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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鼎全文阅读

作者:南海十四郎     汉鼎txt下载     汉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0章 口(2)

    鹰扬军和淮南军的关系,说起来比较微妙,尽管两军还没有正式接触,可是对于对方的了解,决不再其他人之下。原本雄霸淮南的淮南军,对于鹰扬军这个新崛起的邻居,绝对不敢掉以轻心,而新崛起的鹰扬军,想要争霸天下,也肯定要将淮南军踩在脚下。两军之间在6地上相隔着淮西军、保信军,关系错综复杂,但是在长江水道上,两军却是亲密的接触,敌意渐渐的浓郁。淮南军没有水军,无法控制长江水道,于是干脆拱手让给了鹰扬军,可是根据龙孟尧最近的报告,淮南军在樊良湖(即现在的高邮湖)有组建水军的迹象,三眼都的情报也证实,的确有大量的造船木材,从淮西军统治的区域,流通到淮南军。这侧面说明,淮西军和淮南军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他们共同的敌人,都是雄霸中原的宣武军。

    之前,淮南军节度使高骈和镇海节度使周宝向来关系不好,两人经常隔江对骂,搞出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但是后来高骈受到吕用之的蛊惑,专心修道炼丹,不问政事,结果军政大权渐渐的落在吕用之的手上。吕用之和周宝的关系同样也不好,当鹰扬军登6镇海,在那里兴风作浪的时候,淮南军同样的袖手旁观,可是,吕用之毕竟不是高骈,此人的野心要比高骈强烈得多,吕用之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能够名正言顺的取代高骈的位置。

    去年年底,红巾盗头子之一的张雄,被鹰扬军打败,仓皇逃回去淮南以后,先是在毕师铎的掩护下,过了几天稍微安稳的日子。招兵买马,试图恢复原来地实力,但是没有多久,毕师铎就受到了来自吕用之的强大压力,吕用之指责毕师铎引狼入室,背地里调集兵马。想要对付毕师铎,毕师铎没有办法,又觉得张雄没有用足够的资财来帮助自己反抗吕用之。只好让张雄率军暂时投奔徐州的感化军节度使时溥。吕用之和毕师铎的争斗,显然是越来越激烈了。

    对于鹰扬军来说,最愿意看到的自然是高骈继续充当傀儡,吕用之继续和毕师铎互相争斗,这样淮南军就没有大地力量来对外扩张,否则。一旦淮南军上下形成一条心。以淮南军的强大实力,还是能够对周围势力产生很大威胁的。如果淮南军越江进入现在非常复杂地镇海地区,对于鹰扬军来说绝对不是好事,又或者是淮南军顺势夺取庐州,对于鹰扬军同样是不好的消息。但是淮南军的实权人物吕用之,同样是非常狡猾的。他巴不得有机会踢掉高骈这个傀儡,最后名正言顺的成为淮南军节度使,这是鹰扬军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如果朱玫真地另立皇帝,这对于吕用之来说,就是一个极好地机会,一个极好的能够取代高骈的机会。相信新皇帝和朱玫也愿意看到吕用之取代高骈。当然,拥立新皇帝,风险还是很大的,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可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这一点风险还是必须去冒地。吕用之要是不博这么一下,错过了机会他绝对会后悔的。天底下好像吕用之这样的人,可能还有好几个,他们都想冒险更上一层楼。但是总体而言,会承认新皇帝的人不多,也许就三四个较有名的势力而已,这注定了朱玫另立皇帝,只能是一场闹剧。

    但是现在的朱玫,肯定不会认为是闹剧。

    李怡禾异想天开的说道:“不知道秦宗权会不会拥立新皇帝?八角镇战役以后,他现在虽然表面上非常的风光,事实上日子却不好过,部下的精锐部队损失很大,从杨鹭飒和虎头地战报就可以看出来。淮西军想要重新崛起,恐怕不太容易。要是他急流勇退,向新皇帝承认自己之前地错误,然后主动取消帝位,降为亲王,说不定新皇帝还真的会原谅他地罪过,给予淮西军合法的地位。这样一来,局势说不定会变得更加的复杂。”

    刘鼎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还不如叫秦宗权自宫,看他愿意不?”

    艾飞雨轻轻的点点头,语调深沉的说道:“这是绝对不会的,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在同一时间,帝位从来只有一个。如果有人逾越了,绝对不是认错就可以做到的。例如你的父亲,难道取消帝位,朝廷就会放过他吗?绝对不会的!如果朝廷连这个都可以接受的话,恐怕天下自立为帝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事实上,任何一个朝廷,哪怕是傀儡的朝廷,都不能原谅秦宗权,否则就是自己质疑自己的地位。”

    “事实上,就算没有朝廷的招安,秦宗权既然已经登基为帝,也绝对不会下来。他是极其要面子的人,在那样强敌环伺的情况,都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一个小小的新皇帝,甚至是根本不合法的皇帝,他怎么会放在眼里?再说,就算秦宗权本人愿意下来,淮西军的其他将领,也不会让他下来。他要是不做皇帝了,就等于是公开承认淮西军不行了,要灭亡了,淮西军的士气,也要受到巨大的打击,这对淮西军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故,秦宗权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

    李怡禾点点头,沉默不语。

    刘鼎突然说道:“万一朱玫另立新帝,李克用和朱全忠会如何反应?”

    艾飞雨谨慎的说道:“大人问到了点子上。朱玫另立皇帝,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其他人的反应怎么样,我们不用理会,对他的影响都不大,但是李克用和朱全忠两人的反应,他却不得不考虑,这也是我们应该重点考虑的。李克用此人,自恃武力,刚愎自用,虽然屡屡侵略中原,杀人越货。无责不做,但是此人对于唐室,还是很有感情的,游牧民族已经有三百年的天可汗历史,这种天可汗的威严,深深的印记在他们内心深处。然而。这毕竟是他一个人地事,对于整个突厥人来说,他还必须为整个突厥人的利益考虑。入主中原一直是突厥人千百年来的梦想,他们非常希望能够四百年前那样,在洛阳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突厥人屡屡侵犯长安,烧杀抢掠,却对洛阳维护备至,前年李克用还专门到洛阳去转了一圈。审视那里的皇气。这其中不是没有原因的。”

    “至于朱全忠,此人执行地是我们差不多的策略,他是所有节度使里面最极力讨好皇帝陛下的,也从皇帝陛下那里得到了最多地利益,这是他一贯的策略,也是他极力树立起来的形象。绝对不会轻易的毁掉,因此飞雨估计,朱玫如果另立皇帝,必然会遭受到朱全忠的强烈谴责,甚至出兵维护皇帝陛下的尊严。然而,由于淮西军在八角镇打败了宣武军,朱全忠地损失同样很大,所以,在短期内。他无法做出有效地援助举动。也无法有效制止朱玫的行为,可以预见。朱玫的册立行为,是完全可以进行的,只是到了明年,朱全忠缓过气来,朱玫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另外,朱全忠控制着中原的核心地区,对天下地局势影响很大。有他和李克用两人的支持,皇帝陛下的位置,在未来数年,还是可以维持的。其余诸如镇海节度使周宝、江西南平王钟传、杭州刺史董昌、西川节度使陈敬暄、东川节度使高仁厚、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等人,也都肯定会反对朱玫另立新帝。其余节度使在这些人的压力下,胆敢公开支持新皇帝的,肯定没有多少。这都充分说明,无论今年朱玫如何跳上跳下,最终都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

    刘鼎缓缓的说道:“不错,朱玫另立新帝,将给各地节度使一个枪打出头鸟的机会,谁要是拥立新皇帝,多半会受到攻击,各地节度使也可以趁机重新洗牌,尤其是那些偏僻地区的节度使,或许今年还在位地,明年就全部换掉了,朱玫本人想必也要惨淡收场。但是无论如何,朱玫如果真地另立皇帝,都将会使得天下大势变得更加的混乱,对于我们来说,皇帝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地是,我们能够从拥立皇帝那里得到什么利益。”

    艾飞雨肃容说道:“大人所言极是。朱玫如果另立新帝,我们必须第一时间予以反击,然后谋求利益。舒州、寿州、颖州、光州都是鹰扬军名义上的统治范围,蕲州、黄州却不是,我们要谋求的,就是如何将蕲州、黄州合理的变成鹰扬军的管理区域,让别人无懈可击。刘备借荆州,是借,最终让东吴夺了回去,可见这个手续有时候还是很重要的。我们不能借,我们要长期的合法的占有蕲黄两州,就必须借用皇帝陛下的名义。”

    李怡禾说道:“我想这问题应该不大,蕲黄二州落在我们的手中,总要是落在淮西军的手中好得多。”

    刘鼎感慨的说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唐延续了两百多年的时间,的确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了。现在已经是诸侯群起,相互攻讦,再过几年,必然是大厦将倾的结果,我们能不能在这个庞然大物彻底倒下之前,壮大力量,站稳脚跟,就看这几年的积累了。”

    艾飞雨赞同的说道:“大人所言极是。飞雨也在考虑,我们鹰扬军如何才能够在未来的数年来,积蓄到足够抗衡宣武军、突厥人、回鹘人的力量,这是非常关键的。如果我们到头来不能挡住宣武军又或者是突厥人、回鹘人的攻击,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显得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李怡禾晦涩的说道:“我们鹰扬军成立的时间太短,前途艰难啊!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放弃的!”

    刘鼎沉默片刻,有些感慨的说道:“长安的事情,我们暂时不管了,一切静观其变。我现在到兰溪前线去,亲自带兵进攻黄州,先将蕲州、黄州拿下来再说。管他天下风云变换,我们自稳坐钓鱼船。”

    艾飞雨眉头悄悄一皱,轻轻的说道:“大人。飞雨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刘鼎疑惑的看着他,随意的说道:“嗯?飞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缩了?”

    艾飞雨意味深长的说道:“飞雨不是畏缩,而是想提醒大人一句。大人若是到兰溪去劳军,去奖励将士,固然是极好。有大人亲临前线,飞军的将士们必然士气大涨,但若是大人是去接管杨鹭飒和虎头地指挥。飞雨则认为不妥。杨鹭飒和虎头刚刚打了胜仗,他们所盼望的,乃是来自蕲州的奖赏,而不是大人接替指挥权。大人此刻前去接管指挥权,肯定会引起无数的猜疑……”

    李怡禾觉得话题敏感,悄悄的退开了。

    刘鼎皱眉说道:“这有什么敏感的。”

    艾飞雨慎重地说道:“大人可曾记得抽屉里的那些检举信?杨鹭飒本身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将甄坤打得落花流水。他做地这些事情。显然没有刻意的隐瞒,这说明,他是让大人掌握他的缺陷。有人在背后检举揭他,他肯定是知道的,只是他认为大人不会为此事而处罚他。如果大人此刻赶往兰溪,杨鹭飒必然认为大人是为了调查这些风流艳事而来。这对于杨鹭飒。对于飞营的将士,都将是不妥的。”

    刘鼎缓缓地说道:“杨鹭飒想得太多了。”

    艾飞雨严肃地说道:“大人,你设身处地为杨鹭飒想想,是不是如此?要知道,信任是最重要的,上下级之间,如果缺乏了信任,将会导致致命的后果。大人和杨鹭飒之间,应该充分的建立这种信任。除了谋逆之类的重大罪行。其余的,我想都是可以忽略不计地。”

    刘鼎沉默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点头。

    艾飞雨缓缓的说道:“这中间的奥妙,大人想必明白,只是大人一时疏忽罢了。”

    刘鼎有点遗憾的点点头,艾飞雨所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项羽那样的匹夫之勇,最终只能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反观刘邦这样没有什么大本事地人,因为充分信任了韩信、萧何、张良、陈平等人,最终成就了一代霸业。可是,刘鼎又有点矛盾,这样将指挥权全部都交给杨鹭飒,不是剥夺了自己地前线指挥权了吗?可见,有些事情虽然遗憾,却不得不认为是有道理的。杨鹭飒和虎头打了胜仗,正盼望着更上一层楼呢,要是自己急匆匆地去接替他们,他们当然不会说什么,可是心里毕竟有些不舒服,认为是自己不信任他们。上下级的猜疑,的确会给部队带来致命的后果。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也好,就让杨鹭飒担任前线指挥使,命令刁奇归他节制,飞营和鬼脸都合力攻击黄州。”

    艾飞雨看穿了刘鼎的心思,有意无意的说道:“大人其实不必遗憾,还有很多地方恐怕需要大人亲自上阵呢。西面既然打开了,恐怕东面也不得消停,一旦黄州告急,庐江的淮西军必然出动,镇海地区也未必平静,江西的南平王钟传,卧薪尝胆一年多,说不定也会有些小动作。宣歙节度使秦彦,着急的希望自己能够挪个更好的位置,例如淮南节度使什么的。一旦东南方向有转机,恐怕到时候大人就要亲自上阵了。”

    刘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将李怡禾叫进来,让他起草命令,任命杨鹭飒为西路军都指挥使,同时指挥飞营和鬼脸都两支部队,协力攻击黄州。杨鹭飒和刘虎、刁奇三人组成军事小组,遇到紧急的事情,临机处置,不用请示。这在鹰扬军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之前的韦国勇、李天翔等人,指挥的都是一个营的兵力,有权力同时指挥两支部队以上的,只有刘鼎而已。李怡禾起草好命令,刘鼎看过无误,当即传令去了。

    处理了杨鹭飒的指挥权问题,刘鼎站在墙壁面前看地图,默默的思索着淮西军可能的动作。他将自己的角色代入秦宗权身上,思索着一旦黄州局势危急,自己如何挽救黄州。申州的淮西军要救援黄州,要穿过大别山的隘口,这是很难做到的,因此。围魏救赵是最好地策略,这意味着庐江的淮西军,必须向西攻击桐城,迫使鹰扬军从蕲黄两州抽调部分的兵力回来。但是,这还不足够,鹰扬军还能够同时应付两个方向的战事。鹰扬军还可以在舒州征集到更多的后备兵员。那么,淮西军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鹰扬军手忙脚乱呢?

