能保证,偷金的人都会去mō金不是;二来这个时间很难控制,就用帛夫人的算计来说,几个时辰的功夫,说不定已经十几棵大树入水、几万两金不见了,燕顶可不是光想着毒死盗金人,更要紧的,他要保住自己的金。”

    “事不过三发作快、传染迅速,更要紧的是,三种秘yào不合并就不会飞散,yào力永远你都在,这一来谁能偷走他的金?移位而处,若我的人手足够,我也会在金上布这道毒,最稳妥不说,还能让偷金贼眼睁睁看着如山黄金,却活活渴死饿死。”

    “幸亏你们谢mén走狗找到简单运金的法,只带了百多人进山,要真是进去几千人,下场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区别,全都得倒下,想要再把这么多伤者都运出来,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一番解释下来,齐尚似懂非懂,不过他也无意深究,又问道:“这笔钱是要流向犬戎的,侯爷你觉得,国师勾结草原上的狼,这是打算做什么?”

    这次宋阳摇了摇头,并没多说什么。

    国师用百万黄金做什么暂时没人看得透,宋阳不是神仙,他一样猜不透,但猜不透不代表没看法,不过这笔钱是人家谢mén走狗看上的,宋阳觉得自己说得太多有些不合适。

    宋阳等人一路向东南方向急行,整整赶了三天的路,最终在小狗的带领下,进入一座北地城池,在城中一行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小小院落mén前,小狗示意同伴稍后,自己迈步上前咚咚砸mén。不长的功夫。一个醉醺醺、带着几分暴躁的声音从mén后传来:“草你妈的。滚!”

    小狗神sè不变,应道:“爸爸,我不走。”

    吱呀一声,院mén打开,小狗带着众人走进院落……队伍中除了谢mén走狗的人,全都面sè诧异,彼此对望,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摇头。阿伊果心直口快,问对小狗:“这两句话,口令暗号么?”

    小狗点头后,阿伊果笑得huā枝luàn颤:“这样的口令,你娃吃大亏咯,不生气么?”

    小狗摇了摇头,伸手一只给大伙开mén的中年壮汉:“他本来就是我爹。”

    宋阳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嘀咕着这口令算是给他们量身打造的,还tǐng人xìng化。

    院落只是个中转之地,沿着菜窖进入密道。曲曲折折又走了好一阵,再踏上地面的时候,众人置身于一个腌臜大院,到处都是油腻腻的。成排的空酒坛码放墙角,东一群jī西一群鸭,圈里还圈着几头待宰的牲口,不远处一阵阵喧哗笑闹声传来,还有酒菜香气飘dàng,偶尔会有店伙计打扮的年轻人跑进院。或放下个空坛或捉走一只jī,但是对宋阳等人完全视而不见……谢mén走狗在此地的巢xùe,是一家酒楼的后院。

    深山中中毒众人都被安置了过来,谭归德也不例外,他是一军主帅,到现在为止中毒之事还瞒着手下,以免军心浮动。不过这趟出来耽搁的时间越来越久,已经有些拖不下去了。

    对解毒,宋阳并没有太多把握…他从小跟随尤太医学习不假,可舅舅师mén留下来的毒方成千上万,又怎么可能每一样都学到,何况宋阳在学习时,中下毒轻解毒,他从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同mén’对上,而舅舅离开时那场大火,所有一切都被烧掉了,除了一箱财宝、一辆马车和一把龙雀,再没留下来一点东西。

    宋阳没记住‘事不过三’的解毒方法,也没有毒经医书可供参考,只能靠着自己用毒、行医的本领和心得,一点点mō索,所幸事不过三yàoxìng奇特但毒xìng不算太古怪,凭着宋阳的本事,七八天后渐渐mō到了mén路,再过四天,总算找到了解毒的办法。

    遗憾的是小半月的mō索中,前后几个人承受不住yàoxìng试探,惨死于当场,让宋阳自责不已,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笔人命帐也不知道应该挂在谁的身上。

    施针、用yào,又是几乎不眠不休的十天,终于大功告成,挖金人尽数得以恢复,宋阳疲惫之极,连谭归德和帛夫人的正式致谢都没等到,就一头扎在榻上睡死过去。

    酣畅大觉,足足睡了两天,再醒来时又是jīng神百倍,还有肚饿得要命……让他意外开心的,一睁开眼睛,齐尚就左手一罐浓粥、右手两盘小菜地地走进来,对他笑嘻嘻地说道:“快来吃,我家小姐亲手熬的好粥。”

    桂huā莲粥,甜而不腻,还透着一股莲清香,味道着实不错,宋阳蛮诧异:“谢孜濯还会熬粥么?”

    “这是什么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大师傅,小姐看你睡了一天多不醒,估mō着你醒来一定会饿,专mén去跟大师傅学来得这一道好粥。”

    宋阳吃得香甜,本想向瓷娃娃亲口道谢,问过知道,谢孜濯挨不住疲倦,不久前熬好粥后将其置于小火上保温,自己在不知不觉里就睡着了,被帛夫人抱进房间休息了。

    也是在刚,谭归德急着安抚军心,没办法再等下去,匆匆离去了,帛夫人送出一程,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一边喝粥,一边和齐尚随口闲聊着,这个时候mén帘一挑,本应正在睡觉的谢孜濯走了进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瓷娃娃是从睡梦中爬起来的,头发有些luàn、衣衫有些褶、眼睛里的血丝也不少,染得目光都有些发红了……见到宋阳醒来、见到宋阳喝粥,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头走回自己的屋,这次可以踏实睡觉了。

    把枕头抱在怀里,瓷娃娃闭着眼睛,笑得很好看——

    今晚十二点有更,继续努力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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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虚火

    活sè生枭23,活sè生枭正文第二十三章虚火

    帛夫人回来的时候,宋阳已经吃过粥、洗漱一新。首发

    从使团中随他一起赶过来此间的同伴,除了沉沉睡去的谢孜濯之外,都挤在屋中,luàn哄哄的说笑着。其中nv人们的话题,句句不离封邑中的‘凌韵’棠笛,前阵他们刚收到由谢mén走狗转来的‘承郃家书’,得知大名鼎鼎凌暖棠驾到燕坪,这可如何了得,阿伊果已经偷偷和南荣商量了几次:要不咱不去回鹘了,回家看美人去吧?

    南荣好奇得心眼发痒,不过还好,她不像黑口瑶那么不着四六,分得清轻重,摇头拒绝…顾昭君d的吩咐是与宋阳同去同回,这件事不存商量余地。

    宋阳刚救过人,心情很不错……这一世里得遇名师,拜舅舅所赐,让他毒、医双绝。这两项本事不管是róu在一起,还是分开来算宋阳都能算是中土顶尖了,比他更强的,不过国师、琥珀、huā小飞等寥寥几人而已。

    是先入为主、还是前生里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让那个妖jīng苏杭,永远不肯和这个世界相认。或许宋阳没有她那么决绝,但是对他而言,这整整一座天地,也不过是几个名字:尤离、筱拂、承郃、刘二……他在中土奔bō、报仇、赚钱,不是说他已经认可了世界,他只是认可那些人吧。

    除了他认可的人,其他的xìng命宋阳不会看在眼中的,可即便如此…即便付家老四杀伐无情、从不怕殃及无辜,即便这颗降世妖星殚jīng竭虑、去琢磨祸luàn中土的办法,他还是要承认,凭医救人的感觉。比着用毒杀人要好得多。

    所以他现在很开心。不过他再怎么高兴。也不会无聊到去和屋里的几个nv人一起去讨论封邑中另一个nv人。宋阳坐在屋角,和罗冠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大宗师今天好像有些古怪,不怎么说话,总是打量着宋阳,刚刚还提醒他要注意身体。

    宋阳tǐng纳闷,他本来就是天字号第一流的圣手神医,又因为修习上乘武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当真是比牛还要壮,大宗师的嘱咐全无道理。罗冠看出他的疑huò,笑了笑,说了句‘我看你脸sè好像不太好,所以提醒一句,你自己觉得无妨就无妨’。

    就是这个时候帛夫人回来了,大伙知趣胡luàn扯了几个理由,除了七上八下之外,其他人全都起身告退。刚刚还喧哗热闹的大屋转眼安静下来……

    帛夫人可能不如他夫君那么狡猾、也比不上顾昭君老练,但毫无疑问她也是厉害角sè,不过这次面对宋阳,也有点手足无措了。

    刚中毒从山中撤出来的时候。他们向帛先生传书求救,后来帛先生传书回来,小狗曾念给帛夫人听……一封雀书分成了三段,前一段说的是解决办法,找宋阳出手帮忙;中一段则是夫君对娘的ròu麻慰问,要帛夫人不用担心。夫妻同心没有过不去的难关云云;最后一段则是帛胖的一句感慨:这次谢mén走狗的脸皮是真正丢到鞋底上去了。

    要抢劫这么一大笔钱哪会是件简单事,出了意外也算是情理之中,不过最后还得求宋阳来相救,可就真正丢人了……仍是那个道理,以前宋阳发财时毫不吝啬,见者有份;现在谢mén走狗有了好mén路,不带宋阳一起倒无所谓。TXT电子书下载**可是从头到尾连一声知会都没有,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宋阳笑了,不存挪揄,只是觉得一向jīng明干练的帛夫人,窘迫起来的样很古怪。

    他一笑帛夫人也笑了,搬把椅坐到了宋阳对面,咳嗽了一声,说道:“致歉之词感jī之语,我不多说,谢mén走狗我不管,从此谢三娘真正认下你这个兄弟了。”她也姓谢,不过和谢大人、谢孜濯没有一点关系,一样的姓氏,巧合罢了。

    宋阳笑呵呵的:“这可求之不得,不过单说解毒这件事情,你真不用放在心上。移位而处的话,帛先生和你也会来救我。”

    帛夫人摇了摇头,不过没再说什么,这事越说就越矫情,实在没必要罗嗦个不休,当即岔开了话题:“黄金上的毒,你应该能破解吧?”

    说完,不等宋阳回答,帛夫人就继续道:“请你赐下破解黄金毒yào的办法来,我继续去找谭归德把这笔钱nòng到手。按照原先的商议,谢mén走狗和谭老帅平分此金,我家能分得三十五万两……我已经和当家的商量过了,我们分文不取,得手之后尽数运往燕坪。你莫推辞,这笔钱无论如何我们也没脸再拿,又不想眼睁睁看着它转进草原,这样做最好,心里还舒服。”

    帛夫人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宋阳给出破解‘事不过三’的办法,剩下的事情他便不用管了,就等着三十多万两黄金上mén吧。

    宋阳不置可否,略略思索了一阵,问道:“谭归德的那一份,他肯放手么?”

    帛夫人愣了下:“兄弟的意思是…你想要七十万两?”说着,她眯起了眼睛,也不容宋阳再说什么,又继续道:“他穷得就快揭不开锅了,要他放手不可能,不过我们把金先拿走,容不得他不放手。”

    短短一句话里,帛夫人就下定了决心:“你只把祛除金毒的办法给我就好,其他的不用管了。黄金七十万两,半年内我会送到府上。”

    帛夫人是大盗拓之nv,身具其父之风,为报救命大恩,得罪谭归德也顾不得了。话说回来,谭归德真要被坑了,就算翻脸又能怎样,大不了两家以后不来往了,总不可能发兵去把谢mén走狗灭了。

    她语速很快,其间宋阳都没能chā上口,好容易等她告一段luàn,宋阳摇头道:“谭归德缺钱,就把他那份给他吧…”说着。他望住帛夫人的眼睛:“你那份。当真不要了么?”

    帛夫人皱眉,既有些糊涂,也有些对宋阳不信自己的无奈,加重语气:“不要了。”

    “我也不要。”宋阳问了半天,忽然扔出这么一句,把屋里三个谢mén走狗都给说懵了,而宋阳又复沉默了,不知在盘算些什么。过半晌后又问帛夫人:“谢mén走狗的路,搭得上边军么?”

    帛夫人mō不清他在想什么,干脆也不luàn猜了,如实应道:“这要看你打算做何事,辗转委托的话,传过去一两句话还是能办到的,不过别指望对方能有什么通融。”

    宋阳再次笑了起来:“不用他们通融,是送大功劳给他们……”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肺中一chōu,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声。高深武学最重气息。根本就不会平白无故地咳嗽,可是还不等宋阳纳闷,他的chún上又觉得一阵湿热,鼻血。

    毫无征兆,毫无感觉中。宋阳鼻血长流。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鲜血已经冲过下颌,滴滴答答地打在衣襟上。帛夫人和七上八下相顾骇然,谁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止他们,就连jīng通医理的宋阳,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鲜血猩红且汹涌,并非幻象更不是梦境,一时间完全无法抑制,甚至宋阳取出长针自刺鼻端都无法止血……片刻后,血不yào而止,宋阳的下颌、xiōng口、衣衫,处处沾染血迹。看上去殊为可怖。

    七上八下忙着张罗净水、máo巾,帛夫人则捧了一杯热茶递上前,关切问道:“没事吧?”

