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瑶
出访兄弟之盟、为回鹘大可汗登基之典献庆,南理国从上到下都异常重视,此次出访的使团也规模空前。光使节官员就将近百人,配五百禁卫,封邑和朝廷的礼物加在一起足足装了几十两大车,再算上随队的车夫、仆役,一行浩浩dàngdàng在燕境中缓缓前行,一路向北而去。
已经进入大燕境内七天,正如先前所料,燕人虽然厌恶南理,但总是要脸皮的,对过境的使团还算有风度,沿途安排官吏接领、同时还有小队官兵护送,一路都风平浪静,行程顺利得很。
今天黄昏时分,使团进入坐落于燕国南疆的古城红瑶。
入城时宋阳骑在马上,给身旁同伴讲解:“红瑶建城近千年,远比大燕要更久远。不过它受地势限制,城池规模很一般,在燕国只能算是小城,可它位置特殊,在它身后便是大燕腹地、红瑶之南则是数百里的开阔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前后都是平坦地形,唯独小城两侧有险要山势拱卫。若有天南理真的强大起来,自折桥关出兵,一旦突破了边境的‘燕夺,七营,面前便是大片坦途,直到红瑶。到那时,红瑶就会变成封拒南理的第一道屏障。
“三百年前十万洪荒怪物作乱杀入人境,整座南理都被它们打穿,最终却在红瑶城前止步,此城的险要可见一斑了。”宋阳一边说,一边对着红瑶指指点点,好像导游:“过燕南边境夺字七营共计驻扎十万雄兵,连成七巧之势互为依仗,凭着南理的军力想要一举将其摧毁根本不可能,所以红瑶虽是雄关,但南方几乎不会有外敌入侵、向北又距离睛城遥远,平日驻兵并不算多,只有三千城守兵马。
不过在北方…距红瑶仅一日急行军之程,另外驻扎了三座镇字兵马大营,只要前方烽火一起,他们便能迅速赶来入驻要塞………………”
齐尚就跟在他身边,但宋阳说得这些他插不上口,着急半天了…南荣则不管那套,直接插口对宋阳道:“刚学的吧?”
宋阳笑了,还真是刚学的,在封邑里读书的时候学到了,否则他又哪会知道红瑶的典故。
众人进城、入驻由空置军营改成的驿馆、吃过晚饭,阿伊果闲得无聊,自己出去闲逛,慕容小婉也待不住,但是她懒得出去…把随身携带的骨牌盒子摇得哗哗乱响,吆五喝六,招呼人来打牌。
瓷娃娃、小婉、南荣外加一个齐尚人手凑齐,宋阳没上桌,坐在下首看他们玩。当年大宗师陈返最喜欢打牌…‘子承父业,,罗冠的赌瘾也不小,可是桌上大都是女娃娃,他不好意思下场,只好忍了。
小婉现在是凤凰城赌字号的大当家,真要较真说,她可是赌门下天字号的人物,不过她的牌技………和身份实在不太相称。南理马吊打法很多…现在最流行的…倒和宋阳前生里的麻将牌很相似,四人当座、轮转上庄、以番算钱…既能自mō也能出铳。大家斗得赌注不算太大,五文一番,才三圈下来,小婉居然输掉四十多两银子。
小婉恨得咬牙。
输钱还在其次,丢人也不嫌寒碜,关键是今天的牌打得不爽快,基本上是要什么不来什么、扔出什么都又都有别家要。好容易捱到第四圈坐庄,牌才一立起来,慕容大家姐眼睛一下子亮了。
齐尚也在桌上,他多精明,只看小婉的神情就笑道:“婉大家,手上有大牌?”
慕容老大过世后,小婉自己挑了起字号,官面上的称呼便不再是‘小姐,,而是‘大家,,不过慕容大家这个叫法显得太正式,尤其周围都是朋友,小婉自己都觉得这么喊别扭,像队伍中的女孩们、还有姐夫宋阳,都还直接喊她小婉,但‘七上八下,要直呼其名有显得有些轻薄,结果齐尚别出心裁,发明了个‘婉大家,,按照他的解释是又恭敬又亲近……关键是小婉听着还觉得tǐng顺耳。
小婉被人喊破牌面,先是一瞪眼,险险就脱口而出‘你咋知道?,,还好悬崖勒马,吞了口唾沫,把几乎要冒出嗓子眼的话给冲了回去,摇着大脑袋嘿嘿笑着,不承认:“没大牌,没大牌。”
齐尚笑:“那您赏下一张,咱先走着?”小婉是庄家,得先出牌,她光看着手里牌乐,大伙就只能干坐着。
噼啪声不停,这庄牌开打,三张过后小婉就开始叫牌,可前顺后挡,叫牌后接连七mō都没能拿到真命张,小婉又开始咬牙………第八模…还不是,不过好像有些用处,如果倒换一下,番子会少一点,但叫的张子也会更多、和牌的机会更大。
小婉手里牢牢捏这一张,先看看自己的牌,算计了半晌,又伸手去扒拉海里的牌,再继续算计,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终于决定下定决心,好像用青砖拍人似的打出一张。
牌才刚一入海,做下家的瓷娃娃就轻声道:“我和。”
小婉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敢!”
“哦,那我不和了。”谢孜濯平静得很,倒是小婉盼过味来,发觉自己这次吼的是瓷娃娃,心里老大的歉意,旁人觉得好笑,唯独站在小姐身后的巴夏,来自山区xìng格执拗、是个认死理的人,皱眉道:“小姐和的就是这张。”
谢孜濯却摇摇头,主动给小婉解围:“小婉拿错牌了,不算的。”齐尚笑嘻嘻地问小婉:“真拿错了?”
小婉越输越较真,好容易出了一道大牌,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就这么夭折,厚着脸皮急忙点头:“拿错了、拿错了,牌未报未离手,不算,我换一张……”
第二张牌打出来,齐尚哈地一声笑,冲小婉嘘乎眼:“婉大家,你又拿错了。”
小婉哪顾得上去分辨齐尚是不是故意来诈自己,忙不迭把要出手的张子又攥住,第三次换张的时候,她额角都出汗了…纯粹惯xìng使然,小婉一边出牌,一边试探着望向牌桌上另外一位始终没说话的南荣,目光可怜巴巴,意思在明显不过:你不会叫这张吧?
南荣右荃对外人雍容大方、对宋阳冷若冰霜,但是对身边姐妹倒是还有份俏皮劲…笑眯眯地小婉说:“你先把牌放进海里,先放进去,我再告诉你我要不要。”
小婉更不敢松手了………………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阿伊果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满脸怒气双拳紧握,冲进来不看旁人,径直望向南荣,说话又急又快:“气死老子咯…小南,你会骂人,快跟姐儿走!”
“我会骂人,跟你走?”南荣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在外面骂架,骂输了?”
“龟儿子老妖婆…路上不小心撞了一哈子么,疯戳戳骂个没完!你快跟我走,街面上正乱咯,等哈老妖婆逃掉找不到了。”不得不说,阿伊果的声音清脆,是所有女人中嗓音最好听的那个,被气得急赤白脸时说话居然让人听起来也很舒服。
小婉‘砰,地一声把手中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骂架有什么意思…直接打了就是!”
话音未落…南荣笑道:“和!”伸手把自己面前的牌推倒,正和小婉扔出的那张。
可把小婉懊恼坏了…阿伊果在外面受气,没心思看她们赌钱,接着小婉刚才的话应道:“是个老太婆,她不动手,老子便不动手咯。”说着又去拉南荣,语气央求:“你娃给姐儿报仇,当姐儿欠你一次。”
南荣不为所动,她才没那么无聊会跑去帮她骂架,说道:“不用我去,你要记得,她矮你骂她tuǐ短、她高你骂她脸长、她阔你说她卖身挣钱、她穷你说她祖宗报应、她身后有家丁你就说主仆不清白、她旁边有儿女你就说她家‘公公扒灰,满门**,总之骂人一在揭短二在泼脏水三在自己不动气,不说脏话便罢,她若骂街你就下蛊,保证百战百胜。自己回去报仇吧。”
旁人可谁都不知道南荣还有这样的毒舌,全都听得目瞪口呆,尤其瓷娃娃,完完全全地懵住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望着南荣右荃。
只有阿伊果和南荣最亲近,所以才晓得她嘴巴厉害,否则怎么会直接来找她帮忙。
南荣说完不再理会黑口瑶,笑着望向小婉,开始算自己的这一把牌的番子:“三,谢谢婉大家照顾。”
小婉愣愣点头:“我给,我给。”
阿伊果得了高人指点,领悟要领之后估计自己也能报仇,兴高采烈的往回跑,脚步奇快生怕仇人跑了,没想到她才刚刚冲到门口,外面遽然炸起了一声炮号。
声震如雷,地面都微微晃动,而炮号过后,锵锵号角与战鼓齐鸣,人喊马嘶杀声四起,红瑶城中转眼大乱。
人人大吃一惊,小婉立刻跳起来,粗声怒道:“燕人无信,要对付咱们!”
南荣则摇头道:“杀声在外面,倒像是燕人在打仗,和我们不像有什么关系。”
七上八下把小姐护在了身后,齐尚眨着眼睛:“那是闹山贼?没听说这附近有大王啊。”
驿馆内暂时一切安好,并没有外地攻入,如果真是小婉猜测的样子,外面根本不会乱,里面更不会没事,不过来自凤凰城的禁卫首领护队有责,立刻传令手下集结,五百精兵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
邱大人本来都已经睡下了,闻声匆匆爬起来,衣衫不整跑去问燕国负啧随行接待的燕国官员到底什么状况,可对方也是一脸惊惶,根本闹不清楚状况,胡乱安抚了使团几句,尤其加重语气,强调南理人不可离开驿馆,随即派遣手下去打探消息。
派出去的探报还没回来,就有一支数百人的燕军赶到驿馆,为首主将正是红瑶城太守,将军盔歪甲斜、神情狼狈,再看身后士兵也都装备不整、兵刃不齐。太守命手下在外结阵戒备,自己策马进入驿馆,急声对使团主官及同行燕吏到:“大家起身随我出城,快些快些。”纟未完待续。!。
第四章 用心
完全是一片慌乱景象,宋阳一行大都精明,但他们不知出什么事情,又何谈寻找对策。
不过也不等他们拿出什么主意,更不等南理使团队伍集结出行,外面的噪声陡然高涨,马蹄如雷喊杀震天……又一支两千规模的大燕骑兵赶到,和城守大人带来的队伍相比,这次来的无疑是精兵,队列整齐行动迅速,而真正让南理大小官员如坠云中的是,新来的燕军疾如风猛如火,竟直接冲杀向红瑶本地驻军。
南理使团主官邱大人愕然:“这是……燕人窝里反?”
只要有人说话,齐尚都会接口,哪怕是废话他也要说:“燕兵打燕兵,不是内讧是什么?”
兵员质素不同′人数相差几倍,更是步兵对骑兵,奉城守之命守卫驿馆的燕卒几乎都没有抵挡的余地,转眼被骑兵冲得七零八落,伤亡惨重。与此同时又有新军赶到,并不参与一边倒的屠杀,而是散开队列,把驿馆重重包围起来。
红瑶城守苦叹一声,不再理会南理使节,掉转马头冲出驿馆,指着新来的燕骑口称叛逆放声大骂,但只骂了寥寥几声,对方长官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兜头泼下,城守被利箭穿身变成了刺猬,惨死于当堂。
冲军、杀城守之后,两千燕骑排出攻击战阵,阵首直指驿馆,南理人护卫个个紧张得额头冒汗…护卫不是攻城军队,进入别国境内,总要有些尊敬之意,是以不曾携带冲阵用的鸿矛大枪,只佩肉搏才会用到的马刀,真要对冲起来立刻就得吃大亏,何况人数还相差悬殊。
幸好,对方只是做出压迫之势,不给南理人逃走的机会但并未攻杀进来,似乎还在等候峰号令。
罗冠不用宋阳招呼,发动身法跃高处,迅速游走了一圈很快回来,对众多同伴摇头道:“彻底被围,强突的话身手好的要看运气身手差的没希望。
齐尚伸手指了指自己,追问:“我算身手好的么?”
罗冠不怕得罪人,直接摇头,伸手指了下宋阳:“他都不算。”大军包围,一旦动手先是万箭齐发继而重骑冲阵,陷在其中,一般高手和平常人完全没区别。
当年燕子坪之役,国师身边大批精锐高手,但是在数千蛮人的围攻下也就燕顶和两个大宗师门徒才有能力在乱战中游弋,旁人尽数惨死。
齐尚嘿了一声,暂时闭嘴…
红瑶兵变,不论结果太守都犯下渎职大罪。与其将来被军律追责问斩,还不如死在乱军大燕军法严苛但汉家传统讲究人死灯灭,既然殉职也就不再追究,对他后代朝廷也会加以照顾。
不过不是所有官吏都像城守那么彪悍,红瑶城的长史李大人,随着太守一起赶来驿馆,太守慷慨赴死而去,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踏出驿馆半步,脸色苍白口中一个劲地念叨着:反了、反了!
旁人哪有心思听他抒情一个劲地追问事情始末,李长史被阿伊果硬灌了杯凉茶才勉强镇静了一些,说出经过:“晚饭时候,镇庆军马抵达北门请求通关,手续一应俱全、又是本部军,虽然来得有些突兀,但也没什么可疑,谁能想到,他们进城后突然发难¨”
北方不远有三座‘镇字头,兵马大营,彼此成铁叉之势、与红瑶遥相呼应,镇庆营便是其中之一,全营兵马一万两千。而红瑶一共才三千守备,这次镇庆倾巢而至,以有心攻不备、骗开城门内部开花,哪有不胜的道理。
至于他们为何要造反,李长史也不得而知。
阿伊果气的直甩手:“流年不利,在外面被老妖婆骂、回来又被燕人迫住咯。好事样样赶不到点子,坏事件件被老子赶!”说着,伸脚在地画了个圈,狠狠一口唾沫吐进其中山里瑶人迷信这样的法子能破邪、会带走厄运。
婉大家的小眼睛飘向宋阳:“姐夫,听筱拂说,你九色不沾·…不太吉利?”
九色不沾是小捕说得,不太吉利是小婉自行领会,宋阳苦笑了下,没搭理她。此时,宋阳身边一个的老头子,冷冰冰地说了句:“没那么巧,不是不吉利,叛军就是冲着你们来的。”右丞相班大人开口了。
论起心机世故,班大人比着胡大人还要更胜一筹,无论看人看事一辈子都很少走眼,外面的局势虽然尚未明朗,但根本处已经被他想到了。
燕国境内常驻的兵马大营,都经营了数朝,补给充裕物资丰富,镇庆什么都不缺,没了掠劫辎重之求,他们来攻红瑶根本就没意义,真要想造反,应该去直插大燕腹地才对。
这时瓷娃娃接口:“红瑶易守难攻是兵家重地,道理不错,可这个道理是用在‘两国,或者两股庞大势力对抗时的,区区一个大营造反,叛军与大燕实力相差天地,叛军唯的求存之道仅在于‘迂回纵深,四字,说白了,他们只有打游击的机会,红瑶是死守之地,镇庆如果孤立无援,进入这里无异于自己钻进口袋,就等着南方的夺字七营和北方另外镇字两营来把他们灭掉。
齐尚这个人,生来就是一副‘天塌当被子盖,的性子,此刻还能笑得出:“小姐学识当真了得。”
谢孜濯笑了笑:“最近一直在学这一项,不过纸谈兵。”
之前谢孜濯提到‘镇庆如果孤立无援,时,宋阳心念一动,问道:“会不会是…那个人?”
邱侍郎、班大人、两国官吏…宋阳周围还有不少闲杂人等,有些话没法说得太细致,不过瓷娃娃的心思很通透,完全明白宋阳的意思,摇了摇头道:“那个人在北方,与此间相隔遥远,不会是他。
‘那个人,指的是大燕叛逆、镇国公谭归德。
镇庆突然来夺红瑶要塞,还有一种可能:为了策应军行动……宋阳觉得,说不定谭归德要有什么大动作,而镇庆又是老帅的忠心麾下,早被策反,现在出手帮助旧主。
谢门走狗始终和谭归德有联系,由此瓷娃娃知道,镇国公一直在大燕北方蛰伏,他有什么行动也轮不到南方的红瑶关来策应。
瓷娃娃还怕宋阳不信她似的,稍稍停顿后又补充道:“何况,镇庆的主将与那个人有深仇,万万不会听那个人的调度安排。”
镇庆主将姓傅名程,生身父亲也曾是位将军,但因违抗军令被谭归德阵前砍头祭旗。
说来说去,镇庆造反、杀入红瑶关就是冲着南理使节来的,齐尚黑道出身,脑子里也全都是黑道的伎俩:“镇庆冲咱们来图个啥?绑票要钱?”说着他居然又笑了起来,这种说法他自己都不信,干脆是没话找话用来活动嘴巴的。
可是听到‘绑票,二字,瓷娃娃却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转头望向红瑶长史:“前阵子睛城失火,听说不少官员都被落罪…千鹤卫主官受牵连了么?”
千鹤卫也是一支禁军,不过地位较低,比不得青牛、羽林这些重卫。
李长史不知道面前这个瓷娃娃似的小丫头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回答道:“刘统领被押在大牢,但尚未落罪、问斩。”
“那就是了。”瓷娃娃又望向宋阳:“齐大哥说的没错,他们就是来绑票的,咱们都是人质…镇庆主将傅程的亲爹被杀时,他还是少年,千鹤卫刘将军与他爹相交莫逆,暗中着力照顾遗孤,傅程才有今天、长大后也成出色将领,统领一营兵马……傅程起兵造反,应该是要用我们换他养父。”
话虽拗口,但意思再简单不过,亲爹死了,干爹抚养少年成才,如今干爹下了大狱,镇庆主将要造反救父。
不得不说,昔年常廷卫的刺探本领天下绝伦,大燕国内所有重要将领的履历、彼此关系、结党状况他们尽在掌握。刘将军抚养傅家娃娃长大,这是件机密事情,可依旧没能逃过姓谢的耳目。
谢胖子出事前,常廷卫的资料秘库失火,这段助养遗孤的秘事估计在那个时候也被毁去,否则燕朝落罪千鹤卫刘将军,也不会不对镇庆营的主将加以警惕。
而更让宋阳佩服的,是瓷娃娃谢孜濯。
前阵子两个娃娃亲一起在封邑读的时候,宋阳就发现,对燕国的名将重臣谢孜濯几乎全都了解,谢孜濯给出解释:常廷卫出事前,谢大人已经有所察觉,毁去重要档案的同时,也花费大量心血和人力,把燕国当时所有五品以的要职官员重要履历抄录成集,交由帛先生保管,她曾请帛先生把这些本集借给自己仔细由此记住了不少东西。
宋阳以前看电视,还退三品以下都是小官,等他来了中土才晓得,五品就已经是了不起的官爵了,带兵的五品将领,几乎比得旅长、师长;正职的五品文官,放到千年以后最差也是个地级市的市长……
虽然瓷娃娃当时没明说自己究竟为何要这样做,不过不难猜的,她还是想从中找出报仇的机会。
要是谢孜濯记住什么大元帅、丞相尚这些人也不足为奇,而镇庆营名不见经传,地位虽然不低,但放在大局面里根本算不得重要人物,瓷娃娃却仍能记住这一营的主将是谁,身世如何,足见她曾经的用心了。
那位红瑶长史下打量着瓷娃娃,目光惊疑不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女娃娃怎么会对燕国将领之事了若指掌。纟未完待续。
第五章 撕票
瓷娃姥猜得很准。傅程统帅本营造反,奔取红瑶城、绑架过境使团,就是为了换回被朝廷羁押于大牢的义父。
燕国有军法严令,长官被挟持,下属若为之动摇,其罪同叛国:同样的道理,镇庆主将傅程若绑架本国高官去换义父,除非他能抓了国师,否则朝廷绝无妥协可能。但外国使团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燕人自诩上上,总得费心竭力保护好外来使团,以彰显大国威风。
傅程的主意打得还是不错的,扣押使团以作要挟,唯一可能成功换回义父xìng命的机会……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宋阳忽然跳了起来,先骂了声:“这是什么脑子想出来的主意!”
跟着一把抓起红瑶长史:“把你的人唤进来,与我易装,快快快!”
城守大人带来的兵全军覆灭,不过驿馆中还有些本部燕卒,宋阳忽然提出要换衣服,长史早都没了一点主意,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连问都不问,完全依令而为。
宋阳不止自己换衣服,还招呼着一群从封邑中跟来的同伴和他一起…小婉不知他要搞什么,皱眉道:“你打算杀出去?哪又何必换装,我打前锋,你们随我冲就是了!”
