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见礼
有了南荣的垫话,了解了大概经过,宋阳当然能猜到两人的来意,
也不再逗闷子,更不去等两人主动“投诚”认真道:“两位不嫌弃,就去我那里吧,许多事情都还要请你们帮忙,银钱酬劳不会亏待,还有………有我一天,没人伤得到你们。”
南理十位奇士,对宋阳来说关系有点乱七八糟,其中二傻和萧琪是他真正关心的朋友:南荣、阿伊果和施萧晓算是同伙,各自阵营不同,但都是大燕反贼:铁匠和木匠,关系稍远些,没太多交集,对这两个人宋阳全无心理负担:而火道人和鬼谷子两个,宋阳稍有愧疚,毕竟是他硬逼着哥俩去放的火。
其实宋阳也明白,自己犯不着愧疚什么,前后他救过大伙两次xìng命,一在边境涝疫、二在睛城铁笼,特别是第二次,自从景泰知道南理“耍小聪明,派遣奇士赴擂,就没打算让他们十个人活着回去,和宋阳在睛城设计的反叛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宋阳就是这样的xìng子,他做自己的事情时,就“只看自己”边境上夺取毒源、被扔进一品擂后要求生、夺魁,这两件事有没有其他奇士他都会做,由此他也真没把“救命之恩,摆在心上,即便自己货真价实地救了同伴xìng命。
如果侏儒或者瞎子真被燕帝追杀,宋阳本就不会坐视不理。现在两个人被南荣méng着,想来投靠自己,宋阳没去说明真相,但以后也真的不会亏待他们两个。火道人、鬼谷子欢天喜地地走了,学着铁匠的办法,随便扯了个借口向朝廷告假,一起先去燕子坪了。
两个人离开不久,承邻返回,带人上楼、卸门拆墙,给宋阳换了个小些的“chuáng板,抬出来,驿站院中早都备好了马车,宋阳在房里是个什么状态,现在在马车上也还是什么样子。
不止马车,承邻出去的空子里,还备下了大批礼物。从上次分别,宋阳和陈返两年没见,这次去探望老人,没有空手上山的道理。这些小事,承邻心里全都有数。
宋阳赞不绝口,跟着想起了什么,又请承邻多再多备下一份礼物,也不多做解释,先把鬼谷、老道两人投靠自己的事情说了,跟着问道:“其他奇士,朝廷怎么安排?”“封赏和官职就不说了,藿琪和高木匠归我们红bō府,萧琪你知道的,父王用得上她相马的本事,至于高木匠”承邻笑吟吟地:“原先我们没想要他,不过你让秦锥送来的那件机括太难弄懂了,更谈不上修复,需要精通此道的好手,说起来高木匠还应该谢谢你,给红bō府办事,比起去工部领个小官做,可舒服得多。”
“刘二智力不太好,那只猛禽又丢在了大燕,朝廷不太重视,我请父王使了点劲,他会领个不用上值的闲职,每年傣禄够他养活三个媳fù,等恩旨下来,他就能回燕子坪了:对施萧晓和阿伊果的安排和刘二一样,他们两个前者超脱、后者桀骜,朝廷都拿不住,干脆就放手了:南荣我没问,不过她的技艺虽然出sè,但没太大用处,应该也和刘二相似吧。”话刚说完,马鼻声清脆,:I…捕额头上顶着细细地汗珠,策马赶来了。
小捕下马后直接跳上车,对三姐和宋阳笑道:“玄机公主神机妙算,掐指算到今天要去郊外游玩,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当然不是她算的,是承邻差人把她喊来的。
初榕失笑,很快宋阳要求的第二批礼物采办妥当,车队就此启程,任初榕随便找了个借口躲出去,容小捕和宋阳两人独处。而宋阳听了小捕的说笑,一直若有所思,等上路后,对小捕笑道:“这些天我天天趴着,实在无聊得很,昨天晚上盯着地面发了个狠愿。”
小捕饶有兴趣:“什么愿望,说来听。”说着,喜滋滋爬到宋阳身边,又来和他并肩一起趴着。
“我家公主以后再动用她那桩未卜先知本领,神罚灾祸落在我身上。”1小捕一动卜就会有灾天降,平时都不会用,但有关心事情的时候她就顾不得了,上次受伤就是为此。宋阳想过,要想让她再不动用这桩本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自己去要挟她了。
果然,小捕脸sè变了变,好像想说什么,可最终没开口,凑上前软软地亲了宋阳一下,然后笑了,很好看的样子……
宋奇士出行,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来,引来了些不大不小的轰动,这些天里从四处赶来想要拜他为师、修习自然之道的“学生,们闻讯纷纷赶来,三五成群或拦在车前,或跟车行走,口中乱糟糟地喊着什么,无非是想要宋阳见他们一面,听听他们的所学所长,看看他们是否有“慧根,拜入师门,红bō卫都得了承邻吩咐,并不扳脸动粗,只是微笑相劝着,推开众人让出道路。直到出城之后,宋阳一行才渐渐清静下来。上山时,山庄中的罗冠就已经得了传报,远远地迎了出来。
见面之下,罗冠略带歉意:“没去探望你,一是我这个身份驿馆人多眼杂,万一被人识破了,怕会给你们找麻烦:再则知道你自己医武双绝,伤得再重也不算什么,宋阳要比着对方更不好意思,当初在睛城时口口声声说自己会照顾陈返,结果一回来就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要不是任初榕提醒,自己怕是一时半会还想不起这茬。
罗冠看穿了他的窘迫,呵呵笑着:“谁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的情形我听郡主提起过,也是没办法。”仍是任初榕。她怕宋阳回来一个月都没去探望陈返,会让罗冠有其他想法,要是因此失去笼络大宗师的机会未免太可惜,早就把实情向罗冠说明。
所幸,罗冠尽传师父的本领,但没继承陈返的古怪脾气,修为虽高可对晚辈宽容,而且说句心里话,陈返在山庄里待遇着实不错,罗冠这个做弟子的对师父一躲几十年,外人能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阳揭过这一页,直接转入正题:“待会见到陈返前辈,我想把你引荐过去,您觉得总这样也不是个事。”提及此事,一旁的任初榕忽然皱了下眉头,转目向他望了过来。
罗冠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有期盼、有畏惧,更多的则是犹豫,宋阳他们一路逃亡的时间大大超出预计“半年没死,后,罗冠原来的心结再现。
人人都有不敢或不愿直面的东西,大宗师也不例外,宋阳耐心劝道:“以前和你说过的,初时陈返前辈就曾把我误认成你,并未提及旧事,只是逼我画太阳来着……”罗冠皱眉、低头,神情犹豫着,半晌后仍不置可否,只是浅浅地叹了口气:“上去吧,师父知道你要来,tǐng开心的,正等着呢。”
他没拒绝,应该就是默认了宋阳的建议吧。
车队再度启程,任初榕走到宋阳身边,轻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吧?”她指的是罗冠与陈返相认。
郡主的心思很简单,她想帮宋阳笼络住罗冠这个大宗师。
罗冠在意恩师,而陈返喜欢宋阳,只要维持住现在这个局面,罗冠就会护着宋阳。
但宋阳要帮他们师徒相认,对现在的关系来说无疑是一个变数,万一陈返认出弟子,回忆起以前的深仇大恨、甚至短时间里恢复了记忆、认出宋阳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子只从拉拢宗师为己用的角度,承邻觉得宋阳做得不妥。
宋阳明白承邻的意思,笑了笑:“我不忍心,替罗冠不忍心。”
承邻皱眉,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可是在望住宋阳片刻后她也笑了,点点头:“我听你的。”
话音刚落,就在两人身边的任1小捕“叽,地一声坏笑,学着三姐的样子、语气:“我听你的。”1小捕模仿初榕,足足九成像,但是就那一份的假惺惺,把气氛全都给破坏了。
宋阳哑然失笑,任初榕眨眼无语,小捕得意洋洋过不多久来到山上,远远就看到陈返,背负着双手站在山庄门口,面带笑容地等着,只看老人的样子,精神矍锋、腰板tǐng直,站在风中隐隐还透着大宗师的气度,又哪能想得到他脑疾深重,记忆早已混乱、残碎。
不等车队进门,陈返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他不知道宋阳受伤的事情,一见宋阳的模样,老人先是一愣,随即怒气陡现,皱眉问:“和别人打架了?”说话时,抓起宋阳的腕子问他脉象,脉搏平稳、有力,陈返略略松了口气。
他记不得宋阳是谁。
但他记得宋阳这个人已经不会再误会他是自己的弟子,很长时间了,陈返都把他当成一个自己熟悉的晚辈,虽然想不起来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不过那份熟悉的感觉,让大宗师很舒服。
跟着也不等宋阳回答,陈返就训斥道:“我知道你武功不错,但江湖处处藏龙卧虎,年轻人当怀敬畏之心,若只想逞一时之勇,你就活不了太久!天下之大,高人无处不在,即便是我重走江湖,也要仔细小
心,又何况是你!这次得了教训,不是坏事。”
见面就先骂了一顿,而骂过之后,陈返脸上心疼的神情散去,变得yīn冷而沉稳,仿佛一头随时会扑跃而起的老狮,淡淡问道:“伤你的人是谁,可知他在何处?”
藏在红bō卫身后的罗冠闻言,鼻子一酸险险就要落泪了。这就是恩师的脾气,门槛之内,他总是教训人:可门槛之外,没人能欺负他的后辈。
宋阳也心里一暖,摇头笑道:“伤没事,已经能运功了,过不了几天就能恢复如初,累得您老担心……”
陈返的神橡不变,摇头打断了他:“没问你伤得如何。”
说完,见宋阳眨巴责眼睛一脸尴尬,陈返的语气更清淡了:“你不说,是想我自己去查么?”不说,或者不说实话,老头子真会自己去查,宋阳斯斯艾艾,最后还是托出了实情:“这个仇真不能报伤我的是我老丈人,从头到尾都是场误会。”失忆后陈返恢复本xìng,不像苏杭或者琥珀那么混不吝,听到事情后先是一愕,随即失笑摇头,当即就打消了报仇的念头,跟着又问:“老丈人……,你结婚了?”
问话时,陈返笑吟吟地,但仔细看便能察觉。他的眉宇间藏了些许失望,喜欢的晚辈结婚,没来通知老头子。
宋阳立刻摇头笑道:“是将来的老丈人。您老是我的长辈,我要办喜事又哪能不请您。”
陈返笑了真正的欢畅笑容:“娶得哪家姑娘?”
他一问,宋阳又开始眨眼,介绍小捕没的说,不过两个“媳fù,都在队伍中,没有只引荐一个的道理:可引荐任初榕的话,好像又有些尴尬……………而这个时候,任小捕已经拖着承邻走上前:“任初榕、任筱拂见过前辈!”说着拉着姐姐,一起敛衽施礼。
陈返略显意外,转目望向宋阳:“两个?”
待宋阳点头之后,老头子哈哈大笑忙不迭扶起两个姑娘,1小捕笑嘻嘻地一副开心模样,任初榕的脸颊也红扑扑的,小声道:“陈老先生是宋阳在凤凰城的亲人长辈,家父近日将登门拜会前辈。”
算不上“会亲家,但双方长辈见个面也是必要礼仪,初榕这么说,只是把陈返的身份摆得更重些让老人更开心些,至于请父王上山,对公主、郡主来说不算难事,而对方好歹也是大宗师,不会衬不上王爷身份。
果然陈返老怀畅慰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跟着又训斥宋阳,带了“媳fù,上山竟不提前知会,害得他都没准备见面礼。大宗师以前就认识小捕、承邻,可这一次身份变了应该有个见面礼的。
所有人都心有唏嘘,罗旗最甚,宋阳其次两年前在青阳驿站中冷笑着对自己说“有仇必报、有恩未必还,的大宗师如今这个神情欢喜,对自己没能提前预备红包后悔不迭的老人。
宋阳笑呵呵地岔开话题语气自然地很,好像就是唠家常:“陈老爷子,您还记得一个人不,叫罗冠。”
话出口,罗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就此走出来对师父磕个头,可两条tuǐ好像灌了铃,任凭心里如何用力,却无论如何也没法迈出半步。
而听到“罗冠,两字,陈返的脸上先是显出一份亲切,不过很快,亲切的神情模糊了,变得恍惚、变得茫然,目光里还纠缠了一丝痛苦这个名字很熟悉,一定是亲近的人,可是再仔细一想,陈返从自己脑中找不出任何有关“罗冠,的记忆。
这种感觉让老人烦闷、痛苦,甚至折磨。
宋阳赶忙把自己想好的词向下说:“罗冠,也是咱们老家的,以前您还带过他,后来他出门跑单帮闯江湖去了,一晃几十年没见人。”陈返释然了许多,宋阳继续笑道:“罗冠现在可不得了了,挣了大钱,现在什么都不用干,做着甩手大掌柜,四处游山玩水……”
听他说着,陈返的脸上又复显出笑意,不记得那个后生是谁,只因深种心底的亲切,让老人在得知此人逍遥自在、过上好日子后,打从心眼里觉得开心。
“我俩聊天的时候提到您老,他说”宋阳的眼鼻始终盯在陈返的脸上,仔细观察者老人的神情:“他说要跟我一起上山,给您老磕个头,陪您住上一阵子。”宋阳让承邻采办的另一份礼物,是给罗冠准备的。
陈返呵呵笑着点头:“好得很啊,他也来了?人在哪里?”到了现在,罗冠再没办法躲下去了,咬了咬牙压住xiōng中纷乱情绪,换上一张笑脸快步走出,带着笑声来到陈返面前,连连问候寒暄,热情却不失礼数、客套中透着几分亲切,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是同乡晚辈再次见到长辈时的应有的样子。
开始的时候,陈返lù出了几分疑huò、犹豫,显然在老人心里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过不多久也就不再计较了,笑容舒畅语气欢愉,拉住罗冠的手问一些残留在记忆中、但早已无关紧要的事情。
渐渐地,罗冠也放松了下来,一行人说笑着进入山庄,来到厅堂落座,宋阳坐不了,被人抬进去放好,依旧趴在自己的chuáng板上。
这个时候,罗冠伸手一拍自己的额头,对陈返笑道:“光顾着说话,竟然忘了给您老见礼。”说着,整理衣衫,对着老人跪了下去。
陈返急忙起身去扶,口中脸上说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罗冠坚持,两个宋家媳fù也一左一右,一起去劝说陈返,扶着老人在正位上稳稳坐好,罗冠恭恭敬敬,以晚辈大礼拜见恩师。
随着三次缓慢、完整、一丝不芶的磕头,罗冠心里的酸甜苦辣、无数情绪尽数爆发,大宗师的修为,能够按住一头犀牛让它无法稍动,却抑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全无办法起身之后,罗冠匆匆地告了声罪,快步走出了大屋。
再待片刻就会大哭出声,罗冠忍不住,却不敢在恩师面前落泪。
宋阳等人替他遮掩,说笑着换过话题,过了一阵罗冠重返落座,心里仍乱着,但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了,承邻和小捕张罗着,把两份礼物送到老人跟前,至此……,欢喜洋溢。@。
第十章 生意
腊月初八,宫中各旨降下,出访大燕一品擂的南理使团人人都得了嘉奖,十位奇士的封赏正如任初榕日前所说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出入,宋阳也如愿得到燕子坪的封邑。
京中官吏不断来访,携带重礼来给诸位奇士道喜,当然,他们大都是冲着常春侯来的,不过奇士们都在一起,没有只恭喜一个的道理,重臣们眼皮没那么浅,就是多备出几分礼物罢了,驿馆中一派喜气洋洋。
其他几位奇士,领到实职的,如萧琪、高木匠,就此去职位上报道,剩下的几个全都是虚衔,不用上值,仍是闲散人,二傻自然跟着宋阳,阿伊果和南荣也没走,两个女子都有自己的任务留在常春侯身边帮忙。
只有施萧晓来向辞行,明言要回去红城一趟,过一阵再去燕子坪找宋阳。
和尚要走并不意外,可他还会回来,就让宋狙觉得有些奇怪了,纳闷问道:“你还会去燕子坪找我?”说完,又笑着解释:“莫误会,我当然盼着你能来找我……”施萧晓明白他的疑huò,解释道:“在蛮荒时,我应了琥珀前辈一件事:留下来帮你三年……,等我再回来时开始算起吧。”
不知琥珀用了什么办法,能让施萧晓这种出世脱俗之人,答应留下来帮忙,唯一能肯定的是,留在蛮荒深处的那个“娘”对她和尤离共同的儿子,当真是在意的。
说完之后,施萧晓转身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宋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着他笑道:“再回来时,能不能把凌暖棠一起带来?”
施萧晓笑了,摇着头走了。
到了下午,宋阳又迎来了另一件高兴事,一直守在燕子坪的小九、
哑巴,赶来凤凰城与主人相聚。与她俩同行的,还有山溪秀木恩。
两年不见,哑巴胖了不少,扛着独脚铜人左顾右盼之际,更添威风,走在路上人人绕着他:老太婆木恩脸上也添了些皱纹,一张老脸仍是成天yīn测测的,没一点笑容,进入驿馆后和宋阳打了个招呼。也不理会旁人,自己找了个大树爬上去了:小九则长得高了些,显得亭亭玉立,见了宋阳又哭又笑……
三个人里,木恩最卒苦,到了凤凰城只待一天,又启程往回赶,她得了宋阳的嘱托,要去和山溪蛮商量给开矿队伍让出一条同路。凭着宋阳和山溪蛮的交情,让路不过是小事一桩,全不用担心什么。
宋阳有伤在身,不宜长途跋涉,暂时留在京师,他听了任初榕的建议,暂时搬入郊外王爷家的山庄别苑,养伤同时,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
山庄里,两位大宗师师徒间关系陈返不记得罗冠这个人,但心中还残存着对这个后生的亲近感觉,而对罗冠来说,现在这个样子正是他最期待的,虽然没机会相认,至少能守在师父身边,平时里随声说笑,偶尔被他教训几句,都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开心。
任初榕则忙碌起来,在安排好红bō府的事情后,带上阿伊果赶赴西陲、去收服石头佬。这一趟路途遥远,无论如何她也没法赶回来过年了,对此任初榕毫不介意,反正也耽误了过年,在办完石头佬的事情之后,她会就近赶往燕子坪,常春侯的封邑里,还有大把事情等着她去主持。
值得一提怕,任初榕此行,特意叫上了小捕一起。
虽然小捕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封邑毕竟是宋阳的,承邻有特殊的心思,她怕自己对所有事情大包大揽,会让小捕有“被排斥。感觉,会不开心。
其实承邻小心翼翼地过分了,小捕不是心里能放下事情的女子,当初那点小小的委屈,不经意间就不知道飞散到哪去了,她纯粹是跟着姐姐出去玩的。
新年过后,燕国方面仍没有动静,宋阳放松心思,安心养伤,暂时不去想其他事情。
镇西王暴怒之下砍得那一刀太狠,伤及内脏,修养起来着实缓慢,等到了二月中,宋阳才能下地行走,但还不能剧烈跑跳、更毋论打斗。
其间任初榕不断传回消息,正如她先前料想,阿伊果出面后石头佬很快就顺服了,现在已经进入封邑,而开矿、建场等事也都进展顺利,燕子坪周边一片红火忙碌,但并未打扰小镇的安宁。
这天里,宋阳正和小九、二傻吹牛闲聊打发时间,忽然山庄仆从传报,左丞相胡大人来访。
经过上一次出使,宋阳和胡大人算是结下来一份交情。老头子心思细密,明白交情要经常走动,才会变成人情虽然胡大人自己也没想过,将来会需要宋阳做什么,不过维持住这份人情,总是不会错的。
大家曾共患难,见面不用太客气,说说笑笑气氛融洽,聊了一阵,胡大人另起题目,说起了国内的禅宗佛教,打从年后到现在,不到两个月里,国内诸多大寺纷纷开坛讲经,接连办出十余场规模浩大的经课,许多早已闭关清修的高僧又动法驾,现身经坛,引出些不大不小的轰动。
一边说着,胡大人一边观察着宋阳的神sè,待确认他对此毫不知情后,老头子微微皱起眉头:“你该留心一下的。”
承邻人在燕子坪,手上无数事情,同时又要兼顾红bō府的事物,最近都顾不上宋阳,而宋阳在南理也没什么根基,想收集情报也有心无力,这的确是弱项,可战时也没有弥补的法子,对此只是摇了摇头:“到底怎么回事?”
佛门高深开坛讲课,为信徒解经释疑,本来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最近这些场佛家事,在最后都会有一项专门的功课:正觉正视听,以戒定慧三无漏学破除邪魔yòuhuò。
对佛家的道理宋阳一无所知,胡大人知道他“不学无术”也不过多叙述,大概交代过后,直接给出〖答〗案:“就是那些老和尚在教导信徒,别信那些天神附体、撤豆成兵的鬼话,更不能和这样的妖人同路。”
说这话的时候,小九正好来奉茶,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面lù古怪,抬头看了主人一眼……连小丫头都知道,最近南理国内,最出风头的、最新出炉的、会“厉害法术,的那个人是谁。
宋阳也啊了一声:“他们……,说的是我?”
“偶尔一趟经这么说,没什么奇怪:个国里十几场公课都提到此事,便可疑得很了。和尚们也只说到“正觉正视听”既未明言针对何事,更没说出妖人是哪个,不过”胡大人笑了下:“应该是冲你来的。”
这件事本来胡大人也不知道,但他的夫人虔诚信佛,没法分身赶赴各地去听课,就命人去旁听、抄录课本回来自己苦读,能陪着左丞相风雨一生的诰命夫人,自然也有精明之处,把各地的课本收集一起后,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宋阳问:“会不会是皇帝?”坊间关于奇士主将宋阳的传言版本很多,会法术只是最普通的版本,甚至都有人说他是在世金仙,帝王家自然不喜欢这种说法。
胡大人摇了摇头:“万岁应该还不是很在意。真要是皇家安排下去的,我不会不知道。而且我想不通的,和尚们这么做到底图个什么。
这样子踩人有用么?”的确没用,因为宋阳没利用这份“名声。,坊间把他传得再怎么邪乎,他自己缄口不言,至多再过几个月,传言就会渐渐平息,根本就用不着踩。
宋阳琢磨了一阵,也觉得想不通。对这种连猜都没法去猜的题目,聪明人都不会过多纠结,胡大人也只是来把事情告知,提醒宋阳多留意些,最后说道:“我会试着查一查,如果有发现随时告诉你。”
宋阳点了点头,道谈过后就此转开话题,闲聊起来,等胡大人走后,宋阳传书承邻,请她对和尚们的古怪动向也留意一下。
任初榕那头忙到不可开交,本来不忍心还打扰她,可是宋阳最担心的是,这些和尚会和燕国大雷音台有什么牵连,不容得他不重视。几天之后,接到承邻的雀书回信,只有寥寥八个字:我会留意,安心养伤。
字迹清秀,落然眼中让人感觉暖暖的舒服。
再过一个月,宋阳的伤尊终于现出痊愈的征兆,后背的伤口连同五脏六腑一起都开始发痒,小九怎么给他挠都无济于事,痒得宋阳恨不得变成一头熊,找棵大树去蹭蹭。这个时候,对他而言跋涉无妨,但现在却不能离开凤凰城了……回鹘使团已经启程,正在途中,过不多久就会到访。
很快小捕也回来了,她是要嫁给王驾的公主,回鹘使团到时哪能不在。
这次和亲,是丰隆登基以来南理最隆重狗一次国事,皇帝无比重视,礼部从地下忙到了天上,务求显出南理的气度。京师重地更是处处布置,征兆了大批工匠粉饰旧宅外墙、修补残损街面,城中一片忙乱景象。宋阳看着只觉得好笑“千年后。他所在的城市一遇重大外事,就会这样大大折腾上一番表面功夫,原来都是跟丰隆学的让宋阳意外的,回鹘使节还没到,顾昭君就先来探望他了。说句心里话,见到老顾比着去见回鹘儿,感觉亲切多了。
因为南荣的缘故,宋阳身边发生的事情顾昭君都一清二楚,一见面就大笑着恭喜,这次他不是空手来的,为常春侯前后两次大婚,都准备了重礼。
宋阳点头道:“看来你还是有钱。”
以前世的认知,顾昭君是典型的遗老遗少“大清国,完了、家败了,每天就只能喝一碗粥了,但出了门、见了人,还得稳稳地端着,架子再怎么沉,手都不带一丝哆嗦的:身上再怎么累,他自己心里乐意……………,付老四结婚,他人得到、礼更得到。
顾昭君哈哈一笑:“托东家的福,让我赚了一成佣金,以后再有这种好生意,别忘了再照顾我。”说着,吩咐手下把账本递上来,上次放火之后就直接开始逃亡,有关账目都没来得及交代。顾昭君对银钱事很仔细,一桩桩账目都有清晰记载。
尤太医留下来的大箱子珍宝尽数变现,除去“烧掉,的和佣金,只剩下不到半成,顾昭君的手下奉上一只木匣,宋阳打开一看,除了剩下的银票,还有一沓沓的地契、屋权。
顾昭君道:“这个事还要问问你,睛城一把大火,烧毁了屋子但烧不掉地面,这些地契都还能再卖,你要打算变现,就交给我去办,老规矩,还是一成佣金,不过我倒是觉得,最好先别卖。”
说着,老顾的脸上lù出了一份笑意,显得有些yīn损,宋阳看着他的神情略略一琢磨,忽然也笑出了声:“景泰修燕宫是不是还在原址?”
顾昭君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没错!”
“那不卖!不光不卖,还得在这些地面上盖房子。”宋阳也开心大笑,任小捕陪他一起见客,看两个人笑啊笑的,俏脸上莫名其妙,还是宋阳提醒她道:“等景泰把宫殿盖得差不多了,咱还能再烧他一次。”火道人放火天下一绝,燕人根本没察觉九月八当夜的大火是有人故意而为,只道是暴乱而起。
大笑之中,宾主落座,宋阳先问起了大燕的动向。顾昭君把自己了解以及推测的状况和盘托出,国师燕顶逃回睛城后,先稳定住了蠢蠢yù动的二十一座须弥院,重整大雷音台的同时,也助景泰稳定了燕国民心。但是如果不了解内情,单从表面上看,一品擂暴乱过后,国师与景泰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宋阳挑了下眉毛,既要帮皇帝安抚民心稳定大局、又要表现出神权与皇权分裂对立的样子,两件事根本相互冲突,不知国师是如何办到的。
对此顾昭君并未解释。宋阳也无意追问,他才不管细节,皱眉思索了一阵,忽然问道:“我记得在漏霜阁时,你提过一问他们打算坑谁?”
一直以来,国师和景泰都在“对立”明争暗斗不休,时时都会牺牲身边大将,连燕朝重臣都信以为真。而在一品擂当夜,反贼们的连串设计,干脆就让“国师。和皇帝真刀真枪地打杀起来了从这个角度去想,那场暴乱,反倒更“坐实。了国师与景泰的“势不两立,。
暴乱之后,燕顶和景泰还要接着把戏演下去,他们打算坑谁?
顾昭君摇了摇头:“还在查这个事情,我和帛胖子、李红衣、谭老爷子都碰过了,暂时找不到火上浇油的机会,等等看吧。其实这样也好,他们也没心思来对付南理,借这个机会休养一下,养养自己,没坏处的。”
宋阳皱眉,老顾说的话没毛病,不过态度不对劲,以前他不说什么,但态度很明显,撺掇着自己去燕国、对付景泰:这一次他居然有了些“息事宁人。的意思,劝宋阳好好休养。
顾昭君能明白宋阳的心思,语气认真:“稍安勿躁,对仇人我不会手软,更不会就这么放弃了,路还长着,不用着急也不能着急。”
宋阳笑了下,没再多说什么。
顾昭君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话锋一转,有些突兀地问:“还记得以前和你说过的,我小时候有过两个大梦……”
“妓馆,赌场。”宋阳听他说过好几次了:“无关风月坊以前就是你的买卖。”
“两个买卖,有讲究的。”顾昭君tǐng开心的样子:“sè字要讲究“意境。,所以我把风月坊开在了睛城,中土世界的点睛之地,天下没有比哪里更灵秀的所在了。”
“而赌字,讲宪的是气口气势、气派、豪华奢侈、远远一看便要感觉它扑面而至”顾昭君说起了自己的生意经,宋阳插口道:“燕皇宫?”
老顾哈哈大笑:“那个就不用想了,就算它还完好、景泰肯搬走我也不敢要,说不定哪天你在那赌输了,再逼着侏儒一把火给我烧了!