    对了!

    霍山!

    一定是霍山!

    长期以来,霍山的局势都非常地平静。鹰扬军驻守在走马岗的里面,淮西军驻扎在走马岗的外面,两军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走马岗地地形是易守难攻的,经过鹰扬军的有心修筑,那里已经形成比较有力的防御措施。可谓是固若金汤。然而,固若金汤并不意味着永远都攻不下来。鹰扬军在霍山县,只有不足六百人的兵力,而且大部分都是新兵,如果盛唐县的淮西军倾力来攻,还携带大量攻城武器地话。鹰扬军就非常困难了,走马岗地地形不是万能的,一旦鹰扬军丢失霍山……

    艾飞雨意味深长的说道:“大人是否在担心霍山?”

    刘鼎下意识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艾飞雨轻描淡写的说道:“飞雨一直在倾听大人的脚步声,如果飞雨猜测地没错,大人应该是正好站在霍山的面前,而大人呼吸加,手掌用力的握在一起,显然是想到了紧张的事情。由此推之,大人必然是在担心霍山受到淮西军的攻击。鹰扬军又将如何应对。”

    刘鼎惊叹的说道:“要是李怡禾。我一定都不绝的奇怪,但是你……不错。我的确是在担心霍山。飞雨,你说,万一淮西军进攻霍山,我们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提前在天柱山安排一支援军,以便尽快的增援霍山?”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大人为何只想到援军一个办法?难道大人不会下令张玉书主动撤军么?炽字营擅长翻山越岭,只要往大别山里面一钻,淮西军怎么奈何他们?而炽字营如果不消灭,淮西军就算占领了霍山县,又有什么本事南下?如果不能南下,他们占领霍山县又有什么作用?进一步风高浪急,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刘鼎细细地想了想,心悦诚服地说道:“原来退却也有这样的好处。我想,不如我们干脆撤销走马岗地军营,让炽字营驻守在霍山县好了。走马岗虽然不设防,反而比设防更加的安全。”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其实大人并非是没有想到,只是事情没有生而已。一旦淮西军真正进攻霍山县,大人马上就会反应到正确的策略,与其和淮西军同归于尽,不如退而结网。大人战斗经验丰富,屡屡在危急中就能做出准确的判断,这是飞雨远远不及的。”

    刘鼎笑着说道:“你现在也学会拍马屁了。”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天下人,谁不拍人马屁?又有谁不喜欢被别人拍马屁?就连皇帝陛下也得看田令孜的脸色行事,田令孜又得看神策军的军头行事。世间百态,无奈最常。圣人圣贤,不过是后世的伪饰罢了。若是多读史书,就会觉,原来历史根本不像某些人描述的那样。历史,是最黑暗的,最肮脏的,从里面爬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最肮脏的。”

    刘鼎笑了笑,没有接话。艾飞雨和他谈论历史,那简直是对牛弹琴,谈论三国演义还差不多,偏偏三国演义已经被艾飞雨指出无数的谬误,他现在可不敢以自己熟悉三国时代的历史自居了。在听艾飞雨缅怀历史的同时,刘鼎在思索着其他的事情。如果皇帝跑到了兴元,鹰扬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靠近他,真是个麻烦的事情,这个小皇帝,真是太能跑了。不过也不能怪他,自从安史之乱唐玄宗跑了一趟益州以后,以后的皇帝,只要有危险,都会跑到益州去,看来益州的确是个避难的好地方。

    不久以后,李怡禾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殷红林。殷红林要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完全没有了以前的轻佻。他原本是舒州刺史王博的侄子,明显有些纨绔子弟的风气,后来王博不幸遇难。他就渐渐地成熟起来。刘鼎当然不会忘记他给予自己的帮助,不但给了他相当高的职务,而且还派他负责最重要的外交事务。殷红林去年年底去了鄂州,现在才回来。

    刘鼎握着殷红林的手,亲热的笑着说道:“呵呵,我们地大英雄回来了。辛苦了,来,坐下来!去年过年你在鄂州过得可好?你的新婚娘子不在鄂州。是不是有点不习惯?”

    殷红林坐下来,热切的说道:“多谢大人地关系,这个年过得还不错,嘿嘿,娘子不在身边,有些事情反而更好办。”

    李怡禾摇头说道:“你简直和杨鹭飒是一样的货色。”

    殷红林低声的说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啊!你们说是不是……”

    突然注意到了艾飞雨。这样的话题对他可不适宜。殷红林急忙改口说道:“大人,您交代的任务,我已经全部如期完成。路审中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让我带了他地使者回来,路审中交待了她一些特别地事情,她想要和大人面对面的商谈。”

    刘鼎好奇的说道:“使者在哪里?怎么不请进来?”

    殷红林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路审中的使者,可是个大美女哦。”

    刘鼎疑惑的说道:“武昌军里面,有女人担任官职地么?”

    殷红林笑着说道:“当然没有,她在武昌军里面没有任何的官职,事实上,她和路审中之间,也没有任何公开的关系,但是我们都知道,她和路审中的关系非常的密切。路审中当着我的面表示。这个女人将会作为他的全权代表。和大人商谈下一步的合作事宜。”

    李怡禾说道:“武昌军还真是有能耐,连使者都派个女的来。难道是要用美人计?”

    刘鼎看了看艾飞雨。

    艾飞雨不紧不慢地说道:“这说明路审中地确是有诚意,颇有点私聊的意思。我们和路审中有些事情,上不了台面,派遣公开地使者不合适,于是只能派私人代表了。这也说明,路审中身边没有多少信得过的人,所以最后才会派出一个红颜知己来。”

    李怡禾皱眉说道:“如果是这样的,如果保证她的说话有效?女人最能撒谎了,天知道她们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艾飞雨深沉的说道:“这个年头,没有人的说话是算数的,现在说过的一切,下一刻可能就忘记了。在乱世之中,什么盟约,什么誓言,都是废话,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关系,也才是最长久的。我们和路审中,现在恰恰是有着共同的利益,这是路审中要派人来找我们的理由。”

    “你们想想,现在的路审中,他的处境是怎么样的?他之前就受到北面的安6豪强周通,还有西面的岳州刺史杜洪的威胁,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现在淮西军突然南下,突然出现在黄州辖境,显然是和安州的周通取得了联系,否则淮西军是不能这样出其不意的,这才是路审中非常紧张的原因。安6豪强周通本来的实力就很强,现在又有淮西军的帮忙,路审中当然更加的危险。如果飞雨猜测的没错,周通帮助淮西军的条件,应该是淮西军协助他进攻鄂州,最终将他送入鄂州。”

    “蕲黄两州丢失了,对于路审中来说,不是致命的,蕲黄两州的经济、民生都不是很好,相信大家也是知道的,如果周通要的是蕲黄两州,路审中也许还不会这么恐惧,但是周通要的显然不是蕲黄两州,而是鄂州!这就致命了。北面有周通在虎视眈眈,西面又有杜洪在磨刀霍霍,现在东面又多了淮西军的威胁,如果没有外人的帮助,路审中肯定要灭亡的。可是,路审中现在能够找到什么样的帮助呢?路审中目前唯一能够解救自己的办法,就是将我们拉上他的战船。”

第241章 口(3)

    刘鼎点头说道:“说得对!要是路审中随便派个官吏前来,说明他的确没有诚意,只是敷衍我们,现在派个私人代表来,表明他的确是到了剖腹相见的地步了。鄂州现在的形势非常的着急,他的代表不可能先和我们谈,然后再回去请示他,然后再回来和我们重新谈,必须现场做出决定才可以,这中间涉及到巨大的利益争夺,当然要选自己最信得过的人。”

    李怡禾犹豫着说道:“纵然如此,那肯定是没有书面的协议了,日后随时都可以反悔,这种联盟,又如何能够相信?”

    刘鼎冷冷的说道:“反悔是需要实力的,反不反悔那也是要看实力的。没有实力,就不敢反悔,又或者是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反悔而无可奈何。如果有实力,根本不担心别人反悔,哪怕对方反悔了,也有足够的实力去应付。”

    李怡禾还是摇摇头,他的出身注定了他对女人的偏见很深,对于路审中派来个女代表,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觉得这种私底下的谈判,不太可靠。根据殷红林的描述,这个鞠嫦曦有着过人的容貌,风情万种,显然是有用美人计的嫌疑,而对于使用美人计,李怡禾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艾飞雨好整以暇的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和女人打交道,那我来吧!反正是红颜还是骷髅,在我眼前都没有丝毫的差别,她就算要对我用美人计,也没有丝毫的效果。”

    刘鼎点点头说道:“也好,飞雨代表我去见她,看看路审中的底线是什么。你可以当场作出决定,不必请示我了,免得显得我们鹰扬军没有诚意。另外,无论谈判的结果如何,我今晚都会设宴招待她。”

    艾飞雨含笑说道:“好!”

    当天下午,艾飞雨作为刘鼎的全权代表。正式和那叫做鞠嫦曦的女子会面。私底下商讨鹰扬军和武昌军的合作事项。正如殷红林描述的那样,鞠嫦曦果然是容貌艳丽,风情万种。长袖善舞,言辞犀利。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只可惜,这一切在艾飞雨面前完全没有用处,他现在是残缺地男人,对于女人已经没有感觉。鞠嫦曦却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艾飞雨只是眼瞎了而已。俊俏地脸庞透露着睿智,正是她最欣赏的那种男人,言语间不免多了几分轻佻,直到艾飞雨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才慢慢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地坚忍和毅力。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漆黑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对艾飞雨重新评估起来。

    艾飞雨是心思玲珑之人,两人刚刚接触,就得知了路审中的底线。很明显,现在的路审中,日子非常的不好过,淮西军地突然南下,对于路审中的打击的确很大,尤其致命的是安6豪强周通的背后动作。淮西军也许不会要他路审中地命。但是周通却绝对不会让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丝毫的印记。在西面的杜洪和北面的安6豪强周通之间。路审中更加担心北面的周通,杜洪的实力已经明摆着在那里。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只需要努力加强自身的防御,还是可以一搏的,可是周通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他就摸不准了,偏偏这种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危险地。

    最致命地是,他和杜洪都是盗贼出身,和朝廷没有什么联系,周通却是官军出身,和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时候,朝廷地作用固然已经是微乎其微,可是扯着朝廷的大旗,还是能够蒙骗一般的小老百姓的,目前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周通显然更懂得如何收买民心,安州被他统治的水泄不通,上到周通,下到嗷嗷待哺的娃娃,对他路审中都充满了仇恨,单就这一点来说,他路审中就做不到。从地势上来说,安州也严重威胁到鄂州的安全,周通可以顺流而下,以破竹之势进入鄂州。大量来自中原地区的难民,涌入安州,极大的增强了安州的人口资源,这对于鄂州来说,更不是好事。

    路审中腹背受敌,只好寄希望于鹰扬军,将蕲州、黄州、安州都划入鹰扬军的管辖范围,以此来争取鹰扬军对武昌军的援助,换句话来说,路审中愿意私底下将蕲州、黄州、安州都拱手让给鹰扬军,但是,路审中要刘鼎承诺保证他在鄂州和岳州的地位,并且要帮助武昌军击溃西面的杜洪,还有北面的周通。只要攻克西南面的岳州、复州、澧州等地,武昌军节度使管辖的范围,还是很大的,而武昌军放弃的蕲州、黄州、安州,要么贫穷不堪,要么根本不在武昌军的控制范围,没有伤及到武昌军的筋骨。对于鹰扬军来说,能够获得蕲州、黄州、安州,管辖面积的确扩大了不少,而且有希望和长安打通联系。路审中因此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刘鼎肯定会接受这样的方案的。

    鞠嫦曦笑吟吟的说道:“艾公子,这对你们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艾飞雨同样含笑着说道:“鞠夫人言重了。艾飞雨估计,路大人可能对我们鹰扬军有点小小的误会,以为我们是为了蕲黄两州而来,事实上,鹰扬军对蕲黄两州没有任何意图,我们只是勤王路过,最终这里将重新纳入朝廷的管辖范围,由朝廷派遣官员治理。因此,路大人所提到的建议,飞雨认为是不合适的,最起码在这个时候是不合适的,无论是我们还是武昌军,都没有资格决定管辖地的归属,这种私底下的交易,是朝廷绝对不允许的。”

    鞠嫦曦柔情似水,眉目含春,笑眯眯的说道“艾公子,你这是和小女子谈公事呢,什么朝廷,什么交易,什么意图之类的,将小女子都搞糊涂了。小女子不懂得谈公事,这次接受路大人的委托,完全是小女子一时心血来潮。听艾公子的意思,鹰扬军最终还是要到长安去的。可是,这到手的鸭子。要是这样轻飘飘的飞走了。艾公子难道不后悔么?”