说着,随手抄起把刀子就要向外走,宋阳赶忙跨步上前,不过还不等他去拦阻,就站在小婉身边的瓷娃娃已经伸手拉住了她:“别去,听他的。”
别人拦或许都不管用,唯独这个身体赢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让小婉不敢用力将其退开。
小婉眉头大皱,好歹是站住了脚步,不满道:“刚才看你们全不着急,老神在在地说这说那。我还道这仗不用打了,没想到现在才准备,早干什么去了。
宋阳笑了笑没去和小婉计较。
初闻镇庆造反,看着燕人自相残杀,宋阳的确不着急。付党、顾家、谢门走狗精英汇聚一堂,大家全都是反贼。反贼遇到造反,又何必惊慌?等乱战过后大可表明身份,和傅程坐下来聊一聊,说不定还能商量出个一起成事的大计来,可是在弄清楚对方目的之后,宋阳便坐不住了。
片刻功夫,从燕子坪来的众人都换做燕卒装备宋阳抽出腰刀,对主官邱大人道:“大人,要得罪您老了。”
邱大人吓了一跳,看着明晃晃的刀子:“要干啥?”
坐在一旁半天没再说话的右丞相班大人冷哼了一声,说话毫不客气:“他要去见姓傅的,这都猜不到,十足蠢材!”
班大人也是易容入队嗓音也被南荣特制的药物拿住,变得沙哑异常,邱大人根本认不得他,被他骂了很有些不痛快宋阳笑着劝解:“他是乡下老汉,邱大人甭和他计较。”他把刀子架在了邱大人的脖子上,继续道:“非得马上见到傅程不可,不这样没别的办法,放心,绝不会伤到您分毫。”
罗冠、齐尚等人也告恍悟,有样学榉每人都找了个使团中的重要官员挟持住。就只有一个人没动,谢孜濯,她没力气,举着刀太吃力,没法做出挟持的样子……,………
瓷娃娃又试着举了举刀子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目光望向宋阳:“我想去。”
宋阳笑着说:“跟我身后。”反正是“挟持。,多出一个空手的无所谓。
燕子坪的人都出去了不妥,总要有一个留在家里坐镇,宋阳稍有犹豫南荣见状退开了一步,放开了手中的官员:“我留下来。”
宋阳点点头,目光又瞟了下一旁的班大人南荣右荃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不等她再答应右丞相就又是一声冷哼:“你们放心,我不会逃,更没兴趣煽动什么。”
宋阳笑呵呵地说了声:“多谢您老了。”随即又对南理禁卫首领嘱咐了几句,请他配合南荣,事情交代完毕,一行十余人,两两一伙走到驿馆门外,还没出大门,宋阳便对外面的叛军扬声呼喝:“看清楚了,南理使官邱大人在此,若想他能活命,找傅程来说话!”
齐尚一口标准大燕官话,也大声喝应:“一炷香内见不到人,大家一拍两散,谁都不用活了!”
难得之极,巴夏也开口说了句:“不错!”
邱大人在右丞相眼中是“蠢货”可事已至此当然要全力配合常春侯,适时开口:“快请将军来见。”
叛军可没想到,自己的人质现在居然变成了人家的人质,反被用来要挟自己,一时间面面相觑镇庆起兵前,傅程传下严令:对南理人只困不杀。
外面的叛军谁也不敢妄动,尤其抓住使团主官之人都是燕兵。红瑶城大势已去,就算叛军不再杀人,事后幸存下来的城中本部燕军也逃不过军法制裁,他们已经死路一条,现在要急眼、玉石俱焚再正常不过——这便是宋阳等人要扮作燕卒的原因了,若是南理使团小官挟制大官,叛军哪会搭理他。
而南理五百禁卫也配合十足,个个面sè愤怒、但动作谨慎显然投鼠忌器,全不去理睬外面的叛军,都把注意力放在绑匪身上。
负责围困驿馆的叛军主官当然是傅程的心腹,心中大骂南理护卫没有一点用处,竟然让几个燕人把自家主官给绑了,脸上则泛起一个和善笑容,跳下战马走上几步,双手虚按示意“燕卒,稍安勿躁,放松语气:“几位兄弟的心思我明白,不如这样,你等放开使节,每人赠银百两,都能安全出城,若信不过,我自缚上前,换做你们的人质”
话未说完,忽闻一声凄厉惨叫,巴夏手起刀落,竟真的把身前的官吏人头砍下,厉声道:“滚回去,唤傅程来!”
邱大人听到惨叫,身子一软,要不是宋阳扶着他就摔倒在地了。老头子心娶叫苦不迭,不是演戏么,怎么还真杀人了启程前胡大人特意嘱咐过自己,说常春侯是个魔王xìng子,要我多加小心,当时还觉得没什么,早知如此是无论如何也走这趟差事的。
宋阳把老大人扶得更稳了些,口chún嗡动,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莫惊慌,杀的是那个红瑶长史,咱们不会对付自己人的。”
“人质,们都没注意,宋阳等人易装时,瓷娃娃轻声对巴夏说了几句话,而后巴夏动手录去了红瑶长史的官袍,把他扮成好像驿馆中刚刚醒来、来不及穿着官袍的使官,将其羁押在自己手中,从出门之后巴夏都牢牢按低着长史的脑袋,不让叛军看到人质模样。
这些事情宋阳都看在了眼中既然是挟持,对方少不得要有个周旋,自己这边若光动嘴巴不杀人,对方多半会耗下去,时间越长宋阳他们就越lù破绽。
绑匪撕票,血光泼溅,南理禁卫齐声怒喝,但更不敢有任何动作。叛军也不敢怠慢,主官当即命人去请将军过来,自己则继续安抚宋阳等人。
过不多时,马蹄声响起,傅程急匆匆赶来。此刻红瑶战事基本平复,四门全被镇庆控制,本部驻军死的死逃的逃……傅程今年四十有余,长得膀大腰圆,果然是一位威风战将。
见他过来,瓷娃娃又轻声提醒宋阳:“不可提及和禅归德的关系。”
宋阳明白,又问道:“付家呢,能提么?”
“付家和谢家都可以。”谢孜濯忽然又转开话题:“此间事了,我想给他做一桩法事,对不住他了。”“他,是红瑶长史,宋阳应道:“法事我请人做吧,和你无关的,巴夏不动他,我也会请罗冠带上他的。”
谢孜濯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还有,千万记得,别说第二次火是你放的。”
傅程的义文就是因为第二次睛城失火,被景泰落下渎职之罪的。
宋阳笑:“我也没那么傻吧以前没觉得,你还tǐng爱关照人的。”
这次谢孜濯,悄然lù出一个笑容,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转回头静静地望向宋阳。
两军点起的火把把她的眸子映得亮晶晶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傅程已经纵马赶到近前,将军痛快异常:“以傅家先祖立誓,留下使官,我送你等平安离去,至于银钱,你们给出价钱,无不应允。”
宋阳摇头,把手中的“人质,递给巴夏看押,随即扔掉钢刀迈步上前,开门见山:“你这样做会害死所有人,睛城狱中的刘大人、镇庆所有兵马,谁也活不了。”
傅程哪会想到两个燕卒知道“睛城狱中刘大人。、居然能一语道破了自己的盘算,一愣之下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
瓷娃娃跟宋阳一起过去,随声开口:“将军请先讲明,去往睛城索要刘大人的信雀放飞了么?”傅程摇了摇头,刚才在驿馆中,宋阳了解到镇庆营真正的目的,突然变得着急起来,一定要尽快找到傅程,就是为了阻止他向睛城传书……………,
宋阳和瓷娃娃对望了一暇同时松了口气,宋阳的语气轻松了不少,对傅程道“算起来,咱们还是本家,我也姓付……”
谢孜濯满脸无奈,轻轻叹气:“不是一个“付”你搞错了。”
宋阳一下被噎住了,干笑了几声,直接转入正题,对傅程道:“你在这边绑了我们,非但换不回你想要的人,反而还会害了他。朝廷收到你要换人的信雀之日,便是你义父人头落地之时!”!。
第六章 血玉(后附假条)
宋阳危言耸听,傅程没什么表情,只是下打量着他们两似乎想要看透宋阳和瓷娃娃的来历。
已经见到傅程,就不用再以人质做要挟,同时也是为了让对方尽快放松下来,宋阳对后面挥了挥手,齐尚等人会意,笑呵呵的放开手中的大人,大家全都退回到驿馆中去。
傅程这才知道他们是在做戏:“你们都是南理人?”
宋阳笑了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出本意:“不如此,没法尽快找到你,生怕你会把要求换人的信雀放出去,那样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说着,又把话题转回来:“用外国使团换义父如果反过来,你在南理挟持了大燕使团,多半能如愿以偿;可是在大燕抓南理使团,你绝没有成功的机会。”
对宋阳等人的身份、和南理使团如何知晓自己的图谋,傅程心中猜疑不定,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当务之急,不妨先听一听人家的道理,傅程不置可否,做了个手势示意宋阳继续讲。
“如果燕国使团在南理出事,燕国岂能善罢甘休,一怒之下说不定就有刀兵之祸,我们一定会吃大亏,所以才会说,如果你是在南理图谋此事,只要你扣住了人质,不管你提什么样的条件,凤凰城几乎都会答应。但是反过来不行个字:南理弱、大燕强。
“南理和大燕最近关系疏远,渐渐交恶,不错,大燕的确重视我们这支使团,一路过来都很周到,可你家朝廷善待我们,不是怕得罪南理,而是要在你们大燕子民面前,彰显之国的风度说景泰拿我们这些南理人来邀买民心也不为过。你还道睛城真会在乎南理使节的死活么?”
“再说你,镇庆营现在是什么?是叛军。如果消息传出去,燕国百姓得知,有一支叛军挟持南理使节,你觉得燕国下会怎么想?没事的时候,景泰善待南理使节是为了对百姓有个交代;现在这样的情形,景泰若真答应了你的条件,他才没法去向子民交代。”
宋阳的口才其实不错,不过这些道理的东西,说起来既拗口又枯燥,几句话说下来,自己都烦得慌,这个时候谢孜濯伸过手来,轻轻握了下宋阳的瓷娃娃小手冰凉示意他不用着急,随即谢孜濯接过了话头,继续对傅程说道:“你没机会的,景泰不会和你谈条件,他要做的事情不外下面几重……”
“第一,先拖住你,信雀往来,告诉你有的商量,多半还劝你回头是岸,既往不咎什么的,但暗中调遣兵马,扎住口袋防你逃脱;第二兵马调遣完毕毫不犹豫,先砍了你义父的头颅再说反正你也造反了,大燕不缺你这一营兵马,直接绝了你的念想,让你捶胸顿足去;第三重,不理使团死活,调运重兵围攻红瑶。这里是要塞,但你能挡得住几倍兵马?话在说回来我不信你手下个个忠心,全都一心一意随你造反,到时候你自己看能坚持几天;最后诏告天下,你被吐蕃或者犬戎收买…甚至你干脆就是异国来的奸细,是你杀光了使节,意图挑拨燕与南理,朝廷派兵平逆,打了大胜仗。至于事后大燕如何向南理交代,根本不值一提,反正南理也不会派兵打过来。”
“再”宋阳接回话题,措辞不太客气:“就凭着景泰的混蛋脾气,你想用别人的性命去要挟他?你怎么想的,身边的心腹部署就没人劝诫过你么?”
自从千鹤卫主官落狱,傅程的心思几乎全都放在了救人,而宋阳和谢孜濯说的这些,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可一来他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二来关心则乱,所有人都一样,一旦涉及真正在意之人的事情,总会抱住一丝侥幸,本来全无机会,在他眼中却觉得可以一试穿了,义父出事,我总要做些什么。
果然,宋阳与谢孜濯说完,傅程摇了摇头,显然还要一意孤行,不想就此事再多谈,又重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南理使官怎会知道我与千鹤卫的关系。”
宋阳压低了声音:“借一步说话?”
身份隐秘,不能当众去说,另外宋阳已经开始盘算了,如果最后都没法说通对方,没办法了,非得把这位傅将军拿下不可,容他这么乱搞下去,等燕国大军杀来,红瑶城中所有人都会死。
傅程也不算太傻,现在哪肯随着宋阳去到安静处,冷冷道:“有话就在这罢。”
谢孜濯的颈子戴了条细细的金链,平时都收在衣襟内看不到链坠,此刻伸手将其解了下来,项链末端是一块小小的红玉。
连金链带玉牌,瓷娃娃一起递给宋阳:“你给他看,但请记得,这是我的贴身之物,不得再过他人之手。”
不可以入旁人之手,她却大方地把它放进宋阳的掌心。贴身的玉牌,还带了瓷娃娃的温度,出手温暖滑润……宋阳扬手,把玉牌举到傅程眼前,谨遵主人交代,只许看,不许对方来碰。
傅程好歹是位将军,动作没那么孟浪,不去碰人家姑娘的贴身物价,只是伸长颈子借着火光仔细观看玉牌,片刻后神情猛地一变,满眼诧异望向瓷娃娃:“这是…常、常……”
不等他把话说完,瓷娃娃就点了点头:“你能认得它就最好不过了,我姓谢。”
赤红玉质地和色泽乍看去,和‘日出东方,用来拜把子的火芯玉佩有些相似,不过火芯玉是一块碧玉中心泛起赤色,而谢孜濯的玉通体殷红,仿佛浸入深渊血池万年此刻被举在半空,给人感觉仿佛它随时都会滴出一滴血来。
偌大中土,这样的滴血玉就只有一块……当年常廷卫主官谢大人当红时,先帝为表其功绩,曾赐下两样大内宝玉:一块龙眼大小的浑圆美玉,玉皮迎光时微微透明,隐约可见中心处有一滴翠绿;另则是一方红玉。两件宝贝凑到一起,暗含赤血丹心之意。待谢大人蒙难时,两件宝贝也不翼而飞·始终未被找到过,现在这件案子还在刑部挂号。
傅程的官职不算低,他义父又是在睛城当值的一卫之主,自然知道这宝贝的来历,中土只此一件,凭着当时的工艺全无造假可能。
这个时候谢孜濯忽然有想起了什么·把傅程冷落到一边,转头对宋阳道:“这件玉佩次没交给你,一是我父亲的遗物,想留下来;再则这件东西虽然值钱,但更会惹祸,所以……你莫误会。”
宋阳想了下,才明白瓷娃娃的意思,她指的是刚到燕子平的时候,侯爷还穷得叮当乱响·她曾把自己所有的首饰装进个匣子送来。
宋阳咳了一声,心里念叨着‘这话题一下子怎么跳出这么远,,摇头笑道:“无妨。”
得了一句‘无妨,,谢孜濯好像有些开心的样子,这才又望向傅程:“可以借一步说话了么?”
傅程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我们去太守府。”
随将军号令,有人给他们牵马过来,谢孜濯的体质太差,从小没人敢让她骑马,她不会骑由此与宋阳共乘一骑。
三个反贼头子赶赴太守府,但驿馆的包围未撤,叛军仍牢牢监视着南理是团,不许其他任何人离开。
赶路时·宋阳回手把玉诀递还给瓷娃娃·不料后者却摇头道:“这是件能表明身份的东西,本来在外面我不该戴着·会引来危险,可最近它一直没离身,出行时就忘记取下来了…你先帮我收好。”
说完话,瓷娃娃轻轻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好困。”跟着双手环绕轻轻揽住了他的腰,把脸颊贴在了宋阳的肩膀,闭了眼睛。
本来就舟车劳顿,晚又赶了这样一桩乱事、逼着她动脑、用心,当真是倦得很了当马蹄停下时,瓷娃娃双眸睁开,莫说这样的颠簸短途,就是躺在舒适软床,她的精神衰弱,也不是随时能睡着的,但谢孜濯真的就感觉,闭了一会眼睛,精神好像补回来了许多,还不错,宋阳的肩膀不算单薄,靠去很舒服。
抵达太守府,宾主落座,傅程清空屋中待命军士,谢孜濯也不隐瞒,先把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血玉为证无可怀疑,但傅程还有另外一份疑惑:“你的身份特殊,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会泄密么?”
“怕,不过我想不出你泄密的好处在哪里。”谢孜濯怎么想就怎么说:“你是反贼,真要落入燕军之手必死无疑,把我说出去,只会让以后给你报仇的人少一个。”
傅程点头而笑:“将门虎女,谢大人的女儿,果然不让须眉。”
谢孜濯不理会这种没味道的话,继续说自己的事情,刚刚讲过身世还不够,现在又把当初付家出事、自己如何脱险的经过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随后道:“你这么做,无非是没办法了,死马当做活马医,拼出来试一试。不过如果我们谢门走狗出手,帮你去救人,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又赀请假了。
大家看到这张假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好,是不在电脑跟前了。
5号起点年会,礼拜二就到了海,没带电脑。写这张假条的时候,时间还是礼拜一、五月十四,所以还是面那句话,当大家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先说下请假的原因,其实年会早就通知了,豆子一直在努力存稿,可是最近眼睛都不太舒服,完全找不到感觉、状态,速度和质量也完全提不来。
到现在,514半夜了,只攒出三天的稿咳不找客观了,大伙多包涵,就当一没留神,我扔下功课跑出去玩了呗。
起点年会,豆子没出息,感觉跟过节赛的。
继续说实话,年会应该是在周五结束,正常的话本该周六、最晚周日就该恢复更新了,可是豆子还想趁着再玩两天好容易和单位请假了,不用理工作,不用碰键盘,就容我再多玩两天?
没准巨巨们一热情,咱多实在啊,指定得当真,乐呵呵就跟着人家回家了,如果跟小花回家了,我一定会督促他赶;如果跟老猫回家了,我一定会督促他赶;甭管跟谁回家,我一定督促他赶…如果我自己回自己家了,我也一定督促豆子赶紧努力专心致志好好更新码字。
鞠躬,道歉,请假。兄弟姐妹们,商量哈子么,现在是十七号,我想请四天假,下周二恢复更新,成不啦^
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啥原因都没有,其实我就是想去玩。
另外,参加年会对我而言是件很开心的事情,由此更要感谢兄弟姐妹,这个机会是你们给我的,还是那句话,无以为报,只有好好写故事……呃,回来以后好好写!
鞠躬下台^
我爱你们。未完待续。
第七章 双刃
监国重器常廷卫,在谢大人手中被经营到空前绝后,号称只要有燕人之处便有他的耳目。从高堂上的大员到乡野间的村fù,没有一个人敢小觑、敢不在乎这群隐秘如鼠、狠毒如狼的朝廷密探。
皇帝驾前毒蛇之名岂有幸至?
可惜,随谢大人暴毙,当年威震天下的常廷卫也消散无形,但百足之虫断而不蹶……毒蛇已丧,走狗仍在。
‘谢门走狗,的名头不为外人所知,可是在大燕刑部和武夷卫中早就是挂了号的反贼,傅程好歹也是一营主官,算得是台面上的将领,有关‘谢门走狗,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闻。
此刻听到谢孜濯打算出手,傅程神sè一喜,不过这份喜sè只是从目光中一闪而过,转眼间他便平静下来,稳稳望住谢孜濯。
瓷娃娃明白他的意思,翘起一根纤细食指:“给我一年时间,我以先父在天之灵立誓,一年之内救出千鹤卫指挥使刘大人,届时你父子便可团聚。
她出口就立下了重誓,反倒让傅程有了些意外,沉声追问了句:“为什么帮我?”
瓷娃娃脸上重现倦容,仿佛对方的问题很无聊的样子,摇了摇头没说话。
傅程却不甘心,等了片刻见对方不出声,把语气放松了些,说道:“傅程不知道谢家人为何混进南理使团…………”话没说完,瓷娃娃忽然开口打断:“是付家人。”说着,转回头对宋阳轻轻一笑,笑得宋阳心里有一点点发飘来着。
当年付、谢两家联姻之事天下皆知,谢五做了付丞相的挂名儿媳fù、在丞相府长大也不是什么秘密,对她自称‘付家人,傅程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意外这种小细节瓷娃娃又何必纠结,微微停顿后,他继续正题:“既然谢小姐亮明了身份,至少对您和贵属傅程不会再为难,何况你们又不是使团里的重要人物,放你们离开这场是非不过小事一桩……”
傅程身份与原来天差地别,他造反了,从此便是谢门走狗的朋友、景泰皇帝的仇敌,只凭这一重即便他不肯放过使团,至少也会让谢孜濯等人离开。虽然这些话一直没明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傅程肯把他俩带到太守府,就已经表明态度了。
至于‘救人”两个字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件大大的危险事,千鹤卫主官地位不低,又是御笔朱批的钦犯谢孜濯何必没事找事,自己去把这桩危险差事揽下来,说不定还会害死自家门生。
傅程当然不会以为谢孜濯会在乎南理使团中的那些官员,因而他找不到谢孜濯要去救‘义父,的理由,故才有此一问。
“那些南理使节的死活的确不在我眼中不过”谢孜濯笑了下:“傅将军的xìng命我却在意得很,难得有个带兵之人来找景泰的麻烦,你一定得活着………下面的话说出来或有不敬,傅将军真要听么?”