接着刚才说,气势从那里来?全靠自己来建实在太费力了,最好是能借势。这个势怎么借……”
顾昭君滔滔不绝,好一番长篇大论,越说越〖兴〗奋,几次都险些把手从袖子里挥出来,最后总算给出了结论:“奇峰莽林,山川无尽,周遭尽是原始模样,独独正中一片辉煌小城耸立,蛮荒可畏而人间富贵,相映相衬:山丘耸立、小城明耀,呈出群仙抱月之势,我要的,便是如此!”
小捕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可宋阳不禁失笑:“操,山地版拉斯维加斯!”
一句话,顾昭君就听懂了头一个字,眨着眼望向宋阳:“啥?”
宋阳摆手道:“甭管是啥了,你打算要建大赌坊?”
“何止赌坊。十岁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赌只是个题目,这个题目之下,声sè犬马、酒sè财气一样都不能少!初建时,就得以“城,待之………我要做的,是一片繁华之地。”
懵懵懂懂的任小捕,又一次无意中点破真谛:“赌城?”
苏杭不在,所丹没人能明白宋阳为何会笑得如此开心。
顾昭君不以为意,也不再云山雾罩,说出了自己的意思:“你的封邑,就是这样的地方……,这笔生意,有没有兴趣?”
小捕心眼好,既怕老顾赔钱,又怕挫折他的兴致,小心翼翼地提醒:“燕子坪tǐng偏僻的,怕是没谁会专门去那里赌钱。”
老顾对小捕客气得很,先点点头示意感谢,而后又摇头笑道:“只要味道对,就不怕偏远而想要“味道对。,就一定得偏远才行,要不哪来的气势?远,不怕。我可以负责路程,宝马香车,既有武士护送、又有婢女shì奉,只要肯掏钱,一路游山玩水,保你逍遥快活……………”
说着,顾昭君又来了精神,他连“发展旅游业,都想好了宋阳咳嗽了一声,打断老顾,问道:“你有钱么?”@。
第十一章 亲兵
顾昭君不胃可否!”钱是一方面,但是想做成这件事,光有钱不行。”宋阳做了个“继续,的手势:“你说。”“一个字:地。”顾昭君先给了大题目。
宋阳既是个聪明人,又是他共谋大事的同党,所以顾昭君有什么话也不藏着,直接说:“赌行是偏门,金银过手的数目又大,少不了各种麻烦,我要做这行,非得在自己人的地盘上不可你就是。我选你的封邑来建这座销金窝,不单是你家有山有势,也是要托你的护估。”常春侯封邑前有镇西王保护、后有山溪蛮依靠,内中有山溪秀,将来还会有石头佬和大宗师坐镇,就算赌客真带了一支兵马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宋阳笑了笑:“你倒是信任我。”
“你不是会为钱翻脸的人。若看错了你我自认倒霉。”老顾回答的轻描淡写,但这句话却是他来找宋阳合伙的最关键的地方:他觉得,这个合伙人可以信任。
顾昭君又转入正题:“再就是买地的事,我想,这个“地,要你出面买下,现在五里方圆差不多也就够了。”这时候小捕从一旁插口问道:“顾先生要的“地”是荒山野岭吧?”老顾点头:“对!不占农田更不会进入小镇,我就要一片山岭边缘的荒地。”
小捕对那里的地势了解得很,当即咳了一声,摆手笑道:“那些本来就是无主的荒地,你直接拿去用就是了,别说五里,就是再往山里扩出五百里,都不会有人找你要钱就是山溪蛮估计会翻脸。”不用顾昭君开口,宋阳就摇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荒山也是有主的”南理的。”
小捕仍是不解,笑眯眯地对宋阳眨眼睛,后者笑着继续解释:“山岭荒着的时候没有人管,等建起些规模、变了个样子后,就一定会有人来管。路边的石头也没人捡,可要是有人慧眼识宝,把石皮打磨掉lù出美玉,就会有人来抢了………差不多的道理。”
顾昭君接口道:“要在开工前,就先把地皮买下来。现在买会很便宜,但以后会很值钱。所以我买下也是没用的,前后差别太大了,官字两张口,真要找麻烦,吃亏的那个永远是我。但买地的那个人如果是宋阳,意思就不一样了,即便丰隆,也要给回鹘王驾一个面子的。”常春侯只是个虚职”所谓封邑也并计列土封疆,不过是个表面的说法罢了,地面上的事情仍归官府管辖,这片地归根结底还是朝廷的,不归宋阳所有,是以要先买下来。
“买地的钱由我出,这块地算我送给你的。”谈买卖的时候,顾昭君语气郑重:“只要让我在这块地上做事就成了这些表面上的事情先不多说了,我会列下细则给你过目,总之,大面上要你照顾,具体的开荒、建设都由我来做,这份产业算咱们两个的,你我各占一半。”宋阳笑了:“这也太便宜我了吧,不像你的做派。”
“这才是我的做派,姓顾的从不会亏待真心和我合作的人再说这个事没你真办不成”与其和你计较银两、别别扭扭你算我算,还不如大方些,把你彻底拉上船,这是我的船,也是你的船。”说完,顾昭君想了想,又嘿嘿笑着说:“另外我也知道,封邑里的产业,大都由承邻郡主替你操持”这位殿下是个厉害角sè,我要给的少了”用面子把你拿下来不难,可事情到了她那里,照样还是过不去,干脆痛快些,大家都高兴,也省得谈来谈去的麻烦。”
宋阳也笑了,旧事重提:“钱呢?你说的事情,想想就知道huā费浩大,你手上有钱?”
“我有钱,但不够。”顾昭君应道。
烂船也有三斤钉,老顾还有最后一份家底,用这笔钱想要开出些像样的买卖不难,不过以老顾的xìng子和气派,要他老老实实地经营座绸庄、商铺、酒楼?他宁可吃喝嫖赌把钱挥霍掉。
但是单靠这笔款半,想要实现他说的“群仙抱月、气势逼人,的销金窝,又差得太远了。
“你知道,真正有钱人的烦恼是什么?”顾昭君忽然岔开了话题,笑吟吟地:“是自己的产业扩无可扩,手上明明有大笔银两,却找不到合适的路子投放出去。这样的人,我认识不少。”“我手上的钱不够没关系,前期够用就好,只要先搭出个架子、lù出个意思,后面自然会有人投钱进来。”说着,顾昭君又摇了摇头,笑道:“这些事情说了你们也未必能懂,反正都由我来操持就好了。”
宋阳听懂了,后面顾昭君打算空手套白狼不过宋阳还真tǐng佩服顾昭君的“一千多年前,的人物,不仅能想到“商圈”还能再想到“招商引资”难怪人家是门阀。尤其难得,顾昭君也任初榕一样,不是光坐在那里空想,既然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了,就表示xiōng中已经有了成案,所有相关细节不知在脑子里已经滤了多少次,计划,随时可以开始进行、落到实外。
正经事大概交代完了,顾昭君靠回座位,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东拉西扯话题轻松……三天之后,顾昭君和宋阳辞行,启程赶赴燕子坪。
承邻就在小镇,宋阳已经传书过去,把顾昭君的意思仔细说明白,具体的事情还是要等他们两个见面详谈,宋阳和小捕,燕子坪的两位甩手大掌柜,继续留在凤凰城,等候回鹘使节。
又过了一个多月,回鹘使团终于抵达,正使主官是回鹘国内一位没什么实权、但德高望重的老汗,副官则是宋阳的熟人,日出东方的心腹加情fù,骁勇武士阿夏。
南理的欢迎仪式盛大空前,接下来是繁缛复杂的宫廷礼节,主人累客人更累,过程不必多说。但使节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暂时还不能大婚就在使团进入凤凰城的前一天,使节收到来自国内的消息,大可汗驾崩灵hún回归圣火怀抱。
大可汗是日出东方的爹,萨默尔汗和宋阳共享除了媳fù之外的一切亲人,所以死掉的那个也是宋阳的爹,回鹘习俗,丧父之人十八个月内不能嫁娶。
既然是两国和亲,就得按照回鹘的规矩来,这一重没什么可说的。
和亲已订不会更改,只是婚期后延一年半,对此宋阳皱眉、1小捕撅嘴,就连丰隆皇帝都大失所望不过接下来在回鹘使节宣读国书,第一条就是回鹘、南理结为兄弟之邦,永世同心、同仇,又让南理上下大为振奋。
说句实在话,宋阳对萨默尔汗也就那么回事,可人家对他,着实够给面子。
使团离国的时候回鹘大可汗还活着,给宋阳册封了一个1护持圣火王”这个“王位,以前宋阳就听说过,回鹘国内有三百多个算是神职,不用问也如常春侯一样,只是个称呼,没有真正权力。但是这个册封,也让宋阳的“王驾,之说名至实归。
随即南理宫中大排国宴款待贵宾,着实热闹了一场,直到深夜才散去。
当晚不顾夜深,阿夏又登门拜访宋阳,带上“日出东方,的问候,说笑了几句,又拍了拍手从外面唤进来一个武士,笑问宋阳:“王驾还认得他么?”
宋阳哈地一声笑:“当然认得!”说着,起身和武士捶xiōng做礼…笼中一品擂时,到最后回鹘除了阿夏之外,还剩下了三位勇士,面前这个就是其中之一略通汉话,名字叫做“阿里汉,。
一般而言,回鹘武士都身体强壮阿里汉也不例外,比起宋阳足足高出大半头虎背熊腰壮硕异常。可是和族人不同的,阿里汉没有乱扎扎的黄胡子,长得也慈眉善目,一脸富态相,全没有武士的凶狠样子,要是给他换身衣服,像极了个身板高大的胖老太太。
不过长相归长相,打架的时候阿里汉气势如熊迅猛如虎,给宋阳留下的印象很深。
阿夏继续道:“使团携带了礼物过来,启程时选了三百武士随行护卫,这批人就留在南理,跟随你身边做事,阿里汉带队。萨默尔汗吩咐的,宋阳王驾是我回鹘的王爷,身边不能没有回鹘护卫。”
回鹘算是这次和亲的“婆家”使团带来了两套大礼,一是娶公主的聘礼,另一则是大可汗对“宋阳王驾,的恩赏,本来已经异常丰厚,没想到还送了宋阳一小队精兵。
这可是意外之喜,当初在睛城镇国公府前,回鹘和吐蕃长街械斗,回鹘武士的素质宋阳全都看在眼里,何况这次还搭了个阿里汉,能够代替国家赴擂的武士岂同反响,如果宋阳赤手空拳的话,肯定不是阿里汉的对手。
阿夏实在,不等宋阳说话她就摇头道:“留下这支亲兵,事关回鹘国威国体,王驾不可推辞。”
宋阳才不推辞,不过有些疑huò,送一队卫士好说,但阿里汉是回鹘出名的勇士、战场上的猛将,这都送人,未免有些夸张了。
阿夏笑着解释:“上次分别后,阿夏回国,把宋阳王驾当夜所做之事,尽数报与萨默尔汗,我家可汗当时便说,宋阳王驾做的是大事。
再后来和亲使团来访,可汗得知南理公主是镇西王的爱女、而镇西王是吐蕃宿敌所以宋阳王驾身边,应该有一位回鹘的好将军相助。”阿夏的话没明说,点到耳止,宋阳笑呵呵地点头,就此岔开话题:“一品擂的赌注,其他那几国都兑现了没?”
一提这个阿夏气就不打一处来:“全他妈赖了!”
和亲被推迟,宋阳也不用总守在京师,过了大半个月,等回鹘是团返程后,常春侯向皇帝、镇西王、左丞相及京中诸多权贵告辞,领着他的三百回鹘卫,浩浩dàngdàng赶往封邑燕子坪。按照南理律例,常春侯不能誊养sī军,可卫士是回鹘可汗送给宋阳的,任谁都没法说什么,反正人数不算太多,万岁也就假装看不到了。
陈返、罗冠与宋阳同行,至于二傻、南荣、小九等人自燃也和他一起返回小镇。
和宋阳一样因为和亲推迟,公主殿下也变成了没事人,以前两个人关系隐秘时,1小捕顾忌多多,不能总守着心上人,现在关系已经半公开了,她恨不得和宋阳长在一起才好,先跑去皇宫找她皇帝堂兄,辞去了浑仪监的职务,又厚着脸皮去找父王商量想要和宋阳一起去封邑转转。
连那个懂事的闺女都跑去帮未来夫君张罗封邑,何况这个任xìng的,镇西王早都想开了……
启程的时候已经到了年中盛夏,宋阳背后的刀伤彻底痊愈,开始按照琥珀开下的房子按时服药、调理身体,消弭走火入魔强突三关后带来的害处。
一路上风风光光,所过州县都有盛情款待百姓们也聚集在街道两旁,好像看怪物似的,对着回鹘武士指指点点,表情〖兴〗奋异常金发碧眼的弯刀铁卫,在南理算得上是“西洋景,了。
快到小镇的时候,一向不知礼数为何物的木恩,这次居然变得周到了,带上手下山溪秀,远远地迎了出来,结果“两军,一见面1小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回鹘卫人高马大、甲胄鲜明:山溪秀枯干矮小
装备简陋,一眼看过去对比实在有些过于强烈。
不过,相较于回鹘卫,山溪秀虽然瘦小,气势上却不输分毫两路人马并在一起,前者是威风凛凛地狮队,后者则是山林中的蛇群,相处稍久,回鹘卫就察觉了这群“1小矮人,的危险他们行走无声,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他们半躬着身子这是最容易发力的角度,只要想动手,眨眼间中背后的短矛就会如电〖jī〗射。
不过山溪秀的确没点纪律可言时常都会有人离队去“方便”更让人发噱的是明明都是男人,小解时却都背靠着大树半蹲在地上普通的回鹘卫笑,但阿里汉不笑,这是野兽的“姿势”不会分神、
不会“来不及”只要有危险即便正小解之中,也可以飞扑而去。
山溪蛮,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随时动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阿里汉就扫去了初时的轻蔑,汉话古怪,对宋阳文绉绉地说道:“王驾手下的战士,拥有野蛮的力量。”说完,又对木恩点点头。
木恩yīn测测地开口:“你的人也不错。”
山溪秀非送一段,在进入小镇前又复散入山林,不见踪迹,好像从未出现过,只有木恩留下来继续随行。
而此时任初榕已经迎出,郡主最近没少往山中跑,脸膛都晒得黑了。远远看见宋阳,她lù出个笑容,眼儿弯弯俏如新月。
跟在郡主身旁的,除了贴身护卫之外,还有阿伊果、铁匠、瞎子、
侏儒等几个奇士,在她身后则是镇上的乡亲。
一年半之前,小镇“爆发瘟疫“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死了个干净,全部都销户了,现在这些人都是后来“从各地迁入小镇的新住民”所有户籍、手续都由承邻一手包办,反正皇帝不会自己跑去核对燕子坪的户籍册子,至于周边的官吏,谁也不会吃饱了撑地去和红bō卫为难。
平民好办,盘头儿这些在册刑捕也没什么难度,稍稍麻烦的就是原来的县令周大人和他手下的班子,他们都是朝廷命官“死,了就是死了,不能再回来了。好在周大老爷任期将满,他也有自知之明,晓得就自己的能耐,混官场也没啥前途,拿着郡主给他安排的新身份,从红bō府领了笔银子,去青阳城舒舒服服地做富家翁去了,他手下的主簿等小吏也都如此。
现在的县令复姓慕容,据说是刑部尚书杜大人门下学生总之,小镇还是小镇,乡亲还是乡亲,基本没什么变化,倒是宋阳,离开家乡两年多,再回来时变成了南理的常春侯、回鹘的护持圣火王,另外还是红bō府未来的三女婿和七姑爷,这么大的变化,让自盘头以下、1小镇上的所有人都有些害怕、变得谨慎了。
对此宋阳也不当回率,身份怎么变,阳伢子还是阳伢子,回来相处一阵,大伙就会渐渐放松下来吧。
侯爷衣锦还乡,家家户户都有礼物,很快老顾也从自己的“工地,赶来,众人见面好一阵的热闹,寒暄说笑了一阵,乡亲们暂时散去,承邻头前引路带着宋阳出镇向外走的时候,小捕跑到姐姐身边,这些天她心中都在盘算着一件事,见到姐姐后立刻就要拿出来商量,轻声对承邻道:“小榕儿,你先吧。”承邻一下子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和亲要推迟十八个月,的消息她早就收到了,可她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摇了摇头:“不行。不止这个事情……,你要记得,永远别再让了。,…
说话时,任初榕把“再,字咬得极重,跟着她拉起小捕的手,在自己心里轻轻说了两个字:谢谢不曾出口,依旧认真。@。
第十二章 属族
年后不久,还没过正月十五,任初榕就赶到了小镇,到现在半年有余,有她亲自调运、操持,诸事进展神速。
山中铁矿本来就开采过,后来因为和山溪蛮的冲突才告荒废,矿井都是现成的,只要加固朽木、打通坍塌,现在已经有了产量:军器场也初具规模,匠人到位七成,一个月前祭过天地、火神,正是开炉,剩下的人手则继续征召、调集。
军械场和顾昭君的“销金窝,都在山区边缘,不过相隔甚远,宋阳没去“销金窝”老顾才刚开工,距离打磨出个样子还早得很。
石头佬被安置在另外一个方向,承邻引路带着过去,行路时侏儒、瞎子两个人凑到宋狙跟前,点头哈腰一个劲地客套,哥俩都明白,以前大伙都是奇士、是同僚,现在不一样了,常春侯变成是东家,他们哥俩充其量只能算是“门客,。刚才小镇上人太多,他俩一直没能挤上前,就趁着现在这功夫来打招呼。
火道人笑得客气得很:“我们俩白吃白住也有段日子里,几次向郡主请命,想寻份差事来做,郡主都笑着把我们哥俩打发了,我明白,她老人家是体恤咱们,现在你小哥回来了,咱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你可就千万别再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他说完,瞎子也随声附和。
其实现在也真没什么可让他们做的,瞎子和侏儒在封邑干脆就是白吃饭的。
宋阳本来在笑着摇头,但临时起意、想到了点事:“道长,你看看我的封邑,能不能布置一把火?”话一说完,旁人都愣了愣,不料瞎子从一旁点头:“不瞒你说,来这半年,待着没事我们俩把封邑这几十里跑了个遍,怎么布置心里也大概有了个”
话没说完,1小捕就急眼了,不过她身份虽然尊贵,但是对宋阳的朋友,还真喝骂不出来,攥着拳头小脸憋得通红,分不清是想打架还是想哭。宋阳拍她肩膀:“不是真要烧,至多只是提前布置下来,有备无患。”封邑地点绝佳,前后内外都有武装保护,可是宋阳要做的事情太大、仇人太强,谁敢说就封邑就能万无一失?说不定什么时候,强敌会有机会直捣黄龙。三五高人潜入来无妨,如果是大军浩dàng杀来的话…真要是有这样的一天,提前布置上一把烧天大火,总不会错的。
小捕稍稍放松了些,又指了指瞎子:“那他、他怎么会提前想到布置火场……,想放火烧咱家?”瞎子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摆手,一紧张更拼命翻白眼了:“不想、也不敢想,我们就、就是闲着没事,随便溜达胡思乱想,宋老弟救了我们不止一回,他有差遣瞎子水里火里绝无二话,哪会动歪念头烧他的封已侏儒老道也跟着一起大声表白,满脸的冤枉。
睛城一场大火,燕皇字付之一炬,无数燕人惨死,搅得侏儒和瞎子后半辈子都惶惶不安,可是单从“学术,角度,对哥俩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成就,九月八当晚,他们在北门门洞子里眺望着城中大火,xiōng中那份得意几乎快把xiōng口都撑爆了。
自那之后,两个人快落下病了,几乎走到哪,都会想一想,要在这里放火应该怎么布置,不是真要烧,不过聊以自慰,想一想都觉得高兴。在凤凰城时,他们俩煞有介事,走遍大街小巷,常常会在某处驻足,偷偷琢磨着:要烧南理宫,这里可做一处火点……
到了燕子坪也不例外,1小镇怎么烧、军器场怎么烧、销金窝怎么烧、石头佬的营地怎么烧、甚至整个封邑怎么烧,哥俩都xiōng有成竹。
前生的职业训练里,宋阳学过“犯罪心理学”对侏儒和瞎子的心态倒是能了解些,先笑呵呵地摇头,打消哥俩的顾虑,示意自己明白怎么回事,跟着说道:“辛苦两位了,在封邑里设计一把火,先设计着、
布置着,以防万一的措施,提前准备没有坏处。”说完,琢磨了下,又补充道:“不过这场火可能会麻烦点,我是这么想的,大火要彻底吞没封邑,但还要留出一条通入深山的道路,容自己人能够从容撤离。而且这条路还得隐秘,只有自己人知道,侵入的外敌无法发觉。”
火道人早都研究了七七八八,无所谓地一摆手:“通路好办,实在不行就挖出一条地路,但是要在封邑引火,另外有个麻烦的地方宋兄弟的封邑,和燕睛城不太一样。”
睛城发展多年,城中人口众多繁荣无比,基本上只有能盖房子的地方就都有建筑:常春侯封邑空空dàngdàng,设置连片火点不是难事,可总不能把火油、柴垛就直接堆积在地面上,那么一目了然,又何谈坑掉入侵的强敌。
瞎子搭腔:“不止míhuò不了敌人,且难手萃理,摆在明面上,既容易意外失火,也损耗得太快,咱们南理的天气,潮湿多雨,若是没有个遮掩,过不了三两天就得更换一次材料。”火道人用力点头,又接回话题:“等我们哥俩找好火点所在,最好是能就地起个建筑,既是掩护也是保护。”
承邻插口问道:“大概要多少火点?”火道人应道:“还没仔细算过,大概估计,要想覆盖整座封邑、烧得又快又好一一一至少得一百个。”
承邻没说话,但脸上lù出了些苦笑宋阳见她神情有异,追问:“怎么了?”
说话的功夫里,他们已经靠近石头佬的营地,任初榕没急着回答宋阳,伸手向前指了指:“那些就是石头佬。”远远望去,一片石屋娄落荒野,乍看上去排列得杂乱无章,宋阳笑道:“这么乱?”小捕也纳闷地望向三姐,任初榕主持的建筑,应该横平竖直、排列整齐才对,不用承邻出声,阿伊果就代为解释:“你娃不懂,巫盅娘娘掌管天上的星星,山里的瑶家搭建营地,都要对应了一份天星图以示尊敬,你们汉人看着乱,却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秩序……,用你娃的话讲,真正错落有致,大学问咯!”建营的所有材料都由封邑提供,但具体怎么建,石头佬有他们自己的习俗,没必要干涉。
说完,阿伊果面带得意,又对宋阳等人道:“给你娃见识下我们山中瑶家属族的威风!”说完,两根手指塞进口中,打了个响亮呼哨,继而口中土话大声吆喝。
没想到才刚喊了两声,遽然一道破空声划破耳鼓,一支长箭从阿伊果头顶上半尺处疾掠而过,咄地一声钉入不远处大树,箭势威猛,入木小半。
但平心而论,这一射虽然力道刚烈、饱含杀伐,还是和罗冠的手段相去甚远,在场高手不少,能将此箭在半空截下的大有人在,不过宋阳等人都能看得出,引弓者意在警示、无意伤人,是以大伙都没出手。
阿伊果吓得一缩脖子,随即大怒,好像她知道是谁在吓她,遥遥对着前方大喊:“金马,老龟儿出来,说明白为啥子吓唬你家姑奶奶,要是没个缘由,别怪黑口瑶不顾念山里人的情分。”
很快,咯吱咯吱的轻响传来,一个双tuǐ尽断的、头缠青巾的老汉,手中握着长弓,半躺在滑竿上,由两个红bō卫抬了出来。
一见他的样子,陈返和罗冠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弓射要以腰马发力,这个老汉连站都站不起来,能射出刚才那一箭,算得出sè了。
老汉行得近了些,先对初榕、1小捕两人点头行礼,随后才望向阿伊果,毫不客气:“精兵之道,一令、一行!老子当初客气哈哈给你娃讲,这伙石头佬本来脑筋就直戳戳咯,练好之前,就只能一个主官,千万不得两个人都能指挥,免得打瞎乱。那时你答应得痛快,现在你瓜娃儿跑到营前大呼小叫,我不打你嘴巴,算是情谊嘞!”
因为当着郡主、公主面前,老汉没用土话吵架,他汉话也生涩别扭,语气又急又快,口音和阿伊果倒是有七八分的相似。
老汉说话同时,1小捕轻声给宋狙解释道:“金马大伯原来也是山中人,不过他非蛮非瑶,他的那族叫做阿难,金马大伯是族中了不起的战士,后来受了父王大恩,独自出山为父王效命,三十年纵横西疆、
战功彪炳,直到双tuǐ受伤后才告退隐。直到现在,在西关提起缠头金马,没人不挑大拇指。这次三姐为了训练石头佬,特意把他老人家请来了这里。”金马不是巫盅瑶,靠他收服不了石头佬,不过他也是山中人,他说话石头佬买账,做教官没问题的。
阿伊果混横但委诺,金马一通训斥,说得她哑口无言,又变得嬉皮笑脸:“这不是你家王府女婿来了嘛老子喊石头佬出来lù脸咯。”
她说完,任初榕迈步上前,亲自给金马引荐宋阳。因为镇西王的关系,金马对宋阳友善得很,点头寒暄了几句,又望向阿伊果:“喊人也轮不到你娃子,愣戳戳的,不知搞个爪子!”说着,回手从滑竿靠背上摘下号角,饱吸一口气呜呜吹响,片刻功夫沉重脚步响起,石头佬一窝蜂似的跑出石屋,乱糟糟地集结在金马面前。
盘马转回头对宋阳道:“石头佬一共一千七百六三人,除去fù孺病残,能训的都在这里,一千两百四十人,另外还有十几个人,训练时或死了或残了,没办法的事情。”
石头佬算是瑶族,但身材远比山中瑶高大,但所有人都佝偻着身体,身后后顶着个骆背,应该是先天病所致。他们皮肤透着灰白sè,真有些像石皮,眸子里则泛出一股死气沉沉的青sè,尤其值得一提的,石头佬的手臂奇长,几乎都能够到自己的膝盖。
另外,石头佬们大都鼻青脸肿,看来金马的训练异常严苛。
“石头佬力气大、身骨硬得很,尤其茸后的骆子,普通人一刀砍上去都没什么事。”说着,金马回头,用土话吆喝了句什么,十人领命并肩向前跑了出去。
十个石头佬越跑越快,口中怪叫着,彼此间也渐渐拉来距离,而让人诧异的,他们冲锋的目标是一棵树合成年人一抱的大树。
嗷嗷嘶嗥中,跑在前的石头佬,在冲近大树时突兀转身,用自己的驼背狠狠撞了过去,简直用上了自杀的力气,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大树被撞得枝叶摇摆,巨大的力量也把石头佬反弹到地上,这伙子人果然皮骨坚硬,一般人早都骨断筋折了,他却啥事没有,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而嘭嘭声不绝于耳,后面的石头佬全都和排头一样,依次猛冲着撞了上去,不等一个小队“用…完,才刚撞到第一六个人时,
大树竟先受不住了,在嘎啦啦的怪响中,歪歪斜斜地摔倒在地。
后面四个没轮到撞树的石头佬愣愣站住了脚步,彼此对望了一眼,又一起跑过去,两前两后把那棵大树扛起来,跑回到金马面前虽然没出声,但他们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大好木材,运去哪?
