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逃犯
红bō府,专属干承合郡主的清静小院门。
任初榕摆弄着几盏香茗,素手翻翻、清雾袅袅,热水落入竹杯的声音轻柔、动听。
很快,茶冲好了,金sè汤汁盛于青翠长杯,任初榕将其置于宋阳面前,右手轻摆,示意他品尝,衣袖挥动之际,暗香盈盈。
南理四季不分、气候炎热,各sèhuā卉常开不败,由此南理也盛产huā卉香料、香粉,任初榕用的是上上之品,huā粉涂于衣袖间,哪怕凑到近前去嗅,也察觉不到丝毫香气,但不经意中、微风过时,总会扬撤出一阵莫名清香……
眼看着宋阳把自己亲手沏的好茶一点点喝掉,任初榕的脸上显出个浅浅的笑意,平静开口:“宋阳,不要得寸进尺了。”
从睛城到南理,行程上的事情都由顾昭君一手安排,沿途站站有人接应,换马换车不换乘客,日夜兼程比着当初奇士使节赶赴睛城还要更辛苦,但速度也更快了些,十三天的功夫他们抵达南理。
入关后宋阳并未直接去往燕子坪,而是赶赴凤凰城,他要找任初榕帮忙。
宋阳到红bō府时,镇西王不在,他又去了西关,任小捕也不在家,今天浑仪监有重大祭奠,任小捕在监里忙得四脚朝天,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乍见宋阳出现,任初榕惊讶之余,眼睛又眯成了月牙儿,开心的样子,把他带到自己的小院去饮茶。可是等宋阳说明来意之后,她眼中的笑意就散去了。
宋阳放下了空茶杯,任初辖又给他注满,继续道:“上一件事,我已经帮过你了。”说着,她稍稍加重了些语气:“白白帮忙,未求一丝好处,我以为你会承情。”
她说的“上一件事”不是解毒“乱huā”而是夺下尤太医的尸体。
红城时宋阳曾“指点,胡大人,林中运尸能保安全、而他的三百山溪秀则善战于林但能够成功抢回亲人的关键还有另一重:路线。南理运送毒尸的路线何其机密,凭借任小捕根本打探不到,最后还是任初榕动用了重要眼线落实了此事,才让山溪秀一击成功。
宋阳点头:“那件事我承情得很”不等他说完,任初榕就笑了:“承情?所以得寸进尺,又让我给你白白帮忙?至少你要告诉我,我这么做”好处在哪里?”
说完,任初榕想了想,又补充道:“别提那些国家大义,早先就说过,初榕只是个小小的女儿家,没心思管国家大事、旁人死活,我只盼着红bō府兴旺、家里人安康。你若能说服我”我自然会出手帮你。”
宋阳找她帮忙的事情与对付燕国师有关,虽然不用红bō卫去拼命,但这件事对红bō府也不存一星半点的好处,至于国家、强仇、祭奠折桥关数万将士在天英灵之类的大道理”也被任初榕上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宋狙有些踌躇,攥着茶杯一时无语。
任初榕脸上神情淡漠,不过她一点也不著急,xiōng中更不存半分火气,正相反,她还tǐng高兴的,看着眼前这个任xìng小子、这个聪明小子被自己将住了”心里美滋滋的,她端起茶杯喝水,甜丝丝的香茗。
而片刻后,宋阳放平了茶杯,再抬头时神情清明,认真望住任初榕:“朋友情谊只在赤诚相处。宋阳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朋友有事,责无旁贷……”
噗,任初榕一个没忍住,茶水喷出了。,幸亏及时掩住衣袖才没“啐,到宋阳脸上。任初榕却顾不得失态”chún边还挂着水珠,少有地哈哈大笑:“宋阳,你这是耍无赖!”
宋阳也笑了”实在没啥可说的:“直说吧,怎样才能请你出手。”
任初榕重新整理仪容,依旧笑吟吟的:“我想不出自己欠你什么,情谊是没得谈的,只能谈谈生意了。答应我三件事,我就帮你这次。
第一件事,讲清楚你究竟打算怎样帮筱拂脱难、逃过和亲?”
自从青阳相遇起,宋阳做得许多事任初榕都看在眼里,早就信了他是真心、也是真有能力帮最要好的妹妹逃避和亲,这一问与信任无关,而是完完全全的……好奇死了。
女人心xìng,任初榕贵为郡主也不能免俗,打从心眼里她就想知道这事。宋阳没犹豫,把“新凉,的设计原原本本讲了出来,任初榕听完立刻道:“我要找人试药,还有,试药不在三件事之内。”
新凉随身携带,宋阳取出一人份量交给郡主,先是交代子用法,
而后道:“只有我能解,要试的话尽快。”任初榕收好新凉,继续道:“第二件事,替我杀一个人,扎西平措。此人杀我红bō府诸多勇士,还曾伤了我父王的一条tuǐ,不能替父报仇,我枉为人女。”
“上苹杀去?”宋阳追问。
“扎西平措是吐蕃有名武士,我已获知,这次吐蕃赴擂高手中有他一个。”
替老丈人报仇,这事没太多心理负担,宋阳点头答应:“再回睛城,我会想办法,无论如何把他的人头带回来。”
任初榕摆手:“杀掉就好了,人头我不要。第第三件事……你欠我一仗。”
宋阳不解:“欠一仗?”
任初榕笑了笑,有些突兀地反问:,“你和山溪蛮的渊源,不止是小
妖怪那么简单吧?以前小看你了。”只凭接生“1卜妖怪”能够成为山溪蛮的座上宾,但还支使不动他们出动“军队”而前不久抢夺尤离尸体的时候,任初榕明明白白地了解到,有一队蛮子精锐听奉宋阳号令。
任初榕点到即止,就此转回正题:“现还在用不到,以后说不安什么时候,我会请你出兵相助、助红bō府打一仗你明白的,在我想来,第三件事最好永远也不会出现,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要你全力以赴。”
真要什么时候红bō府需要用到宋阳这样的外力相助,无疑是面临灭顶之灾。
没什么可犹豫的宋阳点头答应下来,同时微笑道:,“这件事其实不用你开口,有任筱拂在我就一定会帮忙的。”
不料任初榕立刻摇头:,“不一样。她请你出手是求你,会欠你:我现在是摆明价钱,你情我愿的交易你们两个以后要长久相处的,她若求你的事情多了、重了,你会轻贱她。”
宋阳看了任初榕一眼,笑了下:“什么事情都分得那么清楚,累不累?”
初榕叹了口气:,“但是心里踏实。”
谈过了“交易”宋阳告辞而去他会在凤凰城中暂住一两天,等待任初榕这边的准备,临走之前他留下客栈住址以便联络。
待他走后,任初榕唤来心腹,把宋阳落脚的地址递过去,笑道:,“去浑仪监外等筱拂,告诉她我有件机密大事要找她不能在家说,让她按地址去找我。”
同升客栈的地点相当不错,紧邻凤凰城中心,往东走不远就是繁华城区、西面几条街外则是南理朝廷高官大员的集中居住之地客栈闹中取静且四通八达,宋阳为求与红bō府联络方便,就住在了这里。
三层的楼阁,在这一条街中算得是最高的建筑了。宋阳租下了楼顶一间大房,门外少有人来往,还算清静。晚饭他懒得下楼,让伙计把饭菜送进了屋里刚吃过几口,忽然止箸皱眉,同时伸手握住了就放在身旁的红袖……屋顶上有人。
脚步很轻,若非宋阳五感精强根本察觉不到。脚步徘徊着片刻之后,动静声消失了并非屋顶上的人离去,而是他凝止不动、就此潜伏了下来。
宋阳这趟回来图谋的事情不小,行止谨慎且机密,此刻发觉屋顶有人窥探,心中暗生警惕,静下心神调运五感又仔细“观察,一阵,确定再无动静,对方只有一个人至少现在还没有同伙来接应。宋阳嘴里随便哼起个调子,佯装着欣赏风景来到窗前陡然运转内劲正想扑跃而上,忽然街上一阵躁动,一队官兵疾驰而过,口中大声呼喝着什么,紧接着,官差、刑捕、甚至禁军涌入视线,不知出了什么大案,差官们神情严肃,分伍分队走上街面,开始挨家盘查起来。
一看下面的情形,宋阳反倒踏实,屋顶上那位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九成九就是正被搜捕的逃犯。
很快,街面上又有了变化,一架刑部大车驶来,上面满满当当装满了长梯,官差们开始借梯登上房顶,虽然此刻还没搜索过来,但屋顶上的那个逃犯也躲不了太久了。
事情和自己没关系,宋阳不再多看,笑呵呵回到桌前继续吃饭,可他才刚拿起筷子,窗外忽然一串破风声传来,一条人动作矫健串窗而入,逃犯藏在最高处,早就看清了现在的情形,明白屋顶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住了,干脆潜入屋内再做打算。
逃犯是个汉人,身上沾染血迹,长相没什么奇特,但身材魁伟高大,异常强壮,给他涂抹些油彩能直接去冒充山溪蛮了。他一进屋,
可把宋阳给烦坏了,都懒得去看他,伸手一指窗子:,“怎么进来的怎么跳出去,别逼我动”话没说完,他忽然闭上了嘴巴,脸上神情古怪,抬头望向了他。
对方一见宋阳的样貌,明显也是一愕,但很快又恢复了凶神恶煞般的神情,声音压得极低,几近嘶哑:,“不可张扬,闪开一旁!”说着,他也不想在此处多待,迈步跑向房门。
没想到宋租忽然拦住了他,笑道:,“王驾,太巧了吧?”
大汉咦了一声,也不再刻意变声:,“你怎么认出我的?”话刚说完,忽然眉头一皱,身子晃了晃,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第四十一章 犹豫
送阳的窗子不是谁都能翻的。不是沾者右毙的剧毒,但昏睡一阵总是免不了的。
虽然大汉昏了过去,宋阳还是回答了他的疑问:,“一身孜然味,想闻不出来都难。”
回鹘王子脸上易容,但身形未做改变,对宋阳来说本就不难认,再加上宋阳有个好鼻子,两人一照面就认出对方了。
话说完,宋阳开始皱眉,眼前这件事有些麻烦,对方人还不错,就这样把他交出去自然不妥:可是下面兵马行动,用不了多久就会搜查过来,正踌躇的时候,外面敲门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门缝:,“三姐?”
任扛捕来了。
宋阳喜上眉梢,跨过地上的王子去开门任小捕接到家将的密报,还道真出了什么大事,煞有介事似的,神情凝重俏脸庄严,可做梦也没想到,开门的竟然宋阳。任小捕“啊,地一声低呼,惊得她身后的铁卫秦锥险些就拔刀了,待看清是宋阳后,丑汉子也是一愣。
任小捕呆呆瞪着宋阳,错愕着、试探着,终于开口了:,“你、你是谁?”
公主懵了,她觉得宋阳不可能会回来、即便眼前明明白白地摆着这个人了,她还是不信。既然面前这个像宋阳的家伙不是宋阳,那“你是谁,?
宋阳笑:,“我是你搭档!找你一起破大案子!”
下一刻,任小捕总算回过神来,因为太〖兴〗奋,1卜脸都憋得通红,打从心眼里涌起的那声响亮欢呼,足以让所有人都替她开心、替她欢笑。
只可惜身边还跟着个秦锥,所以没法扑过去抱住他。生平第一次啊,任小捕这么“恨,秦锥。
秦锥识趣,正想告退到楼下守候,但余光一扫看到地上还躺着个大汉”他又站住了脚步。任小捕也看到了此人,凑上前去仔细看看,确定自己不认识,转回头好奇问:,“这是谁?”
“回鹘儿,是个王子。易容成汉人。”
任小捕眨了眨眼睛,想不通为何会有个回鹘人在此,但她很快就想起自己的“和亲”一下子变得更〖兴〗奋了:“回鹘人,还是个王子?
咱……,咱打他吧!”
宋阳咳一声,笑了起来。秦锥的反应则要“专业,的多了1一见此人身上染血、又是易容改扮,就大概猜到些,皱眉问宋阳:,“跟外面的事情有关?”
宋阳点了点头:,“是有关,外面出了什么事?”
秦锥只是护送公主过来,途中见到官家办差他没有过问,当即应道:,“我去问一声,另外这个人留下还是让他们带走?”
,“也算是朋友的,能留尽量留,先看看什么事情吧。”
秦锥点头应下,吩咐一个同伴守在门口,自己去探听消息。宋阳这边也不闲着,把回鹘儿摆在chuáng上,先给他解去窗棂上的毒药,跟着解开衣衫帮他疗伤。萨默尔汗身上有些刀剑伤痕,不过都是皮肉伤,不算什么,可他肋骨断了两根、经络也告受挫,看样子应该是高手击中一拳”
而最麻烦的是他旧疾未去,这下连新伤待老病同时发作,状况不容乐观。
宋阳立刻出手施救,任小捕也不去打扰他,就坐在一旁”双手托住下颌,眼睛跟住他的每一个动作,俏脸上的笑意清清淡淡、却真真切切。现在宋阳这幅认真治病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当年yīn家栈里那个在尸块中来回忙碌的小仵作。
不久之后秦锥就把事情打探清楚了,返回客栈对宋阳道:,“黄昏时尚国夫人携幼子外出,刚出门口、连大街都还没走出去,突遇匪徒袭击。
任小捕咦了一声:,“是胡大人的家眷?回鹘儿要对付胡大人的老婆?”
左丞相深受皇恩、得赐“诰命”他官居一品、他的夫人也是一品诰命、尚国夫人。
秦锥哪会知道回鹘儿的动机,他只是陈说自己探来的消息:,“四个匪徒身手高强”甫一出手就把随行护卫尽数击倒,其中一人直接伸手去抢夺胡大人的幼子。”
胡大人一生仕途坦dàng,官做得顺风顺水,可子嗣事情始终不顺,好像中了巫盅降头似的,女儿一个接一个的生,偏就没有一个儿子,直到五年前,终于喜得贵子,左丞相一度欢喜得老泪纵横。
儿子是妾室生的,但是胡家唯一香火,尚国夫人从小就把他带在身边悉心呵护,这次遇到强悍匪徒,她也明白要是把这个宝贝疙瘩从自己手中丢了,胡大人回来非得活活吃了她不可,眼看着护卫被一扫而空,她猛地拔下一根长簪抵住了幼子的太阳xué。
任小捕听得目瞪口呆:,“这女人失心疯了么?”
一边救人一边听故事的宋阳却笑着赞了声:,“当真有些急智。”
对方志在夺子而非杀人,不管是所要赎金还是为了以此要挟,都得要活的,这一来投鼠忌器,被将住了。不过话说回来,尚国夫人这样的做法,也只有“后娘,才能做得出,要是亲生母亲,再如何急智决绝,也没法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尚国夫人不过是个老太太,对面四个都是顶尖好手,这种僵持不过耽搁片刻。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被制服,可就是这么一耽搁,街角出溜溜达达转出四五个青年人,为首那个见状立刻喝了声“大胆”他一喊完就立刻后退,倒是他身后的三个人扑上去了。
而这一次双方动手之下,刚月眨眼间打倒十余相府护卫的四个凶狠匪徒,短时间内竟占不到太多便宜。
就这样一拖再拖,四个匪徒未能得手。
他们闹事的大街是什么地方?高官府邸幢幢相连,很快各府shì卫、当值亲兵蜂拥而出,凶徒转身便逃,连串jī斗中,四人很快就被打散,但他们还是逃出了长街,这才有了现在的大搜捕。
中途出手、截击匪徒的青年高手,也在混乱中消失不见不知去向了。
“有人看到那几今年轻人高手的样子,其中最凶猛的那个,身形消瘦、打斗时神情yīn冷,尤其显眼的,他是刀剑双刃、左手刀右手剑。”说到这里,秦锥lù出了一个丑陋笑容。
任小捕一惊,随即笑了起来:,“李逸风?难不成是皇微服sī访啊!”说着,她转目望向还在昏mí中的回鹘儿:,“你的运气,可着实不太好。”
事情大概说完,秦锥告退,回到门外守候。客栈中已经来了官差,逐室搜索逃犯”不过有红bō卫守护的屋子,刑捕也好、禁军也罢,都不会进入打扰的。
而这个时候,宋阳却皱起了眉头,停下手中止救治,静静看着回鹘儿,显然在犹豫着,到底还要不要救这个人。
四月初,涝疫爆发时,萨默尔汗也在红城。
对于大燕、南理的那场边关之争他了解得不是很多,但连打探带猜测”至少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凶狠涝疫,很可能来自一件可以人为控制的“毒源,。
边关之役看似平分秋sè,可萨默尔汗明白,归根究底还是南理赢了,因为南理保住了红城。这便是说,如果“毒源,确有其事”它已经被南理控制了、得到了。
这样的宝贝”哪家帝王会无动于衷?即便萨默尔汗现在还不是大可汗,他也照样动心。
当时身在红城的、并介入战事的最高官便是左丞相了,按常理猜度,左丞相一定会知道“宝贝,的去向,萨默尔汗想要得到毒源”就非得从他身上下手不可。
所以他带上三个厉害武士跑来凤凰城,联络到本国的眼线,准备劫持到胡家独子。
萨默尔汗不知道红城役后还有“大燕追讨,、“山溪秀出手,等诸事,他的想法简单得很:抢了胡家的幼子、比起劫持胡大人本人还要更管用,要挟胡大人说出毒源的藏匿之处,然后回鹘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南方yīn雨绵绵,沙漠上的圣火显然暖和不到这里,他们的运气确实糟透了,眼看得手之际”居然遇到出宫闲逛的丰隆帝。
更倒霉的是,最后还落在只求舅舅安心落葬、再不受惊扰的宋神医手中。
堂堂回鹘王驾、王子,易容改装万里迢迢来抢胡大人的幼子以宋阳的脑筋,又哪会猜不到他的目的。但平心而论,宋阳觉得萨默尔汗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正犹豫着,一旁的任小捕忽然开口,声音轻柔:,“救他吧。”
宋阳略略有些意外小捕从不会管他的事情的。公主则迎上了她的眼神,笑容甜美而亲切:“这个家伙易容得不错,合我眼缘,不想他死,你就当帮我个忙。”
任小捕平日里大大咧咧,不过她也有一份细腻的心思,特别是当事情与宋阳有关的时候。回鹘儿的死活她不放在心上,但她能看出宋阳的“犹豫,。
她想不出回鹘儿去劫持胡大人幼子犯了宋阳什么忌讳,可她刚才听得清清楚楚,宋阳说回鹘儿“也算朋友,。
看着朋友死去而放任不管他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吧,否则凭着他的xìng子,又怎会犹豫呢。
任小捕不想让宋阳郁郁,所以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1卜小的、轻柔的乖巧。
宋阳望着她,片刻后笑了,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小捕快扬起下颌、躲开、张开嘴巴咬小仵作的手指,咬中了。可又哪舍得真的用力呵,充其量只能算是把牙齿搭在他的手指上,倒是软软的舌头,围住手指轻轻打转。
宋机s里一dàng。
而咬人的那个却脸红了,吃吃地笑着退开两步。
宋阳重拾金针继续施救,任小捕坐回到椅子上,静静看着心上人干活,等到肚子饿了,就抱起桌上的饭碗,去吃宋阳吃了一半的饭菜。
小捕快长大了,但仍忍不得饿、忍不住困不知不觉里,伏在桌子上睡着了,chún角上挂着甜甜笑意。
所有兄弟姐妹,情人节快乐哟。@。
第四十二章 小卜
萨默尔汗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任小捕早已回府,宋阳搭了几把椅子,守在病榻前和衣而卧。他睡得极轻,回鹘儿一有动静他就惊醒过来,起身望向王子:“怎样,头疼不疼?丹田呢?”