傅程笑了起来:“本将舍忠取孝,连万万燕人的唾骂都不在乎了,又哪里对谢小姐的逆耳直言计较,还请小姐解huò。”
“将军精通战法、统军有道但是豪杰xìng子对事情算计却不屑而为…是以,凭着将军的脾气和心xìng打赢几仗容易,可要想就此起事,成就一番大业,还非得有一位能信得过、又智勇兼备者相助。”谢孜濯措辞还算客气,实际里先是骂他笨——-就凭他扣押南理使团以求换回义父的做法,便当得一个‘笨,字评价了,再直接告诉他,以他的本事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有能人帮忙,就只有全军覆灭的下场。
谢孜濯说的是实情,傅程并未发怒,反而摇头一笑:“谢小姐太客气了,哪有什么大业可成,等镇庆反叛的消息传到睛城后,我就只剩下亡命余生,多活一刻便是一刻,多活一天就要感谢佛祖眷顾了。”
“所以我帮你救刘大人,助你父子团圆…义父干儿,彼此间的信任自不必多说。”对傅程的感慨谢孜濯无动于衷,继续自己的话题:“更要紧的是,刘大人心思细密、智计绝伦,有他在你身边,将军未必不会成就一番大业。”
傅程闻言有些发呆,千鹤卫主官的职别不低,心思手段自然也不会差,不过他能助一万叛军成势,还是显得太夸张了。
“家父遇害前,曾整理出一份燕国高官大员的履历,交与心腹秘密流传了下来,其中一册《双刃》,只收录了十三人。扉页上说的明白,册中记载之人,若为皇帝倚重则大燕太平;若为朝廷所弃便有望翻天覆鼎。其中排名第一位的便是镇国公谭归德,而千鹤卫刘大人,在册内排名第七。”谢孜濯声音卒静。
听到杀父仇人谭归德竟然排名第一,傅程不屑冷晒,但得知几乎算是‘名不见经传,的义父居然也在册中,傅程又目光一亮。
谢孜濯不急不缓:“家父看人很少出错,册中十三柄‘双刃,无论生平履历还是脾气秉xìng,都经他仔细参研、斟酌,能被选中之人,都有过人之处………谭归德手握重兵,势力了得,排在第一不足为奇;而刘大人几乎没有兵权仍列位第七,足见其才干了得。”
“说穿了吧,我帮你救人,就是想看大燕江山动dàng,景泰龙椅塌折!”谢孜濯今晚说了太多的话,身体虚弱以至中气不足,气息略有散乱,喝了。茶水喘息片刻,才继续开口:“营救刘大人之事,谢门走狗一力承担,敬请放心,但将军万万不可失志。景泰暴虐昏庸,只凭一个疯狂念头便敢诛杀忠良,陷将军至亲于苦狱,诛杀这等暴君,无论是谁都俯仰无愧;至于谭归德,此人既是与将军同路,又与将军有血海深仇……”
说到这里,永远那么平静的瓷娃娃忽然笑了起来,这次是真的笑,乍看甜美细望却透出一份疯狂:“北谭南傅,两路反王先合力覆灭燕家江山,再为天下、为家仇一决雌雄。将军此生当求一快!”
宋阳适时插口,点头笑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虽不是少年……可又有何妨?”
傅程想了想,忽然放声大笑:“好个又有何妨!”瓷娃娃说的话他相信,就如刚才他想不到谢孜濯为何会帮他救人的目的一样,现在傅程也找不出她méng骗自己的理由。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傅程自忖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营主,谢孜濯凭什么一见面就能道破自己造反的真正目的?究其原因,不外是她重视《双刃》上的十三个人,曾有过仔细调查…这样一想,也就更证明《双刃》确实存在。
当年镇国公身居高位,傅程与之相差太远,yù报仇而无门,后来听说谭归德怪病痊愈反出睛城,傅程度大喜过望…自己是朝廷的将军、对方是燕国的叛臣,从此不两立,还道会有报仇的机会,可是姓谭的逃到了北方蛰伏,与镇庆相隔几乎整座燕国…报仇又变得遥遥无期。
生父死后,家眷虽然未遭株连,但犯戒被斩的将军亲属,遭遇可想而知,一度沦落到连贫民都不如,全靠义父冒着得罪镇国公的危险暗中相助,帮他们换过全新身份,又对傅程一路提拔………………再造大恩重于天地…傅程这才一怒而反。
至少在决定造反、等待机会、筹划挟持南理使节的这几个月了…傅程几乎没去再想如何向谭归德报仇的事情,生者危殆他又哪还能再顾得上死者。
刚刚在驿馆门前…两个年轻人一唱一和,道理说得再明白不过,自己带着镇庆走上了绝路,事情已经完败,本来傅程都心灰意冷、只求鱼死网破的时候,居然又现出转机,谁会提前想得到,劫持南理使团居然会劫出个谢家小姐?
在傅程最初的盘算里,最好的结果是救出义父之后,或远走别国或隐姓埋名,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结局,实现的可能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他心里,当真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去对抗整座大燕。可是瓷娃娃话,一段又一段,接连切中要害…………
谢门走狗答应出手救人,这才是义父脱难的真正机会,其中道理简单到完全不用去说,如果谢门走狗救不出义父,天下又还能有谁去成功救人;
谢大人留下《双刃》集,义父名列第七,有‘翻天倒鼎,之才,如果能够父子团聚,或许真就有能做出些大事来?对此傅程不敢确定,但至少,他现在敢真正去想‘造反,这件事了;
景泰害义父、谭归德杀亲爹,两名大仇人一在睛城稳坐龙庭、一个蛰伏北方伺机而动,彼此已成水火之势……而瓷娃娃那句‘将军此生当求一块,当真让人心动呵,既有深仇大恨、又是雄图霸业,谁能不动造反是迫不得已,但野心与生俱来!没有这点野心,又哪能坐上万夫长的位子,傅程也不例外。
待傅程大笑过后,瓷娃娃再度开口,这次她伸出了两根手指,声音又恢复淡漠,语气也不太客气:“傅将军不忙欢喜,还有一件事傅程直截了当:“请谢小姐指点。”
不料谢孜濯伸手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我倦了,请他给你讲吧。”说完,她又转头望向宋阳,清澈目光望向他的眼睛:“请你代劳,谢谢。”
自从到了红瑶城,宋阳算是长见识了,以前从没想到过的,凤凰城赌字号大当家打牌那么烂、一贯雍容高贵的南荣右荃骂人那么狠,再就是平日少言寡语的谢家五小姐,一连串事情说下来,有理有力条理清晰,而且煽动十足,宋阳乐得省心,坐在一旁几乎都没插口过,不料谢孜濯一句‘累了”就直接把话题扔了过来。
宋阳一时间还有些恍惚,胡乱应了一声,端起茶杯借着喝水的空子整理思路,傅程则一抱拳,对宋阳道:“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他的身份有些复杂,一句两句讲不清楚”本已懒得再开口的谢孜濯,听到涉及宋阳的话题,又来些精神,笑吟吟地接口:“就说他和大燕最近的那重关系吧,如果景泰见到他的母亲,应该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喊一声姑奶奶。”
瓷娃娃提宋阳吹牛,不过说得也算事情,琥珀算是燕顶的师姑,而景泰则是燕顶的晚辈,这声姑奶奶皇帝喊得不冤枉。
傅程吓了一跳,宋阳则咳嗽了两声,摆着手笑道:“我的身份没什么要紧,将军不必在意,只要明白谢小姐的仇家也是我的死敌,大家都看景泰不顺眼就没问题了。”随即他转回瓷娃娃丢过来的话题:“一是近忧、一是内患、一是远虑,三件事情。”
傅程皱了下眉头,刚才谢孜濯说得明白,‘还有一件事”到了宋阳这里一下子变成了三件事………宋阳看得懂他的表情,笑得tǐng轻松:“先听我说完………………刘大人雄才大略,有他相助,镇庆发展无虞、将军霸业可期,不过他老人家要一年功夫才能与将军团聚,景泰可没那份闲情逸致去等你,用不了多久大队燕军就会来围剿镇庆。这一年里,镇庆如何自处、自保,此乃近忧。
这是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镇庆营一共就万多人,再怎么精锐,在浩浩大燕面前也只能算是一只小老鼠,想要能人过来帮忙,先得有命去等才行。这事根本不用宋阳来说,傅程已经开始盘算,不再挟持使团,准备尽快撤出死地红瑶、把队伍拉走。
‘近忧,毫无稀奇之处,傅程没什么表示。宋阳不以为意,继续道:“第二重,内患………若我没猜错,将军麾下军马入主红瑶,大部分将士只是依令行事,事前并不晓得他们是跟着自家主官造反了吧。”
傅程点了点头,如实回答:“只有几个真正心腹知道内情。”
“这就是了,凭着将军威严,即便儿郎们了解真相,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异动,可将来呢?身后重重追杀、深山生活艰苦、通境重重围剿、军卒心中暗生怨恨,到那时随时都有哗变可能,内患为百病之首,将军当小心。”
傅程沉沉叹了口气,宋阳不作理会,自顾自地说着下一件事:“第三重‘远虑”这个………有些言重了,其实既不算远、比起前两件事也算不得‘虑”就是顺口给讲下来了,我想说的是,待刘大人归来,你凭什么让他帮你?”
恢复更新,谢谢同学们,一下子请假了四天,现在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道歉道歉再道歉,对不住大伙了。
年会回来,像大家汇报一下,豆子和美女合影了,笑得合不拢嘴。
大神们都很好,豆子仔细检查过了,每一个都身体茁壮、精神饱满ā依旧沉稳端庄的、老猫真正侠骨柔肠的、蝴蝶蓝总是斯文贤淑的、香蕉非常严肃认真的、三戒经常含蓄内敛的、不信天上掉馅饼永远火辣感xìng的……交谈中大家纷纷表示,有决心有信心认真码字,绝不断更,豆子深受感染,一度jī动到热泪盈眶,只是我这次出门赶飞机时略有匆忙,把节操忘在了家里,以至最终没能失声痛哭。!。
第八章 指点
活色生枭
活色生枭正文第八章指点
对宋阳说的第三件事‘远虑’,傅程信心十足:“义父两个儿子早夭,我即是他的亲生骨肉,两年前我又得乳儿,已经和义父说好,将其过继于刘家,算是他的真正孙儿、老刘家的香火,不过那时说的是等娃娃稍大些,断了奶再送过去,不料还不等送过去他老人家便失事了……”
傅程也没想到会罗嗦到‘过继’的事情去,不过他的意思却是很明白,刘、傅两家亲如一姓高质量文字,尽在。
“将军误会了,刘大人冒险抚养义子成才;将军为救父不吝举兵造反,我再不懂事也绝不敢怀疑这份父子情义,将来重聚后刘大人固然会与你会共进退,这是不会错的喜欢本推荐你。我的意思是…”宋阳稍停、措辞片刻:“为避‘近忧’,没的说,将军非逃不成,带队躲入深山也好、领兵藏于密林也罢,总之得躲开燕军的追杀;为解‘内患’,将军还得和兄弟们把事情说明白,你是勇武之人,对兵家事比我明白的多,当会晓得造反这种事,一定要同心同德才行,心怀异志者不足与谋,他们不但帮不忙,放在身边反而平添危险。”
待傅程颔首,宋阳继续道:“从此镇庆营东躲西藏疲于奔命,麾下军卒或自己逃散或被官军剿杀,就算将军能撑过一年,你身边会是个什么情况?剩下还有两千残兵还只有八百疲卒?到时候这样的局面,你让刘大人怎么帮你?就算他老人家真有通天之才也难为无米之炊!这才是我的说的‘远虑’。”
傅程缄默不语……《双刃》中排名第七的能人,镇庆得他相助说不定真能成绩一番大事业,可是一年之后,就算傅程还活着,镇庆还是镇庆么?现在戎马整齐。营下各队戎马满编,一年后又还能剩下几多。
宋阳的语气稍稍放松:“近忧、内患、远虑。讲起来是三件事,不过这是一而三、三而一的情形,。一而三,是我的罗嗦念头;三而一即是谢小姐刚刚提到的:还有一件事。说穿了一句话,这一年里,将军该怎么办”
已经闭眼睛,靠在椅背假寐的瓷娃娃,唇角忽地抿起了几丝不容易觉察的笑纹。宋阳也在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他想起了前生里电视的一个相声。大意是甲在外面胡乱吹法螺,好比他家的骆驼失落茶杯里淹死了等等,乙欠了甲的人情,被迫拼命帮他把吹破的牛皮圆回来。
眼前的情形虽然大不相同。可是感觉却再相似不过了。瓷娃娃随口扔出个‘还差一件事’就撂挑子了,常春侯跟去帮着解释。而关键是前面瓷娃娃说得做得都很好,傅程的雄心壮志已经被挑拨起来。一个大营、万余精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宋阳既不克不及让他缩回去,又不想让他们盲目而为早早就义,非得把自己的看法向对方讲清楚不成…所幸,最后‘一而三、三而一’圆回来了。
宋阳喝了口水。继续正题:“将军带着镇庆,要逃、要活。但光逃走了、活下去还远远不敷,将军想要一展宏图、畅舒雄志,还要用这一年功夫经营出一个好局面,唯有如此,刘大人到时才能真正有所作为喜欢本推荐你。此举也是给刘大人信心,试想,他到来时将军事业已经初具规模,他又怎会不动容,不抚慰,不快活!”
不知不觉里,傅程的眉头深深锁起。宋阳不嫌啰嗦,把事理讲得没法再明白,想要成绩事业镇庆不但要活下去,还得成长壮大,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迟疑一阵,傅程终于从寻思中回过神来,他想不到什么好体例,不过将军大人能明白一件事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是反贼,大家同道中人,不存故意为难一说,既然宋阳出了题目,他自然也会辅佐解题,傅将军干脆不去浪费脑筋,直接起身,抱拳深躬道:“傅某愚钝,请先生指点。”
宋阳起身还礼,客气几句之后重新落座:“之前听将军提到过一句话:多活一天就要感谢佛祖眷顾了。”
不久前傅程说这么一句,只是个随口感慨罢了,现在宋阳那这句话出来说事,让他又复迷惑,宋阳不急着解释,而是反问:“我多嘴问一句,将军信佛么?”
傅程摇了摇头,宋阳笑了起来:“那可好得很了,镇庆要想有个局面,认真要靠佛祖眷顾的。再请问将军,红瑶城里有没有像样的寺庙?”
宋阳的话简直莫名其妙,不过傅程还是点着头回答问题:“红瑶是古城、有古刹,东城教法寺,建寺七百年,香火茂盛规模不小,全州境内除须弥禅院,就要以教法寺为有名了。”
提到‘须弥禅院’,宋阳又多问了句:“教法寺也归须弥院管辖?”
傅程继续颔首,与南理不合,大燕可没有‘无主之庙’,睛城大雷音台统摄全境二十一座须弥院,须弥院管辖当州内所有寺庙。
宋阳第四问:“教法寺大约几多和尚?”
“百余人总有了。”傅程如实回答,宋阳深深皱了下眉头,声音变得清淡了:“全杀了。”
傅程还道自己听错了,一时有些发楞,直到宋阳又重复道:“派遣真正心腹,杀人、毁尸,教法寺中一个人也不克不及活。”
一面喊着要靠佛祖保佑、一边因为傅程不信佛而快活欢笑,现在又要将军屠灭古刹……傅程真正大吃一惊!
“真谈到兵戈、行军、选巢、养兵这些方略,我帮不了什么,我能想到的不过四个字:出师之名高质量文字,尽在。”宋阳声音不断:“国师与皇帝势成水火,大燕朝廷与佛宗矛盾重重,这些国内的政势不消赘言,将军比我了解得更清楚。现成的局面,只看你用还是不消。”
因为造反,傅程的心思有些不整齐,不过能做到一营主官。脑筋自然不差,几乎转眼功夫就明白了宋阳的说法:“先生的意思是……”
傅程目光闪烁。声音很低:“昨日里我接到来自教法寺高僧的求救密函,红瑶守军受朝廷之命,拘押阖寺僧侣意图加害?”
“本将难辨真伪,但教法寺慈悲百里盛名远播,寺中僧侣生死事大,为防万一我便尽起镇庆赶赴红瑶查探,若教法寺无事我宁可负荆请罪,任凭朝廷追究我私自动兵之责;若密函认真,说什么也要救下诸位高僧的性命。”
“不料。我还是来迟了一步,待我赶到时,教法寺已经蒙难,满寺僧侣不见。但现场凶手还没来得及措置。遍地狼藉、血污四处,不消问,高僧们已经遭了辣手…待会我还会从太守府中搜出一份朝廷密令。证明元凶就是当朝天子。”
“佛家与世无争、只求慈悲普度,景泰竟连和尚都敢杀,这等昏君保他何益?大好人间早晚被他酿成血窟炼狱,本将一怒而反!这一来,出师之名便有了。”
傅程说得很慢,待他全部讲完。宋阳点颔首:“刚刚就说过,内患要除。带队离开红瑶之前,你总要告诉儿郎们‘大伙跟我造反去’,不成勉强,愿者追随你,不肯者自行散去。”
傅程的脑筋更加活络了:“我不信佛,但儿郎们之中深信佛陀者为数众多,只凭我的‘出师之名’,死心塌地跟我走的就会有一大批!先生刚刚讲过的‘内患’就消除大半。”
宋阳又道:“将军还当广传雀,把朝廷屠戮教法寺、逼反镇庆大营之事散出去,谢门走狗和我的手下当全力辅佐,教法寺惨祸是要传知天下的。”
傅程的眼睛越发现亮了:“传告天下,镇庆造反只为护法!”
宋阳道:“借护法之名夺军心、夺民望,我想到的仅此罢了,有关近忧、内患、远虑这三重题目,还是要将军自己去解的。”
傅程已经喜色盈盈,不断地址头。
内患几乎解失落;至于近忧,禅宗算得是大燕国教,无论军中还是民间,深信佛陀者多不堪数,镇庆有了‘护法’这个题目,走到哪里都能得民望,面对大军围剿时,如果得了苍生相助,镇庆将会自在很多;‘远虑’仍是一样的事理,护法之名能争取到来自民间的部分支持,有了支持就有了基础、有了基础就有了成长的机会喜欢本推荐你。
只待毁失落教法寺,镇庆就从人人喊打的叛逆,酿成了值得敬佩、心怀慈悲的护法义勇,小小一个转变,带来影响却是天差地别。
宋阳的脸却不见喜色,神情严肃语气认真:“最后一件事,最最要紧的,国师、大雷音台、须弥禅院这一脉,概况与景泰坚持倾轧,实际却是一伙,妖僧盛景与昏君景泰的情谊,绝不逊于将军与刘大人的父子深情,千万要小心。他们两人故意做出这种局面,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可是镇庆的‘护法’之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
要不是宋阳及时开口,傅程几乎都要说出‘我家军马以后可以去争取国师支持’了,到了嘴边的话被一下子噎回去不说,刚刚提起的兴致也遭遇了兜头一盆冷水……傅程又呆住了。
宋阳早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摇着头说道:“将军造反,不但和国师做不成朋,反而成了死敌。真正让信徒顶礼膜拜的大雷音台,却是景泰座下龙椅最结实的一支椅子腿。”
“国师与景泰概况坚持,其实一伙;镇庆以护法之名造反,世人都道你和国师一伙,可你们却是令人切齿的仇敌;国师以为你会以为他能帮你,却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他和景泰根本就是一回事…”拗口又拗口的一番话,说着半截宋阳忽然笑了起来:“一共不过三个人,关系却乱成了一团麻,不知道将军怎么想,归正我是觉得,其实这才是最有趣的一重啊!可惜我还有事要继续远行,否则真想留下来,和你一起打一打这场乱仗!”
宋阳没去管傅程的脸色,自己笑得眉飞色舞,抛开与燕顶、景泰的私仇不说,单以他对这个‘千年前’的世界的兴趣而言,也只有这样的乱仗,才让会让他觉得有趣、有兴致。
笑了好一阵,宋阳才收敛脸色,语气恢复平静,重新开口:“盛景和景泰是一家人,将军以护法之名起兵,大雷音台当如何措置?国师出面澄清事实,昭告信徒镇庆是邪魔外道,我佛门生不得受其蛊惑,国师金口一开,将军大事弥留。这是他们最简单实用的对策,不过我却是觉得,他们多半不会这么做,”
让宋阳略略有些意外的是,一直好像不怎么精明的傅程,不知道是灵光乍现,还是脑筋渐入佳境,忽然开口提到了真正关键:“既然两人是一伙,为何要摆出坚持之势?”