金马往老顾销金窝的方向一指,四个石头佬得了军令,喜滋滋地扛着树去支援销金窝建设了。
小捕看得大乐,顾昭君也对金马笑道:“承情,多谢,你这练兵的法子再好不过了。”
金马没理会老顾,继续对宋阳介绍手下:“石头佬的厉害之处一目了然,但毛病也明显得很,他们脑子笨、反应慢,打架时全靠皮厚和力大,前阵我试着教他们军中技击结果学了第二招就忘了第一招,愣练下去,倒是也能学会,可要想让他们活学活用,莫得啥子可能咯。”“不过”说着,金马把话锋一转:“前不久老子想通咯,学个啥子技击么,石头佬胳膊长、最好用咯尤其妙还有两个,一是他们耐力好,另一他们的肩膀很活,韧着劲嘞。”
说完,又是一道土话军令传下。
仍是刚才那个小队,少了四个还剩六个,听到主官号令,口中应喝了一声,跟着抡开了双臂……
两条胳膊虎虎生风、越抡越快,所有人都失笑出声。无论前生今世,石头佬新学到的“拳法,都有深厚民间基础,市井间、村镇中、农夫村fù不学自通,一耍起来势若疯魔,对敌者挡无可挡,除非使出相同的拳法,否则就只能落荒而逃不过今世里这种拳法无名,前生中则称呼响亮。
宋阳也恍然大悟,石头佬们大都脸上有伤,估计是金马命他们对练王八拳来着。
金马还嫌不够丢人似的,又吆喝了两句什么,正演练的石头佬闻言,王八拳不改,但不停留在原地了,而是前冲后跳、来回纵跃着抡虽然可笑、虽然匪夷所思,但这伙子山里人身坚、力大、臂长、耐力好、肩膀活、反应慢,把这些特点揉在一起,抡王八无疑是单兵或者乱战时,最能发挥石头佬优势的打法。
金马笑呵呵地对常春侯、郡主等人说道:“现在石头佬抡足了一拳,普通人挨上多半会骨头断碎。将来要是能给每个石头佬都配上两柄手锤,意思又不一样了,一锤下去,木盾能都砸碎、马头也得砸踏了。”手锤的样子,有些像铁盔,不过是带在手上的,包裹住拳头,生铁所铸厚重异常,浑圆一体不铸倒刺,完全是为了大力轰砸设计的。
现在回鹘亲卫还都跟在宋阳身后,有通晓汉话的士兵给同族低声翻绎过金马的话,看看这六个石头佬耍拳,再想想手锤的样子,人人都忍不住抽凉气。再怎么灵活的身法,对上破风似的乱打,也难免挨上两下……………,不用两下,一下就够了。
“再就是军阵,石头佬笨咯,一时还练不好,要再等等,就不演了,也莫得啥可演的。”金马说到此事,有些泄气:“谁也莫得指望他们能像汉家军那样,懂得分队穿插彼此策应,盼着他们能学会不乱跑就烧高香咯。”
能得任初榕信任的教官,能力自然不会差。事实却的确如此,金马杀伐一生,不知为镇西王带出多少精锐兵马,但遇到不开窍的石头佬,也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难能可贵了,至少老金马的号令所指,石头佬就会冲杀而至,宋阳感jī都来不及,又哪会失望。金马不用常春侯来客套什么,对着几位贵人点点头,挥手命石头佬散去,在宋阳来之前他们一直在操练,现在正是休憩的时候。
任初榕换了个方向,带着宋阳继续走,口中说得仍是石头佬:“先前我不了解小镇,把话说得满了,来了才知道,这附近能供耕种之地,早都被开拓出来了。剩下的荒地不适耕作、拓无可拓,当初让他们自种自养、忙时农闲时训的想法行不通。”“没别的办法,只能把他们养起来,这样也好,让他们对你多出了一份感jī之心,就是挑费又大了些,快两千张嘴,还得吃得好,也得不少钱。”“开始的时候我琢磨,要不就找朝廷要钱养人,可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皇帝不给钱,而是传旨把石头佬迁到有田的地方去就麻烦了。”“还有石头佬的房子,本来是按照普通宅院来算的,没料到他们非石头房子不住,多huā了不少钱。”
“三百回鹘亲卫,提前没算到的,给他们新建了营房,连夜赶工总算在前天竣工了,他们也是你的人,住的地方自然不能简慢。
意料之外,又一笔钱。”“再就是刚才你和火真人他们商量的,掩护火点,又平添出一百多个建筑,或许可以放一放,但毕竟也是要建的……”任初榕一边说一边皱眉:“钱越算越不够用。”
宋阳忽然想笑,觉得任初榕现在认认真真、给自己算账,很有趣的样子。@。
第十三章 撩人
常春侯封邑五十里,小镇居于正中。
军器场坐落封邑东南边缘、销金窝在西南边缘、石头佬驻扎在西北角,全都远离小镇,虽然“夫君,没嘱咐过什么,但承邻清楚,燕子坪是宋阳心中的清宁地,轻易不要打扰,原汁原味最好。
但任初榕引着宋阳去的下一处工程,却靠近封邑〖中〗央,坐落于小镇正北工程已经开展了几个月,尚未完成,但大体模样已经清晰了:一处颇具规模的庄园。
任初榕的脸上总算多出了些笑意:“这是你的侯府。”宋阳从未想到会建侯府,闻言略显愕然,随即笑了起来,正想开口说话,任初榕就摇了摇头,她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我知道,你想住回小镇。不过这座常春侯府,你可以不住,却不能没有这不光是你的面子,也是红bō府的面子、你在回鹘的结义兄弟的面子。”
任初榕稍加停顿,又继续道:“何况你在镇上的住处,也容不了太多人,你有没有算过,将来在封邑里,你身边会有多少人?其他的都不算,就只现在,这封邑中替你打理银钱出入、掌管账目往来的先生,就有十一位。”
现在封邑中条件简陋,大家只能讲究,可将来所有人都得有个住的地方,奇士、重要工程的主事、承邻的“幕僚团,、还有随公主郡主嫁过来的心腹奴仆、婢女、红bō卫等等,这些还只是自己人。
常春侯是本朝要人、回鹘王驾、燕国反贼,就这三个身份,以后登门的客人少不了……
而对承邻来说,先不管将来宋阳会不会住在侯府,这座庄园都是宋阳的,这一点不会错。所以任初榕把它当成了婚后新居来建设,这个时候的精明郡主也和所有普通女子一样,虽然谈不到铺张浪费,但也绝不肯草草对付了事,封邑中的几件工程,就这一座庄园她最最上心,结果又huā超了。
侯府有朝廷的拨款,但南理小气皇帝制定出来的预算标准,实在不够用。
红bō府有钱,承邻倒不怕会亏空家里,不过也有个顾虑,自己为“新人,借钱越多就越显得偏心,父王心里对宋阳就越来气,这事得适可而止。任初榕现在最大的苦恼,就是一个字:钱。
三百回鹘卫是宋阳名义上的亲兵,而石头佬、山溪秀驻扎得相对较远,宋阳身边得有一支能随时集结立刻出手的精兵,由此承邻把回鹘人的营地,设在了侯府东侧,相隔不到一里。
浏览封邑时众人都策马急行,即便如此,这一大圈转下来,天sè也已擦黑,二傻一个劲地喊饿,小捕不喊,但脸sè都饿得发灰了,大伙也不再浏览,就此返回镇上。
与上次入选奇士、衣锦还乡时一样,镇上的阿姆阿嫂忙碌了大半个下午,仍是在衙门前的空地上,摆上了一排排桌椅,菜sè普通但分量十足、酒水涩口但照样能喝得醉只是大伙都有些惴惴,阳伢子现在变成了侯爷,还会来吃这顿饭么。
就算阳伢子肯吃,跟在他身边的公主、郡主,身份不是一般的富贵,一定不会来吃这种大桌酒。实际上,新任的县太爷慕容大老爷,另外又在衙门内给贵人们准备两桌精致宴席。
可没想到的,宋阳一行返回小镇、见到空地上一连片桌椅、桌子上大盘烧肉、青菜,宋阳第一个笑了,而他身后的公主殿下,干脆欢呼了一声………
顾昭君已经带人返回自己的工地、回鹘卫直接入驻营房没再返回小
镇,跟在宋阳身边的,要么就是他的朋友,要么就是红bō府的干员,都是自己人,小镇的酒宴完全能够容得下。
热热闹闹的席宴开始,全镇老小尽数在座,当心思渐渐放松后大伙就发现,阳伢子还是阳伢子,而面前的公主,似乎也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对老人客气有礼,对娃娃含笑逗弄,和同龄人随口打趣,爱吃肉不爱吃菜相比她的身份,此刻地表现倒更像是个入乡随俗的小
媳fù,饿坏了的小媳fù。
吃饭的时候,二傻的眼珠一直转来转去,总情不自禁地往山区方向张望,宋阳知道他想想去看大鸟,当然不会阻拦他,只是把哑巴和木恩带到他身旁:“你要进山,得有他们两个跟着。”不知道山里的猛禽更朝换比了没有,多少还是有些危险,木恩熟悉山中状况、哑巴能打能冲,有他们两个跟着二傻,至少安全无虞。
直到深夜时分,酒宴才告散去,宋阳带着小无、哑巴独自回去自己的故宅,公主郡主和其他人等都暂住衙门,就只有两位大宗师待遇特殊,承邻早就做好准备,在镇上单独建了一座清雅小院,供陈返修养、
居住。
时隔两年,又回到自己的小院,宋阳第一件事就是给尤太医上香。尤离的灵柩也安置在附近,但宋阳不去扫墓、上坟,至少在报仇前都不会去,既是尸身也是毒源,他怕自己去坟前,会让这个彻底掩藏起来的秘密再度被泄lù、会让已经入土为安的舅舅再被恶贼惊扰。
小九进门后,张罗着打扫房间,又烧好热水,着实忙碌了一阵,背着双手来到了宋阳跟前,表情古怪:“公子早些休息吧,我带着哑巴走了,去住衙门,明天一早再来。”两年功夫小丫头长大不少,双手背后的时候。更显出剔透身材。说着。终归没能忍住,小九贼兮兮地笑了“我估计着,今天晚上怕是有人会mō上门来,我留下来碍眼。”随即也不容宋阳说啥,带上哑巴喜滋滋地走了,也不在知道她为啥这么高兴。
果然,小九走后不到一个时辰,院子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一下子惊动了前院里的猫猫狗狗,眨眼间轰然大乱,一如六年前,小捕快任福来找尤仵作去办差时的样子。
任小捕来了,长发里散出清香,发梢还湿漉漉的,显然刚刚在衙门里沐浴过,即便有主人来开门,她还是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走近院子,暂时没多说什么,先去到尤离灵前,供奉三柱清香,口中喃喃祷告。之后才回头望向心上人,眸子明亮,笑容妩媚,她不说自己想宋阳了,而是反问:“你想我了……,对吧?”
宋阳正经点头:“来得刚好,午件要紧事,一直没能和你说。”
说着,拉了她坐下来:“还记得琥珀么?”有关燕国之行,关键人物、关键事情,宋阳大都对两个“新娘子,说过了,小捕闻言点头:“她收你义子,不对,是这位前辈做你干妈,怎了?”
宋阳神情依旧认真:“她知道你,说喜欢你”
别人夸赞时,公主一般都神气活现、得意洋洋,可这次得了“婆婆,的认可,小捕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蛋红扑扑地,跟着又想起一件事:“她老人家什么时候从蛮荒回来?那时候估计和亲了我该怎么称呼她……”话越说,声音就越小。
宋没理会她的小问题,径自向下说:“琥珀有份礼物,托我转给未来的媳fù。”
小捕知道琥珀是真正黄人,来自她的礼物,分量一定不得了,当下就顾不得脸红了,兴致盎然:“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前辈赐下的是什么宝贝?”
“以前我伤没好”宋阳心里回答第一问,口中直接应第二问:“是一本功法,出自古时高人之手,曾藏在舅舅师门的典库中,后来舅舅把它偷了出来,送给了琥珀……他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究其原因,还是这本秘籍。”当初宋阳给她讲尤离往事时,这一段只是一带而过,没提舅舅和小
姑奶奶之间的破事,是以小捕并不知情,不过小捕在听完后,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琥珀、尤离都是前辈奇人,能被他们看中、能连累尤离被逐出师门、能被琥珀牢记了一生的功法将会何其玄妙?
前辈能把功法传给自己,便说明这门本事适合自己修习,公主殿下的手心都冒汗了,三五年后,玄功大成,跟在宋阳身旁平时还要假装修为低浅,关键时刻一剑惊仙,战场中顷刻安静,无数艳羡投来直到宋阳拍了她脑门一下,小捕才清醒回来,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持住情绪:“是什么功法?在哪里?给我看。”
“先别急着问,你先答我一句话,你会好好修习么?”宋阳表情郑重,目光却早都被笑意撑散了,可小捕光想着以后“一剑惊仙”全没留意他的眼睛,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点头:“我对着舅舅在天之灵发誓,一定好好……”宋阳吓了一跳,不等她说完就赶紧摇头打断:“这事跟舅舅没关系,不用告诉他。”
小捕却不依不饶,摇头道:“前辈娄树后人乘凉,这本功法本就来自舅舅,如今泽惠于我,不止要谢琥珀前辈,更要向舅舅磕头,我这就向舅舅磕头去。”
道理是没错,可功法实在有点混蛋,宋阳还真没脸让媳fù大大方方地去告诉尤离:我们要练了啊,现得谢谢您老宋阳咳了一声,干脆不再和她乱扯,直接说道:“这本功法,是双修。”
“霜修?”任小捕觉得这秘籍的名字有点古怪,口中咀嚼了两遍,目光疑huò望向宋阳,后者不解释,直接把琥珀录写的秘籍递到她手中。
封面上三个大字:非常道。
题目玄虚,小捕看后更欢喜了,就着灯火翻开书开始研读,刚看了几行总纲,遽然尖叫了一声:“双修?!”她总算看明白这是本什么书了,练这门子功法,怕是没机会一剑惊仙。
大喊过后,自己也觉得声音太大了些,把声音压得极低,又重复道:“双、双修?”
宋阳一边笑着,一边用琥珀、尤离两个人做例子,把这本“非常道,的好处讲了个明白,小捕越听就越惊讶,开始时候的小小窘迫又变成了浓浓欢喜,刚才惊吓之中扔到桌子上的功法,又被她抓回手中,牢牢地抓住。
等宋阳说完,小捕好像做贼似的:“咱、练功吧。”
养伤时宋阳早都把“非常道,读懂、解通,现在“练功,也不用媳fù再去读书,由他指点就没问题了,小捕本来就有武功根基,〖体〗内还养下了浅浅的一道真气,基本是一点就透。
宋阳仔细,第一重“非常道,简要讲过后,生怕小捕会出错,引来什么厉害反噬,又用手在她身体上轻轻指点着意气行走的线路,结果小
捕这个“豆腐渣,身子,很快就软了再就是“双修,中途,午两次宋阳不得不停下来,对着小捕笑道:“小点声。”
小捕的额头上,细细密密地都是汗珠,咬着嘴chún,笑:“不那么容易忍。”的确是神奇秘籍,否则尤离也不会选了它去招惹琥珀,虽然初学乍练,但身心两愉,小捕枕着宋阳的xiōng口,chún角挂笑闭目而寐,片刻后忽然笑道:“还真灵。”
宋阳纳闷:“什么?”
“功法灵啊,神清气爽,我都睡不着了”小捕睁开眼睛,心里算了算时间,估计着再练一次功夫怕是来不及了,略显遗憾地呼了口气,但一转眼她又好像发现了什么,煞有介事地说道:“这本“非常道”不是一般的功法,内中藏了古怪玄机!”
宋阳轻拍着她的背脊,触手温润滑腻:“什么玄机?”“刚练了一次,心里好像更喜欢你了些”小捕抬起头,在宋狙的印下一记软软地chún印,而后想了想,皱眉道:“好像是你占便宜了!”说着,突然张嘴,同样的位置又咬下去一口,不疼,痒痒的,把宋阳给咬笑了。
小捕则若有所思,继续道:“琥珀和舅舅一起练过非常道,心里一定是喜欢他的,这是舅舅的不好。”长叹一声之后,话题就被她自己岔开了十万八千里:“琥珀前辈真像你说的样子,古稀年纪、少女容颜?”宋阳点头:“等你见了她的时候就晓得了,或者,去问问使团、
奇士、顾昭君他们,他们都见过琥珀,错不了的。”
小捕大喜,笑道:“这本宝贝书,最适合三姐来练!”
任初榕平时也注重保养,现在看上去没什么,不过她的日子过得太辛苦,除了休息之外,无时无刻不再盘算着、忙碌着,年轻的时候或许不显眼,但可以想象的,再过几年年轻不再,衰老得一定会比没心没肺的小捕快许多……,何况,她本来就比着小捕大四岁。
宋阳没理她,这个话题没法理她。
小捕说的时候啥也没觉得,纯粹是替姐姐着想,但是话说完她也觉得不对劲了,口中嗯嗯啊啊地也不知道她想说点啥,但很快,她还是没心没肺地笑了,故意用宋阳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早晚的事嘛”说着,跳起来穿好衣服,趁着天还没亮,打算要溜回去。宋阳也起身,小捕tǐng客气:“睡吧,不用送。”宋阳摇头:“睡不着,夜里清静凉快,和你在小镇上走走。
原来是散步,小捕开心点头破晓之前,月朗星稀,夜雾打湿小镇,空气清新得发甜,让人忍不住地深深呼吸:昨儿个夜里刚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还攒着一汪汪清水,小捕步履轻快,一边低声和他说笑着,一边跳着脚下水洼,如何可以的话,真想就这么跳下去,跳一辈子算了。
任小捕抬头去看月亮,她笑,所以月亮也笑。
公主、郡主都暂住于此,随行而来的红bō卫不敢有丝毫大意,值夜时散入小镇各处,认真戒卫,小捕来得时候自以为没人察觉,其实看见她的人几个巴掌都数不过,只不过大家都在笑,不现身罢了。
宋阳的五感强过小捕百倍,附近的暗桩他都能察觉,路过时偶尔还会对隐在黑暗中的影子点头报以一笑,动动口chún,无声地说句:辛苦了。
卫士也不出声、不现身,双手抱拳回礼。
自己身上不知聚拢了多少目光,自然不能和小捕有什么亲昵动作,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起走着就好,这样的景sè清宁、安静、不用亲近,便已是liáo人了。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两个人才走到县衙门前,相视一笑过后,小捕对宋阳挥了挥手,活动着手脚准备翻墙头,不料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三个红bō卫扶着一个步履蹒跚老汉向着衙门走来。
其他的红bō卫暗桩都值守不动,并不参与此事。
老汉是外乡人,但宋阳看他有些眼熟,一时间还想不起他是谁。
老汉身上有伤,血染衣襟,宋阳眼光锐利,一目了然血迹“陈旧”大概是一两天前受的伤,并非红bō卫伤人。
伤得不轻,老汉的神智都有些mí糊了,勉强睁着眼,目光却散乱得很,任小捕咦了一声,不翻墙了,和宋阳一起迎上前问道:“怎么回事?”红bō卫止步,刻意和公主保持了些距离,同时有一个卫士伸手按住了老汉的xiōng口,卫士藏了袖弩,只要对方一有妄动,就会被利箭洞穿心xiōng老汉的身份还不明白,红bō卫所做都是为了防他暴起伤人。
等确定稳妥后,卫士才行礼、回话:“还不清楚来路,踉踉跄跄地跑进镇子,好像有人追杀,还提到了侯爷。”
这个时候老汉已经借着瞩光看清了宋阳的长相,不知哪里来的精神,声音里既有疲惫也有喜悦,颇抖着问:“您常春侯?”
老汉天生着一副亮堂嗓音,即便虚弱时说话也声音清楚,声音也有些耳熟来着,标准无比的凤凰城、皇城根口音。
宋阳点点头:“你老是……”老汉费力地吸了口气,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小老儿谭图子给常春侯磕头了……,求侯爷救我……,………”一说出名字,宋阳便恍然大悟:“你是那位讲评书的先生?”@。
第十四章 名嘴
去年末,出访一品擂的南理使团,历经艰险终于回到国内。返回京师凤凰城前夕,坊间出来一套评书,把奇士们个个都写成灵童转世、金仙附体,故事编得夸张玄虚,却正迎合了百姓的自豪心思,转眼火爆全城,继而播散四方,在几个月里,成了南理民间最红的一套书辞,几乎只要进到个茶楼,就能听到茶博士在讲这故事。
谭图子就是编出这套书的先生。
宋阳等人回朝后第一次面圣时,丰隆还特意把谭图子传来,当着众人的面讲了一节。皇帝是年轻人、好热闹好玩耍的xìng子,这么做只为博个开心,虽然让说书先生上殿不合规矩,但也无伤大雅,不过是凑个热闹。
也是因为曾同殿相处,所以宋阳对埠图子有些眼熟。再听对方报上名号,也就想起了这个人。
谭图子身份卑微,可好歹是上过金殿、给皇帝计过书的人,有过这样的荣耀,街面上普通的人物都会对他客气几分,除非是犯了大案,否则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宋阳又皱眉问道:“你怎会受伤,是谁追你?”问话同时,他摆了摆手,红bō卫也确认了此人不存威胁,就此放开了他。
谭图子念着彤巨,得脱〖自〗由后想躬身行礼,不料身子太弱,躬身时再也站立不稳,一头向着宋阳就栽倒了下去。后者急忙伸手扶住,先撕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势,一道尺余长的刀上滑过xiōng口,入肉不深不浅,当时不会致命,可处理不当伤口发炎则必死无疑。
谭图子应该懂得些应急疗伤的办法,自己在伤口上涂抹了厚厚的草木灰,勉强算是止血,此刻身体虚弱异常,再没法长篇大论的讲话只是喘息着、断续道:“1小人不曾作jiān犯科,要杀我的人莫、莫名其妙,侯爷救”
宋阳与小捕对望了一眼,两人目光里都是疑huò,宋阳暂时没说什么,把老汉放平在地,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囊,先封住了谭图子的几处大xué,帮他保住元气。
这个时候承邻也得了消息,带着卫士从衙门里出来,1小捕生怕姐姐会问自己怎么在外面赶紧靠上前,先把禅图子的状况说了出来,任初榕听完,又转目望向慕容大老爷。
慕容县令是个精明角sè,比着原来的周老爷强太多了,一见郡主望过来就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摇头道:“每次刑部送过来的榜文下官都认真看过这位老汉不在通缉之内。”
谭图子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他那套书里最重要的角sè就是宋阳,他把宋阳吹得威风八面,任初榕还是想帮他的不是官家通缉,事情也就简单了,正想开口再说什么,忽然远处一串铁哨声嘹亮,这是前面值守卫士传回的讯号,示意有敌犯境,人数还不少。
周围的红bō卫人人皱眉秦锥眼中泛起怒sè,不用吩咐,一个脚程最快的红bō卫就向着传讯的方向纵跃追去打探消息。
很快消息传回,让众人颇感意外的,来犯的不是不是山贼流寇、更不是江湖人士而是一群和尚,都是武僧,总共竟有五十余人,现在人已经被前面拦了下来,但和尚吵吵嚷嚷混横得很,随时都可能会动手前哨都已经支援到位,是赶是杀只等后方号令。
任初榕望向禅图子:“追杀你的是和尚?”待他确认后,郡主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又问:“因为你编了那套书?”谭图子苦笑看点头,任初榕冷笑了一声嘴巴动了动,正想传令下去,猛地省起了什么,居然垂下头偷偷地笑了下,而后走到宋阳身边:“你传令吧。”
小镇的确是由红bō卫控制的,可这方圆五十里都是常春侯的封邑…宋阳倒是不在意,若郡主传令他无所谓,现在自己传令也不客气什么:“放进来吧,我想听听他们怎么说。”卫士领命传令去了,秦锥则一声低喝,1小镇上的红bō卫立刻分成了两部,三十余人留在原地护卫公主等人,其他的就此散开,攀上高点寻找掩护,弓弩上弦但并不隐身,他们不是要打伏击,而是要打威风、
打气势。
宋阳又低头看了看仍躺在地上的禅图子,对跑出来看热闹的小九、
哑巴道:“把老人家先抬进去。”
趁着这个空子,承邻对宋阳道:“附近的寺庙或有习武的僧人,但哪个庙都不可能有这么多武僧,应该是几座庙宇凑出来的”
就在谭图子被人搀扶着,进入衙门的时候,吵闹声传来,众多和尚被卫士带领,来见常春侯。
和尚大都身体魁梧,步伐有力,或带戒刀或持僧棍,尤其为首的那个,三十出头的年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手中的日月禅杖粗大,很有把子分量。
双方距离十余丈时,就丰红bō卫叱喝对方止步。宋阳不怎么讲究身份,当先开口问道:“来镇上什么事?”为首的壮硕武僧目光如炬,瞪向宋阳:“谭图子坠入魔道妖言huò众,本座奉法旨缉拿此人,无关人等速速让开。”慕容县令目光精明,看出郡主有意回护谭图子,第一个冷笑着开口:“和尚抓人,却让朝廷官员回避?”他陡然提高了声音,语气变作威严:“你之言辞与谋反何异!”
大老爷开口就扔过去一顶大帽子,和尚的气势果然收敛了些,但语气里并没什么恐惧:“妖人盅huò民间,宣唱邪魔扰乱清净,我佛弟子自当缉拿铲除,法旨到处,惠力责无旁贷。佛家自有佛家法度,与朝廷无关、无涉,大人请让开吧。”法号惠力的和尚一口一个法旨,宋阳听得异常刺耳,皱眉插话!“谁的法旨?什么法旨?”
惠力再次望向宋阳,反问:“你又是哪个?”
不用宋阳开口,秦锥就代为回答,报上了“常春侯,的“字号,。惠力面sè不屑,冷晒了下。
宋阳并不意外,谭图子说书是谣言huò众,那“妖言的主角,宋奇士肯定也是妖人了。
惠力和尚不敢对他如何,但绝没有好脸sè,神情不耐烦,也不理会宋阳之前的问题,径自问道:“谭图子现在何处?”
宋阳笑了笑,伸手一直县衙:“就在里面,你们想拿人,冲吧。”
话音刚落,遽然一声弩弦嗡鸣,屋顶上的一个红bō卫出手,利箭不偏不倚,正射入为首和尚脚前,和尚吃惊同时抬头向四处一看,这才发现,一柄柄利弩早从高处对准了他们,置身于锋锐箭矢下的滋味哪是那么好受的,和尚们脸sè微变。
秦锥冷声开口:“只要跨过地上那根弩箭,便是意图行刺、冲击县衙。”
秦锥的道道画得明白,两项罪名都是谋逆,死了白死。宋阳全无侯爷风度,又指了指衙门,对他们笑道:“潭图子在里面。”
惠力手握禅杖,咬着牙自己和自己使劲,片刻后另个瘦一些的和尚把惠力拉回身后。
瘦和尚细长眼、薄嘴chún,看样子是个精明角sè,和惠力一样,不理会宋阳等人,只对慕容县令道:“贫僧惠言,见过大人。大人受妖邪méng蔽,或只是一时困huò,我等先且退去,待明日再来,盼那时大人能承惠而醒,同念我佛慈悲。”说完,对县令点点头,转身想要带僧众离开。
不料又是一声弩弦颤动,第二根弩箭从高处射了下来,不过这支箭插在了和尚们的队列末尾,又把他们惊了一下,秦锥再度开口:“刚接了谭姓老者报案,有恶贼行凶无故伤人,诸位先得留下,容官家查清了案子,清白了才能走。”
这伙和尚来得莫名其妙,从常春侯到郡主全不放在眼里,要是不问个明白就让他们就那么回去了,秦锥这个红bō卫也不用再当下去了。
和尚终归是和尚,如何能和秦锥这种老兵痞斗得,现在进不得退不走,僵在原地人人皱眉,而此时,忽然地面颤抖,号角滚dàng马蹄隆隆……………,回鹘卫得知有事,阿里汉一声令下,三百骑士追风而至。他们得到消息晚了,但出兵的速度绝不含糊,从套马到整队、赶来,前后不过片刻功夫。
三百骑兵放在平原战场上不显眼,可齐聚小镇时声威了得。
而这支人马是“面子”在回鹘国内也是精锐,拥入燕子坪后,道路虽窄可阵势不乱,大队分作小队,以号角为令策应彼此策应,风驰电掣般冲来,骏马嘶鸣武士呼喝,弯刀都已出鞘衬着朝阳,刀光映射四方,完全没有停步的意思。
直到他们距娄武僧不过三十步时,宋阳才遥遥地向骑兵摆手,阿里汉一直在望着王驾,得他示意,在马上一扬手,三百精骑说停就停,转眼间马蹄上消散一空,回鹘收势。
和尚们或许武功不错,但长在清静庙宇,哪见过这种战场冲锋,当场就有几人摔坐在地,余者面如土sè。阿里汉吓唬了群出家人,自己也觉得tǐng没意思,搔搔后脑勺笑了,胖老太太似的长相,笑容透出股慈祥劲。
几十个武僧都受惊不小,唯独那个精明惠言“当,地一声把戒刀抛掉,朗声道:“于扰不惊,于困从容,我佛于心自见清澈,诸位师兄,都请坐吧。”说着,双手合十坐于地面,开始大声唱念佛经。
其他和尚也都学着他的样子,扔了武器做到地上去念经。
承邻笑了笑,惠言有几分心思,进退两难之际,还能想出个耍赖的办法。之前是冲撞也好、轻蔑也罢,双方终归没动手,和尚们也没做什么,现在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官差也不能再动粗,否则传出去,如何向天下佛徒交代。
承邻先传第一道命令:“把兵刃都收缴了,送到“南威,去,看看钢口能不能回炉重炼。”
“南威,是封邑内军械场的字号,红bō卫领命上前,和尚们无动于衷继续念经,郡主更不着急,看了看天sè,拉起小捕笑道:“早饭时候。”说着,对大伙挥了挥手。贵人、官员、衙役、回鹘卫等人都散了个干净,全都回去吃饭了。
高处的红bō卫未动,面sè森然利弩相对,秦锥离去前还特意吆喝了一句:“念经是好事、善事,法师们自求多福,谁也不得干涉,但若有妄动,多半还是想冲击衙门。”
不是命令,可留下来监视和尚的红bō卫还是齐声断喝:“得令!”