萨默尔汗感受了下,摇头道:,“都不疼,但xiōng口有些发闷。”
宋阳神情轻松:,“你经脉受损气息郁结,xiōng口发闷再正常不过。头和丹田不疼就无妨了,过不久就能痊愈。”说完,停顿片刻又补充道:,“那些官差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
萨默尔汗翻着眼睛,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最后望向宋阳:,“又被你救了?”
宋阳笑着点头:“你远气好得很,这次只差一点点就死了。”
萨默尔汗当然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只是皱眉道:“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多,可不太妙”说到这里,他忽然岔开了话题:,“宋阳,再帮我个忙,去找我的手下。”他把联络本国暗桩的地点、暗号都交代下来,跟着又费力地举起手,将系在颈下一块玉坠扯下,遴给了宋阳:,“这是信物,亮给他们看,然后带他们来见我。”玉坠清澈,但中心处有一团朱红,看得久了仿佛一团熊熊火焰,马上就要从玉中烧出来一般,显然不是凡品。
萨默尔汗一个人的分量,怕是要比着所有回鹘在南理的暗桩加起来还要再重上一百倍,连他都被宋阳救了,自然不怕再把暗桩联络地点告诉宋阳。
宋阳没说什么,接过玉佩转身而去,门外自有任小捕留下的红bō卫守护,安全不用操心。
一个时辰之后”宋阳带着一个高大女子返回客栈,进门一见王子卧在榻上,女子面lù狂喜,立刻抢上两步跪倒在地,脸颊贴在王子的手上,用回鹘语急促地说着什么,语气虔诚而欢喜,应该是在感谢天神保估。
萨默尔汗则问道:,“怎么就你自己,麦迪江和库纳呢?”当着宋阳的面,他口中说的是汉话,示意自己在恩公面前没有秘密。
“麦迪江重伤不治,逃回去后不久就死了:库纳伤在了tuǐ上,xìng命无虞但行动不便,阿夏自己做主,没让他一起跟来见驾。”高大女子也用汉话回答,发音纯正,吐字流利。
萨默尔汗眼中怒气毕现”一旁的宋阳忽然插了句:“生气对伤势不好,还有……,这件事你怨不得南理。”
萨默尔汗看了宋阳一眼,嘴巴动了动,终归没说什么,只是闷哼了一声。
宋阳冷晒,也没再废话,从怀中掏出玉佩扔给萨默尔汗:,“你的人来了,这就离开吧,我还有事。”
萨默尔汗点了点头:,“这就走了,你就是留,我也待不住。”他的脾气来得快散得也快”一句话后又面带笑意了,而接下来,他又把玉、
佩抛给了宋阳:,“这个送给你了,你戴着吧。”
宋阳还道这个玉佩也和以前那只手镯一样,都示意着“欠你一份赏赐、随时可以来要”正摇头笑着说:,“怎么又来这一套,手镯我都没要……”
不料话没说完,一旁的高大中子见到萨默尔汗把玉坠送给宋阳,神情变得无比惊愕,起身后转向宋阳,随即竟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小心翼翼地拉住宋阳的手,然后把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宋阳吓了一跣,萨默尔汗则哈哈大笑”结果牵动伤口,开始剧烈咳嗽。
回鹘女子完成了“仪式”又毕恭毕敬地对宋阳说:,“武士阿夏拜见宋阳王驾,圣火之光永照天空”大段拗口辞令,既像祈祷也像祝福,难为她把回鹘祷告翻译成汉语,还能说得朗朗上口。
宋阳对她后面说得全不关心,他就记住第一句“拜见王驾”不等对方说完就把她扶起来了:,“怎么回事?”
“火芯玉象征着圣火对使者的眷顾、保护,它是使者的生命、权力、地位、财富所有一切的象征。”阿夏开始解释,但用词别扭,宋阳听懂了个大狂,转头望向萨默尔汗:,“你把玉佩送我你不做王子,让给我做?”
王子被他的说法吓了一跣,咳嗽的更厉害了,同时用力摇头。
赠玉意义重大,但并非“赠与”而是一种认可,寓意着分享、
分担。阿夏知道自己之前的解释不怎么高明,干脆摒弃辞藻,直接说白话:,“很像汉人的异姓兄弟。”
说着,阿夏站了起来,微笑着继续道:,“萨默尔汗愿与您分享荣光、分担痛苦,真正的友谊,圣火筌证永不背叛。”
风俗不同、仪式也就不同,回鹘人不拜谢天地,贵族之间交换火芯玉佩就是真正友谊的象征。
一下子,宋阳和萨默尔汗的地位平等了,所以阿夏也已拜见王驾的礼仪来对他。
这份礼物着实不轻,宋阳却没急着收下,等萨默尔汗气息平缓之后,问道……从此,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萨默尔汗笑道:,“这个自然,除了老婆!反过来也一样,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我没亲人了,以前有个舅舅,死了,尸体被仇人炮制、一分两段。”每次提到此事,宋阳的心里都会揪得痛。
萨默尔汗陡然大怒,厉声追问:,“仇人是谁?”
“报仇的事情不用你管。”宋阳摇了摇头:“但他已经入土为安,我不想别人打扰他,否则兄弟朋友都没得做,只有仇人。”
萨默尔汗被他的话搞糊涂了,皱眉眉头,随口应道:,“这个自然,谁也不能再惊扰他老人家。”
宋阳声音平静:“赶紧离开南理吧,你想做的事情我不容。”
萨默尔汗也终于觉出了什么,对阿夏道:,“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等手下离开,他再度望向宋阳,很有些突兀的说:“阿夏的本领很大,单打独斗,应该能赢你。”
能入逸回鹘十杰、且能名列三甲的武士自然不同凡响,否则昨天也根本没可能突围逃走。
“阿夏是我的心腹,也是我的女人。”萨默尔汗继续道:,“我遣她出去不是信不过她,而是要你安心。
现在你要杀我容易得好像翻过手掌,我的命就在你手上,所以你有话不妨直说。”
王子有他的气魄,宋阳也不再隐瞒:,“涝疫从我舅舅的尸体而来。”
萨默尔汗先是一惊,而后沉默了一阵”缓而又缓地呼出一口浊气:,“尸体现在你手上?”说完,不等宋阳回答,他又立刻解释道:,“瘟疫之源我可以不要,但它不能被别国掌握我的意思你明白?”
,“他已入土为安,没人能找到、没人能夺去,世上再无涝疫了。”说着,宋阳突然加重了语气:,“你要记得”世上再无涝疫了,我用自己的xìng命立誓。”
萨默尔汗的神情放松了下来:,“那就没事了,收好老子的玉佩吧。”
宋阳也笑了,收好玉佩同时”却找不出合适的回赠,怀中的宝石是舅舅的,手上的珠链是苏杭的,他自己身无长物,mō索了一阵,从挎囊中mō出一把行医时用来剜割腐肉的小刀遴过去:“就是那么个意思吧,王驾别嫌寒破。”
萨默尔汗才不计较这些”伸手接过小刀,同时笑道:,“以后不用王驾、王子地喊,叫我本名:奎尼图艾迪。用你们的汉话来说,是“太阳出来了,的意思……,就是“日出东方,!”
王子语气得意,觉得自己的名字威风凛凛”宋阳则在愕然过后点头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果然好名字。”
日出东方,面lù喜sè:,“这是什么诗,做得很好啊。”
宋阳哈哈大笑,唤阿夏进屋,搀扶着“日出东方,离开了客栈,后面的事情再不用宋阳操心了”只是在告别时他又嘱咐对方:“尽量别沾而水,对伤势影响不小。”此刻南理已经进入而季,从南到北到处yīn而绵绵”一直到八月前细雨都会没完没了的下着,能见到一两个晴天就是老天爷开恩。
他们走后,宋阳仍旧留在客栈,等待着任初榕那边的消息,过了不知多久,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宋阳突然“哎哟,一声,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去年腊月,青阳城外再逼筱拂时,任神捕曾抱着脑袋蹂在地上,断言:结义兄弟!你是为了结义兄弟才来参逸的。
与yīn家栈中的“蛮子内讧,一样,任小捕的“未卜先知”虽然无法道破真正真相,但却能点中其中一二,至少是与大事件有些关联的小细节。
要知道,直到昨天救下“日出东方,的时候,宋阳都还不晓得,自己就要结义兄弟了……
口中一边吸溜着凉气,宋阳一边琢磨。没想到,任小捕竟然还是任小卜。
可她能“未卜先知”这样的宝贝,分量比起“毒源,怕也不轻了,又怎么会被点中去和亲再琢磨片刻,宋阳忽的笑了,这个理由不难想,她,小,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处,真要信了,以此为据追下去,反而会耽误大事。
举个例子,假如两军会战,南理找任小捕来算计“对方会从那个方向攻上来”小丫头很可能算出个“西方马靖飞燕”可是实际里,西方也许只是一队敌人斥候经过看上去神奇,但却真没什么用处。
不过不管怎么说,等任小捕来找自己的时候,都要好好问一问。
果然,等到黄昏时分,任小捕就好像一阵风似的跑来找宋阳只是宋阳问及“结义兄弟”她一脸茫然:,“什么盟兄弟?我说过么?”
公主殿下粗心大意,半年前说过的话早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四十三章 布置
任小搏当真是任小卜。
小时候她的这个本领在南理贵族儿女中大大有名。丰隆皇帝给她的公主封号“玄机,、还有让她去浑仪监当值,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只能中周边而无法破要害”让她的神奇大打折扣,玩笑足够可是远无法成事。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本领的缘故,她天生就异常容易饿、困。前者还好说,没吃的时候就是煎熬难耐、但想饿死也不是件容易事,可是“困,意上来,就会无法抑制的睡去,一如当年yīn家栈中,守着血腥现场、忍着恶臭熏天,她照样睡得香甜。
听着任小捕“坦白”宋阳笑得合不拢嘴,不是想让她做什么,就是觉得有趣:,“怎么不早对我说?”
任小捕摆了摆手,她是真觉得这没啥:,“又没有真正用处,倒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给你用过两次,yīn家栈那次是你太咄咄逼人,惹得我实在不服气,不lù出些厉害本事,让你瞧不起。”
咄咄逼人有些夸张,但那时候宋阳身上确实带了份淡淡的强势,“第二次嘛,猜出你有结义兄弟是突然见到你,心里太高兴,得意忘形了。”任小捕自己也笑了,又继续道:“还有,这个本事不光没用,还邪xìng得很,有报应的!从小到大每次用过不久都会出事,要么突然大病一场,要么就是无妄之灾,最莫名其妙的那次报应,我在huā园里跑,绊在一只过路兔子身上,摔得昏mí三天,险些没醒过来。”
绊兔子摔跤,这种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任小捕说到这里咯咯地笑了起来,继续数道:,“yīn家栈那次也一样,黄昏的时候调运念头猜出蛮子内讧,转过天来tuǐ就被死人打断了。”
说起了往事,小捕甜甜mìmì,坐进了宋阳的怀里。宋阳还有些纳闷:“青阳城那次呢,那次没事吧?”当时两人重逢后就经常见面,直到殿试有了结果后才暂告分别,这其间从未听说她出了什么事。
提及此,任小捕忽然工跺脚表情像笑也像哭,古怪异常:“就数那次事儿最大,没过几天**了!”
短暂相聚,同时也是个小小的调整、缓冲,三天之后宋阳接到任初榕传讯,红bō府那边的设计她已经完成,开始着手准备“实际工作,了宋阳也不再耽搁,和小捕辞别后出城与顾昭君汇合,启程赶赴燕子坪。
在宋阳身边又多出乎一个人:秦锥。他是任初榕从小捕身边1借来,、又调配给宋阳的,暂时充当双方的联络人,这样一个角sè必不可少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就是秦锥。
日夜兼程赶路,几天功夫赶到燕子坪,正是黄昏时分,宋阳没急着进入镇子,而是去了镇子边缘、山溪秀集居的那片密林。与秀木之主木恩见面后,宋阳把事情仔仔细细地对她说了木恩那张老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眸子里凶光闪烁,既有〖兴〗奋、更有浓浓血腥等到夜深了、小镇沉底陷入沉睡宋阳才进入燕子坪,脚步无声动作迅捷沿着大街潜入民居”直到三更时分,他走过了小镇上除了自己家外所有的人家,连县衙都没“放过”又仔细想了想,确定再无遗漏之后,返身回了自己家。
敲门上响起,很快小院内透出灯火,小九睡眼惺忪来开门,哑巴忠心耿耿,扛着巨大的独脚铜人守护着她……乍见主人回来,小九霍然大喜,但丝毫不敢忘了规矩,一边眉huā眼笑一边施礼问安,起身后转身就往屋里跑:“公子深夜回来,一定累得紧了,我这就去烧水”
宋阳伸手拉住了她:,“不洗澡。这次还带了个老朋友回来。”说着,向自己身后一指,顾昭君双手对揣袖中,笑呵呵地走来:,“小丫头,还认得我不?”小九啊了一声,又忙不迭地请安:“顾老爷是小九的恩人,小九每次拜佛祖时都会求他老人家保估顾老爷长寿富贵,又怎么会忘记。”
小九嘴巴甜,顾昭君哈哈大笑,说子声“乖孩子”跟着对身后手下一点头,后者会意,微笑着递上来一只瘦长的铁匣,顾昭君继续笑道:“专门带给你。”
小九口中道谢,目光却望向了宋阳,显然是要征询主人的同意,宋阳失笑:,“不用问我,快收下。
顾昭君不见愠怒反倒赞许,点头笑道:,“就应该这样,否则丢了姓顾的门风。”
小九笑嘻嘻地接过铁匣,触手时肉眼可见,她轻轻打了个jī灵,跟着咋舌道:,“匣子真冷。”跟着打开匣子一看,立刻欢呼了一声,而后小脸上有浮出一份感动,对着顾昭君再次敛衽施礼:“谢谢顾老爷的赏赐,小九……”说着,眼圈儿居然红了。
顾昭君混不在意,摇头而笑:“别那么小气,就是串冰糖葫芦么,犯不着掉眼泪。”
小九最爱吃的糖果。
冰糖葫芦不稀奇,可串糖葫芦的山楂是北方秋末的果子,想在夏天找来绝不是容易事:同样,糖葫芦就只在北方冬天才有得卖,因为冰糖易融,气温稍高就会化开“现在就是夏天,南方的夏天。
不用问,顾昭君手下有精通yīn寒内力的好手,靠着精湛内功始终“冻,住铁匣。这一路行程快快一个月,一个人绝对做不来,应该是几位好手轮流运功。
不过是一串糖葫芦,手笔却当真大得很了。顾昭君家败了、人亡了、但架子永远不会倒。
小九哽咽点头,但美目流转,从老顾身后没能找到姐姐的身影,
又迟疑着皱起眉头,不等她开口,顾昭君就说道:,“这趟事情麻烦带个小丫头在身边不方便,我把你姐姐留在家里了。”
说完,他又对着小九笑了笑,轻声道:,“快吃!”
小九不虞有他,脆生生地答应,一边笑着,编贝似的牙齿轻轻咬住了糖果,喀的一声,冰糖碎裂的声音清脆。
这个时候,长街尽头人影憧憧木恩带着三百山溪秀走入镇子,遥遥对着宋阳打了个招呼,随即三百蛮人散入小镇,挨家破门而入,转眼间小镇上到处是破门传出的闷响,却不闻一丝人声。
整整一座镇子,都被宋阳的药物拿住。
并非沉沉昏mí听到动静镇上的居民全都睁开了眼睛,但目光浑浊,神智不在若喂他们清水、食物,他们也懂得吃喝但仅只本能而已,除非解药否则永坠梦中不会醒来。
按照事先的嘱托,山溪秀有条不紊把镇上的“活死人,运往深山,老顾这边也开始忙碌起来,在宋阳的指点下,从院中挖出了那只巨大的箱子,开箱后顾昭君一丝不芶将每一件珍宝都登记造册,一式两份,最后把早就拟好的契约与一份宝物名册递到宋阳手中:“生意归生意,少不得这些手续,将来每出手一件宝物我都会列下价格供你查验。”
等到所有宝物查验完毕、开始装车的时候,天sè已经破晓,而此时又一阵纷乱马蹄声传来,一队骑兵押送着几辆大车进入小镇。
不用宋阳说话,秦锥就迎了上去,骑兵队伍未着红sè甲胄但人人都对秦锥面lù笑意,点头致意,显然即便不是红bō卫,他们也是王府嫡系的军队带队武官下马,把一个huā名册递到秦锥手中:,“一共三百七十三人,除了孩子之外,男女老弱都有,全是附近州府中的死囚,都已查验正身,个个该死。”
秦锥追问:“事情和他们说明白了么?”