宋阳耸了下肩膀,示意此问无解,除非去问两个当事者高质量文字,尽在。
傅程也并未真心想求谜底,继续道:“终归这是一个局,其中会有图谋。”他想了想,又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重大图谋。”
“他们的图谋越大越好,”说着,傅程的脸浮起笑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至于我,不过区区万多人马,一时间里成不了什么气候,入不了国师的高眼,犯不着为了我这点事情,就站出来澄清什么。”
国师和皇帝联手打造大燕神权、君权坚持的情势,每个了解此事的人都能想到,他们辛苦做局所求一定惊人,并且最近几年里,雷音台和燕皇宫的匹敌日趋激烈,足见他们的图谋已经接近关键。
这个时候镇庆‘护法’而反,就大燕现在佛主和大燕坚持的局面来看,这支叛军一定是对国师有利的,这即是说,国师要想维持现在假坚持的局面、继续他和景泰的图谋且不被人生疑的话,他都没理由去公开宣布镇庆是邪魔……事情不复杂,只是讲起来十足绕嘴,傅程不怎么精擅言辞,说了半天才算把自己的意思讲清楚。
而这番事理,原本是宋阳筹算掰开揉碎讲给傅程听的,没想到不消他说,对方自己就完全领会了,这倒让他省心很多。
傅程还没说完,他不是个罗嗦之人,但今天的密谈直接关系到以后他们的生死生死,禁不住他不去认真以对,说话的过程,既是探讨、也是对思路的认真整理:“固然,雷音台不会任由我们打着护法旗号而坐视不睬,究竟结果大燕的天下,也有国师一份,对叛逆的军队还是要尽早灭失落。至于他会怎么做…其实也不难料想,关窍就在于,国师以为我不晓得、不料我却清清楚楚,他和皇帝穿的是一条裤子。”
宋阳起身,依着江湖礼数长身抱拳,语气恳切:“将军才调远胜于我,我能想到的事情,你都已经看得通透,言尽于此,谨祝镇庆扬威天下、傅将军大业早成。”
认真是‘言尽于此’,能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以后镇庆当如何自处,能否成长壮大,他人是帮不了太多的,归根结底还要靠他们自己。
活色生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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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飞天
活sè生枭9,活sè生枭正文第九章飞天
永夜过半,傅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不去虚假客气、挽留,同样抱拳应道:“得先生与谢小姐指点,傅程何其幸哉,大恩不言谢,唯盼两位珍重,若有派遣水火不辞,它朝再会把酒言欢。e^看”
听说要‘散会’,瓷娃娃张开了眼睛,从椅上站起来:“除营救刘大人,谢mén走狗还有两桩礼物要赠与将军,一是军饷银钱,以后若有需要将军随时开口,我家当双手奉上;另则,我家mén下别无所长,唯独耳风还算不错,长则一个月,短则十余天,会有几只小狗追上镇庆大军,做个马前哨探,略尽绵薄之力。”
傅程大喜,前一桩自没必要说,而最后一件礼物,谢mén走狗刺探天下,有‘走狗’来辅佐收集消息、探问敌情,对大事补益不凡。
这一来,少不了又是一番客气,瓷娃娃无意应酬,只是轻轻摇头:“将军敢反,即是谢家的朋友、是谢孜濯的恩公,我做的这点小小事情不足齿数。”
好歹再寒暄了两句,宋阳和瓷娃娃告辞离开,傅程筹算再放置军马相送,可瓷娃娃却说想要趁着夜sè清凉去走一走,这次傅程没空话,直接解下自己的战刀双手奉送:“今晚城中有些húnluàn,两位带上这把佩刀,遇到戎马盘查,亮刀即可畅行无阻。”
临行前,瓷娃娃又托请傅程派人赶赴驿馆传话保平安,谢mén走狗之间有隐秘隐语,外人不得而知,只要镇庆校尉把谢孜濯说的那句‘怪话’带到,齐尚巴夏便知他们平安无事。
……
夜sè果然是清凉的。
镇庆入主后全城宵禁,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mén。红瑶小城一片寂静,偶尔会有巡逻军马拦路盘查。正如傅程所言,宋阳只需把手中战刀一扬,对方立刻躬身施礼让开道路。
谢孜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目光到脸sè再到脚步,甚至她随口哼起的那支不知名的音调,明明是欢快音sè,可落在宋阳耳中,仍旧是淡淡的、漠漠的、只能用冰冷来形容的平静。
她走得很慢,宋阳不催促。与她并肩而行。
如此走了良久,距离驿馆已经不算太远了,谢孜濯忽然站住了脚步,侧头不知在看着什么。宋阳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路旁有一户人家,看宅院规模应该是小康,大mén两侧还摆放了一对石头狮。体型很小但雕工jīng细栩栩如生,两头狮一开口一杜口,取得是吐纳之意。瓷娃娃停步就是在打量它们。
宋阳不觉得一对石狮能有什么奇怪,问她:“怎了?”
谢孜濯指向其中一只,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它有多重?”说着,她居然走上前伸出双手抱住了石狮。随即全身用力……狮纹丝不动。
不到二尺的小石狮,个虽然玲珑但究竟结果是上好石料雕成的。凭着瓷娃娃的力气,想要撼动它可全没机会。
谢孜濯用力之下,憋得脸颊都有些发红,努力几次后终于抛却,转回头望向宋阳:“你来。4∴⑧0㈥5”
宋阳走上前一只手就把石狮抓了起来,依照前生的怀抱计算,这头石狮百来斤总是有的,对普通人足够沉重了,可是对十六七岁就背着龙雀满世界跑的宋阳而言算不得什么。
宋阳权衡着狮,对谢孜濯笑道:“不算轻了,肯定比你重。”
谢孜濯又问:“你能把它扔多高?”
说着,瓷娃娃双手向上虚抛,为了配合动作,身体还跟着小小地跳了下,亲力亲为地给宋阳比划了个‘往天上抛’的姿势:“把它向高处抛…不但扔上去就算了,还得稳稳接住行。”
宋阳终于懵了:“啥意思?”
“先扔上去再说。”少有的,瓷娃娃的眼睛里盼望满满。
宋阳痛快颔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瓷娃娃‘小心不要扭到腰’的嘱咐声中,龙雀转蛮横内劲奔涌而起,‘呼’的一串破空声惊动夏夜,石狮一路翻滚直冲半空!
瓷娃娃轻轻的一声欢呼,跟着又急忙叮咛:“别勉强,接不住就算了,千万不成受伤……”
光扔上去不算完,还得稳稳接住,宋阳不逞强,但自忖接下来也不是太大问题,内劲层层运转,待石狮落下,抢上几步伸手抱住狮头一牵,先将大石块的下坠势头引成横飞之力,旋即身体急速打转,很快卸去巨力,稳稳站在了原地。
虽然不是什么高深本领,不过这手杂耍玩得还是很好看,宋阳自己tǐng满意,把完好无损地石狮放回原处,又双掌合十对着大mén拜了拜,请恕唐突之罪,随即回头对瓷娃娃笑道:“怎么样,还要我做啥?”
瓷娃娃的眼睛亮晶晶的,越走越近,几乎走到了宋阳怀里,跟着用力一跳,身体打横跃起。
这样的姿势,宋阳要不去接,瓷娃娃非得摔碎在地上不成,宋阳急忙双臂前探把她横抱接住,惊笑道:“这是什么仪式?”
不等宋阳把她放下,瓷娃娃就认真道:“扔我,越高越好。”
宋阳吓了一跳,恍惚中算是明白了,刚谢孜濯让自己抛石狮算是实弹演习,现在扔她自己就是来真的了。
看着宋阳一脸惊愕脸sè,谢孜濯忽然笑了:“几年里,今天是第二次真正开心,想玩、想飞…就扔一下,一下就好……奉求你。”
宋阳无奈:“你这娱乐体例…没把力气还真不成。”说完想了想,又笑道:“不包管能接得住啊!”
谢孜濯笑容更盛,嘴巴动了动,还不等她说什么,阳伢倏地喝了声:“去吧!”
瓷娃娃如愿以偿,一飞冲天。
惊叫……并没有仓促恐惧,反而布满欢愉,像极了前生里我们坐着云霄飞车在半空闯dàng时的快乐声音!不过短短片刻,却足以耗去无量jī动吧!
惊叫转眼酿成了清脆欢笑。随着她身形起落,悦耳笑声由近及远。又复从天而降,宋阳不敢丝毫大意,看得准站得稳,把天上失落下来的妹妹接入双臂。
笑靥如huā。可她一眨眼睛,却滚下了两行泪水,烫过的笑脸更显娇yàn了。
一双冰冷小手揽住宋阳的脖,瓷娃娃不管眼泪、不肯下地,只顾着耍赖:“刚没准备好,不克不及算。再一次。”
再一次就再一次吧,扔瓷娃娃感觉比扔石狮好多了……这次没了惊叫,从头到尾的咯咯笑声,再落回双臂时。眼泪早就不知道被甩到那层云彩上去了。谢孜濯眸程亮,大摇其头:“好像飞得没有石狮高,还是不克不及算……最后一次。”
宋阳干脆不计较。笑道:“想扔几次扔几次,哥们累死拉倒。”
欢笑依旧,可不久之后,宋阳刚刚又一次把她接住,周围蓦然喊杀声大作,数百军马汹涌而至。另有一批真正的高手,仿若yīn灵般自长街两侧的屋顶现身。纵跃无声落足奇快,向着两人所在之处掩杀过来。宋阳五感锋锐,原本早就能觉察,但他的心思全放在‘接住瓷娃娃’上,以致一时失察。
对方来得奇快,宋阳想都不想,双臂一摆把瓷娃娃从怀抱变作背负,同时纵声长啸,向城内镇庆大营示警、求援,不过啸声刚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不远处大吼打断:“收阵,自己人!”
吼喝的是大宗师罗冠,掩杀而至的南理使团护卫,屋顶上的高手也都是自家人,齐尚巴夏、小婉南荣一众……
宋阳和谢孜濯夜中散步,走得缓慢异常,镇庆营早都得了主官号令,从驿馆撤兵,不再针对南理使节。
齐尚等人得了瓷娃娃的隐语传话,得知两位首领无恙,可左等右等,还不见两人回来,心里总难免不安,就到驿站mén口相迎,哪想到一抬眼,正看到‘一飞冲天’,隔着两条街,他望不见宋阳,但能清清楚楚看到谢孜濯被人扔上了半空,这还如何得了,齐尚只道主人遇险,立刻招呼大队人马冲杀过来,其间众人又目睹过瓷娃娃几起几落,更加惊疑不定,随着小姐起起落落,‘七上八下’的心也跟着一起七上八下,总算名副其实了……
饶是齐尚一贯空话连篇,在看清真相后也不知道该说点啥,满脸无奈,只剩来回甩手的份,嘴巴动了半天对宋阳挤出来一句:“别说,你扔得还真高。”
数百人啼笑皆非,没人过来再多说什么,全都当作路过,又低着头往回走,宋阳讪讪也想跟着大伙一起回去,不料耳旁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不忙回去,我还有事情求你。”
宋阳这想起来,自己还背了个瓷娃娃,她一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很快长街重新寂静,谢孜濯再度开口:“还记得我在燕坪时被云顶活佛误认做公主,一度被他抓走。他出逃时跑得很快,我被他拉着,眼中一切都飞般后掠、耳中只有呼呼的风向……其实感觉蛮好的,你跑得也很快吧?”
“留下我就是这事?”宋阳看出来了,谢家小姐今天的兴致不是一般的好:“我跑得不慢,不过和云顶上师没得比,罗冠打我跟玩似的,云顶打大宗师跟玩似的,怎么比。”
“我见过你的身法…”说到这里,瓷娃娃好像想到了什么,眉心微微一蹙,轻声叹了口气,铺开双臂从宋阳背上跳回地面:“本想求你再带我跑一跑的,不过…好像是把你当作了马匹,不太好,算了吧。”
扔都扔了,再背着小妞跑几圈宋阳也不当回事,难得她会开心,摇着头笑道:“无妨,你想跑我就带你。”
“终归不当的,算了,已经很高兴了。”瓷娃娃很坚决,她想疯了似的玩耍,但不容降低宋阳的身份吧。宋阳笑了笑,就此岔开话题:“只为拉住了一个造反的镇庆营,就值得你如此开心么?”
瓷娃娃颔首,回答得很认真:“自从两双父母离我而去,这是我唯一做出的一件有用的事情。”
傅程造反救父,原本和瓷娃娃没有一点关系,不过如果少了太守府中那番密谈,镇庆就只有全军覆灭一个下场,伤不了大燕分毫,倒不是瓷娃娃或者宋阳救下了这支叛军,但至少,镇庆今后的方略初定,有了给景泰找麻烦的机会。
瓷娃娃的开心,仅仅是因为这个‘给景泰找麻烦的机会’。
被扔了几次,宋阳不觉得什么,瓷娃娃却有些疲惫了,不想在走路,坐在了路边石台上,她自己不嫌石面腌臜,但却把随身的帕铺在身边,为宋阳清座。
这种小事,宋阳不会去矫情,捱着她身边坐下:“那本《双刃》,是你诬捏的吧?”
“我就知道,骗得过傅程却瞒不过你的,根本没有那本书的。”瓷娃娃笑了,从头开始说起:“睛城里产生的事情,逃不过我们的线人,第二场大火之后,数不清的溺职官员、纵火疑犯被抓,接连几个月里,每天都有人因此被处以极刑。可是到我们离开燕坪、准备出访的时候,景泰就收手、不再杀人了。”
瓷娃娃蜷起双tuǐ,手扶双膝再把下颌垫到手上,一下,jīng致少nv蜷成了小小的一团:再开口时话题换到了景泰身上:“两三百年也未必出一个的残暴皇帝,不过他做事有自己的一套体例,疯狂时固然昏庸,可平时,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分寸的。”
这世上还活着的、对谢孜濯而言最最‘重要’的人,就是景泰了……如海深仇,让她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对方、所有有关景泰的消息,瓷娃娃城市认真阅读,毫不吝惜心力与jīng力去阐发、去了解,或许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猎人,但这头猛兽就是她的猎物。
比起宋阳等人,谢孜濯对景泰简直要更了解很多:“被他杀失落的就不说了,不过留下xìng命的官员,只要不没有忤逆之言再去惹恼他,一般而言,关押上几个月后会流放边陲,比及了处所,总会呈现些意料之外的契机,只要掌控住就能翻身,重新获得朝廷赏识……经过这一场折腾,重获重用罪员,自然心怀感jī、干活时加倍小心谨慎。”
说到这里,宋阳就大概明白了。
“刘大人既然没被处死,多半就不会被杀了。是傅程不了解景泰做事的体例,还道干爹义父下狱,今生再无机会了。不过我犯不着和傅程讲清楚这些,有人造景泰的反,我笑都来不及的……”说着,瓷娃娃又笑了,今天她lù出的笑容,恐怕比起前几年加起来都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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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悟性
笑了片刻,瓷娃娃继续道:“还有…救人时间上也有水分的既然景泰无意再杀姓刘的,从牢中救人便容易了许多,具体还得看帛先生的手段,我说不太好的,但是我自己估量着…如果谢门走狗全力施为,短则十几天多则两个月,总会成功的,至多至多,到中秋时节,刘大人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刚刚见面、看傅程的样子,有决心却没信心,敢拼出一身剐,但只求义父平安却压根没去想把皇帝拉下马,以他的心境,要是知道义父没事或者很快就能被救出来,怕是立刻就会缩回去了,遣散全营兵马,自己隐姓埋名一溜烟似的逃掉……所以我要拖了他一个‘一年之期”至少在真正父子团聚前,他不能散了本钱,还得撑着、忍着。”
“另外,把事情拖到一年以后,对我们也有好处,谢门走狗的确能救人,可也得承担风险、动用资源,终归是件麻烦事………这一年里,如果傅程干的有声有sè,像是那么回事,这笔买卖便可以做,我一定请帛先生出手;可如果傅程连几个月都撑不住,早早就被燕军扑灭,那我又何必帮他,就让刘大人随着景泰的安排去走吧,与我们无关了。”
“至于那本‘双刃”算是给他画个饼,让他觉得有些盼头。傅程只道义父有大才干,只等老头子一到,大事业就有了机会。有了这个念头,他心里就会真的盘算‘造反”这件事不太好说清楚的…”瓷娃娃蹙眉、措辞:“我的意思是,傅程心里想着‘等父子团聚了我们就隐姓埋名逃亡去,;和他想着‘干爹一到,我便有雄图霸业可期,…两个心底的想法不同,他这一年里领兵作战的目的、方法也会大相径庭,前者肯定没什么意思,后者才算得是真正造反了吧。”
谢孜濯大概是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了,也不管身边人能不能听懂,长长呼出一口闷气,美目流转望向宋阳:“你也很好,真的很好。傅程已经造反,不管用骗的还是逼着,让他在干脆些向前跳都不是什么难事…最让我头疼的是,他们怎么才能不会立刻就完蛋。”
宋阳恩了一声:“所以你就把这事扔给我了。”
“一而三、三而一,当真说得很好,我听着都有些动心来着。”瓷娃娃说得很用力,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表示出她对他的肯定:“其实我本来不太看好傅程的,不过等你说完,我便觉得他们或许真有希望做成些事情,谢门走狗不妨再多投些本钱,这才有了最后的军饷、探哨的支援。”
瓷娃娃兴致很高…甚至不用宋阳追问什么,她就主动开口解释:“军饷和探哨也不是白给的,先说银钱,镇庆不是盲目起兵…暂时里不会缺饷少粮,如果以后被燕兵剿灭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会用钱,多半会是这样一种状况:发展壮大,要征兆壮丁、添置铠甲、增加军费开支…这个钱再多,我也愿意huā!更重要的…”她的眸子亮了:“镇庆越发展,就越得用钱,他们越用钱…便越离不开我们。”
“再说哨探,父亲一生都在织网,他死了,网破了,不过好歹这张网还是在的,帛先生接下后修修补补,勉强还能运转起来………………我送给傅程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开始他不会觉得什么…但这套眼耳越敏锐…他也就会越依赖,渐渐放弃自己的眼睛耳朵…或许有天,一旦没了我们他们就会变成瞎子、聋子,变得寸步难行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不能成,不过银子和探子这两项,既是个支援,也是想把镇庆抓在我们手中。当然,镇庆有发展的可能,我才会想去抓住他们,在你‘开导,傅程之前,我都没去想这些。”
宋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瓷娃娃似的,不管她的那些小小算计,到底能不能有效,可至少她做的每件事,背后都藏了个目的,至少对她心中深处最最根本的那个愿望有益无害………………这样的女子,不由得宋阳不对她另眼相看,一边重新打量着谢孜濯,他问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谢孜濯摇头:“没人教,或许…天生的吧。之前傅程对我说‘虎父无犬女”我没说什么,可是心里很得意呵。”说着,她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宋阳:“别不信,照我看,你也是因为传承了付丞相的血脉,才会如此………………如此神奇,或许不全是,不过多少也会有些芸系话题从造反、算计硬生生转到‘遗传学,上去,宋阳笑了笑,不置可否:“那傅程的爹,是什么样的人?”
“傅程的亲爹,死得很冤枉。被自家元帅杀头祭旗的将领,又是受冤而死的,就只有一种情况:xiōng怀大才,功高震主。算起来,傅程也是将门虎子…你觉得他怎样?”
“一开始小看他了。”
瓷娃娃饶有兴趣:“怎么说?”
这次宋阳想了想才开口:“娃娃初学数术,大家以前什么都不懂,在学习之后才晓得,原来壹加壹等于二,可到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娃娃的资质了………………聪明的孩子不用再教就能知道,二减一得一,甚至还能想到一加二等于三。
但笨蛋娃娃就领悟不到,非得要先生教过才能明白。”
瓷娃娃听得直皱眉,无奈笑道:“你这个例子举的………什么跟什么啊。”
“刚见面的时候,傅程摇摆不定,全没主意的样子,不觉得他能有什么作为,但是聊得多了些就发现,他的脑筋其实不错。只说两处吧,一是我提出对付教法寺的主意后,他立刻就理清了整件事的脉络;再就是弄清燕顶与景泰的关系之后,他很快便明白‘对方不知道我知道他们的关系,这重关窍。”
不知不觉里,又把讲道理变成了绕口令,宋阳也一个劲地皱眉头:“我的意思是…造反这件事,傅程以前从未做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所以一上来心思不整、阵脚慌乱,看上去十足白痴,但他不是笨人,只等踏实下来,真正认头去看清周遭的情势,便会渐入佳境了。他以前就是那个没学过数术的娃,从未接触过这个行当,所以落在你我眼中…他连一加亠都-会,当真笨的可以。可是在教会他这道题之后,他自己就会做去解下一题了,殊为难得,他不笨,只是对要做之事感觉陌生、不知该如何下手罢了。”
平时宋阳不是个喜欢罗嗦的人,但他从不怕罗嗦,只要能把事情讲清楚就好,此刻好歹算是把自己的道理讲完…转头一看瓷娃娃,却意外发现她的眼圈红了,目中一片水sè,泪水盈盈yù落。
宋阳心里微微一紧…放轻了声音:“怎了?”