和尚们的确不敢稍动,坐下容易,可谁知道要是再站起来,会不会随着“妖僧反了,的喝声射来一片弩箭,惠言暂停经文,语气轻松道:“诸位师兄稍安勿躁,诸大寺方丈早有安排。”
宋阳等人回到衙门,先去看望禅图子,有常春侯亲自问诊,老汉自然不会有事,伤口得以清理、内服外敷的药物全都用到,禅图子的精神也恢复了少许,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其实这件事情,老汉自己也还糊涂着,说书先生算是低贱行当,不过门内也有传承,论资排辈、拜祖师爷,前一阵他就听徒弟提及,从年后开始,陆续有佛家持戒僧侣找到他的同行,警告说自己编出的那套书有违佛家清静说,以后不许再讲。
南理和尚不像大燕那样有势力,一贯温和内敛与人为善,说书先生才不理他们的劝诫,可没想到的,很快就有人被佛徒惩戒。当时谭图子没太当回事,他本身也是信佛,自己琢磨着,可能是书里什么内容犯了僧侣的忌讳,既然不敬就不能再说了,也是为了这件事,他还专门去了趟京郊青菱寺。
青菱寺是座不入流的小庙,香火惨淡,不过谭图子觉得这里的佛祖比别家更灵验,所以几十年里一直都来此礼佛,穷得时候没钱布施,如今靠着一部奇书发了财,还专门捐了一笔钱给庙中佛祖重塑金身。
他去青菱寺,本意是想问问方丈,自己的书究竟哪里写错了,意在知错悔改,但老和尚只是摇头苦笑,轻声对他说了三个字:逃命吧。
之后任凭他再怎么追问,方丈都不说话了。
谭图子这才隐约感觉,事情怕是麻烦了。别看他只是个茶博士,但一生混迹市井,也有几分机灵心思,出了庙门先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这件事。
和尚要对付自己,涉及宗教,普通官府应该不会干涉,万一惹起佛徒不满州官就会被朝廷责罚,不管逃到哪里,当地的大老爷多半睁一眼闭一眼,假装看不到任由和尚们把自己绑走。
这件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那套“奇士说”那就往主角宋神仙的封邑逃吧禅图子这个念头正确无比,和尚说他妖言huò众,他的妖言都是在夸宋阳,要是宋阳不护着他,无异于承认自己也是妖人。
谭图子出逃时,宋阳已经启程离开京师。前者是仓皇逃命,生怕自己跑得不够快:后者行程缓慢,沿途大小州官都热情相迎,想不吃饭都不行,由此,禅图子比宋阳到燕子坪之晚了一天。
不过逃亡时,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沿途各大寺庙接力似的追他,所幸禅图子少年时喜欢舞刀弄棍,也曾闯dàng过江湖,这些年里功夫都没放下,落下了个好身板,这才坚持着逃进燕子坪,只是两天前遇伏,突围时被砍中一刀。
果然是京师名嘴,即便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和尚为什么说他妖言huò众、即便老汉还重伤在身,讲起自己的经历,仍是绘声绘sè。奈何时间太长,大伙既不舍得不听,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只好把桌子搬过来,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故事。
讲过这一回,谭先生沉沉睡去了,任初榕望向宋阳,略显歉意:“年初时,你着我查和尚们的动向,当时关注了一阵,不过见他们没太多动静,封邑里事情又多,就暂时放下了,没想到”
宋阳笑:“你要说对不起,我就只能给你磕头还礼了。”
承邻也笑了,转回正题:“这件事不会完,任谁都明白,派几十个武僧进来是自找倒霉,后面必有下文,快则两三天,慢则五七日就会来了。”当的一声,1小捕愤愤放下粥碗:“难不成他们还敢围攻封邑,当真造反了么?”初榕笑眯眯地,夹了根青菜放进小捕的粥碗里:“围攻不可能,他们敢打常春侯就敢杀,说到天上去都不怕,照我看,还是和外面那群和尚一样,进来耍赖呗。”
小捕不解:“耍赖?”“几个大寺,几十个个老和尚,喊上庙里的僧侣、集结周边信徒一起到封邑里坐地上念佛,要咱们交出谭图子,也没什么新鲜招数。”
宋阳接口解释。
小捕秀眉紧蹙,闷闷不乐的嚼青菜根:“真要一下子来几千人,又扯着佛祖的旗号,不打不闹静坐示威打杀了非jī起民变不可,放任不理倒是个法子但真要闹出那么大的事情,皇帝都会让你交人,该怎么办?”从丰隆那里,肯定会选择宁事息人,这是连公主殿下都能想通的道理。
对此宋阳轻松得很,摇头道:“这个不用担心,来多少、闹多大都不怕,我就是不明白,和尚们为何把我竖起来当靶子打,杀我的威风很有趣么,他们图个啥。”
任初榕耸了下肩膀:“查过再说吧,猜也没用,这次会查得仔细些。”说着,放下筷子起身,对宋阳道:“我得去工场和山庄了,你不用跟来了,刚回到镇上,去走走看看,串门子探望下乡亲吧。”封邑初见,数不清的事情都等着承邻去打理,不知是觉得和尚闹事不足为惧,还是对常春侯信心满满,任初榕根本没提外面那几十个还在念经的和尚。
她不提,宋阳不提,1小捕可不能不提,一边跟着姐姐往外走,一边问道:“外面那些和尚怎么办?”
任初榕笑:“有不了好下场,等他们念得口干舌燥,苦果子就该来了,宋阳的xìng子你还不知道?”
跟着任初榕岔开话题:“对了,有个事最近天矢忙着,晚上本来就睡不好,你又睡觉不老实,烦得很,我huā了点钱,请齐老汉暂时住他儿子家去,把他的宅院腾出来给你住,刚遣人过去收拾了,今晚上你搬过去吧。”
小捕的脸蛋腾地就红了,齐老汉是宋阳的邻居,两家就隔了一堵墙…其实和昨晚无关,在宋阳来之前任初榕就落实了此事,但齐老汉动作慢,昨天还没来得及搬。
这时任初榕转头、伸手捏住小捕的脸颊,笑吟吟地:“刚就想问你,今早你气sè怎么这么好,是不是梦里偷吃神仙果子了?”
小捕嘻地一声笑了:“不是神仙果子,是神仙法术,赶回也给你学。”@。
第十五章 仗义
姐妹俩说笑着一起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承合才省起来,停步栏下小…
捕:“跟着我做什么?你不用陪我去,那些事情你又不喜欢,留在镇上和宋阳一起串门子聊天吧。”小捕lù出假惺惺得不屑,一副不稀得陪宋阳的样子,正想说什么,初榕就轻声笑道:“你得紧跟着他,他今天要演戏,我还tǐng想看的,
可惜看不了,等晚饭时你讲给我听。”
说完也不解释啥,带人上马,离开小镇赶去工地了……
承合走后不久,二傻又来了,刘大人看腻了和尚,现在又想要进山看大鸟,宋阳叫来了哑巴和木恩,先是叮嘱了两人几句,又对木恩小
声说了些什么,就让他们护着二傻进山去了。
宋阳又把南荣和阿伊果找来,请她们两个辛苦一趟,围着封邑跑上一群,去给老顾、金马、阿里汉等人送信,安排下去些事情。接下来,果然如承合所说,宋阳真就没去搭理衙门外的和尚,带着小捕一起先去探望陈返师徒,老人很喜欢小镇这份清宁,第一天就住得开心,只是厌烦那几十个念经的和尚,罗冠则望向宋阳:“你要不方便,我去对付他们,办到什么程度你给句话就成。”
宋阳笑着拒绝好意,离开陈返住处后,走街串巷挨户去拜访乡亲。
燕子坪民风和善且纯朴,宋阳在这里住到十八岁,于他而言,此间每一处院子里都有亲人、都有长辈,进门后总会说起以前的事情,这种感觉让宋阳很放松。
小捕插不上话,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而每到宋阳笑时,她也会跟着lù出笑意。
镇子虽然很小,但宋阳每家停留的时间都不短,才转半圈下来天sè就已近黄昏,宋阳也终于向着武僧们走去小捕精神大振,急忙跟上,眸子里尽是〖兴〗奋,还忍不住搓了两下手心。
监视他们的红bō卫都换过好几轮了,和尚们仍坐在原地不敢稍动,不过他们随身都带了干粮清水,不知是为了长期追捕逃犯、还是提前做好了在小镇里耗下去的准备。正在吃喝着,见宋阳走来,有些胆小
的lù出警惕之sè,有些混横的面现不屑细眼薄chún的惠言则直视宋阳面带微笑,很有“你要我啊,的架势。
宋阳并没和他们说话的意思,仿佛只是要途经此处,连看都不看,带着小捕从他们身旁经过。不料堪堪就要走过的时候,宋阳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拉着小捕一起一个跟头翻了出去,直接把自己摔倒了地上,与此同时,秦锥不知从哪冒出来怒声叱喝:“妖僧行刺,反了、反了!”什么事情都怕遇到不要脸的。
和尚们耍赖已径够无耻了,没想到堂堂常春侯更过分,不顾身份硬生生翻跟头往地上摔去栽桩,尤其让惠言咬牙切齿的,既然都想好要坑人了,又何必再晾我们整整一个白天。
不过宋阳演得的确tǐng好那个瞬间里,小捕都以为他是真的中了暗器,想都不想、完全是情绪使然哇地一声就哭了,紧跟着她就看见宋阳一边哀号打滚一边冲自己挤眉弄眼地笑。
不止小捕,就连一些脑筋迟钝的和尚都以为是同伴射出暗器,真的行刺常春侯了……还不等他们辨明真相,一轮箭雨便倾泻而至!
屋顶上的神射手没瞄着他们的光头,都是向tuǐ、脚发弩,下一刻,秦锥带了大群卫士虎狼般冲杀过来不过是普通武僧,怎么能和秦锥这群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凶汉相比,何况前者手无寸铁后者紧握凶器:前阵受伤在先后者蓄势已久。
打得又惨又快等慕容大人闻讯,带着盘头等众多衙役从衙门里跑出来的时候秦锥已经收队了,自惠力、惠言以下所有武僧都满地翻滚,没一个还能再爬的起来。
所幸红bō卫要留活口,动手之际刀未出鞘,而是连刀带鞘一起挥舞当做棍子来使,否则和尚们就是再多三条xìng命也不够他们杀的。慕容县令跑出门,顾不上理会和尚,慌张跑向常春侯,他还tǐng纳闷,红bō卫怎么光想着痛打刺客,就没人想着过去探查侯爷伤势……,等他跑过去才知道,侯爷不用看,他老人家笑得开心着呢。
慕容县令tǐng机灵的,当即占住脚步,指着和尚严厉斥骂:“妖僧狼子野心,剩杀万岁钦点王侯…”等骂足了威风,才喝令盘头将妖僧拿了下狱。盘头面有难sè,这次犯人比衙役还要多,小衙门实在没那么多副镣子,秦锥笑呵呵的出主意:“镣子不够就用绳子,要是绳子还不够就没办法了,只能先把和尚们的脚筋挑断。”
盘头吓了一跳,比起心狠手辣,1小镇捕快距红bō卫可差得太远,赶忙点头应道:“绳子肯定够了……,够了。”
把和尚押下去,后面〖自〗由红bō卫去严刑逼供,全不用旁人操心,但宋阳也不抱什么希望,那些武僧未必知道什么。盘头等人又打来清水冲洗街道,宋阳也挽起袖子跟着一起忙活着,血迹还没洗干净,承合一行就返回小镇了。
小捕上前连说带比划…,把刚刚法身的事情全都讲了一边,任初榕早就猜到事情会这样,对妹妹道:“街上的无赖敢在公堂上撤泼打滚,就会被乱棍活活打死:可官老爷要是不要脸,整座州具的百姓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耍赖这种事,也要看身份、地位、权威的,和尚们连这点都不明白,活该挨打。”
小捕却有些闷闷不乐:“开始的时候恨死那群和尚,可后来看他们那么惨,又觉得怪可怜……”任初榕摇了摇头:“不能可怜,必须要狠打,这是个态度。对方意图不明却来势汹汹,这个时候宋阳不能有一点心软。”
道理小捕也明白,就是心眼太软,见和尚们被打得“横七竖八,心里不舒服,当下又狠狠吸气、吐气,把那点不痛快扔出心肺,目光渐渐明媚,笑容也重新回到脸上:“那“后文,呢,老和尚会带信徒再来耍赖,到时候还用这招?”
“那可不行。”这个时候宋阳也走上前,随口接下话题:“这一小群武僧刺我,是他们心怀叛逆目无王法:要是附近几个大庙、几百个和尚和几千个信徒来刺我,那便是常春侯昏庸无能,jī起民怨了。”
说完,宋阳岔开话题,对承合道:“你在红城有眼线么?”
任初榕反应很快:“无艳大师?”
宋阳点头:“年前施萧晓和我辞行去了红城,说过一阵子来燕子坪和我汇合,这都大半年过去了想你帮查一查看他是否还在红城。一来,这件事情与佛门有关,他在佛家地位不低,能帮我不少忙:二来,和尚们找我闹事,施萧晓始终没有消息,我怕他会出事。”
承合没有片刻耽搁,当即就安排下去,信雀启程先去凤凰城,再由皇城心腹起雀去红城调查。出乎意料的,郡主的雀子还没放出去,外面就有信雀飞入小镇,而且不止一只,前后三个方向,一共来了五封雀书。
都是附近州县、与红bō府关系亲近的军书,正如承合猜测,附近大寺正在串联、同时号召信徒,现在还未动身,但目的已经探明,他们要来燕子坪。
这么大规模的集会,一般而言朝廷是不会允许的,不过南理敬佛,对方是和尚出头、打着佛家法会名义讲经说法,官家就不便干涉了。不过附近镇西王的嫡系不少,若郡主发话,他们还是会出面、驱散。
初榕望向宋阳,后者笑了下:“是我的麻烦,别让人家为难,都放行吧,放过来我们处理。”
随后几天里,雀书往来不断,都是有关和尚的动向,而封邑内却异常平静,该监工的监工,该双修的双修,该串门的串门,常春侯神情放松,常常能在街上见到他,有时和老人们闲聊几句,有时会逗着娃娃们玩耍一阵:公主殿下则好像真的吃了神仙果子,面sè白里透红,俏脸容光焕发,打从骨子中透出的精气神。
任初榕几次捏着她的脸蛋啧啧称奇。
对那些武僧的审问也早已有了结果,这些人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来自华法、红螺等几座周边大寺,奉了本寺方丈的法旨,来缉拿妖人谭图子,且方丈有言在先,即便进入常春侯的领地,我佛弟子也不用谦卑,常春侯再大也大不过佛祖的一根小手指。
直到第七天鼻昏,终于,最后一道探报传来,五座大寺,三十余间小庙,四百多名僧人纠集大批信徒,总共近六千人,在封邑外二十里处汇合,正向封邑赶来。
探报是由封邑外的一支兵马大鼻传来的,主官不仅是镇西王的手下,还曾与秦锥并肩杀敌,信上写得明白,大营兵马严阵以待,若有需要只管吩咐一声。
宋阳请秦锥帮忙回信,谢过了对方的好意,随即传令下去,片刻之后,封邑内陡然忙碌起来,盘头领着一众衙役走上小镇,沿街鸣锣,挨家通知紧闭门户,除非得了官家通知否则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得外出:军器场与销金窝中梆子声震耳yù聋,匠人熄炉苦工回房,都不用再干活,但决不许随意走动:石头佬与回鹘卫的营地中,号角响彻连天,前者在金马指挥下,勉强集结成队,乱哄哄地跑出来,后者抽刀上马,列阵奔驰,卷扬起无数沙尘:红bō卫也集结一处,弩上弦刀半鞘除了山溪秀,封邑内所有武装都动了起来,忙而不乱,一派大战前的萧杀气氛。
瞎子和侏儒早都跑回来,躲进衙门里去了,火道人听着外面的动静,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宋阳这是这是打算硬打?直接调兵去冲散佛徒?”
鬼谷子又在使劲翻白眼了:“他这么做可不妥,不过就宋阳那个xìng子,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火道人点了点头,略显遗憾:“可惜,火还没布置好。”
不久之后,前哨红bō卫传讯,数千佛徒已经抵达封邑边缘。
虽然不是打仗,但领着数千人、浩浩dàngdàng地一路前行,感觉也其妙得很。
苦澈是青阳华法寺的方丈,这次五大寺的串联,就是他起得头,顺理成章被众僧公推为首领,虽然是为我佛证道,这个首领当得只有辛苦没有犒赏,可苦澈还是觉得开心。
不过来到封邑边缘时,苦澈愣了下,耳中号角铿锵,借着夕阳余光隐隐可见沙尘弥漫,居然是一副要打仗的阵势。只愣了一瞬,苦澈就回过头,对身边几位其他大寺的高僧、方丈们笑了:“这是把我们当成军队了啊。”跟在苦澈身边、红螺寺的方丈法号觉晓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和尚,闻言也笑道:“常春侯未免小气了,摆出这副阵势,就能吓得和尚还俗么?”
苦澈身边的大弟子却皱起眉头,低声提醒师父:“风传宋阳心狠手辣,是个彪悍凶徒,说不定真会师尊请暂留步容弟子先去探………”
不等他说完,苦澈就微笑摇头,低声对弟子道:“他不敢,我不信。”莫说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常春侯即便丰隆皇帝,也不敢传令手下去杀害、驱赶数千佛家弟子。
和尚笃定宋阳不敢杀人,现在宋阳闹得越像那么回事,待会他的收场就越灰头土脸吧,苦澈又想笑了,随即扬起声音,对身后信徒朗声道:“于扰不惊于困从容,我佛于心自见清澈。”说完双手合十,率先迈步,向着常春侯的封邑走去。
他一动,众人皆动大几千人的队伍,人人面sè虔诚双手合十唱诵经文,行动之际也自有一番惊人气势,只不过苦澈不晓得,他刚刚唱出的那句佛偈,几天前惠言也念忠,
果然进入封邑之后,不远处号角隆隆火光摇摆,却没有一兵一卒真的现身杀来。把封邑弄得好像要打仗似的不过是唱戏吓人罢了,走了一阵众人的神情愈发轻松了。中念唱我佛慈悲的同时,心里在暗笑常春侯自唱猴戏,没些气度。
但是也有些意外,进入封邑之后佛徒们走走停停,前后大半个时辰,从黄昏到天黑,连个迎来的官员都没有,见不到人又怎么提条件?
苦澈晒了下:“常春侯不见我们,我们去见他便是了,领路燕子坪吧。”如果到了小镇还不见人的话,苦澈就会招呼大伙坐下来等,数千人静坐示威,他不怕宋阳躲着不见。
就在他们辨明方向、取道燕子坪后不久,忽然一阵马蹄声响,斜刺里冲出数十骑,个个红衣红甲异常醒目,只要是南里人就识得他们是红bō卫。
看样子他们只是从此路过,不过乍遇这么一大群人,红bō卫也是一惊,为首的将官一声叱喝,止住队伍,用手中火把往苦澈面前一晃,叱喝道:“什么人?”“华法寺、红螺寺、清明禅院,…苦澈的大弟子踏上一步,代为通报,不过才刚说了几个字,马上将军就开口打断,声音里居然还带了些欢喜:“佛徒?诸位都是佛家信徒?、,
说着,槽军翻身下马,抬手打开面盔,饶是诸位法师心中有佛,一见他的样子也都吓了一跳,将军的脸上筋肉扭曲五官错位,再被火光一照,活脱脱的一副恶鬼模样。
不等和尚们惊hún稍定,将军就对苦澈等人抱拳,声音郑重:“末将秦锥,代红bō府、常春侯,拜谢诸位大德高僧仗义援手之恩,若能逃脱此难,我家侯爷定为诸多大寺重塑金身,大恩铭记五内!”说完,似乎还嫌不够,秦锥又对着苦澈挑起大拇指,大赞了声:“仗义!”跟着啪地一声合拢面盔,秦锥翻身上马,扬声喝道:“传下令去,援兵将至,诸寺法师率众先行赶到……”
苦澈完全懵住了,生怕知橡人就此跑掉,顾不得身份急忙走上前,拉住秦锥的缰绳:“将军慢走,什、什么大难,这是在打仗么?”
直到此时,苦澈才骇然发觉,将军铠甲上,星星点点都是血浆,秦锥咦了一声,似乎在纳闷“援兵,怎么会不知道打仗,但顾不得多说什么,当即点头:“山中蛮子出山掠劫,常春侯领着咱们拼了,誓死护卫封邑百姓!”秦锥声音响亮,信徒们哄得一声就乱了,苦澈却冷笑了一声:“将军说笑了,常春侯也算煞费苦心。”秦锥哪有耐心和他废话:“说得什么古怪话?你自己睁眼看看,若非有敌人来犯,封邑中会乱成这个样子么?”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兀传来凄厉嘶嗥,一群身材高大,面sè狰狞的山溪蛮冲出黑暗,从四面八方现身杀来,显然前面常春侯的队伍已经完全溃败,挡不住蛮子了。
谁也没见过山溪蛮,但谁都知道他们是山溪蛮,身材、样貌、数量都不是汉人能伪装的,货真价实的、隐匿于深山的、杀人不眨眼的蛮子。
苦澈当真觉得嘴巴里苦头了,惊骇之下咕咚一声摔倒在地,而佛徒的队伍转眼崩散,四处哭喊逃命。
常春侯的确不能打杀佛徒,但他能请蛮子出山,蛮子想打谁就打谁,而且打了谁都是白打……
宋阳依诺不和山溪蛮大队见面,坐在衙门里问承合:“我和蛮子打仗,保卫封邑百姓,朝廷有嘉奖么?”任初榕摇了摇头:“常春侯只是个虚衔,保卫地方的功劳,最终要记在慕容大人的身上。”
慕容县令也在旁边,闻言赶忙站起来长身而揖:“侯爷、公主、郡主提拔之恩下官没齿不敢相忘。”@。
第十六章 请客
佛徒哭喊逃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tuǐ,拼命逃出封邑,几个大寺的首脑都被趁乱拿下,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只道他们都死在了战乱里:军器场、销金窝、燕子坪和侯府都安然无恙:县令传书朝廷,上表山溪蛮出山掠劫、小镇上下众志成城守护家园:山溪蛮正撤出封邑,大首领托全程陪伴、引路的红bō卫给宋阳带上问候:小捕和蛮子首领也算有交情,带了卫士替宋阳去相送传报不断,等到三更时分,封邑内又恢复了平静。
几座大寺的重要和尚全都被抓了下狱,附近的佛徒们没有了首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再闹事但“山溪蛮冲散佛徒,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想要以后和尚再不兴风作浪,还是得先找出“病根。究竟是什么。
宋阳没回家,带在县衙内,等候着红bō卫审讯那佛徒首脑的口供,静坐中突兀开口:“先前可能想得复杂了,应该不是燕顶。”
和尚来找常春侯的麻烦,只能用“莫名其妙。或者“没事找事。来形容,不止宋阳,几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怀疑是受燕国师指使,可整件事里最让宋阳想不通的是,和尚这么闹,与自己丝毫无损,国师这么做根本报不了仇。最简单的,只要宋阳把谭图子交给和尚,立刻就风平浪静了。
国师的手笔,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而宋阳又请山溪蛮出山,本就是为了证实国师到底与此事有没有直接关系。
燕顶自己就在燕子坪吃过大亏,即便他不知道上次设计自己的也是宋阳,这次一听说常春侯封邑在燕子坪,肯定也会加了提防。燕顶是什么人,岂会在同一个地方惨败两次。
佛徒们进入封邑,被山溪蛮冲了个乱七八糟,完败而归,连大寺方丈都被生擒活捉若背后策划此事的那个真是国师的话,除非想到了对付蛮子的后招,否则绝不会让信徒进入封邑。
一想到这件事和国师无关,宋阳都不打算理会了,坐在烛火前,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而不知不觉里,坐在他对面的任初榕,已经头枕着椅子靠背睡着了……
宋阳笑了笑,对郡主的shì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去牢里看审犯人,不用惊醒初榕,可没想到的,才刚刚起身,突然一个红bō卫闯进来:“销金窝烽烟示警,三台起火,大难临头!”
销金窝传来“大难临头,的警讯,任初榕一惊而醒,宋阳也被惊的不轻,蛮人来袭是做戏,怎么会真有敌人?此刻情形不明,又哪等得及细探,宋阳先请红bō卫去知会罗冠代为照看小镇,继而召集回鹘卫赶往销金窝,郡主也传令红bō卫留守小镇,以防敌人调虎离山,同时又命石头佬再度出营赶往出事地点,她自己则与宋阳同行骑兵一路急行,才刚赶了半程,对面顾昭君就迎了上来,在他身后还跟了大批工匠,人人脸sè仓皇,显然惊hún未定,老顾一见宋阳就气急败坏的喊道:“常春侯,你得赔钱!”
宋阳一见老顾没事,立刻放心一半,追问:“敌人什么来路?还有………赔什么钱?”
“你自己去看!”顾昭君本来就是找宋阳的,见面后就此转向,与他们一起重返销金窝。
顾昭君脸sè不怎么愉快,不过看他的样子,至少不是“大难临头”不知怎么会传起这么个烽火讯号,宋阳放心同时,眼前也升起个的问号,当下不再多问快马加鞭赶往销金窝。
等靠近销金窝的时候,没想到整整一支骑兵队伍,所有的战马全都发出惊嘶,仿佛发现了什么危险,任凭骑士如何抽打,绝不肯再向前进。
而此时,众人已经能清晰听到一声声嘹亮啼鸣,夜风中也裹杂了阵阵腥臭,宋阳若有所思,转头望向老顾:“鸟?”
老顾咬牙:“还有个傻子!”
宋阻愕然加纳闷:“干嘛来了?”
“吃饭!”
宋阳骇然:“伤了多少人?”
所幸,顾昭君摇了摇头:“没吃人…傻子管着呢。”
问答之际,宋阳翻身下马,神情已经变得啼笑皆非了:“你能说明白点吗?”
“工地上养了成群的猪羊,本来是工匠的伙食。被刘二拿来请客了。”跑了这一阵,顾昭君总算恢复了些,不再那么郁闷了心疼自己的猪牛羊马还在其次,主要是刚才他着实被吓着了。
入夜之际封邑大乱,蛮子喊叫着冲杀,顾昭君早就得了通知,提前英闭工地约束手下,免得惹来无妄之灾,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全没想到,封邑中安静下来不久,遽然大地传来阵阵颤抖,一大群怪鸟浩浩dàngdàng冲进工地当时不光工人,就连顾昭君都被吓得hún飞魄散,谁可都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大伙一窝蜂似的往外跑,有人惶急之中点燃了“大难临头。的烽火讯号。
是刘二请客,不是敌人来袭,宋阳又好气又好笑,算是彻底放心了,可是等他赶到销金窝、看到眼前情形时,却再次大吃一惊。
始终跟在他身旁的任初榕也瞪圆了双眼,jī动之下全忘了男女之防,双手死死抓住宋阳的胳膊:“怎么这么多?”
是啊,怎么这么多,粗略一看,面前的泰坦鸟至少上百头。不过,眼前这支刘家军“人数,虽然多了,但大都瘦骨嶙峋,看来是有阵子没能好好吃东西了。
几天之前,二傻、哑巴和木恩三人进山,他们没直接去找大鸟,木恩受宋阳所托,要先去蛮人老巢请大首领出兵,不过是冲散一群普通汉人,全无危险也全无难度,大首领痛快答应,全当出去玩一趟,之后二傻等人才去寻找刘家军。
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刘二就寻到了自己的刘家军,规模比着以前扩大了许多,应该是自己繁衍外加收编了新的小族群。刘家军的首脑未变,对二傻依旧友善,当年的“刘四。也长成了大鸟,初见到昔日主人,刘四不认得了,直到听到口哨,才跑过来和二傻亲近。
二傻找到自己的“队伍。,开心之余也看出大伙都“面带菜sè”这可把二傻给心疼坏了,琢磨着自己得请客,带大伙吃顿好的他有自己的傻心眼,分得清远近亲疏,军器场是宋大人的买卖,不好去大吃大喝,销金窝嘛顾老头和自己好像不是很熟。
这才有了刘家军大闹销金窝,好在刘二驯鸟的本领惊人,泰坦鸟凶井冷血但还肯听他的约束,冲入工地之后,受他约束没去伤人。反正眼前的牲畜也足够它们饱餐一顿了,而且人都四处乱跑,想吃还得追,牲口都被关在圈里没处逃。
宋阳吸溜着凉气。先开声大吼:“刘二,我进来了,别让大鸟啄我。”随后正要进去,承邻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语气坚决:“我和你一起。
宋阳没劝,他倒是有把握,即便怪鸟发狂,他扛了郡主也能逃得掉,两人一起走入销金窝,刘二约束住队伍,带上木恩和哑巴,乐呵呵地跑过来。tǐng开心的样子。
其实刘二这次闯下了不小的祸事,怪鸟把工地撞烂了、吃掉大量牲口,这些都无妨,唯独一样:谁能保证,一百多头大鸟这次吃顺口了、认识路了,下次没有二傻领着就不会再来?