    艾飞雨脸色庄严的说道:“鞠夫人,鹰扬军做事,只问天地良心。只问对不对得起天下的百姓,绝不是为了私人地利益。如果路大人是这样认为地,那就是侮辱我们鹰扬军了。我们鹰扬军这次路过蕲黄两州,实在没有想到会和淮西军相遇,若非淮西军拦路,恐怕我们现在已经到达长安的附近了。”

    鞠嫦曦眼睛深深的凝视着艾飞雨。似乎要从他地脸色上看透他庄严背后的虚伪表情,可是,艾飞雨地脸色,十分的平常,她根本就无法看透。微微沉默片刻,鞠嫦曦委婉的说道:“如此说来,艾公子对于小女子所提的建议,竟然是毫不动心了?不知道这是艾公子的意思,还是刘鼎刘大人地意思呢?当初刘大人为了镇海的两个县,不惜劳师远征,现在有三个州的辖地,刘大人居然视而不见,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呢?”

    艾飞雨淡淡的说道:“对不起。鹰扬军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我们坚决不会违反原则做事。”

    鞠嫦曦嫣然一笑,眼勾勾地盯着艾飞雨的脸庞。意味深长的说道:“难道,鹰扬军的原则,就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艾飞雨微微一笑,恬静的回答:“非也,我们鹰扬军向来都是最好客的。考虑到路大人目前的处境,我们鹰扬军有意伸出援手,但是中间有些细节,还希望鞠夫人仔细的参详以后再做决定。”

    鞠嫦曦眼睛微微一亮,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知道艾公子有何建议呢?”

    艾飞雨轻描淡写地说道:“鹰扬军素来穷困,兵力不足,无法排遣大军增援鄂州,但是鹰扬军麾下,有很多来自大别山地山民,他们都是英勇无比的战士,只是因为鹰扬军地军费有限,他们无法加入鹰扬军,若是鄂州方面能够承担部分的军费,我想将这些山民纳入鹰扬军,进入鄂州是没有关系的。”

    鞠嫦曦眼珠子轻轻的一转,似乎飞快的捕捉到了艾飞雨的真正意思,随即爽快的说道:“既然如此,就这样决定了。”

    艾飞雨想不到她的回答如此的爽快,倒是觉得有点意外,随即微微一笑,友好的说道:“晚上节度使大人设宴,还请鞠夫人大驾光临。”

    鞠嫦曦笑吟吟的说道:“小女子也正有些事情,想要和刘大人私底下谈谈。艾公子到时候也会出席吧?”

    艾飞雨含笑说道:“这是当然。晚上飞雨静候鞠夫人的大驾。”

    鞠嫦曦紧盯着他的脸庞,嘴角边轻轻浮现一起一丝丝的笑意,慢悠悠的说道:“一言为定。”

    刘鼎听了艾飞雨的报告以后,当即召集李怡禾、殷红林等人前来商议。

    李怡禾不太擅长伪饰自己的感情,现在在场的全部都是鹰扬军的核心人物,也没有伪饰的必要,他明显有点遗憾的说道:“我们明明想要蕲黄二州,向偏偏要装出这样清高的样子,好像蕲黄二州乃是烫手的热山芋,恨不得马上扔出去,有这个必要吗?万一到时候路审中真的收回去,我们岂不是又要找别的办法才能名正言顺的占领这里?”

    殷红林也疑惑的说道:“对啊!路审中既然自己都愿意交出蕲黄两州,我们为什么不答应呢?”

    艾飞雨沉思着说道:“两位,你们只看到了蕲黄二州的地盘,可是你们有没有想到过,我们拿下蕲黄二州,除了军事上的地理优势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利益?如果我们力有不逮,就算拿下了蕲黄二州,以后将如何处理?事实上,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有能力控制这么大的地区吗?如果我们将太多的力量投放到这里,那庐江方面、镇海方面,又将如何处置?”

    李怡禾迟疑着说道:“我们目前的兵力,的确有点困难,但是也不是不可能。”

    艾飞雨摇头说道:“不是有点困难,是有很大的困难,我们控制了蕲黄二州,不等于彻底的占据这里。蕲黄二州的具体情况,相信你们各位也已经了解了,简单的来说,这两个地方都很穷,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安抚人民。飞雨十分担心我们的财政。蕲黄两州。财政状况都非常的糟糕,连衙门地薪水都无法全部支付。我们舒州地财政状况原来是比较好的,也许能够支出一部分的财政到蕲黄二州来。但是我们为了推广商业贸易,实行了新地税收政策。大幅度的调低了税率。根据之前地推算,没有三年的时间,想要达到过去的财政收入水平,是不可能的。其实我们现在是债台高筑,正常的财政收入是无法维持鹰扬军地运转的。只能通过战争缴获来补充巨大的缺口。如果我们背上蕲黄两州这个大包袱,以后财政会显得更加的困难,一旦财政崩溃了,我们鹰扬军也将崩溃。”

    “飞雨更加担心的,还不止如此。事实上。非但蕲黄两州地财政状况非常的糟糕,就是鄂州、岳州等地,财政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武昌军之所以羸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能按时饷。连饷银都无法准时放,又如何能够动员官兵拼死奋战?从鄂州一路向西,所有区域的财政状况,其实都不理想,入不敷出的占据了绝大部分。如果我们要占领这些地方。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准备好充足的资金。地盘打下来以后,要让它挥作用。才是真正的地盘,否则,就是巨大的累赘,还不如不要。当然,部分军事要点除外。无论路审中如何筹谋,现在蕲黄两州事实上已经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这两个地方需要投入大量地资金,我们将不得不加强在镇海地区地争夺,这对于我们的战略,是有着很重要地影响的。”

    刘鼎缓缓的说道:“然则如何?”

    艾飞雨谨慎的说道:“我们还是采取镇海地区的做法,我们可以以朝廷的名义暂时代管蕲州、黄州、安州,但是一定要将责任推到朝廷的身上,尤其是当地百姓对于贫穷的不满,一定要转移到朝廷或者路审中的身上。事实上,这几个州的贫穷,的确有朝廷的责任,现在朝廷承担骂名也是责无旁贷。蕲黄二州的百姓,都迫切的希望自己的处境能够得到改善,他们迫切希望鹰扬军能给他们带来稳定和富裕的生存环境,然而,我们暂时无法在这里投入太多的经历。我们鹰扬军只能够在有能力的前提下,尽可能的照顾这些地区。”

    李怡禾疑惑的说道:“那路审中那里,我们如何提供援助?难道还是走金陵府的路子?”

    艾飞雨淡然自若的说道:“正是!路审中想要获得我们的帮助,就必须出钱。我跟他的代表说得非常的清楚,我们不要他的土地,只要他的钱。我们的军队是雇佣的,是需要军费维持的。蕲黄两州我们可以不要,但是军费他不能不给。”

    李怡禾叹服的说道:“蕲黄两州已经被我们和淮西军各自占领,武昌军想要拿回去,根本不可能,就算我们不要,他也不敢要回来。飞雨你真是算计的太精了,要是我是路审中,我非恨死了你不可。”

    艾飞雨冷冷的说道:“我们和路审中,本来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蕲黄两州本来就不应该是路审中的筹码,但是他认为这是筹码,那我只好跟他说,我们不要这样的筹码。他没有办法,只好换别的筹码。”

    殷红林摇头说道:“感觉有点像文字游戏,这中间的关节,也太复杂了。”

    艾飞雨严肃的说道:“非也,或许在我们看来,仅仅是名字上的差别。可是民间百姓不会这么想,若是我们私下交易,日后追问起来,我们是很难向天下百姓交代的,自己说出来也不能理直气壮。如果是朝廷委托我们代管,有公开的诏令,日后有任何的问题,我们都可以推到朝廷的身上。”

    李怡禾和殷红林相视而笑,然后又摇摇头。

    朝廷,你就继续做替死鬼吧!

    刘鼎点头说道:“飞雨的建议很好,就这样执行吧!”

    当天晚上,刘鼎设宴招待鞠嫦曦。蕲州虽然贫穷了一点,荒凉了一点,但是当地的物产还是很丰富的,食品的价格也相当的便宜。值得一提的是,刘鼎宴请鞠嫦曦的地方,依然是在之前的太白居。在光启元年的最后一天,马南青也设宴款待了刘鼎,最终丑态百出,活活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现在十多天的时间过去,物是人非,马南青等人都已经永远的消失了。

    林诗梓、黎霏嫣、苏幼惜自然也出席了。没有了马南青在场,她们的神态都显得非常的轻松,充分展现出女人的魅力来。今晚出席宴会的人其实不多,除了刘鼎和她们三个内眷之外,就只有艾飞雨、李怡禾、殷红林三人,而鞠嫦曦这边,只有她自己出席,颇有点家宴的味道了,气氛因此显得非常的随和。

    鞠嫦曦刚刚进来,就看到了林诗梓等人,眼前一亮,随即又黯然下去,似乎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都是很有自信的,自信没有几个女人能够抵挡她的有心勾引,可是看到了林诗梓等人以后,她马上明白过来,自己千万不要去做那样的蠢事,不但没有效果,而且显得自己非常的愚蠢。她向着刘鼎柔柔的笑着说道:“大人洪福,如何能够集得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呢?一个就已经令人羡慕了,大人身边居然有三个之多,可见天地间的精华,都聚集在大人的身边了。”

    林诗梓等人原本脸色都有点矜持的,她们对于任何试图接近刘鼎的美貌女子,都有种天生的排斥情绪,这个鞠嫦曦自然也在排斥的行列,她们原本是要故意冷落冷落她的,听到她如此恭维自己,脸色也就渐渐的融化开了。她们之前已经听说,这个鞠嫦曦并不是她原来的名字,而是她在青楼中的艺名,事实上,鞠嫦曦一直都保持着青楼头牌的身份,尽管她的客人只有路审中一人而已。就容貌来说,鞠嫦曦显然不如她们三个,可是鞠嫦曦久经欢场,那种有意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娇媚,却也是她们三个不能比拟的。

    刘鼎漫不经意的说道:“哪里比得上路大人。路大人的内眷,可真是能干啊!鞠夫人远道从鄂州而来,承担着如此重任,可谓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路大人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刘鼎也是钦佩不已。”

    鞠嫦曦故作惊恐的说道:“刘大人可要吓煞小女子了,小女子可不是路大人的内眷,此事若是在鄂州传出去,恐怕又要引起一番不大不小的风波呢。路大人的大妇,可是南平王钟传的妹妹,南平王位高权重,义薄云天,他的妹妹受到万千人的敬仰,刘大人如此说话,岂不是要小女子的命?”

第242章 口(4)

    林诗梓美目流转,幽幽的说道:“但是听说南平王和这个妹妹是从来不来往的,鞠夫人担心什么呢?”