    宋阳勉强笑了笑,随口编了个理由:“最近一直忙luàn不堪,虚火旺盛,现在流些鼻血反倒是好事,不用担心。”

    经此一luàn,大家暂时也没法再谈下去,几个人帮宋阳收拾干净,不敢再多打扰,让他先好好休息,不可再cào劳什么,有什么事情都等他完全恢复再说。

    就在帛夫人离开的时候,宋阳还不忘叮嘱一句:“不用传书燕坪,我没事,省得她们瞎cào心。”

    ……

    刚刚失血的时间不长但流速惊人,宋阳失血过多,jīng神也有些萎靡,不过他哪能睡得着,先是自己问脉、随后抱元守一运转内劲自查、又取出银针,对自己xiōng腹、头顶上的要xùe逐一试探,可是好一番忙碌下来,身体没病,更不是中毒,完全找不到原因。

    最后宋阳也不得不放弃,只当真的是虚火积燥,开了副补血养气、调和中理的方,请同伴帮忙抓yào。

    他的体质极好,虽然这次让他失血不少,但服yào后再加几个时辰的酣睡,jīng神就恢复了大半,醒来后又是一番自查,确认一切正常后,起身下chuáng,一扫心中忧虑,又变回那个神采奕奕地常chūn侯。

    尤太医一脉医术通神,但毕竟不是真正神仙,人的身体何其复杂,其间奥秘又哪有人能完全破解。这次的病症来得莫名其妙,或许只是一时失调以至气血涌动,或许是什么重大隐疾,不过无论这病是什么,要做的事情总还得继续做,宋阳不会在没有答案的谜题上纠结不休。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中又多出了一纸yào方,众多同伴围拢过来,齐尚嘴巴最快:“是yào方么?jiāo给我,我去抓yào。”

    “我不用再服yào,这方不是给我开的。”话虽这么说,宋阳还是把方递到了齐尚手里:“这是对付‘事不过三’的方。”

    齐尚闻言一喜,哈地一声笑道:“寥寥几十字,便是便是黄金万两,侯爷这个方,货真价实的‘一字千金’。”

    宋阳笑道:“进来详谈。”

    刚被突兀鼻血打算的事情,现在还要继续说下去,大家都知道他的医术通神,见他自己说没事也就都放心下来,不过这一次进屋密谈的,比着上次又多出了一个人:瓷娃娃谢孜濯。

    对抢劫的事情,瓷娃娃并不发表意见,从头到尾,她只是默默看着宋阳,每当宋阳的目光迎过来,她都会报以一笑,略显关心的样。

    有关黄金的密议时间并不长,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了结果,帛夫人形sè匆匆,吃过晚饭后就带着小狗们离开了。

    再转过天来,宋阳一行也告启程。

    有关行程,谢mén走狗早都安排妥当,全不用宋阳cào心。七上八下引领着队伍,仍是和使团一样从原路出关。三天后,他们回到和邱大人分手村落。

    正值下午时分,大家稍作休整,准备天黑时过境,后面他们会一口气跑上两天两夜,以求今早脱离húnluàn边疆……边疆húnluàn,双方互派军马滋扰平民,常常会有小规模的恶战发生。等到了真正的大草原,也就不用再担心会被战luàn殃及了。

    黄昏时分大伙开始吃晚饭,其间谢孜濯熬来了一罐粥,和上次一样,桂huā莲粥。

    齐尚见状,对着宋阳低声笑道:“上次你喝了我家小姐的好粥,结果虚不受补鼻血直流,这次要少喝点……好歹分给我尝尝吧。”

    他的声音小,不过大家坐得近,瓷娃娃听得一清二楚,当即笑了笑,没理会这个强盗手下,径自望向宋阳:“等出了关,就无处寻觅莲了,我又只会做这一种粥,多喝些吧。”

    不料话音刚落,一旁的巴夏递上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上好的东北大米、正宗的江南干莲和北地桂huā丝…巴夏平时沉默寡言,因为不用光想着说废话,所以心思就更细了些,启程前特意从酒楼里带出大批熬粥材料,他是替小姐的带的。

    包袱一亮开,包括瓷娃娃在内,所有人都一时愕然,片刻后谢孜濯望向巴夏,点头道:“谢谢你。”

    巴夏一笑,没吭声。

    上次使团驻扎,来的是大队人马,既有燕国边军也有南理禁卫,村里没有人敢窥探,这次宋阳一行人少,村中人对他们也不存太多防备,时时都会有娃娃来探头探脑。尤其他们对黑嘴chún的阿伊果最好奇,看了一阵胆渐渐大了起来,凑到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偶尔还会伸手向着阿伊果指点几下。

    阿伊果用全村都能听到的声音,对同伴大声道:“光喝粥么得味道咯,老去抓个细皮嫩ròu的娃娃烤来吃!”

    话音刚落,mén口的娃娃们轰地一声四散奔逃,阿伊果好像刚赤手屠龙回来似的,浓浓得意哈哈大笑。不料刚笑了两声,外面忽然一阵铜锣惊响,旋即大人呼喊牲口嘶鸣,转眼luàn作一团。

    阿伊果的笑声戛然而止,满脸愕然:“老把全村都吓疯魔了?么得可能吧。”——

    和前两天一样,午饭第二更、晚饭第三更。

    活sè生枭23,活sè生枭正文第二十三章虚火更新完毕!

第二十四章 狼烟

    活sè生枭24,活sè生枭正文第二十四章狼烟

    阿伊果自问自答的功夫,宋阳、罗冠等人已经闪身mén外,只见村民神情恐慌,扶老携幼、拉着唯一能称作‘家当’的牲口,luàn哄哄地向南而逃,有好心人经过mén口时,还不忘对宋阳喊一声‘快跑’,说着,伸手向着身后指了指。e^看

    正北方向,十余里外,黑sè浓烟滚滚冲天……

    狼烟升腾,但并非来自兵卫烽火台。

    边疆附近的每个村落里,平时都堆放粪柴,一俟发觉犬戎狼卒袭扰,便会点燃烽火,通知相邻村落躲避,更重要的是传讯边军来救援。这也是对蛮的一份警告,示意我家军马转眼即止。

    约定俗称的规矩,一见前方狼烟,大家就要向南撤退。但是就宋阳现在所处的村落而言,对方现在至少还在十里之外,不可能在片刻间杀过来。

    村里luàn成了一团,不过宋阳很快发现,还有个小娃娃不慌不忙,脸上毫无惊慌之意,对揣着双手笑嘻嘻地看着同村人。

    齐尚tǐng好奇,伸脚轻轻踢了小娃屁股一下:“你怎么不跑?”

    小娃耸了耸肩膀:“前面的村再前面,有岗哨,见到草原人就会回报前面的村,前面的村就点火通知边军,草原人一见浓烟,就知道前面的村知道他们来了,他们就不来了,来了也白来,大伙早跑了。”

    这个娃娃不是口齿不清,而是太清楚了,什么前面的前面、来了白来,在他嘴里叨咕的一清二楚,实在难得。把齐尚给说乐了。

    而娃娃的话还没完:“岗哨好使。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马上通知前面的村,所以前面的村总点火,但是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一两次草原兵真来,连前面的村都不到,他们更不会来这里,不用逃啦。”小娃好像六十年前的顾昭君似的,长篇大论之中。双手一直对揣在袖里。

    边民饱受战luàn袭扰,由此活得也越发谨慎小心,说他们杯弓蛇影也好、草木皆兵也罢,他们都不在乎,多逃一千次至少还活着,少逃了一次或许就没命了。

    老神在在的小娃还准备再说啥的时候,他爹跑过来横腰把他夹在腋下,叱道:“就你废话多!”一边骂着,一边抱着儿逃了。

    为防不测,宋阳一行也撤出了村。不过没像村民那样远远逃开,只是在村落不远处的荒野中潜伏下来,果然,直到天sè全黑。也没见犬戎兵马袭来,这次烽火仍是虚惊一场。

    齐尚看了看天sè,对宋阳道:“差不多了,动身吧。”一行人略作收拾,宋阳背着瓷娃娃,大宗师负起右丞相。就此启程向北……但是他们刚刚奔行十余里,就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步,人人皱眉、面面相觑。

    按照‘小号顾昭君’的说法,前前哨通知前村,前村点火传报四方,犬戎兵就会识趣而退…这次娃娃猜错了,犬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避开了最前面的岗哨。

    整整一座村落尽遭屠戮,遍地伏尸、血流成溪……犬戎与回鹘同为马背上的强国,jīng擅骑战,不同之处在于短兵相接时,大漠战士喜用弯刀,而草原狼使用短矛,所以眼前的尸体上,都残留着一只只巨大的血窟窿,不少娃娃的致命伤都在头顶。

    娃娃个矮,奔跑逃命时犬戎骑兵从身旁飞驰掠过,短矛自上而下刺出、贯穿小娃的天灵盖。

    目光之内一片狼藉;空气之中浓浓血腥,还有一股异常古怪的味道,在小镇当仵作时,宋阳经常闻到的……人新死时身体会散出一份特殊味道,一般人嗅不到的,但是宋阳五感明锐所以能发觉。

    这股味道并不臭,很难形容它像什么,再过一阵尸臭散出,这股味道就不见了。

    宋阳把它唤作死味。

    当时的情形不难想象:黄昏时分,一天辛苦劳作之后,村中家家炊烟升起,nv人在锅台前忙碌着,男人取出呛喉的烧酒,娃娃们抓紧时间,想要在被爹娘喊回家吃饭前努力结束正进行到一半的游戏,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下一个瞬间里,狼卒从天而降。

    村中人赶得及点燃粪柴放出烽烟,却来不及逃命,更等不及本国兵马来救。

    百多条xìng命,不过是半顿饭的功夫。

    狼烟一起便难以熄灭,犬戎骑兵‘打草惊蛇’没再深入,不知道这场屠戮之后,他们是心满意足凯旋班师,还是意犹未尽悻悻而归。

    瓷娃娃按了按他的肩膀,宋阳从胡思luàn想中清醒回来。任谁站在一片血淋淋地尸骸中心情也不会愉快,宋阳叹了口气:“继续走吧。”

    再度启程,继续向北,可是这一次,从大宗师罗冠到七上八下等人,都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纯粹是本能,他们自己都没发觉跑得比之前更卖力了些。

    在村中,他们大都注意过一个细节,遍地尸体中,有老人有男有娃娃,但没年轻nv……眼前的惨事和他们无关,没人会主动去说一声‘追杀凶手’。可要是不知不觉里追上了呢?大伙也绝不会介意出手,砍翻几个蛮,看看他们的脖是不是ròu做的。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恶人,即便是真正的骗、恶棍,心中也会藏着哪怕一点点的善良。没有人成心去想:我为什么要加快脚步。但就是这一丁点的善良使然,让他们跑得飞快。

    大概又是十余里的奔驰,在最前面带队的罗冠忽然停下了脚步,向着同伴一摆手,示意大伙躲避,七上八下明显兴奋了起来,各自从腰间一mō,拔出随身的匕首。

    很快前方马蹄声传来,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失望的,对面疾驰而来的不是狼卒,而是一名燕兵,好像喝醉了酒,身体摇晃得厉害,还未到近前他就再也坚持不住,咕咚一声从马背栽落在地,直到这时大家看清楚,此人背上chā着一箭,鲜血早就染红衣甲。

    罗冠身形微晃,快若一道青烟抢到身边,并不去搀扶对方,而是双手负后,伸脚轻轻一踢燕卒的天灵。力道用的恰到好处,已经昏厥的燕卒身体猛地一颤,就此苏醒过来,勉强张开眼睛,看到眼前都是平民打扮的汉人,燕卒来了些jīng神,吃力道:“西行七十里有我燕军边营,劳烦几位传个消息,就说神威遇袭,全队覆灭,他们自会明白……营中自有赏钱酬劳,绝不会让你们白跑的。”

    罗冠皱眉:“你先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可问题落地,对方再无声息,宋阳伸手一探,燕卒已经气绝身亡。背后那一箭正中要害,还能骑马奔驰一段、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生命力旺盛了。

    老头班大人似乎发现了什么,走上几步,既不在乎死人也不怕亵渎尸体,伸出手去拔燕背后的箭,可年老力衰,chōu了几下都未能成功,齐尚上前相助,一把就拔下箭矢递到他手中:“有什么可疑?”

    箭有倒刺,上面还勾着几块碎ròu,老头全不在意,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下箭身,而后问宋阳:“要去送信么?”

    宋阳摇头,去兵营送信,一定会遇到身份盘查,他们现在见不得光,何况宋阳也不会帮景泰的军队做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班大人点点头:“那就边走边说吧。”

    那支箭算不得太特别,不过箭身打造特殊,比着普通箭矢更易破甲,造价相对昂贵,在犬戎士兵中,就只有‘星簇’有资格使用。所谓‘星簇’,就是指‘神shè手’。

    这种军队中的‘神shè手’没法和陈返、罗冠相提并论,不算太值钱,不过也不是随便哪个小队中都能‘配备’的,一般而言,犬戎军中,一中伍会配上一两名‘星簇’。

    犬戎军队见三而编,小伍三十人,中伍三百人,大伍三千人,再向上则集制成营。

    右丞相在位时曾几次出访草原,对犬戎朝政、军制、民风都有过详细考察,了解的事情不少,趴在罗冠背上,大概把弓箭的事情说了说,最后道:“犬戎骑兵的队伍中星簇,大概会是一支中伍。”

    大伍三千,单就越境掠劫而言,人数未免太多了,何况一下跑出来三千人,也会耽误他们本营的防务。

    阿伊果本就汉话不jīng,听得直皱眉:“草原蛮脑筋不清,明明是‘伍’,却三十、三百、三千咯,傻戳戳,又三又伍的不怕nònghún么。”

    草原人肯定nòng不hún,到是黑口瑶不太好说。齐尚又另起话题:“听那个燕卒的意思,燕军最近的大营还在七十里外…这不是胡搞么?离得那么远,村就算把狼烟点到天上,他们也赶不过来相救。”

    说完,想了想,又纳闷道:“还有犬戎兵,胆是不是太小了些,去了第一个村就不敢再往前进了,燕兵还在七十里外,他们怕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夜sè之下,一行人迅速赶路。

    因为是发力狂奔,宋阳也就腾出了一份jīng神,在运转内劲同时仔细自查,上次在酒楼后院莫名鼻血总让他有些不安,和以前每次内视一样,经络无碍、五内良好,全没有一点máo病……两个时辰很快过去,月上中天,夜sè正浓,奔驰在最前的罗冠再次放缓了脚步,等宋阳上来后,轻轻说了句:“追上了。”