下次再来,说不定就是血腥惨祸宋阳本想骂二傻几句,可一看他那副高兴模样,心也就软了,苦笑着叹了口气。
二傻tǐng关心他的,见状皱眉:“怎么了,有麻烦?我帮你。”
宋阳更啥也说不出来了。
任初榕的心思不比宋阳差,他心里的顾虑,郡主完全能想到,轻声道:“要不……养起来吧!“泰坦鸟以后肚子饿了,可能会来封邑觅食,那就给它们牛羊,不让它们饿,天天吃得饱饱的,自然也就没事了。
更重要的,这一百多头凶禽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就算傻子也能想得到。刘家军听刘二的,刘二听宋阳的,如果真正训练得当,这支“队伍。的战力,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真要是能把它们握在手里,常春侯实力大涨。
只是任初榕又该苦恼了,这些猛禽的饭量,怕是天底下养着最贵的鸟了,钱啊。
二傻哪知道承邻的苦恼,听说她有意喂养自己的刘家军,感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左手捉住宋阳右手拉住承邻,想要说什么,偏偏又啥也说不出来,憋了半晌,也只说出几个字:“山里荒了鸟都快饿死了…”随即,嘴chún一个劲地哆嗦着,再说不出来一个字了。
宋阳略显意外,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只道是二傻一时兴起拿顾昭君的牲口请客,追问:“山里荒了?什么意思?”
木恩走上前接过话题:“这两年里山中几条大的水脉出现了些变化,水变得有毒了,毒xìng不强,普通人喝了也无妨,但还是影响到鸟兽草木,外表看上去没太多变化,但实际上山里荒了许多。”
说完,稍稍停顿一会,木恩又解释道:“应该是三年前那场地震吧,或许是地下的水脉改道了,流经了有毒岩的地方吧:或许是深处的毒水被dàng漾出来,与水脉汇合在一起,总之,和那场地震脱不开干系的。”
宋阳反应很快:“那山溪蛮呢?”
木恩摇了摇头:“山都荒了,他们的日子当然也不好过,食物越来越少,现在已经在商量着迁徙了。”
宋阳皱眉:“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再穷也能接济下他们。”
少有的,木恩那张除了yīn森都没什么其他表情的老脸上,显出了一个苦笑:“我也是这次进山才刚刚知道的,自从奉你为主,我几乎不去探望同族。”
宋阳是“九sè不沾,诅咒在身。之人,木恩率三百山溪秀跟他就没打算能再活多久,木恩轻易不回山中,也是因为她现在和诅咒有染,害怕会通过自己把厄运带给同族。
宋阳摇头苦笑,娄太婆mí信得没法说,但是对同族的爱护也一样没法说。
承邻又再咬牙了:“帮!天一亮我就落实此事,采办粮食送去山中…
没了食物,蛮人迟早牵走,任初榕要留住她们,何况也不光是“利用,关系,宋阳和山溪蛮互相帮忙,早就算得是朋友了。
宋阳转目望向任初榕,后者明白他的意思,报以一个微笑:“没办法了,只能再找父王借钱。”
几千山溪蛮,上百泰坦鸟,凭现在的常春侯真的养不起了。
直到天sè大亮,刘家军才吃饱喝足,由二傻带着,风驰电掣般地返回山中巢xué。宋阳等人也返回衙门,小捕送过山溪蛮回来了,承邵忙碌不休,向家里借钱、安排粮食采买这些事情计划总不如变化来得快山溪蛮、石头佬以及刘家军,原以为他们都是能自给自足的,没想到统统要养起来。
还有这次刘家军开饭,把销金窝弄了个乱七八糟工程损失着实不小,老顾现在没说啥,但宋阳又哪能不赔。
宋阳知道钱是好东西,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缺钱过,阿夏从回鹘给过的赏赐丰厚,不过“聘礼,部分,是给人家红bō府的:而赏赐给他这个王驾的珠玉辉煌贵重,而这些珍宝还都有另外一份“价值”比如黄金刀上,有前辈护持圣火王篆刻的咒文:比如火芯玉树,曾是回鹘开国大可汗晚年闲趣亲手雕琢的…
这些东西的确值钱,但都不能变卖宋阳眼珠转来转去,琢磨着来钱的法子,任初榕无意中瞥见了他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你别想了就算真想出来也是歪主意,没准又得惹祸,还是安稳些吧。”
的确宋阳想来想去,也就是个劫富济贫这个时候本来在工地清算损失的顾昭君,脚步飘飘从外面走了进来,宋阳疑huò:“这么快算完了?”
过了这半晌,顾昭君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气,笑着说道:“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刚刚收到传书,有朋友上门,赶紧收拾收拾,一起去迎一迎。”
还不懂宋阳发问,就有红bō卫来传报,有一支队伍来到封邑边缘,请见常春侯,对方客气得很,而报上的名号异常古怪:谢门走狗。
宋阳意外之余,也觉得开心,笑道:“帛先生来了?”
“不止,还有你媳fù!“去迎接谢门走狗的路上,顾昭君大概说了下,这次帛先生把谢孜濯送过来,一是出于安全考虑,谢孜濯在南理,要比在大燕安全得多三另一则是表明“结盟。的态度。或许是担心小捕、承邻会不高兴,老顾还加重语气,特意强调了句:“那门娃娃亲,说穿了,就是当年谢胖子用来做人情的手段,现在两家都倒了,没人会在放在心上。”
宋阳哈哈一笑,没多说什么,其实也不用多说。
初榕、筱拂已经知道了宋阳的身世,自然也晓得谢孜濯是他的娃娃亲,听了老顾的话,姐妹两个相视一笑,心里倒并没什么别扭感觉,充其量也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即便与燕国反贼合作,宋阳也一直当自己是“宋阳。,而非付老四。
宋阳根本不再姓付,之前那门子好像“yīn婚,时的亲事,他理都不理,这一重小捕和承邻都明白得很。
不久之后,宋阳一行半途迎上了谢门走狗的队伍,对方人数不算多,总共二十余骑,帛先生打从老远就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过来,一如既往假惺惺地笑着,点头哈腰:“劳动常春侯大架亲自迎接,帛胖子诚惶诚恐,不敢当,不敢当。”
他和顾昭君一直有联系,宋阳回国后发生的事情和封邑内的状况大都了解,以他的心思,当然不会在公主郡主面前再喊宋阳“姑爷,。
帛胖子喊过自己的夫人,一个劲地客气着,拦都拦不住,非得给公主、郡主请安,又和顾昭君、相熟的几位奇士一一打过招呼,礼数周全无比,之后才说明来意,和老顾先前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变了个更委婉的说法,至于“娃娃亲”他根本就没提。
跟着谢孜濯下车来到近前,本是名门之后,奈何家门不再,她要按平民对贵族的礼数见礼,宋阳哪能受她的跪拜,他不好做什么,任初榕从旁边伸手拦住了谢孜濯,随即略略一惊:“你的手好凉。”说着,把对方的双手笼在自己的手心里,给她捂暖。
“我身体不好,自小就这样了。”谢孜濯轻轻把手抽了回来并非拒绝郡主的友善,仅只因为两对父母先后遭难,从此再没了亲人,已经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了。
承邻也没介意什么,只是笑了笑:“镇子很清静,宋阳是好大夫,修养一阵就无碍了,到时候让筱拂带你进山去打猎。”
谢孜濯lù出了浅浅的笑意,并无盼望,也没什么欢喜,她笑只是因为听到了郡主的善意,应该向对方报以微笑。
小捕早就面带惊计,上下打量着谢孜濯,口中啧啧有声:“居然真的是个瓷娃娃呢,好看得紧。”
谢孜濯仍是点头、微笑、目光里不见喜sè、神情中也看不到烦恼,她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右手,两只手都是凉的也就觉不出凉了。
漠漠的瓷娃娃。@。
第十七章 反常
昂先生把谢孜濯洪来封邑,代表着一个势力的‘加朋’,无论宋阳、承邻还是顾昭君都开心得很,至于“瓷娃娃,的漠然,并没谁去在意,她就是这样的xìng子,而两套父母都死后,她就变得更封闭了。
对此,小捕甚至还有心疼来着。倒不是说她和谢孜濯有什么交情,只是最最单纯的,看到娃娃似的女子似乎忘记了开心为何物,让人心里皱。
队伍合并一处返回小镇,一路上帛先生客套又客套、恭敬又恭敬,等宾主落座之后,他总算说起了正题,对宋阳道:“五小姐落户封邑,另外还有些小姐使唤惯了的下人,也会跟着一起住下来,照顾起来方便些,尽量不给您添麻烦。”
承邻从一旁微笑接口道:“帛先生太客气了,谢小姐这样的可人儿能留下来,我们欢喜都来不及,又何谈麻烦,本来还担心我们粗手笨脚,会怠慢了小姐,现在知道还有眷属陪同,当真松了一口气,担心没了,就只剩下开心了眷属一共多少人,您给我交待一声,我这就安排大伙的住处。”
“除了我。”帛先生一指自己,笑得谦卑:“其他人都留下。
哦,侯爷答安照顾小姐,我们就已经感jī不尽了,决不能再白吃白住,这些人也懂几下功夫,侯爷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手下,随时差遣,大家一家人,千万不用客气。”
顾昭君哈的一声笑:“帛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常春侯身边有宗师有奇人,麾下有雄兵有猛将,哪会用到你的人,要想不白吃白住,最省事的…拿银子来。
现在常春侯不缺人,就缺钱。”一起谋划睛城暴乱、又一起出逃海上和蛮荒,他俩关系处得真心不错,说话也不用太在意。
帛先生笑得tǐng没底气的:“这个…钱么……”
宋阳挥手而笑,他知道大燕国几路反贼,就属老谢家最穷,再说哪能真要钱,帛先生顺坡下驴,再不提“饭钱,的事:“常春侯身边人才济济,肯定是不会缺少人手,这点绝不会错,不过侯爷是天上的神鸟,现在要在地面上走走,难免偶尔地接不到地气,刚巧,咱身边就有这么个人,能在这事上帮个小忙。”
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媳fù,同时转目望向顾昭君:“顾老爷是燕人,而且见识广博。您老听说过一个人么:无姓,只有单名一个“拓,字。”
顾昭君大吃了一惊:“帛夫人是影子拓?”说完,他自己又摇头道:“不对不对,年纪对不上的,敢问帛夫人和拓、拓先生怎么称呼?”
帛夫人应道:“拓乃家父。”
燕人拓有许多绰号,比如土行拓、灯下拓、朔月拓等等,影子拓也是其中之一,大燕老一辈的刑捕、差官随便一开口,想都不用想就能说出这些绰号。
此人一生作案累累却从未伤迂一条人命:偷盗无数可不动姓分毫,而且每次作案得手,他只给自己留下一两银子吃喝玩乐,剩余的全都分下去,大都送给穷苦人家,偶热也接济道上兄弟。尤其难得的,影子拓虽然是个贼,但目光异常了得,几乎所有被他接济过的小兄弟,日后都长成黑道上的大豪或者说,他只挑能成气候的同道去帮。
短则两三年、长则十余载,黑道上崛起的呼风唤雨之辈,十之六七都得过影子拓的“雪中送炭”那影子拓在道上的威望便可想而知了。
影子拓以盗成名,但不光是盗富、盗官,也盗墓、盗矿甚至盗宫盗库。
有传说他连燕皇帝的九龙冕旒都偷走过,但是卖不出去钱。把玩了几天后潜入宫中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两纹银,换回冕旒。
燕帝就在他留字条的位置放下了银子,安排无数高手潜伏,可谁也不以为他会回来,结果没想到,再转过天来,银子不见了,冕旒回来了顾昭君说得兴致勃勃,宋阳听得直吸溜凉气,忍不住望向帛夫人:“这是真的?”
帛夫人笑了:“怎么可能那么神奇,以讹传讹,完全信不得。家父倒是去过几趟皇宫,可盗出来的都是些小玩意,至于那顶帽子,他连见都不曾见过,更毋论盗走、送还。”
话说完,旁人都一起笑了起来,唯独顾昭君连连摇头:“无趣无趣,真相无趣,好端端的毁了个漂亮传说,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坊间的传闻也的确是太玄了些,不过影子拓能够几次出入皇宫,也足以说明他的厉害了。
小捕喜欢听故事更想学本事,追问:“那位拓前辈的本领,传给帛夫人了?”只要对方一点头,小捕就打算过去拜师父了。
“父亲的本事,固然与他苦练有关,但更多的却是天赋他天生就是做大盗的料子,没有天分,再怎么学也传承不到他的本领,我也不例外。他没能找到传人,那一身本事早随他尸身作古。”说着,帛夫人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
帛先生呵呵笑着接口,领回话题:“当年拓前辈的名声响遍天下,所有大燕的差人都把他列为头号重犯,做梦都想着把他缉拿归案。后来我家大人出手,调运常廷卫,又是布局又是设伏一斗就是十几年,谢大人没能抓到影子拓,但影子拓也被谢大人逼得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最后,影子拓身患重病救无可救,谁也没想到的,他带了女儿,自己来我我家大人了。”
谢大人和影子拓一官一匪,前者一封雀书就调动无数密探,后者一声呼喝能唤起大半个黑道,两个顶尖人物,前后斗了十余年,影子拓固然不曾落网,不过也一直没能真正甩开据他只有半步之遥的谢胖子,两人谁都奈何不了谁。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彼此心中的那份佩服是不会错的,所以影子拓临死之前,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事情:自己归案,同时把女儿托付给谢胖子。
谢大人当真有些气魄,见影子拓病入膏盲,收容对方女儿同时,非但没有再抓他邀功,反而动用职权,担着被圣上责问的风险,消掉了影子拓所有的案底,还了毕生大敌一个〖自〗由身份。
不久之后影子拓辞世,谢大人以shì长兄之礼将其风光大葬,视其女儿为己出,疼爱有加、照顾周到,再后来大盗之女与谢大人的一个年轻心腹情投意合几十年前的往事,帛先生叙述平淡,既没有刀光剑影,更谈不上惊心动魄,可听过故事的人,都觉得心情异样,顾昭君第一个点头笑道:“佳话。这个故事,比着影子拓盗爆皇宫还要更动人些,以前可都小看谢胖子了,只道他是一副小人xìng子,没想到当真是有气概的。”
“我家大人要是没有些但当,他méng难后,哪还会有我们这些谢门走狗不甘奔走。”帛先生一反常态。笑容变得清淡了:“家主不在了,但老狗还活着,还得接着咬人。”
很快清淡散去,帛先生的胖脸上又挂起油腻腻地笑容,对宋阳道:“老泰山去世得早,也没能留下什么,但“影子拓。响当当的字号,在黑道上还有威风我家夫人如果说句话,只要别太过分,好朋友们也大都会给些面子,侯爷要是有什么不方便亲自出面,不妨告诉贱内,她或许能帮忙安排些合适的人手。不过……”
帛先生话锋一转,笑容依旧:“毕竟老泰山是几十年前的人物,那些头领都不知道换过多少茬了,这个、这个意思,侯爷一定明白的。
帛夫人的用处,只在于“联络,两个字。当年受过影子拓恩惠之人大都作古,如果常春侯真要做事,她仗着父亲留下的威名,或能找来合适的人选。但也仅此而已,没人会为了她白白卖命,条件还是要宋阳自己去谈。
帛先生还怕宋阳看轻了他媳fù的用处,不嫌罗嗦地继续道:“胖子多嘴,举个例子,侯爷开了“南威,宝号,将来生意兴隆、越做越大,连谭归德都要和您老做买卖,这买卖好谈,但货物怎么才能送到谭老帅手中?这条路子,贱内就能搭起来,只是运费还是得明码实价哦,这是个例子,是例子,或对或错、有没有那些买卖,侯爷都不用较真,我就是借事情说意思。”
宋阳点点头,明白了,也笑了。
帛胖子送谢孜濯过来,是为了“结盟。,把夫人留下来照顾小姐,则是给常春侯留些了许多条见不得光的“路子”
正经事说了个大概,郡主张罗着给谢孜濯一行安排住处,现在侯府尚未完工,只能一切从简,谢门走狗对此自然不会在意,忙碌了一阵就此安置下来。跟着宋阳带着他们就近转转看看,走到回鹘营地的时候,正赶上阿里汉在操练士兵。
帛胖子一时兴起,对宋狙道:“侯爷神功盖世,自然没的说,但是要论到打人,胖子有个小小的窍门,不知您老……”
宋阳笑道:“能和帛先生学牟一招半式,我可求之不得,你也别客气了,这就传下来。”说着,双脚错开摆了个架势,不料帛胖子拼命摇头:“我这是恃强凌弱、欺负人的小把戏,对你可没有用处,得换个人来演。”
回鹘人生xìng好斗,听了帛先生的话,阿里汉转头望过来:“我来。”
一品擂时帛先生也曾混在人群中观战,此刻觉得这个“胖老太太,有点眼熟,仔细端详片刻就认出了对方,当即吓了一跳:“你更不行了,侯爷都未必是你的对手,我和你动手,你还不把我活撕了,换个你手下来还差不多。”
阿里汉喊出麾下一名健卒,因为是试练拆招,大家都轻松得很,帛先生却煞有介事,非得摆出个“位置。不可回鹘士兵与帛先生对面而立,阿里汉则站在帛胖子身后,三个人共处一条直线上。
大家都站好后,帛先生做出个“请赐教。的手势,对方笑嘻嘻的全不在意,显然没把这个比着自己矮上大半头的汉人胖子放在眼里。
宋阳见过帛先生扭脖子、挑脚筋的本事,心里估计着回鹘儿要吃亏,果然,待回鹘战士才一点头,帛先生暴喝一声欺身而上,两个人换过一击即刻分开让人又惊又笑的,回鹘武士竟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正面相敌,回鹘儿被打跪下了,着宴有些出乎意料,而帛先生不等对方跪倒就闪身飘开,他身后是阿里汉,这一来等若回鹘战士跪了自家主官,大家都不伤面子。
回鹘战士跪下后身体僵硬,坐不倒更站不起来,帛先生呵呵笑道:“得缓上一个时辰,等血脉通畅就无妨了,也不会受伤。”
还有回鹘战士不服,又接连上来三个,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被帛先生打得给自家主官跪下了,宋阳从一旁也看清了,帛先生动作奇快但说穿了,不外是分筋错骨手的短打功夫再加上打六的手段,
一脚踢在膝盖内侧,同时手打肩膀、肋下最后还要再用脚点中胯窝,连续五六次击打,动作一气呵成。
正如帛先生自己说的,这是欺负人的本事,非得双方修为差一大截才好使,算不上实用但足够有趣,或者说足够欺负人的了动手打架,打倒打伤甚至打死都不算什么,但打到对手下跪宋阳还真喜欢这样的招数。
帛先生现场就教,宋阳学得仔细,顾昭君从一旁笑道:“你们两个人的确能不要脸到一起去。”
踢膝内、点胯窝这都好办,只要掌握了用力的程再加以苦练、运用纯熟就好。但打xué的功夫,与宋阳修习的龙雀内劲截然不同,不过他精通针石,运针的本领如果运功得当,效果也一样。
假以时日练习纯熟的话宋阳想要如帛先生一般,把人打跪了不是难事,就是得在打的时候手捻银针这个架势让他直接就想到了东方不败,继而失笑出声在回鹘的萨默尔汗是“日出东方”他这个南理的常春侯提针上阵,果然是老天爷注定的结义兄弟。
到了晚饭时分,对那些闹事佛徒的脑的审讯还没有结果,不得不说,即便这些老僧心中也有贪、有嗔,可他们毕竟修禅数十年,对身外痛苦看得很轻、对心境把持得很稳,想要从他们口中撬出真相,比着普通犯人要困难得多。
宋阳不着急,一天审不出来就问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人在自己手中,有的是时间去找出让他们开口的办法,迟早罢了。
帛先生在大燕还有事情,吃过晚饭就向众人辞行,准备连夜启程返回燕国,而且一拦再拦,不用任何人相送,不过他没能拦住宋阳。
夜sè清明,两个人并肩而行,口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快到封邑边缘的时候,宋阳终于挑明了正题:“帛先生,你们有事瞒我。”
帛先生先是一愣,随即打了个哈哈:“侯爷心机如海,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老,是,开始的时候我还琢磨着,要是情投意合,就把小姐嫁了您,真正是个好归宿,可一见公主、郡主,胖子就明白了,以前那桩亲事还是别提了……”他把话题领到“娃娃亲。上去,宋阳打断了他:“我说的是燕国事情。”
帛先生眨了眨眼睛:“您这话怎么说?”
“一品擂后,景泰专心和国师演对头戏,没找南理的麻烦,对我更不闻不问:国师彻底放弃寻找毒源的打算了,再不染指小镇:谭归德逃走两年多收拢旧部,我听说,第一年还着实闹了几场,可从去年就突然偃旗息鼓,再没动静了:顾昭君恨景泰入骨,最近再不提报仇打算,跑来荒野开始圆小时候的梦了:因为阿伊果的关系,我和李明玑始终有联系,可每次联络,不外是“一切安好、公子勿念,之类。”宋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上去一切都正常,可仔细想,所有人都不对劲。”
帛胖牟笑呵呵地:“侯爷不会是以为,咱们这些反贼都不想干了、
打算做顺民了?”
“那倒不会,景泰是个什么样的xìng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凭你们的身份,都会被他赶尽杀绝,除了反他没有第二条路走的。”宋阳笑着,转回原来的话题:“再就是帛先生你,你也不对劲,把最重要的身边人都送来了我这里,却连一天都不多待,急匆匆地往回跑,顾昭君居然也连问都不多问。”
说到这里,宋阳代住了缰绳,止步不前,静静望向对方。
帛先生静默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再假笑,不再侯爷长姑爷短的胡乱称呼,但也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另起话题:“宋阳,你可知道,你和我们的区别在哪里?”
虽然是问,但并不用宋阳开口,他就直接给出了〖答〗案:“你比我们都疯。不止我,顾昭君、李红衣都有这样的感觉除了有数的那几个身边人之外,什么东西你都不放在眼里。”
帛先生这次说话很慢,是一边想、一边说:“说到你的xìng子,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苏杭。我和她接触不多,只是海上共处的那几个月,不过帛胖子能察觉得到。这位苏庄主只对你重视,其他的谁也看不起,从神佛到皇帝,在她口中提起时,都带了份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蔑。这一点你和她很像。”
在苏杭眼中,这个世界不是我的,这世上的神、皇、人,甚至天空日月、星辰大海,身边眼前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阳忽然叹了口气。苏杭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再个半了前生记忆的人,都打从心底深处、意识深处否认这个世界,他们差别仅在于:苏杭决绝,什么都不要:宋阳贪心,所以有了亲人、朋友和爱人但也仅止那一伙身边人。
宋阳的“疯。与本xìng有关,但也是“认知。使然:为了自己认可、
珍惜之人,在自己否定、不在乎的世界中横冲直闯。
这座天地一文不值。
我只要我爱之人欢笑安康,还有那一缕在天之灵瞑目。@。
第十八章 钱呢
“你有股子疯劲,这不是坏事,相反,正因如此我们几个都看看重你。”帛先生不知道宋阳为何默然,只是继续道:“的确是瞒了你一点事情,原因很简单,这件事上,我们不想疯,可你一定又会疯明白了?”
宋阳笑了下:“更糊涂了。”
“真糊涂也好,装糊涂也罢,总之这件事莫在追问了,过一阵你自然就会知道。等事情过去,帛胖子再陪你使劲疯。”帛先生也笑了。
大家的话说得都很明白了,帛先生既然不愿意讲,宋阳也就作罢、
不再追问,帛先生则一拍宋阳肩膀:“有时候恨不得你傻一些,省心。
走了,我家小姐还劳你多费心。”
说完,口中呼喝一声,纵马而去,很快消失于夜sè之中。
月上中天,小捕听得清楚,刚才隔壁院子门轴响动,宋阳已经回家了,现正在院子里张罗着喂那些猫猫狗狗,她算了算时辰,正是练双修的好时候啊,喜滋滋地爬上了墙头两家家门相隔不到十步,可公主殿下觉得,翻墙找宋阳比较有感觉。
可没想到的,她才刚跳上墙头,宋阳的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宋阳对骑在墙头的小捕摆摆手,示意她先别跳过来,后者明白,似模似样地伏低身体,让自己更隐蔽了些。
宋阳上前开门,借着月sè,小捕看得清楚,来访的是谢孜濯,在她怀里还抱了个盒子。
谢孜濯是一个人来的,并不走进院子,也不像帛先生那么礼数周全,站在门口,先是犹豫了下,跟着轻声问:“你很缺钱么?”
宋阳咳了一声,说道:“先前那些“饭费。什么的,都是老顾开玩笑的话,你不用在意。”
谢孜濯摇了摇头:“不是因为玩笑话,是玩笑过后,你们的神情好像真的很缺钱。”谢胖子的女儿,天生继承了些父亲察言观sè的本事。
谢孜濯也不用宋阳说什么,扬手打开了怀中的盒子,很简单的动作,她却略显吃力:“我也没什么钱,只有这些。”
匣子里有几张银票,加在一起有三千多两银子,在平常人家不是小数目了,可是对封邑来说,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另外还有些金银饰,做工异常精致可成sè一般,并未镶嵌明珠美玉,价值不会太高,谢门走狗一直很穷,即便把瓷娃娃当做宝贝般呵护,能给她的饰也仅此而已了。
这时候宋阳才注意到,谢孜濯耳上、颈都是空空的,钗也只是最最普通的一根木簪,不用问,在来之前她把所有的饰物都放进了这个盒子。
“我知道不够用,只是尽一点心力,你要钱是为了归根结底是为了报仇话时,谢孜濯有些迟疑,很怕对方会摇头似的。
宋阳笑了笑:“好意我明白,但这些我真不能、也不会收下的。
多谢你。”
瓷娃娃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低垂,片刻后合上了盒子,轻轻应了声:“哦。”
如果上一世,宋狙多半会拍拍她的肩膀委者去揉揉她的头顶,可今生平擞不同,他不敢乱动,只是笑着说:“心思别那么重,那些事情都会有人办妥的,你不用胡思乱想,安心住下来,开心些。”
样的回答,谢孜濯抱着盒子转身走了,但是几步之后她又站住:“我没不开心。郡主的眼睛很亮,手很暖和:还有公主,她说我像个娃娃,其实她才是娃娃她的气sè真好。”
谢孜濯语气里流lù出一份由衷的羡慕,再迈开脚步,离开了。
小捕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等谢孜濯走远,正想跳进院子,不料宋阳又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下来。
空dàngdàng的长街上,多出了一只“鬼影。,身体佝偻落足无声,正向着宋阳家走,老太婆木恩。
来到跟前,木恩开门见山:“你很缺钱么?”
宋阳一愕,摇头而笑:“你和谢孜濯说好了?”
“我没和她说过话。”木恩不理会宋阳的玩笑话,继续道:“这些天里总听你们提到钱,就来问一问。”
宋阳反问:“你有钱?”
木恩摇头,回答干脆:“我没钱。”
无奈同时,宋阳忽然觉得,他和老太婆这段对话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也说过提到过类似话题,仔细琢磨了一阵,终于回想起来。
还是两年多前,木恩说要送宋阳大礼,宋阳没想到她的礼物是三山溪秀,还道蛮人会送一笔财富当时的情形和现在几乎一样,都是木恩先问“你和缺钱么。,跟着又回答自己“我没钱。,好像故意来拿宋阳开心似的。
不过这一次,木恩郑重得多:“可能有个地方,可能会有钱。”
木恩的话说得含糊,宋阳却精神一振,手头实在他太紧了把对方让进来,带着她往屋里走:“进来仔细说。”木恩有蛮人本能,感觉敏锐,进了院子先是皱起眉头,并没随着宋阳一起往堂屋走,而是半途转向走到小捕趴伏的那面院墙下,抬头望着公主殿下,语气好奇:“你在干吗?”