    鞠嫦曦浮现起职业性的微笑,给人恰到好处的温柔感觉,款款的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林妹妹了吧,果然是沉鱼落雁,人间绝色,难怪鄂岳少年为之倾倒。姐姐在鄂州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妹妹的名字了,他们都说,妹妹是江南最美丽的女子呢。妹妹如果到鄂州,恐怕会迷死鄂州的所有男人呢。”

    林诗梓内心其实有些欢喜,表面上却不以为然的说道:“才不要呢,鄂州太热了。”

    鞠嫦曦笑眯眯的说道:“炎热的天气算什么,在热热的天气里,饮用一碗冰镇的酸梅汤,那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呢。”

    黎霏嫣好奇的说道:“鄂州哪里来的冰?冬天的冰还能保存到夏天?”

    鞠嫦曦含笑说道:“霏嫣妹妹,你肯定是没有到过鄂州,鄂州虽然热,其实是最好的地方,上游的益州等地,每年都要送来无数的新鲜水果,樱桃、猕猴桃、杨梅、琵琶、腰果、水晶梨等,数不胜数。就是来自岭南的佳果,荔枝、香蕉、龙眼、芒果等,不胜枚举,也是最先送到郴州,然后顺着湘江直下,最后一路送到鄂州来,中间最快的,只需要五天的时间。这些水果要是能够用冰水镇一镇,那味道才好呢!鄂州的冰块也多半都是来自益州,例如现在这个时候,益州的很多山岭都出产纯净的冰块,特别是那些从峨眉山采来的冰块,洁白无暇,晶莹透亮。用棉花珍藏在地窖里面,可以保存好几个月呢!等天气热的时候,再拿出来使用,可是非常珍贵的哦。”

    黎霏嫣充满好奇地说道:“真的吗?”

    苏幼惜在旁边微笑着说道:“恐怕是真的,我们九华山也是保存有冰块的,水果、鲜鱼、鲜肉什么的,其实都可以用冰块镇起来,只是保存的成本太高,不但需要选择最好的地方。挖掘最深的地窖,外面还需要修筑好几个隔热层,一般的师傅们是弄不好地,得找些很有经验的老工匠才可以。纵然如此,每年年头放入地窖里的冰块。到了六月,就剩下不到三成了,若是到了月,剩下的冰块绝对不多,若非是非常珍贵的客人,那是绝对不会提供冰块地。”

    鞠嫦曦微笑着说道:“九华山的姑娘们就是博学多闻,正是如此。然,越是稀少,才越显得它的珍贵啊!若是人人都能够做到,那也就不稀罕了。刘大人。您说是不是呢?”

    刘鼎微笑着点点头。含笑说道:“鞠夫人言之有理,物以稀为贵嘛!”

    鞠嫦曦原本是安排坐在艾飞雨地身边地。毕竟他们下午才谈过。比较熟络一些。但是她主动挪到了黎霏嫣地旁边。又主动和林诗梓、苏幼惜等人拉开了话题。看来是要走后宫路线。不知道这是鞠嫦曦地机智。还是路审中地安排。想必多半是前者。事实上。刘鼎一直都在怀疑。鞠嫦曦来到蕲州。绝对不是帮路审中传话那么简单。肯定有些秘密地事情。要在秘密地场合才能说出来。

    林诗梓和苏幼惜其实还是比较排外地。鞠嫦曦能够在见面时就赢得她们地好感。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鞠嫦曦能说会道。博学广记。熟知各地地风土人情。对林诗梓等人绝对是个巨大地诱惑。这个场合又不是很正规。她们可以随意地说话。倒是其乐融融。她们低声地说话。也不知道谈些什么。津津有味地。最后竟然相互靠拢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将几个男人晾在了旁边。

    刘鼎、艾飞雨、殷红林也不去管她们。自己低声商量蕲州地事情。蕲州地事情。要比想象中地复杂得多。正如艾飞雨傍晚提到地那样。资金紧张是蕲州最主要地问题。因为前几任官员地不作为。蕲州地吏治非常地糟糕。下面地官吏就知道吸取民膏民脂。从来不肯正经地办事。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他们也知道鹰扬军来了以后。他们地日子会不好过。因此都采取了消极地态度。对范冬菊布下去地各项指示。阳奉阴违。范冬菊也大为头痛。只好报告给刘鼎。

    这两天。刘鼎一直琢磨着。要不要在蕲州来一次大规模地清洗。将那些官员全部都拿掉。但是大规模地清洗一旦掌握地不好。有可能会变成一场灾难。他要仔细地考虑过得失以后才做决定。此外。鹰扬军毕竟是打着上京勤王地名义“路过”蕲州地。如何给清洗寻找一个合情合理地借口。也是非常必要地。否则。全天下都知道鹰扬军地险恶用心了。

    也不知道多久。鞠嫦曦才起身来。温柔地向着刘鼎说道:“不知道刘鼎大人是否可以借步说话?”

    今天宴会地目地。就是为了等待鞠嫦曦地这句话。刘鼎淡然自若地说道:“可以啊!”

    鞠嫦曦向身后的三女歉意的一笑,轻轻的走了出去。

    刘鼎也走了出去。

    外面是庭院,整个太白居都被包下来了,显得十分的安静,只有婆娑的树影。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太白居的人在上完酒菜以后,都被隔离在三道墙之外,鬼雨都的战士也都在外面,里面只有秦迈和令狐翼两人来回巡逻。在这个庭院里面说话,其他人是绝对听不到的。今晚的月色非常的朦胧,云层很薄,似乎在轻轻的飘动,按理说,今晚的月亮应该是很亮很圆的,可是偏偏没有。

    鞠嫦曦仰看着依稀的月光,充满感慨的说道:“蕲州的空气,可要比鄂州轻松很多啊!”

    刘鼎随意的说道:“为什么呢?你刚才不是说鄂州很好吗?”

    鞠嫦曦颇有感慨的说道:“鄂州虽然,却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可怜里面地人却还不自知。就像是慢慢煮沸的温水,最后来里面的每个人,都要死在煮沸的开水里面。可是我们这些青蛙,在里面呆得久了,已经没有力气跳出来了。好不容易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实在有隔世为人的感觉。”

    刘鼎笑着说道:“鞠夫人,你到底要找我什么事呢?”

    鞠嫦曦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知道路审中为什么要派我来?”

    刘鼎随口说道:“因为你是他的心腹?”

    鞠嫦曦眼勾勾的看着他,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你错了!”

    刘鼎随意的笑了笑。

    鞠嫦曦笑靥如花,转头看着刘鼎,水汪汪的眼睛里蕴含着无数的风情,吹弹可破的脸庞上。转动着可以迷死男人地娇媚,轻轻的说道:“他以为我可以勾引你,在床上获得他所需要的一

    刘鼎微微苦笑。

    这个女人倒是老实,可是越是老实的女人,就越是狡猾。

    果然。鞠嫦曦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可怜兮兮的说道:“你心里一定是在想,女人为什么要作践自己呢?我为何要依附路审中,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在青楼里面,可以挣取足够的赎身费用,为什么明知道鄂州已经糜烂,为什么还要继续呆在哪里?”

    刘鼎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鞠嫦曦的眼神显得有些迷茫,随后又有些愤怒,她晦涩的说道:“那是你们男人地想法,事实上。我们女人根本是做不到地。哪怕是当初的则天皇帝。最后还是要将权力交回去给男人。你可曾想过,你身边的三个女子,其实她们和我的命运,只有一纸之隔,你要是对她们不好,她们同样会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刘鼎皱眉说道:“不会吧?”

    鞠嫦曦冷冷的说道:“事实上就是这样。你心里明白得很!这就是现状!”

    刘鼎沉默不语。

    鞠嫦曦继续愤慨地说道:“为什么女人会被当做军粮,为什么女人遭受的苦难永远都没有停止过?就是因为她们是依附于男人而生存的,她们从来都没有独立自主生存的机会,哪怕是本朝出了一位则天皇帝,我们女人同样的最可怜的,越是动荡的年代,就越是可怜,连杨贵妃那么幸运的女人,最后都不得不被缢死在马嵬坡。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刘鼎轻轻的皱眉说道:“鞠夫人。你不是到我地面前,故意控诉女人地不幸吧?”

    鞠嫦曦冷冷的说道:“不!这是我本人跟你说地。路审中要我告知你的事情,我已经完全告诉你了。我现在要和你谈的,是你和我私人之间的交易。”

    刘鼎缓缓的说道:“鞠夫人原来是有私心的。”

    鞠嫦曦冷冷的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刘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缓缓的说道:“请讲。”

    鞠嫦曦冷冷的说道:“路审中这次派我到蕲州来,表面上是非常放心我,将所有的权力都委托给我,其实并不是完全放心我,在我身边的人里面,至少有两个人是负责监视我的,如果我有逃跑的举动,他们肯定会杀了我。”

    刘鼎缓缓的说道:“他怕你逃走?”

    鞠嫦曦毫不掩饰的说道:“不错!当初我为了钱,为了功名利禄主动和他在一起,但是现在,我已经厌恶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时时刻刻都想着逃走。当然,你也可以这样理解,路审中现在走下坡路,迟早要灭亡,我必须尽快的从他身边离开,否则只好跟着他陪葬。对于我的心思,路审中也非常清楚,所以,他时时刻刻都防止我逃出他的手掌心,就算我到了蕲州也不例外!”

    刘鼎慢慢的说道:“那我可以帮你什么?”

    鞠嫦曦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说道:“刘鼎,你好虚伪,你明明知道我的筹码是什么。”

    刘鼎默然说道:“你开出你的条件来吧!”

    鞠嫦曦冷峻的说道:“我可以暗中帮助你,帮助鹰扬军进入鄂州,最后取得鄂州的控制权。但是我要你对天保证,鹰扬军进入鄂州以后。你要允许我到倭国去。路审中是绝对不会放我走的,我要脱离他,就只有这个办法。”

    刘鼎慢慢地说道:“你在倭国有认识的人吗?”

    鞠嫦曦傲然说道:“当年我在长安,有幸认识一位日本遣唐使,他对我非常的迷恋,现在还千里迢迢派人给我送来书信。”

    刘鼎默默的点点头,最后缓缓的说道:“好,我答应了。但是,鹰扬军什么时候进入鄂州。你什么时候能够离开,我不敢保证。我只能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还有,你这次回去鄂州以后,你的安全问题我也不能保证。”

    鞠嫦曦微微一笑。风情万种的说道:“薛檀雅曾经和我有个一面之缘,我知道你是一言九鼎的人,不会见色起意。”

    刘鼎苦笑着说道:“你既然已经通过薛檀雅将我打探地一清二楚,想必已经是胜券在握。只是,我很担心,你如何能够瞒过路审中?不要看他软弱,着急的时候兔子也会咬人的,你一介弱质女流,最好不要聪明太过。”

    鞠嫦曦娇媚的笑了笑,不屑的说道:“因为他是路审中。不是刘鼎。无论他多么地生气。只要我让他在床上舒舒服服,他,他马上就会消气。当然了,我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还是有其他的保命方法的、”

    刘鼎只好耸耸肩头。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这个路审中的眼界和自制力,未免有点不够火候,这个鞠嫦曦,未免太过自信。

    后面脚步声响,却是苏幼惜来了。

    苏幼惜明知道刘鼎和鞠嫦曦在秘密交谈,如果没有急事,是绝对不会贸然进来的,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生了。

    果然,苏幼惜在刘鼎耳边低声的说道:“裴凝紫的母亲从长安派来的两个侍女。经历了千山万水来到蕲州。说是有东西要交给裴凝紫。人是杨鹭飒派人送来的,现在就在外面。你要不要见见她们?”

    刘鼎有点急切的说道:“她们是不是送来鱼玄机地遗书?”

    苏幼惜摇头说道:“她们去年十一月就从长安出了,离开长安地时候还不知道鱼玄机的死讯,还是杨鹭飒一时大意,无意中告诉了她们,她们才知道的,现在还伤心的要命呢。”

    刘鼎低声说道:“这个杨鹭飒,说这些做什么。”

    苏幼惜说道:“她们都很着急要见裴凝紫,不知道是要转告什么。”

    刘鼎点点头说道:“她们有没有遭遇到危险?”