    大宗师面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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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骑射

    活sè生枭25,活sè生枭正文第二十五章骑shè

    明天三更,还是零点、午饭、晚饭。

    我是这么想的,最近我chōu风chōu得tǐng嗨,天天都是一万字,就不再每章节后面再通知一声了。

    如果没通知,那就还是三更照旧,等什么时候我chōu风变成chōu搐了、又得回到原来每天一大更的样,我再通知大伙撒。

    我到底能chōu多久呢?我很好奇嘛……——

    所有人都明白,大宗师口中的‘追上了’指的是什么。罗冠的修为摆在那里,他的耳目远比七上八下等人强健,同伴们还一无所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前方的马蹄响、甚至犬戎骑兵的蛮话说笑…还有嘶哑的nv哭声。

    他们在偷渡边界,虽悄然加快了脚步,但从始至终都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没有去刻意追踪狼卒。算是巧合吧,宋阳等人与犬戎狼卒同路。

    巧合的另个说法,便是‘天意’了。

    宋阳把瓷娃娃jiāo给南荣、罗冠把右丞相jiāo给巴夏,两人正准备轻装疾行的时候,齐尚忽然抢上一步,伸手抓住宋阳的肩膀:“要杀蛮,非得有我一份不可。”齐尚是反贼,他不认景泰这个皇帝,但他仍把自己当成燕人。

    “放心,我们先去看看情形,要是能打大伙一起上。”宋阳应了一句,与罗冠并肩而去。

    ……

    与右丞相的估计有所出入,犬儒马队只有二百多人,正向北疾驰,宋阳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不久前狼卒和燕兵刚打了一仗。看样折损不小,所以现在不足一‘伍’。

    或许是知道这一带少有燕军出没,草原骑兵并不太紧张,奔驰途中放声说笑,二十余名农家打扮的汉人nv,被他们横按在马鞍桥上,她们还在拼命挣动,可是拼出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挣脱按于她们后腰上的那只大手。

    从村庄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很难想象,到现在那些nv竟还有力气挣扎…难以想象,却不难理解:就在几个时辰之前,父母公婆、丈夫孩尽遭屠戮;几个时辰之后自己也将沦为凶手泄奴……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无法洗刷的耻辱,哪怕徒劳、哪怕疲惫,只要还能动就一定要反抗的,如果可能的话,再死之前真想再连皮带筋地咬下仇人的一块ròu。器:无广告、全文字、更待到森罗殿时,好歹口中还有一块仇人身上的ròu,再求阎王为我伸冤做主。

    罗冠轻轻拍了下宋阳,向着犬戎队伍中伸手一指:“还有个燕尉。”一个燕军校尉被五huā大绑。同那些nv一样,被敌人横放马上,时不时会挨上一鞭,但口中大骂始终不停。

    宋阳转头就走,回去汇合同伴。

    瓷娃娃和右丞相被暂留原地,阿伊果和南荣留下来相伴。黑口瑶通晓虫蛊奇术但武功稀松,待会的冲杀帮不上忙;南荣从不忌惮血腥,但是没有顾昭君的命令,她懒得去动手,即便狼卒该死,她依旧提不起兴致。

    阿伊果可以忽略不计了,有南荣留守。足够大伙放心,另外几个人分作两组,全力发动身法疾驰而去。

    战力最强的两人,宋阳与罗冠一组,疾驰途中罗冠把自己的刀递给了宋阳,淡淡道:“它和‘红袖’本来是一对,唤作‘chūn衫’,本来早就想送给你,可后来见了你的龙雀,这份礼物就送不出手了。”

    龙雀不是凡品,但器形太大,途径大燕没法带着它四处跑,否则岂不是昭告天下燕人:你们一品擂时仇人宋阳又来了…龙雀被留在了燕坪,此刻宋阳手边只有普通钢刀。

    宋阳不客气,伸手接过‘chūn衫’,说了声‘多谢’,随后拔刀出鞘,另只手翻nòngyào囊,开始给刀刃喂毒,待会厮杀,他不打算留下狼卒活口。

    罗冠也是一样的心思,所以此战他会重拾长弓。

    ……

    狼卒伍长当然不知道狙杀将至,他正满心地欢喜。

    小心翼翼地探索了几次,终于发现了燕民的隐秘岗哨,小心翼翼地围拢过去,屠灭了哨中的十几个人,果然后面‘一马平川’,一想到自己的虎狼兵突兀杀尽村时那些燕民的惊骇表情,伍长就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这趟赚到了,二十个nv人,自己这一伍兄弟把持三天,然后拿到其他行伍中换酒……而更让他兴奋的是,不仅成功入村劫掠,还意外得到另一重‘惊喜’。

    撤退途中,忽然冒出来一股燕军,当时伍长曾惊怒异常,要知道此处还是燕国境内,一旦被缠上了,再想逃命就难了……如果这次来偷袭的其他队伍,一定不会恋战,扔掉或者杀掉俘虏来的nv人尽快逃走,可这一伍不一样,他们刚刚调防到此不久。

    以前这一伍,是在草原西北对付‘沙民’的,比起‘南方’驻防的同族,他们身上的杀心更强,狼xìng也更足。

    草原上的狼,是什么样的畜生?当有ròu被它咬进口中,就再也休想要它放开,哪怕一刀砍掉了狼头,它仍不会松嘴。

    抢到手的nv人再放掉?说他们愚蠢也好,说他们贪婪也罢,反正这一伍狼卒绝不肯再‘松口’。

    本来已经摆出负隅顽抗的拼命架势,不料燕兵只是虚张声势,一共寥寥几十人,非但没能吓退狼卒,反而自己陷入绝境,首领被俘余者尽丧。

    不过这一队燕兵应该都是jīng锐,战力着实了得,为了毁掉他们狼卒伤亡不小,更为可虑的是双方着实纠缠了一阵,耽搁了不少时间。打到后来伍长心中焦急,可儿郎们杀得兴起,连军令都不管不顾,这样固然会坏事。可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和沙民打了几年还能全身而退……

    可是再一次出乎意料的,直到燕兵小队全军覆灭,也不见有大队燕人军马来赶来。

    伍长若有所思。跟着返程途中,他向东、南、西方向各派出一个三人小队,游散于数里之外,跑到现在,双方联络不断,始终没有发现燕军行迹。

    这样说来。或许附近根本就没有燕国的大军?

    至少半个月前,此间还有燕人重兵驻扎的。

    应该有燕兵的地方,现在变成了‘空城’,对方究竟打算做什么伍长不理会,他只知道自己以外发现了重大军情,毋庸置疑的,这是一桩大功……想到此,伍长的眼睛亮了起来,目光里透出了几分幽蓝sè,十足的狼眼!

    不过很快。奔驰中的伍长忽然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口中哎哟一声,把懊恼尽数挂在了脸上,身边副官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附近若真没有燕军。又何必这么急着回去,刚应该继续向前,好歹再抢下两座村落…可现在已经返程几个时辰了,再掉头马匹陡一个来回,马匹都该受不了。伍长摇摇头没说啥,他生怕自己的手下听说没危险。会不管不顾立刻掉头。

    这帮狼崽,打仗不要命,但xìng一上来就不听命令,伍长也没辙。

    副官好像看出了什么,又皱眉追问了句:“你到底怎么了?”

    草原蛮说话直来直去,对上级也不会多客套什么,伍长用狼眼瞪他:“少废话。屁事没有!”

    “我不信。”副官的爹是犬戎牧民,娘是从沙民中抢来的nv人,带了一半的沙民血统,所以脾气比着普通犬戎人更直愣。

    伍长大怒张口yù骂,可是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吼,旋即轰轰巨响惊人,远远望去,莽莽荒原中一道烟尘扩散,仿佛有什么可怕巨兽受到惊扰,正用踩碎大地的沉重步伐,向他们猛冲过来!

    狼卒吃惊不小,完全下意识的,手中缰绳一紧放缓前冲的势,不过片刻后他们就看清了,来得那是什么巨兽,不过是个人罢了。

    虽然疾奔之中声势惊人、虽然脚步落地轰轰大响,可终归是个人,再看他手中的刀…那么小小一把,用来剔牙的么?

    不等伍长传令,‘半个沙民’的副官就把喉咙一紧,仰头发出一阵刺耳狼嚎。

    犬戎士兵被称作狼卒不是白喊的,每逢作战,所有人都会纵声长嗥,狼嚎,就是他们的催战鼓、夺命号,嘶吼中杀人、或者被杀。

    副官长嗥,所有儿郎同时引颈附和,二百多个充满血腥的声音汇聚一起,天空都仿佛随之一冷!旋即副官放开缰绳,纵马应向宋阳,另有四十余骑集结,随他一起冲锋。

    就在副官发动之际,犬戎队伍中还有另一个人也同时动手,身体一纵从骑坐变站立,双脚弓步稳稳站在马背上,手中长弓如满月,只用半息功夫就完成瞄准,旋即弓弦嗡鸣箭矢破空尖啸,jīshè宋阳。

    shè箭要以腰马发力,骑在马上shè出去的箭总是发飘的,只有普通士兵会这么做,草原上真正的好箭手引弓时,都是站着的…便如此人,立于马背引弓劲shè,即不失机动又能爆发全力。

    骑兵奔驰的再快也不及箭矢的速度,副官听到身后的弓弦声就知道是‘星簇’抢了自己的猎物,头也不回的怒声大骂:“草你妈!”

    骂声换来了第二声弓弦嗡鸣,谁骂自己星簇就用弓箭教训对方,自家伍中的副官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一箭在出手前被星簇撅掉了箭头,副官不会真正受伤,不过满弓蕴下的力道,让他疼得呲牙咧嘴一阵总是没问题的。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片刻之中,第一支长箭jīshè而去,正掠过副官身旁,直指从对面奔袭而来的宋阳;第二支没有锋锐的长箭刚刚离弓,shè向副官的后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是一道弓弦颤动声音……稍显怪异的是,这声嗡鸣稍长。

    旁人都听不出什么,一辈都和弓箭打jiāo道的星簇却大吃一惊!他听得明白,不是一声,而是两声连在一起,所以会显得声音长了些,这便是说,有人拨弓、两shè……

    来自宋阳背后的两箭。

    活sè生枭25,活sè生枭正文第二十五章骑shè更新完毕!

第二十六章 神技

    来自宋阳背后的两箭。e^看

    毫无huā俏,但准头拿捏得恰到好处,分别撞飞了犬戎‘星簇’shè出的两箭。

    星簇神情一凛,调运目力向着前方眺望,视线尽头,一个修长人影手挽长弓,正伫立于月下,遥遥向他挥了下手……罗冠现身。下一刻里罗冠忽然又一拨弓,第三箭应声冲起,直奔星簇面mén!

    相比于前一世那个天地也毫不逊sè的,中土世界从不缺少杰出人物。各行各业每一个领域,都有宗师巨匠。而所有这些出sè之人,所以能成为一方翘楚,都有三个共同之处,一是天资卓绝、二是苦里求真,第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重:他们都热爱自己的行当。

    最简单的例,能成棋圣之人,一定是爱棋之人。

    就说火道人,他以火称尊,论到放火天下无出其右,而抛开那些成就、虚名不谈,侏儒老道天生就喜欢放火。小时候不放火睡不着觉,长大了不放火吃饭不香。

    罗冠也是如此,嗜武成痴尤喜弓shè技,见到对面蛮兵中有不错的箭手,一时技痒出手邀战……棋圣走在大街上,看到几个老人家围拢在一起下棋,说不定也会走过去抻着脖看一会,仍是那个道理,他们喜欢做这件事。

    罗冠第三shè箭速惊风,星簇根本来不及反应,箭矢就稳稳掇中了他的印堂!星簇心中一冷,只道xìng命休矣,却不成想这一箭shè中时全没有一点力气,打中额头的感觉,比着一片落叶扫过也不会更重。

    这只是罗冠的游戏罢了。可星簇却道对方的箭力有限。毕竟双方距离遥远,星簇以己度人,他若全力出箭也就勉强够到这个距离。

    xìng命还在,没能shè死我便该我出手了,星簇翻身下马…马背终归不如大地稳当,对方也是行家,星簇要出全力,不敢再耍那些无聊huā样。

    伴随一声大吼。星簇引弓、连shè。一时间弓弦震颤不休,利箭破空声大作,短短两个呼吸之间,星簇箭壶清空,二十八支飞矢尽数破空而去。

    二十八支箭中大半是掩护,以防对方会故技重施以箭破箭,只有九支箭是星簇真正的杀招绝技,九连环,稳稳锁住敌人闪避的一切角度。

    星簇满意极了,巨狼后裔果然是遇强则强。这是他最出sè的一次发挥,在他眼中罗冠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身体被九只利矢dòng穿的死人。但是当飞箭临头时,远处的那个人影忽然恍惚了一下,以星簇的目力。甚至都没能看出他究竟动没动,真就是模糊了一下,等对方身影在目光中再度清晰之后,星簇shè出的飞箭尽数落空。

    罗冠不是神仙,不会化身做影,他的‘恍惚’仅仅是因为退身躲避、踏步返回原位的身法太快、快得好像不曾动过。15

    罗冠笑了。放开声音对星簇喊了声:“还不错,看我的。”

    星簇听不懂汉话,但他能听出罗冠语气中的笑意,当耳中笑声飘散的刹那,星簇眼中遽然金光暴现……阳光?不止星簇,在场的所有蛮都想不通,夜时分怎么可能会有阳光?

    灿灿神箭。烈日之弧。罗冠真正出手!

    与敌人一模一样的,也是二十八支长箭,但却不分先后,没人能分得清,究竟是他手速奇快、弹指数十shè,还是他的长弓特殊、能够‘一把抓’、一次放出近三十箭。

    若是前者,怎么可能只有一声弓弦震颤,不长不短、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若是后者,为何每一箭都准头惊人?