武将应道:,“这个放心,所有人自觉自愿,本来就死定了,现在不光能给家里挣一份银子、还能落下全尸,他们求之不得。”
大车停稳,卫士解锁羿门,其中关押的死囚陆陆续续下车,秦锥又问他们:“待会便死,都是甘心么?”待所有人点头后,在士兵的押解他们散入小镇各户,换上民家中的衣衫,有的坐在炕上,有的站在院中,目光空洞而绝望,和刚刚被山溪秀运走的镇民一样,沉默得仿若已经死去。
宋阳挨家串户,每到一家,他都会认真说一声:,“多谢了,放心,很快。”旋即手中毒针急刺而去。
中针之人身体一颤,转眼口鼻溢血,手扼咽喉匐地气绝若非真正内行剖尸查验、只看大概症状,他们的死状与身中涝疫之毒一般无一一。
yīn雨绵绵,窒闷而压抑,宋阳多谢、宋阳杀人,除了偶尔一两声马匹的躁动嘶鸣,小镇里中只有一种声音:尸体摔倒的闷响。
顾昭君已经装好了车,但没急着走,皱眉站在雨中。小九就站在他身旁,小脸早已变得煞白,嘴chún轻轻颤抖着,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此刻只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个时辰的光景,三百余人尽数丧命,宋阳身上已经被细雨打透,身形寂寞,并未回到同伴身边,随便找了块青石,坐了下来,默然不语。
顾昭君缓步走到他身前:,“还好?”
宋阳摇摇头:,“不好。”
任谁在一个时辰平亲手杀死三百多个不会反抗、只有绝望的人,也不会1还好,。
“你早就明白的。”顾昭君口气清淡:,“报仇这种事,从来就不会有快活的。”说完,他又换上了一贯的笑容:,“睛城那场火你不用担心,除非侏儒和瞎子算不出来,否则烧定了!我启程了,你多加小
心!”
装着宝物的大车隆隆而动,转眼驶出视线,押运死囚的官兵也同时撤走。
宋阳缓了一阵精神,让山溪秀把小丫头也进深山。
小镇重新安静下来,宋阳望着远方,喃喃说了句:我等你,别不来。@。
第四十四章 白袍
('
来时匆匆,走时悠悠。
既然决定不再争夺毒源,萨默尔汗也就没有什么急事了,现在又身体虚弱受不得颠簸,干脆放缓脚程,走走停停,沿途欣赏异国风情,倒也舒心惬意。
一直走了大半个月,他们还没离开南理,这天刚刚从客栈启程不久,忽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阿夏面露警惕,伸手捂住了藏于行囊中的弯刀,但很快她就放松下来,来得是他们自己人,隐于南理的眼线。[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交谈一阵之后,阿夏的神情变得凝重了,打发了眼线返身登上王子的大车,她本来就是萨默尔汗的女人,车中没有旁人,不用太讲究礼数,直接说道:“刚知道了一件事,重要的很。”
‘日出东方’正百无聊赖,伸手把阿夏拉进怀中,笑问:“什么事?”说着,一只手自后而前,沿着她的领口深入。
阿夏没有抗拒,身体反而软了些许,口中呈报:“前几天,一个机密消息传入南理朝廷,靠西边的一座唤作燕子坪的小镇…”刚说到这里,她忽地嘤咛低呼半声,王子摸到了他想摸的,然后捏了下。
阿夏的脸色微染酡红,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横了王子一眼,又继续道:“小镇突然爆发了瘟疫,镇中无人幸免。”
听到‘瘟疫’两字,王子住手了,语气认真许多:“什么样的瘟疫?死者症状如何?和涝疫……”
阿夏摇了摇头:“此事一入朝堂,立刻就被捂住了,太具体的不得而知,但是有几个线索,还是泄露了出来。”
“发现这件事的,是个书驿站的官差,他去小镇送信…要紧的是,之前、之后那一带一直在下雨,偏巧他去的那天是个晴天。”
“西边出的事情,归镇西王管辖,似乎涉及‘争功’,镇西王不许别家插手,派遣兵马封锁小镇,但封锁的圈子在数十里开外,而且始终不曾派人靠近小镇,从军中传来的消息是…要等雨停。”
有关雨水与疫毒的关系,回鹘儿早已打探清楚了,听到这里萨默尔汗哪还能不明白,沉声道:“就是涝疫。”
而南理手上,没有涝疫的解药,当初解药随着尸体一起押运,一股脑全被山溪秀给劫走了。
阿夏呈上密报之后,轻声道:“王子,这一趟我去吧,以圣火之名,阿夏誓死带回毒源。”
萨默尔汗却沉吟了起来,半晌之后,缓缓开口:“在凤凰城的时候,宋阳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要我记得,世上再无涝疫了,他用自己的性命立誓。当时他语气咬得很重。”
阿夏转回了身子,望向萨默尔汗,目光不解:“可涝疫明明白白,就现于燕子坪…这是大好机会,就算您信任宋阳王驾,至少也要派人过去核实一下吧。”
“要么就信他、要么就不信他,永远没有既信了又要再核实这种事情。”萨默尔汗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凶巴巴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他自己还是踌躇得很,又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一咬牙,恨恨道:“就当那不是涝疫!宋阳用性命担保的事情,我总得信他一次。等下次见面,我会要他一个解释,若说得通便还是兄弟,说不通…他不再是我朋友,他的亲人便不再是我的亲人。”
王子摇了摇头,干脆把烦人的事情甩出脑海:“不用再想了,来,干点别的!”说着,两只手又忙碌起来。
阿夏笑容妖媚:“干点别的……我?”
上午时,别样风情。
南理信奉佛教,国都凤凰城周边庙宇无数,白塔寺便是其中之一。百来年的传承,不算长也不算短;十余亩的占地,不算大也不算小;三十多个和尚,不算多也不算少……总之,这座寺庙毫无起眼之处,唯一能够提得上的,仅只寺庙后院中的那座高高的白塔。
白塔看上去黑黝黝的,青砖乌檐外表斑驳,与它的名字全不相符,但若得了方丈的许可、有幸走入塔内,便会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座白塔啊……它的内壁是白色的。纯白无暇,涂料中不知是掺了磷藻是珍珠粉,间或荧光闪烁,荡出了几分圣洁。
因为内塔是白色的,由此,三个黑衣僧人分外地醒目,他们站着,面色虔诚。
同样,也是因为内塔的颜色,让另一个人几乎‘不可见’。白袍人,静坐在黑衣僧人面前,长袍从头到脚遮蔽了全身,不留一条缝隙,脸上也带了一只惨白色的面具,几乎与环境彻底相容。
所有人都纹丝不动、默然不语,看得久了,渐渐有些分不出他们究竟是人,还是这塔中的泥胎雕像……过了良久,白袍人终于出声了:“阿一,你怎么看?”
他的声音异常古怪,就好像人被闷在牛皮口袋中说话,低沉、模糊、还有嗡嗡的共鸣声,另外他的声音也不是从面具后传出的,而是从胸腹间响起——腹语。
被主上询问,唤作阿一的老年僧人立刻开口:“南理朝廷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假……”
或许是‘应该不会假’这样的含混说辞,惹来了白袍人的反感,不愿再听阿一说下去,惨白面具微转,望向了下一个老僧:“阿二,你来说。”
阿二语气斩钉截铁、说话简明扼要:“是真的。瘟疫、雨水……燕子坪!”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重。
腹中传出的笑容,全无欢愉之意,仿佛猫头鹰啼鸣,‘咕咕咕’的怪响。白袍人点头:“是啊,燕子坪。最有趣的就是这个燕子坪了,若我没记错,以前他就藏在那里吧?”
‘他’是尤离,塔中人都明白的。
白袍人再次转目,望向了第三个僧人,暂时岔开了话题:“阿泰,你可知,为何你不跟着师兄弟排序叫阿三,而被我唤作本名么?”
阿泰四十出头的样子,长相温文尔雅。
白袍人问完,也不等阿泰回答,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你最聪明、最讨我的喜欢,我不舍得给你个冷冰冰的‘序号’,仿佛你不是个活人。若非出家,我会把你认作义子吧。哪个父亲不想给孩儿一个好名字?所以你不叫阿三,叫阿泰。话再说回来,阿三这个名字也实在够难听的。”腹语的声音窒闷,语气也有些模糊,但说道最后,那份笑意还是明显得很的。
阿泰双掌合十,拜服在地:“恩师眷顾,弟子铭感五内。”
白袍人没理会他的跪拜:“最近有件事我一直没能想明白…放眼天下,能提前察觉涝疫、又懂得镇封毒源的,除了我这一脉,就只剩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死了的尤离;另一个的话,我有十足把握,她绝不会再出山。”
“死人不可能再出手了,何况他都被锯成了两段,总不成是下半段发毒、上半段显灵吧。”白袍人的声音不急不缓:“至于另一个,她没有传人,守着个傻儿子封居不出,边关战事后我曾派人去查过,她始终不曾离开山中,当然也不会是她破去红城之疫。”
“由此,我就想不通了。难道是我孤陋寡闻,天下另有奇人能破我独门手段?”白袍人继续道:“其实我也有个怀疑,只不过自己不太想相信。再加上出事之后一路匆匆,急着抢回毒源,暂时也就不去想了……可现在燕子坪又闹出涝疫了,事情也就变得再明白不过了。阿泰,你脑筋好,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也能想到,你来说吧。”
阿泰脸上没什么表情,接口道:“尤离有个传人。”
仍是‘咕’的一声笑,白袍人语气欢愉:“不错!这就说得通了。当时他正巧在红城,所以破掉了涝疫、夺走了毒源,最后还设计了南理运送尸体的队伍……他是尤离的传人,多半是想师父能入土为安,所以他把师父运回故乡燕子坪安葬……这才有了小镇上的涝疫。不过不管怎么说,后生晚辈,能有这样一份孝心,算是很好了。”
停顿少顷,白袍人换过了话题:“阿泰,当初我们是如何发现尤离藏在燕子坪的?”
阿泰回答:“师弟们到南理山区夺取蛮人尊尸,结果全军覆灭,恩师传下的法器也告遗失,您传令,命四、六、九三位师弟与我一起去追查他们失败的缘由。结果误打误闯,发现小镇上藏着尤离。”
“只是藏着尤离么?”白袍人反问了一句,而后继续道:“追查的事情是由你主持的,如果不是阿四、阿六、阿九跟着,是不是连尤离藏身燕子坪,你都会替他隐瞒过去了?”
阿泰平静点头:“是。事先我也没想到,尤离居然隐居燕子坪。身边有三位师弟跟着,我没法替他遮掩了,费尽了心思,只保下了他的传人。”说到这里,阿泰笑了:“三位师弟都聪明得很,为了瞒过他们,我算计得三天三夜都没睡觉。”
白袍人也笑了起来:“恩,我还记得,那次你回来之后眼睛红得好像兔子,闹得我还挺心疼,专门给你配了润瞳明目的药物。”
笑着笑着,白袍人忽然叹了口气。叹气不是从腹中来,是真正叹气,但‘撒气漏风’,仿佛穿了十几个窟窿的破风箱。
“所以我只知道有尤离,却不晓得他还有个传人。这也算灯下黑…本来再好查不过的事情,因为信了你,就没再去查。”白袍人缓缓地摇头:“阿泰啊,你让为师心疼了。”
阿泰只是应了句:“尤离对我有恩,在你之前。弟子领罚。”说完,拜伏在地,再不说话了。
更多到,地址
第四十五章 必胜
白袍人不再多说什么,大袖轻轻一抖,把双手伸了出来,双手都戴着黑sè鳞皮的手套,与尤太医传给宋阳的那昏一模一样。白袍人摘到了一只手套,lù出左手……”……触目惊心!
他的手上根本看不到皮肤,遍布着脓疮、疖子,仔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到“沙沙,轻响皮肉腐烂的声音。
随时都在腐烂的左手,轻轻伸到阿泰面前,后者并不抗拒,面sè坦然伸手迎向师父,当两人指尖轻轻一触,阿泰脸上陡然掀起痛苦之sè,身体筛糠般的颤抖着,肉眼可见,从他接触“烂手,的指尖上,开始化脓、腐烂,并且缓缓向上,不停吞噬着完好的皮肉。
但绝不止腐烂,还有重长,就这样一边烂掉、一边痊愈,只不过前者的速度,要稍快上那么一点点。
白袍人腹语模糊:“三天之后你会死。我教你三十年,只用你还三天,就这样吧。”说完,再不去看阿泰一眼,戴回手套之后转目望向另外两个弟子:“召集人手今夜便动身。”
正如宋阳的猜测,燕国师早已进入南理,白袍便走了。他晚了一步,追上南理护宝队伍的时候,只剩下满地尸骸,而山溪秀树上来去,即便他神通广大,也难以追踪到他们潜逃的方向。
不过追踪毒源的不止大燕,还有南理朝廷。
这是人家的地盘,国师难有太大作为,但南理方面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去追查线索,一旦有什么消息,朝堂会立刻得知,国师在丰隆身边有心腹眼线,他暂住京郊白塔寺,也是为了能第一时间掌握南理人查出的线索。
国师命令已下,可两个弟子对望了一眼,目光里都有些犹豫”阿一认真开口:,“1卜镇涝疫与尤离弟子有关。可能是他学艺不精、毒源镇封的不牢固,在雨季里泄lù出来:但也有可能是个yòu饵”
阿二也附和点头:,“不可不防!”
国师忽然转头,望向了默不作声苦挨腐蚀剧毒的阿泰:,“你说说看?说得好,我便不让你受苦了。”
阿泰的脸抽搐着,拼出所有的力气,就只说出了一个字:,“七……”
国师笑了,望向另外两个弟子,摇头道:“还是阿泰更聪明些。”
说着走到阿泰跟前,伸手在他眉心轻轻一按,果然依诺不再让他受苦”就此抹去了他的xìng命。
跟着国师又吩咐道:,“还有,给皇帝拟。封信,两件事,一是告诉他发现毒源的下落了,让他别再乱发脾气乱杀人了:另一是阿泰死了,一品擂缺了一席,让他找人补上。”
两个黑衣僧”匐拜在地齐声应命,随即阿一又凑上笑脸:,“那座一品擂,有师父一个人出手就足够了,多一席、少一席都无妨。”
国师笑了一声”摇头:,“只一个人甲顶,不算是国家的威风:个个都是宗师,才是大燕的气派,所以这次我才要带你们三个一起赴擂,到那天你们两个也要全力出手,不用怕抢了我的风头。”
两个弟子不再废话,转身下去办差,很快,阿一拟好短笺呈递给师父,核实过内容之后,国师再次除下手套,在落款处横指一抹,连脓带血地留下个印记,交还给弟子:“传书去吧。”
从帐内亲随到马前小校,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最近这段时间里,将军大人就一直有些不对劲,好像太〖兴〗奋了些。
将军姓楼”武举出身,曾在陛下面前演武登科,据说两膀一晃足有几百斤的力气,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官途始终不顺”入伍二十余年罕有升迁,到现在还是个从五品下的怀化郎将,管着青阳远郊的一座马骑营,手下一千五百骑兵。
当初和他同榜从军的武举们,有的已经是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了,最差也都混到了正五品。
不久前军令传到,命他们拔营出勤,楼将军就一平子〖兴〗奋起来娃娃都知道,想要升迁就得积攒军功,将军带部出征,大都会亢奋,这倒不算稀奇,可这趟出值既不是打仗也不是剿匪,不过是清野封路,办得再怎么圆满也不会有功劳赏赐。
不仅没什么可高兴的,反而应该愁眉苦脸才对。营中高级些的军官、校尉都听说了,是前面几十里外的一座小镇爆发了瘟疫,所以才要动用军队来封路,以防瘟疫扩散。天知道瘟疫会不会传到过来这样勤务干脆就是天字第一号的苦差,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这么高兴,莫不是想功劳想疯了吧?
将军行止反常,属下难免有些议论,两个校尉正小声嘀咕着,忽然一阵脚步声响,楼将军大步从帐中走出,吆喝道:“带马,本将要出营查探。”校尉立刻传令,召集亲卫准备随将军同行,不料楼将军摇头:“不用旁人跟来,老子一个人去!”
他的话就是军令,谁也不敢违抗,将军跨上战马疾驰而去,一路奔驰着,他只觉得意气风发、打从心底深处泛起的快乐。上次品尝这种滋味,还是三十年前、被恩师选中收入门墙的时睺。
跟随师父学艺五年,被派往南理参加武选,本来一切都已经安排好,登科之后自己会被留在凤凰城,熬上十余年有望掌管一道禁军,到时再助师父图谋大事。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所托的那位南理高官发了急病猝死,一下子所有的安排都打了水溧,虽然如愿登科,却被分到西北。
而师父也另有要事,有关“楼将军,的计划完全搁置了下来,这些年里虽然联系不断、每逢佳节都能收到大雷音台的问候和赞许,但从未有过实质些的“帮助”楼将军也只有隐忍再隐忍,替南理管带着一点兵马,盼着能有个机会再获师父重用。
或许真是佛祖显灵,听到了他的心中祷念,前不久军令传到要他带队出勤,紧跟着师父就传讯过来,楼将军这才知道,那座瘟疫小镇上有师尊势在必得之物……
正回忆往事,前路上忽然一群人现身,为首的白袍裹身、铁面遮脸,正是师父的打扮,楼将军立刻带住骏马,滚鞍落地。
白袍人遥遥望着他,腹语:“天摩?”
国师门下亲信弟子,既有排行也有法号,天摩正是楼将军入门时的法号,时隔二十年,又听到这个称呼,让楼将军恍若隔世。还不等他说什么,国师就摇着头叹道:“想不到,你可都老了”说着,走上近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楼将军悲从中来,咬牙忍住抽泣”跪倒在地向师父、师兄施礼,阿一阿二赶忙上前相扶。国师门下人人精通佛法,但人人不信佛,见面时毫不掩饰心中那份唏嘘。
问候过后”国师转入正题:“可供急行突袭的兵马有多少?”
“弟子麾下骑兵一千五百人,人人可突袭,急冲四十里到燕子坪能存七成战力。”楼将军当真是开心的,由此话也多了些:“弟子日日练兵不辘,从不敢有丝毫马虎,就是等有朝一日,为师父效命。”
“好孩子。”国师点头”语气带笑:“这件事做完,你随我一起回燕。”
楼将军心头狂喜,再次跪倒在地,想说什么可咽喉却被堵住了似的。国师继续笑着,命人把大袋的涝疫解药递上来”又另外叮嘱道:“出征前要你的手下服食解药,你算好时辰,这解药在三个时辰之后,就会变作毒药,不管有没有涝疫,所有人都会死。”说着,又把“没加料,的解药递给楼将军:“这个是你的。”
跟着国师另取出一只瓷瓶:“把这个给你营中督监服下,他就只会点头无法出声了,再没能力阻你调运兵马。”
随后华徒约定进兵时间,几样细节一一落实妥当,楼将军再拜s
返回军营了。
马骑营中的南理官兵,听说今晚要拔营出征,人人都有些意外,但将军亲口传令、督监点头应允,也没什么可怀疑的,想来是朝廷的安排,服食过“解疫药物,、待子时正,出征号角呜呜吹响,一千五百骑兵紧随主将身后,直扑燕子坪!