“听你讲道理,忽然有些困倦,想打个哈欠又觉得太失礼,所以咬着牙没张嘴…不过眼泪还是被赶出来了。”
瓷娃娃实话实说,宋阳愕然无以对。
谢孜濯没注意他的神情,又把话题兜转回去:“所以说傅程也是‘虎父无犬子,了?大家都是虎父无犬子,那景泰呢?他的疯劲从哪来的…国师也好、先帝也罢,可都不是疯子。”
“说不定从他妈那传来的。”宋阳随口回应。
瓷娃娃的眼睛亮了…像极了在封邑时候听说‘棠笛,要来小镇开店时的精神模样:“景泰的娘是疯子?这个以前还真没想到过………………”
宋阳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所幸瓷娃娃只‘八卦,了一下下,就再换话题:“在太守府里,你让傅程杀光教法寺的时候,我见你深深皱眉,是因为累及无辜于心不忍么?”
说完,不等宋阳回应,她又急急忙忙地补充了句:“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想多问一问,要是不想答就不用说话。”
“杀人的主意是我出的…现在又去忌讳此事,不嫌太矫情了么。”宋阳摇了摇头:“皱眉是因为心里不痛快,没什么特殊的原因,我自己懒得琢磨,也不想去追究………那年边关涝疫、一品擂当夜暴乱、睛城先后两场大火………死的人算不过来,我也根本不会去算,自从我大概知道仇人是谁就知道会这样了。”仇人不是隔壁村的阿三、邻近镇上的老五,今生宋阳必杀的两个人是这个世界中的巅峰人物,只凭燕顶、景泰两个人的权位,便注定了要报仇一定会填进无数人命。
话说完宋阳才想起来一件事,语气略显纳闷:“我记得和傅程说到教法寺时,你靠在椅子上闭目小睡,还能看到我皱眉?”
谢孜濯微笑:“闭目不假,不过眼皮留了一条缝,专门用来看你的。”说着,她闭上眼睛,同时把脸庞向宋阳靠得进了些,又扬起下颌:“就是这样子。”
果然,瓷娃娃给自己的目光留了一道缝隙,旁人不仔细观察还真留意不到。
瓷娃娃重新张开眼睛,不再‘偷偷mōmō”很仔细的望着宋阳:“我喜欢看你,从你的脸上去找…你的眼睛像付大人,嘴巴像付夫人。”
“刚才说过,因为拉到了一支叛军,今天是我这几年里第二次开心高兴,上一次打从心里觉得欢喜,还是十停关郊外,你我初见。”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从宋阳脸上挪开,静静望向地面:“那些我以为能陪我一辈子的亲人,全都死了;可没想到的我以为早都死去的人居然还活着…十足意外,也十足地欢喜,付四还在。”
“那时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说你死而重活,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再不是付老四。当时我暗想,付大人听了这句话一定会不开心吧…可我无所谓的,你认不认自己是付四都没关系,在我眼里你就是付四、付弥人…你还活着,在这世上我便还有亲人。”
瓷娃娃沉默了一阵,终于又笑了起来,再度望向宋阳,重复道:“你活着,我便还有亲人。所以我喜欢看你,也喜欢和你说话,只是在封邑的时候,公主、郡主都在……我的意思是,她们都很好,我不想让她们想得太多。”
说着,瓷娃娃伸手,去抚mō宋阳的脸庞,不嫌唐突,动作轻而又轻,一如初见时,仿佛自己稍一用力,他就会如气泡般破碎不见了。
黎明时分,红瑶军鼓震天,镇庆全军集结城关,傅程忙碌一夜诸般准备妥当,jī昂通告‘教法寺之祸”大营为护法揭竿而反,愿者追随,想要离开者发放路资绝不强留,又过一阵军中放飞信雀,传告天下红城之事。
待清晨过后大军开拔,就此撤出红瑶城,转眼走了个干净。
南理使团完好无损,几位首脑商量了下,都觉得留在红瑶不妥。
按道理讲,红瑶出了一场兵变,现在叛军离去,外国使团应该停留原地,等待燕国官吏来接应后再启程,不过宋阳以己度人,如果他和景泰易地而处,眼前大好机会,派兵过来直接把南理使团屠了,然后把罪过往叛军身上一推,燕朝廷完全能对百姓交代的过去,景泰又能出口恶气,南理只有吃哑巴亏的份…………这样的机会,还是别给景泰那个疯子得好,反正使节随身带了国书与通关印鉴,干脆也不等燕吏,直接启程,赶赴下一座大城,先离开这座是非之地再说。
四天之后,傍晚时分,景泰刚用过晚膳,正在书房里和小虫子说笑闲聊,当朝重臣温锦迁忽然赶来求见,把镇庆叛逆之事呈上。
刚听到一半,景泰就笑了:“南理使团还留在红瑶么?好机会……”
温锦迁小心翼翼地摇头:“转天清早,使团就自行启程,现在已经走过三城。”
至少有三座大城的燕民都知道南理使团还在,想屠灭嫁祸的办法自然也就行不通了,景泰耸了耸肩膀,有些失望的样子,喃喃嘟囔了句‘南理人倒不傻”跟着对温锦迁摆手道:“继续讲。”
等大臣将有关红瑶遇袭、教法寺僧众惨死、镇庆举起‘护法,义旗等等所有消息尽数说过,景泰皇帝挑起了一根眉毛:“他们打出的旗号,当真是护法?”说着,他又笑了起来。!。
第十一章 本分
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家的臣子最清楚。
朝堂上下,无论官职大小权位高低,在单独面对景泰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安,唯独温锦迁是个例外………………他当然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个疯子,但同样的,他也不觉得景泰有那么可怕。
温锦迁本是昭文馆学士,官位不高不低,手中也不存太重的权力,直到付家倒台后,他才开始崭lù头角,不是他想要借机出头,而是被景泰皇帝硬生生地提拔起来的,与他同期崛起的,还有另外几位大臣,但是几年下来,其他人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唯独温大人的官越做越顺,短短几年里,他已经做到中书令高位。
有人暗中传言,莫看老温现在得意,说不定又是一个付潜训。对此温大人只是一笑了之,自家事自己知,他绝不会落得付丞相那样的下场,自己和付大人不一样、和满朝的大人都不一样,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不论再大的官,说穿了,一份工作罢了。
中书令和店小二其实是一样的,大家都是给老板干活的。
店小二如果总惦记着掌柜的钱匣子,会被扫地出门;中书令若是总想着皇帝的东西,下场怕是会更惨吧。两份工作,当真没有区别的,如果非要找出一点不同,仅在于,店小二的老板只有一片店面、一个钱匣;而中书令的上司,坐拥天下一切……这就是真正的关键所在了!
从荒漠里的一块石头到朝堂上的重臣,大燕境内所有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是景泰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科举。
从朝廷角度,科举为国家选拔人才,不停提供新鲜血液;从考生来看,这是改变身份、一跃龙门的大好出路;且这套制度大大刺jī了民间‘读书,之风,不论从哪个角度去想,科举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否则也不会从大洪朝开始一直沿袭到现在。
科考之中同期贡生彼此间会多有联系,把一份交情落在贫贱时,将来大家都当了官,彼此会有个照应…‘同科,之谊是官场中的一份重要关系,这才有了‘天星榜,一说,指的是同榜出来的学子,日后都得做高官大吏,这其中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将相之才,不外大家走得更近、彼此更照顾,渐渐凝成了一股绳、结成不错的势力;
另一重更重要些…中榜考生会被拜会主试考官、奉其为师,这是自古便约定俗成的规矩,考生固然有抱大tuǐ之嫌,但对考官而言,何尝又不是个丰满羽翼、发展势力的好机会。
当初付大人就一手把持科考,严查造假舞弊,对有才但无钱的学生还会特别关照,落了个廉相尊师的好名声…也只有内行才晓得,付丞相图得根本不是钱,而是人。
可是考生也好…考官也好,不知是故意还是疏忽,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天下是皇帝的,所有的考生、所有的官自然也都是皇帝的。
你用皇帝赐下去的官来编结自己的势力,又和店小二从偷掌柜的钱有什么区别?
所以温锦迁把手揣在兜里,从来不会伸出去,就是那个道理,所有一切都是皇帝的,不管他拿什么,归根结底都是偷了万岁的东西。
或许皇帝不说什么…但他把事情看在了眼中、落在了心里。
付大人曾是当朝丞相,温锦迁在他麾下为官,自然也有过不少接触,以温大人对他的了解,姓付的绝不是笨蛋,正相反…丞相精明多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温锦迁自忖远远比不得他,是以一度有些疑huò,连自己都能明白的道理,丞相怎么会想不通?
直到后来,温锦迁做了中书令,位置不同、眼界也变得更加高远,才大概想明白:丞相不傻,只是低估了皇帝。
付大人不是从本朝才开始做官的,在上一位皇帝驾前,便已经身居丞相高位,权力场中有进无退,他已经走上来了,想要在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所以丞相一直在努力维持一个局面,把自己的力量控制在一个平衡上:既不会威胁到皇帝,又能让景泰心存忌惮,不敢轻易铲除……可是付大人眼中的‘平衡”在皇帝看来却只有:三天。
三天工夫,付家被连根拔起。
景泰剪除三大重臣,谭归德是怪病、权力渐渐瓦解;谢指挥使是暴毙,继而取消常廷卫编制;就只有对付付丞相的手段最为jī烈,毫无征兆中圣旨颁布,朝野引发剧烈震dàng,可是这份‘震dàng,比起想象中,却还是轻得太多太多了………………没人能明白景泰究竟是如何做的,竟然能保住大局稳定,或许是神佛保佑?对此温锦迁无意追究,也不敢追究,他只明白一点就足够了:老板凶猛,想长长久久地把这份工做下去,‘本分,两个字尤其重要。
所以温锦迁很本分,所以温锦迁的官越做越顺。而尽本分并非畏首畏尾,恰恰相反,该说的他一定要说,不管皇帝是不是爱听,他觉得,自己挣得就是这份钱。
今天万岁很反常。
以他平时的脾气,一点小事都会有人头落地,这次一座大营反了,他竟笑起个没完。温锦迁只当没看到万岁的笑容,神情沉重道:“万余叛军不足为患,但‘护法,之名殊为可虑。尤其国师怀莫测之佛主与人皇对立,此事天下皆知,在大燕朝堂上则是个大大的忌讳,没人敢向景泰多嘴,但温锦迁‘本分”既然涉及到国师他就要说,皇帝不爱听也没办法,为此以前也挨过不少训斥,不过也只是训斥而已。
出乎意料的,这次皇帝没有发怒,反而笑容更加欢畅了:“锦迁,想不想立功?”
温锦迁肃容应道:“为吾皇分忧本是臣子分内之事………………”
不等他说完,景泰就不耐烦地挥手:“这里不是说漂亮话的地方,直接说,想还是不想。”
锦迁回答得tǐng实在。
景泰哈哈一笑:“那就成了,明日朝议时,朕委任你为钦差…赶赴西南调运兵马,替朕追剿逆匪。”
温锦迁吓了一跳,他是地地道道的文臣,对兵家事几乎一窍不通…这皇帝得昏庸成什么样子,才会弃无数上将不用,派出去打景泰则好整以暇,继续摇头道:“不用担心,朕说让你立功,你就一定会立功!到时候小虫子会和你联络,那时自然就明白了。”温锦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听皇帝的意思,表面调运兵马的钦差是自己,但暗中有所动作的则是那个小娃娃太监,一位文臣,一个太监联手平逆?这哪是打仗,干脆是胡闹。
温锦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站在原地不肯退下:“吾皇恕罪…臣想不通。”别人得了这个差事,不论文臣武将都会大喜过望,先不说双方实力差距悬殊…真打起来胜算极高,就算找不到人也没关系,山高皇帝远,功劳还不是随便下面怎么来报。
不过温锦迁不行,他一定要‘守本分”领差便要办差,宁可把丑话说在前面。
对于大臣的质疑,景泰全无火气,笑呵呵的说道:“不用想通,朕怎么说你就怎么办…等到了西南,着各州兵马待命,然后你就没事了,带着老婆儿子四处转一转,朕知道你祖上也是西南人士,借这个机会回老家看看也不错…有州官给你送礼物就尽管收下,这次朕不追究。”
“就当出游,踏实去玩吧。等时机到时,小虫子会把叛军的藏身之处告之于你,你就命附近兵马赶过去剿灭叛军便是了。放一百二十个心,那时候叛军首脑已死,只剩一盘散沙,这是必胜一仗!你只消记得一件事:平叛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一个人的辛苦,和小虫子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他从未离开过睛城。”说着,景泰靠回椅背,舒舒服服地喝了。茶:“这几年你跟在朕身边,辛苦不说,还提心吊胆,朕看得见,你当得这场功劳。”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锦迁又哪还能不明白,对平叛一事皇帝心中已经有了十足把握,派他去做钦差,干脆就是白白赏赐一份大功勋,用以犒劳自己的‘本分”
温锦迁不再多问,跪拜于地,大声谢恩。
景泰则把话锋一转:“岚源的案子,了解了么?”
后者恭声回应:“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处理,不日将落案终结。”
温锦迁回答过皇帝的问题,不料景泰忽然又摇起了头:“不可结案,所喜牵涉此案之人,不论主从,统统要严加治罪!”
岚源是大燕东北沿海一县,因为靠海,当地sī盐泛滥,盐枭与官吏勾结靠贩卖sī盐谋取暴利,前不久刚刚被查处。这桩案子牵连不小落罪者众多,不过景泰已经定下了调子,只追元凶不问从者,算是宽大处理了。
不料此刻皇帝又推翻前议、大开杀戒。
温锦迁沉声提醒:“涉案者众,逾千人之数。”
“让你严查就要严查,不用废话了。”虽然一直在笑,虽然有把握立刻扑灭叛军,虽然这这次反叛更向天下人证实了‘国师与皇帝势不两立”但当皇帝的,听说自家军队造反,又岂能真正开心?万岁爷不开心的时候,总是要杀人的,而且只杀这点人,景泰还嫌不够,低下头又想了想:“还有………………镇庆营的家眷,你觉得怎么样?”这种事本来不在温锦迁职责之下,不过景泰也没打算让他去执行什么,只是问问他的看法。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不管打不打打得到叛军,都要给叛军的亲族落罪。温锦迁立刻摇头:“乱世当用重典,可如今大燕欣欣向荣,不过小小一股叛军,陛下又对平逆之事xiōng有成竹,不宜大兴株连。”
景泰显得有些踌躇,国师临行前曾认真嘱咐,要他收敛些杀xìng,哪怕先忍一忍,等国师回来后再帮他杀……犹豫了片刻,他又道:“或者画到杠杠,比如仁勇校尉之上的家属?咳,算了,不问你了,下去吧,另外在告诉外面的内臣,着他们去把诸葛小玉找来,朕要见他。”
温锦迁施礼、告退,没想到刚退到门口,景泰突然又一拍桌子:“对了,你老婆!”
温锦迁大吃一惊,全然不清楚正琢磨该如何杀人的皇帝为何会提到‘你老婆”而景泰又笑了起来:“刚才说让你带老婆孩子去西南游玩…是朕糊涂了,钦差出巡是办公事,不能带家眷的,不过带上孩子们无妨,他们也都是咱们大燕的官,你家夫人嘛,带着就不太像话了,不用懊恼,朕再帮你找机会。”
温锦迁这才明白,陛下脑中的念头晃来晃去,没人知道他此刻正想些什么…………大臣退下之后,景泰转目望向了小虫子,笑容丑陋,目光却是亲切的:“要辛苦你一趟了,能晓得自己要做什么么?”
小虫子满脸的〖兴〗奋,算算年纪,一品擂之前,他顶替前任小豆子的时候刚刚十岁,如今已经满十三,正是少年豪情的年岁,巴不得能出去做些了不起的事情,闻言立刻点头:“镇庆挑着‘护法,的旗号,自以为得计,其实是自寻死路。我带师父留下的信物赶赴西南,请当地须弥院的师兄出面联络反贼,他们不知道万岁和师父的关系,一定会接受雷音台一脉的示好,布下口袋把首脑一网打尽,剩下的无主叛兵,就交给温大人处理。”
小虫子聪明,一下子把事情的关键讲出来,景泰点头笑道:“不错,不过你要记得,你只是替国师去传话,具体怎么布局、如何缉拿叛贼头目这些事情,你不要参与…莫误会,不是信不过你,他们武人刷到弄枪,多少会有些危险,我可不想你受伤。再就是,你还要请是师兄们帮忙,一定要逼问出一桩口供。”
说到这里,景泰估计停顿片刻,小虫子响亮回答:“我晓得,要问出叛军藏身之地,以便我军围剿。”
景泰咳了一声,摇头而笑:“废话,这个还用说么?”视人命如草芥的景泰,对自己人时却宽厚得很,也不去为难小虫子,直接给出〖答〗案:“镇庆的护法之旗纯粹狗屁,朕要弄清楚,他们到底为何造反。”!。
第十二章 责罚
诸葛小玉得知镇庆营造反的时候,正在常廷卫衙门中吃晚饭闻讯后放下饭碗就往皇宫跑,可他还是晚到半步,来到宫门前才知道,中书令温大人已经去见驾了。
当时诸葛小玉在皇宫门前静立片刻,转身离开了,他没再回衙门,而是直接回到家里………………几个小娃开心得很,已经懂事的大公子似模似样地对父亲施礼,其他娃娃干脆直接问出来:“阿爹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平日里诸葛大人公务繁忙,十天里有四天要深夜回府,另外六天干脆住在衙门,像今天刚刚晚饭过后就回家,当真新鲜得很了。
他对娃娃们笑了笑:“回来看看,你们先去玩。”说完,他先去向父母大人请安,说了好一会子话,出来后又罕见地陪着孩子们玩闹了一阵。诸葛夫人不虞有他,只是笑吟吟地从一旁看着,到天sè完全黑下来,诸葛小玉遥遥对着父母的房间一拜,又嘱咐娃娃们要听话,最后对夫人点了点头,起身上马离开府邸。
他仍没回衙门,这次他去了睛城、乃至中土最最繁华的风月之地,无关风月坊。
诸葛小玉已经换下官服,微服便行,一人一骑全不引人注目,可他去的地方………如果宋阳在场多半要狠狠吃上一惊:付党大板营、李明玑的买卖,漏霜阁。
一如既往,叶非非仍shì立在门口,别家红阁的门厅丫头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叶非非当初也差不多,不过三年过去,身材高挑了不少,眉眼出落得愈发妩媚、而神情里那份冷漠却变得更重,以她的年纪,本不应再做门shì,可惜没办法,谁让她是大家姐的心腹呢。
见诸葛小玉到来叶非非也略显吃惊。不过这份惊讶与仓皇、恐惧没有丝毫关系,倒和诸葛回府时娃娃们的诧异有些相像。看上去诸葛大人是此间的常客,小丫头的‘意外,不过是因为他来得太早了。
叶非非迎了上去:“难得今天特别清闲?”不称大人、不问安、甚至连个台头称呼都没有,显然大家熟稔得很。
诸葛小玉没回答只是反问:“她在么?”叶非非点点头,转身带着诸葛走进楼子,穿过门厅时对周围打出了一个手势。在他们进去之后,换上另一位小丫鬟做迎门………漏霜阁不是普通的地方,时常会有反贼来往,不过所有同党都知道这里的规矩,只要不是叶非非在门口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踏进楼中半步。
李明玑是反贼,但不是天天都忙着造反,正相反,一般她都清闲得很,此刻正一边吃着刚刚上市的头茬葡萄,一边和先生算账。
见诸葛小玉来了,李大家也愣了愣但没多说什么,账房先生识趣退下,叶非非安排了四样精致小菜和一小坛好酒跟着也退了下去,偌大房间,显得异常空旷。
全没有青楼老板对官面人物的应酬,甚至都没有说话,直到李明玑倒酒时,诸葛小玉才摇了摇头:“不喝酒了,待会或会入宫,一身酒气不妥。”不易察觉的,李明玑轻轻皱了下眉头………以前他来,有时神情轻松有时身体疲惫但无论如何,都要等公务了解后才会到此找她。
这一次,明知可能入宫,却不在衙门中候命,还要来漏霜阁?