    一片灿灿弧光震裂夜空,每一道阳光璀璨之下,就是一条xìng命凋零!所有在马上羁押着nv、俘虏的狼卒,尽数中箭、丧命。

    yàn阳箭shè中身体的时候,响起的并不是金铁切入肌理的声音,而是大力轰动、压爆空气的巨响,好像爆竹,却远比爆竹更响亮,也更沉闷。

    中箭的瞬间巨力侵袭,顷刻摧毁五内,狼卒身死。但xìng命不见了,长箭上的力量却并未终结,满载于箭身的大宗师内劲继续炸裂,即便是坚硬山岩也会散碎,血ròu之躯又如何能够承受?

    尸体崩碎,耀眼金光中鲜血飞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染成了淋漓金红,而长箭在炸碎尸身后仍不肯停下,挂起尖锐啸叫穿越血帘继续前冲!

    在shè杀第一人后,箭矢已经没有准头可言,只是依照惯xìng疾飞,前方若有人还能再多收一条xìng命,若没人便作罢,但是那份来自视觉的冲击,足以撼动最强大的勇气。

    罗冠倾力一击,伤三十余命,而真正可怕的,不是杀、不是死,是大宗师的气势煌煌!

    夜中烈日、血ròu横飞、穿尸不停。即便狼卒都是铁打的心肠,在见识过汉人神技后也吓得魂飞魄散。二十八支箭矢中,没有一箭是向着星簇而去的,所以此人未死,但他再也站不住了,这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shè术,毕生都引以为傲、受族人尊敬的本领、本钱,和人家一比当真成了萤火与日月争辉。

    星簇面如死灰,身体摇晃着,咕咚一身跪到了地上。

    罗冠冷晒,长弓再颤取了星簇的xìng命。不过念于箭手同道给他留了全尸。而后罗冠眯起双眼引弓蓄势,他解去了所有俘虏身上的胁迫,此刻严阵以待,若狼卒中还有人想要去抓人盾ròu垫,都会遭他无情shè杀。

    箭来箭往,不过短短功夫,并未影响地面上的对冲,龙雀转内劲急速盘转,宋阳的心境完全沉入其中,眼中只有地面迎上的狼卒。

    副官与随行狼卒也不曾回头,烙印在每一个草原战士骨血中的本能,一旦冲锋,就永远不会回头,他们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刚刚从头顶划过的金光对自家兄弟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他们和宋阳一样。只盯住眼前仇敌。

    龙雀冲轰轰dàngdàng,狼卒小队马蹄雷鸣,当夜空中的阳光散尽、最后的星簇尸身倒地,宋阳终于迎上了自己的战斗……杀人刀一往无前,一道血泉惊起如虹。

    外人看不清的战斗。

    荒原土壤干燥松散,随着两伙人的碰撞尘土飞扬沙石四溅,骑兵围住宋阳团团打转更起尘土,战团被尽数遮蔽。隐约可见的只有一次次刀光闪烁和模糊的鲜红渲染;因为看不清楚。所有马匹的嘶鸣、狼卒的咆哮、临死前的惨嚎和锐器斩断身躯的声音,也就显得愈发刺耳了。

    伍长平时里是队中最冷静的人,天天咒骂狼崽不爱听令只喜欢杀人,可实际上,他是杀心最强的那个,当大宗师神技震慑全场、当前方战团模糊不清战况不明、当一众儿郎面如枯槁、目光惊惧时,伍长提起猛地提起短矛,再度振声长嗥。

    一声狼嚎凄厉,犬戎人都做一惊。

    两声狼嚎凶狠,草原奇兵再度目lù凶光。

    三声狼嚎略显嘶哑。但虐戾迸现,身边儿郎们已经完全清醒了,再度变成了那群狼崽,人人引颈。在马上躁动不安,身体绷紧,手中短矛用力敲打护盾,咚咚luàn响不休。

    罗冠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出手干预……这和出身有关,若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一定会趁敌人重新振作士气之前,就出手予以狼卒致命打击,但罗冠不是将军,他是大宗师,站在武学巅峰之人,不习惯趁虚而入,他更喜欢迎上敌人的饱满之势。这样的争斗有意思。

    前三声狼嚎重唤战意,再三声狼嚎整顿队形,最后一声嘶吼,伍长集结身边百多名战士,开始冲锋。

    几乎就在马蹄声隆隆而起的同时,前方战团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吼,一条人影冲出沙尘!

    浓浓地血浆披盖全身,热血的温度遭遇夜凉,升腾起袅袅白烟。身后尘土随风飘散,只剩一片泥沼、鲜血浇成的泥沼。

    残尸散落四处,断矛斜chā土中,唯一的幸存者——一匹战马在血沼中挣扎了几下,跳起身远远地跑开了。

    宋阳依旧,chūn衫依旧,随着手腕一抖,刀上血迹尽褪,映衬着月光再现青芒,还是那柄大好凶器。

    ……

    犬戎有资格与大燕争霸,不是没有道理的。草原疆域辽阔但地广人稀,犬戎人口远远少于大燕,士兵数量自然也远逊,但狼卒贵jīng不贵多……xiōng中有一颗杀心,血中染了一份杀xìng,狼卒悍勇冠绝四方,他们喜欢在尸丛中恶战,仿佛真的狼。

    宋阳浴血而出,龙雀冲再起;大队狼卒嘶吼震天全无退意,集结成阵疯狂迎上。

    远处的罗冠也纵跃而起,沉寂半晌的长弓再度震起嗡嗡长鸣……

    一个身处队伍后列的狼卒,神情狰狞目光兴奋,紧随大队冲锋,不料胯下战马在狂奔中,忽然发出一身惊嘶,前冲的势陡然停顿。

    狼卒骑术jīng湛,身体重心随之调整,并没有一头从马上栽下去,跟着转回头一看,当即‘啊’地一声怪叫!

    他身后面有个鬼,正揪住马尾巴不放。

    战马急听就是被捉住了尾巴,好大力气的鬼,硬生生地拉住了马匹……真的是个鬼,人不可能长得这么丑,刷眉黄豆眼,下巴比额头宽三倍,再看身形,虽然féi壮的不像样,但勉强能看出来…还是个nv鬼

    狼卒大惊失sè,手中短矛疾刺而出,结果武器陷入nv鬼手中,好像扎进了山石缝中,再难撼动分毫,跟着又有两道人影飘过,左面的又黑又矮面如生铁、右边的高大白净笑容友善,随着两人掠过身边,刀光也一闪而过,狼卒只觉得双tuǐ同时一冷,跟着重心全失去,被nv鬼一把抓下马用力贯死在地上。

    死前瞬间,狼卒看得清楚,自己的两条tuǐ还留在马上,切口平齐,显然为利刃所断。

    还没感觉到疼他就命丧黄泉,也算是走运了。

    ……

    追击、狙杀狼卒的人分成了两族,宋阳和罗冠一族,两个人战力卓绝,身法了得,之前全力奔驰一阵,先超过马队,而后在兜头从正面冲杀过来;小婉、七上八下等人在一起,他们始终追在马队身后,从后面掩杀而至。

    至此,前后两族杀神开始全力施展。

    罗冠引箭不休,一箭一杀避无可避;

    宋阳正面迎敌,每一刀便如一道雷霆劈落,疾斩如风侵略如火,龙雀杀法发挥到淋漓尽致;慕容小婉身手不错力气更是惊人,好像头熊罴似的冲来冲去,杀得兴起时忍不住哇呀呀地怪叫;

    七上八下则尽显黑道本sè,他们的刀很快,人影很飘,能在背后捅,绝不到身前扎,按照齐尚的说法就是:齐爷做好事,从来不留名!

第二十七章 军情

    有精擅远袭、准头惊人的大宗师压阵,宋阳等人的这一战已经立于不败之地。{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其实,如果狼卒要逃的话,四散奔驰而去至少能逃掉一半,可是这一伍不同其他犬戎骑兵,宁死也不肯退却,之前因为这份狼xìng,他们收获颇丰;现在同样的狼xìng,却再没有刚才的好运气了。

    鏖战持续、蛮人死前惨呼凄厉怨毒,还在苦战的狼卒把同伴濒死的声音停在耳中,这声音何其熟悉,像极了黄昏袭击村落时,那些燕人平民的哀嚎,只不过早死之人冤hún已散、新丧之人换成了刚才的凶到天sè黎明时,整整一伍狼族尽数伏诛。

    七上八下坐在地上,累得呼呼直喘;慕容小婉倒还好些,不过婉大家以前打遍凤凰城,大都只是打架而已,几乎没杀过人,这一次大开杀戒,打斗的时候顾不得多想,结束之后,心里难免翻腾,站在原地脸sè苍白。

    宋阳走上前,给她鼻端抹了些清心顺气的药物,示意她坐下休息一会,随即祛除掉‘春衫,上的药物,把宝刀递还给罗冠。

    罗冠不接刀,只是摇头笑道:“我留着没用处,送你了吧,至少回燕子坪之前你用得上。”

    大家曾并肩苦战,算得上同生共死的交情,宋阳不去废话,说了声‘多谢,收好长刀,跟着嘴chún动了动,好像有话想说,这个时候齐尚从一旁插口笑道:“其实照我说,咱们都多余跟来,罗爷一个人来便足够了,刚刚他救人那一箭出手,金光万道气势煌煌,一下子便杀了几十人,再来几下就把蛮子全都杀光了。”

    罗冠笑了笑,如实道:“齐老大以为,那样的一击我拼尽全力能打出几次?”

    齐尚顺口搭声:“几次?”

    “八次?十次?十五次?我也说不清楚。”罗冠摇了摇头:“短短三四次无妨,不过连续那样施为,会伤我本源。”

    人力有穷尽时,大宗师也不例外真要是穷途末路放手拼命,他能拉上不少人垫背,但要想一个人包打天下,是绝不可能的。

    齐尚能明白这个道理,笑道:“那也是了不起的神技了,我们望尘莫及,只有拜服钦佩的份。”口中恭维不停别人疲惫之际都是越说越累,他倒是越说越精神,不大工夫连气息都调匀了,跳起身走到那个被犬戎俘虏的燕尉跟前,挥刀割断绳索。

    燕尉被刚才一战晃得目眩神mí,直到这次遇到高人了,不敢有丝毫怠慢,起身后认真谢过众人的救命大恩齐尚并不买账,先说了句‘少废话,,又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燕家军马都跑到哪去了。”

    燕尉面有难sè,事关军情哪能随意向不相干的人吐lù,齐尚见状从怀中取出一块牌子,在他跟前一晃,后者脸sè一变,神情更加恭敬了些,把齐尚领到一旁低声说话。

    巴夏也站起身来,不过他没兴趣打听军情,溜溜达达地在死人堆里转来转去毫不顾忌血腥,给自己搜检战利品。婉大家看得直皱眉,粗声问道:“你做啥?”

    巴夏冷冰冰地应了句:“发死人财,我就是干这个的………………要不要给你也挑一份?”小婉撇了撇嘴,想骂,不过念在大家战友的情分上她忍了没再吭声。倒是正在一旁和燕尉说话的齐尚闻言,转回头对自己兄弟招呼了声:“替我拣出来一份!”

    不长的功夫,齐尚和燕尉就说完了话,燕尉躬身对众人再致谢礼,告辞而去,那些被救下的女子也都随着他一起离开,临行前少不了又是燠又是拜,惹得小婉鼻子发酸,分出去不少金银。

    宋阳等人也不再多待,离开血腥战场,原路返回去和瓷娃娃等人会合,路上齐尚把唬住燕尉的身份铜牌拿出来,对着同伴笑道:“这是武夷卫的腰牌,咱们特意仿作的,不算太逼真,不过黑咕隆咚的夜里,也不是谁能都认清楚的。”

    宋阳接过铜牌看了看,随即也笑道:“好家伙,武夷游骑尉,诸葛大人麾下直属密探,算是见官大三级了吧。”

    齐尚眉飞sè舞:“反正冒充了,可不得弄个像样的差事来做做,等咱们再回来,我让铁匠给您打一枚武夷卫‘大都司指挥使,的牌子,我要没记错,诸葛小玉是都司指挥使,您得比他‘大,,以后要是见了面,他得喊您一声大人。

    玩笑过后,齐尚把从燕尉口中问来的情形转述过来。

    正如先前所知,这附近一直都是有燕军驻扎的,否则又怎么会有燕人的村落。只是几天前军令传来,命此地守军向西迁移,但并没有新军补充过来,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燕人要放弃这片疆域。

    具体因为什么燕尉也不得而知,不过总览这一带边疆情形,燕兵与狼卒势力交错呈犬牙状,百多年里来来回回地变化不休,说不定今天我家的地盘,明天就成了你家的前院,燕兵调动也属正常,弃守此处很可能是看上了另一块更好的地方,是以先做集结准备去争夺。

    至于那个燕尉,率领着一支唤作‘神威,的小队,既做巡防也做斥候。燕人调运本地兵马是机密事情,燕尉的任务就是追踪、擒杀入境的敌国探子。

    另外‘打草谷,这种事情也经常发生,为了不让来抢劫的狼卒察觉‘空城真相,一见狼烟小队就要出征,凭他们的人手当然做不了什么过吓唬人是足够了,敌人以为这里会有大军驻扎,一见燕军多半会立刻逃走,不太可能恋战缠斗,结果没想到神威运气不好,遇到了一群‘狠心贼,,以至全军覆没,军情也遭泄lù。

    事情说完,齐尚又补充道:“我对那个燕尉说了,他要想报恩,不用嘴里总念叨我们,回去的时候从其他几座村落转一圈,告诉那里的百姓燕军弃守,让他们赶紧搬家吧。”