正半途时,忽然斜刺里冲出三十余骑,想要并入大队,游弋侧翼的骑兵正待阻拦,楼将军命令传道:来人是朝廷密使,与本营协同办差。
楼将军想要放声大笑了。朝廷密使没错,但不是南理的朝廷,而是上上大燕的国师。
阿一跟在国师身后,也想放声大笑。师父果然xiōng有成竹,如果燕子坪当真爆发涝疫,那没什么可说的,事出突兀临时来不及服食解药,只怕尤离传人已死,他们进镇找到毒源,启走便是:若是个陷阱的话,尤离的弟子能够截杀南理运尸队伍,手上肯定有些厉害人物的。
而阿一自己和师弟阿二修为都以臻入化境,是真正宗师:他们的师尊更要远胜许多:随行的三十个弟子也个个战力了得,谁能吞得下他们?好吧,退半步,万一尤离弟子人多势众,想要以多打少但师父身边,还带了一大队骑兵。
就算是陷阱,充其量也是个捕狼的夹子,但国师这一行走却是一头暴躁的大象,那便只有一个下场了:大象一脚把陷阱踩个稀巴烂。
边想、边笑、边追随华父赶路,无意中阿一的目光又落在师弟身上,随即笑容更盛。
主要是师父突然引进来一大队骑兵,让阿一太意外,以至于一时间把那件“凶器,都忘记了在阿二背上,还背着一只硕大的木匣。
一触机括,千万月刃割裂四方,在它面前就算大宗师也没有活命机会。绝顶凶器,制作复杂,即便国师手中握着半个大燕国,也仅仅制成了两件成品,一件在三年前遗失不见,另一件这次被国师带了出来。
有甲顶高手,有一营骑兵,还有一件霸道无匹的杀人利器,的确是稳操胜券了,想要吞掉他们,除非对方有一支大军。在来之前,国师早已发动眼线打探明白了,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第四十六章 大军
阿一追随国师大半生,见过不少大场面,唯独不曾随军出征过,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到几十里路跑下来,感觉就完全上来了。马蹄隆隆、将官传令、铿锵号角、旌旗猎猎,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让人越来越〖兴〗奋、心跳越来越快、血液也越滚越烫……
前方层层探报传回,1卜镇的确“死了个干净”尸体早都腐烂发臭,有的死在家中有的倒毙长街,只是人畜灭亡,财务全无动过的痕迹,正是涝疫突然爆发的样子,情形乐观得很。
不久后,阿一与师父、同门,在大队骑兵的护送下进入小镇。
不用国师吩咐,一众弟子就纵身下马,准备就去查验尸体,不料就在阿一双脚刚刚落地的瞬间,遽然一串破空声响起,一柄巨大的石锤不止从何处飞起,冲碎雨帘向着他们狠狠砸来。
石锤声势惊人,但在大宗师眼中算不得什么,阿一觉得更好笑了:居然真的有埋伏?居然真的还敢发动?
不过下一个瞬间,他的笑容陡然冻结了仍是石锤,却不是一把,而是一片,铺天盖地的一片!
一千把?两千把?还是三千把?没人能数的清。
而暴雨般密集、却比着暴雨更要猛烈万倍的石锤轰砸过后,刺耳的尖啸、嘶哑的怪吼、狰狞的咆哮,各种嗥叫汇聚成潮,从四面八方冲天而起。谁能相信,1卜镇周围竟然真的埋伏了一支军队。
大军。
宋阳手上没有军队,任初榕既有没权力、也绝不会调一支军马给他,承邻郡主的帮忙,仅只于míhuò、布局、放假消息,并不涉及“武力,。
不过,有一支藏匿于深山、轻易不会踏足汉人地界的野蛮大军,在听说三年前亵渎尊尸遗骸、害死首领和百多同族大仇人、将会来到燕子坪的消息后,非常非常地开心。
山溪蛮。
消息是宋阳通过木恩传回到山溪蛮老巢的”山溪九部闻讯皆动,恐怕是百多年中最大的一次集结,不止老巢中的大族,各个栖身偏野的小部落也都闻风而至三天传讯、七天集结,最终四千凶壮野人齐聚小镇!除了那三百山溪秀,其他队伍都不是宋阳的手下,他们不是为宋阳而来。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大家有同一个的仇人便足以了。
从宋阳猜到国师人在南理的时候,他就把山溪蛮的主力放进了自己的算计。蛮人的大军,才是他对付国师的真正依仗。
国师以为自己是一头大象”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宋阳布下的,是个杀龙的陷阱!
包围圈是秦锥亲自布置的,不需要太高明的兵法,只要人足够多、足够凶猛就好如同山溪秀藏于高木、宋阳都难以察觉一样,蛮人九部各有匿藏潜踪的本领,先行赶赴小镇的斥候根本没能发觉他们的埋伏。而国师、阿一阿二这些高人随同在骑兵大队里一起进镇,骑兵行进时浩浩dàngdàng的声势”把他们的五听彻底遮蔽。
几十年前,南理兵马曾与山溪蛮打过交道,在地势平等的状况下,南理精兵对上蛮子”人数若相等则必败无疑:两倍于蛮子或能打个平手、全身而退:想要打胜仗,非得三倍于敌人不可。
这是所有老兵都明白的道理。而这个道理只能用在白天,蛮子生长于山野,他们的夜视本领远胜普通汉人,可要是反过来,蛮子三倍于己、在黑天、预设包围、偷袭在前呢?
楼将军麾下的骑兵都是快骑,擅冲刺、精突袭,但不配备鸿矛重盾,身上的甲胄也是轻甲,如何能挡得住沉重的石锤。
袭击来的太突兀也太凶猛,一轮石锤清扫过后,楼将军手下兵马就折损过三成。楼将军绥惊却不乱口中大声传令,命手下不必理会即将围攻而至的蛮子,专心重组队形准备冲刺,虽然伤亡惨重,可主力勉强还在,只要能让他们再奔驰起来,借冲锋之势未必不能突破重围,护送师尊脱险。
可那道军令还没说完,楼将军忽然失去子声卒。身边的人还能看到他的嘴巴在动,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他到底再说些什么所有人耳中,只有破空声呼啸,又是漫天石锤,再度轰砸而至!第二场“暴雨,。
大首领召集全族”所有出山蛮子都知道他们这趟要去做什么,由此按照战例,每个人都带了三柄石锤。
第二轮的轰砸,彻底毁去了南理骑兵的战力不止骑兵,就连楼将军自己,也被避无可避的“石锤雨,砸死在当场。而后凶蛮抄起最后一根石锤,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平静小镇转眼化作人间炼狱,没有出路、没有逃径,只有无尽厮杀!
国师通晓天下,可他毕竟是燕国的国师,即便靠着暗桩和眼线,能够了解南理军政,又哪能料到野人的动向,谁说神明天眼不看世间?国师算计过蛮子的尊尸,今天就是报应清算之时。
南理骑兵伤亡过半,阵势彻底散乱,他们不知道自己只剩一个时辰多些的xìng命,还在为了活命而拼命,三五成群做困兽之斗。眼看着他们再也指望不上,国师沉声传令:“分散冲,能活就自己回燕国!”
声音落处,双手解开长袍,翻转再穿回身上黑sè内衬,随后又给自己换上了一只黑sè面具,转眼间从醒目易辨到融于夜sè。
能随国师同行的,无一例外都是忠心弟子,听到号令默不作声,立刻散入混战各自突围,阿一和阿二对望一眼,正要咬牙入战,不料眼前人影一晃,国师伸手拦住他们两个,低声道:,“你们随我一起!”
或许是舍不得两个最心爱的弟子,或许是觉得只有这两位大宗师修为的传人才能给自己帮忙、才不会累了自己出逃,国师带上两个弟子混入乱战,东逃西窜,其间国师还不忘叮嘱阿二:“你背后的匣子,没我号令不得发动!”
战场遍布整座小镇,靠着这件只有“一发,的机括,根本没什么用处,反倒是月刃飘散sè彩mí离,会引来更多敌人注意,除非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否则真不能用。
对于逃亡者而言,幸存的南理骑兵还有最后一个用处制造混乱。
小镇完全陷入疯狂,又有夜sè掩护,三个大宗师小心翼翼地潜行着,能逃的时候绝不会起身,但避无可避时便会爆发出狠辣一击,把身前的阻拦彻底轰散成一蓬血雨碎肉,转眼他们又告消失不见。可即便修为已到人间绝顶,想要从数千蛮人的乱战中脱身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方圆不过三里的燕子坪,七八岁的娃娃,跑跳着纵穿小镇也用不了半柱香的功夫。而潜行、迂回、苦战的国师师徒三人,从镇中心抵达小镇边缘,足足用去了小半个时辰……1卜镇靠近山区的方向。
不是国师要反其道而行之,而是最干脆、最实用的选择:哪里人少、哪里相对清静些,就往哪里逃。
阿一一边肩胛骨头断了,阿二右眼血肉模糊,不知眼珠还能否保得住,国师还算从容,但仔细观察便能发觉,他左手拇指已经完全“背,到了手背上,若非骨折任谁也扳不出这样的“手势,。
连他们都如此,更毋论其他那些弟子了。他们一败涂地,可至少xìng命还在。国师的目光没太多变化,输了赢了都无所谓,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国师带着两个弟子隐在一只空空的羊圈后,仔细打量着周遭的情势,此处已经不再是混战的中心,蛮人也变得稀疏,不足为虑。
眼看逃出生天,阿一阿二有些忍不住了,眼巴巴地望着师父,期盼尽快发动冲势,逃出小镇、进入深山,即便进入蛮人的地盘也无所谓,大山绵延千百里,凭师徒三个的本领,蛮人再多十倍也休想再找到他们。
国师却全无“动身,锋意思,他的目光落在了路旁一架破旧的马车上,正仔细地打量着。
只有个破车厢、牲口早不知道哪去了。看上去没太多稀奇,随便哪个镇子,都会有这种闲置、废弃的篷车,不过它摆放的位置斜横在路旁,想要出镇就非得经过它不可。
最后关头,国师不会有丝毫的大意,摒弃杂念静静调运五听未几他便听出车厢中藏了人,两个。一个呼吸粗重,应该是个力士:另一个悠长、缓慢几乎细不可闻,即便不是宗师也相差不远。
果然还是有埋伏。国师隐在面具后的脸,浮起了一个笑容。若事先不查贸然经过,对方猝然出手偷袭,纵然伤不到人,自己三个一定会被推延住片刻……,那可就真的再也走不了了。
国师比划1了几个简短的手势,最后指了指那辆大车。阿一阿二默默点头。长吸一口气后,三个人纵身而起,凝聚十成修为,同时扑向不远处那座破车棚。
迅若鹰隼,烈过雷霆,三位来自大燕的绝顶高手联*而击!这一下绝无侥幸了,连车带人都会被他们的浑厚真力轰个粉碎,而这一击之后,三人又可以借反挫之力再度腾身,直“飞,镇外,到那时就真如飞鸟如林,逃出生天了。
可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是,他们遇到了一场梦。
就在三人扑近大车,堪堪便要发力将其摧毁时,遽然一蓬凄mí颜sè,从车厢中绽放开来!@。
第四十七章 老狗
月刃薄如纸,亮如雪,即便漆黑夜中,它们依旧能反射微弱火光,转眼将其录离成旖旎七彩,美得好像一场梦、国师师徒三人都觉得有些眼熟的梦。
阿一最后的念头是:阿二发动他背上的凶器了?还不等他再去想为什么阿二的机括会打在自己身上,他就猛地打了个寒战阿二最后的感觉是:冷,真冷啊,现在不是夏天么?
千百月刃切入身体,不疼,只是很冷。阿一阿二碎尸万段。
面对凶狠机括,来得及反应的就只有国师。
就在月刃炸起的刹那,国师嘶声惊呼,双手舞成两团黑风连头盖都能轻易破裂的月刃,却割不开黑sè鳞皮的手套,国师爆发毕生修为,对抗自己倾力打造的凶器。
不过刹那间事,月刃落尽,国师的一条右臂在半空翻滚。
不止一条胳膊。他的面具也被月刃击得粉碎,lù出了本来面目。
他的脸和他的手一样腐烂化脓,没有皮肤、五官扭曲。还有xiōng腹间也被斜开了两道长长的伤口。伤得虽重,但他竟真的冲过碎梦般的月刃,
正夺路狂奔。
缱绻红芒,自车篷〖jī〗射而去。宋阳也追不上强仇,只有掷刀以求伤敌。
一掷之中,全部修为,宋阳的那声叱喝都莫名嘶哑。经络中每一分力量都已经凝结于红袖,再没力气去叱喝。
他太用力,以至短刀脱手的那个瞬间里,宋阳只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一般,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心中空落落的难过但红袖去势如电,直指国师后心!
宋阳明白这一刀伤不到强仇:但他同样笃定,敌人终会被留住,国师已遭重创,身法再快也快不过红袖对他后心的追刺,他要想免遭锥心厄运”就只有转身躲避、抵挡。而四周的蛮人已经飞扑而至,只要国师停顿片刻,便会陷入重围,万劫不复。
可宋阳猜错了,国师不闪不避,任由红袖追上了他嘶哑惨叫,好像外行人吹笛子发出的声音:嘶嘶的“风声,、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尖锐,红袖正中后心,自后而前贯穿心xiōng。
心脏中刀,必死无疑!
但是更让宋阳夹吃一惊的是”国师竟还未死,反而借着背后射来的刀劲,冲得更快了些,逃命之中仅剩的左手抬起,用力掰断红袖,将残刃随手扔在地上,转眼逃得无影无踪。
从国师师徒三人扑击开始”须臾间的恶斗,阿一阿二惨死、国师该死而未死逃出小镇、一代名刀红袖断裂,宋阳呆住了。就算真是头龙,心脏中刀也活不成,除非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右心之人?
木恩在替宋阳“调兵,之前,和他有一个约定:不见面。
宋阳不能和山溪蛮大队见面。宋阳明白她的苦心,按照秦锥的布置,选了敌人最可能逃走的方向安置马车,躲入车厢,从头到尾也没见过一个蛮人。
出使大燕之前,宋阳把马车留在了凤凰城”这次返乡布局,当然要把它带回来。
秦锥帮蛮人落实好埋伏事后,与宋阳一起待在车厢里,但后来见到来袭的竟是一队南理瞟骑,惊怒之余立刻就要出去”他是军人出身,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蛮子围歼了南理正规军,宋阳暗叹了一声,伸手在他颈上大筋一捏,让他暂时昏mí了过去。
之前国师听到马车中一粗重、一悠长的呼吸,分别来自秦锥与宋阳。
此刻国师逃匿”小镇上的乱战再没了意义,随着大首领与各部蛮主的命令,山溪蛮大队舍却幸存的骑兵”翻身杀回山中,极尽所能去搜捕强仇。宋阳则早在他们之前就沿着国师逃窜的方向追入深山血腥小镇转眼宁静下来”耳中只存细雨落地的沙沙轻响。
活下来的百多士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大半残兵涌下热泪,不是劫后余生的庆祝、不是对死去同伴的哀悼,仅仅是因为刚才的经历。地狱中才有的厮杀,结束后、放松后,忍不住地想哭。
这个时候忽地一声暴躁大吼,一个彪形大汉从一座破败车厢中扑跃而出,秦锥醒了。
士兵们以为还有敌人,有的一跤坐倒在地,有的颤抖着再度举起长戈,秦锥哪会和他们动手,当即高举腰牌大声表明身份。
西北防务归镇西王统辖,这座马骑营算起来也是王爷的手下,此刻乍见红bō府来人,真就仿佛受了委屈的娃娃突遇亲人,士兵们一边流泪,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可是没人能想到的,他们还没说几句,遽然面sè惨白,双手捂住心口下一刻七窍流血,惨死当场。
早就注定的,这一营军马没人能再见到黎明。
而这一次,秦锥反倒镇静了下来。有关任初榕、宋阳的一切设计他都清楚,附近虽然会有兵马调动,但一切都是假的,南理军兵不会真正入战。在这个局中,国师没有身份、宋阳没有身份、蛮人更没有身份……只是最最单纯的“sī人恩怨,。
可现在白白丧掉了一个马骑营,朝廷真要追究下来,镇西王难辞其咎。
秦锥不敢稍有耽搁,立刻书写短笺,呈报此间发生的一切,放出军雀疾飞凤凰城,请任初榕早做准备……
直到天sè大亮,宋阳才返回小镇。秦锥立刻迎了上去。
见到丑汉,宋阳有些疲惫的笑了下:,“昨夜打晕你,对不住。”
恶战中他没出多少力气,但从头到尾的布置、躲在小镇苦等强敌时的患得患失、连夜不眠,让他的精力大大损耗。
秦锥明白,宋阳“对不住”不单是为了击晕自己,缓缓应道:,“他们本来也活不成了,都被下了毒。国师呢,追到没?”
宋阳摇头,神情里并没太多失望:,“他逃得快,其间还下过山涧,追到深山时就没了踪迹,跑了。木恩说她会联络蛮主,尽力追杀,不过我知道,他跑了这次应该不会死。”说着,宋阳伸了个懒腰,脸上颊废一扫而空,居然有显出了些〖兴〗奋。
秦锥皱眉。今夜死了这么多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真正元凶却告逃脱,他不明白为什么宋阳还能高兴得起来。
虽然话没问出来,但宋阳看得出他的疑huò,微笑道:,“你昏了没看到,国师带来的那群手下,最差也是上品武士:紧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老僧,就凭他们扑向马车的势子,比着陈返全盛时也只逊sè一分,大宗师妥妥的……都死了!”