李明玑并未多问,应道:“那你喝果lù我用酒陪。”说着,为他换过饮料,给自己则满满斟上一杯酒,举手、相请、一饮而尽。
两人随口闲聊着,完全没有重点的交谈,看上去是一顿闷酒,可要是再仔细观察,便会发觉他们彼此相对时候,神态和平时大不相同。
或许是职位关系,诸葛小玉一直都是目光yīn鸷表情淡漠,仿佛刚从极冷冰原跳出来、身上还隐隐透出些yīn寒煞气;而漏霜阁以冷艳闻名京师,大家姐李明玑更是其翘楚,俏脸méng霜永远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是现在,yīn鸷不再冷艳不再,只是两个普通人,三十几岁的消瘦男子与年纪相若的漂亮女子相对而坐,目光平和且满足………如果换个地方,他们像极了一对夫妻。
三饮过后,李明玑放下了酒杯:“没有过不去的坎子,我帮你。”
今天的见面,和以往每次都不同,来得这么早、待会要面圣、再就是他的眼神,虽然平和依旧,但眸子里的光彩不再,李明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以她的心机,不难看出他的郁郁。
她了解诸葛小玉。他是个不肯认输的人,不到最后决不罢休……真有麻烦他也不会来找自己消愁,只会迎头而上,除非他遇到过不去的坎子了。
诸葛小玉不置可否,清淡开口:“四天前,西南处一座兵马大营造反了。”说着,把一块mì饯放到李明玑的瓷碟中,随即话锋一转:“三年前九月八暴乱,罗冠叛变、反贼起事,武夷卫事先没有丝毫察觉,我这个主官就犯下了渎职之罪;到去年第二场京师大火,任谁都明白那是**而非意外天灾,武夷卫严重失职…两次大祸,无数官员被落罪,万岁却都没对我严苛追责。可是这一次,一座大营造反,我这位密探主官,竟比着普通大臣得到消息一点也不早………………”
诸葛小玉抬头,与李明玑目光相对,对视了好一阵,他才再度开口:“这次,不可能再逃过去了。”
说完,不等李明玑回应,他又岔开了话题:“你可知,有一个人,让我始终不服气。”
李明玑轻轻点头:“当年皇帝驾前毒蛇,常廷卫指挥使谢大人。”
诸葛小玉笑了笑,语气平静:“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多些……自从坐上武夷卫指挥使,我就一直在和那个死人比。人人都说昔年常廷卫刺探天下,有燕人之处便有这条毒蛇的耳目,我不以为然,也不觉得自己的武夷卫比起常廷卫有什么逊sè。可接连几桩事情下来………………如果谢胖子还在,或许一品擂当夜暴乱难以避免,但绝不可能再有第二场大火。至于大营叛乱………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卷宗之内记载得明明白白常廷卫还在时,前后有过三次燕将意图率兵谋反,每次都一样的,叛将还在密谋阶段、根本没来得及起兵就被常廷卫探到风声,以雷霆手段拿下。
诸葛小玉口气说了许多,最后沉沉一叹:“这便是差距所在了。”
不论诸葛小玉还是现在的武夷卫,比起当年谢胖子统御的大燕密探,整整差出了一个天地。诸葛大人心灰意冷,同时也明白,莫说景泰是个残暴帝王就算他是一代仁君,也不会再容得自己连续犯出这么多大错……自己也就快变成一个死人,由此再没和那个死人比试的机会了。
“没什么特殊事情,只是来看看你。”诸葛放下了果lù,李明玑知道他要走,也站起身来:“既然来了…再让皇帝多等一阵也无妨的,或者…不回去了吧。”
诸葛却摇了摇头,只答了一句:“他待我不薄。”
李明玑没再说什么抬起胳膊,双手捂住了诸葛的脸颊………………李红衣一直保养的很好,但相比于容颜手上的皮肤微微lù出了些风霜痕迹,不算太好看的一双手,诸葛小玉却闭上了眼睛,真正的享受着。
片刻功夫,诸葛最后送了李明玑一个微笑,转身离开。李红衣不曾相送。待他走到长廊尽头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响………李明玑不开心,一脚踢翻面前的几案!
诸葛脚步一缓,但未停,终归还是走了。
叶非非关心大家姐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推开门来打探,屋中碎瓷遍地、一片狼藉……
小丫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大家姐又摔盘子又砸碗的,还道两个人闹了别扭,叶非非不怒反喜脸上没啥表情但目光里笑意满满,开心得很。
李明玑侧目望向叶非非:“很开心么?”
叶非非犹豫再犹豫,终于还是点点头,鼓足勇气说出真实想法:“其实我觉得………就这样分开了最好,大家姐当知道,我们要做的事情,和诸葛大人的差事…实在不能在一起的。
李明玑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闻言后只是笑了下:“道理谁都懂得,可懂了又有什么用,道理能当做命来活么?”
说完,自己摇了摇头,一扫满面颓然:“不是分开,你也不用空欢喜…放心吧,我分得清楚。”所有付党的勾当,李明玑隐瞒得很好,诸葛小玉一概不知,她从不会因为他的缘故,耽误过一丁点与谋逆之事;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李明玑从不用诸葛为自己谋取方便,更不曾利用过诸葛。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一直分得很清楚,平日里她是这座青楼的老板娘;有机会的时候她是付党、她会造反;与诸葛相对时,她只是个普通女子。
叶非非有些失望,甚至还有些着急,这些话她早都想说,可以前一直不敢,今天既然开了口,干脆一股脑说出来:“我晓得,大家姐能分得清楚,可谁能保证诸葛也能分得清楚?”
“不用保证,他一定分不清楚,若知道我的身份,他第一个就会抓我,说不定还会利用我把其他人也都一网打尽。”李明玑忽然笑了,目光有些恍惚,所以笑容里不见往日的明浩,有些古怪却更显动人,真正好看的笑容:“可是他那么笨,根本不是当密探的料子………………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轻轻感慨过后,李明玑转回正题:“帮我联络公子,我有事情求他。”
要从牢里救出诸葛,非谢门走狗出手不可,李明玑和帛先生虽然有交情,但还支使不动他们来做这么大的事情,何况,谢门走狗身为常廷卫yù孽,看到武夷卫倒霉高兴还来不及,又哪会冒险救人。
李明玑聪明,知道此事只有找宋阳出面,帛先生欠了付老四人情无数,只要他开口,谢门走狗没有拒绝的道理。
叶非非不情不愿,勉强答应了一声,嘟嘟囔囔的下去了.
诸葛小玉自忖忠心,他不想让皇帝等,可还是在漏霜阁耽搁一些时间,等他返回衙门时,来传召他觐见的太监已经来了一阵子了,待他再换回官服来到皇宫,景泰早都满脸不耐烦,见面下一拍桌子,呵斥道:“朕要打你,服还是不服?”
当朝重臣,三品大员,皇帝可落罪、可杀头,但不能随意侮辱殴打,也只有景泰别出心裁,先问一声‘能不能打,,问过了就不算侮辱,不失帝王风度。
面对陛下‘垂询,,又有谁能摇头,诸葛小玉也不例外,长长躬身:“罪臣领罚、谢恩。”
小虫子声音清脆,招呼门外shì卫:“传执仗卫。”
眨眼功夫,负责宫内刑罚的执杖shì卫赶到、听宣,小虫子躬身对皇帝:“万岁,怎么打?”
“三千零二十廷杖!”景泰张嘴就说,小虫子吓了一跳,刚进御书房的执杖卫更是目瞪口呆………shì卫们从不指望万岁体恤下臣,可三千多廷杖,别说挨打的,就是打人的,也得把自己活活累死。
而且这个责罚不知数目庞大,还有整有零,未免太稀奇了些。
景泰神情不变,帝王威严尽显御书房内,目光望向诸葛小玉:“打你,也要让你明白………朕传你觐见,平白多等了大半个时辰倒无妨,可眼下正该是你忙碌的时候,你却不在衙门。未办差也无妨,你若回家与老小共叙天伦,朕仍不会罚你,但你也不在家………这一重,罚你二十廷杖,你自己说,是不是已经赚了。”
诸葛小玉大概了解皇帝的脾气,知道他不喜欢华丽辞藻,他怎么说做臣子的便顺着应就好,当即道:“臣赚了。”
景泰冷哼,继续道:“西南镇庆大营造反,你事先不曾察觉,便已经有罪,尤其惹人气恼的,最先来向朕报讯的竟不是你!这一重,再罚你三千廷杖,还是你自己说,是不是又赚了。”
这个真没赚,绝对是赔了,不过诸葛无所谓,三千廷杖?数不清够打死自己多少次了,再多来十倍也不当什么了,再次应道:“臣又赚了。”
景泰‘哈,的一声笑:“你自己也觉得责罚太轻么?朕便依你,翻十倍,一共三万零二十廷杖开天辟地亘古未有,疯子皇帝一下子赐出了三万多廷杖,诸葛小玉无所谓的,执杖卫脸sè煞白…!。
第十三章 株连
三千零二十廷杖的十倍,是三万零两百,兄弟姐妹又笑话我数学不好。
其实这次真不是豆子数学不好,是语文不好,我想写的意思是,三千零二十,前面二十下是第一重、罚诸葛来晚了:后面三千是第二重,罚武夷卫太笨了,景泰翻十倍的话是接着第二重说的就是三千变三万,二十不变。
嘿嘿,我数学老好了,是语文太差,没说清楚三万多杖,执杖卫真心想跪在地上问一句万岁:能轮班打么?
景泰倒是看出了这个shì卫的疑huò,伸手指了指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从今天起,你就跟在诸葛大人身边吧。”
屋里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景泰喝了。药茶,对执杖卫继续不急不缓地说:“三万杖不用一下子打完,分下去,每天三杖,早中晚各给朕打他一仗,打足一万天就是了……”
这个时候,诸葛小玉忽然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双目通红面sè感jī,重重磕头。景泰根本不看他,仍对执杖卫说道:“一万天,还不够三十年这样吧,他生病不打、受伤不打、三节五庆时不打,其他的时候都照打不误,凑足三十年,从明天开始算起。”
话说完,诸葛已经痛哭失声,皇帝面前他不敢放声嚎啕,只能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咕咕呜呜的怪声,听起来让人异常难受。小虫子乖巧,见状摆了摆手,命旁人退下,自己也对万岁躬身敬礼,悄然离开御书房。
诸葛小玉是武官,统领监固重器之人,身手岂能平凡?每天早中晚三杖的责罚,对他根本算不得什么,景泰赐下的三万杖,与其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鞭挞。而这份鞭挞在他看来,又何尝不是来自陛下的一份爱护、一份信任。
单只第二次大火,连没什么关系的千鹤卫主官都被落罪,何况接连犯错的武夷卫之主?可是这一次陛下仍未重责之前的担心、颓丧一扫而空,换而愧疚、感jī,诸葛不是个爱流泪之人,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收不住哭声。
“这世上,人之上是人才,人才之上则是天才,谢胖子就是天才。
他生来就是做密探的料子,若是他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都不会发生了,你不如他。”其他人离开后,景泰仍不去看诸葛,皇帝的身体靠在椅子背上,下颌上扬、望着屋顶:“可他死了,你却还活着,可知为什么么?”
“谢胖子查到什么事情,总会先自己衡量一番,然后再决定哪些上报、哪些不报,他报上来的事情,大都对他好处多多,他瞒下去的事情,更是为了自己盘算。你则不同,你探知的事情从不隐瞒。”不用诸葛回答,景泰就给出了〖答〗案:“你比他老实,比他忠心,比他更想维护朕的天下,这便是原因了。你干活不如他虽然不是天才,至少还是个人才,只是之前有个常廷卫比着,是以总显得你们不行。但平心而论,这些年里武夷卫做得也算不错了,朕心里有数。”
“不过单单“做的不错,当真远远不够的,你一定要做得出sè才行。朕要只想做个平凡帝王,也犯不着再为难你,可朕志在天下,现在连一个东土疆域你都顾不过来,将来高原、大漠、草原和南荒都并入版图,你岂不是更吃力了?”说着,景泰终于把目光望向诸葛小玉:“才智不够,就只能以勤勉相补,朕每天打你三棍子,是要你努力再努力。”
说到这里,景泰忽然岔开了话题:“三年前一场大病,朕伤了元气,折了寿数本来以朕的身体,调养得当,能活过九十之寿,现在丢了十几年,未必能活到八十岁了。
诸葛小玉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吾皇自有天估,龙体康健万寿无疆……………”
臣子说的只是场面鼻,但是从对方的语气里,他能听出真挚,这种感觉让皇帝很舒服,景泰笑着摇了摇头:“朕身边有天下最好的大夫,所以从小就明白,万寿无疆纯粹鬼话,人人都逃不开一死……朕早过不huò之年,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三十来年的寿数了。”
说着,景泰忽然加重了语气:“我还能活三十年,所以打你这一万杖,…虹皓啊,能明白朕的意思么?”
诸葛小玉字虹皓。
皇帝订下“每天三杖、责三十年,的惩罚,而他自己也只能再活三十年,诸葛又怎么会想不通景泰藏于其中的深意:这卅年,你陪着朕一起走过去吧。
渐渐收小的哭声,一下子又变得响亮了,诸葛重重磕头,不如此便不知该如何宣心中几乎要炸裂开的感jī。
景泰再度笑了起来:“哭成这样,便不用挨打了么?把眼泪擦干净,先下去把那二十杖领了再说!挨打后再回来,朕还有事要你去做!”
第二重责罚、三万杖分成了十年,最先罚他来晚的二十杖却得立刻就打。
诸葛被抬回来的时候,小虫子又回到御书房shì驾,另外皇帝还宣来了一名太医候命。
诸葛后tún皮开肉绽,他未〖运〗动相抗,相反,还主动请执杖卫用足全力,倒是执杖卫,琢磨着以后半辈子都要跟在这位大人身边,想要先卖个交情,打得轻一些以后大家好相处,不过现下大人坚持用力打,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太医赶忙上前清理伤口、敷药包扎,忙碌一番处理完毕,景泰才把差事交代下来。
皇帝的心思不变,叛军惹他不高兴,他就要杀人,完全不理会之前温锦迁的劝告,着武夷卫诛杀叛军营中所有仁勇校尉以上官员的眷属,不用诛灭九族,但父母妻儿这些直系亲属必杀不留。
诛杀叛军的长官亲属,除了惩罚之外,还藏了景泰另外一重算计……
诸葛想要起身磕头领命,景泰看了看他的屁股,笑着摆摆手:“你就趴着吧。”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那些人该怎么杀?”
诸葛认真想过以后应道:“最近几十年里,大燕很少再兴株连,不过律例仍在,并未被废除叛军犯下的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只杀仁勇校尉之上的直亲,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于大燕律法绝不冲突。”
说完,他稍加停顿,等了片刻无景泰不说话,诸葛又继续道:“不过诛杀亲眷,会把叛军逼上绝路,
对国中那些酸儒愚夫子也是个刺jī。以臣之力,弄出些天灾**,让那些罪属尽数意外而死也不是难事,这样做于法度不和但不会有太多影响,天人无知中,事情就办妥了。”
诸葛只给出选择,真正做主的还是景泰。
后者听他长篇大论lù出了个啼笑皆非的表情:“本来就是要你暗中刺杀,少惹麻烦!”景泰这次杀人为了泄愤,只要人死了他就能出气,就能开心,用不着给谁看:“我问你怎么杀,指的不是什么法度人情,而是问你这些人具体要死成什么样。”
他问得还是不明不白但诸葛小玉已经会意:“或滚水浇身、或鼠啮蚁噬、或录皮剜眼,个个都会死得凄惨,若留一具全尸,臣提头来见万岁还有,小的一定会死在大的眼前大的一定会死在老的面前每一家里,最小的娃儿会死在最前,最后死掉的那个,一定会是最老的人。”
景泰没太多表示,但也没摇头,表情很明白大概能满意,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够。
诸葛小玉又继续道:“臣曾听人说过,叛臣贼子脑后生有反骨、
〖体〗内藏有逆筋,无论主上对他们多好他们终归还是会反,究其原因,是贼血相传,反心承继“……大臣的话题从诛逆跑到了mō骨看相,景泰没兴趣听得太多,直接追问:“你想说什么?”
“臣想说的是,镇庆之罪,源自祖上恶根传承,只惩戒他们自己和至亲远远不够,贼子的贼祖贼宗都应问罪。臣请奏,掘其祖坟,抛尸挫骨!”
景泰总算lù出了个笑意,可仍没点头,而是追问了句:“先杀人,还是先刨祖坟?”
诸葛想都不想,立刻回答:“先刨祖坟,武夷卫羁押罪属,带至其祖山宗祠前,当着一家大小面前开坟抛尸。”
景泰的笑意更浓了些:“朕觉得,武夷卫为国家事情整日操劳,本就辛苦不已,有些粗重的活计,就不用他们亲自动手吧。”
诸葛小玉一点就透,恍然大悟道:“以娃娃逼大人,用大人挟老汉,总之挖土的事情我们不动手,谁家的祖坟,谁自己去刨:谁家的祖宗,谁自己去毁棺。”
景泰终于“哈,的一声响亮大笑,重重拍了下桌子:“好!”
皇帝满意了,诸葛大人与有荣焉,满心满目的欢喜,更加卖力思索案情以期为明主分忧:“南理使团抵达红瑶当夜,镇庆营攻入关卡、起兵造反臣以为这件事未免太凑巧了些,转天清早叛军离去,南理人毫发无伤,也透出些可疑,这件事……”
仍是不等他说完,景泰就打断道:“武夷卫担负监国之责,只要于朕、于燕有威胁之事,都在你的权责辖下,觉得有可疑就去查,不用来问朕。不过查这群外国使团,手段上要变通些,要是让臣民觉得我大燕仗势欺人,就不好了。”
诸葛小玉明白万岁的意思,点头应下,又趴在地上磕头谢恩,被人抬出皇宫连夜办差去了。执杖卫抱着棍子跟上,从今以后,三十年里他都要跟在诸葛大人身边了。
闲杂人等一概退下,小虫子也不再隐瞒心情,小脸上尽是钦佩,欢欢喜喜地给皇帝换过一杯药茶,开心说道:“一桩叛逆,却显出了万岁取下手段,当真了不起得很。”
景泰挑了下眉毛,笑道:“这马屁拍得太响太急,小虫子,过犹不及了。”
小虫子煞有介事,大摇其头:“不是胡乱恭维,我是真心佩服。陛下先是送了温大人一桩功劳,再是重罚了诸葛大人三万杖,我是笨蛋一个,但也能从一赏一罚中,看出您的手段……”说到这里,小虫子忽然发觉,自己的说辞好像不怎么像夸赞,万岁的手段连笨蛋都看得出来……………,他吐了下舌头,不敢吱声了。
景泰却哈哈大笑,摆手道:“接着说,无妨的。”
“镇庆反叛本来是坏事,万岁爷却用一赏一罚,真真正正收服了两位重臣,两位大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要我说,得了他们两个的忠心,足足换得过那一万多叛军!师父若是知道当会大笑着说镇庆反得好嘞!”
小虫子喜上眉梢,高兴地跟什么似的,除了国师他就是皇帝最亲近的人,景泰和他独处时早就不再以“朕,自称,足见两人的关系,此刻〖房〗中没有外人,小虫子说话也不用太讲究,又继续道:“师父果然没看错您,他老人家早就说过,万岁的才智绝对是出类拔萃,只是脾气不好,有时候会因为发脾气méng蔽了心xìng,若能静心处事,当得千古明君。
景泰喜sè更浓,但还是摇着头笑道:“千古明君这四个字我的当不起,我只是记得两件事。上次他出远门,闹出那么大一场祸事,痛定思痛,他不在时的时候,我总得有些但当,不敢再任xìng胡来:另一则,不管他在不在,我都尽量不再动气,一生气便伤身,反倒是拖累他了,还得要他费心费力地照顾,不过他说的没错,心中不动气的时候,脑筋的确活络了不少。”
笑过之后,景泰的语气恢复平静:“只是你有一点说得不对,不论如何,镇庆反叛总归是坏事、天大坏事,不存“他们反得好,之说!”
小虫子用力点头,躬身道:“我这就准备行装,尽早启程赶赴西南,请当地师兄出手,诛灭逆贼首领。“景泰又着实嘱咐了几句才让小太监离去,他自己又坐了片刻,把整件事情又从头到尾想过一边,确定不存疏漏之后站起身来打算返回寝宫。
有药茶条理身体,一个月里他还可以要三次女人,今晚景泰对自己tǐng满意,打算犒劳下自己,不料起身时恍然发觉,此刻天边méng白,已经到了黎明时分,过不多久就该早朝了。
皇帝略显郁闷,摇头叹了一声,干脆不再返回宫闱,坐回原位、
就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
同一个黎明,景泰刚刚睡下,姥姥却已经醒来,他还想睡,可身边的小娃娃烦人,轻轻推搡着他,口中“抓内、抓内,地叫个不停。!。
第十四章 斗气
姥姥不是个辈分,只是个称呼,所以苏杭的‘姥姥”小娃的‘姥姥”
小娃口中的‘抓内,就是在喊‘姥姥”这是杭姐儿教给儿子的爪哇话,对此姥姥本来无奈得很,不过听得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可惜宋阳不在,否则倒是能大概听出来,小娃喊得是‘G∞nnie”
前生里的英语专业,总算在教儿子的时候派上了用场………………掌握一门外语总归是好事,不过掌握一门外星语有什么用处,苏杭也没想过。
姥姥坐起身来,对着小娃lù出个笑容,平日里他脸上都涂满白,丑陋且怪异,此刻刚刚醒来,老脸上干干净净,是以怪异不再,但丑陋却更甚了,姥姥长得很不好看。不过他的笑容却是十足真心:“小少爷,想做啥?”