    燕军离开犬戎得知真相是迟早的事情,等他们再来时,附近村落会经历什么样的炼狱情形,任谁都想得明白齐尚心思还算细致,没忘记此事。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个揣着手好像顾昭君的小娃,说话比着齐尚还要更绕人,齐老大有点舍不得他死在狼卒短矛之下。

    旭日初升时,宋阳一行汇合同伴,阿伊果等人知道他们的实力只对上一个中伍的蛮子,几乎是必胜一仗,再退一步,就算杀不光敌寇,至少自保无虞,所以也不太担心。不过三个女人见了宋阳的样子,仍然被吓了一跳。

    别人都还好,唯独宋阳因为龙雀杀法特别霸道,打一场下来就好像在血池里泡了三天三夜,从头发稍到脚后跟满满都是血迹,看上去煞气逼人。

    瓷娃娃取出块帕子给宋阳擦脸,只擦了一下就放弃了,血浆太厚,靠着擦拭可没法把他弄干净,只会把他抹成大花脸………………这个样子实在触目惊心,大伙又特意找了条溪水,付老四下去洗了半天,再上来时候总算干净了,但溪水都被血浆染得微红了。

    换过巴夏递过来的干净衣衫大伙再度启程,这其间忙坏了齐尚的那张嘴,事无巨细,从追击开始直到燕尉和女子离开,所有过程原原本本一点没落下,而且说得yīn阳顿挫声情并茂可惜封邑中的谭图子不在,否则老先生非得动了收徒之心不可。

    相比于齐尚,巴夏就安静多了,赶路同时,手中还把玩着各种从死尸身上搜罗来的小玩意,饶有兴趣的样子,在别人眼中看来却透出十足yīn冷。

    老头子班大人对巴夏手中的一串古怪项链显得有些好奇,伸手要过来,端详了片刻后,望向宋阳:“这支队伍应该算是狼卒里的精锐了。”

    不用宋阳应声,齐尚就接口道:“那是自然,大好宝刀不杀无名之鬼,能惊动罗爷、侯爷出手的,当然是精锐………还不是一般精锐,得是精锐中的精锐。”

    到了今时今日,罗冠已经没太多和别人动手拼杀的机会,这次一展所长箭惊蛮夷,心情开朗的很,笑着追了句:“还有齐老大,生了张好嘴中的好嘴。

    齐尚有自知之明,tǐng客气:“罗爷抬举我,好嘴不敢当,我最多算贫嘴中的贫嘴。”

    众人都笑了起来,宋阳追着班大人先前的话问道:“您老怎么知道他们是精锐?”

    “草原上能和沙民作战的狼卒,都是犬戎的精锐。”

    右丞相对草原了解细致,认出巴夏的战利品项链出自‘沙民,的图腾,而且项链最早的主人地位不低,沙民是不可能与犬戎为伍的,项链应该也是战利品,现在再转手被巴夏缴获。

    这一伍狼族有这条的项链,便说明他们曾和沙民鏖战。

    齐尚爱说话,由此好奇心也最终,问右丞相:“沙民是什么,您老给咱讲讲。”

    “你就把他们当成草原上的山溪蛮便是了,不过沙民数量,比起山溪蛮应该多不少。”班大人先给出个概念,随即开始仔细讲解。

    沙民也是蛮族,与犬戎牧民不两立。但沙民不单单是一个部落,他们由来已久,虽然原始野蛮,但也有自己的文化传承,盘踞在草原西北,他们的地盘里有沙漠、戈壁、荒原也有绿洲,有自己的社会形态和秩序。

    与其谟′他们是一族,倒不如说他们是个散漫国度。

    和所有蛮荒民族一样,沙民疯狂崇拜力量,由此也特别善战,若非如此,又怎么能挡得住狼卒的清剿。

    “值得一提的,草原传说沙民有神术,受风暴之神的眷顾,能够在作战时引dàng可怕的黑沙暴。”

    齐尚眼睛瞪得溜圆,笑道:“这事…………有点玄乎了。”

    面对质疑,班大人没什么表示,只是冷冰冰的应道:“我曾见过沙民不假,但没和他们打过仗,那些事情犬戎人怎么说,我就怎么转,你要是实在好奇,等到了草原上,不妨深入沙民之地去探一探。”

    齐尚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笑嘻嘻地:“咱们汉家人个个一表人才,去了沙民的地方,说不定被他们瞧上,非得留下来当女婿,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喜欢汉人妹子。”

    说完,又省起小姐就在身边,什么女婿、妹子的玩笑说出来不妥,赶紧又岔开了话题,问班大人:“您老还见过沙民?当真不得了,能活着回来,足以见得您的本领了。”

    班大人的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再吱声,全当没听到齐尚的话,齐老大也不介意,饱饱吸了一口气,继续口水横飞,再述昨夜之战…!。

第二十八章 精进

    谢孜濯不在意齐尚的胡说八道,淡淡地问宋阳:“你怎么想?”

    瓷娃娃问得莫名其妙,宋阳能明白怪:“你指什么事,什么怎么想?”

    “杀犬戎骑兵的事情。”因为她伏在宋阳背后,所以说话时,好像是在宋阳耳边呵气,痒痒的也暖暖的,付老四想笑,又觉得太唐突,只好咬牙忍住。

    瓷娃娃说完还怕他不明白,稍加停顿后又补充道:“你和燕有仇,燕军暗中调动,狼卒察觉异样…现在你把知情的狼卒都杀了,等若帮了燕军的忙。”

    宋阳了解她的疑问了。

    杀狼卒,不过是因为心底深处那一点善良,谈不到替村落中遇难的百姓报仇,充其量也不过是,不想看着那些女再遭凌辱吧,不过救人同时也等若在无形中帮了燕。帮燕就是帮景泰、帮燕顶……帮仇人。

    事先宋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如果早知道的话,自己还会再来救人、还会不给狼卒留活口么?对此宋阳并不确定,但现下里他能肯定的是,那些狼卒杀了也就杀了,他并不后悔、更不会懊恼,开口回答谢孜濯道:“总有些事情搅在一起,没法分清楚的。”

    一边说一边向前疾驰,又跑了一段路,宋阳再度开口:“其实…另外有个关键,能杀该死之人,还是很快活的。”

    谢孜濯想了想,不是很懂,但没关系。做人不需要什么什么都一清二楚,她知道宋阳心中坦然便足够了,瓷娃娃侧过头,老姿势,把脸颊依在宋阳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她的唇角轻轻一抽,好像想要笑的样。但很快她又忍住了。

    随后两天的行程。除了必要的调整、休息,一行人再没有丝毫的耽误,七上八下按照早就设计好的路线在前指引,其间也曾遭遇过巡边军马,但都有惊无险。穿越边境后。越跑距离边疆就越远,终于离开了战区,进入真正的大草原。

    当年常廷卫辖下,有专属负责在境外刺探敌情的衙寺。后来随着谢大人丧生,境外力量也烟消云散,不过还有个别忠心的卒保存下来,满满又和帛先生取得联系,并入了谢门走狗。

    宋阳一行又走了两天,齐尚和在犬戎的同门取得联系,有了‘本地人’的接应,后面的行程也就从容得多了。

    犬戎牧民也是黄皮肤。和汉人不同宗但是能算成同种,宋阳等人再做易容、换上牧民衣衫,看上去并不显眼,语言不通也无妨,行途中不管什么事情,自有本地‘小狗’去应付,完全不需反贼们操心。大家前进也不用再强的背弱的。小狗们准备好车马,大伙扮成草原上的游脚商人的样,奋起脚程向着使团追赶而去。

    至此宋阳也真正踏实下来……和同伴在一起,他从不以首领自居,可身边所有人都是因为自己会深入异境。宋阳始终提着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带着大家出来,就一定要再带着大家回去,只有班大人不在此列,这位老丞相的终点是回鹘,不论是行程还是生命。

    这一天正赶路时,宋阳催马与队首的罗冠并肩而行:“前几天专心赶路,有件事情一直没来得及问。”

    罗冠好像知道宋阳想要问什么似的,侧头看了他一眼:“武功?”

    宋阳点了点头:“您看出来了?”

    不料罗冠又摇起了头:“看出什么?”

    要是陈返会这么后语否前言的说话宋阳不奇怪,但罗冠一直都正常得很,冷不丁蹦出两句怪话,宋阳一时间被他噎住了,片刻后无奈而笑,直接从头说起:“我的武功您清楚得很,赤手空拳的话,上品武士顶尖,有刀在手时有望踏入乙字,如果手中刀是龙雀的话,战力还能再提升一块,当然,拿着龙雀距离甲字也还遥远得很。”

    待罗冠点头之后,宋阳又继续道:“不过前几天里,和犬戎骑兵厮打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武功好像又精进了些…以‘春衫’发挥出的战力,和平时手握龙雀威力相若。”

    说完,他又特意加重语气:“上次执春衫,肯定比着拿红袖刀时要强。”

    红袖添香、春衫薄凉,两把宝刀本就是一对,来自同一块铁髓、出自同一只炼炉,威力不相伯仲,干脆可以看成是一把刀。而宋阳用春衫的杀伤力比着用红袖时更大,自然说明他的武功又告精进。

    这是大好事,但是让宋阳疑惑的是:他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进步……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杀得血肉横飞,他还不知道自己进步了。

    这未免太有些匪夷所思,高深武士能够借助内劲运转来探查自身情况,也就是所谓的‘内视’,自己是什么样的修为、能动用多大的力量、搏斗时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这些对宋阳这种级别的武者而言,就好像普通人知道自己有几根手指头,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的事情。

    宋阳在打斗时发觉自己战力莫名提高,心中那份愕然,就仿佛瓷娃娃和别人猜拳,伸出手去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六指……

    要知道,宋阳上回武功精进,还是在青阳驿站被陈返逼着冲破‘三关’那次,后来陈返也曾断言,宋阳的武学成就便止于此,几乎不再有进步的可能。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些年里宋阳忙东忙西,但是对武功的修炼从不曾放松过,不过再怎么勤奋,也只能保证自己不退步,始终没有寸进……直到几天前杀蛮。

    这次的进步不算太夸张,赤手的话仍未能突破宗师界限,不过明明白白的。就是有所提升,宋阳想不通此事,所以来向罗冠请教。

    提升修为是好事,宋阳当然欢喜,但是身为天下顶尖的好大夫,对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未免太糟糕了,先是鼻血长流来得莫名其妙。又是战力提升来得不明不白。也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要是宋阳全不担心,他就太没心没肺了。

    对宋阳的问题,罗冠不怎么在意的样,摇头道:“我能看出你修为精进。不过你说自己没刻意苦练,进步古怪……你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情,我又怎会明白。”

    宋阳不甘心:“或者,您帮我想想。有可能是啥原因?”

    这次罗冠沉思了一阵,并未直接去说原因,而是另起话题:“尤离传你的龙雀杀法比较特殊,你所有的修炼都是为了刀,所以有刀在手能让你实力猛增。不过真要较真去算计,你的修为应该被划作上品大成,就算你龙雀在手,能把初登乙字者砍得落花流水。就根底而言,你还是上品。”

    宋阳点头,这是早就明白的道理,刨除兵家的战场杀敌功夫和差官的抓贼擒杀功夫,中土武学无论门宗,所有内劲功法的总纲都不是为了打架伤人,普通些的是为了修身健体。高深功法则是养心悟性,或者说,武之本意是个人的一种修炼,与苦行僧、比丘尼并没本质区别,打架斗殴只能算是‘副作用’。

    有了‘修炼’这个题目。高深武学的品级划分就不单纯以战力而论了,所以就有了宋阳现在‘打得过乙初。但还不算宗师’的情形。

    “从上品到宗师,讲究势归于意,”罗冠继续讲道:“修炼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心性功夫了,要靠‘悟’字。”

    上品到乙字是‘势归于意’,乙字登甲顶要‘意合于虚’,在凤凰城陈发脑疾发作、错把宋阳当成‘小罗冠’的时候,也曾经给他解过这番道理,可惜道理虚无缥缈,特别是对宋阳这个‘现代人’来讲,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

    究竟什么是势归于意,宋阳始终想不通。先别说怎么‘归’、‘归’到哪,就连那个‘意’指的是什么,他都不明白。

    “就是因为不明白,所以要‘悟’,这个‘意’,还有‘意’之后的那个‘虚’,都是只能意会的东西,没法讲清楚。何况,个人悟个人的道行,就算讲得清楚也没用。”罗冠看得出他的迷惑,算是给他解释了一句,跟着又说道:“你和师父共处过一阵,应该明白,我们这一宗,是从画中求真意…画太阳不过是为求领悟、所用到的一种方法。”

    宋阳苦笑:“您的意思,不是让我也学画画吧?”

    弓藏阳火之力,箭蕴烈日之威,所以陈返一脉画太阳求悟真谛;宋阳琢磨着自己的龙雀杀法,真要画的话该画啥?画死人么?

    罗冠咳了一声,笑道:“脑筋那么死板,真不是学武的料,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算老天开眼了。画太阳只对我们这一宗有用,你画了也白画。功法迥异、心法差别,悟道的办法也各不相同。至于你的龙雀之道该如何领悟,我不敢妄言,不过……”

    说到这里,大宗师话锋一转:“我看过你杀人。”

    宋阳一愣:“什么意思?”

    罗冠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一遍:“我看过你杀人!”

    两次完全一样的回答,宋阳有点懵,琢磨着自己要是再追问大宗师到底什么意思,罗冠会不会又说一遍‘我见过你杀人’呢?由此宋阳又想起了一个前生里有的物件:复读机——

    感谢书友‘富翁的成长’,成为活色生枭第七位盟主,我想哪个作者都一样,登上起点忽然发现书页飘红,都会非常开心和兴奋,认真感谢支持,还是那句说过无数次的话,豆无以为报,只有认真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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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分感谢!