    苏幼惜摇头说道:“没有。”

    刘鼎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尽快派人将她们送到舒州,让她们和裴凝紫见面,至于我,就不用见她们了,等她们和裴凝紫见面以后再说。另外,派人跟雨晴说一声,让她注意裴凝紫的情绪,千万不要又刺激到她。她现在的情绪才刚刚好了一点,孙婧慈还是很担心地,千万不要有所反复。”

    苏幼惜答应着,转身去了。

    鞠嫦曦沉吟着说道:“这位鱼玄机,我当日在长安,倒是见过她数面,她的诗词歌赋,在女人中实在是最出色的,就算是当初的薛涛,也不过如此。只不过,她的命运总是不济,先是遇人不淑,嫁错了人,跟着又站错了门庭,致使自己被故意冷落,化名韦庄参加科举,却又不幸遇到真正的韦庄,结果闹出一连串的风波。如果我是她,早就心灰意冷,回家相夫教子了,但是她依然坚持在外面奔走,满腔热情,哪怕是热血男人也不过如此。老实说,她的行为我很难理解,现在听说她的死讯,似乎有些替她解脱地感觉。或许到了九泉之下,她才可以得到稍微地安息和宁静吧。”

    刘鼎轻轻摇摇头,沉默不语,最后默默长叹。

    根据三眼都收集到的情报,裴凝紫地母亲,实在是一位异人,一位可能是投胎投错了性别的男人,她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可惜却是女人身,又不甘心过着女人平淡的生活。她到底有什么追求,刘鼎也不知道,总之,她将裴凝紫长期的寄存在金陵府裴家,极少抽时间回来看望。从做母亲的角度来说,她是非常不称职的,然而,人各有志,他又能说什么呢?

    鞠嫦曦淡淡的说道:“很显然,鱼玄机在十一月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才会派出自己的侍女南下寻找自己的女儿。既然不是遗书,那就是道歉的书信了,想必她会将满腔的遗恨,还有对女儿的内疚,都浓缩在这一封封的书信里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论裴凝紫内心有多么的怨恨自己的母亲,也都烟消云散了。”

    刘鼎欲言又止,最终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鱼玄机为什么不离开长安,为什么始终没有回来看望自己的女儿,甚至连自己女儿出嫁,都没有出面,或许是这是永远都没有答案的问题。换个角度来说,这样的母亲的确是非常的狠心,她长时间来一直狠心抛下自己的女儿,直到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才派人送出自己的内疚之情,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评判?

    李克用进攻长安,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果鱼玄机有心逃离,肯定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离开长安,以她的美貌和姿色,获取一条通往凤翔等地的生命之路,是不会有丝毫的问题的。她之所以最后会死在长安,完全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或许,她已经厌恶了这种寄居篱下的生活,又或许,她对长安充满了感情,决心和长安共存亡,又或者,是她再也没有脸去见自己的女儿,在痛苦中选择了死亡作为解脱。但是无论如何,这位极其聪慧的女诗人,终于还是无奈的倒在了乱兵的刀光剑影里面,香消玉殒,换来的,只是少数几个人的无限惆怅而已。

    在这种乱世,女人是最可悲的,她们注定了是男人的附属品,除非天下太平,她们才有机会展示自己的风采。

    然而,什么时候能够天下太平呢?

    回到宴席的时候,苏幼惜已经将鱼玄机的两个侍女带走了,林诗梓也跟着过去安慰她们,只剩下黎霏嫣在座。鞠嫦曦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于是宴会也就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回到指挥所,刘鼎抽空将鞠嫦曦的情况,全部都告诉了艾飞雨,征询他的意见。

    艾飞雨谨慎的说道:“鞠嫦曦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不错,飞雨估计她的确和部分的武昌军军官有联系,可以给我们提供更多的消息,但是,她毕竟是女流之辈,想要左右鄂州的局势,是不可能的,她的甜言蜜语,我们还是相信三分好了。至于拿下鄂州,将她送走,想必是真的,她想要到倭国去,逃避自己的过去。到时候大人可以给薛檀雅小姐修书一封,请她在顺路的时候,将鞠嫦曦接上商船,送到倭国即可。”

    刘鼎点点头,缓缓的说道:“薛檀雅那里,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五月江水大涨,她可能就要出海了。”

    艾飞雨点点头,指着墙壁上的军事地图说道:“现在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尽快的拿下黄州,飞雨很担心,一旦庐江的淮西军出现大的动静,我们将不得不将注意力从黄州转移到桐城。故,飞雨建议大人,督促杨鹭飒尽快行动,拿下黄州全境。”

    刘鼎点头说道:“明天早上,我就动身到兰溪,鼓励战士们的士气。”

第243章 巴水左岸(1)

    得知甄坤战败的消息以后,淮西军大帅申丛马上调集兵马,进军兰溪。当初申丛南下黄州的时候,麾下总共有五个小帅,每个小帅都带了四千左右的兵马,全军总共是两万人左右,其中有半数是在申州临时抓到的壮丁。淮西军在攻打黄州的时候损失了几千人,在攻克黄州以后,申丛下令抓当地的壮丁补齐了缺口,全军重新恢复到两万人。后来调剂了部分兵马给甄坤去攻打兰溪,结果全军覆没,又要派出三千人去占领麻城、黄陂等地,现在申丛手上还有一万三千人左右。他留下一个小帅带领三千人镇守黄州,带着其余的一万人杀往兰溪。

    吸取了甄坤全军覆没的教训,申丛的进军显得非常的小心,在前面很远的地方就派出了斥候,将侦察范围扩展的很大,以防止鹰扬军的偷袭。他估计,鹰扬军肯定会采取袭扰的手法,日夜对淮西军进行骚扰,以迟缓淮西军的进军度,这是最基本的战略,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一路上没有受到鹰扬军的任何袭扰,每天接到斥候的报告,都是道路宽敞坦荡,通行无阻,鹰扬军仿佛消失了。申丛内心不免有些咕嘟起来,觉得鹰扬军肯定是在筹划什么阴谋,作出决定的时候瞻前顾后,行军的度不知不觉间就慢下来了。

    渡过了巴水以后,申丛显得更加的小心翼翼,行军的时候要部队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布命令当然是轻松地,但是下面的人执行起来就不轻松了。不但要赶路,而且精神还特别的紧张。尽管申丛严密的封锁了消息,可是下面的官兵们还是知道,甄坤和他率领的五千名同伴,都已经全军覆没了。从这个消息来看,兰溪的鹰扬军绝对是不好对付的。谁也不知道鹰扬军会在什么时候出现,那些淮西军士兵每次看到斥候兵骑马来往,心中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越是靠近兰溪城。这种心惊肉跳地感觉就越是明显。

    申丛这时候的素质也完全表露无遗了。在淮西军里面,他的资格是最老的,要比孙儒、马殷、王建等人都更早跟随秦宗权,可是当孙儒、马殷、王建等人地位节节上升的时候,他申丛却依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其中最关键地原因。就是他申丛的能力有限。他本人意识不到这一点,他身边的人却都非常清楚,秦宗权也很清楚,所以关键的战役,都不会要他来指挥,申丛也从来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只是这次淮西军实在是没人了,秦宗权才任命他为指挥官。

    前面没有现鹰扬军的踪影,申丛的脑海中马上转过各种古怪的念头,觉得鹰扬军有可能是在布置什么陷阱等着他。兰溪的鹰扬军。显然不是好惹的,据说刘鼎已经到了蕲州,现在刘鼎也许到了兰溪了。他当年跟随秦宗权地时候。就知道刘鼎的名字,此人绝对是猛将中的猛将,除了突厥人之外,其余人都不是他地对手。这样一个人,本来是脑袋痴呆的,有勇无谋。可是现在居然说已经开窍了,变得有勇有谋,那就非常糟糕了。显然,刘鼎肯定会做出应对淮西军来袭的措施,然而,以他的眼光,还有目前掌握的情况,却又猜测不到鹰扬军到底在布置什么样的陷阱。正在痛苦思索地时候,斥候兵送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兰溪城的鹰扬军消失了。去向不明。

    “什么?兰溪没有鹰扬军?”申丛难以置信的说道。两个小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

    “真的,在兰溪城内和附近。完全没有鹰扬军的人。”斥候队长朗声重复着自己的侦查结果。

    申丛半信半疑的盯着自己的斥候队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带着几十名轻骑,来到了兰溪地外面。果然,兰溪城看不到任何鹰扬军地迹象,城头上也看不到鹰扬军的旗帜。可是,奇怪地是,兰溪城的全部城门,都是敞开的,透过敞开的城门,甚至可以看到,兰溪城的居民,都在照常的生活,尽管城外没有人,可是城内的人,却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的动作是很镇静的,就和传说中诸葛亮的空城计一模一样。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子的互相追逐,时不时出银铃般的笑声。

    因为甄坤下落不明,申丛始终无法明确的知道,驻守在兰溪的鹰扬军,到底有多少人。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判断。依据申丛的猜测,击败甄坤的鹰扬军,数量至少在两千人以上,甚至有可能过三千人,否则,他们是没有实力击溃甄坤率领的五千名淮西军的。然而,现在这三千人的鹰扬军,到底去哪里了呢?刘鼎是非常勇猛的人,宁愿战死也不宁愿后退,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兰溪的。

    申丛犹豫了。

    鹰扬军明明盘踞在兰溪,现在却消失了,本来积蓄了浑身力量,准备要给鹰扬军狠狠一击的他,完全找不到攻击的目标了。在黄州的时候,申丛就咬牙切齿的大叫,一定要杀了刘鼎报仇雪恨的。如果鹰扬军驻防兰溪,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下令起进攻,直到将城池砸烂,将鹰扬军全部歼灭为止,可是,他的对手却凭空消失了,这可怎么办呢?追击?向哪个方向追?

    “大帅。我们不管了。杀进去吧!”有个冲动地小帅低声地嚷嚷。

    “杀!你就知道杀!你知道甄坤是怎么覆灭地吗?”申丛冷冷地说道。似乎显得自己格外地冷静。

    鹰扬军全歼了甄坤地所有部队。对淮西军地打击还是很大地。用当头一棒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他们进攻黄州地时候。还是比较顺利地。进攻黄州缴获地金钱美女也不少。申丛自己也相当地满足。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成为一方霸主了。可是。鹰扬军地出现。给他们地美梦造成了极大地打击。鹰扬军曾经击溃了东面地淮西军。这是他们知道地。可是他们当时都轻蔑地认为。那不是鹰扬军强悍。而是东面地淮西军过于羸弱。是颜觉郦无能。换了他们和鹰扬军相触。结果肯定会改写地。遗憾地是。当他们真地相碰地时候。他们不得不痛苦地现。原来鹰扬军地确很强。

    申丛痛苦地看着兰溪城。那敞开地城门。充满了致命地诱惑力。仿佛他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完全占领兰溪。只要动动嘴。兰溪地城头上。就会插满淮西军地旗帜。然而。申丛却不敢下达这个命令。从打开地城门可以看到。里面地人们都好奇地看着外面地淮西军。可是却没有丝毫害怕地表情。这表示他们是有依靠地。他们地依靠是什么。当然是鹰扬军了。鹰扬军现在在哪里。这是非常关键地问题。在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他从军多年。也算是摸爬滚打出身地。当然知道天上没有掉下来地馅饼。越是看起来唾手可得地东西。就越是充满了陷阱。从目前地情况来看。鹰扬军绝对不是放弃了兰溪。如果他们放弃了兰溪。一定会将兰溪地百姓全部迁走地。绝对不会留下来增强淮西军地实力。因此。鹰扬军肯定是另有目地。要么。就是鹰扬军在城内安排了埋伏。只要他们入城。马上就会遭受瓮中捉鳖地命运。要么。就是鹰扬军在侧翼算计他。只等着淮西军放手抢掠。军纪最松散地时刻。如果他贸然闯入兰溪城。说不定就上鹰扬军地当了。申丛对自己地部下还是很了解地。一旦放纵他们抢掠。想要再集中起来战斗。那就很难了。

    长期生活在秦宗权地阴影下。申丛是很紧张自己地。多疑也就成了他地习惯。在没有绝对地把握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做出决定地。多疑。是他最大地特点。也是他自认为地最大优点。他自己从来都认为这不是多疑。而是谨慎。只要他觉得是不合理地情况。他肯定不会轻易下决定地。因此经常有机会从他地手中一闪而过。不过。得益于这种多疑地性格。申丛虽然从来没有什么大地建树。可是地确也没有吃什么亏。否则这次秦宗权也不会选中他带兵单独南下了。

    “大帅,也许是鹰扬军诱敌深入的伎俩,我们先占领兰溪城再说。”旁边有个叫做宋强的小帅悄悄的说道。

    “不一定,如果鹰扬军是诱敌深入,他们肯定会将城里的物资和百姓迁走的,不会留下来给我们,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有个叫做王飞的小帅摇摇头,毫不客气的反驳着同伴的意见。

    旁边的三个小帅都狠狠的看着他,这个叫做王飞的小帅明显是个马屁精,只知道讨好申丛,完全不顾及眼前的实际情况。鹰扬军就算是放弃兰溪,诱敌深入,他们也要占领兰溪城再说,这里出产粮食,是极好的后勤基地,占领了兰溪以后,无论是继续进攻蕲州,还是班师回去黄州,都有充分的选择。

    然而,那个专门拍马屁的小帅王飞继续说道:“大帅,很可能是鹰扬军的分割包围之计,他们的兵力没有我们多,于是主动放弃了兰溪,希望我们占据兰溪以后,不得不留下部分兵力防守这里,当我们进攻蕲州的时候,兵力就更加的虚弱了。如果鹰扬军继续放弃蕲州、黄梅等地,我们都要分兵驻守,进入舒州的兵力就更少了。”

    其余三个小帅鄙视的神色更浓了,这简直是胡说八道,鹰扬军哪里会轻易的撤退,就算他们真的撤退了,也要将蕲州的物资和百姓全部撤走,哪里有完好无缺的留下给自己的敌人的?不合常理,完全不合常理。更何况,刘鼎是鹰扬军的最高指挥官,这个人绝对是有进无退的,怎么可能轻易的逃跑?