“游游水。”奶声奶气的回答,幸好,小娃大部分时候还是说汉话。
虽然只是两岁的小家伙,但舱中生、船上长的孩子,学会游泳还在走路之前。
娃娃的作息不规律,白天里睡得饱饱的,现在天才刚刚亮,他就已经坐不住了,姥姥一边打哈欠,一边抱着他走出船舱,孩子游泳无妨,不过得有大人跟随,要找两个水行好的水手和他一起下去,可还不等姥姥登上甲板,遽然,一阵‘当当,的钟声响彻大船!
姥姥一下子就翻脸了,尖声叫着:“杭姐正休息,天大事情也不许喧哗!”
苏杭这几天伤风,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他们航行已久,上次靠航小岛补给已经是小半年前的事情了,船上缺医少药,苏杭的病好得缓慢。若非如此,也不会把小娃暂时交给姥姥来带。
不过,等姥姥加快脚步冲上甲板之后口中的呵斥便戛然而止……大海平静,清风正好,可见度极高,在视线尽头一条岸线绵延起伏仿若蛟龙半伏出海。
很快,被钟声吵醒的苏杭也登上了甲板。
几年漂泊,一次生产,苏杭的样子却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被海风吹得更黑了些,比着与宋阳初见时,少了些许灵秀但多出了一份成熟气韵。
一见主人上来,姥姥又大惊失sè,顾不得发现陆地的惊讶,忙不迭赶上去,一个劲地把她往下面推:“还在病中,吹不得风,快下去快下去,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及时通报。”
苏杭摇头:“没事的………”说着望向小家伙:“该怎么说?”
小娃双眉紧锁,好一番深思熟虑,最后试探着对娘亲道:“忒克…诶特…一贼?”
苏杭咯咯一笑蛮开心的样子,转回头吩咐船上的主事:“老规矩。”
既然是‘老规矩”便不用每次都嘱咐,其实不等苏杭传令,舵手就已经调整了航向,大船并未直接向着陆地靠过去,而是与岸线平行。每次发现岛屿,大船都会先绕岛一周,容随船图师绘制出全岛形貌再做靠航。
苏杭不在意这个世界,但如果有机会完成一幅世界地图………………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她还是很愿意去做的。
不过这一次,大船沿着海岸线一直航行了半个月,仍未见到岛屿尽头、航向也再没有过丝毫的调整,由此,船上众人隐隐约约的明白了,这一次横亘于面前的恐怕未必再是座岛屿…………
苏杭的伤风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远远眺望着那片陆地,〖兴〗奋地咬牙,心中暗忖,这里该有巧克力了吧?
虽然远隔万里,但帛夫人和苏杭的心情几乎完全一样,不同的只是苏杭是为了巧克力之梦jī动不已,帛夫人则是为了金子,黄澄澄的金子。
前阵子帛先生去深山找她的时候,谢门走狗只查到大燕十三州在暗中调运大笔黄金,但出山之后两口子合力调查,渐渐查明真相,何止十三州,而是大燕全境,二十一州尽动,大概拢一拢数目,差不多百万两黄金,正在‘丹砂汗,的路子下,向着北方缓缓调运。
百万两黄金,就是千万白银,这个数目到底有多大?南理举国上下,一整年的岁入不过三百多万两银子,这还是最近这些年安抚蛮夷、休养生息后的结果。
到现在为止,这笔钱究竟出自谁家还没能查到,不过没关系,出自谁家都无所谓,既然这笔钱是暗中调运,就见不得光,此刻被谢门走狗盯上了,这笔钱就离着改姓不远了。
抵得上南理三年岁入的大钱,帛夫人一想就忍不住要笑………………正开心的时候,脚步声传来,门帘一挑,帛先生走了进来。
帛夫人微微愣了下:“出什么事了?”
巨款的事情查得差不多了,下面就要着手定出抢劫的计划,帛先生前天启程,赶赴谭归德的巢xué,去和老帅面谈此事,这一趟往返最快也得大半个月,不料才两天他就回来了。
帛先生的神情还算轻松:“昨天在路上,有小狗收到风声,镇庆出了点事情。”
几天前两口子就得了谢孜濯的传书,了解红瑶兵变的始末,现在这支叛军既不需要银钱支持,也不用马上去救干爹,只是按照小姐与傅程的协议,谢门走狗派出两名精干门生去和叛军汇合,这件事在收到雀书的当天,帛先生就安排好了。
“镇庆能有什么事?”帛夫人问道。
“家眷。你我光顾着金子,都忘记了一件事,以景泰的xìng子,哪会放过镇庆军的家眷。”已经赶赴北方的帛先生,就是在路上得到有镇庆军官家眷遭遇横祸的消息,所以匆匆赶回来,与夫人商量此事。
帛夫人皱起了眉头:“这个事情我们也要管么?”
“景泰动的是‘sī刑”出事那几家表面看上去,都是天灾邪祸,和官府没有半点关系的………查清楚了,替昏君掌刀的是武夷卫。”说着,帛先生冷晒了一声:“都是咱们常廷卫用剩下的玩意,姓诸葛的玩不出什么新huā样……这件事,我们要管的。”
帛夫人想了想,随即笑了。夫君中途折返就是打算去护着镇庆家眷的。可如果替皇帝行刑的是其他监、司、卫,他回管这件事么?
常廷卫被皇帝毁去,打从根底上讲和后来的武夷卫没什么关系,但是因为前后两卫职责完全相同的关系早已变成逆贼的谢门走狗对武夷卫,打从心底看不顺眼,再加上武夷卫对常廷余孽全力通缉,双方仇怨更深。帛先生想要插手此事,与其说是为了保护镇庆家眷、继续拉拢叛军,倒不如说是想和武夷卫斗上一斗。
小孩子赌气么?否则何必没事找事……不过帛夫人的笑容里,并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要是没有那份‘不服不认,的根骨,他也不会自称谢大人门下走狗、在老上司去世后宁可沦为反贼也要替昔日主上讨一个公道;但有了这份根骨,即便再怎么忙碌再怎么狼狈,得到了一个和武夷卫一比高下的机会,他也忍不住出这是‘脾xìng”与生俱来,和心思算计、图谋大计都没关系。
她肯下嫁…肯与长相平平说话罗嗦的帛先生永结同心,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的‘脾xìng”所以帛夫人不会反对,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就是了。
不过帛先生要出手…也不全是‘赌气”他还有另外一重想法:“现在出事的几家,都是军官至亲,照我估计,景泰的旨意就是如此,只对付长官,放过普通军卒。”
帛夫人试探着问:“动摇军心?”
帛先生点点头:“试想,消息传到叛军,行伍中的军官战将个个红了眼,只要是血xìng汉子都会动了拼命心思;但傅程不会乱…一是起兵前他一定早就安顿了家眷,另则他还要坚持一年以求营救义父;再说普通士卒,也不知道再反下去会不会轮到痼己的家眷倒霉,无心再战……高与中意见相左、中与低想法迥异、而高与低也心思两差,一支队伍里,从主将到军官再到军卒…全都离心离德,又能再坚持几个月?”
说剿这里,帛先生忽然岔开了话题:“红瑶兵祸里,你觉得小姐做得如何?”
“很不错,很有大人遗风。”帛夫人点头赞许。
帛夫人终归是黑道出声,虽也精明,但她看事情的角度与官家、兵家大不相同,在收到红瑶事情的详报后本来也不觉得什么,可当时帛先生却笑得合不拢嘴,把军报看了几遍,越看就越开心,最后逐条给夫人解释下来,在整件事里,谢孜濯的每一寸心机,帛先生都能解读清楚。
帛先生继续道:“小姐的心结,你我都清楚,难得她这次有了显示手段的机会……”
对谢孜濯的感情,帛夫人比着夫君更深,毕竟几年里都不离左右、相伴照料,闻言她不自觉就泛起了笑容:“不错,丫头总算办成了一件与报仇有关的事情,可惜当时咱们没再身边,否则说不定,能见她的真正欢笑。”
“正因如此,你舍得她那番心思白费么?如果没有株连之事也就算了,现在景泰既然发难,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帛夫人起身,给夫君沏了杯茶递上,同时笑着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分清楚:发动谢大人门下走狗去救镇庆军属,追根究底,你心里到底是想帮小姐多些,还是想和武夷卫斗气多老夫老妻毫不嫌肉麻,帛先生接过茶杯的时候,还不忘在她手腕上捏一把,笑道:“女人家家,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分清个主次…………可这天下,怎么可能事事都分得清楚!一是能让小姐高兴,一是能让我出气,两个原因凑到一起,做就是了!”
两位首脑不再废话,商量一阵后就此分工,金子还要继续抢,不过担子尽数落在帛夫人的身上了,由她赶赴北方和谭归德商谈此事;帛先生则集中精神,全力发动,以常廷卫残余之力,在‘军眷,之事上和武夷卫斗个高下。
定计之后,两口子温存一夜,转天清早各奔东西,真正忙碌起来。
距离红瑶兵变过去差不多二十天了,南理使节早已远离事发之地,不过他们的行程并不顺利。
前面都还好,使团手续完备、燕人也不存刁难,一路向北而行,但是从七天前开始,使团就停滞不前了。
七天前,宋阳一行入驻燕西繁华大城锦蜀,这一路他们总是在小地方驻扎,来到大城,主官邱大人开恩,让大家休息一天,如果有精神的话大可出去转转,但需谨言慎行,不可以惹麻烦。
锦蜀曾是古蜀国的中心,自古以来以三样特sè闻名天下,一是蜀绣织锦、一是麻辣饮食、另则是美女天成…‘十年前,交通不便,不是想去哪就能去的,此处风情独树一帜,既然来了当然要好好转一转,宋阳等人也不例外,和谢孜濯、南荣等人结伴去游玩,其间自然不忘选购些特产做礼物,回去时送给两位媳fù。
在游玩途中,齐尚曾几次低声示警,有‘闲杂人等,在盯他们的梢。
宋阳的江湖经验远逊七上八下,但胜在五感明锐,齐尚发现的事情,他也都有所察觉,不过并未在意,南理与大燕最近交恶,在人家的地盘上被监视也属正常,只要不惹事,对方应该也不会发难。果然,一天尽兴出游并未受到打扰,可是转过天来,准备再次启程的时候,宋阳才知道使团中还有人未归队。
没回来的一共有十几人,有南理禁卫,也有使官小吏,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未免太蹊跷了些。
主官邱大人找到随行的燕国官员,对方全不当回事,慢条斯理地回答:“本官受命护送邱大人一行过境,这其间若有贼寇冒犯、关卡误会等事,本官责无旁贷,必将竭尽所能以保使团平稳通行。可是贵使团若自律不严,有人宁可在大燕流亡,也不愿再做南理的官员,恕本官无能为力。”
对方的意思明白得很,人丢了是使团自己的事情,与大燕无关。
说完,燕吏话锋一转,又道:“邱大人是带了军队来的,要想找人,大可派出儿郎,自己动手…念在南理与大燕的友邦之情,锦蜀官差也会一力协助,不过再容我多一句嘴,找人就是找人,千万别找出麻烦来,燕国律例写得明白,外邦人士于本土作jiān犯科,是要罪加一等的。”!。
第十五章 失火
平心而论,燕国律法中,对“友邦人士犯法罪加一等…的这一条,
宋阳还是很佩服的。
自从景泰登基,燕人渐渐开始排外,但大国的气派丝毫未损,从南理使团过境时得到的周详接待就可见一斑,不过礼仪归礼仪,我作为主家人热情待你,不代表你可以在我家里恣意妄为,写入刑律的规矩,自然“一视同仁”南理人犯法要遭重则,吐蕃、回鹘、犬戎这些强国来人也不会例外宋阳的钦佩只是有感而发,现在南理使团的处境和这道燕国律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平白无故十几个人没了,南理是团又哪能继续前行,所幸距离“日出东方,登基还早,时间从容的很,耽搁一阵也不怕。
可是接连三天下来,不仅丢失的人没能找到,使团中又有三十余人失踪不见,最离谱的是其中还有一位偈者台五品官员。
这一来任谁都能明白了,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邱大人更是进退两难,一走了事不行、留下来的话又怕再有人丢掉眼下能做的,一是约束手下全都留在驿站、决不许外出,随队禁卫严防紧守:再就是摆出南理使团主官的脾气,与燕吏交涉,不管具体情形如何,先一口咬定锦蜀城中有匪帮出没,暗中绑架南理官员,使团会如此全怪燕卒无能。
燕吏当然不背这个黑锅,仍是原先的那套说辞,他们只负责接待,不是使团的rǔ母,南理人自己逃队脱团、与大燕无关……,这种口水仗是打不出个结果的,不过随着耶大人的态度越发强硬,本地燕吏的压力还是大了许多,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毕竟,照顾使团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使团前前后后丢了几十号人,上峰如果真要追究,他们难辞其咎。
所以城中的官府、守备也渐渐发动起来,帮助使团找人,可是再三天下来,全没有一点头绪,那些南理人就好像落在火炉上的雪绒,连一丝声息和痕迹都没留下,就此消失不见。
不止使团、官府这两头在忙碌,南荣、阿伊果、七上八下等人也都联络本门,只是顾、付两家势力据此遥远,基本帮不上忙,主力还是齐尚巴夏两位。
从抵达锦蜀城开始算起,一晃十天过去……
午夜时分,齐尚从外面回来,神情里略显疲惫,见到宋阳、谢孜濯等人,他摇了摇头。不用问了,仍是没有消息,难为他又白忙了半个晚上。
齐尚喝了。水,问宋阳:“侯爷,丢了的那些人非找不可么?”
自己人都在,使团里的重要官员也没有损失宋阳明白他的意思,应道:“我是这么想的,大家一起从南理出来,一路相处不错,总不能就这么丢下了:再就是这件事本身透出蹊跷1人不可能是自己走丢的,说来说去,要么被杀了,要么被绑了。“罗冠接过了话题,继续向下说道:“被杀的话,不外两种情形,一是咱们的人和本地人爆发冲突:再就是有心思极端的燕人,恨南理人不死,所以出手加害可是前后几十条人命,不管哪种情形,都瞒不住我们的追查。”
齐尚点了点头,他和巴夏是江湖出身,本来就闯出了不错的名头,后来跟在帛夫人身边做事,在燕国黑道上提起他们两个,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字号了,这次他们在找人时,暂时没去惊动谢门走狗,而是接连走访了几个本地帮派,哥俩有字号又肯出钱,几位舵头都愿意帮忙。
地头蛇已经参与进来,如果真是罗冠说的“被杀的两种情形”是瞒不住他们的。
“不是杀人,便是绑人了“罗冠继续道:“绑人也分两种情形,一是好像傅程那样,敲诈勒索“不等大宗师说完,齐尚就忍不住插嘴:“也不像,到现在也没见谁提出放人条件。”
“第二种情形的话,就很麻烦了。“罗冠刚说到这里,外面脚步声响起,巴夏也回来了,他脸sèyīn霾,进门后也没有寒暄客套,开门见山道:“给我帮忙的其中一家出事了。“巴夏和齐尚做的事情一样,但是本地像样的黑帮势力有七八家至多,哥俩在分头找人帮忙。和前几夜一样,昨晚哥俩离开驿馆,各自到“自己的,的帮派去转了一圈,齐尚这一路安然无恙,但巴夏走到最后一家时,正赶上一具具死去门生的尸体被人陆续运总舵,前后一共死了十几个人。
之所以最后才来这一家,是因为他们办事最干练,耳目最发达,是最有希望成功娄到失踪者的。
见到尸体运回来,巴夏当时没在意,吃这行饭打打杀杀在所难免,死人不能说是司空见惯,但也觉不稀奇。不过那一家的王姓舵爷回到内堂转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手捧银票递到巴夏面前:“阁下的差事咱们办不来,银钱如数奉还。”
巴夏皱了下眉头:“舵爷什么意思?”
中年汉子苦笑了下,伸手指向摆放在院落中的十几具尸体:“他们都是奉我之命,出去帮忙找人的兄弟。”
巴夏这才知道这些人命都和自己有关派出去找人的门生全都被杀,死因无一例外,xiōng口上都印着血红sè的掌印,都是被人用重手法震碎五脏而死,其中还有几个是不错的好手,一样没有逃命的机会。
如仔细观察死者身上的手印,便不难发现,这些掌印大小并不相同,显然凶手很多,不是一人为之。
所有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惨死,王舵爷混迹江湖几十年,见状哪会不晓得,这是来自对方的警告,不许他们再插手找人。
单凭人家的掌力,一个登门都难对付,何况凶手众多由此舵爷也明白了,门生死了白死,人家绝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势力,至于巴夏的维托,自然也得退却了。
巴夏没收回银子,只说给死去的兄弟安家,就此返回驿馆。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巴夏又补充了句:“现在他家门生惨死的消息应该已经在道上开始传了,没人会在帮我们。”
宋阳呼出口闷气:“不帮也无妨的,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他们能管的………”说着,转头望向罗冠:“您请接着说。”
“南理使团的人被绑了,不是勒索的话。还能为了什么?以前我替景泰做过差不多的事情,怀疑一伙人,
又不能直接动手,便找机会抓了他们的人先回去审问。”
罗冠的想法和宋阳几乎一样,再加上巴夏带回来的消息,更坐实了他们的猜测,有人怀疑南理使团,但又不能摆明刀枪直接杀过来,由此先抓人回去审问。从此再往下猜一步不难,审问什么?问使团中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人物,问使团与红瑶谋反的军队有什么关系……
过境使团本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可是经过红瑶兵变,未免就可疑得很了。
外使可疑、牵涉谋反,大燕国负责追查这种事的衙门,就只有一个……
“武夷卫?那倒说得通了,难怪本地官府连个屁都查不出来、难怪当地的实力对上他们会一触即溃。武夷卫秘密调查,虽然比不得咱们常廷卫,可好歹也是自成体系,做事不通知地方官员在正常不过”说着,齐尚眯起了眼睛,话锋一转:“被这群冤hún缠上,这事可就没完没了了。”
宋阳一行进入使团,本来也都易容改貌更换身份,除了邱大人、禁卫主将等寥寥几位使团首脑,旁人并不知他们的身份,只当他们是普通shì从。
被抓走的南理人普遍身份不高,即便对方真是武夷卫,有刑讯逼供的好手,也问不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来,宋阳等人的身份暂时倒是不会暴lù。否则现在南理使团早就会被灭掉了景泰要是知道当年一品擂的元凶罗冠、宋阳、外加付谢两家余孽谢孜濯就在使团,又哪还会顾忌什么大燕风度。
不过,虽然知道对方暂时查不出什么,可大家也能明白,这一路上有的烦了,从常廷卫那里继承来的,现在的武夷卫也精擅一招“冤hún死缠”只要使团还在大燕境内,他们就得不停纠缠下去,找到机会便会掳走几人回去盘问,继续调查。
巴夏言简意垓:“联络当家的。”
齐尚和巴夏是从帛夫人身边过来的,知道两位当家最近要忙活黄金的事情,而南理使节“丢人,刚开始看上去又和他们这些反贼没太多关系,所以哥俩都只在当地找人,并没惊动当家。
宋阳皱了下眉头:“不用了吧。”
他不知道帛先生在忙什么,但晓得他肯定不在附近,雀书往来好几天,调运人手更是时间漫长,而关键在于,即便谢门走狗出手又能怎样?除非大燕王朝倾覆、武夷卫被连根拔去,否则对方对使团的追查就不会停止,把帛先生卷进来也没什么用处,反倒会让武夷卫更起疑心。
相比之下,请谢门走狗帮忙,还不如自己人多小心些、提起精神不再让武夷卫有掳人的机会。
对宋阳,谢孜濯不会刻意保留自家实力,不过眼前的情形很清楚,帛先生来了并不会改变什么,她也没去坚持,只是对齐尚巴夏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听宋阳的话便好。
巴夏不废话,可齐尚还是忍不住罗嗦,对宋阳道:“侯爷,不是我嘴贱,你心里最好能有个数,使团的人,九成九是被武夷卫抓了:落在他们手中,这么多天过去,十成十是没命了。救人的事情就不用想了,报仇的话1这是他们的地盘,凭咱们现在的人手,不说打不打得过,单只是要追查怕都不容易
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南荣右荃,此刻开口道:“我们本就反贼,被他们追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要是被查一次就要报复一次,大家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道理再明白不过,不是每次吃亏都能立刻娄回场子的,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包办天下,宋阳点了点头,对阿伊果道:“传讯回燕子坪,请火道人准备下,算好时间来大燕,我从回鹘回来后在睛城和他汇合。”
阿伊果痛快答应,当然也少不了一问:“你娃又要烧皇宫?”说着,她咧开嘴巴笑道:“不管谁惹你,你就去烧景泰龟儿的乌龟壳这倒真格省心嘞,不过莫得说我没提醒你娃,燕人也不是傻子,前后两次烧了皇宫,第三次像再烧,当心会燎掉自己的xìng命。”
宋阳咳了一鼻:“这次不烧皇宫,先不说燕人严防死守放火无望,就算真能烧也得有的烧才行,皇宫在哪呢?”