国师是大宗师,秦锥能猜得到,但国师身边的两个随从也都是甲顶,足足让他大吃一惊。
错愕之后,秦锥忽然笑起来,转回头对着倒毙于泥泞中的南理骑兵说道:,“都听到了么?给你们陪葬的,有两个甲顶宗师,有三十个上品武士,好兄弟,死得不冤,安心上路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从最初时的喃喃轻语,到句末的响亮大喝!
宋阳的笑容更盛,可他的这份开心与秦锥不同,一千五百人命与他无关,人命不是他害的,如果有机会把昨晚的事情重演,就算牵连的无辜再多一倍,他依旧会发动埋伏。
的确,即便屠尽人间也换不回这世上最最疼爱他的那个人:但是,如果报仇必须要血洗天下的话,宋阳毫不犹豫。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苏杭,两人唯一的区别仅在于宋阳随xìng,而苏杭固执吧。
,“还有国师,右牟被砍断了,左xiōng被打穿了,肚子被割裂了,你没看到他逃跑的样子……,狗啊,那时他就是条狗子啊!”
宋阳咯咯咯地笑,打从心眼里泛起的快乐:,“堂堂大燕国师,被我们打成了一条残废了的老狗!舅舅的灵位就在那里。”说着宋阳伸手向着不远处自己的住处,厅堂里始终供奉着尤太医的牌位:“还有,坟也在附近,昨晚的事情舅舅看得见。国师是来偷他尸体的,高手随从、兵马护卫,好大的威风,结果就在他眼皮底下像条狗似的亡命而逃。”
秦锥大概明白了,宋阳现在的开心,是因为这一场好戏,就在亲人的眼前上演,“舅舅都看到了”他当会yīn测测地笑个不停吧!
他会开心,所以我也开心。
笑过之后,宋阳的神情恢复了正常:“刚才在山里,发觉自己追丢了仇人时候,揪心揪肺的那么疼那么恨,恨不得抓着自己的头发往地上去撞,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报仇。可恨着、恨着就我又不恨了,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秦锥挑子下眉毛,丑脸变歪了:,“什么事情?”
“国师应该是右心之人,所丹他才能活,这是个意外,事先不可能算到的意外。尤离若还活着他不会怪我,我也不用自哀自怨。
而最要紧的,昨晚那样的好戏,舅舅应该看得开心吧?应该还想着能再看一次吧?”宋阳的眸子很亮:,“那就再来一场。若他还能逃,再第三场、第四场。只要他不死,我就“好戏连台”一场一场地拉他来演,演给舅舅来看。等他再没戏唱时,也就该死了。”
秦锥望着他,丑脸上表情异常古怪要不要骂宋阳一句“自不量力,?
最终秦锥还是摇了摇头,相比之下,他更想笑着对国师说一句:别惹疯狗!@。
第四十八章 法旨
中士人间物产丰饶,当然不会只有一条疯狗,而其中最大、最凶猛、也最疯的那个,非燕帝景泰莫属。
1陛下的狗死了,那次,宋阳和景泰远隔万里、却同时叹息。而这一次也不例外,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两个人又在同一个时间里,保持了同样的情绪。燕子坪上小疯狗亢奋,燕皇宫御书〖房〗中大疯狗欢笑。
景泰刚得到国师的飞雀传书,见上面提到“发觉毒源尸体的下落、
即刻启程去夺回”景泰心huā怒放,大笑个不止。
苏杭就在御书房外,微笑着、蹦跳着、追着自己的影子去踩她来找景泰,正赶上国师密信入宫,所以在门外等着。放眼整座大燕,在等候见驾天子的时候,自己和自己玩踩影子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不久之后景泰召见,皇帝早就免了苏杭跪拜俗礼,苏杭只寒暄问候了两句,就转入正题:“想请陛下给我调些人手。”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清单递给书〖房〗中shì驾的小虫子。
景泰心情大好,还没看清单就点头答应下来:“允了。这次又想出来什么有趣的东西,来找我要人?”
苏杭摇头而笑:“是旧东西,陛下还记得不,我山庄后院里还躺着个做到一半、就再做不下去的玩意?”
景泰点头:“记得,那个是叫火、火气球?”说着,打开清单一看,皮匠、木匠、铁匠等等不一而足。
“热气球。”苏杭纠正,又继续道:“最近又有了些新想法,打算重新开工。”
景泰饶有兴趣:“这次真能飞起来?像你最初说过的那样,能带着好几个人一直往天上升?”
苏杭笃定点头:“九成把握,应该不会错了。”
景泰哈的一声笑:“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反正你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但有一样,等你做好了,记得通报上来,朕要第一次飞!”1J、
虫子从一旁听着,当即吓了一跳,忙不迭跪倒相劝:“万岁爷”第一次万万使不得,万一飞上去之后有个纰漏,惊扰了圣驾”
今天景泰开心,对旁人的劝阻、反对全不计较,反而欢畅大笑:“好个小虫子,果然忠心耿耿,赐你随朕一起去飞那个第一次!”
燕子坪上”宋阳回到自己的马车附近,把射出的月刃一一捡回、装回机括,他的心思还沉浸于昨夜的乱战,一边忙碌一边摇头笑着:“我和蛮子的交情,大半来自舅舅的一道方子:这架机括马车,也是他亲自改装好的,今天国师就惨败在这两样上,还真是报应呵。”不提蛮子,单说这件凶器,若非尤太医把它拆改、装于马车,完全变了个模样,国师又哪会上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忙完马车,寒阳又去看了看背在阿二身上的那件凶器。
凶器遭月刃打击,受损严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发动,宋阳不敢乱动。把秦锥拉过来,给他仔细讲了这个东西的可怕之处,一边听讲”丑汉子的神情也随之变化,先是吃惊、骇然,继而懊恼,最后丑脸上全是浓浓的后悔,早知道这个黑箱子如此可怕”应该不等宋阳回来就先把它埋起来藏好……
而宋阳最后笑道:“这一件归红bō府,好歹是件战利品,本就该你们拿走。不过承运、研究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误碰机括就会死人。”
秦锥霍然大喜,先是没口子地答应,跟着又连声谢个不停。丑汉子不是虚伪客套的xìng子”但这件东西是送给红bō府的,他是在代主人道谢,宋阳笑呵呵地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挽起袖子蹲到阿一阿二的尸体前,开始搜索他们的随身物件。
两位和尚大宗师几乎是趴到车顶上挨的刀子,比着当年yīn家栈中那些赶尸匠碎得还要更彻底,怀中、挎囊里的东西也系数被月刃搅碎,几乎都没什么用处,唯一让宋阳留意的,是阿一囊中的一封短笺。
短笺是国师潜伏白塔寺时,传达给国内手下的一道法旨。
内容有关一笔巨款的调拨。
国师传下的法旨一向由阿一代笔,写好后最后再请师父审验,合格了才会传出去。这道法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当时传出去,阿一也没将其毁掉,而是随身收了起来。
法旨和宋阳要图谋的事情无关,让宋阳感兴趣的,是这份短笺本身,举着被鲜血染透的信纸,对着阳光左看右看,他终归也没能找到“防伪标记”转头望向秦锥:“这个就是国师法旨?随便谁写一封给大雷音台送去,就能指挥所有大燕和尚?”
秦锥知道他是在说笑话,没去废话反驳,伸手接过信笺仔细:“或许传信前还会有火漆加封吧,另外怕就是核对笔迹?还有落款处的印鉴?”宋阳搜索尸体的时候,从阿一身上翻出个印章,可惜和其他东西一样,被打碎了。
秦锥也肯定不了啥,干脆笑道:“这个事咱可说不清楚,你最好能抓个国师手下来问问。你想冒充国由指挥和尚,关键是得破了他法旨鉴真办法,至于模仿笔迹、印戳,
这都简单得很,你身边就有人能做。
其实找出“防伪,所在不是难事,但想要破掉、复制“防伪,就不是件容易事了,这个道理就好像上一世的钞票,人人都知道哪里有水印、哪里有暗记,可要一模一样的做出来,非得特殊工种不可。
这种事不是有野心、有想法就能成功的,宋阳暂时也不去想太多,把信笺随身收好,跟着才去问秦锥:“我身边有人会仿字仿戳子?
谁?”
他一问反倒让秦锥有些意外了:,“你不知道?和尚啊,红城入队的那个,施萧晓,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得了个绰号,叫做“一笔平甲子”六十年间像样的名家笔法,他都能写得出,神形兼备仿得惟妙惟肖,即便真正内行也难分真假”他篆刻的本事也一样。”
上次任小捕从红城回家之后,与三姐闲聊的时候提到过施萧晓,这个人任初榕听说过,当时说了几句,秦锥就在一旁守护,听得一清二楚。
宋阳诧异而笑:,“还真不知道和尚有这个本事。”说完他不再闲聊,就此岔开了话题:“镇上住民的解药我已经交给木恩了,随时可以救醒。”随即他伸手指了指周围的血沼尸域:,“这里,还有后面那些琐碎事情,我帮不上忙”都要拜托你和郡主了。”
琐碎事情当真不少的,除了打扫战场、说明那支大营为何会覆灭,另外还有燕子坪已经死绝了,可真正的镇民在深山里藏着、还是要回到镇上过活:“涝疫,只是“虚惊一场,等等,都得给朝廷拿出个合理的解释。
秦锥笑:,“你不找事我们就犴谢佛祖了,还敢指望你帮忙?”说着伸出大手压了压宋阳的肩膀:,“放心吧,三小姐应付得来。”
对此宋阳倒信任得很,如果不是提前就想好了解释,任初榕也不会给他帮忙。
承邻郡主的本事,宋阳是由衷佩服的,套了句前世的话,笑道:,“有女当如任初榕,镇西王好福气。”说完,对秦锥拱手告辞,这就准备启程返回大燕了。
秦锥有些意外:“这么急?”
宋阳应道:,“睛城里还有一个仇人,我还有一屁股事情,得赶紧回去。”
神医朋友来了没有?谭归德的病有得医么?侏儒老道和鬼谷瞎子的算计如何了?顾昭君没带着自己的宝贝跑了吧?宋阳算是明白了,“反贼,这工作真tǐng忙的。
除了这些,另外还有一件事。宋阳对秦锥道:“这次看过国师的阵势,我也大概明白,景泰为什么会觉得一品擂胜券在握了。”
能从月刃中逃得xìng命的国师、两个大宗师的弟子宋阳不知道的,本来还有一个阿泰,应该是三个大宗师的弟子。师徒四人都是要登擂一品、替大燕出战的。经此一役,他们谁也上不去擂台了。
宋阳又笑了:,“景泰下了重注,现在却没了必胜的把握,我得看他怎么收场!”
宋阳没再返回凤凰城,从燕子坪启程直接赶赴大燕,顾昭君先他而行,也替他打点好了行程,每到一站都有人接应,从通关文牒到车马食宿全不用宋阳操心。
虽然没能手刃元凶,可毕竟打了一场大大的胜仗,只怕燕国师从降生起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由此宋阳开心得很,而赶路时处处省心,也让他在开心之余有些胡思乱想:若做了皇帝,顾昭君来当左丞相,任初榕来当右丞相只要他俩不造反,皇帝就啥事都不用管、光剩享福了。
除了车马奔bō有些辛苦,一路都顺利得很,不日又到十停关,让他意外十足的是,在这里接站的人居然是李明玑的亲信手下,叶非非。
不止小丫头自己,在她身后还跟了一对中年男女。叶非非向他俩一指,给宋阳介绍道:“帛先生、帛夫人。”
帛先生人过中年身材肥胖,四肢短小但肚囊硕大,眼睛向外鼓鼓着,偏又穿了件绿sè绸衫,乍看上像极了成精的青蛙:帛夫人身材长相都还正常,与普通fù人无异。
帛姓夫fù对宋阳点头招呼,叶非非则开门见山,直接说出她到此的目的:,“一个朋友被国师手下抓了,想要放成那把火,就非得救她不可。”
宋阳没急着追究缘由,而是问道:,“是什么人?”
叶非非忽然lù出乎个古怪笑容,少有地卖起了关子:,“此人身份极重,和你不相上下。”
叶丫头是付党身份,被国师手下抓去的人“和宋阳一样分量”宋阳反应不慢:“是付家的眷属?我的亲戚?”
“是,你亲戚”坐在一旁的帛先生忽然开口了,笑呵呵的。
夫唱fù随,帛夫人跟在夫君后,轻轻说道:,“你媳fù。”
宋阳懵了。@。
第四十九章 走狗
宋阳当真有一个媳fù的。
百岁宴时,常廷卫主官谢大人、景泰皇帝驾前的那条“蛇”把自己的女儿当做贺礼送给了付丞相用来抵命的儿媳fù,谢孜濯。
宋阳“死,后第二天,谢胖子就把女儿送到了付家,从那以后谢孜濯就在付家长大。
燕四大重臣“文武仙蛇,之中,“蛇,被除在“文,之前,当年谢胖子离奇暴毙,家眷莫名失踪,昔日里惊惧天下的常廷卫先是被清洗、
最后干脆都取消了番制,烟消云散再不见痕迹。
而谢家出事后,也不见有什么心腹门下来找过谢孜濯。
又再几年,一夜间付丞相被景泰拔起,三天内落罪所有男丁一个不留,女眷被贬为奴,但主母、嫡女、正室妻子甚至得宠的妾房这些重要女眷,根本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大牢,谢孜濯也在其中。
所有人都道此人已死,可付丞相倒台后过了一阵,李明玑忽然得到了一个消息谢孜濯还活着,在下牢后被人救了出来。不是强攻、
劫狱,而是内应帮忙掉包换人。
这个时候李明玑恍然大悟,就如付家倒台了但还有残党一样,谢胖子身后,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
叶非非口齿清脆,先把前面的事情大概说了下。跟着帛先生咳嗽了一声,接口说了下去:,“老爷出事之后哦,我家老爷就是谢大人了。老爷出事后,夫人、公子和家眷就离开了睛城,出城不久和旧部汇合,被护送着赶往老爷生前就安排好的隐居之处,不料还是走漏了风声,所有人都死了个干净。从那个时候起,老爷唯一的骨血,就剩五小姐一个人哦,五小姐就是付丞相的儿媳fù本名谢孜濯。”
帛先生说话不是一般的罗嗦,但他自己丝毫不觉,语气和善笑容满面,不急不缓:,“当时小姐还在付大人的府上,锦衣玉食万事无忧,我们这些人已经变成了“反贼”大伙商量着,还是不打扰她了,就这样也tǐng好。可万万没想到的,付大人也遭了昏君的毒手。唉本以为丞相府是琼瑶地,哪成想居然是万骨冢哦,我这么说姑爷千万别怪罪,我这个人心思直、嘴巴笨,掌嘴、掌嘴。”
说着掌嘴,他却伸手从桌上拿起杯茶,润了润喉咙后继续道:,“幸好,以前老爷麾下的好狗子还剩下几个,偏巧有一条从上到下的整线在刑部大牢,总算老爷在天有灵有惊无险救出了小姐哦,对了,虽然有“一条线”但能力实在不够,充其量也只能救一个,我们做下人的当时也为难得紧,按道理应该去救付家主母可我们归根到底还是谢家的走狗……姑爷千万体谅、千万体谅。”
1姑爷,之类的称呼,宋阳不放在心上,也懒得去矫情,望着帛先生问:“你是……”
帛先生咧开嘴巴,笑子:,“月不是说了么我不过是条狗子常廷卫都指挥使谢得九谢大人门下走狗。”
自称走狗,点头哈腰,但或许是宋阳五感敏锐,他明明白白地察觉,这位帛先生在说到“谢大人门下走狗,时,语气中、神情里、目光内都藏了一份只能用“泼辣,来形容的自豪。
对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帛先生打了个“比方,:,“这样说,您看,您麾下不是有位李明玑李大家么?你就帮我当成五小姐的李明玑就走了。”
宋阳明白了点了下头。
帛先生则继续道:“救出小姐后又等了一阵,等丞相的案子风头平稳了些我就找到李大家,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大家都是那个、那个反贼,倒不妨多亲近些,不是说大伙就此合伙,不过有啥消息多通通气,万一谁家一时手短、缺个钱少个人啥的,就彼此帮帮忙,互相有个帮衬,日子才能越过越过,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要说这几年,也的确得了李大家不少照顾,咱们这些谢门走狗哦,不是咱们,是我、是我们,您是姑爷,不是走狗我们都感jī得很,天天就盼着能有个什么机会,给李大家帮个忙、卸一卸xiōng中的愧1
疚。”帛胖子的话唠唠叨叨,处处透着假惺惺的客套,不过这一点没说错,这些年里在银钱上李明玑没少接济他们。
“不久之前,我忽然接到李大家的传讯,听说姑爷您还活着,小人又惊又喜,开心得我恨不得拎着刀子出去把街坊邻居全杀干净我还听说,姑爷xiōng怀锦绣手藏雷霆,才一到大燕就毁掉了整整一座夺山营。”
说到这里宋阳忽然抬头,直视对方。在边关时他做的那些事情大燕无人知晓,就连景泰都不知道他才是“罪魁祸首”眼前这牟青蛙似的帛胖子竟一清二楚。
帛先生明白宋阳的意思,赶忙笑着说:,“姑爷您忘了,老爷以前是做什么?当年常廷卫刺听天下,上至朝堂下到民户又哪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们?那时候要是谢大人突然来了兴致,想知道万牲老号里的羊群明天晚上会叫了几声,我们可都能数得一清二楚……现在么比起以前是没法说了,但总算还剩下几条走狗,鼻子还在。偶尔也能闻到些味道。”
含糊解释了句,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姑爷的作为又何止夺山营,您到了睛城没几天功夫,就把镇国公抢到了手、还请来高人治好了他,又算计着一场大火……”宋阳神情一喜,转目望向叶非非,后者点头:“你那位神医朋友前阵赶到睛城,有她出手医治,谭归德已经醒来了,虽然还不能下chuáng行走,但神智无碍,已开始联络亲信手下。”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了。
帛先生仿佛说话上了瘾,一股脑地向下说道:“姑爷死而复生,又有欺天之才,我们这几条狗子都打从心眼里的欢喜,这可真是老爷在天有灵,哦,不光是老爷,还有付大人也一样有灵,五小姐和姑爷都还活着”这下一家人团聚,当真再好不过了。”
,“跟着李大家又和我提到了放火的事情,想要找我们帮忙。欠了李大家还不清的人情、又有小姐和姑爷的关系大家都是亲人、何况烧得还是王八蛋的王八窝,要不出力我都不配做人,更不配做走狗,当时帛胖子就把xiōng口拍得梆梆响,答应了李大家。”
“说到放火、买卖房屋,多少也有些讲究,买下房产之后,总要有人入主”才能暗中准备,可京师重地,所有宅户交易都要到官家造册,买方若是外地人士,还要核查出身,手续又繁复又严格,可巧”这道官事里也有谢家走狗。另外,在准备中、放火时,我们也能提供些人手。毕竟睛城不同别的地方,对民间监察异常仔细”李大家身边的人不太够用,再加上我们就没问题了。”
宋阳点了点头,对方的这番罗嗦中不过一个意思:没有他们这把火就放不成。
见宋阳点头,帛先生tǐng廾心的样子:,“再就是我家小姐了,她听说姑爷还在人间,做梦可都笑醒了几次哦,这我是听说的,不过不会假。一定笑醒,一定笑醒了”
宋阳实在没耐心再听废话,摆手苦笑:,“说她怎么被抓的吧。”
,“小姐隐居长林,哦,姑爷月到燕国怕是还不熟悉”长林是座城,在大燕西南,距离睛城遥远。本来安全太平,她听说姑爷回来了,就非得要来睛城与你相会,谁也拦不住啊。可没想到”才离开长林不久,不知怎地泄lù了身份,被人盯上了,一路逃一路打,最后还是被国师的手下给捉了。”
前半句纯粹鬼话,宋阳当然明白。
犯不着去驳斥这些,做了个手势示意帛先生继续。
帛先责却lù出乎个疑huò的神情:“这个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国师的手下抓人。”
,“谢小姐以前从牢中逃脱过,他们是怕你们再有内线帮忙,所以换成了国师的人布置此事。”宋阳给他解释了句,随即笑道:“帛先生其实也不用这么急着就来考教我的。”
帛先生先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跟着又现出憨笑,不停摇头:,“不是考教,是真心请教,我是真想不通。”
说着,还怕宋阳不信似的,转回头望向他老婆:,“我真不懂,对吧?”