    谁知道,申丛竟然轻轻的点点头,赞赏这个不合常理的说法。他甚至还想到了更深的一层。没错,鹰扬军肯定是放弃了兰溪,然后引诱淮西军深入。但是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诱敌深入,而是有目地的,鹰扬军的目的,就是分散淮西军的实力。一旦淮西军进入兰溪,淮西军就必须分兵把守黄州,然后再分兵把守兰溪,这样一来,兵力就严重分散了,这两个地方的距离也不近。无法尽快的给对方提供援助,如果鹰扬军在他们的背后起袭击,攻打某地,淮西军将有失败的可能。这是申丛绝对不能不考虑地,他的多疑性格,决定了他有时候总是想得太多太细。

    但是。在其他三个小帅看来,鹰扬军的诱敌深入之计,是完全站不住脚的,鹰扬军没有这么愚蠢,淮西军也没有这么愚蠢,他们都苦心的劝说申丛立刻入城,占领这个城市再说。不管如何,进入兰溪城歇歇脚也好,兴许还能抢掠抢掠,刺激一下部队的士气。他们在路上走了四天地时间。如果不入城大肆搜掠一番,官兵们都要怨声载道了。

    申丛坚持自己的想法,冷冷的说道:“这是个陷阱。我们不能进去。”

    他是非常清楚淮西军的底细的,一旦入城展开了抢掠,那他自己也控制不了部队了。看到申丛不肯改变主意,三个小帅马上用逼视的眼光看着王飞,意思是你这混蛋,将到嘴的肥肉又送出去。你就等着挨士兵们的冷箭吧,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就在这时候,一匹快马从西北方杀来,正是淮西军的斥候。

    “大帅,在黄州城外面现鹰扬军地旗帜!”斥候冲到申丛的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申丛大吃一惊,脸色骇然,小眼珠更加凸出了。

    其余地几个小帅,也是同样吃惊。他们同时都意识到。自己上了鹰扬军的当了,兰溪城的鹰扬军。原来竟然窜到了淮西军的后面,试图偷袭黄州。这帮家伙,实在是太狡猾,太狠毒了。黄州是淮西军的必经之路,一旦黄州失守,淮西军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完全受刘鼎地宰割,而目前的黄州,只有一个小帅带领的三千人不到的兵力防守,如果鹰扬军有心攻击,黄州城还是很危险的。如果鹰扬军攻克了黄州城,申丛和他麾下的淮西军,就只能困守兰溪,又或者是不顾一切的对黄州城起攻击,以取得退路,无论哪一条,前景都不妙。鹰扬军既然有心攻击黄州城,自然想到了对付淮西军反击的办法。到时候,无论他怎么挣扎,最终都会在蕲黄这个大泥潭里面活活淹死的。

    不行!

    万万不行!

    绝对不能让鹰扬军偷袭黄州成功!

    不假思索地,申丛急忙下令:“紧急回援黄州。”

    随行地四个小帅都很紧张,丢失了黄州,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因此,他们都飞快的将命令传达下去,亲自督促士兵们拼命地赶路,于是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紧急回去增援黄州。下面的淮西军听说鹰扬军袭击黄州,也急忙撒开脚丫跑起来,没命的往回赶。从黄州到兰溪,他们用了四天的时间,可是从兰溪回到黄州,他们只用了一天一夜。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的回到黄州时,却现周围根本没有鹰扬军的踪影,一切都静悄悄的,和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

    黄州城的大门急忙打开,将他们迎进去。那个负责防守黄州的小帅张楠,看着满头大汗的申丛等人,也是满头的雾水,你们不是气势汹汹的杀往兰溪的吗?怎么突然又杀回来了?难道是鹰扬军大部队出现了?淮西军要主动后撤?

    申丛劈脸就问:“鹰扬军呢?”

    那个小帅张楠稀里糊涂的回答:“鹰扬军……不是在兰溪吗?”

    申丛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说道:“我问你城外活动的鹰扬军!”

    张楠抹抹额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的说道:“城外……城外有鹰扬军吗?没有啊,斥候都没有报告,我每天上去城头观察,也没有看见过鹰扬军的踪迹……”

    那四个气喘吁吁的小帅直翻白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不用问,他们是又上了鹰扬军的当了。兰溪城的鹰扬军,可能地确是撤退回去蕲州的,然后安排一些小部队,从大别山的山路上潜伏过来,故意出现在淮西军的斥候面前,装出要袭击黄州城的样子,结果申丛是关心则乱,马上命令部队回援黄州。部队来回跑累坏了不说,还让鹰扬军在偷偷的看笑话了。

    申丛心里也明白自己是被糊弄了,兰溪城根本不是陷阱,那根本就是一块肥肉,偏偏自己还看到了肥肉都不敢拿,简直是太愚蠢了。如果没有外人在这里。他简直要后悔的撞墙,那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只要他一声令下,兰溪就属于他了。当然,这样的丑事是不能承认地,所有的责任,都必须推到别人的身上,否则就无法维持自己的威信,他掩饰着骂道:“鹰扬军出现在城外,你们居然还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张楠被骂的一塌糊涂,欲言又止,什么时候鹰扬军出现在城外了?这根本就是没有地事。当然。申丛正在兴头上,他是不敢争辩的,只好用眼睛看着其他的小帅,那意思是申丛这么糊涂,你们也这么糊涂吗?赵庆、宋强等人都很惭愧,故意避开了他的目光。至于王飞,始作俑者就是他,他自然也有点不好意思,站在申丛的背影后面不吭声。

    申丛骂过以后,觉得自己也没有意思,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情都要自己承担责任。很显然,这是鹰扬军故意安排好的伎俩,目的就是拖延淮西军进军的时间。他将斥候队长叫来。狠狠的骂了一顿。这才渐渐的消气了。那斥候队长也是满头地雾水,我们的确是在城外现了鹰扬军的踪影了。怎么现在反而挨骂了?真是搞不懂。

    申丛骂完部下以后,狠狠地说道:“回去,回去将兰溪夷为平地!”

    麾下五个小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们刚刚才从兰溪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又要赶回去兰溪?这不是折腾吗?黄州到兰溪,路程可不短,淮西军已经来回跑了两次,早就累坏了,这第三次再跑起来,天知道下面的官兵会有什么反应。哪怕他们是铁人,也得有个休息的时间啊。

    赵庆委婉的说道:“大人,士兵们都非常的劳累了,不如休息几天,养精蓄锐,鹰扬军在兰溪盘踞了这么多天,肯定会将城墙修建地非常坚固的,我们顺便抓紧时间制造更多的攻城器材,稳操胜券。”

    宋强也说道:“对啊,大人,我们这次回去,鹰扬军肯定会凭城固守,我们最好做好万全的准备。”

    王飞也说道:“大人,战士们的确很疲惫了,还是休息几天再走吧。”

    可是,申丛根本不听他们的,硬邦邦的说道:“不行!明早必须出!”

    又被鹰扬军算计了一道,他心里窝囊透了,无论他怎么隐瞒消息,下面的官兵都肯定会知道的,在背后肯定会悄悄地议论他这个大傻瓜,这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难以解释,这个大傻瓜地名义就越是难听。只有尽快回去兰溪,找鹰扬军讨回胜利,才能消除这种不良的影响。累,打仗有谁是不累地,只要还跑得动,就要执行命令。

    主帅如此坚持,赵庆和宋强等人,只好将命令传达下去。命令传达下去以后,淮西军官兵的反应可想而知,好多军营都炸开了锅,他们刚从兰溪跑回来,还没有喘口气呢,转眼间又要出,这还是人干的活么?有人公开的骂娘,有人在牢骚,也有人在阴阳怪气的评论申丛的愚蠢,一晚上整个黄州城都没有消停过,赵庆等人都非常担心会引兵变,幸好,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兵变也没有生。那些士兵骂过娘以后,还是不得不跟随部队出,毕竟,军法无情,申丛杀人也是毫不犹豫的,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和主帅闹翻了。

    之前来回跑了两趟,淮西军都累坏了,这第三次行军,自然是疲惫不堪,可是,申丛为了尽快的报仇雪恨,恢复自己的光辉形象,还不断的催促他们加快行军度。赵庆和宋强等人虽然有所不满,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会引兵变,却也不能不执行军令。当初在申州。赵庆和宋强等人都是小帅,分散在各地,并没有统属的指挥官,后来秦宗权策划淮西军南下黄州,才临时委派申丛担任大帅,统一指挥赵庆和宋强等人,事实上,现在的淮西军,骨干还是赵庆和宋强等人地部下。申丛的命令。普通官兵是不怎么听的,他们只听赵庆和宋强的命令。

    赵庆和宋强既然传达了命令,那些淮西军只好一片的怨声载道中行军,心里恨透了愚蠢无能的申丛。半路上,有人甚至连盔甲都扔掉了,因为穿着沉重的盔甲行军。实在是太痛苦了。到后来,甚至有人连头盔都扔掉了。弓箭手走着走着,一不注意,就将备用箭镞扔到了路旁,也没有人理会。搬运攻城器材的,干脆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反正申丛也不关心他们。本来淮西军是携带了不少弩机地,结果全部都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去了。

    淮西军来到巴水岸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太阳明显的倾斜了。淮西军都盼望着在河西岸安营扎寨。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然后明早再渡河。同时,有些比较精明的淮西军。也觉得前锋和后队脱离地太开了,尤其是和弩机脱离的距离太远,万一受到鹰扬军的袭击,没有弩机的帮忙,将是非常危险的。赵庆和宋强都很担心,如果鹰扬军这个时候出现。他们极有可能成为待宰的羔羊。然而,申丛的命令来了,今天必须全部过河,谁也不能停留在左岸。

    赵庆不得不沉声说道:“大人,我们这样渡河太危险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侦察河对岸的情况,又没有弩机和霹雳车的掩护,万一鹰扬军半渡而击,我们会遭受损失的。就算我们成功地当上了对岸。后面的弩机和霹雳车赶不到。我们也无法挡住鹰扬军的大规模进攻。”

    宋强也说道:“大人,我们还是谨慎点为好。”

    申丛暴怒地说道:“留在河边。难道不危险吗?这里是一马平川,万一鹰扬军到来,你们又怎么防守?”

    赵庆说道:“我们可以抓紧时间安营扎寨,安排拦马桩,挖掘陷阱,布置鹿岩等防御措施,鹰扬军如果敢来,我们就动员兄弟们背水一战,破釜沉舟,和对方死战!”

    申丛坚决的说道:“不行!今晚必须到河对面去!这件事情没有商量!”

    赵庆怎么都不明白,申丛今天怎么会变得如此的固执,如此的鼠目寸光,完全听不进别的建议,难道他真的老了?事实上,他根本体会不到申丛这时候地心理。自从被鹰扬军骗了一次以后,申丛的神经就十分的敏感,总是觉得有人在背后悄悄的议论他的愚蠢,无论是普通的士兵,还是赵庆等小帅,在申丛看来,这些人都是不喜欢他的,无论他们谈论的是什么话题,申丛都认为他们是在背后议论自己,是在嘲笑自己。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申丛被鹰扬军捉弄了。赵庆等人越是质疑他的决定,他这种敏感地神经就绷得越紧,他本来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成为一方霸主地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赵庆等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在申丛听来,都是对他地讽刺,表示他申丛的判断能力还不如下面的小帅。本来赵庆等人就不是他的嫡系部下,他这种怀疑的心理就更强了。

    无奈之下赵庆等人只好下令,全军渡河,在河对面安营扎寨。命令传达下去,下面的淮西军官兵,顿时乱翻了,有人大声叫嚷,这不是傻瓜的命令吗?行进间渡河,劳累还不说,还特别的危险,就连最基本的官兵,都能想象得到,一旦被鹰扬军半渡而击,又或者是乘他们刚刚登岸立足未稳的时候,突然起大规模的反击,他们根本无法抵挡。换句话来说,申丛的命令,简直是要他们去送死!