第二场大火过后,景泰就弃了两次失火的不祥之地,并未重建燕宫,看样子是打算另外选址打算重建全新宫殿,不过现在还没确定下来。
宋阳可没那份闲情逸致去把燕宫废墟再烧一遍,这次他想烧的是武夷卫衙门,从前生到今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找不到武夷卫?睛城衙门里有的是。当然,纵火报复武夷卫现在还只是个想法,具体能不能烧还得看睛城中的具体情形,宋阳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做,但也不会勉强什么,大不了来日方长。
阿伊果听过宋阳的解释,口中啧啧有声,笑道:“火道人真的是件宝贝咯,哪个得了他去,哪个就能做天字第一号反贼。”
宋阳也笑了,转头望向屋中年纪最长的班大人:“您老怎么看?”
平日里,右丞相始终被宋阳带在身边,老头子没什么表示,只是淡淡说了句:“我能想到的,你们都说完了。”
宋阳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站起身去找邱大人,至少在锦蜀城中想要找人、救人没有希望了,既然如此,多留一天就等若多给武夷卫一天时间来寻找抓人的机会,眼下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快启程,小心行途、越早离开大燕越好。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本刚走到大屋门口,驿馆一楼遽然传来一阵喧哗,旋即浓烟滚滚、锣声惊响四方。
还不等他再去睛城放火,驿馆就先失火了。
宋阳先是一惊,旋即恍然大悟既然是“冤hún死缠”到现在为止一无所获的武夷卫又怎会就此收手?
这不是一场能烧死人的火灾,但随着“走水,呼喊,大队燕人赶来驿馆救火,使团大小官员都要向外撤出可想而知,一场混乱过后,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南理人会莫名失踪吧。!。
第十六章 摸瓜
活sè生枭16,活sè生枭正文第十六章mō瓜
救火之人来得奇快。3∴35686688
这边浓烟刚一起,还不等使团众人撤出,外面就有大队人马蜂拥而入,嘴里大喊着‘走水’、‘救火’,一股脑地冲了进来。
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以至宋阳在一个瞬间里还有些恍惚,旋即省起来,不是自己经历过类似场景,而是前生在小说里看到过……鹿鼎记里就有这样一段,不同之处仅在于吴三桂父是为了借机搜查钦差队伍寻找失踪密使;武夷卫则简单得多,他们就是来趁机掳人、抓些南理使节回去审问。
宋阳退回大屋与同伴汇合,包括班大人在内,和他一起从燕坪过来的同伴,没有一个是遇事慌luàn的人,此刻全不用废话,所有人全都起身,随着宋阳一起撤向外面。
宋阳开路、七上八下左右相护、小婉南荣贴身守护几个身体弱、不会武功的同伴、最后由大宗师压阵,向外撤退途中,一度有人趁luàn想要抢进他们的队伍,他们选错了人,下场自然凄惨无比,或是被宋阳一拳打塌xiōng口,或是被七上八下用匕首划断咽喉,还不等靠近活人就变成了尸体,被直接扔进火场。
至于大宗师,都没捞到出手的机会。
他们的阵容和实力,就算冲进千军万马中也能坚持一阵,哪是那些密探能够动得了的。
宋阳一行是跑得最快的,撤到外面空地时,旁人都还在驿馆中没能出来。宋阳查点了下人数。确认自己人都在后,对大宗师罗冠点了下头,后者明白他的意思,身形一晃快若青烟,又扑回驿馆……
能被左丞相、镇西王看重,选为出使回鹘的主官,邱大人自然也不会是平庸之辈。虽然平日里好像没什么主意。但他xiōng中自有担当。本来他已经睡下,忽闻走火呼喊,一惊而醒起身下chuáng。
从chuáng榻走到房mén不过短短几步路,他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推开房mén后传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禁卫封路。不管是救火的还是帮忙,总之外人谁也不许踏入驿馆一步。
可惜对方来得太快,现场早已luàn成了一片,大人的急声传令几乎没人能听到……大队燕人已经冲了进来。
主官身边自有贴身护卫。寸步不离守护在mén口,见邱大人出来,两位shì卫抢步上前,护送着他向外冲去,但邱大人还不能走,又转头回屋,把有关出访的通关文牒、南理国书、身份印鉴等一众要紧文件随身的带好,这开始撤离。
可是他们刚赶到楼梯前。拐角处遽然一抹刀光闪过,一个护卫连惨呼都来不及便身首异处,另个护卫怒声咆哮,正要有所动作,一支劲弩不知从何处jīshè而至,一箭封喉。
跟着三个黑衣人欺身而近,好像抓小jī似的。其中一个伸手捏住邱大人的后颈,另外两个护在左右,抓着他掉头向着驿馆后院跑去。邱大人只是一介书生,又被人掐住要害,只觉得身体酸软头痛yù裂。连喊出一声都困难,又何谈反抗。
邱大人心中暗叹了一声。他确定不了敌人的身份,可他也能大概明白,此番凶多吉少了。而出乎意料的,自己被挟持着刚跑了不远,还没离开驿馆二楼的长廊走道,忽然眼前人影luàn晃,不过一个呼吸间,耳边传来尸体倒地的闷响,后颈上的禁锢仍在,但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敌人的手上全没了力道,由此邱大人也能够直起身来,仔细看一眼身边的情形。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中年,身形修长神情从容,微笑着说了声:“大人受惊了。”邱大人认得对方,也是使团中人,随着常chūn侯一起从封邑中来的……大宗师赶到,救下的第一人便是南理使团的主官。
自己的铁卫不到一回合就被刺客杀掉,可是刺客不到半个回合就尽丧于来人之手,邱大人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朝中几位辅政大臣会如此看重常chūn侯。
脚旁三具尸体,不会错,三个刺客都已伏诛,可是…他的感觉明明白白,自己后颈还被一只手扣着,直到邱大人转回胳膊去mō,恍然大悟,的确是一只手、只有一只手。
此行大燕,为了隐瞒身份,非到万不得已罗冠都不会用弓,现在也不例外,手中擎着一把不足二尺的短刃,刀身狭窄,看上去与宋阳以前的红袖如出一辙,不仅形质、甚至连气质都相近,不过两把刀的颜sè迥异,罗冠手中刀泛着淡淡青光,是凶器却不存戾气,握在大宗师手中,倒显出一份温文尔雅的味道。
罗冠帮着邱大人把掐在他后颈上的断手拿掉,不再多说一句废话,也不急着撤出险地,而是伸手架起他,发动身形游走于驿站之内,继续狙杀武夷卫、营救南理使节。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随队护卫和使团官员撤出大半,驿馆仍浓烟滚滚。宋阳打量了下周围的情形,外面众目睽睽,又有数百卫士守护,武夷卫再怎么有恃无恐,也不敢公然冲击使团,当即他和瓷娃娃jiāo代了几句,后者的神情一如既往,平静点头,但语气里却多了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你多小心。”
宋阳笑呵呵地,又和已经脱险的邱大人打了声招呼,身形晃了几晃,和刚的罗冠一样脱离大队冲入火场。
……
直到天现黎明,驿馆火势告平息,已经脱险的邱大人清点人数,随队护卫折损不到十人,使团官员无一损伤,整座南理队伍,刨除伤亡不算,另有两个人失踪:宋阳、罗冠没回来。
不顾火场余温烫人,锦蜀本地官差入场检查,意外发现其中竟有三十多具尸体,都被大火烧成了焦炭。辨不出身份了。
而邱大人也不肯再多等片刻,连之前官员失踪的案也不再追查,就此整队启程离开锦蜀。
队伍走了整整一天,到了黄昏时分,即将进入下一座大城前,宋阳和罗冠赶来与使团汇合,邱大人根本不问他们去做了什么。仿佛两位好手从未离开过一样。
邱大人守得住本分。齐尚可忍不住多嘴,一见宋阳和罗冠回来了,立刻凑上前,喜滋滋地问道:“照我猜,您二位是顺藤mō瓜去了。”
宋阳心情不错。显然这一趟成果不俗,点着头笑道:“齐老大手眼通天,咱们这点小算计,当然瞒不过您。”
齐尚又摇头又摆手。满嘴客气话,谦虚的一塌糊涂,等贫够了去问结果:“mō着多少个瓜?”
“大几十号人。”宋阳应道:“本想杀进去一窝端了,不过追到地方之后,又觉得冲进去直接把几十号人都砍翻,实在有点太着痕迹……何况人家好手也不少,真动手没准就把我留下了,所以临时改成下毒。一个月后发作。”
……
随后一段时间里,南理使团突然提速,加快行进速度,
出使队伍之中,以罗冠和宋阳两人战力为最,由此他们两个也几乎变成了‘轮班’,永远要留下一个在队伍中坐镇。另个则时时脱团,隐于暗中狙杀跟上来的密探、保护同伴。
而武夷卫对使团的追查,也变得更加紧密,手段层出不穷,但他们所有的办法都是换汤不换yào。努力想从使团中掳走要员。这一路上,从行途到住宿。暗战无处不在,偶尔疏忽时,还是会有南理人失踪,不过被宋阳等人狙杀的密探,数量要远高于使团的损失。
一路较量,一路急行,只是使团浩大人数众多,且出使途中,他们代表着南理的朝廷威仪,加快行程也不能说大伙没命狂跑,所以行进速度始终没法提得太快,加之又在人家人家的地盘,宋阳等人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所幸睛城李明玑收到阿伊果传去的消息,派遣叶非非赶去接应队伍…叶丫头的本领稀松平常,不过她带来的jīng锐不同凡响,为首的那个老人也算宋阳的熟人,当年在纵火镇国公府、掠劫谭归德的时候大家曾经合作过,那个jīng通江湖术、尤擅潜行、狙杀的老人。
宋阳这边吃力,武夷卫也不是轻松好过,主持调查的指挥使眼看着手下儿郎一个又一个死得不明不白,他们这边死得人比着掳来的南理官员还要多得多,这么多条人命没法再隐瞒,不得已之下,向主官传书上报军情。
诸葛小yù此刻正在主持‘株连’之事,他那边暂时还算顺利,接到属下的军雀,心中极为不满,正打算再调好手过去相助,不料一天之间,从四面八方、一连串的噩耗接踵传来:被派去执行‘株连’的武夷卫接连扑空,许多挂名黑册、非死不可的军属,竟被人提前接走了。不仅如此,还有几伙武夷卫行刑不成反遭埋伏,伤亡惨重……
谢大人mén下走狗终于发难了。
调查南理使团是诸葛小yù自己提出来的;株连军属却是景泰亲口委派下的,虽然没落字成书,可是与圣旨无异,何况这个差事看上去只是有点麻烦,但全无难度可言,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下次再入宫面圣时说不定皇帝就会一挥手:别一天一天打了,还剩多少廷杖,都在今天打完吧。
诸葛小yù不敢有丝毫怠慢,调动mén下jīng锐,加快执行‘株连’同时,全力追查暗中与自己作对之人。至此,另一场牵涉更广、对抗更jī烈的暗战突兀爆发。
上上大燕,歌舞升平。
任谁也看不出,从南理来、到北方去的过境使团周围时时刻刻杀戮不断,他们在逃命、在杀人;任谁也想不到,围绕着镇庆军属,前后两任监国卫,各自集中实力,正做殊死较量;任谁也察觉不到,还有百万黄金,正有序调运,缓缓向着北方流去,而最近几年里都偃旗息鼓的谭归德,已经得了帛夫人的密报、蠢蠢yù动——
今晚十二点,争取再更一章,五月的更新实在有些对不住大伙,豆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六月第一天,努力新人新气象,鞠躬,谢谢大家!
虽然我不是儿童,但我长着一张国际脸,六一,国!际!儿童节,本来豆该过节的…不过为了更新,咱跟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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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争气
这个世界上,距离神佛最近的地方——仁喀圣城、柴措答塔七层金顶。
大活佛正结做于大殿中央,双目低垂口chún念念。
博结是高原之主,但也是修行中人,他有雄心壮志,同时也相信死后灵hún不灭,功课事他从不会放松。所有神宫弟子都知道规矩,每天黄昏前一个时辰都是大活佛精修的时间,这个时候没人敢打扰他,即便活佛座下最最亲信之人也不例外。
所以乌达安心匍匐在大殿金门之外,静静等待着……是博结唤他来的。大家都觉得,可能是师父疏忽了吧,在功课前传召弟子,待乌达赶到时他已经开始修行了,难免要在外面等上一个时辰。
也只有乌达明白,师父是故意的,因为他老人家喜欢被人虔诚崇拜,论到‘虔诚’两字,特别是对大活佛的虔诚,圣城之内谁能比得上乌达?
博结在金顶神殿中修行时,会摒弃外事外物,但他知道门外正有一个亲信弟子五体投地大跪静候着,这种感觉让大活佛很舒服。
而乌达对此无所谓的,他这一辈子都在等,不差再多等这一个时辰。
直到功课结束,博结才缓缓睁开眼睛:“进来吧。”
神殿的一切都被保养得极好,沉重大门再被推开时没发出一丝声响,乌达匍匐着、跪拜着,来到师父驾前,和以前一样,先认真奉上吉祥赞,再道:“弟子候命。”
博结道:“东疆有匪患,伤及牧民,七七之际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当地军马要戒备燕人,防务重大分神不得,要从别处调遣精锐剿匪,共需二十万兵马,这件事交给你了。”
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乌达愣了愣,不过也只愣了一下子。
这几年里他一直在帮大活佛平乱打‘鬼’,但直到一年前望谷鬼兵逃窜到东疆之后,大活佛就传令暂时不在对付他们。现在又提出‘剿匪’之事,多半是师父改主意了吧……反正师父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就是了。
不料,还不等乌达点头应命,大活佛又加重语气,提醒道:“听清楚,我说的是‘匪患’,不是‘鬼兵’,着你整顿兵马去东疆,是为了剿匪,不是打鬼,绝不能搞错。”
这一次乌达真正糊涂了,侧着头认真思索了半晌。如果大活佛是县官的话,他就是‘现管’,对高原上的具体状况,乌达都异常了解,东疆一向是太平之地,最近也从未听说过有匪帮出没,如果师父说的剿匪不是打鬼,那这次调兵是去打谁?
终于,乌达没能如以往那样直接领受法旨,而是再次拜服于地:“弟子愚钝,求师尊解大活佛的法旨,乌达会毫不犹豫地执行、生死不吝,但是他完全不懂现在的谕令,因为不懂所以难以执行,将来谢罪事小,耽误了大活佛的谋算可就万死莫赎了。
大活佛的笑容高深莫测:“问吧。”
乌达抬头,想说什么,可直到嘴巴张开,才发现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又一次发愣了。
大活佛的笑容更盛……他了解自己的徒弟,知道乌达很聪明、很有才干,也正因如此,看到他完全mō不清自己的心思,博结才会更高兴。有些事情博结本就打算告诉弟子,但是在开始之前,不妨先享受一下高高在上、算尽天下的快乐感觉。
开心片刻,博结给出了一个话头:“以前在这金殿中,我和你说过一次,有关鬼兵集结东疆的图谋、有关国师的事情,还记得么?”
师父说过的每一句话,乌达都记在心中,稍加回忆就应道:“师父曾说,燕国师盛景在帮您做事,鬼兵集结东疆是为了攻打大燕。”
博结满意点头,又继续道:“燕国的情形,你也大概清楚吧?”
问题很含糊,不过以大活佛的地位,他眼中的‘情形’自然是影响最大、最严重的那个,乌达大概明白他想要的答案:“燕中,皇帝与国师不两立,彼此倾轧不休,自当年一品擂后冲突变得更jī烈了…弟子还听说,不久前燕国一个大营的兵马造反,挑起的是‘护法’之旗,说不定此事也和盛景有关。”
说完,金殿又复安静下来……
乌达明白,大活佛前后两问其实是在给自己提示,可是这件事太大,大到乌达不敢妄自揣测,干脆第三次大拜施礼:“请师尊指点。”
关子卖的差不多了,哑谜再打下去就耽误晚饭了,博结笑着摆了摆手,先说句‘起身坐好’,而后直接道:“盛景和尚在大燕就快混不下去了!他想活命,景泰就得死,但是凭着他的实力,直接起兵无疑寻死。”
“盛景和尚早在十年前就向我示好,以佛家弟子一脉相传之名,想要求得高原支持,我始终不曾应他,那时他还没到穷途,找我只是求一条后路;一品擂之后却不一样了,他站在了悬崖边上,我是他唯一出路。这个时候,‘合作’才有的谈。”大活佛眯起了眼睛:“他想我帮他,总得先为我做些事情。”
接下来,是有关国师‘实力’的一番分析,虽然措辞不同,但是道理上,大活佛的说法和‘鬼主’望谷的‘国师为油、要有火才能发挥威力’几乎完全一样。
博结继续道:“所以盛景会引鬼兵入关,战乱初起时,有他的接应鬼兵自然连战连胜……”大活佛说到这里,乌达眼中迸现清明,接口道:“燕军溃败民怨陡增,盛景的机会也就来了。”
博结道:“鬼兵入侵、燕西溃败、盛景起事,燕国马上就要乱了。不过初乱时,盛景和尚还没办法集结到自己的大军,他向我借兵八万,助他六个月,半年后如数奉还,折损一人则抵黄金二十两。”
乌达若有所思:“所以…师尊向东疆集结的二十万精锐中,有八万是要借给盛景的,趁着鬼兵东攻时,这批兵马借机进入大燕,暂奉盛景号令助他起事。”
“不错,助盛景成事,我们有两重好处,一是鬼兵…他们再也回不来了,不管前面如何顺利,最后他们都会死在燕军围剿之下,这是国师事先应承下来的事情,他以历代先祖脸面立誓,觉不会让鬼活着离开大燕,这颗刺扎了我几十年,总算该拔出来了;另则是,盛景已然落纸成书,答应他坐上大燕龙椅之后,以西南五州为谢礼,报答吐蕃援手恩情。”
乌达眼中精光闪动,大燕富庶繁华,五州之礼足以让人心动,不过整件事情听下来,似乎有些太‘顺理成章了’,犹豫着说道:“盛景为人弟子不是很清楚,但以前也听说过,此人行事神秘心机深重,与他合作……”
不等乌达说完,博结就摇头打断:“三重关窍,一是鬼兵,东进大燕是望谷眼中的大好机会,他们一定会去,但去之前也一定会提前想好退路,万一事情有变,他们立刻就会撤回高原;二在景泰,大燕兵马也不是纸糊的,这些年里打完北面打西面,盛景和尚说得天花乱坠,但他究竟能不能对付的了景泰,还是未知之数,如果他兵败了,当然也就没了五州谢礼,咱们可白忙乎了;最后才是你说的,盛景为人可不可信,他打下江山之后一推五六,毁诺食言,这种事未必做不出来。”
说完,停顿片刻,博结忽地笑了:“所以我才要你集结二十万雄兵去东疆,除去借给盛景的八万,我还要再从东疆本地驻防军中挤出八万人,这便又凑成了二十万……先是鬼兵东进,打破大燕的西关,再是八万借兵通过,最后呢,我们的二十万兵马,也是要去大燕的。”
“有着二十万人在屁股后面追着,鬼兵就再没了回头路,只有一个劲地东进,直到被燕人消磨殆尽,烟消云散;盛景起事都要靠我的八万人,知道我们又派二十万大军入境,他又能如何;最要紧的…盛景是内jiān,燕人自毁门户,大燕的西陲全都乱成了一团,鬼兵过境只为掠劫,不会停驻占城,就由我们代劳吧,本座没太大野心,挥兵二十万,只占他三州便好。”
“鬼是死定了,至于盛景与景泰之争…若景泰胜了,我们好歹踩住了大燕三州,稳稳赚到了;要是盛景赢了那便更好了,”大活佛的笑容盛放:“他给我递上的谢表中,只说割让燕西五州,却没说具体那五座州,最后大家结账的时候,已经被吐蕃纳入疆域的三州自然不能再算,哪有用我的钱来答谢我的道理呢?你觉得,那时盛景刚和景泰拼了一场、又有xxx求荣的谢表在我手中,我向他再要五州,他会不同意么我不贪心,也不会毁诺,说五州就五州…唔,三州加五州,占上小半燕土,暂时也就这样了。所以啊,说句心里话,我还是盼着盛景能赢了景泰,盼着这位大燕国师能争点气。”
说着,大活佛放声大笑,好一阵后才继续道:“着你调运二十万兵,也不是件简单事,要神不知鬼不觉,悄然集结待命。第一要瞒过‘鬼’,第二要瞒过燕人。另外,尤其准备借出的八万人……”
乌达明白师父的意思:“这一部人马,当选嫡系亲信,虽然进入异域暂奉敌酋,但只要一封雀书法旨传到,立刻就能倒戈相向。只有如此,才能随时应变,免得被盛景蛊huò了。”
借给燕国师的人马,一定要对柴措答塔绝对忠心才行。大活佛欣然点头:“明白就好,没事了,退下吧。”
可是和以往不同的,乌达这次没有告退,而是恭谨道:“弟子还有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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