第二十九章 霸道

    还好,罗冠没再卖关,不过也没直接说出根究,而是暂醉岔开了话题:“你当明白的,武功一道,门宗壁垒森严,不仅偷学要遭到严惩,偷教也是不妥当的。[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有关武功上的事情,我不会主动指点你的。”

    说着,他语气一变:“明白么?我不会主动给你讲什么,但你非得要问我的话,那便不是我的不对了,给你说一说也无妨。”

    宋阳听得有些无奈,知道什么也不肯说,非得等别人来问ォ讲?这种逻辑他可理解不来,但也只能附和着:“是我死乞白赖问你的,你说吧。”

    罗冠笑了,点了点头:“那成,我说…不过我说之前,你还得主动给我讲讲你的龙雀修炼,总纲大概是个什么样。”说完,他又加重语气:“还是那句话,你需得搞清楚,是你自己要讲给我听的!”

    这ォ是关键所在,凭着罗冠的见识,想要指点几句不难,但是对‘龙雀,的基底都不清楚,又怎能胡乱开口,万一说错了,非但帮不了人,反倒会害死宋阳。

    隔门如隔山,罗冠是大宗师、他自重身份,不肯主动去打听别家功法的总纲,这ォ罗嗦半天绕了一大圈,非得要宋阳主动说、他‘被动,听。

    宋阳又好气又好笑,摇头笑道:“这里又没有别人,您老说话不用那么、那么委婉。”

    罗冠一晒:“没有别人,我便不是罗冠了么?”跟着一摆手:“少废话了,说正经事。”

    宋阳点头,可是直到嘴巴张开了,ォ想起来………………总纲是什么东西?尤太医或许是个上好大夫、顶尖毒手,但绝对不是个合格老师,传功时完全一手包办,其间既没有讲解也不存启发,他怎么说宋阳就怎么练宋阳连功法口诀都不曾听他提起过,又何谈总纲。

    张开嘴巴想了半天,最后宋阳扔出三个字:“没总纲。”

    罗冠被他气笑了:“你见过没根的大树么?没总纲?不可能。再怎么图省事的师父,也不会把这一重隐瞒过去尤太医既然传你武艺,就一定说过根基的道理………或许他没提‘总纲,两个字吧,你再仔细想一想。”

    说完,见宋阳蹙眉思索的苦恼样,罗冠又试着提醒道:“总纲肯定是放在最先交代的,当年你习武之初,尤太医给你讲过什么?”

    仔细想一想从尤太医决定传授武功后、到宋阳正是开始修炼前的那段时间里,尤太医说过的还真不少,有关天干十品的武士划分,有关宋阳得神奇炼血术、一身宝血很快能修成上黑武功,有关刀与剑的区别、‘龙雀,和‘甘霖,各自代表的境界……宋阳不嫌麻烦,把这些事情一股脑说出来,让罗冠帮他去想。

    开始的时候罗冠或摇头或摆手,显然那些琐事都是要领所在直到宋阳说起在燕坪老宅,尤太医让他从两把利刃中选择一枚的事情,大宗师的表情明显关注了许多:“当时尤太医说过什么你能记得的全都要说清楚。”

    甘霖为君,龙雀为霸;剑为顺为承天,刀求逆求任xn………………逝者已远,但言犹在耳,当年那个老头说过的话,宋阳都还记得,做不到一字不落,但复述的大意却毫不相差。

    说完之后,宋阳忽然笑了,尤太医见他选龙雀开心异常因为老头砸不动那把刀,每想起此事,宋阳都忍不住要笑。

    罗冠没注意宋阳的表情,静心思索了片刻,呼出一口浊气:“尤太医对刀的讲解,便是你功法的总纲了……这便是了。”

    宋阳也收回心思神情里笑容不见,换做恭敬之意,虚心求教:“请你指点。”

    再没有半字罗嗦,罗冠直接开口:“刀是霸道,龙雀占其极,你修炼的就是霸道。”

    说了和没说一样,不过宋阳没再急着去问,静立当地认真等待。果然,片刻后罗冠继续讲道:“霸道是什么?尤太医说的清楚,霸道是‘逆,、是‘任xn,,霸道也是唯我独尊。”

    一边思索着,罗冠又重复了那四个字:“霸道要逆。”他忽地加重了语气:“天下万物皆为顺,唯独你和龙雀任xn、要逆。换个说法,你就是和天下一切为敌。”

    说到这里,罗冠的表情变得轻松了,其实大概的道理他早都明白,之前所以思索,主要还是措辞…¨要给常春侯讲道理不能用书辞,非得说白话不可,罗冠终于想好了说法,笑道:“你就把‘霸道,看成一条穷凶极恶的蛟吧。”

    “光有了‘逆,还远远不够,这头恶蛟还要‘唯我独尊”听清楚,它不是要称王,而是要独尊。

    能明白着这其中的区别么?前者是要不服的人臣服,后者则是要不服者死!”罗冠越说脸上的笑意越浓:“万物都以恶蛟为敌,那它该怎么办?只有一个字:杀。”

    “宋阳,你和龙雀加起来,便是这条恶蛟了。”例举过了,也不管宋阳是不是真懂了,罗冠又把话题转回到功法上:“武功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修心的。你的龙雀功法也不例外,只不过龙雀要修的是‘霸道,之心”,修它的法就是……杀。”

    长篇大论之后,罗冠终于止住声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宋阳:“懂了?”

    宋阳没敢点头,又从头到尾把刚刚说过的所有事情理了一遍,这ォ试探着问:“我想要势归于意,就要在杀中求悟?”

    罗冠‘哈,的一声笑:“不错!你杀人,就是我画太阳。你想领悟,想再有突破,非得从鲜血中求、人命中求!杀得越多,你就能找到霸道滋味。”说着,大宗师话锋一转,旧事重提:“我见过你杀人从离开燕坪参加青阳州选贤直到现在,宋阳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因他而死或者说死因与他有关的人,多得根本数不清,不过他真正自己动手且大开杀戒的,只有两次,一是九月八睛城暴乱当夜他曾参与混战;另外一次就是前几天,对犬戎狼卒那一战。次罗冠都在场,是以看得一清二楚,血肉横飞中的‘龙雀,…釉毕时比武较技、或者单打独头时的‘龙雀,都不一样,并不是实力有所提升或者杀法的威力更强,而是一种很那讲清楚的认识:灵xn。前者更具灵xn,而后者则僵硬了许多。罗冠这里说的‘龙雀,,指得不是那把刀,而是宋阳修炼的功法。

    这种感觉很模糊,就好像同一尊佛像…被供奉于千年古刹的莲花堪上、和摆放在工艺品商铺里的区别。

    其实罗冠也是先看到宋阳在人丛中冲杀时的‘灵xn,,ォ大概想到他‘悟道,的办法,刚ォ和龙雀总纲印证过,对自己的想法又加了一重肯定。

    最后,罗冠笑声爽朗:“就你现在做的事情,以后少不了放手大杀、少不了领悟的机会,只要别死在乱军从中,大有希望再进一步!”

    尤其是之前那句‘你杀人就是我画太阳,…道理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要是宋阳还听不懂那他就是真正是傻瓜,闻言后宋阳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当初选龙雀纯粹是觉得这把刀威风凛凛,没想到这门功夫要想精进,就得用人命来换。

    宋阳终于释然:“龙雀会在杀人中精进,所以那晚对战狼卒的时候,我的战力突然强了些?”

    罗冠的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也知道,不过以后你多多杀人,总是有好处的,侯爷要勤勉啊!”

    宋阳无言以对……

    功法大概了解,但宋阳还有些其他疑问:凭着尤太医的xn…肯定是不怕宋阳会多造杀戮的,外甥把天下人都杀光了当舅舅的也无所谓,既然如此,又何必不把将来提高修为的方法一起传下来。

    罗冠哪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见他面lu困hu,追问道:“还有什么想不通?”

    宋阳也不隐瞒…待他讲出自己的疑hu之后,罗冠笑着摇摇头:“以他对你的疼爱,如果是对你有好处的事情一定不会隐瞒的。不过我记得你说过,尤太医巅峰时的修为是乙字,我不是诋毁他什么,但一个人自己站的不算太高,看事情也就未必那么准确了………何况后来他被师门废去武功,对这一道已经不再用心,照我看,恐怕他是不知道霸道龙雀该如何精进。”

    的确是这个道理,尤太医习武之路半途夭折,而且他志不在武,单以武学的见识而论,比起罗冠相差得太远了,舅舅也不知道该以后龙雀该怎么练,自然无从指点。

    而罗冠的声音未停,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他又把话题引申了一步:“论起武学见识,我比尤离强一些,不过比起师父却是云泥之别…或许他没见过你大开杀戒,但他只要见过你出手,就肯定会能看出龙雀要杀中求进………他只是帮你打通了三关,却不肯再指点一步,你可知为什么么?”

    说完还不等宋阳回答,他又换了个说法:“你可知,我和师父的区别在哪里么?”

    前一问宋阳解不开,但后一问宋阳却明白得很,笑了笑:“陈返前辈外冷内热,您老正好相反。”

    罗冠忽然大笑了起来,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陈返清醒的时候,言语尖刻为人张狂,他说过的‘有仇必报有恩不还,,宋阳记得尤其清楚。可是后来脑疾发作,让老头的本xn暴lu无遗,和蔼里带了几分倔强、与人为善、爱护关心晚辈,有这样心xn的人一定是善良的,所以他就算看出龙雀的修行之道,也不会来指点宋阳多造杀戮;

    至于罗冠,外表儒雅温和,但是除了一个有关师父的心结之外,此人做事干脆坚决不拖泥带水,从他一品擂中直接反叛景泰就可见一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单就xn格而言,现在师徒两个表面看起来都是笑呵呵的,其实差异极大,宋阳以后会杀多少人罗冠毫不在乎………………

    行程依旧,宋阳一行继续追赶自家使团。

    夏末秋初,正值草肥水美之际,一年之中草原最美丽的时节,这个时候穿越犬戎,草原的好风景尽数落于眼中。

    犬戎也是中土大国,但风情与汉境迥异,长草、牧群、牧民包这些都在意料之中,不足为奇,真正让宋阳等人诧异的是,是犬戎的城邑。

    除了几个地位特别重要的要塞是高城厚垒之外,其他的城郭、哪怕是犬戎国内的出名大城,看上去都没个城池的样………………城围低矮,不过大半人高,更谈不到箭垛角楼,甚至连‘墙,都不能算,充其量只能算是土围,马术稍稍精湛些的骑兵都能一纵而过。至于城内,也没有燕或南理那样的楼宇繁华,满目的土房,其间还夹杂着不少帐篷。

    宋阳等人稀奇不已,右丞相给他们解释道:“草原土质山质与汉境迥异,难以烧砖,也寡产石料,条件如此,不把城建成这样,难道要向大燕买砖么?”

    齐尚嘿嘿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就算他们认头掏钱,咱们卖给他们的砖石,他们也得敢用ォ行么?”

    右丞相平时都臭着脸孔,尤其看不上喜欢多嘴的齐尚,并不去理会他,继续对旁人道:“更关键的,犬戎是马背上的强族,能成势的要诀就在于八字:来去如风、无迹可寻。前朝也好大燕也罢,因不堪其扰,不知多少次集结重兵打破雄关,深入草原,但始终没法全部剿灭…你看他们的城池,就是个土围,一旦有重兵杀到犬戎人上马便走,你把城平了也无所谓,人家不用两三个月就又在别处建出一座新城。犬戎的根基不在城中,而是整座大草原,只要草原在,受到再重创伤,他们就能翻身。”

    班大人没解释得太仔细,不过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只剩齐尚还多嘴多舌,问个不休………齐老大也不是不懂,他是不说点啥就难受。!。

第三十章 失踪

    宋阳等人是偷渡入境、没有身份,如果严格算起来,他们是别国jiān细,被抓住统统都要砍头的,是以要尽量避免和外人接触,赶路途中,常常会看到草原上牧民们围着香喷喷烤羊,有说有笑载歌载舞,宋阳一行孤零零地从旁边走过,对牧民们的热情邀请也只能假装听不见。

    旁人倒无所谓,唯独婉大家闷闷不乐,她天生好热闹,这样赶路对她而言未免太无聊了些。

    估计是“凤凰城老乡,的缘故,班大人对慕容小婉的态度,明显比着对其他人更好些,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别听那些传说,以为犬戎人有多热情好客,这一族天生有狼xìng,狡诈残忍,吞人时连皮带骨,你把他们当朋友的时候,他们的刀子已经握在手里了,能不和他们打交道最好。”

    不只小婉不信,阿伊果也不以为然,骑在马上眼巴巴地看看不远处正向他们招手、招呼他们一起欢聚的牧族姑娘,黑口瑶tiǎn了tiǎn嘴chún:“草原上的妹儿,都生了一副好身条咯,老子看不像狡诈人。”

    也不知道阿伊果是怎么把身材长相和品行心xìng联系到一起的,班大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如此又走了十余天,本地的小狗打听到了一个状况,转呈于宋阳等人,宋阳一听就愣住了。

    小狗探到的消息是:南理使团早已经穿过草原,跨越边疆,进入到回鹘境内。

    算算时间,宋阳为了给帛夫人、谭归德祜毒,前后耽搁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功夫,由此和使团之间的距离拉开的着实够远,按照正常脚程,邱大人一行现在的确是该进入回鹘了,可是问题在于,这次出使回鹘,大可汗的拜把兄弟、南理国常春侯才是真正的主角,邱大人没道理不等宋阳,就自己先跑到回鹘去了。

    宋阳在草原发呆纳闷的时候,任小捕心血来潮,正在侯府大堂里吹笛子。

    小捕手中横笛是出自凌暖棠精心制作,比着施萧晓的红笛可要强得多,不过吹笛子小捕的确是在吹,可笛子却毫不买账,一声也不响。

    小捕开始使劲摇晃竹笛,看样子她是觉得,笛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所以才不响。正自己哄自己玩得tǐng开心的时候,门外脚步声响,一名红bō卫手执信封赶来,说是有重要消息程秉郡主。

    任初榕去南威了,不在府上。

    与封邑有关诸事,都由初榕操持,宋阳是甩手大掌柜,1小捕是甩手二掌桠,如今宋阳出访,1小捕就从二掌柜升级到大掌柜,反正她什么事情都不管就对了。不过“不管,不代表“不可以管”平时初榕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去瞒她,郡主的书房小捕更是随便进,什么军情呈报、

    财款账目初榕就摆在书桌上,妹妹想看就看,初榕从来不会阻拦。

    正百无聊赖的难受,见红bō卫又说得认真,小捕好奇之下接过信笺拆开来读,才刚看了片刻小捕就神情陡变“哎呀,惊呼了一声,起身就向门外跑,口中焦急呼喝:“速速备马,去南威找三姐!”