小捕眨眼睛,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顺嘴应着:“爬墙呗。”
木恩好奇依旧:“从哪边往哪边爬?”
宋阳一边干咳着一边把木恩往屋里拽,小捕灰溜溜地跳下墙头,凑过来一起听故事。不过木恩不进屋,她不喜欢屋子,如果宋阳请她上树去说事情,她多半会欣然点头。
“听说过土猴子么?”木恩在院里随便一坐,先问道。宋阳和小
捕对望一眼,一起摇头,小捕试探着问了句:“猴子?”
“不是猴子,是山里的野人,喜欢住在地下,最擅破土挖坑,因为长年在地下跑,眼睛都深深陷了下去,视力很差,但耳朵和鼻子都长得异常凸出,反正丑陋惊人就是了,所以叫土猴子。古时被汉人收服、
出山去了。”木恩解释了句,然后开始正式讲故事:“族中领口口相传的,很早的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
所有的野人、蛮子的xìng情都不会太温顺,但也未必都像山溪蛮那么敌视汉人,土猴子便是如此,与汉人不断接触渐渐觉得山中辛苦,越来越多的族人离开深山,进入汉境去讨生活。早在九年前山里就再见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过后一多年,到七多东前,从山外忽然来了一队土猴子,人数众多,足有千多人,还带了大批辎重。这些土猴子穿汉衣、讲汉话,显然早被同化了,若非身体还保留了先祖的特征,干脆就是汉人了。
“七多年前,族里的十二尊尸还是小娃娃。山溪一脉为躲避毒瘴,常常迁徙,那几十年里正好占了土猴子以前的地盘他们都出山几年了,谁知道还会回来。”
山中人蛮横,出了这样的事情,土猴子二话不说,连交涉过程都省了,直接动攻势,山溪蛮立刻就吃了大亏。说到这里,小捕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们还能让山溪蛮吃大亏?很能打么?”
木恩冷哼:“当时正是黑夜,他们都是土里的泥鳅……”
宋阳咳嗽了一声:“你想说的是“蚯蚓。?”
土猴子的先祖常年穿棱于地下,视力严重退化,但嗅、听两感异常达,在夜里打仗他们占了极大的便宜。不过山溪族能成为强战之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山溪九族各有所长且韧劲极强,一边集结附近同族一边咬牙苦战,着实打了几天最终大获全胜,土猴子伤亡过半,剩下的尽数遭擒。
本来土土猴子的残余必死无疑,但是在即将被蛮子处死时,他们痛哭流涕,求蛮人能放出一条生路,原因仅在于:他们已经是全族的最后一支,若被杀就会亡族灭种。
追问之下,土猴子说出缘由,山外汉人已经觉得他们没有用处了,对他们开始血腥剿杀,就只有这一支队伍成功逃回山中。
小捕听得纳闷:“他们进入汉境去过生活怎么会有“有用没用,这种说法?”
对此木恩失摇其头,一句“我不知道,就把她打了。
“除非”毕竟是自己狗媳fù,宋阳对小捕的耐心好极了:“土猴子出山,不是过自己的日子,而是给替汉人主子做事,以前汉主用得到他们,那时不再用了。”
小捕愤愤不平:“那也不用都杀掉。”
这次宋阳也没辙了,只有摇头:“我不知道”说着,对木恩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那一队土猴子的请求很简单,他们再不会出山,也不会和山溪蛮为仇,经历过一场“人间”现在只想认祖归宗,只要山溪蛮饶下他们的xìng命,他们愿意为奴年。
山溪蛮最恨汉人,但是对山中人就友善的多了,即便那伙野人曾投效汉主,又刚刚袭击过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也不用他们来做奴隶。土猴子退入先祖故居,两族算是共处一块地盘。
虽然是混居,但蛮人在地面上活动,土猴子大都在地下穿棱,很少上来,彼此间倒也没什么打扰。
“不过随后十几年,山溪一脉为了那些“泥鳅,吃足了苦头,不断有汉人进山,看样子就是来寻找土猴子的”木恩的神情yīn森:“土猴子不是好东西,把汉人的狡诈学了个十足十,求饶的时候可没说过,他们身后还有无数汉人的追杀,因为他们,山溪先祖和那些汉人不知打了多少次,死了不知多少人。”
“直到十二尊师为我们选择了新的营地,能更好的避开毒瘴,同时也避开汉人的滋扰。先祖不怕汉人军队和武士,但汉人和土猴子之间乱七八糟的恩怨和我们无关,犯不着参与,以前吃土猴子的那些暗亏先祖也不计较了。
从此我们和土猴子就再没了牵扯。“听说再之后,又过四年,一支汉人大军开进深山,直入土猴子的巢xué。具体情形不得而知,只知道汉家军再没出来,不过那支队伍人数众多、且精锐非常,土猴子在地下就算打了胜仗,也得伤亡惨重。事情到此结束,没有汉人再来,但也没见过山中还有土猴子出没,估计是彻底灭亡了。”
木恩说完了,就此闭上了嘴己。
宋阳又等了一会,确定老太婆没了下文,才试探着问:“钱呢?钱在哪里?”
木恩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那一重她忘记说了:“先祖传下这件事的时候提及过,土猴子求饶的时候曾说,他们有汉人的财富问我们要不要。”
山溪蛮自给自足,几乎不和外面的世界有联系,全不稀罕金银珠宝,何况汉人的东西他们更不会要。
小捕眼睛亮了:“这么说,土猴子当初是带了金银财宝藏进地下汉人对他们追杀个不停,最后两败俱伤,但是钱留下来了?”
木恩不置可否又重复最初时说过的:“几年前的传说,是真是假不知道,你们要真缺钱了,可以去找个试试。”
宋阳追问道:“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
“以前你缺钱和我没有关系”木恩回答得很直接:“现在我希望你有钱。”
宋阳点了点头,明白她的意思。养活整整一族蛮人开销何其惊人……………,
其实还有另外一重原因,山溪蛮重诺,他们答应过土猴子,双方互不侵犯,拜奉宋阳为主之后,木恩与三秀族就放弃了山溪蛮的身份不再受诺言限制,不过若非迫不得已,她还是不愿破掉先祖的诺言。
是以之前都不曾言明此事。
但现在,为了让山中亲人吃饱肚子,老太婆再顾不得什么。
木恩起身:“你自己考虑要是去的话叫上我,否则你们根本找不到地方。”说完,也不告辞直接迈步离开了院子。
等她走后,小捕笑容甜甜的:“我明白,天天让我姐想办法弄钱,常春侯心里可不是个滋味现在有了来钱的路子侯爷舍不得不去。”
不知是不是双修的缘故,小捕难得的变聪明了,接着笑道:“可是这事你要是告诉我姐她肯定不让你去。”大山深处、野人的地下巢xué,情形还模糊的很任初榕不是没钱,只是不想总向家里要钱,多半不会答应宋阳去冒险,至少第一趟她会先派旁人去。
公主美滋滋地,摇头晃脑正想接着往下说,宋阳就直接道:“我带你一起去,你就不告诉承邻,是?”
“是!”小捕立刻响亮回答,跟着又拉起宋阳的袖子,可怜巴巴:“我想去……”
宋阳笑道:“我也想去,不过凭着山溪靠一个传说就跑去犯险,怎么想都有些不聪明,先去问问老顾,他的见识我比不了,听他怎么说。”宋阳的主意小捕从来都双手双脚地赞同,当即跳起来:“咱找他去!”说着就要向外走,随即见宋阳没动,又皱眉问道:“怎了?”
宋阳抬头看月亮,笑道:“这大半夜的,你不休息别人还要睡觉。”
小捕“嘻。地一声笑了:“那就先练功?”
“有些意思,当真有些意思。”第二天上午,宋阳、小捕去销金窝找到顾昭君,在把木恩讲过的传说相告之后,老顾思索一阵后说道。
宋阳来了精神:“怎么说?“顾昭君兴致勃勃:“时间,有意思的是时间。七多年前,土猴子回归山林,说汉人兔死狗烹你知道七多年前,世上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么?大洪王朝一统天下!中土世界唯一一次大统。”
才刚开始说,小捕就听得头大了,想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听我慢慢讲。”顾昭君看得懂小捕的“痛苦”笑着说道:“因为时间能对的上,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古时候土猴子出山,一直是为了大洪朝的先祖做事,之前都不必说,直到七多年前,洪太祖一统中土世界。而土猴子帮先前给他家做的那些事情,在大洪完成雄图霸业之后,就不需要再做了。”
宋阳接口:“而且那些事情见不得光,所以这个时候,洪太祖就要灭口了。”
顾昭君点头,继续道:“据我所知,洪太祖在位差不多二十年按照老太婆的说法,最后的土猴子回山后不停有汉人攻来,前后也差不多持续了二十年,之后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宋阳想了下:“你的意思要杀土猴子的是洪太祖一个人的主意,等到他死了,追杀的计划…也就搁置了,再没人提了。”
顾昭君再次点头:“我是按照时间去兑的故事,完全是猜测,做不得准。不过还有个传说,倒是个有趣的印证。”说着,他暂告停顿,
转目望向公主殿下。
小捕正冥思苦想呢,一见老顾望过来,立刻提出自己心里最痒痒的那个疑问:“土猴子到底帮汉主做什么?”
顾昭君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凑趣笑道:“玄机公主名不虚传,您这一问,正扣中我要说的那个传说。
土猴子最大的长处不就是破土挖洞么?相传,洪太祖祖上起家、
起事时,很大的一笔开销都来自死人:相传,洪太祖麾下,有一支鬼兵,白昼不见踪影、夜夜遁地急行,就只做一件事盗墓!”@。
第十九章 大路
来自山溪蛮和汉人的两个传说,时间对的上、特长对的上。甚至汉主追杀土猴子的动机都能对的上不管汉人还是蛮子,盗墓都是千刀万剐的极恶事,若百姓知道自家皇帝是靠着盗掘坟墓来扩充军费的,那可大事不妙。而坐稳天下之后,没了战争,开销也大大降低,再用不到死人的钱来维系支出,麾下那支鬼兵自然没了用处。
说不定洪太祖另外还会担心,留下了这族土猴子,没准百年后他们会把自己的坟给挖了……
顾昭君也缺钱,他的状况比着宋阳还要更窘迫些,现在知晓了这么一条来钱的路子,如何能不〖兴〗奋,老狐狸的眼睛亮得吓人,对宋阳点头道:“干的过!我跟你一起去最好叫上罗冠,另外我还要去和帛夫人谈一谈。”
罗冠是大宗师,有他在可护住大家周全,这一重自不必说,但是找帛夫人的用处何在,宋阳有些不明白,顾昭鼻解释道:“有关土猴子的故事,最后那段不知你注意了没有:一支精锐汉军杀入地xué,结果再没能出来……能被山溪蛮视作精锐的部队,一定不同凡响,那个时候土猴子才有多少人?几百个了不得了吧,即便土猴子占了地利,可就这么点人,凭什么能毁掉洪太祖的精兵?”
说到这里,顾昭君吧嗒了下嘴巴,一旁的shì女会意,准备奉上茶水,没想到小捕听到兴头上,心里着急的不行,随手拿起自己的茶杯:“我这杯水没动过,给你喝”说着,端茶就要去喂老头。
顾昭君吓一跳,这口水无论如何也不敢喝了,赶紧摇头谢过,继续向下说道:“要我猜测,土猴子的巢xué里,怕是有什么厉害机关,这才坑了那队精锐大军。本来野人不通教化,设置不出什么像样的陷阱,但是莫忘了,土猴子不一样,他们出山帮洪皇先祖做事,一两百年里都在地下穿棱,和各种古墓打交道。”
“古墓又是什么栏的地方?尤其是帝王公侯之墓,机关陷阱匪夷所思,土猴子大把机会去学到这些机关的制法、原理。所以我得先找帛夫人去聊一聊她老子影子拓无所不盗,本身也是盗墓的行家,不知下面的事情有没对帛夫人说过,她要能有些了解,这一趟最好带上她,说不定就能帮上忙。”
两天后的清晨,一支八人小队从燕子坪启程,宋阳、小捕、罗冠、
顾昭君、南荣、帛夫人和她的两个手下。
承邻扯了个借口,只说木恩想到了破解“九sè不沾,的办法,他要去一趟山溪蛮的老巢,承邻聪明但毕竟不是神仙,加之自己本来都忙得不可开交,没能看穿宋阳的小小谎言,只是叮嘱他照顾好筱拂。照顾小捕宋阳倒是有信心,就算地xué里真有什么凶险,凭着他和罗冠两个,护着小捕逃走也不存问题,何况顾昭君、帛夫人的本事,都不在宋阳之下,这样的阵势足够去江湖上开山立派了。
至于帛夫人,干脆就是听着父亲亲口讲述的“侠盗自传,长大的,其中涉及“地下,的故事多不胜数,对古墓的机关设计多有了解。而她带着的两个手下,原本身在黑道,都曾多次“下地”在这个行当里算是小有名气,因为仰慕前辈影子拓,后来投到了帛夫人身边。
两个手下都是三十多岁,一个出身燕京郊,身材修长样貌英俊,一嘴京口片子,爱说爱笑xìng子活泼,姓齐、单名一个“尚,字:另个则是燕国西北山区中人,又黑又矮貌不惊人,好像块石头似的沉闷,族姓“巴”盛夏时节出生,偏荒人家没什么讲究,就以季节为名。
小捕眨着眼鼻笑道:“齐尚、巴夏?你们两个倒真是天生的好兄弟。”齐尚接口笑道:“您老这话说到点上了,以前我一个人做买卖,每次下地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七上八下的:直到后来遇到了巴夏,您猜怎么着?嘿,齐尚巴夏两个一合伙,心里倒不七上八下了,打从骨子里都那么踏实。”
巴夏对此毫无反应,头也不抬,稳稳当当跟在帛夫人身旁离开镇子的时候,队伍人数很少,显得异常单薄,但一入深山,与木恩汇合后,立刻变成了大队人马,木恩把三百山溪秀全都带来了,一路随行。小捕觉得有点太“隆重,了,对宋阳道:“不用带这么多人护送吧?”宋阳摇头:“不是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金菩萨、咱们直接过去搬了就成的。土猴子这么多年不见踪迹,它们以前的巢xué,要么就塌了、要么就被埋了……”
只要有人说话,齐尚就会跟着开口,从旁边笑呵呵地插口:“说不定是又塌又埋。真要想干这活,三百人我还嫌少了。再说搬金子出山也得用人不是。”小捕哈的一声笑:“最后这句说得好。”在南理的深山中穿行,最麻烦的不过两处,一是蛇蝎肆虐、毒虫滋扰,但是有宋阳在,早都给同伴配发了驱虫的药物:另个就是密林遮天蔽日难辨方向,同时脚下泥潭毒沼隐蔽、不小心就会陷入其间,而木恩和山溪秀随行,自有蛮人在披荆开路,这重危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在经过山溪蛮的营地时,木恩还特意让队伍暂停。独自一人回去拜访族里的前辈,确认土猴子老巢所在的方向前后经过十天跋涉,木恩带着众人来到一座悬崖边缘,伸手向着崖下:“那里就是了。”
从上鸟瞰,目光之中只有连绵莽林,什么都看不出来,木恩一声令下,三百山溪秀动作奇快攀援而下,悬崖不算太高,十余丈的样子,无论上下都难不住众人,宋阳等人也展开身形,全不费力就来到崖下七百年丛林生长,足以抹去所有痕迹了即便立足于此,明知这里就是当初两族混居的混居之处,众人依旧看不出什么。
众人都将将目光投向木恩,盼着她能点出土猴子地xué的入口方向,可后者满脸不耐烦地摇头:“我又不是活了七百年的妖怪,怎会知道具体入口在哪里,得找!”说着,以蛮话对手下吆喝了几声,三百山溪蛮立刻忙碌起来,时而攀援远眺、时而挖掘泥土寻找古时候留下的痕迹。
这片林子着实广漠,三百人散进去很快不见踪迹,这样的找法无疑大海捞针,忙碌一年都未必能找到入口。
这么撞大运似的瞎找没太大用处,宋阳、老顾等人去找帛夫人和“七上八下,商量:“要是直接向下打洞呢?反正确定土猴子的地xué就在下面,不用非得找到入口,打好洞钻下去就是了。”应话的仍是齐尚闻言就摇头:“土稽子以前在这下面穿棱是没错的,但是不可能下面整片都被他们挖空了,否则上面非得塌出大坑不可,现在这就不是林子应该是片大湖或者沼泽才对。”
宋阳听得不是很明白,齐尚爱说话,巴不得能再解释几句:“来时路上,我们哥俩就商量了,当年两族混居,山溪蛮在上面住得tǐng好,这就说明地面足够结实:所以地下不会有个巨大地宫。别说地宫就连屋室大xué估计都没有,至多就是些狭窄坑道、地路。咱们从上面找不出坑道的所在,打洞也是白搭,一个洞挖下去,哪那么巧就落在坑道头上?要愣着挖也不是不行但那是撞大运,要真那么干,还不如带领苦力进来,把整块地皮都戗开来得更省心。”挖洞打路是一回事,修筑一个坚固的巨大地宫又是另一回事,哪个有着巨大地宫的帝王冢不是旷日良久、驱役千万的浩大工程凭着千年前的一支野人部落,绝不会有这样的能力。
顾昭君皱眉:“下面只有些通道?连屋室都没有?那土猴子住哪里?”“甭管他哪路神仙,也不可能在地底下一待一辈子土猴子或许是喜欢地下凉快,但横是不能下去就不出来那不光等着着得风湿啊。”说着,齐尚抬头看了木恩一眼,确认老太婆在远处,他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那伙土猴子不是一般的狡猾,山溪蛮心眼实在,正经上了他们的恶当,干脆就被土猴子拿来当看家狗、挡箭牌了。”
顾昭君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土猴子真正的巢xué不在这里?”
齐尚连连点头:“顾老爷英明,还是刚才说的,这里的地面结实,否则七百年前在这不可能扎得住营地:七百年后也长不出这么密实的林子。真不是我小瞧那群土猴子,至少当时,就凭他们的手艺,绝对挖不出能承住大分量的xu捕大吃一惊:“真正的鼻地在哪里?”说完,觉得这个问题不可能有人知道,又摇头苦笑:“那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巴具终于开口出了一声:“不会白来。”
说过四个字,他又闭上了嘴巴再不出声了,齐尚接口笑道:“这事不难想,下面没有大片地宫,可七百年前山溪蛮的老祖先也说,这里是土猴子出山前的老巢,照我估计,蛮人老祖宗们也就是看到了些坑道入口,他们迁来的时候,土猴子都出山一百多年了,坑道早都塌了,山溪蛮自然犯不着去挖下去看看,不知道下面的情形也不奇怪。”
“可土猴子回来之后,得了山溪蛮的原谅,又挖通了地路,几百号人陆陆续续都下去了……,他们去哪了?他们又能去哪?”〖答〗案昭然若揭,连小捕都听明白了,点头道:“这下面不是土猴子的真正巢xué,但下面有坑道通往他们的巢xué?只要咱们能找出当年的地路,还是能找到土猴子的老窝。”
齐尚笑了,lù出一排整齐牙齿:“所以说土猴子混账可恶,蛮子老祖宗鼻下的只是他们巢xué出入口,土猴子喜欢挖洞,老巢也不可能就一个出入口,这处被占了,他们大可去寻其他通路……就算这是唯一入口,凭着他们一千多土猴子的人数,换个地方、再打出一条全新的通路重返故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通往土猴子故居的秘径的确不止一条,但其他几条地路,又怎么比得上这一条?入口处驻扎着一营对汉人深恶痛绝的山溪蛮简直就是山神爷爷送给最后一支土猴子的门卫。
土猴子进入人间一百多年,也的确领悟了不少东西,至少学会一条“苦肉计”没办法,山溪蛮就是这样的脾气,若是土猴子直接来哀求,对这伙子自甘为奴又遭反噬的山中野人,山溪蛮理都不会理,直接打发走:而打过一仗,让山溪蛮觉得土猴子还有些山中人的血xìng反倒好说话了。
土猴子舍了半数族人,换了山溪蛮为他们看门十几年,所幸“十二尊尸。英明,
不想普通蛮人那样执拗,带领族人迁离了这里,要是再晚几年,对上洪太祖那支精锐,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谁也不好说。
宋阳一伙子人都是来搬金子的,对七百年前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大概弄清脉络也就是了,宋阳转入正题:“下面的古坑道,有没有法子找到?”
“来时候这一路上,我们哥俩就想这事来着,没少商量,足足琢磨了好几天,结果还是我兄弟想起了小时候在河沟里mō鱼的……”齐尚的罗嗦劲不想帛夫人的心腹手下,倒更像是帛先生的亲传弟子,帛夫人训斥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直接说!”
“办法是有,但能不能好使不敢打包票,而且也绝不省事,得好一通忙活。”齐尚知道了老板娘嘴硬心软,笑嘻嘻的一点不以为意:“最先要做的,这片林子太密实,得把树冠录了,最少也得把枝枝叶叶的打开,lù出天来:再就是筑坝,不是垒大坝,具体就不跟您多说了,您分给我们两百个人来干这活,短则十天长则半月,保证给您办妥。
最后就是等……等一场大暴雨!”
巴夏补充一句:“还有,干活的时候最好别下大雨。”
宋阳并不多问,找到木恩请她分配人手,三百山溪秀兵分两路,两百人上树去除开枝叶:另外一百人跟着“七上八下”在地面上忙活起来。
与其说成“筑坝”倒不如说是在地上“起檩”在密林地面上堆起一道道尺余高矮的土坡。这些檩子被筑得横平竖直,纵横交错,把偌大一片莽林地面,分割着一块块半亩大小的四方地,如果能拔光大树再从高处鸟瞰,昔日山溪蛮的古营地,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围棋盘。
齐尚嘴巴不闲着,但干活时一丝不芶,对山溪秀的要求也极为严格,经他手下起来的“土檩,结实得很,巴夏更不必多说,宋阳、1【、
捕等人也不好意思光看着,大家都挽起袖子一起跟着忙活。
起檩之后哥俩还不闲着,就势用从树上录下来的叶子尽量把土檩遮蔽起来,以防下雨时会被冲塌,这个时候宋阳也能大概看出些端倪了,古营地被分隔成无数块浅浅的“蓄水池子”地下有过坑道的地方,土质总会疏松些,积水后渗漏得也会快些,等大雨时仔细观察,寻找那几块渗水最快的格子,再向下挖,有希望找到古时的地路。
的确是个笨法子,可至少还有些“依据”比起漫无目的的寻找靠谱、比戗开整座地面省事。
南理本就多雨,十天里淅淅沥沥地下过几场雨,但雨势都不大,对他们的工程没太多影响开始的时候就怕有大雨,可是等十天后“棋盘,完工,大伙又盼着快点下雨。
又过了三天,天上渐渐凝聚去厚重雨云,空气也明显窒闷起来,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豪雨降下。而乌云盖顶之际,不知是心里紧张没话找话,还是生怕自己的办法无效会惹来贵人责怪,齐尚凑到宋阳等人身旁唠叨:“侯爷,这个事我们拼着吃奶的力气给您办,但您老心里得有个底,地底下的坑道不可能太宽,而且放了七百多年,或许早都塌得瓷实了,这个渗水的法子未必就那么好使”
不等他说完,术阳就笑着点点头:“放心,只有给你们记功的份。”
齐尚乐了,但要说的话还没完:“再就是,即便咱们能找到土猴子的地路,也没准是他们最早挖来míhuò敌人的错路:万一老天爷保估找到真路,也别指望着就能畅通无阻地一口气跑下去,多半还是得便挖便走,不是一时半会就能……”
这个时候就连好搭档巴夏都嫌他废话太多,皱眉打断道:“烦不烦?!”
齐尚“嘿,了一声,一点没闭嘴的意思,转头和巴夏矫情:“烦?你一年说不了三句话,哥哥得一个人说俩人的话,光替你忙活嘴来着,你还……”
话正说到一半,遽然一道电光破碎天际,雷声滚dàng中,大雨轰鸣而至!
齐尚立刻闭上了嘴巴,眼中就有紧张也有〖兴〗奋,和所有人一起,死死望住地面,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吃了一惊。
土檩起的坚固,暴雨来的凶猛,莽林树冠被砍得斑驳……偌大一片棋盘格,大都肉眼可见、迅速被雨水注满,但也有的“格子”渗水快得惊人,雨水落下来同时就渗漏下去,根本存不住水。
若只有一两个格子如此,或许还是土檩筑得松散的缘故,可是所有“鼻水快,的格子数量不少,都彼此相邻,一片接临一片,宋阳放眼望去,此刻面前的情形颇为壮观,周围的棋格水光dàng漾,银sè一片:而不存水之处黑sè地面luǒlù,接连在一起,好像一条巨大黑龙、更像有神佛施展仙法,劈水现路,向着深山方向一路蜿蜒而去。
齐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也太顺利了吧?”
渗水的法子好使,但齐尚先前的判断几乎全错,现在从地面上就能看得出,下面分明有一条宽宏大路!@。
第二十章 死弯
山中暴雨来得快散得更快,一俟雨停,巴夏就快步来到黑龙…
〖中〗央,挥动铁铲开始打洞,下面到底是不是路,打个洞自然知道。
齐尚暂时也顾不得惊讶,跑上前给搭档帮忙,两个人动作奇快,不长的功夫地面上就见不到两人的踪迹了,宋阳等人围拢过来,这种“专业,事情旁人做不来什么,但至少也还能帮他俩运出废土。
洞是斜着打的“坡,平缓,小捕又纳闷了,她有个好处,不懂的时候一般不会装懂,大都是要问出来:“为什么不是竖直着向下打?
斜着打要多挖许多……”
宋阳虽然是外行,但这个道理也能明白,笑着应道:“又不是打井。若是竖直上下,挖到最后人不得掉下去啊。”
“盗洞。中,齐尚的声音憋闷着传来:“侯爷明见,斜着打稳当,等打通了能先探头探脑地看看”干活也不耽误他说话,帛夫人从一旁无奈道:“闭嘴,干活!”
洞子越挖越深,一直忙到天sè全黑,巴夏满身泥巴地返回地面,暂时并不多说什么,取了刀子、绳子、火折等应用之物,再返回洞中…又等了足够一个时辰,巴夏重新回来,对宋阳等人点了点头:“打底了,跟我来。”
腌腊,自泥洞中斜斜向下爬行,巴夏在最前,宋阳紧跟其后,临时打出的洞xué狭窄,身前有个人挡着,宋阳完全看不到前方,只能跟着低头向深处爬,大约十数丈的距离后,巴夏停了下来,转回头说了声:“到了,我先下去。”随即双手一撑,整个人向前窜出。
宋阳眼前也豁然开朗……,………正如地面上显出的模样,在地下,有一条宽阔隧道,不算平坦却足够敝亮,就是两架马车相对而来,也能从容错过。
宋阳学着巴夏的样子,回头对身后人打了个照顾,纵身跃入隧道。其他人也都如此陆续而入。
齐尚早就下来了,正举着火把仔细打量四周,脸上浓浓都是疑huò,见宋阳下来,他皱眉开口:“侯爷,不对劲啊。这条地路挖的实在太规矩了。”
说着,先跺了跺脚,示意宋阳留意脚下:“外面刚下过大雨,按理说地路上至少得有齐腰的积水,可您看,脚底下就是泥泞了些,根本看不见水:“说着,他又向上一指:“咱这离地面大概七丈多、不到八仗的样子,算是tǐng深了,可您使劲吸口气试试,空气新鲜得很,一丁点邪味都没有。”
宋阳点点头,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这条随道无论是通风或排水都做得极好,工艺精湛工程严格。
“再就是这条隧道结实”齐尚的话还没说完:“我刚才大概看过,有直粱有斜檩、还有承重井,做得都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一看就知,是汉家开凿随道的工艺,这才能撑了七年没有坍塌。”
先前齐尚对于“地下至多有些狭小地路,的判断,最重要的依据来自土猴子的“工艺水平……
地表结宴,也不是说地下就一定不可能有大路或者大xué,但关键是,土猴子不应该有这样的能力……
“咱就说这条隧道,它是什么时候建娄的?”齐尚随手拍了拍随道侧壁:“土猴子祖宗出山前?不可能,那时候他们都是野人,抓到个地鼠估计都不知道烤熟了再吃,从哪学来的汉家手艺。”
“或者是土猴子后人回山后建的随道?那时候他们学会了汉家的技艺…还是不可能!”齐尚自问自答,说得tǐng来劲的:“木恩奶奶说得明白,他们回来后被山溪蛮打了个乱七八糟,就剩下几人,再除去老弱病残,还能有多少青壮?凭着那么少的人手,要挖这样的随道,十年也未必能挖出去二里。而且从眼前的痕迹能看得出,这条隧道开凿的方向,是从咱们这往着山深处挖过去的……就算土猴子都吃苦耐劳,铁了心要挖一条好路,可是工程在那摆着了,他们要干这个活,伐木、挖土、引水等等,非得把地面上搞得乱套不可,要知道那会子地面上还有山溪蛮的营地,蛮人能容他们这么一通折腾?”