    不干!

    当然不干!

    有淮西军士兵大声叫道:“誓死不过河!”

    顿时有不少的淮西军响应,叫喊声连绵不断,越来越激荡,巴水左岸,随时都可能爆兵变。

    申丛脸色铁青,拔出长剑,厉声喝道:“谁敢闹事,格杀勿论!你们是怎么管理部队的?都给我要他们闭嘴!”

    赵庆和宋强提着宝剑,到各个部队去弹压,他们都是做个样子,示意叫嚷的士兵闭嘴即可,他们威信高,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了。但是王飞那边就不同了,王飞是外来户,下面的官兵根本不鸟他,他也是冷血之人,挥剑就来真的,看到那些还在叫喊的士兵,就挥剑杀人,转眼间就有四五个人头飞了起来,鲜血飞溅,很多人马上眼红了。有人反抗,结果被王飞和亲兵杀了,尸体也都被砍碎,周围的淮西军顿时乱套了,纷纷叫道:“打死丫的,打死丫的!”一群人动手,就要来捉王飞。

    王飞见机不妙,转身就走,结果一不小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马失前蹄,居然掉了下来。周围的淮西军顿时冲上来,举起各种各样的武器,就往他身上招呼,王飞和几个亲兵顿时了账,地上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肉,也分不清到底是人的还是马的。王飞被杀,那还得了?王飞乃是他唯一的嫡系。申丛当即下令将杀人的士兵全部拉出来处死,并点名要赵庆执行。那些淮西军士兵也被杀戮刺红了眼,大声叫道:“申丛这狗贼,我们杀了他,推举赵庆做大帅!”

    申丛脸色铁青,刚好看到赵庆从身边走过,以为赵庆是要来捉拿自己,动兵变,急忙拔出长剑,对准了赵庆,一剑就刺了下去。赵庆猝不及防,竟然被一剑刺个透心凉,他惊愕的抬头死死盯着申丛,最后一声不吭的倒下了。申丛也没有想到赵庆根本没有反抗,就被自己刺死了,这才明白赵庆根本不是要刺杀自己,而是来请示的,只是自己多疑,将他当作了叛贼了。可是,人既然已经杀了,他当然不能承认错误,他厉声叫道:“赵庆谋逆,已经伏诛,你们谁还嚷嚷!”

    赵庆被杀,几乎过半的淮西军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申丛居然一剑杀死了赵庆,一时间鸦雀无声。申丛还以为自己成功的控制了叛乱,一颗吊着的心慢慢的放下来,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宋强声音低沉的说道:“我,宋强,要为兄弟赵庆讨回公道!”那些淮西军这才清醒过来,厉声高叫:“讨回公道!讨回公道!杀了申丛!杀了申丛!”

    申丛急忙召集自己的亲兵,聚拢在自己的周围,紧张的看着越来越混乱的淮西军。宋强举起长剑,缓缓的向四周转了一圈,那些淮西军士兵渐渐的停止了吼叫,沉默的拿起了武器,对准了申丛等人。这次南下黄州的淮西军骨干,基本都是赵庆等人**来的,现在赵庆被申丛杀死,这些官兵怎么肯放过申丛?

第244章 巴水左岸(2)

    宋强大声叫道:“申丛无道,残杀大将,我等誓死讨之!”

    数千淮西军跟着怒吼:“杀了申丛!杀了申丛!”

    申丛脸色苍白,胸膛急切的起伏,带着亲兵缓缓后退。

    宋强将长剑一挥,那些淮西军立刻向申丛扑上去,挥舞着武器就和申丛的亲兵混战在一起。他们早就对申丛这个愚蠢的指挥官没有好感,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指挥官。在他的带领下,放着兰溪这样的城镇不进去抢掠,傻乎乎的跑回去黄州,累死了不说,结果最后现根本就是鹰扬军故意捉弄淮西军的把戏。这么简单的计策,都可以让申丛上当,他这个指挥官实在当得有点窝囊,不但下面的军官们有意见,就连最普通的士兵,都觉得自己的指挥能力要比他强。与其让这个蠢货继续当指挥官,还不如将宋强推举上去,免得继续遭受鹰扬军的戏弄。

    申丛对于这群淮西军同样没有好感,自从进入黄州以来,他对这群淮西军就有厌恶的感觉。除了他的几百名亲兵之外,其余的淮西军都是申州当地的流寇,后来被秦宗权招安改编成淮西军的,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斗,只能在申州、唐州、隋州等地欺负欺负老百姓,吓唬吓唬朝廷的那些老弱病残,连个襄州都攻不下来,还敢不服从自己的领导,这不是找死吗?更令申丛恼火的是,这些淮西军只听从赵庆和宋强等原来头目的命令,对于他这个最高指挥官却是阳奉阴违。如非是身处黄州,好汉不吃眼前亏,申丛很想下令将他们全部都割掉脑袋。然后全部都推入巴水里面流走。

    双方既然是这样的心思,那下手的时候当然不会留情了。来自申州地淮西军人多势众,一团团的涌上,悍不畏死的要将申丛拉下马来。申丛自身的指挥能力不咋样,犹豫多疑,但是他毕竟是淮西军的老军头了,跟随秦宗权十多年的时间,身边的亲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紫焰都成员,战斗力很强,他们根本不惧这些没有经历过硬仗血仗的同伴。这时候动起手来,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寸步不让。那些在黄州等地被抓来补充空缺的淮西军,则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两边打起来,下意识的逃避到一边,他们的人数是最多的,自然让整个队伍变得更加地混乱。

    宋强戟指怒骂:“申丛。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下马就擒,留你全尸!否则,将你挫骨扬灰!

    申丛同样怒声骂道:“宋强,你和赵庆合谋造反,等我禀告了皇上,将你们全部抄家灭族!”

    宋强狠狠的挥舞着长剑,将越来越多的淮西军投入到攻击里面去。这些淮西军都是他和赵庆从申州带来地主力,平常只听他的命令,现在赵庆被杀。他们的眼睛都红透了,这时候果然是不要命的往上冲,不杀死申丛决不罢休。申丛不甘愿束手就擒,带着亲兵拼命反击,双方混战在一起,刀枪剑影。血肉横飞,你来我往之间,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尸体,鲜血顺着地面缓缓的流淌到巴水里面,将巴水左边的水流都全部染红了,太阳也逐渐的偏西了。

    正在厮杀的不可开交地时候,突然间,有人尖声叫道:“鹰扬军来了!”

    所有的喧闹立刻停止,所有的厮杀也嘎然而止。所有的淮西军。都好像僵硬的鸭子,被人强制着扭转脖子。死死的盯着东北方向、申丛和宋强内心骇然,也都同时看着东北方向。果然,在东北方向,鹰扬军地旗帜缓缓而来,跟着在旗帜的下面,出现了大量的人影,人影越来越近,旗帜上的双剑交叉旗越来越清晰,正是他们又怒又恨的鹰扬军。

    巴水左岸地空气。顿时凝结。

    下一刻。鹰扬军出现在他们地面前。铺天盖地。人山人海。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一个骑着白马地俊秀少年冲在最前面。用冷酷地眼神。打量着眼前地淮西军。一言不。

    “鹰扬军!”“鹰扬军!”

    “鹰扬军!”

    此起彼伏地惊叫声。在淮西军队伍里面接二连三地响起来。每个人地脸色都变得死灰死灰地。鹰扬军在这个时候出现。实在是太致命了。他们现在疲惫不堪。连喘息都觉得有困难。刚才又因为内讧。损失了至少上千人。整个部队都处于崩溃地边沿。这时候地淮西军。不要说遭受强敌地突然袭击。就是遭受一般地地主武装袭击。也够他们受地。天知道鹰扬军隐藏在什么地方。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地时候出现。这不是明摆着要淮西军地命么。

    混乱中的淮西军,下意识的停止了相互攻击,转身面对着蜂拥而来的鹰扬军。鹰扬军来势汹汹,显然是早有准备,淮西军如果不拿出全身的力气,恐怕连脱身逃生都不可能。可是,他们已经来不及调整队列,甚至来不及将部队恢复建制,因为刚才内讧的时候,队伍已经完全被打乱,那些来自申州的淮西军,纷纷拥着向前,他们在队伍的最核心地区厮杀,结果导致处于外面的淮西军,基本都是从黄州抓来的壮丁。想要指望他们抵挡淮西军的攻击,根本不可能。申丛和宋强都明白,想要重新将队伍整合起来,没有小半个时辰是不可能的。

    然而,鹰扬军会给他们小半个时辰吗?

    当然不可能。

    还不仅如此,申丛和宋强都惊愕的看到,在硕大的双剑交叉旗下面,一个少年将军仰挺立,眼眸里深沉的眼光,仿佛洞穿了他们内心的一切。在他的面前,申丛和宋强都有种被剥光衣服透视的感觉。更要命地是。在这个少年将军的背后,还有无数的鹰扬军源源不断的涌现,人数之多,简直令申丛和宋强都头皮麻。按照他们的预先估计,在兰溪附近的鹰扬军,最多也就是两三千人,可是眼前出现的鹰扬军,最少也有四五千人。

    这,显然还不是鹰扬军的全部。

    天啊,难道是鹰扬军全军出动了吗?

    申丛又惊又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点麻木地感觉。他怎么都想不到,鹰扬军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鹰扬军一直都在密切的注意着自己的动静?难道。是鹰扬军故意在这里布置了陷阱,结果自己一头乖乖的撞了进来?又或者是,这从头到尾,根本就是鹰扬军地圈套?他们在兰溪布置空城计。在黄州外面假造攻击黄州的迹象,都是为了这巴水左岸的这个下午?很快,申丛终于断定,一定是后者,之前鹰扬军做出的一连串动作,放弃兰溪,佯攻黄州,都是彻头彻尾地骗局,目的只是要让淮西军气喘吁吁。奄奄一息、

    事实上,申丛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这的确是杨鹭飒、刘虎、刁奇三人商量后做出的决策。申丛的唯一特点,就是多疑,这个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大刀阔斧的动进攻,遇见反常的事情就要瞻前顾后。鹰扬军主动放弃兰溪。申丛果然疑神疑鬼,放着大好地城市也不敢进去,当不到两百人的鹰扬军故意朝黄州大摇大摆进军的时候,申丛马上以为是自己的后路将要被切断,结果立刻下令全军返回黄州,随后为了复仇,又不顾一切下令部队重新进攻兰溪,最终将淮西军折磨的疲惫不堪,白白让鹰扬军捡了个便宜。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杨鹭飒、刘虎、刁奇等人。一直带领着飞营和鬼脸都地主力,潜伏在巴水上游。静静的等待着淮西军的第二次到来。经过精心的研究,杨鹭飒将战场选在了巴水左岸,决心将这一万多名的淮西军全部吃掉。当年项羽破釜沉舟,最终完全击溃了秦军,可是淮西军不是霸王的部队,杨鹭飒有足够的信心将他们全部吃掉。在申丛的高度配合下,杨鹭飒的计划取得了完美地成功。

    为了给淮西军造成四面楚歌地压力,杨鹭飒故意将自己所有部队都一字排开,给敌人造成千军万马的感觉。他现在麾下有两支部队,一支是他亲率地飞营,总共有一千三百多人,还有一支是鬼脸都,同样有一千三百多人,加上被他抽调来的兰溪五百名壮丁,他现在麾下总兵力过了三千人。他将这三千人全部摆开,马上给淮西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但是杨鹭飒觉得这还不够,他下令让兰溪组织了两千名民夫和妇女,同样穿上鹰扬军的制服,在飞营和鬼脸都的后面不断的来回游动,因为距离远了,淮西军根本看不出真假,还真的以为鹰扬军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呢。

    在惊恐的情绪蔓延之下,申丛和宋强都没有能够准确判断鹰扬军的人数,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认为,鹰扬军肯定是倾巢而出了,说不定刘鼎在不久之后就会出现。鹰扬军出动了这么多的兵力,又有刘鼎这样的猛将,淮西军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根本不可能。不知不觉间,在心理上,申丛和宋强都同时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全军覆没。事实上,此时此刻的刘鼎,刚刚带领鬼雨都战士到达兰溪,还不清楚巴水左岸生的战事呢。

    下午的阳光显得非常的刺眼,寒风不断的呼啸而过,将硕大的军旗吹得猎猎作响,整个战场却是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面硕大的“杨”字旗帜下,只等着他一生令下,战斗就会全面的展开。杨鹭飒冷冷的凝视着前面的淮西军,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在杨鹭飒的右边,是刘虎、乌杰,他们是飞营的前锋人物,在杨鹭飒的左边,是刁奇、王原、林俊、沈梦等人,他们是鬼脸都的指挥官。他们的身上都带着汗水,盔甲里面不时的有汗水滴落,额头上的汗水被寒风一吹,很快就凝结了。这是一路急行军的结果,几乎鹰扬军地每个官兵都是这样。