    情报是从凤凰城转来的,说的却是出访回鹘使团的事情:犬戎以信隼传来国书,告知南理朝廷,使团已经安然过境,进入回鹘疆域:可回鹘那边也有消息返回,迎接来自兄弟之盟使团的官员早就在边关等候,始终没见使团到来,什么已经入境根本就是犬戎一派胡言。

    小捕只觉得头皮发炸,等赶到南威、见到初榕的时候,她的眼圈不知不觉里都变得通红了犬戎说把使团送过去了,回鹘却并未接到,而最要紧的,现在这支使团,是货真价实的不见了,1小捕如何能够不急。

    承邻看过信报,居然笑了起来,对妹妹摇头道:“莫担心,你忘记了?前阵谢门走狗传书过来,帛夫人中毒……”说到这里,小捕突然欢呼了c声,伸手连连拍着自己的额头,笑道:“宋阳不在使团中,刚看信的时候吓傻了,把这件事都忘记了。”莫名失踪的是南理使团,重则已经全军覆没,轻则陷入险境、困境,但心上人不在使团中,自然不存凶险,任小捕关心则乱,竟把宋阳已经脱团这么关键的事情给忘了,此刻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顷刻转忧为喜。

    承邻摆手打发糊涂妹妹回侯府去,小捕心情变得好了,笑容又复灿烂:“来都来了,干脆多待一阵,你忙什么呢,要我添手不。”初榕一脸无可奈何,应道:“我这边忙得就快死掉了,你莫捣乱就是帮大忙了。”小捕伸了伸舌头,南威里炉子多铁匠多,又热又吵闹,的确不是什么舒服地方公主转了半圈,骑上马跑去销金窝找老顾聊天去了。

    待小捕离开之后,承邻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去,对身边心腹卫士道:“找谢门走狗,请他们想办法,务必要联络常春侯,告知使团出事。”

    犬戎草原已经算是异族地盘了,莫说付党、顾阙,就是谢门走狗在那里也没有势力可言,充其量只有几个暗桩,联络起来远不如在汉境时那么方便。

    更要命的是犬戎对“飞信,控制得异常严格,草原地势特殊,不利燕雀隐蔽飞行,而牧民自古擅长训练猎鹰,建国后犬戎贵族发挥所长,训练大量猎鹰,日日在高空盘旋,除了带有官家标记的信隼能够安全飞行之外,其他信雀大都会遭到无情捕杀。尤其飞往西、南两处国境附近,猎鹰更多得数不清,所以宋阳登上草原后,暂时就和家里断了联络。

    如今使团失踪,两国互相指责真伪难辨,可究其根底,还是回鹘和南理更亲近些,回鹘人的说法说法也更可信。使团就近在草原上遭遇了什么,谁也说不好,这个状况非得让宋阳了解到、让他们多加小心。

    正如郡主所料,草原上小狗打探到的情况,只是犬戎对国内宣布的消息,所以宋阳只知道使团过境了,却并不知道回鹘那边没接到人。

    疑huò归疑huò,但是对行程并没有太多影响。

    在路程上,与行走于大燕不同。宋阳出访,需要横穿整座大燕,而燕国幅员辽阔为中土五国之最,所以汉境的行程漫长:但到了犬戎,宋阳本来就是从燕西过境,跟着再转向西北,只要斜跨小半草原就好,现在他们已经在草原上急行了近十几天天,以他们的速度,距离回鹘的西关,就还差几天行程。

    当天晚上,他们进入一座不知名的小城投宿。

    这一路上,他们有时会穿坡而过,未防泄lù身份,他们从不会在城中投宿,不过这次不同,负责领路的小狗有至亲在城中做小吏,还很有些权势,之前的顾虑在这里全不用担心。

    而且连日奔bō,莫说瓷娃娃、右丞相,就是七上八下、1小婉这些武功根基扎实之人都有些受不了了,显得异常疲惫。

    不是七上八下他们受不得苦,主要还是因为大家都是汉人,要说辛苦,在深山老林里挖坟盗墓要比着现在赶路苦的多,可这里是草原,无论气候还是空气、海拔,都与汉境差异极大,初到此地难免水土不服,体力消耗得厉害。

    此刻距离目的地已径不远,也该修整一晚,后面一鼓作气,走到回鹘后就万事无忧了。宋阳是大夫,当然知道大伙的辛苦,本来还打算投宿后给大伙煎些药汁调理身体,不料刚吃过晚饭,还不等他帮别人,自己的身体就出毛病了仍是和上次一样,鼻血长流。

    而且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血流得更汹涌,由此失血更多。

    一次失血还能说匙5合,此刻又发作,不由得大伙不担心了,可光担心有什么用处,连宋阳自己都探查不到的病因,其他人又有什么办法?

    莫名其妙地突然失血,又莫名其妙地暂时结束,宋阳精神大损,暂时没精力再多想什么,早早睡去了。

    其他人守护了宋阳一阵,看他睡得沉稳,渐渐放松了下来。路途劳累大家都有些疲倦了,就此散开各自回房去休息,七上八下两个就守在宋阳的外间屋,一个坐在椅子上把双脚搭于饭桌、另个靠坐在墙角,兄弟两个昏昏yù睡……

    差不多三更时分,夜深人静,众人投宿处所在的大街上忽然闪出了一条人影,奔跑得速度不慢,看得出此人也有些武功根基,直奔宋阳等人所在大屋而来,等到了门前,他又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跟来后,闪身进门………自己人,谢门在本地的小狗。

    小狗不知道的,罗冠就坐在屋顶上。从小狗现身、返回,罗冠一直在静静地望着他,因为是自己人,所以大宗师对他放任不理。如果来的是外人,早早便会被他无情射杀。

    其实大伙都没注意、也不知道罗冠翻上屋顶警戒。从宋阳又留鼻血开始,罗冠就上来了。

    和旁人不同的,对宋阳的状况,罗冠好像全无担忧。

    不过,不担心宋阳的怪病,不等于不关心他的安危,若真是那样,罗冠也不会大半夜不睡觉,自己跑到屋顶上来放哨已经失血两次了,这个时候绝不容大意,不容丝毫闪失,大宗师心里明白得很。!。

第三十一章 亲戚

    狗返回住处,直接去找七上八下,哥俩都快睡着了,听,步声同时惊醒,但发觉是自己人之后,很快又放松下来,却不料小狗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很低“我误事了”

    小狗在城里有亲戚,把大家安顿好之后,和齐尚巴夏打过招呼,自己跑出去串mén了

    小狗是个‘半蛮”爹是当年被谢大人派入草原的常廷卫密探,娘则是土生土长的犬戎nv人小狗姓古,相熟的都叫他小古,因为他爹活着的时候就叫老古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一场大祸,现在谢mén走狗的当家应该是老古才对……常廷卫还在时,论资历老古比着帛先生深得多;论自己的忠心、能力和谢大人的赏识,老古也一样强过帛先生可惜当年老古在办案时一时疏忽,惹出了地方上的民变,虽然民变很快被扑灭,但此事也传上朝廷,惹得先帝大怒,老古被判重罪投入天牢等死

    谢大人没办法帮老古掩饰罪责,但他有手段助老古逃离大狱,而后又安排他去往草原,改名换姓、全的身份背景,仍是为常廷卫办事

    上司能做到这一步,下属就只有感jī涕零的份了

    小古是在草原上出声的,他没见过谢大人,不过他是个情义汉子,听爹说起过谢胖子对自家的大恩,心怀感jī,同时也把自己当汉人,在老父去世后,也就担下了谢mén走狗身份

    等到小古长大时,谢mén走狗那时已经成了大燕反贼,燕内的事情还一团糟,又哪有心思去想草原的事情,小古几乎没什么事情可做,不过帛先生思虑周全,不肯断去外境的线,自己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也照月个小古发饷

    其实小古不缺钱,他是重义气才甘心做走狗的当年他爹老古是个真正的厉害角sè,在草原上经营得很不错,给儿子留下了一张‘网,虽然见不得光,不过靠着这张网,能把陷在大牢里的犯人救出来、能把官家严令禁绝的长兵刃从一处运到另一处、能帮在草原上没活路的人悄悄送去大燕……由此小古吃喝不愁

    至于他的亲戚,官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城里也有些实权,有几次小古办事还靠他帮忙,当然他也没少落得好处大家本来就是进mén亲戚,从小熟稔长大后又往来不断,走得很近,彼此也不存太多秘密,不过小古在大燕的身份,亲戚是不知道的

    亲人见面亲热得很,草原人好酒,两个人少不得喝上一场,其间亲戚曾问起“这趟跑得是什么买卖?”

    大家知根知底小古如实应道“带几个人去回鹘”

    亲戚瞪大了眼睛,意外笑道“去回鹘?这可少见的很”

    犬戎人惹了厉害仇家,在家园hún不下去了只要有钱小狗就能安排他们逃离草原,大燕和回鹘都是犬戎的敌国,但草原人只会逃亡大燕,一是小古在回鹘没路子;另则重要,就算小狗能安排,逃难之人也不会选回鹘

    道理简单得很,回鹘人金发碧眼,根本是另外一个人种,草原人去到那一眼就能被认出来,回鹘人不歧视汉人但是遇到汉人他们会严格分辨,此人到底来自燕、南理,还是草原牧族,到时候一开口就得lù馅,装聋作哑也没用,不论真假哑巴回鹘直接就把他当成犬戎人

    对犬戎人,回鹘会直接亮刀子,杀了不仅不用偿命,圣火神庙还有奖赏

    犬人得傻成什么样,才会为了逃出狼窝而往虎xùe里钻

    去往大燕就没问题了,大家长相相差不大,装聋作哑能满hún过关,最妙的是,如果肯再逃一笔钱,小古还能帮他穿过大燕,去往南理或者吐蕃

    对亲戚的疑问,小古并不隐瞒,只是掩饰住自己的‘谢mén走狗,身份“前阵不是有南理使团过境么,有几个人被甩下了,他们丢了身份,怕被当做jiān细不敢找官家帮忙辗转找到我,说想要追上大队,价钱给的不错,我就跑这一趟结果使团过境了,我还得把他们送过去”

    这便是消息不全的坏处了

    南理使团过境,连犬戎朝廷都不会怠慢,现在小古带着几个掉队使官继续前进,因为宋阳等人没有身份所以途中要小心翼翼,但他们的真实身份并不敏感,对自己人说出来也无妨

    可是小古这边只道南理使团已经进入回鹘,根本就不晓得其实使团是失踪了若他知道真相,自然会谨慎得多,不会对亲戚说出实情

    亲戚听完并没多说什么,但是再抱上来的第二坛酒中,小古喝出了一丝怪味算起来,小古也是老江湖,想要mí倒他没那么容易,到了这个时候小古也能明白自己多嘴闯祸了,但亲戚自幼刀马娴熟,论打他是万万没机会的,只能假装中了míyào,很快昏厥过去

    亲戚没为难他,只是把他拖到了榻上,让他睡足一大觉很快小古就找到机会,飞快逃了回来他逃离亲戚家的时馕明明白白听到信隼展翅起飞的声音,而且还不是一只

    事情过程并不复杂,小古三言两语便讲清楚,几乎就在他收声的同时,屋顶上的罗冠,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握着长弓的手微微一紧,跃起身形眺望远方

    而内房中的宋阳,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忽然被一声刻意压低的叱喝‘hún账,惊醒,宋阳回了回神,认得是巴夏的怒骂

    自己屋中黑暗一片,宋阳长吸一口气,起身下chuáng走向外间屋,还没到mén口,外面又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宋阳有经验,听得出这是拳头打在肚子上的声音,惊奇之下宋阳加快脚步,一挑mén帘闪到外间屋,只见巴夏脸sè铁青,小古委顿在地,刚刚挨了打

    齐尚也在,而此刻一贯笑嘻嘻、凡事都无所谓的白净汉子脸皮上也透出一股煞青,见宋阳醒来了,沉声对他说道“我们去喊大伙,此地呆不下去了要快走”

    说话的功夫,巴夏也不再理会地上的小古,闪身去通知其他同伴肯定是出事了,宋阳顾不得多问什么,深吸一口气努力提醒jīng神,返回榻上取回宝刀chūn衫

    不过片刻众人就重集结,宋阳的脑子还有些昏沉目光一扫发觉罗冠并不在其中,当即微微一愣,正想询问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屋顶上突然传来连串弓弦震动,旋即夜空大亮

    罗冠在屋顶,一出手就是全力施为

    宋阳特质特殊五感明锐,但失血过多以致反应比着平时迟缓许多,此刻他没能察觉外面有何异样不过大宗师已经发现了敌人

    金光闪烁耀目,一轮急shè之后,屋顶传来罗冠的声音“向西你们先走”