跟着,齐尚又补充道:“再说,也没听山溪蛮老祖宗提过,土猴子回来后有过大兴土木的劳作。”
好一番长篇大论,宋阳笑了,转头看了帛夫人一眼,七上八下是人家谢门走狗的人,又尽心尽力地跟着忙活着,宋阳实在不好意思说他什么,而帛夫人苦笑摇头,对齐尚道:“有路你就走,想这么多做啥?”
齐尚想了想,也笑了:“是这么个理啊,走着瞧呗,咱不是做学问的。只要搬了金子回去,我一辈子想不通这随道打哪来也照样吃得香睡得着。”
众人商量了下,从燕子坪来的八人小队继续前进。木恩及山溪秀暂时留下,一是守住退路随时接应,再就是宋阳担心前面会有机关陷阱,万一出了状况难以照顾,反倒添乱。
小队检查过随身应用之物,人人带了兵刃,就连小捕也挂弩背刀。
帛夫人和七上八下走在最前,探索着可能存在的机英暗箭:罗冠擎弓跟在身后,相距几丈距离,众人中以他修为最高、反应最快,前面三人一旦遇险,他能立即出手救援:宋阳和小捕紧跟在罗冠身旁:最后顾昭君与南荣押队,一行人打起火把就此出。
道路宽阔,比着想象中好走了不知多少倍,但行程不算太快,最前面三个压住了步子,边走边探不敢有丝毫大意,就连齐尚都闭上嘴巴顾不得说话了。
这条隧道建造得的确规矩,两面侧壁上都还设有放置火把的铁栏,只是年代久远,早都腐朽了,伸手一碰便告散落。
走了不多远,隧道中的空气就明显变得潮湿起来,且在呼吸间,多出了一股腐朽的臭味,众人在上面的时候曾探过周围的地形。知道山溪蛮古营地毗邻着一座方圆惊人的沼泽塘,估计远古时是一座大湖,不知为何渐渐干涸,变成现在的泥沼地,现在这条随道应该正从下方通过沼泽。
一路走来都平安无事,巴夏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数着步子,每走出二里,便回头告知一声,就如此,换过两次火把,几个人沿着宽宏地路一直向前走出六里有余,眼前的情形终于有了变化:随道中多出了两堵墙,横亘于随道……
都是矮墙,大半人的高矮,厚重且结实,两墙前后交错,相隔三丈。
近处的这面墙从随道左壁筑起,但并未完全封堵随道,而是延伸到右壁前六尺处就停工了,留出了能供两、三人并肩通过的空隙:稍远的那面墙也是如此,只不过筑墙的方向截然相反,是从右壁开始筑起的…墙不是拦路用的,只是众人通过这里的时候,要绕着墙走个“之,字。
何况这么矮的墙,就是娃娃也能翻过去。
齐尚又变得好奇了,皱眉道:“这是啥意思?怕咱光走直线走烦了?”继而又开始喋喋不休,上嘴chún和下嘴chún讨论着两堵墙的用处,………,再向前走过一里,又是两堵一模一样的结实矮墙。
情形古怪,众人走得愈小心了,小捕最没出息,一手举着火把,另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刀子拔出,可是走不多久后,就觉攥着刀子居然还不如拉着宋阳袖子让自己来得更踏实,又悄悄地还刀入鞘,去抓心上人的袖子,结果却迎上了宋阳暖暖的手掌,让她心头一喜。
又是一里,隐隐看到前方两堵矮墙横亘第三次了,小捕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在绕圈子。一成不变的笔直隧道、反复出现的矮墙,正恍惚着,宋阳忽然低声提醒道:“前面有尸骸,别惊慌。”
宋阳的目力比着小捕强许多、看得也更远,这一次,在两面矮墙周围,散落着些大量尸骸,皮肉早都腐烂殆尽,连骨头都朽,东一块西一根混在地面的淤泥中。
最前面的“七上八下。也告停步,蹲在矮墙下,摆弄着四周的尸骸。
宋阳拍了拍小捕的肩膀,自己靠上前,和盗墓贼一起检查尸骨,死在此处之人几乎无一例外,眼窝深陷、身骨矮小而手骨粗大,莫说是仵作,就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死者并非汉人,应该是土猴子。
站在矮墙旁再往随道深处望去,地面上隐约可见还有尸骨,宋阳等人大概上前检查了下,和矮墙附近的遗骸一样,早已化作枯骨的亡者都是土猴子,姿势扭曲、身上的锐器创伤仍清晰可辨,显然都不得好死,是在搏斗中被杀的。
齐尚废话太多,但脑筋也着实算得灵活,先检查尸骨,又端详矮墙,手上在墙头摩挲了一阵,笑道:“这里的墙不光滑,尽是些刀削斧凿的痕迹……,娘的,总算是明白了。”
顾昭君点了点头,跟着开口:“难怪这条随道都是汉人的手艺。”宋阳随声搭腔:“根本就是汉人开出的这条路!”
估计着自己的糊涂“王妃,又得问,宋阳这次没等小捕开口,就笑着反问她:“想通这两堵矮墙是做什么了?”
本打算自问自答,可刚刚“自同。,还没来得及“自答”小捕就点着头应道:“这个叫做“封步”其实就是之字双垛,阻挡敌人袭击、冲锋时候用的。”
每隔一里就筑起的两面墙,高矮正适合射击、厚重足以抵挡普通冲撞、长短不会封住道路但能大大延缓敌人冲锋的速小捕好歹也是将门之女,以前在家里曾听人提起过这种“工事”但刚刚没想起来,直到此刻见到了战斗痕迹,才恍然大悟。
其实“封步。现在也能经常见到,大军野外扎营时,出口处仍回设置起这样的“之字双垛”不过这一行人里要么是草莽背景,要么是门阙出身,对兵家事情全不了解,若秦锥随行,早就认出来了。
宋阳全没想到小捕会抢答,而且连准确名字都说出来了,满是意外地“咦。了一声,而小捕面带得意,眯着眼睛冲他一挑下颌,好像挑衅,可更多的却是俏皮。
这次糊涂公主福临心智,从她认出箭垛之后,再联想着木恩的传说、来时所见,立刻融会贯通想通了整件事。
帛夫人刻意讨好公主,凑趣着追问:“这一路的情形还请公主示下。”
没想到的,小捕嘻地一声笑:“帛夫人别逗我,连我都想明白了,不信你们谁还想不通。”公主殿下从不妄自菲薄,但是心里明白得很,能跟在宋阳身边一起做事的人,怕是没有比自己更不聪明的了。
小捕谦虚得很不过她好容星“想通了。一次,宋阳又哪舍得不让她说,接口笑道:“还是请你说一说,大家也再印证下,看看是不是都想得一样。”
宋阳开口,小捕也不再客气,直接给出〖答〗案:“七年前山溪蛮搬走,再过四年,一支汉家精锐大军来到这条随道不是土猴子挖的,而是汉军挖的兵道,因为要容大军通过,所以才会挖的如此宽敝、
结实。”
“从山溪蛮的旧营地,本就有一条地路通往土猴子的巢xué,不过那条路多半如齐尚所说,狭窄、崎岖。如果真是那种只能一个挨一个排队走的小路,土猴子只要守住一头,完全就是来一个杀一个的局面,汉军太被动……”
“那队汉军进山前应该就早有准备,随军有出sè匠人,干脆循着故道遗迹打又重新挖掘了一条宽宏大路,要知道,原先的地路也经过沼泽,汉军想要找到土猴子的巢xué从地面上是没法追踪的,只有不计时日不计辛苦的挖随道。另外自己挖路前进虽然缓慢,但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原先土猴子设计过什么机关埋伏,也都没用处了。”
“说白了,这事有点像大蛇吞小蛇汉人沿着最初的小路,扩建出一条大路。等这条随道渐渐靠近土猴子巢xué时,汉军开始谨慎起来为了保命不怕慢,每前拓一里就筑造之字垛加以防护,以防土猴子会从前面逆袭杀来果然,在第三个之字垛,土猴子杀过来了,不过看样子,汉军应该大获全胜,自古以来遭遇战都一样,只有赢家才会收拢同族尸体。”
小捕一口气把自己想到的全都说了出来,对照着眼前的情形,完全合理的解释。顾昭君第一个笑着赞道:“说得好!”随即才又补充了一点:“当时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能肯定的一件事是:汉军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最后的土猴子给堵在巢xué中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有耐心、慢慢悠悠地挖隧道前进。”
旁人讨论的空子里,齐尚面有不甘,凑到巴夏耳旁,声音极低地抱怨:“刚才我想说,他们告我多说无益、挖金子是正事:现在公主一开口,人人乐呵呵地听着。”
巴夏笑子:“你能和亲,随便说。“宋阳一行人找到的、通往野猴子翼xué的道路,是汉军认真挖掘的,走起来痛快了许多,可前路也变得更加凶险了……七年前那一队汉军,装备和人数都远胜土猴子,且进退有,耐心仔细,宋阳这些后来人无论怎么看、怎么想,也找不到他们会失败的理由,可是木恩信誓旦旦,山溪蛮先祖见证,那支汉家军再没出来过!
八个人稍作停留,恢复队列再启程,又前行不到两里,始终笔直的隧道,终于转弯了……死弯。
按照宋阳前生的说法,是个九十的弯,毫无缓冲也毫无征兆,就那么硬生生的突兀显出一个转折,这时巴夏都冷哼了一声:“哪有在地路中掰死弯的,不吉利的很。”
齐尚语气犹豫:“看上去,好像先前挖错了方向,又突然改正转向…不应该的。”说话时,兄弟两个彼此策应着,小心翼翼转过弯角,随即两个人同时眉头大皱,面前的缝道依旧宽敝,但地势却急转直下。
宋阳凑到近前张望了一眼,脑中立刻就现出两个字:滑梯。
坡陡峭,斜直而下,前方漆黑一片,空气潮湿得几乎蒸腾出了雾气,仿佛深入幽冥,一去不还。
帛夫人并未多说什么,打了个手势,与七上八下一起,缓步探入新的隧道,其他人紧随其后,脚下路滑坡急,所幸众人都有一副好身手,还能勉强站住脚,若是普通人早都一股脑滑下去了,走了一阵,齐尚忽然想起了什么,就此停住脚步,举着火把抬头向上观望。
地面变得陡斜了,但洞顶转弯前后仍还是平齐的,由此,对已经斜下一程的众人而言,头顶上变得异常开阔,高举火把也望不见穹顶模样。
巴夏见他若有所思,稍一琢磨仿佛也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轻身功夫好,我上去。”说着,把自己的火把往地面上一插,mō索着缝道侧壁,开始向上攀爬。
虽然不知道巴夏去做什么,但任谁都明白他此举必有深意,暂时也不多问,都停下脚步耐心等待。
侧壁湿滑,但并不光滑,以前的汉军在土中挖路是为行军,沿途至多是用擂木、条石加固,当然不会huā心思去打磨洞壁,侧壁上坑坑洼洼,可供攀爬的地方不少,不久之后,众人头顶数丈处现出火光,巴夏已经爬到洞顶,晃亮火折子仔细打量着。
很快,己夏回到地面,语气凝重:“翻板活石,看不出连到哪里。”
齐尚脸sè一惊,喃喃嘀咕了句:“怪不得路会这样。”
地面上是一座巨大沼泽:转弯后的隧道顶子,变作机关可控的翻板活石。可以想象的,若机括动,头顶就会有万钧泥浆倾泻砸下,而地面倾泻连站稳都难顾昭君眉头紧锁:“不是,我想不明白,这条缝道是汉军挖的?他们给自己行军的缝道设机括干啥?用泥巴把自己捂死很有趣么?”
从头到尾,巴夏对旁人的好奇心都全不理会,径自望向宋阳:“有机括,便说明快mō到准处了。”说着,伸手一拍齐尚的肩膀,两个人配合已久,后者明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取出绳索缚在腰间,将另一端交给搭档,齐尚自己则趴到了地上,好像一头大个的蜥蜴,向前爬去。
齐尚爬行姿势也古怪无比,先以手掌仔细mō索头前的地面,待确认没有没有孔洞、也不存活板之后,才轻轻前移一下,跟着双手再去探索……
行进的速变得奇慢无比,每个人都摒心静气,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的同时,也把五感调运起来,仔细看着、听着、感受着周围,一有异样即可应变。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段路虽然紧张压抑,但真就平安无事,一直到他们看见光亮、一直到他们走出随道、重返人间。
地路的出口,是个深坑。@。
第二十一章 夜叉
地路的出口.是个深坑。
隧道本就处于地下七丈深处,一路平直前进、最后一段又急转直下,宋阳重建天日的同时,也现自己这一行人,正处在一个巨大深坑的坑底…与地面落差二十余丈,深坑四壁垂直,仿若刀削斧凿,几乎没有可供攀爬的角。
罗冠抬头向上张望片刻,对宋阳道:“事情邪门,你们在这里等,我先攀上去”
直上直下的坑壁,四面都是如此,当然不会是自然形成,这个坑是有人刻意挖掘的,这样的深,就是罗冠本事再高一倍也休想一跃而出,想上去就只有一个办法:仗着高深修为,一边用刀子挖掘落脚处、一边小心攀爬而上。
或许是太平安了,就这么走出来,让久历凶险的一群好手都觉得有些忐忑,如果碰上什么暗弩机关、甚至迎面窜出来一群土猴子,反倒会会让他们踏实些。
非常时刻,宋阳没去争抢,只是轻声叮嘱:“前辈多小心。,,声音刚落,遽然头顶处传来一阵嘹亮号角!众人同时一惊,罗冠反应最快,翻手接下长弓,下个瞬间里开弓满弦、蓄势而待,大宗师目光yīn鸷,紧紧盯住深坑边缘,只要有人现身他便送去夺命一击。
但是很快,罗冠收弓了人太多了,随着号角召唤,大队人马赶来,把大坑紧紧包围起来。
这里竟然还有人,很多人。围拢在高处的并非土猴子,时值正午阳光灿烂,二十余丈的距离对宋阳道的目力几乎没什么影响,对方的模样清晰可辨:五官分明身体强壮,人人一袭黑衫,全都是汉人。
以他们的架势,虽然未着铠甲,也能看得出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而真正让宋阳心中惊骇不已的是黑衣军中挑起的一杆杆大旗,迎着山风猎猎飘扬,一个大字赫然醒目:洪!
宋阳的几个同伴也都看沿了上面的情形,小捕抽了一口凉气:“洪家汉军…七、七年了,他们还没死么?”包括宋阳在内的所有人只觉得遍体生寒,即便空中明日当头,还是觉得打从心眼里冷。
上面的黑衣人列队整齐,并无一人交头接耳,显然训练有素。
黑衣人手中并无武器,但隐约可见在坑边上堆积着大量石块不用问,只要主官一声令下,滚木*石便轰砸而至,底下的人只有变成肉泥的份。
情形完全出乎意料,诡异且紧急,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肯相信他们穿越地路一路提心吊胆到了最后,陷入困境不说,竟然还遇到七年前的大军!
齐尚吞了口口水,眼睛死死盯住上面身体紧绷着,口中轻声对帛夫人道:“姑奶奶,待会我一喊,您老就转身往随道里撤,其他的事情您不用管,也别回头。”关键时候,“七上八下,就只对帛夫人忠心他们连自己的死活都不顾,又哪会再去想会不会连累宋阳等人,当然更顾不上去想这一支洪皇大军究竟是yīnhún不散还是长生不老。
不等帛夫人应声,顾昭君就轻声开口:“不可妄动,你们仔细看上面那些人的表情!”
齐尚居然还笑得出:“顾老爷咱们哥们目力不成,看不太清楚。,,宋阳把小捕牢牢挡在身后,顾昭君能看到的,他也看得一清二楚,宋狙前生职业特殊,察言观sè是最基本的本事而顾昭君也是此道高手…上面的黑衣人虽然摆出了攻击的架势,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无法控制的透出一股浓浓的兴奋。黑衣人望向宋阳等人的目光里有戒备、有意外,而更多的却是期盼和向往。
宋阳语速极快:“他们不怕有外人来正相反的,他们是在等人来。,,小捕当真被吓到了,声音轻轻颤:“大白天、有表情,就、就是活人,能看到他们的影子么...”
顾昭君没理会小捕,径自追着宋阳的话点头道:“你说的对!就是因为要等人进来,所以随道“一马平1”,全无陷阱和埋伏,容任何人都能顺利通过,把人放进来后,上面的黑袍子再辨别是不是他们要等的人。”宋阳苦笑了下:“是的话皆大欢喜,不是的话就休想再活着离开了。,,顾昭君身子不敢动,只能斜转眼珠,瞥向齐尚:“小子,明白了?
隧道顶子上的机关,不是阻止人进来的,而是挡着人逃跑的。”
莫说齐尚,就连小捕现在都想通了,恍然大悟:“倾泻沼泽泥浆的机括开关不在隧道里,而是在外面、由那些黑衣人控制着?”
也只午这样事情才能说得通。
不管如何设计的机关,如果要阻止通过,最基础的道理一定会是:只要通过禁地,立刻触陷阱。身手高强的大盗,能凭着自己的本领破去或者避开机关,可不管怎么说,至少也都得先现机括的触在哪里才行。
宋阳一行在最后一段陡斜缝道中,只现了洞顶的翻板,却始终也没找到“触,在哪里,就那么平安无事的走出来了不是他们破坏或者避开了,而是压根没找到。
因为没找到,所以没出事?这样的机关又有什么用处。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随道顶子上的翻板不是要拦着人诵过.而是为了阻止人离开。
再看看眼前的情形,如果贸然跑回缝道,下场可想而知:上面的黑衣人动机括,随道顶子的翻板打开,万钧泥浆倾泻而下,即便是天下第一的燕顶,在全盛时也休想能逆流冲上那一段陡斜长坡,最终所有人都会被冲进外面的深坑,活活被溺死
进入门退无路,走过长长随道,一头扎进了死路,现在没人还想着搬金子了,都在心里疯狂转念,想找到个逃生的办法。很快,齐尚脸上又现笑容,旁人还道他想出了好办法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去,不料他笑道:“怪不得要做个死弯干脆是两套承重,这样泥浆下来,最多就冲毁后面那段斜路,不会坏了前面的大道,修理起来容易许多。,,谁可都没想到,这样的聪明人,在这样的节骨眼,居然还想着自己那点“专业,,帛夫人有心骂他可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只有苦笑摇头,这时候罗冠低声说了句:“有动静。”,众人举目,只见坑边上摇摇晃晃,放下来一只竹篮。
黑衣军中没人说话,下面众人暂时还看不到篮子里有什么宋阳心思转得飞快,低声对同伴道:“空篮子。,,顾昭君也苦笑了一声:“他们不是要给咱们什么,而是要咱们证明身份的信物。”
既然已经猜出对方在等人,黑衣人的下一步要做的自然是“验明正身,了事情并不难想,可是却难办…齐尚小声嘀咕着:“你说,咱们要是写个降表放篮子里送上去,他们看了能饶咱活命不?”
说话的功夫,篮子已经放到坑底,再次让人意外的,篮子并非空的里面摆放着两样东西一只酒盅大小的白玉杯,一根金灿灿的长针。
应该是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齐尚“抓紧最后的时间,,不仅没闭嘴,话倒更多了看着篮子里的一杯一针,纳闷道:“啥意思?请咱们喝酒剔牙?是不是待会还有能有了篮子,送点酒菜下来?最好能有条糖醋鱼。,,没人搭理他,宋阳走上前,伸手拿起金针,随即脸上显出古怪神情这针他认识,或者说,他知道这种针的用途:空心长针汉家医者专做“放血,之用。在他的针囊里,就有一根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宋阳的是银针。
简单一句话解释过金针的用途,顾昭君的脸sè也变了,低声道:“国师?”
一杯、一针,洪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下面的人奉上鲜血他们用来甄别身份的方法,也是鉴血。
“国师,两字脱口后,顾骆君自己也摇了摇头,黑衣洪军自然不会和燕国师扯上什么联系,如果他们真是国师的“鬼军,,应该挑出大燕的旗号才对,想来想去,不过是鉴真的方法凑巧相似。这个时候,宋阳已经运起金针,刺入自己的指尖,向白玉杯中引入鲜血。
顾昭君叹道:“上面不会是国师的人,难不成你还觉得,能用尤太医给你炼成的血再瞒天过海一次?”
“要不你来?”宋阳没啥好气,跟着话锋一转:“老顾,我刚才突然想到的你说,二十一年前,尤太医选燕子坪落脚、隐居,会不会不是偶然?”
顾昭君愣了下:“什么意思?”
宋阳动作很快,此时已经放出小半盅鲜血,就此拔出金针,拉了拉绳子,示意对方可以升回去了,随即退开两步,走到顾昭君身旁:“舅舅给我炼血,让我的血大有用处,这一点是没错的。”待顾昭君点头后,宋阳继续道:“那我的血用处何在?能够冒充燕顶颁下法旨指挥他手下当初乍一想,觉得尤太医炼血的目的就在于此了。可是睛城的时候”大雷音台和二十一座须弥禅院自成系统,所有能接触到法旨的人,都是国师的心腹弟子,心思个个不差。单靠一张假法旨,小事或能méng混过关,但想要做大事几乎全无可能。在睛城漏霜阁的时候,一群反贼头目为了如何才能挥“宝血,的用处这个题目想破了头,可谁都没能找出实用的办法。
“宝血,,猛的一想会觉得当真是绝世“凶器,,但是静下心来仔细琢磨,原来它鸡肋得很…连支使信徒都难以做到,更毋论靠着假法旨坑掉国师。
尤离苦心经营十八年,就是为了一只“鸡肋,么?
“就是这个事情,我一直想不通:即便能成功伪造法旨又能如何?
或许舅舅心中应该有一条咱们都想不到的奇谋妙策,能靠一张法旨引动万钧雷霆不过,刚刚想到的,也许还有一种可能:他给我炼血,根本就不是为了伪造法旨,而是另有其他图谋呢。”
说着,宋阳抬起头,望向正在徐徐上升的竹篮,口中又岔开了话题:“而且就隐居来说燕子坪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固然清静,但也太荒僻了些,他买药都麻烦,何况他还总想双修”宋阳笑了下,接着说道:“青阳城郊有的是这样的清静村落,又随时能进城,比起燕子坪方便得多了,其实,他最好的选择就不该是来南理,应该去回鹘才对回鹘不歧视汉人,他去那里照样逍遥自在,燕顶更一辈子休想能找到他。
一切都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所以宋阳的话听起来有些虚空,不过他的意思顾昭君大概能明白:“你是觉得,也许在尤太医眼中,燕子坪最大的好处是靠近深山蛮荒?方便他的重大图谋?”
宋阳笑了:“其实就是看见黑衣洪军要靠验血来鉴别身份他们要的血肯定得特殊才行:尤太医就把我的血炼制的很特殊:还有这世上以血鉴真的法子,应该是独门秘法、不可能太多:再就是尤太医哪里都不选,偏在大山边缘的燕子坪落户,这些事情串起来,越想越觉得说不定真要走运了。”
顾昭君咳了一声:“听上去有些道理,可归根结底都是你méng的等结果!所幸,应该不用等待太久。”
这时候吊篮已径升上地面,被黑衣校尉取到了手中地上坑下,死般沉寂,宋阳一行心全都高高悬起,生死只在一线之中,八个人无一例外,都把余光瞥向地路出口,说不定下一刻恶臭泥浆就会汹涌而至:而黑衣士兵为了“等人,,身上足足压了七年的期盼,他们xiōng中的那份紧张,比起宋阳等人犹有过之。
天地宁静得能数出心跳:时间缓慢到拉长呼吸,充其量只是盏茶功夫,却漫长过一世轮回,终于,一声长长的号角铿锵响起,但坑中人听不懂其中含义,由此更添煎熬,可是下一个瞬间里,高亢且巨大欢呼声席卷天地,宋阳看得清清楚楚,坑边的黑衣人尽做狂喜之态,甚至有人痛哭流涕。
身边咕咚一声闷响,齐尚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脸皮还在僵硬着、先前的紧张犹存,看看巴夏、望望帛夫人、最终瞪向宋阳,声音打颤:“过、过了?活了?”
顾昭君的老眼里也尽是jī动,但还是强抑着兴奋,沉声道:“咱们不能太高兴,忍住,莫lù出破绽。”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声音嘹亮喊喝:“大洪太祖皇帝麾下蝉夜叉恭迎尊使。”
宋阳目光疑huò,回头问同伴:“谗夜叉?什么名号?”
其他人刚一摇头,坑上众多黑衣洪军再振吼,异口同声重复长官之言:大洪太祖皇帝麾下蝉夜叉恭迎尊使!
接连不断的三次大吼,宋阳等人脸sè再变齐声断喝不同于杂乱欢呼,声浪喧天而起,山呼海啸一般,即便相隔着一座深坑,仍震得人耳鼓麻,没有万人齐喝根本就出不来这样的动静。
等喝断落尽,坑边再放下吊篮,不过这一次吊篮巨大,足够把宋阳等人全都带上地面,老顾立刻走到宋阳身旁,低声商议个不停。还有太多事情弄不明白,眼下也不过是靠着尤太医留给宋阳的一身好血过了第一关,上去后稍有不慎就会被揭穿身份,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得赶快想出个妥帖的法子
随着吊篮,宋阳一行终于登上地面,眼前的地形颇为奇特,远处东、南、西三个方向,巍峨大山环绕,北方是那座硕大的沼泽塘。而在深坑中觉不出太多,等到了地面上,宋阳才觉,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可身边的光线却透出一股诡异的紫红颜sè,仿佛置身于幻境。
宋阳抬头观察天空,旋即恍然大悟,半空里、山腰间悬浮着一层淡淡的淡红瘴气,染得阳光都变了颜sè。
三面环山、一面邻沼,半空还悬着毒瘴正午都不散,这个地方完完全全就被隔绝在世外。
宋阳等人一现身,大队洪军立刻躬身施礼,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小捕忙不迭去张望,现人人脚下都拖着影子,心里立刻狂喜翻涌:不是鬼,那就是长生不老?简直天大好事不过等她抬头仔细观望,立刻又失望了,她看见女人了。
男子黑衣,女子白裙,分得一清二楚,再向前望去,巨大的山坳东侧一幢幢木屋整齐排列、既有民居也有工坊:南方连绵耕地,西面则单独划出的大片校场,随处可见洪朝军旗随风飘舞,摆明了这里是个半军半耕的“部族,,没长生不老什么事。
山坳中的洪民施礼后,一个强壮中年为并,几十人快步迎了上来,看样子他们都是脑,来到宋阳面前正要开口,不料宋阳勉强lù出个笑意,随即两眼一翻,直tǐngtǐng地摔了下去。
帛夫人、小捕、七上八下等人忙不迭扶住他,顾昭君则连声解释:“东家有伤在身,加之道路难行积劳成疾,要赶快修养、赶快修养。,,八个人,宋阳是尊使,其他的都是临时请来的护卫、向导、婢女仆从…宋阳要装病,除非国师、琥珀或者花小飞来,否则天下再没第四个人能看破了,黑衣领探了下脉,立刻招呼手下把他送入舒适大房,安排大夫问诊。
尊使昏了,啥也不能说,随行下人全不知此行实情,没啥可说的,而随后三天里,宋阳都昏mí不醒,齐尚等人则动走西串,摆出一副好奇的神气,和“当地人,聊着、问着,尽量去探对方口风、了解洪民的来历细节这个办法是宋阳想出来的,装死都不在话下,装晕更是小、
菜一碟。@。
第二十二章 使命
山坳半空的红瘴终年不散,白天时还不太明显,但晴夜时仰望天空……星河染血、晓月惨红,让宁静山坳中平添出一抹戾气。
几个人围在宋阳床前,宋阳眼睛撩开一线,轻声问道:“怎样?”[搜索最新更新尽在人人面带笑意,三天时间,顾昭君等人了解了太多的事情。各人打听到的本来消息散乱复杂,现在经过过滤,已经有了大概的脉络,顾昭君开口:“我们先前猜测和听到的传说大都没错,土猴子出山是给洪皇祖上做事,盗穿古代大墓,窃取金银充作军费。等洪朝一统天下,土猴子惨遭屠戮,最后一支族人回深山避祸,洪皇几次调遣能员进山追杀,直到木恩说的那支精锐军马进山…蝉夜叉。”
“蝉夜叉不是绰号,和虎步营、白耳骑一样,它是军名,七百年前洪太祖派出来追杀土猴子的最后一支部队,就叫这个名字。”稍加介绍之后,顾昭君转入正题:“洪太祖登基十四年时,传召心腹大将郑冼组建新军,从九府十二卫中抽调最最精锐、也最最忠心的健卒三千,又征调各行工匠千五百人,擅女两千五百,合并七千人成军,太祖赐军名‘蝉夜叉’。”
宋阳不解,皱眉问:“擅女?什么意思?”