帛夫人用力点头,回答得斩钉截铁:,“对!”
而帛先生又把话题兜转回来:,“他们要把小姐押回大雷音台,这一路万里迢迢,沿途我们几次出手都没能解救她,到后来干脆丢了他们的踪迹……不过还是有消息的,此处是他们入京的必经之地,短则十天,长则半月,押解队伍会抵达十停,将暂住城内的须弥禅院,此处已近睛城,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小姐是一定要救的,我明白,李大家的人手也不多,但我没别的办法,只有厚着脸皮再找她借兵,同时获知姑爷会途径此处,李大家说姑爷心思活泛、手段了得,这件事不妨来请教下您老,看看您能不能给我们这些蠢狗指点一条好路。”
宋阳望向叶非非,小丫头点尊头,示意帛胖子此言非虚,宋阳又把目光转回到帛先生身上:,“那你们现在的打算呢?有没想出什么办法?”
帛胖子笑了:,“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走,尽量集结人手,届时强攻十停须弥禅院、抢人。”
大燕境内共有须弥禅院二十一座,直接归属大雷音台统辖,每一座须弥院都是国师的苦心经营,本身就是龙潭虎xué,何况十停关又是燕国重镇,兵多将广卫戍森严,一旦须弥院遇袭,不出片刻就会有大军杀到。帛先生说的压根不是个“办法”干脆就是取死之道。
,“救不出小姐,枉称谢得九门下走狗1做不成谢大人的走狗,也实在不用再活了。”帛先生还是笑得那么没脾气,即便他说的事情是为主尽忠、甘心赴死谢得九谢大人门下走狗,他们这样称呼自己,谦卑之后,藏着泼辣自豪。@。
第五十章 须子
这件事来得太突兀,宋阳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帛先生倒也识趣,站起身笑道:,“姑爷您先想想,不急,不急,我们先告退,等晚上再来给您老请安。”说着要走,嘴巴里则又是一场无比罗嗦的客套,最后终于告辞而去。
等他走后,宋租望向叶非非:“这件事李大家怎么说?”
叶非非坐到宋阳对面:,“姐姐说,付家、谢家都到了这个份上,能帮的话就帮一把。她着我带了二十个人过来十停,都是不错的好手”说到这里,她加重了语气:,“我们都听从公子调配。”
李明玑话说的溧亮,也的确派了人过来,但这些人并非调给帛先生,而是来给宋阳帮忙的,她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了,救谢孜濯这件事,完全交给了宋阳决断。帮或者不帮,都由他说了算。
光是个“媳fù,的话宋阳无所谓,不过帛先生的态度明摆着了,救不了人睛城那把大火也就没机会烧起来一想到燕皇宫冒起滚滚黑烟,宋阳的四肢百骸都那么舒服,这把火简直都快变成他现在的理想了,哪舍得不放。
可是说到救人,他们凭什么?
宋阳摇摇头,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又问叶非非:,“谢大人门下走狗……,这些人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他们和我们走的不是一路。”叶非非措辞片刻,才缓缓开口:,“付大人是“文”他在世时”官家上的实力主要来自门生、弟子,这些都是摆在桌面上的,瞒不过人,早都被清洗了几轮,能幸存下来的已经不多了。不过付大人身后,还有个顾昭君的,那时还有大把银钱,丞相全盛时投下了不少产业,也藉此扎下了另一条根脉,就好像我们这些人,藏身于江湖,最后大都得以保存。只可惜”
小丫头耸了耸肩膀:“生意不好做,钱越来越难赚,没了老顾和付大人的照应,“这条根,也萎缩了不少,大不如拼了。”付党两条根,一在官场、一在民间,到现在前者几乎完全砍断:后者也渐渐枯萎,不过总还算活着。
说过了自家事,叶非非又把话锋一转:,“至于老谢他是皇帝的蛇,他根本就没有根,或者说他的根就是皇帝,所以景泰一出手对付他,他全无退路,只有死路一条。”
事情也的确如此,文、武、烙三个人先后倒台,其中引起的动dàng最小最容易被收拾掉的,就是谢胖子这条蛇了。
“但是莫忘了谢胖子是做什么,归根结底他的常廷卫,最主要做的就是两件差事:刺探民间、监察百官。这两件事都重要的很,不过在调派人手上大有区别。前者需要大量人力,但不用太精锐,基本上只要不是聋子就行:可“听官,便不一样了”当然不能说派遣高手天天跟踪偷听。”
宋狙笑着说了声:“卧底。
“不错,常廷卫真正让百官惊惧的就是“卧底”从小妾到师爷、从厨子到哥将、辅吏,身份无所不有,人人都知道自己身边有常廷卫的卧底,但人人都不知道卧底是哪个。而越是高官身边”卧底也就越高级,除却心思手段能力应变之外,还有另外一重也格外重要:他们都是老谢信任的手下。同样的”他们也信任自家的主官……”
宋阳点了点头。被派到高官身边卧底的,得是信得过的。谢胖子是无比精明的角sè”他能信任的人当然要配得上两个字:忠心。
,“具体的情形不走了解,不过听说谢胖子在出事前,常廷卫的卷宗秘库失火,毁掉了不少卷宗,由此,有些人的身份也就再无迹可寻。”叶非非继续道:,“不用问,他最后保下的这批人,一定是1精华所在”最高级的卧底、最忠心的属下、藏身于官场、真正的“谢大人门下走狗,。”
,“从谢胖子暴毙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这些人有的被揪了出来、
有的败在官场争斗,但肯定也有留下来的,到了现在,应该做了不小
的官。”说着,叶非非还怕宋阳不明白:,“胡乱举个例子,假若十年前礼部尚书身边的一个亲信员外郎,是“谢门走狗”这十年过来,得了些机遇,又得到尚书提拔,做到shì郎不稀奇。”
“谢胖子的确没有根,但他有须子他的须子都藏在官场里,静静地长着,悄悄地开枝散叶,等待机会。没人知道他们具体是哪个,不过不要紧,只要他们自己知道、只要他们还以“走狗,自居就足够了。”
以前叶非非少言寡语,没想到给了个机会,她也能说个不停,说过了“须子,之后,又提到帛先生:,“帛先生这个人,忠心、精明就不用说了,另外还有个好处:顾全大局。常廷卫和咱们不一样,当年的确搜刮了不少,但没有产业,谢胖子死后家里立刻就败了,帛先生带着你媳fù,这几年过得着实狼狈。”
说完,叶非非也觉时这话怪别扭,冲着宋阳乐了。
宋阳也笑,挥手道:,“继续。”
“要说,帛先生就算不知道所有的须子,至少也会了解其中一部分,可他过得再怎么穷也不去联络旧党,而是舍了脸皮来找咱们借。
还有这次,你媳fù出事,他几乎调动了所有的人手外围的所有人手,真正的须子他一根没惊动。”
须子都在官场,而抓人的是国师手下可是莫忘了,这次为了救人帛先生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为了谢家最后血脉,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但宁可自己死掉,也不去惊扰给老爷报仇的最后希望。
叶非非总算说完子,跑去给自己沏了杯热茶完全不管宋阳渴不渴。
宋阳不当回事,对她笑道:,“以前当真小瞧你了,事情都被你看得通透,了不起。”
叶非非不领情,擞了下嘴角:,“你接着小瞧我吧,所有这些都是姐姐给我讲的,你觉得她了不起就成。”说完,小丫头想了想,迈步凑到宋阳跟前:“该你说说了,这次回南理你的事情做得怎么样?”
宋阳略过具体过程,把结果简单给叶非非讲了下,毫无意外的,1J、
丫头一边听着,一边瞪大了眼睛,难得无比地lù出个〖兴〗奋笑容:,“真的成了?真被你做成了?”
说着,她跳起来去给宋阳沏茶。
宋阳受宠若惊而叶非非也一反常态,笑嘻嘻地说:,“公子做成了大事,小叶子对旁的男人不屑,但最最倾慕英雄!对了你舟车劳顿要不要洗脚、要不要洗澡、要不要……”
宋阳挥手早了,没能听到最后一个“要不要,是要的啥,摇头道:,“现在啥都不要,就要一会的清净。”说完,他又觉得这样措辞显得有些生冷,笑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好像有些意思但又模糊的很,得仔细想想。”
提到燕子坪的恶战,宋阳也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一件东西叶非非没介意什么,点头答应了一声,返身走出屋外不再打扰宋阳。
此刻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过不了一两个时辰,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宋阳正吃饭的时候,帛先生夫fù再度来访。
这次宋阳“先发制人”不容对方废话就直接把那张自“阿一,尸体上得来的法旨递给帛先生,可还不等他解释什么,帛先生就先是一愣脱口道:,“国师法旨?”
说话时,借着油灯光芒把那张短笺翻来覆去仔细端详,最后皱眉望向宋阳:“这个是真的法旨?你如何得来的?”
仍是不等宋阳开口,一旁的叶非非就冷冷开口:,“当然是真的,我家少主日前在南理与燕国师一战,国师之下两个大宗师护法、随从护卫三十余人尽数伏诛,国师受断臂、剖腹、穿xiōng重伤,逃入南理深山,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
几句话说完,帛先生当真呆住了,国师在大燕国几乎就是半个神仙,一般的势力别说去刺杀他,就是连他的影子都mō不到,他会被打得全军覆没重伤而逃这样的消息,尤其是对帛先生这种深知国师可怕的人,甚至比着一把火烧了燕皇宫还要更惊人。
过了片刻,帛先生才回过神来,想要长篇大论地夸赞一通,可最终还是摒弃了那些虚头虚脑的辞藻,只点头说了句:,“帛胖子真心佩服。”说着,长吁了口气。
宋阳也tǐng意外,他没想到帛先生居然是“识货,的人,伸手指了指那张法旨:,“你认得它?”
帛先生又恢复了一贯的样子,和气笑道:,“姑爷有所不知,老爷还在的时候、尤其最后一两年里,开始特别留意国师,可惜时间太短,国师行事又飘忽异常,没能查出太有用的消息。不过这样的法旨短笺,我们曾截获过几次,也曾仔细研究过一阵,由此一见到,大概能认得出。”
宋阳兴致大增:“研究法旨?有什么收获。”
说到正经事,帛先生居然不罗嗦了,回答的简单明了:,“普通纸、
普通墨、笔迹中不存玄机、印鉴里没有暗huā。”
“我认识一个仿笔迹、仿印鉴的厉害人物,照你的说法,我把他找来,国师的法旨就可以想怎么写便怎么写了?”话说的轻松,但宋阳脸上lù出的却是份苦笑。
娃娃都明白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否则国师的法旨早就满天飞了,还用等宋阳来伪造?
果然,帛先生摇头:,“只有一点,姑爷请看。”说着,他把法旨摊平在桌上,又特意多点上一盏灯,拿到法旨旁轻轻晃动,同时用手指着落款处:,“有没发觉不一样?”
整张法旨都被鲜血浸染、变成紫乌颜sè,是以在之前宋阳没注意到,此刻随着光线的变化很快就发觉,在帛先生指点的位置,有一道“印记,颜sè略浅了些。
宋阳是仵作出身,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法旨落款处先被涂过一道鲜血,过了一阵后整张纸又被血液浸染,干涸有先后,另外两批血迹的血质可能也有所不同,所以颜sè上会略有差异。
见宋阳点头,帛先生继续说下去:,“我们以前见到过的、所有国师传下的法旨,在落款处都会留一道血迹他门下收到法旨,要判别真伪的话,就只能从这道血迹入手但具体怎么判别,此事不得而知。”我不到破解‘鉴别真伪’的办法就天从作伪,要靠着仿一份放人法旨,兵不血刃地把“媳fù,从须弥禅院中平安带走,只能算是个空想,叶非非皱了下眉头”有点泄气的样子。
不过宋阳倒没啥灰心的表情,对“伪造,他本就没太抱希望,而手上现在的法旨,也不是全无用处的。
“这个就送给帛先生了。”宋阳指了指桌子上的法旨:“靠着它,至少能有个身份的。”帛先生说话唠叨,但反应极快,几乎就在宋阳话音落实,他已经面现恍然,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虽然被鲜血浸染,看上去又脏又破,但这道法旨是真的”完全不怕须弥禅院的查验。
不论是谁,思维里都会有个惯xìng,既然信是真的,那送信的人自然也是真的。试想,十余日后”谢孜濯被押至十停关,当晚入住须弥禅院,随即国师信使赶来,传给须弥禅院首座一道法旨至少,靠着这份信能进入禅院,或许还能见到禅院主事之人,即便动手厮杀强行抢人,也是个里应外合,总好过强攻蛮打。
说穿了,法旨是给了帛先生一个进去的机会,到时还要具体应变……机会虽然不大,但至少有了个机会。
帛先生把法旨小心收好,笑得无比客气:“谢谢姑爷,不管这趟能不能成功,您老的赏赐我们记下了,到那天我要是能活着把小姐带出来自然再好不过:万一失手了,我这条老狗下去见了主人,也会把姑爷的好处唱给老爷听,请他在天之灵保估您。”
宋阳听完,佞起眼睛看帛先生:“你说的这是好话?”
“好话,好话,十足十的真心好话!”帛先生嘿嘿嘿地笑着,又摇头道:“还是以前跟着老爷的时候落下的毛病,好话总不会好好说,难怪姑爷误会,我掌嘴。”
出现了一张法旨、多出个“送信人,的机会,许多事情都得仔细盘算,帛先生心里有事,也没心思在唠叨废话,带上夫人起身告辞而去。
宋阳继续吃饭,一边又把救人的事情想了遍,可资源有限,几乎没什么可以盘算的余地,想过一阵也就放弃了,吃过饭叶非非也准备好了洗澡水。
到了这个世界,在大木桶里泡个热水澡都变成了少有的乐趣,宋阳宽衣入水,叶非非尽着本分,帮他揉捻着肩膀。因为被小九shì候得习惯了,宋阳也不觉得尴尬,不过相比之下,“1J、叶子,的手法还是稍稍差了些。
水温稍高、热气氲面,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舒张、开阖在燕子坪打过国师之后,宋阳便启程赶赴燕国,一路风尘仆仆,至多用清水抹抹身子,一直没能像样地泡个澡。正享受着,身后的叶非非突然收手,跟着悉悉索索地衣衫摩擦声响起,不用回头就知道她在脱掉罗裙。
很快,一条赤luǒ的胳膊从宋阳身后绕过来,柔荑入水试了试水温,叶非非声音轻轻:“出来之前姐姐吩咐过,若你在南理打了胜仗,就要我先来犒劳……”
宋阳笑了:“要是我再烧了皇宫,是不是就该李明玑来“慰劳,我了?”说着身子一缩,连肩膀带脑袋,把全身都沉入水中,片刻后再冒出头,抹掉眼前的水huā,继续笑道:“真不用,算了吧。我又不是为你们去打国师的。”
对小捕是真心的喜欢:对苏杭则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隐藏在骨楗中的那份“寒颤”一旦散出就难以自抑。
前者发自内心、后看来自灵hún,仅此而已。
而眼前这种“不伦不类,的“慰劳”宋阳还真不是太在意,甚至狎妓那种直接的泄yù,都让他觉得比现在的叶非非更纯粹些。
叶非非还在宋阳身后,皱眉道:“你莫误会,我虽然出身勾栏,可从未”
宋阳无意解释什么,只是摇头笑道:“不是那么回事,你也别多想。”
身后沉默了一阵,始终没有传回衣服的声响,不过那双柔荑又按回宋阳的肩膀,叶非非不再多说什么,宋阳继续享受。
里外套间的大房,宋阳睡在里面,叶非非睡在外间。
刚睡下不久,宋阳忽然翻身而起,迈步走到外间,伸手去推丫头。
叶非非还没睡着,听着脚步声过来她就睁开了眼睛,对宋阳笑:“现在?晚了!”一边说着,还把身上的薄被裹紧了些。
宋阳没太在意她说什么,直接道:“我想起一件事,要麻烦你,能不能现在传书回睛城,请阿伊果想办法,坑也好骗也好,一定要让施萧晓尽快赶来十停,我有事情找他帮忙。”
叶非非眨了着眼睛:“找那个漂亮和尚?做什么?”
“加一重保险吧。”宋阳没多解释,跟着又问:“你刚才说晚了什么晚了?”