    大宗师吐字清晰,声音低沉

    没人会废话多问一句,宋阳直接把瓷娃娃背负身后,小婉则一把抓起了右丞相,最近这段两人相处不错,以小婉的义气,遇险时绝不肯弃老头子而不顾

    七上八下各执利刃在手,抢步出mén,护住大队直接向西而行,众人心中都是同样的打算先创出这座‘土围子,城再说

    罗冠暂时未动,很快又一轮弓弦声震颤而起,而这一次,大家已经能听到中箭之人的濒死惨呼·…还有马蹄声显然,敌人正迅接近

    毫无疑问,来犯之敌是犬戎士兵看情形对方是打算合围、偷袭,但是被罗冠识破,还不等他们靠近大宗师的杀招便从天而降,杀得他们阵脚大luàn

    而偷袭不成,对方干脆放开手脚,一连串号角惊醒长夜,兵马集结蜂拥而至

    屋顶上的罗冠一袭黑衣,待同伴撤离住处,他身形晃动,先是悄无声息地掠下屋顶返回大屋,片刻后他又跃了出来,在他身边多出了一个人,小古

    带着小古一起,罗冠换到数十丈外另一个屋顶上,再开弓时,金光隐没不见,就连弓弦的震颤声也告消隐,利箭在飞行中全无一丝声息,但是在击中目标的瞬间,炸起的巨力却丝毫未变

    观日悟箭,天上的太阳不仅有初升、yàn阳、烈日、晚照另外还有一态,不久前大家还在燕国时刚刚见识过的蚀日

    烈日仍在,但无人知其所在

    罗冠指点的方向是不会错的,西路畅通无阻,不存犬戎兵马夜已深,城中居民早早得睡去,但是号角响起,无数人美梦被惊醒……忽然,街边的一扇mén打开,正从mén前经过的齐尚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翻手一刀便斩了下去,随即才看见,mén后只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妪,头发散luàn睡眼惺忪,显然是听到警号,开mén来看看状况

    齐尚的战力比不得宋阳,不过也是一流的刀手,否则哪有资格跟在帛夫人身边,不会被当成心腹派出来保护小姐齐尚刀子斩下难以收回,但他应变奇快,左手及时斜斜一挥,‘当,的一声脆响,用左手长不过两寸的利刃,格开了右手的两尺快刀

    宋阳也是第一次看清楚,原来齐尚的左手里还藏了把小刀

    两刀jiāo击火星四溅,借着炸起的微弱光芒,可见犬戎老妪满脸的恐惧但任谁都不曾想到的,明知这伙凶徒力气强大、手握凶器,两手空空的老太婆还不等眼中惊慌散去,就猛地扑了出来,死死收势未稳的齐尚,又抓又咬口中呜哇嘶吼

    还不等齐尚挣扎,宋阳便一刀背敲中老太婆的后颈,将其击晕过去,同时巴夏仲手把她从兄弟身上扯下来、扔在地上

    齐尚这次受惊不小,笑容有些僵硬“这人疯了么?”

    回答他的,是右丞相的一声冷哼,而下一刻里,整条长街突然变了个样子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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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鹰眼

    家家户门大开,街上的犬戎居民蜂拥而出,或持刀、或擎杖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孩子,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衣衫不整,还有不少人都打着赤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事先埋伏好的。

    全都是些普通百姓,但却人人悍勇,从四面八方向着宋阳一行冲杀过来,另外还有人敲响了家中的铜锣,当当大响刺耳,只为召唤军马赶来杀贼。

    喊杀声、铜锣声、脚步声搅成一团,寂静长街转眼沸反盈天,其间还夹杂着班大人yīn测测的冷笑声:“这才是犬戎的厉害,全民皆为兵,一有敌情,所有人都会杀出来,除非有官家号令,否则没人逃、没人避。”

    阿伊果看得头皮发麻,惊声怒骂:“格老子······”不等她骂完,齐尚趁着犬戎人还没冲过来的空子,扬刀遥指百多丈外、长街尽头的萨满巫坛,对同伴低声道:“那里见!”

    众人大都会意,各自一点头,旋即小小的队伍,忽然分散开来!

    宋阳背着瓷娃娃一路,南荣拉着阿伊果一路,小婉、班大人与齐尚三个一路,巴夏自己一路,大家各自奔逃,选择的方向也各不相同,或迂回前进,或绕路潜行或者干脆纵跃上房,但他们的目的都一致,就是齐尚之前指到的所在。

    全民皆兵指的是勇气、是信念,但百姓毕竟不是训练有素行动干练的真正士兵,他们从家中杀到街上、各自为政无人指挥,一盘散沙似的乱冲。而宋阳一行无一例外,全都都是本地人打扮,加之夜sè昏黑,各自将身法发动开来后,绝大部分犬戎人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迂回前进时,宋阳能躲闪便躲闪,但实在躲不开的时候·你死我活之际也绝不存一丝手软,春衫薄凉,刀过无痕xìng命了断!不止他,同伴中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犬戎人以狼自居·而此刻来自燕子坪的这群煞星才是真正的狼!大街上随时都有尸体扑到在地,被杀之人临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就是狼子lù出的獠牙,他们旁边的街坊邻居却全不知情。

    很快,四个小队重新汇集,齐尚又指点了新的目标,大家再度散开……如此往复·前进不停。

    全民皆兵打仗的时候是好事,只捉拿几个武功高强的‘小贼,时,反倒是添乱了,虽然所有犬戎城民一见士兵赶来,都会立刻让开道路,但他们的动作再怎么快,让路也不如本来就有路来得更方便,何况许多大街都乱得可以·百姓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军马来了,还得有士兵鸣锣开路。

    毕竟是在城中,可供遮掩身形的地方比比皆是·宋阳一行或身法迅捷或应变了得,且个个身手彪悍,而更关键的是,还有一位精通箭艺的大宗师在高处随时策应。罗冠并未脱队,当宋阳等人撤往城西后不久,他就带着小古跟了上来,只是未上前汇合罢了······小婉、齐尚等人有过几次陷入愤怒人群,眼看再无法脱身时,身边都突然金芒大炽,泼起的血sè和灿灿阳光刺得周围人睁不开眼睛·等强光消散、犬戎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贼,们已经不见踪影……

    有惊无险的一路,宋阳一行人人利刃染血,虽然逃得无比狼狈,但总算冲出了‘土围子,,待众人在城外郊野重聚时·犬戎百姓还在城中喊杀。

    本来正睡得香香的,结果突然开始逃亡,大半夜跑到寒冷草原上来,阿伊果越想越生气,咬着牙对宋阳道:“等回去了,把你娃的火道人借给我用用,老子再回来,烧死帮龟儿子!”

    没人理会黑口瑶的无聊咒骂,齐尚再次清点人数,和突围时全无变化的,除了罗冠所有人都在。

    齐尚眉头大皱,迟疑道:“罗爷……”

    话没说完,宋阳忽然冷哼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单臂运足全力,‘呼,地一串破空声响起,拳头大的石块急冲向上,直奔夜空而去。

    小婉被他的古怪举动吓了一头,瓮声问道:“做什么?”刚问完,耳畔倏地又闻弓弦嗡鸣,罗冠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众人,也如宋阳一般长击夜空,不过他用的是弓箭。

    在罢冠身旁,还跟着刚刚给大家闯下大祸的小古。

    一连三箭冲天后,罗冠开口代宋扬回答:“天上有鹰。”

    犬戎猎鹰名扬中土,除了狙杀信雀之外,猎鹰于草原军队还有另外两项重要用途,一是勘察,燕和犬戎连年征战,其中最头疼的就是天空中的扁毛畜生,不知道多少次设计好的埋伏、精心布置的包围,都因为猎鹰提前示警而失去了效用。

    另则便是追踪了,只要天上有猎鹰盘旋,犯人便逃不过狼卒的追此刻鹰在高空无声飞翔,凭着小婉等人的目力看不到,也只有宋阳、罗冠对它们有所察觉···…此刻,小古咕咚一声跪倒在大伙面前,嘴chún颤抖着想要再说什么,齐尚叹了口气,摆手道:“起来吧,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罗冠也随之开口:“走吧。”

    齐尚分辨了下方向,仍是按照之前的路线,向着西北方向迅速撤离。

    ‘南理使官,身份泄lù,所以杀身大祸突兀降临,虽然宋阳等人还不知道使团的遭遇但是凭着这一行中几个聪明人的心机,至少也能明白犬戎南理使节的态度了。

    尤其可虑的是,小古逃离亲戚家的时候听得清楚,亲戚已经放飞了信隼……别说他们现在扶老携弱,就是让燕顶来,靠着两条tuǐ子也跑不过鹰隼′等他们抵达边关时候,狼卒肯定有了防备,再想偷度边境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先远离这座土城。至于以后的行止都等撤到安全处再说了,也是因为后面的路程不确定,大家对草原又完全陌生,所以罗冠才一定要再把小古带上。

    才刚一启程,远处有传来几声‘嘭嘭,地闷响,不少人都吃了一惊,罗冠气定神闲的解释了句:“猎鹰的尸体摔落,无妨的。”

    说完罗冠又闪身到宋阳身边,与他并肩而行,淡淡问了句:“你没事吧?”

    失血过多暂时来不及调养,让宋阳的体力有些不足不过他平时体壮如牛,倒也没有太多妨碍。

    谢孜濯也在身后轻声道:“把我换给旁人吧。”

    宋阳笑了:“你那点分量,可以不用计算的。”

    瓷娃娃没再说什么,而是深深提气、收腹,仿佛如此能让自己的身体更轻些、再轻一些似的。

    狂奔之中一个多时辰过去,东边曙光初透,小半座夜空méng白身后全没有追兵的动静,大家暂停脚步,借长草掩藏身形,坐在地上稍作休息。

    几位首脑凑到一起,开始商量后面的路程。

    一是继续前行偷渡边关,他们人数少、目标小且身手不俗,即便犬戎加了防备,他们也有成功过境的机会不过风险也不小,不用多,只要被一千兵马围了生死就不在他们自己掌控了;

    他们还可以折转向南,离开草原返回大燕,只要进入汉境,付党、顾阀和谢门走狗便都能帮上忙了,届时也能再从容选择,要么就此打道回府,就当没来过、回南理算了,这样的话安全自然没问题,可未免有些太让人不甘心了;或者在大燕境内折向往西,偷上高原再取道回鹘但是在高原上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这个谁也说不好。

    刚刚把三条路摆出来,还没来得及仔细商议,罗冠忽然皱起了眉头,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副不胜其扰的怒相举头望向了天空。

    大伙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现在天sè微亮,视野比着半夜时清晰了许多,齐尚巴夏等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十几头鹰隼又现身于天角,在高空里来穿梭不停,不用问也知道,它们在找什么。

    齐尚也烦得不行,对罗冠道:“罗爷,别心疼这些畜生,直接射杀了了事。”

    不料罗冠却摇了摇头:“我不心疼畜生,我心疼自己的箭。”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箭壶:“这是最后一壶了。”

    大宗师箭艺绝伦,他的箭自然也是特制的,现在已经剩的不多了,最后一壶还不是满的,只有寥寥十余支箭。

    小婉从一边出主意:“没事,咱都别动,草那么长,鹰那么高,看不到我们。”说着还缩了缩了身子,努力把自己的身形减小了些…不过效果不怎么样。

    小古闻言苦笑了下,但他刚惹过大祸,现在不敢再说扫兴话,嘴chún动了动没出声,而另一个‘草原通,班大人毫不客气,冷冷接口:“猎鹰吃狐狸、吃兔子、还是老鼠,连草间老鼠都能发觉的鹰眼,会对这么大块头的人视而不见么?”讲过道理,班大人还嫌不够,又对小婉补充了句:“你缩脖子也没用!”

    果然,片刻之后,随着一声声清冽啼鸣,猎鹰渐渐汇聚,就在众人头顶盘旋,再不飞往别处,显然发觉了众人的踪迹。

    小古小声地提醒道:“至多一两个时辰,狼卒就会赶到。”

    这可.就烦人得很了,头顶永远被鹰眼盯住,无论他们逃到什么地方人家都能追来。

    罗冠眯起了眼睛,又向着空中的鹰群端详一阵,突然跃起身形,手中长弓连串暴鸣,一个眨眼间就放空了自己最后的半壶箭。

    例无虚发,其中还有几枚‘一箭双雕,,一轮急攻过后,所有鹰隼尽数被他一人摘落,打着旋子跌落天空。

    烦人的东西,能射死一个算一个,至于以后没了箭···¨罗冠仍是罗冠,他想杀人,也不一定非得用弓箭。

    齐尚看得哈哈大笑,大声喝彩,巴夏则站起来,向着半空看了片刻,突然间拔tuǐ就跑。齐尚冲着他的背影纳闷喊道:“你干啥去?”

    巴夏的回答简明扼要:“拔箭!”

    猎鹰尸体摔落长草间,散出的面积不小,巴夏转了一大圈,就只捡回来五支箭······

    射杀了一群鹰隼,但现在的藏身地也告暴lù,不得已之下大伙再度启程,可是这一次,他们还没能跑出一会,天空中就又见猎鹰身影。

    阿伊果气得破口大骂,向小古怒目而视:“犬戎这种鹰子,到底有多少?”

    小古却面lù疑huò,摇头道:“事情不对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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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介绍:
五月初七,当朝国师夜观天象,断言妖星坠世转生,长大将乱世祸国。密令自京师传遍天下,当夜所有降生的婴儿尽遭屠戮……除了宋阳。
这是个概率问题。数万婴孩,宋阳只有几万分之一的可能是那颗‘妖星’,可现在,整座大燕国五月初七夜里降生之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对这个几乎是强加给自己的‘妖星’头衔,刚刚穿越到小小婴儿身上的宋阳很不习惯,最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封建迷信害死人。
宋阳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妖星’,但在不知不觉中,整座天地已经被他搅动得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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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枭雄,任性且善谋;凶狠却多情。活色生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活色生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活色生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