“古时候的称呼,就是能生养、身体好的青年女子。”顾昭君解释了句,继续道:“郑冼受封二品辅国大将军,另受专责独断、封军任将大权,统辖蝉夜叉。两年后蝉夜叉拔营、开赴深山。不过郑冼领下的太祖密旨,可不止追杀土猴子那么简单,否则又何必征调擅女随军。”
同伴已经了解到真相,宋阳不用再动脑筋去猜,笑呵呵地做了个手势,示意老顾接着说。
“有关洪太祖的密旨,这里的普通军士、兵妇并不了解,不过事情几乎是明摆着的,连猜都不用猜,郑冼领下的命令,应该是两重:一是深入土猴子巢穴,追杀野人;另则是完成后,就不用再出来了,从此驻扎下来,修养生息繁衍后代,同时辛苦练兵,等待有朝一日,洪朝密使入山再委以重任。所以蝉夜叉军中,有工匠有兵妇,启程时还带了各种工具、粮种菜籽等等大批装备,”
“至于蝉夜叉如何鉴别密使的身份,他们的办法你已经领教过了……便是如此,蝉夜叉与世隔绝,他们的确没出山,但并未死,而是留在山坳中代代相传,整整七百年。大概线索就是这个样子了,另外还有些细节,让另个人给你说吧,再不说话他就快死了。”说到这里,顾昭君笑了,转头看了齐尚一眼,后者大喜,忙不迭道谢。
齐尚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宋阳床前:“咱先说山溪蛮的传说,当年山溪蛮的老祖宗看到了大军,不过蝉夜叉行军时擅女也顶盔着甲,乍看上去男女没啥区别,何况在山溪蛮眼中,汉人都长成一个模样,所以他们只知道是军队,却不清楚还有女眷,就是这一重没弄清楚,才把咱们陷入凶险…侯爷您别误会,我没一点责怪木恩奶奶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事情。”
洪皇大军入地后就再没出来,且土猴子也没了踪迹,无论在谁想来,两伙人早都会死绝了,宋阳一行是来捡死人的金子的,心里几乎没有一点负担,注意力也全放在有可能存在的机关埋伏上,谁又能想得到,洪军居然自成部族,在野人老巢中繁衍生息下来,若早知如此,宋阳等人根本就不会来招惹他们。
待宋阳点头之后,齐尚又换过了话题:“再说土猴子…这个地方您也看到了,几乎就是个死窝子,头上有毒瘴,没法翻山而过;三面大山坚实无比,土猴子也打不通山基;是以出路只有沼泽潭这一个方向,不过在沼泽下挖路不是那么容易的,千万年里野人先祖也只找出了三条路,蝉夜叉进山就先把另外两条路全都堵死了,然后循着古营地的那条地路,不急不缓地挖着宽阔隧道进来……咱们来时猜得一点不错,野人被蝉夜叉堵在了老巢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据说,当时情急之下土猴子也曾试图挖通新路逃走,可是沼泽下面可供挖掘的地方就那么几处,其他地方都不能挖,土猴子挖了三四次,每次都引得泥浆倒灌,最后没了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强敌杀进巢穴。不过…土猴子并未被赶尽杀绝,最后还剩下三百人,被汉军控制了起来,这么多年里,他们的数量一直被控制在三百。”
“再要说的,就是蝉夜叉了,这支队伍不简单的。”齐尚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兮兮:“自郑冼以下,当初挑选出来、组建蝉夜叉的人,都忠心耿耿,不是那种普通的忠心,而是…这个真没法说,侯爷知道那些信教的苦修人吧?都不是忠诚了,而是虔诚!照我说,这支大军在组建时,没准被西荒里的高人下过降头。”
“父辈虔诚,娃娃生出来后又与世隔绝,被灌输的念头就是辛苦训练,等待使者进山为吾皇效命……代代传承下来,虽然过了七百年,但是以忠诚而论,不但没有丝毫退化,反而更甚往昔了,光这么说侯爷怕是不明白,我说个事您就清楚了。”
“当初七千人的队伍,除去途中、工程、打仗死掉的,最终进驻此间的,只剩下不到五千人,不过他们的辎重仍在,很快就发展起来。但是山坳虽大,终归地方还是有限的,不能无穷无尽地养下去,这里能够容纳的极限不到两万人,所以这里对‘人命’有严格控制,第一重就是新生儿的男女比率,每隔一年就会盘对一次,超出的‘部分’,不管男女,都会被无情舍去。”
“第二重是少年,八岁、十二岁、十六岁时各‘查体’一次,体虚者、身轻者、力弱者…凡是达不到标准的,一定会被舍去。”
“女子十四岁婚配,到十七仍未孕者,舍去;兵妇年岁渐高,至月事停滞时,舍去。男子也有诸般条条框框;无论男女,这里没有五十五岁之上的老人……总之,不管是普通兵士的儿女,还是郑大将军的后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不合格的都会被除去,让出位置给未来的新生儿。”
“关键是,这样的‘苛政’,在此间洪民眼中却在正常不过。自家孩子不合条件,大人也会心碎痛哭,但绝不会包庇,更不会阻挠‘行刑’;其实不用阻挠、也早就不用‘行刑’了,那些没能合格的人,自己就会从容了断……侯爷,我的出身您知道,在黑处混的,狠角色一抓一大把,个个都敢对别人狠,但十个里未必有一个敢对自己狠的;十个敢对自己狠的中,未必有一个能对亲人狠……就算真有对旁人、对自己、对亲人都狠的,也不会像蝉夜叉那样觉得这样做‘天经地义’。您说,这不是下降头了是啥?”
下降头当然是无稽之谈,但前世里有个词,或许很合适:洗脑。
第一代蝉夜叉是从洪皇麾下雄兵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忠心而强壮。而这支军队的使命非同一般,出征之前怕是真的经过类似‘洗脑’的宣讲。到他们完成第一个命令,开始等待新的任务后,从此封闭于深山,与外界没有丝毫联系,代代传承中形成了一个‘变态’的制度格局。
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可是这里的人从一降生,世界就是眼前模样,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在成长之中,他们看到的、听到的、学到的所有一切都围绕着‘使命’二字,最基础的信条就是‘活着是为了蝉夜叉能够强大、等待出山为吾皇效命’,他们觉得这就是生命意义的所在,简单得只能用残酷形容。
“这里人口总数一万七千人,几百年来就从未变过,妇孺、工匠不提,可战壮卒始终维持在八千之数,除了农忙,平时都严苛操练。从这个环境长起来练出来的、谁死谁活都不放在心上的八千人,会是什么样的战力……”一边说着,齐尚啧啧摇头。
感慨过后,他又拉回话题:“这支队伍的军名是洪太祖钦赐的,蝉,藏身地下十几年,最后唱响一季;夜叉,出了名的凶狠恶鬼,本就不属于人间…顾名思义,他们就是有着隐忍蝉性的夜叉,蛰伏于世外、只待一声召唤就会冲回人间的恶鬼。”
“无论是军名还是使命,洪太祖的意图都不难解,他就是要藏起来一支精兵。”顾昭君接回话题:“七百年前洪太祖一统中土、创无双霸业,可是这位皇帝心里多半是不踏实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洪的天下迟早有天会分崩离析,所以他要给后世子孙留个翻本的机会……便是‘蝉夜叉’了。”
“有关这里的精兵,肯定是机密中的机密,不过大洪朝三百多年,前后几十代人、快三十位皇帝,数不清多少次宫廷内斗、激变,起伏之间,‘蝉夜叉’的秘密没能传承下去,最终那些不肖子孙辜负了洪太祖的一番心意。而蝉夜叉与世隔绝,根本都不知道外面早已改朝换代,还在苦候有天能够重返人间为国效力。”
顾昭君一口气把事情说完,最后有加重语气:“刚刚我说的这些…统统都是猜的。根据从洪民口中探出的消息,再和着外面的情势一起,推测出来的,不一定准,但也不会相差太远。”
蝉夜叉日夜等候密使来临,在他们心里,洪朝密使的分量,怕是比着菩萨驾前的接引童子也毫不逊色,终于在这一世里,等来了能够通过‘血鉴’的密使宋阳,那份狂喜可想而知,爱屋及乌之下,对老顾、齐尚这几个密使随从也异常友善。
有关蝉夜叉的来历、过往、使命,在外界看来是绝大秘辛,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当事人’来说,完全算不得什么事情,何况密使随从本就是自己人,所以顾昭君等人打探起消息,几乎全不费力。
不过有关洪朝皇室对‘蝉夜叉’秘密的传承,洪民们自然不得而知,顾昭君只能去推测。
宋阳想了下:“这样说的话…炼血的秘术源自大洪皇室,尤太医的师门,应该也和大洪皇室有些牵连。”
顾昭君点了点头:“这个有些复杂,不好妄下定论,不过尤太医给你炼血的法子,肯定就是大洪皇室炼血的法子,这个绝不会错的,否则你过不了蝉夜叉的血鉴。另外据我所知,洪太祖自先辈到子孙,都痴迷丹术,掌握这个炼血的秘法,倒不值得奇怪。”
一旁始终笑眯眯看着宋阳的小捕,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插口问道:“炼血术应该是只能对右心人才有效吧?照着你们的说法,大洪皇室代代都有右心人?这个…遗传么?”
公主殿下直接想到了自己身上,将来的儿子像爸爸,也是‘右心之人’,这倒没什么不好,但是和别人都不一样,感觉还是些古怪,这才有此一问。
顾昭君摇了摇头:“这里有个关键的地方,公主还没弄清楚:鉴血是蝉夜叉甄别密使身份的方法,但这个‘血’,不一定非得是密使的…说穿了吧,这种特殊的血就是信物,带着‘宝血’来的人,就是密使。”
说着,顾昭君笑了笑:“其实咱们最开始也没弄清这一点,不过无妨的。密使不一定身淌‘宝血’,但宝血也可以是密使的,这点洪太祖可没具体规定下来。对于蝉夜叉来说,只要通过了血鉴就行,具体哪个是密使,咱们说了算。”
小捕听得头大,反正大概听懂了,赶紧点点头翻过这一页,提出另个疑问:“又何必非得用宝血做信物…一枚铜钱一切两半,皇帝一半、郑冼一半,代代相传,有朝一日大伙见了面,把铜钱一对,圆上了就成。”
老顾哈哈一笑:“这支鬼兵是双刃剑,要是被人利用了,洪太祖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太祖爷谨慎的很…炼血术是皇室独门秘传,蝉夜叉在皇帝间口口相传,他把两个秘密揉到一起,也就更加保险了,单独破解一个是没用的,除非皇帝有意,否则任谁也休想调动这支大军。”
实际上,对‘炼血’一事,洪太祖也对子孙后代有着严格命令。
炼血秘法,每个阶段都有不同配方,前面的配方不用太小心,心腹太监、太医都可以学,但是最后一个阶段的药酒配方,就和‘蝉夜叉’的秘密一样,只有太子才有资格跟随父皇学到。
大洪坐拥天下,凭他们的势力想要得找到刚出生的右心婴儿再容易不过。
自从蝉夜叉隐遁深山之后,每一年宫中都会‘收集’一两个右心婴儿,专供炼血之用,等娃娃长到十七岁,又会被无情处死…所以太平盛世的时候,永远都不会有‘宝血信物’出现;而一旦遭遇乱世,皇帝会亲自出手,至多两年光景,就能炮制出信物,启动深山中大洪王朝最后一支本钱。
宋阳走神了……终归这个秘密在洪朝传承中丢失掉,对这其中的过望、背景,宋阳并不关心,他只是在想,如果尤太医给自己炼血真的是为了这支‘蝉夜叉’,那他的图谋又在哪里?靠着这八千人去打燕国?
顾昭君看出他失神,轻轻咳嗽了一声,把他唤醒回来:“再要说的,是个坏消息。”
齐尚满脸懊恼,接口道:“错就错在咱们以己度人了。”
宋阳被他说愣了:“什么?”
齐尚应道:“假如我帮洪太祖挖坟,后来他想杀我灭口,我肯定会带了金银宝贝逃走…可土猴子不是我啊,他们打算逃进深山认祖归宗,在这里金子银子除了添累赘,还有什么用处?”
宋阳愕然:“土猴子没钱?”
“也不是蹦子没有,他们就带了些自己觉得好看的珠宝玉石,数量不多,还有不少根本是赝品假货,据洪民说,土猴子的宝贝加在一起也就那么回事。”齐尚点头道,随即笑了:“侯爷您也以己度土猴子了吧?”
几乎所有人事先都想错了。如果有机会带钱逃跑,当然要带钱…能带多少带多少,这是汉人的想法,根深蒂固,是以何止宋阳,精明若顾昭君、帛夫人,全都以为土猴子会很有钱。
宋阳苦笑,小捕第一个出来安慰他:“蝉夜叉兵强马壮,你的密使身份完全被他们认可了,这队雄兵是跑不了了。”
齐尚接口:“就是他们也挺穷的,七百年前留下的刀枪铠甲早都锈得烂掉了,附近也没有铁矿,他们平时操练都用石斧、木弓,跟野人差不多,侯爷要真想让他们上阵,最好能给他们配上军器。”
宋阳的嘴巴里都快泛起酸水了,千辛万苦来了一趟,全靠舅舅保佑活了下来,结果一块金子没找到,倒是又给承郃找了条花钱的路子……显然,小捕也想到了承郃,小声问宋阳:“你觉得,咱们回去之后,我姐是会夸赞,还是骂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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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古籍
这时顾昭君说道!”莫忘记,你只是密使,想要用他们。你得先找个像样的“洪皇血脉,来,这事情麻烦得很,非得仔细算计不可。钱先放到一边,这支兵还不能带到外面去。”宋阳呲着牙苦笑:“带不出去,带出去我也养不起!”
顾昭君哈哈一笑,同情点头:“最后一件事,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格局。”
三天时间,顾昭君等人借着聊天向蝉夜叉刺探消息,对方当然也会问起外面的事情“随从,可以不知道密使身份、目的,但他们都是外面来的,又怎么会不知当今天下是个什么样子。
对此顾昭君等人都如实相告,一是来不及临时串供:另则因为,如果宋阳要带这一对精兵,蝉夜叉迟早会重返人间,到时又怎能再瞒。
“九成九,的顾昭君,没用的谎话他从来都不会去编。
转过天来,军中大夫问诊时,惊喜发现“密使,大人病情好转,正在迅速康复,好消息传出,蝉夜叉第四十三任主将郑转快步赶来,诸多副将随行,另外还带了一大、两小三个木箱。
郑转四十出头,蜗居山坳大半生,带兵之余就只做两件事:苦练武艺、研习兵书。只盼有朝一日能重返人间。见到密使后,开始还能从容以对,但说着说着,自先祖起积累在心中的重重唏嘘就再也压抑不住了,即便宋阳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也不由心生感慨。
说他们傻、说他们愚、甚至骂他们行事非人,可就单单那份七百年不变的执着,又何尝不是一种顶天立地。见了他们,也就信了“海枯石烂,。
有关交谈的细节,昨晚宋阳和老顾商量了大半个晚上,最重要的两重关键,第一个就是如何解释大洪只传承了三百年,为何又过四百年才来“唤醒,蝉夜叉。
“〖答〗案,早已确定,此刻也不等郑转发问,宋阳就先讲出了缘由:当年事发突然,大洪朝中惊变,末代皇帝没能把炼血最后的配方对后代完全说清就身遭厄运。
炼血术“失传,了,所以没办法来请蝉夜叉出山救主,随后几百年里,洪皇血脉逍入世间,根据残留药方苦苦思索,不停mō索、寻找补全炼血术的办法,一直过了四百年,才终告成功。
跟着宋阳换过话题,去讲洪朝缜覆后皇室血脉的状况,不外是刻苦隐忍、连番磨难等等,他说得几乎都是“抒情散文”不涉及具体的人或事情,以免将来会穿帮。到最后说明白“皇帝,还在外面藏着,身份隐秘异常这个话题是第二个关键。“皇帝,才是蝉夜叉真正的主人,宋阳已经是密使了,没法再当皇帝,他想要抓住这支雄兵,就非得有个可靠的皇帝。
“皇帝,要对宋阳的势力绝对忠心,同时能有一份沉稳心思,至少面对蝉夜叉的时候不能lù出破绽,昨天晚上宋阳和老顾为了这个人选着实伤透了脑筋,勉强确定了一个但是出乎意料的,对于1皇帝,现在的情形,郑转似乎不怎么关心,在听到“皇帝身份隐秘,之后,将军认真点头,并未追问具体的情形,宋阳自然也就住口不提。
这个时候,宋阳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对郑转道:“将军的面sè好像有些不妥。”同时做了个手势,询问对方是否愿意让他问一问脉象。
郑爽没废话,掀起袖子,把胳膊递了过来,宋阳随口道:“我自幼追随万岁,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些针法药理,都是些皮毛,唐突了…”说着开始问脉查诊,很快宋阳就皱起了眉头,郑爽〖体〗内有中毒迹象,慢xìng毒药,一点点在经脉中积累,平时都没什么害处,但是会折损xìng命,若放任不理,人活不到六十就会天折。
之后宋阳起身,又去给跟在郑转身边的几位副将问诊,不止郑转脸sè有异,而是这些蝉夜叉的面sè都不对劲对方一共来了十余人,无一例外都有同样症状,甚至中毒的程度都一样。
稍一琢磨宋阳就想到了缘由,并非有人刻意下毒,而是此间有个天然的毒源……粉红瘴。
瘴气悬浮半空,看上去不会害人,可实际里它还是对营地有些影响,随着下雨或者特殊风向,瘴毒落入地面,日积月累,生活于此的所有人都会中毒。
宋阳神情轻松,把事情和刮日告,又继续道:“不用担心,毒不难解,我出山后配置药物,再遣人送回来,稍加调养便无妨了。”不料郑转洒然一笑:“不用责心了,莫说六十岁,七百年间,这里就没人活过五十五。天上的确是有毒,不过这个毒对我们没什么“用处,。”蝉夜叉年纪一到、力气不够,就自行“让位“把活下去的资源留给更强壮之人。
而宋阳摇了摇头,认真道:“有关弱者淘汰的军制,将军可以废掉了,以后不合条件的人,无论伤病老弱,都请送出来,山外就是我的封邑,我来养。”在场的蝉夜叉都是一愣,宋阳则口中不停,把自己在南理的身份大概说了下,这些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
即便觉得“天经地义”但若亲人能够不死,何尝不是天大喜事!
郑转深吸了一口气,没能说出太多感jī之词,不过轻轻两字:“多谢。”声音很轻,语气却重。
旁边的顾昭君低下头,面lù无奈。自己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想着帮蝉夜叉收养老弱病残,关键是人数开始或许不会太多,但日积月累,将来绝对是个惊人的规模,最简单的,直接算到三十年后,此间蝉夜叉大半衰老,燕子坪最少会增出万多个老人万多人,什么概念?封邑现在,把工匠苦力卫兵居民全都算上,还不到四千人,常春侯那什么养活人家。
顾昭君有些捉mō不透宋阳,在边关、在睛城,这小子杀人盈野,又疯狂又狠辣,根本不把xìng命放在眼中:现在又胡乱好心,平白背上个巨大包袱。
其实宋阳自己也想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动了收走蝉夜叉的心思,就不该再让他们的赢弱亲友死在残酷军制下。
郑转没再多说什么,对着身旁副将做了个手势,后者会意,把带来的一大两小三只木箱抬上前,先打开了那只大箱子,呈上其中一册,宋阳打开一看,是蝉夜叉的详册,从部队的设置、将领的分配到士兵名册,都有仔细记载,没什么稀奇的,算是个交接的手续。
跟着第二只木箱打开,其中只有三本册子,宋阳接过一看,手上立刻一沉,差点没捧住都是图册,上面画着甲胄、盔靴、长短兵刃的图样,旁边标注仔细。另外还附了个详单,说明每一样军器的需求数量……………,不用问,这是让宋阳去给他们准备装备去。
郑转从旁边还解释了句:“山中无铁,士兵操练只能以石、木器替代,不过无论身上负重还是石器的分量、制式,自先祖以下至今,都尽量贴近图册上的军器,等尊使送来真正军器,蝉夜叉定能迅速上手。”宋阳笑得异常难看,咬着牙点头,想应一句“我会尽快办好”可这几个字怎么使劲也说不出来,心里算是明白了,人穷,果然气短。
郑转没注意尊使的神情,亲手打开了一只第三只箱子,里面仍是册子,只有一本,不过很厚,羊皮封卷,颜sè陈旧显然年代久远了,将军的动作小心谨慎,生怕力气稍大会损毁古籍,将其送到宋阳手上。
对方神情郑重,宋阳也不敢怠慢,接过来小心打开,才刚翻看了几页,宋阳心里就泛起了惊涛骇浪,偏偏又不敢lù出丝毫意外,郑转二话不说就送上这三个箱子,显然是洪太祖和郑洗早就约定好的事情、是密使应该知道的事情。
羊皮封卷内,一页一页仍是图册,地图,每一页都是一只古墓的位置…画页空白处大都有文字标注,说明墓主人的身份、墓地规模、
以及对其中宝物的估计。
前后七十余页,其中许多墓主宋阳都听说迂,每个人都身份显赫,或是一代君王、或是举足轻重的大贵族真正的财富,世上最“凶猛,的藏宝图!能够引来诸国不惜开战而争抢的册子,薄薄一页,黄金万两。
宋阳再次装病,调运气息引出一阵剧烈咳嗽,双目通红、面sè如血,故意逆冲岔气的滋味不好受,可是不如此,常春侯实在没法宣泄心中的jī动!
本都已经彻底失望了,没想到竟真的还能再找到钱大钱。
九百年前土猴子先祖出山,为了洪太祖祖上做事,两百年中走遍天下,被他们挖穿的古墓不计其数,但他们并不是见一个就挖一个。
或许是受到当时条件限制,无法立刻开掘:或许是汉主暂时手头宽裕:也可能是洪皇先祖打算给后世子孙留些钱,有些古墓被探明位置、状况后,并未即时开启,而是将其记录在案,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这本册子,是那最后一支土猴子偷走、再被蝉夜叉夺回的:还是洪太祖赐给郑洗着他仔细保管的,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不过此刻宋阳在心情jīdàng的同时,也终于融会贯通:如果洪太祖只在山里藏一支孤兵,实在太“单薄,了。
他们没钱没粮,连兵刃铠甲都没有,就算杀回世间,怕是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又何谈战力:动用到蝉夜叉,一定是大洪朝最危急的时刻,国土崩裂国库亏空,想要再翻本,光有人没用,还得有钱大洪太祖想得很周全,他给后世子孙留下的,不止一路精兵,还有无尽等待挖掘的财富。
有了这再样,才有望再去图谋天下。
至于蝉夜叉为什么还要留下三百个土猴子不杀,原因不言而喻。
见到密使、递上三箱书卷、勤加操练等待军器、军令这是早就定下的规矩,蝉夜叉人人明白,密使到来意味着他们即将重返人间,但不是密使一来他们马上拔营。
后面的事情变得异常简单,宋阳不再多待,与郑爽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带着沉甸甸的宝贝箱子,当天就起程出山,至于三百土猴子,宋阳犹豫了下,并未带走,只说凭自己的实力能够开掘那些古墓,用不到野人帮忙。
土猴子坑过山溪蛮,宋阳对这族野人毫无好感,带他们出山更是凭添麻烦,说不听他们还会逃走泄密,至于挖洞盗墓,七百年前的土猴子做熟了这个行当,让他们干活得心应手:可现在这三百个野人是被圈养长大要身手没身手、要经验没经验,宋阳不觉得他们挖洞会比自己更快。
对此郑转无所谓的,蝉夜叉始终留下一群土猴子,也仅仅是是“备用,而已。
临行前,宋阳对小捕使了个眼sè,早都商量好的事情,1小捕走上前把自己的佩刀连刀带鞘递给郑转,宋阳同时笑道:“来得真tǐng匆忙,这份心意还请将军手下。”公主的佩刀,自然是上品郑转立刻lù出欢喜神sè,连声道谢。
南理多雨、山中潮湿,洪民先祖带进来的武器,品质再好也禁不住七百年的锈蚀,早都烂成了渣子,偌大山坳中不存一把军器。
蝉夜叉号称精兵、郑转自诩大将,可手上从未mō过真正刀枪心中郁郁可想而知,突然得到一把好刀,他又哪能不喜。而小捕在送刀之后,试探着问道:“郑将军,我听说当初土猴子逃回山中时,带了些漂亮的饰物,我……,能看看么?”
郑转哈哈一笑,传令手下,又取来一只木箱,当初从土猴子身上收缴上来的宝贝其中有的价值不菲、有的则是质品假货,分都不分就那么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这里没人重视这种东西。1小捕从中翻翻捡捡找出一支碧玉雕琢的凤头簪子:“这个送给我成不?”山中人不会客套,郑转笑道:“你们若喜欢都拿去无妨。”小捕笑嘻嘻地摇头:“我不贪心,只要这一支就心满意足,谢谢大将军!”
宋阳本来还有些黄怪小捕怎么变得贪财了,直到与蝉夜叉告辞、
重返缝道后,1小捕又把玉簪取出,塞进宋阳手中:“这趟跑出来太久,估计咱们回去,三姐得吃人……,拿这个哄她。”
返程时几乎所有人都有种恍惚感觉,好像一场大梦,事先谁又能想得到,大洪王朝倾覆四百年后,这世上竟然还有一支洪军时刻等待着为国效命。
被世间抛弃,陷入轮回死角的蝉夜叉,仿佛生存于另一个世界、另一重时间之内,无日无夜,无生无死,只有两个字:等待。
蝉夜叉的世界封闭且病态,此间没有可供争夺的利益,只有无穷无尽的茫然。他们的制度残酷却简单,外人绝无法理解的“自觉”却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制度的“至高无上”也就决定了通过血鉴的使者毋庸置疑,完完全全、毫无条件的信任。
七百年的传承,让山中洪民早都忘记了“心机,为何物:从另个世界走来的使者,就是他们苦苦守护的意义所在。
所以,莽山深处的经历对宋阳而言匪夷所思,但是过程却顺利得很,当使者来到,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甚至不用宋阳去刻意做什么蝉夜叉的等待太漫长,漫长到他们早都准备好了一切穿越陛道,汇合木恩与山溪秀,众人加快脚步,急匆匆赶回封邑,往返路程、古营地起檩、蝉夜叉军中装晕,前前后后耽误的时间足有一个多月,家里的承邻郡主怕是早就等急了。
果然,他们从大山出来刚进入封邑不久,得了消息的任初榕就迎上来了,孤身一骑,一个卫士都没带,见了宋阳,郡主殿下跳下马,咬牙、攥拳,一个字都不说,死死盯着他。
其他人见状,全都悄悄溜了,谁也不管宋阳。1小捕也想跑,仔细琢磨又觉得实在有点不合适,待其他人散去后,1小捕正要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初榕就瞪了她一眼:“你不许说话!”小捕吐了下舌头,缩着脖子退到一旁,其间还不忘对宋阳耸了下肩膀,示意:你自己小心。
宋阳咳嗽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任初榕就恨恨伸手,指着他怒斥:“宋阳,你太欺负人了!”一个多月前宋阳只说去山里拜访山溪蛮,十来天还不见回来,承邻越等就越担心,到后来实在坐不住了,也顾不得蛮子对汉人的憎恶,就带了几个心腹护卫进山了,所幸山溪蛮念着宋阳的面子,对她还算客气。
由此承邻也知道,自己又让宋阳给méng了,接下来快一个月仍不见宋阳和妹妹回来,承邻心里十足十的着急,所幸宋阳赶回的还算及时,要是再晚一两天,承邻就要向父王借兵去深山中找人了。
“当初说好的、你也满口应承的,再有什么事都会知会一声”
承邻平时应变迅捷词锋犀利,可现在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呼吸粗重xiōng口剧烈起伏,憋了半晌仍是不知该怎么骂,最后愤然扬手,把手中的马鞭狠狠砸在地上,怒道:“我不干了!”说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