“没事!”叶非非没好气地应了一句,一把掀开薄被,跳起来穿衣,让宋阳大吃一惊的是,小丫头竟然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叶非非一脸不屑,很快穿好罗裙跑出屋去安排传讯,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站住脚步,回头对宋阳道:“你看过我了!回睛城记得找姐姐汇帐,要huā钱的!”@。
第五十一章 字迹
第六天清早,阿伊果带着漂亮和尚赶到十停,与宋阳汇合。十天路程五天赶到,不用问也是日夜兼程,一见面阿伊果就不住口的叫苦,嘴巴都快撇到地上去了。
宋阳挺意外,他是让阿伊果请施萧晓过来,没说让她也一起来,笑着问她:“你怎么也来了?你不在睛城坐镇,当心火道人和鬼谷瞎子造反逃跑。”
阿伊果摆了摆手,一脸不在乎:“有小南主持,全部用担心了。她比我还会唬人,两个老汉儿被她吓戳戳破胆子,不敢一点马虎。”说着,她伸手揽住宋阳肩膀,压低了声音:“小南凶猛咯,说话做事比老子还狠,我以前都不晓得她这个样子么…我不喜欢她了,女娃莫得个女娃的柔柔软软。”
“还有,你觉得和尚怎么样,长得漂亮咯,男的也无妨,老子想喜欢他咯。”她个子矮,揽宋阳的时候得踮起脚尖,姿势说不出的古怪。
宋阳实在跟她没话题,干脆不搭理,迎上了刚下车的施萧晓:“临时有事,非得你才能帮忙,大老远把你喊来,辛苦了。”
在睛城时阿伊果收到叶非非的传书,既没威胁恐吓、更没有下蛊,就直接找到施萧晓说:宋阳在十停,有事要找你帮忙。后者根本就没问什么事情,去向胡大人告假后即刻启程。
放火的事情现在有南荣‘督办”阿伊果成天无所事事,早就呆烦了,干脆和他一起出来散心。
施萧晓精神不错,对宋阳微笑道:“不用客气,你救红城的人情我还没还完,帮你做什么都没问题。”
这边寒暄说笑着,叶非非赶往帛先生的住处,又把那张法旨暂时‘借’了回来,宋阳将其递到施萧晓面前:“字迹、戳子,能仿么?”
施萧晓接过法旨,才一看便微微愣了下,随即撩起眼皮又看了宋阳一眼。
见他神情有异,宋阳问:“怎么,你认识它?”
施萧晓没去回应什么,静下心仔细端详法旨,片刻后抬起头:“篆印要用两天,字迹的话,看怎么仿了……若只是原字照写简单得很,半天功夫足够;可要想随便写,就得按照这张帖子的字去琢磨对方的走笔、田日架、字意运力等等,最短要半年才有希望。”
‘随便写’的意思,是彻底掌握阿一的笔迹,需要的时间听上去不断,但莫忘了他们手上不过只有一张法旨而已,施萧晓能通过这几十个字,用半年工夫就练成阿一的笔法,实在算得上神奇了。
可宋阳哪等得了半年,闻言皱眉踌躇。施萧晓又露出微笑:“或者,你先想好要写什么,字数尽量少一些,这样我只琢磨你要的那些字就可以了,时间会大大缩短……这样说吧,我刻戳子要两天、研究字帖要两天,之后每写一个‘新字”大概两到三个时辰的样子,我的进度如此,你自己算好时间。”
宋阳没再废话,嘱托施萧晓现在就开始仿印鉴,随即带上叶非非出门去找帛先生。
……
“再假造一份法旨?又瞒不过秃驴的,用处何在?”听宋阳说明来意之后,帛先生皱起眉头,问道。
“我会下毒。”宋阳直接应道:“在第二张假法旨上,我会布下剧毒,无臭无味,触手后十息功夫剧毒发作,立弊无救。”说话时故技重施,又往窗口边一盆花卉中透入毒药,转眼花枯叶败,同时散发出浓烈恶臭,熏人欲呕。
见过了他的手段,帛先生先是一惊,随即眯起眼睛思索了一阵,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对宋阳道:“姑爷受累,帮我再顺一顺整件事?”
“不急,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或许会有些用处。”说着,他从挎囊中取出了一只鳞皮手套:“这只手套来自国师,能当做信物。”燕子坪一役国师断臂而逃,宋阳把断臂上的手套留了下来,他曾仔细比对过,与尤太医传给自己的那副一模一样。可惜宋阳不知道,国师留在法旨上的‘鉴记’就是他自己的血,否则当时还不得先用那条断臂画出一百张空白法旨再说……
递过手套,宋阳开始帮帛先生‘顺一顺”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家小姐被押到须弥院当天,帛先生会以信使身份登门,光凭嘴巴说,未必见得到真正的主事人,这个时候把手套递上去,应该就没问题了。等见到对方,你便说:奉国师之名,着你等来协助,办妥两件事……”
说到这里,帛先生忽然摇头,笑道:“是三件事。我取出那张真的法旨,吩咐秃驴:第一件事,把这它传往大雷音台,立刻去办。”真法旨内容有关银钱调拨,是写给大雷音台的。
真法旨上沾染血污,不过找个合理的解释倒不难,比如国师就在附近,日前遇袭阿一受伤、随身信雀丢失,所以才要这里的须弥院代传,具体的随他怎么去说。只要法旨是真的就没问题。
宋阳接口:“有重犯押解到此,突然有个陌生人登门,自称是‘国师信使”虽然带了信物,但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些,庙里的和尚一定会生疑、也一定会严密监视帛先生,你还难有作为。另外,和尚对你拿出的那封法旨也会小心处理,怕都未必会用手去接。”
“无妨,这个时候他们怎么小心都没事,”帛先生笑呵呵,继续说了下去:“秃驴会把法旨拿走,下去核对真伪,待确定它是真的……既有信物、又有真正法旨,任谁都会放松了,把谢门走狗当成国师亲信。待主事人返回之后,我会继续吩咐:第二件事,你看仔细了!”
宋阳接口:“这个时候,帛先生取出那张假法旨……剧毒没有解药,我自己都不能碰,所以下毒时我会‘留白”你千万要注意,假法旨上半段无毒,你就拿住上半段。”
帛先生点了点头,小心记好此事:“这一次,我会直接把毒法旨递到主事秃驴的手中,此刻他应该信了我,不会再那么小心,多半会直接伸手接去…十息之后,秃驴毒发身亡,老子立刻大开杀戒,同时放出信号,着外面的兄弟一起动手,里应外合,救人!”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宋阳笑了:“主持暴毙,信使突然发难,须弥院免不了有场乱子,这封假法旨的用处也仅止于此,用处不算太大,但总好过没有。”
仿造假法旨只为下毒,不过从中毒到身亡中间还有十息时间,所以这封法旨还是需要像模像样,至少不能让人家一看就发觉破绽,否则须弥院方丈大可在被毒死前先喊一声:拿下奸细。
主持若能突然死掉,救人无疑胜算又增了一分。
最初帛先生的从外强攻是送死,完全没机会;后来冒充信使里应外合,是一成胜算;现在又加了个‘投毒”变成了两成胜算……虽然看上去还是可怜,但也只能如此,能多一份希望,就多做一份准备。
把整个过程‘顺’完,宋阳又问:“两道法旨、两件事情,你说的三件事,最后一件在哪?”
帛先生大笑:“秃驴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他:第三件事,下去后记得给我家老爷请安!”
宋阳失笑,这才明白,帛先生的第三件事纯粹是‘意气用事”不过生死当头时还有这份兴致,倒真让人高看他一眼。
宋阳笑过后继续道:“假法旨上到底要写什么,还要和你商量,我就是为此来的。”
其实写什么都无所谓,不过最好是个‘意外命令”能让主持心思微乱,更有利他中毒而不查。
帛先生想都不想:“让秃驴放人,把小姐交给我带走。”
无论成败,事后总会有国师门徒再看到那张假法旨……假法旨上明目张胆地要放人,可笑同时又何尝不是一份谢门走狗的从容和狂妄。
宋阳哈哈一笑:“成,你措辞吧,字数越少越好。”
最后帛先生琢磨出的‘法旨”一共二十个字,不过其中有六个字与真法旨重合,不用漂亮和尚花费太多心思,只着力研究另外十四个字就好了。施萧晓立刻开工,夜以继日精仿笔迹,每天里最多只睡一个时辰。
不久,帛先生也拟好了举事当夜里应外合的攻击方略,带来找宋阳商议,这是人家的事情,宋阳没太多可说的,只关注付党的‘任务’。
付党要做的异常轻松,仅是城外最后一站的接应,全不参与攻击、厮杀,真要出事的话他们在城外,也不会被牵连。这样的安排,让宋阳对他好感再增。
帛先生呵呵笑着,一反常态没去罗嗦什么,只是说了句:“一只手套、两道法旨,姑爷已经尽了全力,我们感激不尽,这趟若能活着回来,姑爷有什么差遣,老狗风里火里绝无二话。”
共事一段,再加上以前的风闻,宋阳的心思、手段帛先生全都看在了眼里,对他而言,宋阳又何尝不是一份为主人报仇的希望。这次救人充其量两成胜算,他不打算把对方也拖进这个火坑……话再说回来,他肯拖宋阳也不肯跳。
宋阳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拍了拍帛先生的肩膀:“一定能成的,放心。”
新最全的小说
第五十二章 乱了
七天后,施萧晓终于仿好了新的法旨,宋阳接过来看了看。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落款上把血迹一抹,笑道:,“这便成了!”随后出手涂抹剧毒,等布置完毕,亲自送去给帛先生,后者客气笑道:,“哪有让姑爷涂血的道理,我这都准备好割手指的刀子了,您看这事闹的。”
刻章、仿字、下毒,有关假法旨的一切都是宋阳这边准备的,又何必留个“血迹印鉴,的小空子给对方,反倒显得小气。
等帛先生小心收好法旨,宋阳又从挎囊中取出了一个药匣,才一打开就芳香扑鼻,满满一匣朱红sè、豌豆大的药丸。宋阳收敛了笑容:,“这几天特意配置的,闻着芬芳,实际却是毒药,吞服十二个时辰之后毒发无解,不存丝毫痛苦,这份毒唤作“三餐,。”
一日三餐,吞了这道毒药,就只剩三餐可吃了。
说完,停顿片刻,宋阳继续道:,“解药在我手里,融入美酒,只要毒发前饮下,不仅无害,还能滋补身体。”说着,他把装满毒药的匣子递了过去:“帛先生要觉得有用的话,事前可以先分给弟兄们服下,能尽的心意也只有这么多了。”
救人胜算低,一旦失手生死就不由自己做主了,可以想象的,被敌人俘虏之后会受尽煎熬,事先服食毒药,可以保证至多只受一天折磨,虽然毒药,但却是善意。
宋阳给他们留了一天的空余,时间足够了用了。
帛先生接过药匣,回手递给自己的夫人,同时吩咐她:“动手前给小狗们分下去吧,别忘了留出咱俩那份。”
或许是冥冥注定,就在他们准备妥当的当天,消息传来押解队伍终于来到睛城,入驻须弥禅院。
分别之际,帛先生对宋阳抱拳,认真说了句:,“谢过公子!”
这次不再是不伦不类的“姑爷,称呼,而是“公子”宋阳哈哈一笑:,“小子备了好酒,等帛先生、帛夫人凯旋而归!”
双方就此分别,帛先生转过各处埋伏地点,做最后“督军”宋阳则率同叶非非等人撤出城外,来到在约定好的接应地点……
等待无聊,阿伊果没话找话,问宋阳:,“他们真会吃你娃的毒药?”
不用宋阳回答”叶非非就点头道:,“要是我我也吃,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提前服毒还能省去后顾之忧,何乐不为。若侥幸救到人、杀出城,再找公子来要解药就走了。”
阿伊果还有些疑huò:,“他们就那么信任宋娃子?万一到时不给他们解药,要挟他们替咱们办事怎么办?”
宋阳摇头笑道:,“谈不到信任,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他们本就是不打算要命的人了,傻子才会用xìng命去要挟他们,那不是逼他们和我玩命么,没有好处的。帛先生知道我能看得透这一重的。”说到这里,宋阳把话锋一转:,“不过送他们“三餐”我还有另一重想法封口。”
付党与谢门走狗,两伙反贼多有交往,谢门走狗被俘后,说不定有谁会被国师弟子撬开嘴巴,万一说出漏霜阁、李明玑无疑是个大麻烦。
但事先吞服毒药,被俘之后全无生望、只剩下几个时辰的xìng命,在如何痛苦受刑、忍一忍也就熬过去了……开口的可能会大大降低。
正午时分谢孜濯被押解至十停关须弥禅院”一个时辰后鼻先生独自一人登门,表明身份、递上鳞皮手套,如愿见到禅院主持,表明有三件事要吩咐,跟着取出了真法旨交给对方”胡编了法旨染血的理由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如同宋阳与帛先生事先的预演。
须弥禅院的主持很老了,老得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开始腐烂,无论呼吸还是说话,都会带出一股浓浓的恶臭,费力地一摆手,身边的小
沙弥手举托盘接下了法旨,老主持对帛先生点点头:,“你请稍候。”
他的牙齿早都掉光了,说话时撤气漏风,含混不清。跟着对手下僧侣做了个眼sè,示意他们小心监视“使者”自己则从小沙弥手中接过托盘,颤巍巍地退出了会客禅房,走回自己的密室。
把染血的法旨摊在桌上,从抽屉中取出一只黑sè瓷瓶,打开后,用棉签地沾了些古怪汁液,眯着昏huā的双眼,总算找到了那道“血印记”小心翼翼,把棉签上的药水涂抹在印记的前半段上……这份法旨是要传到大雷音台的,等它到了地方,雷音台的师兄还需要再验一次真伪,“血印记的后半段要留给他们。
古怪的药汁蘸到血印记上血迹变了。
层层荧光透出,转眼之后,干涸乌黑的血迹变成了紫金sè,诡异的光芒、诡异的颜sè。老主持吃力地弯腰,一直把鼻尖凑到法旨上,长长地吸气……huā草的清香味道。
法旨是真的。
老主持亲自把它装进竹管、绑在信雀脚上、放飞,自己又回到见客禅房,对帛先生恭敬道:,“已经办妥了,请吩咐第二件事。”
〖房〗中几个“陪坐,的高僧,全都放松了下来,再望向帛先生的表情,隐然透出一份自己人的亲切。
帛先生没什么表情,取出了第二张法旨,跨过托盘的小沙弥,直接将其塞进老主持的手中,嘴里语气清淡:,“第二件事,你自己看吧。”
果然,这一次老主持没了先前的警惕,直接把毒物接到手中,可是让帛先生万万不曾想到的是,主持的手指才一触碰“法旨”立刻叱喝一声:,“拿下此人!”
十息才能毒发,帛先生本拟说几句废话,把对方拖在屋内,等他暴毙倒地、旁人错愕惊疑时再猝起发难,不料对方不知怎地竟识破了他,一声叱喝之后,屋中的厉害武僧同时出手,反倒打了帛先生一个措手不及,完全来不及反抗,就被利刃逼住了要害。
而那个迟钝到仿佛活死人的老主持陡然变得利落之极,翻手亮出一把匕首,奋力一挥毫不犹豫地斩断自己染毒的那只手,随即扔掉刀子,自囊中翻出药散,含入口、敷于腕,动作一气呵成,从头到尾不过三息功夫。
有件事,无论宋阳还是帛先生都没算到:十停关须弥院的主持,也是国师的亲传弟子,排行十三,他武功一般,没什么特殊天分,但对毒之一道却颇有些资质。
国师用毒比着尤太医犹高出一筹,“十三,的毒术,也比着宋阳更高明,他才一mō到法旨就发觉其中有毒,迅速自救下,已经保住了自己的老命。
宋阳和帛先生的算计,败了。
一个挟持着帛先生凶僧目光凄厉,低声叱喝:,“jiān细,受何人指使!”说着,微微用力,手上的刀子缓缓切入帛先生的肚子,入肉寸余。
败了就败了,既然敢来就明白会有什么下场,帛先生哈哈大笑,望着凶僧:“我说,你能不能切得再慢点?”凶僧狞笑,正想再说什么,不料老主持忽然开口:,“且慢。”说着,弯腰抓起地上的断手假的法旨还在断手中捏着。
这个时候,老主持又恢复了苍老的样子,仍是对帛先生点头:,“你请稍后。”转身走向密室。
手套信物是不会错的、第一封法旨是真的,辜二封法旨上有毒,是敌人的yīn谋么?可这份剧毒“十三,辩得明明白白:是“三餐,啊。
这是师门独有的手段,什么样的敌人也不可能有师父的独门剧毒毒药也是“真,的。
十三糊涂子。有什么事都等验证过这份法旨再说吧,若法旨是假的,那必是敌人的yīn谋无疑。
一炷香的功夫,十三回到了禅房,不止他一个人,在身后还跟了个纤细少女谢孜濯。
一进屋,十三就叱喝弟子:“放开尊使!”随即,把捆绑谢孜濯的铁链一端递到了帛先生手中,恭敬道:,“第二件事办妥了,请吩咐第三件事。”
帛先生接过锁链,把少主人拉到身旁,脸上冷笑着,心中却藏着惊讶、愕然、谨慎、不明所以……彻底乱套了。
第二张法旨上命主持把女犯交给使者带走,十三认真照做了。
这么说的话,伪造的法旨瞒过了对方?可这又怎么可能。
绝不会娄生的事情,真真切切就发生了。
这个时候,十三忽然咳嗽了起来,剧毒解得及时,xìng命得以保全,但余毒对身体的伤害仍在,短时间内休想调养好。而咳嗽之中”十三勉强抬头望向帛先生:,“请、请问尊使师、师父有没有交代下来,为什么要杀我。”
谢大人门下,被委以最最重任的那条老狗、最最精明的那条老狗,应变何其了得,事情到了这一步,虽然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全无解释,帛先生很快想到了真正的关键,便是那件不可能的事情:第二张法旨被对方当成了真的。
而想通了第一重,其他疑huò都迎刃而解。@。
第五十三章 灭口
从信物到法旨,所有一切都是真的,送信的使者自然也是真的即便帛先生不知道法旨的剧毒是国师一脉独门秘技,但他至少能想到,自己现在不是jiān细、而是真正信使,这一来宋阳下在法旨上的剧毒,在十三眼中也从“jiān细的暗算,变成了“师父的惩罚,。
尤其妙的是,这个老主持没死。
“.他老人家要杀你?,”帛先生声音很轻:“.你自己说,如果他老人家真要杀你,你现在还能活着么?,”鼻先生这句话里,给自己留了空子。果然,这句话稳稳说进了十三的心坎里。师徒相知,弟子有多大本事国师一清二楚,他要真想毒杀自己,就不会用这道剧毒。反过来想的话,国师没想着杀自己,就只要一只手.这是师父的惩戒。
帛先生的声音更轻了,语气柔和得好像是老太婆在教导自己最疼爱的别儿:“.具体的,他老人家没多说,只要我对你说两个字:止步。,”说着,他伸出手,在老主持的断腕上用力一握。
帛先生不了解国师的手下,但他曾追随谢胖子身边,对大小官员再清楚不过,放眼大燕,没有一个官是干净的,尤其是高官。官位越大,龌龊事情就越多。国师算得上半个皇帝,能替他主持一座须弥禅院的主持,怎么也算是位“大员,了吧。
国师权倾一方,心腹属下受其庇护,个个地位崇高”连州官见了都要寒暄施礼,这些年又豢养僧兵、大肆扩张实力,二十一座须弥院干脆就是二十一家打着佛祖旗号的大衙门,帛先生不信他真正干净,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知是因伤口剧痛,还是紧张使然,老十三额角都沁出了冷汗,心里盘算出前后十几条自己的罪状,但又哪敢再问句:为啥?沉默片刻后,他颤巍巍地退开半步”虔诚道:“.弟子领受师尊教诲。,”随即又岔开了话题:“.第三件事,请你吩咐。,”
帛先生笑了:“.第三件事?已经办完了啊。,”
老十三先是微微错愕,随即恍然大悟,第一桩是代传法旨:第二桩是把重犯交给密使:第三桩不就是师父的责罚么后两件事是通过一张法旨一起办的。
帛先生也不再废话,收回“信物,手套,带了谢孜濯一起向外走去,一路走得心惊肉跳”直到离开山门,也不见有人阻拦,帛先生不敢有丝毫迟疑,连连传令通知手下”取消原先的计划,全部撤出十停。
1三餐,的解药,要以酒做引,宋阳早都把解药融入酒水,帛先生率众归来,暂时顾不得说话,先喝上几口酒把剧毒解掉”随后一巴掌拍在了宋阳肩膀上,畅快大笑:“.好小子,当真有你的!帛胖子一辈子除了我家老爷,从未服过别人,今天却服了你!,”
宋阳还不知道娄么回事”tǐng谦虚来着,笑道:““帛先生客气了,我可没做过什么。
救出少主、兵不血刃、全身而退,这是做梦都不会有的大好结果,即便此刻已经安全了,帛先生还有些恍惚”不太敢相信事实,他眼睛鼓鼓着,瞪着宋阳笑道:““你能写出那封法旨”就是通天的手段了!你为何提前不给我交个底,是想考教我这条老狗会不会应变、够不够资格以后给你帮忙、添手?,”
随即也不等宋阳再追问”他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一股脑说了出来,最后帛先生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换做郑重神情:“.帛胖子是谢大人门下走狗,拜过了老爷,就不会再拜旁人,不能跪下给你磕头,一揖以谢,万勿见怪。,”说完,他带着夫人和众多手下,对宋阳长身一揖.真正的“长身,,这个躬一直鞠到双手触地为止,最可笑的是他生了个大肚子,行礼时被两条tuǐ挤得都快要爆开似的。
可宋阳现在彻底愣住,也该轮到他懵了呆了半晌,忽然伸手抓住帛先生的肩膀:“.当真?须弥院真把咱们访的那封法旨当成了真品?,”
“.这是自然,否则我凭什么能活着回来?,”帛先生点头,继续笑着:““我还想问问你呢,你怎么知道破解国师“鉴密,办法的?假法旨上的血印哪来的?,”
宋阳随口应了句:“.哪来的?那是我的血。,”
帛先生一愕,宋阳脑子里乱成子一团糨糊,暂时顾不得再理会旁人,蹲坐在地双眉紧锁仔细琢磨着片刻之后,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宋阳流泪。
自己的血能让假命令变成真法旨,乍一听不可思议,但联想尤离与国师的莫名渊源,再稍加揣摩,简直大把线索,直逼真相!
自己的血为何特殊?尤太医的炼血之术。
自幼被秘法洗炼鲜血,经络、武功、出sè五感所有这些全都是“雷作用,,有关炼血的真正目的,尤太医从未真正提过,除了百岁宴当夜,他在逃离大燕的马车上说过的那向:十八年后.你得了第一等的身体.我只从你手指头上挤几滴血就好了,大家就各不相欠,从此分道扬镰尤太医为何要自己几滴鲜血?自己的血能做什么?到了此刻终于真相大白:我的血,能通过国师法旨鉴真,有了我的血,便有了国师的法旨!
尤太医耗费半生、培养宋阳,就是为了伪造国师法旨吧。要伪造什么内容的法旨、尤离又要用这法旨来做什么,现在已经无从知晓。
十八年才能真正完成的炼血秘法,明明还差了半年,可我的血已经“生效,了,尤太医知道么?若他知道,又何必再等半年,活活等死了自己啊。宋阳心疼,无以复加的心疼。
而相比于尤离传授给自己的武功、医术、毒法,相比于芜离送给自己的强健身体、出sè五听”这身体中能够随时伪造“法旨,的血液,才是尤离真正的赏赐,有了这一身热血,便有了无数道法旨!
流泪中宋阳突地跳了起来,来到帛先生跟前,同样一个长揖大礼:““有事请你帮忙。,”
帛先生伸手扶住了他,简单痛快:“.说!,”
““我会再写一封法旨,命须弥禅院中的重要人物都来此处与国师相会,还要请你再去送信,把他们带回来。,”
帛先生心思转动极快:“.你是打算,”
“.灭口。
,”宋阳忽然变得狂躁了:“.一定要灭口.一定要灭口!所有今天与事的国师门徒一个不能活!,,国师为人神秘、行动飘忽,就连地方须弥院主持这样的重要属下都不知道他人在何处可终归会有“真正心腹,知道他去了南理。
一个重要钦犯被国师法旨提走,这件事会被层层上报,迟早落到“真正心腹,的案头,而国师人还在南理,说不定连谢孜濯被捕都不知道,更毋论能算准时间、万里迢迢派出密使携带法旨来要人最终那张“假法旨,会被掀出来。一旦对方知道有反贼能假造法旨”宋阳这身“热血,就再没半点用处了。
毁掉那张假法旨、杀掉须弥院中所有知道“法旨提走人犯,之事的和尚,以后任凭大雷音台如何追查,都没机会查知其间有过一张假法旨,充其量只知“人犯丢了,”却不晓得“人犯如何丢的,。
所幸,法旨、使者这种事情,只有须弥院的“高层,才有资格了解,普通僧兵僧众并不知道帛先生来访过。
待帛先生点头答应,宋阳又去找施萧晓,请他再写法旨,可溧亮和尚面有难sè:“.不是想写就能写的”字迹还没能研究透彻,非得细致功夫不可。,”
宋阳心情震dàng,竟把这件事给忘了,而帛先生从一旁插口:“.无妨,这道法旨不用模仿笔迹”十停须弥院的秃驴都道执笔法旨之人受了重伤,他运功疗伤无法动笔再正常不过,随便谁写都可以。,”
很快,新的法旨写好,帛先生再度赶往须弥院,帛夫人留下来布置埋伏。
可想而知”即便提前埋伏,也会是场硬碰硬的恶仗,但非打不可,只盼着对方的好手别太多“等待之中,宋阳的心情也渐渐平复”对身边的帛夫人点了点头,有些突兀地说了句:“.尊夫大才,我佩服得很。,”
这句称赞,指的是凭帛先生之前在须弥院中的应变。宋阳自付如果当时换成自己,怕是做不到那么圆满,多半会lù出些破绽。
“.他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应变,这两个字了,,”帛夫人笑,本来平凡姿sè,一笑之中却挑起了几分妩媚:“.他好sè,常偷吃,我抓了他二十年,愣是一次没抓到过。,”
旁边的阿伊果翻着眼睛,唬唬地说了句:“.好本领咯!,”
一个时辰之后,衣袂破空声传来,帛先生带了三十多名和尚匆匆赶来,断了一只手的“十三,正在队首,与帛先生同行。
随帛夫人轻轻一挥手,宋阳第一个冲杀出去,生死搏杀。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一柱香的功夫,但伤亡远超想象。
帛先生手下二百余人,足足折损了六成有余,叶非非带来的二十个好手也死了七个,帛先生肚子中了一掌,吐血重伤:叶非非肩膀挨了一刀,皮肉伤,一向冷冰冰地小姑娘出乎意料的忍不了疼,痛得又跺脚又掉眼泪,可把阿伊果心疼坏了
反贼伤亡惨重,但须弥禅院的和尚尽数伏诛,宋阳在“十三.的尸体上,找出了那张假法旨,由此也打从心眼里松了口气。
帛先生下颌上满是鲜血,再笑起来好像刚吃过人的样子:“.总算大功告成。,”
宋阳坐在地上,也在笑,比着帛先生更狰狞事情捂住了,以后可以继续写法旨。
正笑着,身边脚步声响,一个纤瘦、jiāo小的少女走到宋阳跟前,声音很轻、语气平静:“.现在有空了,能聊几句么?,”
谢孜濯。@。
第五十四章 娃娃
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个漂在水面上的葫芦,某年某月某一天,我正漂得美呢,忽然被府天M一把按下去了,千辛万苦浮上来,还没等透口气又被府天M按下去了。
一次又一次,靠着按葫芦府天?都快练成太极八卦掌了………,我做梦都盼着能漂得远点,让她按不着葫芦求月票~~~
谢孜濯是娃娃脸,很好看,再加上身材玲珑,看上去充其量十五、六岁,比着小九显得还要小一点,可实际上她大宋阳一岁,已经十九了。
但是与长相不相称的,她很‘沉默”即便她说话时,给人的威觉也仍是‘沉默,0自内而外的,她的目光平静、表情平静、语气也是平静的,没什么感情也不存任何表达,与叶非非的冷艳不一样的,她是‘什么都没有”不冷,因为连‘冷,都没有。
在阿伊果挤眉弄眼地目送下,宋阳随着‘媳fù,离开血腥战场,走到附近的树林中。
“帛叔叔带我过来时,把你的事情大概讲了我听。他说你聪明、能干、有自己的势力,长相也不错。”瑰孜濯停步,望向宋阳,片刻后chún角勾出了一个笑容:“你的长相的确不错。
她在笑,但全没有开心的味道,只是说到这里,应该笑一下吧。
真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不管瓷俑师父把它塑得再怎么传神逼真、不管它笑得多么甜,可瓷娃娃就是瓷娃娃,没生命的,只要注视的稍久,就会发现它的笑鬼,仅只就是个笑容而已,全无任何含义。
宋阳也笑了下:“你长得也不错,好像个娃娃。”
对他的话无动于衷,谢孜濯垂下目光,静静思索了一阵:“尽快完婚吧。”说话时,她举目望向宋阳,目光里却没有征询之意,也不管宋阳的反应,继续说道:“你外面有多少女人、以前或者以后再娶回多少女人,我都不会管;我父亲留下来的,我能指挥得所有的一切,都归你统辖。不过完婚后有三件事,你要答应我。”
“第一件事,你要报仇。第二件事,从我给你生的儿子中,选出一个随我父姓,瑰家的血脉不能就此断绝。第三件事,教我杀人。”
“学杀人?”前两件事都没什么稀奇,倒是第三件,宋阳有些好奇。
谢孜濯点了点头:“是,学杀人。如果有机会,我想亲手杀景泰。”说着,她忽然咳嗽了起来,宋阳懂医术,一见面就看出她的体质不好,谈不到致命或者天折,但是这个漂亮娃娃的身体,比着普通人要羸弱得多。
咳嗽了一阵,谢孜濯有些疲惫了,抱膝坐了下来:“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被父亲送到了你家。付大人和夫人对我很好,甚至对我比着你兄弟姐妹还要更好0还有我的亲生爹娘,也不是就此不要我了,他们会来承相府看我,也常常带我回家去住上一段,或许是不在身边、或许是心怀愧疚、或许是我身体一直不好,他们对我,也要更胜我的兄弟姐妹……。”
谢孜濯目光低垂,看着眼前的一棵小草,说话的声音很轻:“你不知道,我以前很感jī你的,就是因为你,让我有了两家的爹娘,他们都疼着我宠着我,多好的事情呵,我宁愿一辈子不长大、宁愿一辈子病不持…可是后来,两家爹娘都死了。都被一个人杀了。”
“我没有力气,拿不动刀子、学不了武功,不过我明白杀人不一定要会武功的,帛叔叔他们很精通这种事,但他们不肯教我。帛叔叔一路夸赞你,我听得出你也会杀人,你很会杀人………”榭孜灌伸出了手,轻轻抚弄着身前的小草,目光再度抬起望向宋阳:“我想你教我,反过来说,只要你肯教,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宋阳摇了摇头:“学了也没用,你杀不到景泰,不会有机会的。”
罕见的,一丝焦急从榭孜濯眼中掠过:“万一、万一要有机会呢。”
宋阳继续摇头:“别胡思乱想了,仇也在我身上的,我答应你,杀他的时候,会替你多割他三刀。”
焦急很快就消散了,谢孜濯又变回了瓷娃娃,淡淡的应了声:哦。沉默几息后又问:“那完婚的事情呢?”
“别把我当付老四,我死去再活来,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不过你放心,仇人没变,巧的很。”宋阳lù出微笑。
样的回答,一样的语气,因为没有盼望,所以也不存失望,榭孜濯起身向外走去,因为体弱、疲劳脚步有些虚浮,宋阳伸手扶了她一把,瓷娃娃的身子很轻0
“小时候躺在chuáng上睡不着,我总会想,你要是活着,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够不够好看,够不够聪明,会不会嫌我身体弱……,我还梦见过,你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锦绣红喜来迎娶我可惜,梦里看不清脸,模糊得很,今天终于看清了。”榭孜濯依着宋阳向林外走去,一边说着,丝毫不觉唐突地伸出手,mō了mō宋阳的脸,她的动作很小心,仿佛身边这男子只是个气泡,稍一用力就会破碎掉。还有,她的手很凉。
十停关事情了结,清理过战场,帛夫人护送着榭孜濯告辞而去,帛先生不顾身上的重伤,与宋阳一起赶赴晴城,买房子置地然后再一把火把自家产业烧了,这件败家事非得帛先生帮忙不可。什么姑爷女婿之类的关系都算不得什么,但这次救出小姐,请门走狗实实在在欠下了付党一份天大情分,两伙子‘反贼,的关系从此更进一步,宋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姓榭的,一定会帮忙到底。
赶赴晴城的队伍中,就只有一个人不是‘反贼,:施萧晓。不过漂亮和尚对宋阳的身份和他做的事情,只是微笑着旁观,如果宋阳有所差遣,他也会痛快答应,也许真如他所说,宋阳保住了他最珍贵的东西,他要还这个情。
但是在启程后第二天,施萧晓走到宋阳跟前,一反凡事不过问的态度:“有件事本来不想问,可实在不甘心…你在燕子坪上与国师打了一仗?”
宋阳略显意外:“你怎会知道?”燕子坪的伏击只有反贼头目知道,施萧晓毕竟是个‘外人”照理说应该没人告诉他。问完,宋阳就恍然大悟:“阿伊果?”
施萧晓笑了笑:“刚刚闲聊时她脱了嘴,但再怎么问她都不肯说了,所以才来问你0其他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有一个四十多年纪、长相清秀的和尚,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紧随在国师身边,这个人死了没有?”
“除了国师之外,所有随行之人无一活命。不过。”宋阳回想着当夜情形,语气笃定:“乱战之中,就只有两个老僧随在国师身旁,没有你说的那个中年僧侣。”
施萧晓皱了下双眉,歪起头醒了片刻,脸上又恢复了微笑:“明白了,瑰试你。”说完转身yù走。
和尚明白了,宋阳可混沌了,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不成,一定得说明白了。”
一贯好脾气的施萧晓,这次突兀沉下了脸,声音低沉:“一定?我若不说呢?”
“那我就求求你。”宋阳嬉皮笑脸。
施萧晓静静看着宋阳,过了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一口气:“今天不想说什么了,过一过吧,回头讲给你。”说完,代住缰绳,把自己甩到了队伍最后,低着头一人一骑默默行进……。
行程不存阻伴,只是队伍里有伤者,行进速度稍稍放慢了些,七天车马奔bō,众人抵达睛城,宋阳没急着去驿馆报道,而是随同叶非非等人直接赶赴漏霜阁,他们到时恰巧顾昭君也在,一见面老顾就大笑一声:“晴城大地主回来了!”
宋阳神情一喜:“大地主?这么说你开始买地了?老道和瞎子那边设计好了?”
顾昭君笑着点头:“大体完成了,据说还有些细节要研究,不过我们这边已经可以开始了,时间不多,要齐头并进才行。”
李明饥的衣裙款式不管怎么变,颜sè永远都是艳艳大红,也随之开口:“就是买卖房地,官家手续麻烦。”说着,望向帛先生:“阁下来得刚好,这次全要仰仗你们的手段了。”
帛先生早都恢复了常态,客气得不行,半躬着身子,指着宋阳应道:“他是榭家的姑爷,李大家就是我们的好朋友,哦,是亲家、亲家才对。姑爷和亲家的吩咐,榭门走狗一定尽心尽力,千万别说‘仰仗,之类的客气话,帛胖子担当不起0”
这个时候顾昭君命身后shì女取来账本,对宋阳笑道:“东家,账目都在这里,现在就请你过目……。”
宋阳哪有心思查账,招呼着顾昭君等人落座,又把屋中的闲杂shì应都遣走,随即把‘用我的血能造出真的国师法旨,之事,仔仔细细讲给了李、顾二人。
这伴事牵连重大,非得当面说不可,他回来前睛城中的反贼只知道他们在十停成功营救了榭孜濯,但具体过程并不了解。等宋阳说完,李明饥和顾昭君全都呆住了,过了半晌,顾昭君咳嗽了两声,先缓过神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想召唤人递上水来,但shì女已经被遣开,他干脆望向李明饥:“口干得不行,麻烦你一次成不成。”
李明饥在失神中全未计较,居然真喂着老顾喝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