    鹰扬军的战马。大部分都在鬼雨都那里,杨鹭飒麾下这么多部队,只有他自己有一匹白马,连刘虎都是步行赶来的。这时候的申丛和宋强,都还没有认出来,这个少年就是杨鹭飒,可是他们都知道,在已经出现的鹰扬军里面,还没有刘鼎的身影。鹰扬军的步军兵力并不多,今天出动了如此之多的部队。刘鼎本人一定是在队伍里面,他既然还没有出现,说明还有别的鹰扬军还没有出现。以此推断,鹰扬军准备投入战场的兵力。肯定不止这四五千人。此时此刻,申丛和宋强地唯一感觉就是:头皮麻。

    如果是在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申丛、宋强自信还可以和鹰扬军硬拼一场,然而。这时候的淮西军,已经处于崩溃的边沿,根本没有打硬仗地可能。鹰扬军倾巢而出,意味着他们只有全军覆没的命运了。申丛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再次上了鹰扬军的当,之前地种种记,原来都是迷惑自己的,鹰扬军根本没有撤退,他们是在想办法疲惫自己。然后悄悄的潜伏在旁边,等待着给自己致命一击的机会。

    遗憾的是,是自己亲手送给了鹰扬军这个机会。

    如果不是他下令部队急匆匆赶回去黄州,如果不是他又下令部队急匆匆的赶往兰溪复仇,此时的淮西军,就不会那么疲惫不堪。赵庆和王飞都不会死,他和宋强也不会反目成仇。然而,现在就算后悔也晚了。鹰扬军既然算准了机会,气势汹汹的赶来,绝对不会给淮西军任何扳平的机会地。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几乎没有做丝毫的停留,鹰扬军就直接起了进攻。

    杨鹭飒并不知道淮西军内部生了内讧,鹰扬军的斥候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然而。只要淮西军是疲惫不堪的。他就有足够的信心战胜他们。他再次看了看自己周围地同伴,冷峻的说道:“按照原来计划。飞营向左,鬼脸都向右,进攻!”

    一声令下,潮水般的鹰扬军就一头**了淮西军的队伍里面。杨鹭飒制定的基本战略是以逸待劳,基本战术是分割包围。他将部队分成了很多个箭头,向着淮西军迸射出去。这无数个箭头,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弯刀,将淮西军的队伍完全解剖开来,让淮西军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原本还想将队伍组织起来的申丛等人,马上绝望了,那些挡在最外面的淮西军,瞬间现自己身边全部都是敌人,要么被杀,要么举手投降,没有别地选择。

    飞营从左边起进攻,几个箭头如同扇子一样展开,好像撵鸭子一样将淮西军往巴水里面赶。杨鹭飒将飞营分成三个部分,分别由自己、刘虎、乌杰带领,每个部队大概在四百人左右。他们地主要任务,是将淮西军的左翼分割开来,然后向淮西军地中央位置突破。按照一般的编制,都是弓箭手在前不断的射击,用密集的箭镞杀开一条血路。鬼脸都从右边起进攻,沿着河堤一路的杀下去,将淮西军往中间压。杨鹭飒下令将鬼脸都分成四个部分,分别由刁奇、王原、林俊、沈梦率领,成品字形一下子**淮西军的队列中,将淮西军分割的更加的细碎,最终是形成一个个井字形的格局,让淮西军无法组织起百人以上的反击队伍。

    安排好作战计划以后,杨鹭飒本人,亲自带着四百名士兵,直接杀入了申丛的中军。

    没有预备队。

    整个鹰扬军都没有任何的预备队。胜负就在此一战。

    最先起突击的,当然是刘虎的部队,虎头已经习惯了先锋将的角色了。在兰溪战役以后,虎头率领的飞营甲旅战士受到了极大的锻炼,刘虎用刘鼎当初训练自己的办法,来训练自己的部下,使得甲旅官兵的战斗力,提升的非常快,无论是远程射击,还是近身肉搏,都有充分的胜利把握。他们在巴水的上游休息了整整七天的时间,现在是猛虎出闸的时候了。

    “虎头!将他们压到河边!”杨鹭飒阴沉的说道。

    “明白。”刘虎斗志昂扬地回答。

    “弓箭手,准备射击!”杨鹭飒再次冷峻的喝道。

    “明白。”乌杰朗声回答。

    刘虎挥舞着手中的缅铁弯刀,带着自己的部队,向淮西军的最中间起了进攻。他们都手握弓箭,向着淮西军一步步的逼近。在刘虎的背后,是乌杰带领的专业弓箭手。因为淮西军刚才一直都在内讧,根本没有修建防御措施,他们和鹰扬军之间,只有不到五十丈的空地,平坦空旷,没有丝毫的障碍物,淮西军根本没有阻挡鹰扬军进攻地地形优势。甚至因为大型弩机等装备还在后面,无法对鹰扬军进行远距离的杀伤。淮西军只能匆忙组织起几百名弓箭手进行还击,结果鹰扬军的弓箭手射程要比他们更远,箭镞的杀伤力更大,反而将他们压下去了。

    “预备!放!”

    在鹰扬军和淮西军地队伍里面。都可以清晰的听到这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口令。紧跟着口令,往往有一大拨地箭镞向天空斜斜的射出,瞬间遮盖了耀眼的阳光,然后划着完美的抛物线。落在敌人的头顶上。如果没有坚固的盾牌挡在自己的脑袋上,极有可能会被锋利的箭镞射穿脑壳,又或者是射穿半个身体,当场丧命,就算有盾牌防护,说不定也会被射中肩膀、脚板、**等暴露在外的部位。只有在双方快要接触地时候,箭镞才会平平的射向自己的前面,只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淮西军使用的还是普通的蛇脊长弓,箭镞也是普通地生铁箭头。处于鹰扬军震慑下的他们,只能勉强挥平常七成的作战能力。可是,他们的对手鹰扬军,却全部都更换了复合弓,射程更远,箭镞也全部改用了精钢箭头。更加的锋利,穿透力更强,这时候两军接触,鹰扬军斗志昂扬,淮西军士气低落,让双方的弓箭手差距更加的明显。往往两军接触,鹰扬军的箭镞雨点般的落下,淮西军地弓箭手就倒下一大片,惨叫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可是淮西军射出地弓箭。多半都落在鹰扬军弓箭手前面的空地上,距离目标还有至少五丈地距离。就算偶尔有一两枚箭镞对鹰扬军造成了伤害,那也是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预备,放!”

    乌杰声音宏亮的叫着口令,指挥战士们出一阵阵凶狠而密集的箭雨。连续五轮的齐射过后,淮西军的弓箭手就损失殆尽,地上全部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散落的蛇脊长弓和雁翎箭。淮西军外围本来就是那些从黄州抓来的壮丁,根本没有战斗的信念,听说鹰扬军来了,最基本的动作就是向后跑。在鹰扬军疯狂的箭雨下,再也没有淮西军愿意站在最前面和鹰扬军直接面对面,乌杰指挥弓箭手一边射击一边前进,硬是将淮西军逼退了上百丈的距离,知道申丛的亲兵挥舞着血淋淋的弯刀,不顾一切的砍杀后退的士兵,淮西军的溃退才稍稍停止。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后面的鹰扬军刀盾手快步向前,向淮西军起了猛烈的进攻。这些冲在最前面的鹰扬军,一个个的脸庞都狰狞可怕,好像是从地狱里面释放出来的魔鬼。好多淮西军在战场厮杀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脸庞,仿佛是被烙铁煎熬过一样,令他们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们都不知道,鹰扬军什么时候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批如此面目狰狞的人物,只有极少数的淮西军才知道,善于射箭的都是飞营的官兵,善于肉搏战的,却是鬼脸都的战士。

    嗖嗖嗖!

    杨鹭飒身先士卒,一马当先,闯入了淮西军的中间,连续弯弓搭箭,射出一枚枚凶狠而准确的箭镞,那些惊慌失措的淮西军纷纷倒下。有几个还算镇定的淮西军军官,正在大声的吆喝自己的士兵,命令他们进行反击,结果他们先遇到了杨鹭飒的箭镞,呼啸而来的弩箭,全部射中了他们的眉心,他们一声不吭的倒下了。淮西军的弓箭手纷纷反击,同样射出密集的箭镞,却是徒劳无功。战场上地神射手不少,可是来去自如的骑射手。却只有杨鹭飒一个。前面的淮西军连续倒下,后面的淮西军弯弓搭箭,想要找杨鹭飒的麻烦,却只看到眼前白影一闪,那匹白马就一闪而过了。

    周围的鹰扬军战士看到主帅如此的英勇,士气大受鼓舞,纷纷向着淮西军起了猛攻。沈梦、乌杰等人,都是头次担任旅帅,当然要身先士卒,鼓舞战士们的士气。他们虽然是最早跟随刘鼎进入霍山县的人。可是后来刘鼎到了舒州展,他们就被拉下了一段时间,结果给李天翔等人趁虚而入,担任了鹰扬军各个重要的职位。鹰扬军在去年年底颁布了新地奖赏条例。战功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没有战功,想要获得奖赏,根本不可能。这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整个鹰扬军的求战情绪。

    沈梦绝对是个拼命三郎,在霍山县的时候就已经如此,现在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眼前地淮西军出现的越多,他就越兴奋,坚韧的缅铁弯刀都砍出了一个个的缺口,依然还在奋力地冲击着淮西军的密集人群,仿佛要将他们全部撵到巴水里面去。乌杰在刘虎的旁边,时不时的射出一枚枚的冷箭。专门射杀淮西军的军官。刁奇、王原、林俊等人,也都不甘示弱,纷纷杀入了战阵,他们是不戴头盔的,狰狞的脸庞具有极大的震慑力,好多淮西军就是这么一愣神。转眼间就被砍死在刀下。最勇猛地刘虎等人,一早就已经和淮西军混战在一起了,他身经百战,刀法如神,身边的淮西军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愣是被他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来。

    淮西军在鹰扬军的连续打击下,纷纷溃败,前面的淮西军根本没有抵抗地念头,转身就跑。连续走了三趟黄州到兰溪的道路以后。他们本来就已经非常的疲惫。为了减轻身上的负担,甚至连甲胄都主动抛弃了。可想而知劳累的程度,这时候突然遭受袭击,哪里还有力气抵抗?好多淮西军的弓箭手,都紧紧射出五六枚的箭镞,就再也没有力气拉开弓弦了,只能向后退。

    然而,淮西军的人数毕竟很多,尽管前面的淮西军已经完全崩溃,混乱不堪,但是在他们地后面,还有足够地时间和人力来组织防线。申丛下意识的向后退,勒令周围地淮西军列队抵抗,在他的亲兵明晃晃的刀光下,后面的淮西军不得不临时组织起来。可是,这种强迫组织起来的防线,是非常脆弱的,尤其是看到前面的鹰扬军席卷而来,这边的淮西军都有逃跑的念头。这个时候,就算是最自信的人,都不会认为还有战胜鹰扬军的机会,能够逃出生天已经是很不错了。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很快就被迫逃跑了。

    直接迫使他们逃跑的,其实不是鹰扬军,而是前面的淮西军同伴。因为无缘无故杀害了赵庆,申丛的威信已经荡然无存,若非他还有几百名的亲兵护着,别的淮西军早就将他干掉了。纵然如此,前面的淮西军为了逃命,还是对申丛的亲兵刀剑相加,力求杀出一条求生的道路来。急着要逃命的淮西军,对申丛的亲兵动起手来,那是一点都不客气,申丛的亲兵也都杀红了眼,当然不会客气,双方再次上演激烈的内讧场面,顷刻间,就有数十名亲兵和几百名淮西军士兵死于同伴的刀下。加上之前的内讧,至少有两千人的淮西军倒在了自己的刀下。申丛眼见大势已去,只好带着亲兵急促的后退。

    眼看淮西军就要全面崩溃,宋强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左翼和中军,直接跑到了最右翼,指挥部队列队抗击。鹰扬军是从北方席卷而来的,淮西军的右翼刚好在最南方,哪怕鹰扬军的进攻势头再猛,短时间内也无法冲击到淮西军的右翼。无论左翼和中间的淮西军如何混乱,只要不影响到右翼,宋强还有自保的机会。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宋强急忙赶到了右翼,接管了那边的指挥权,指挥慌乱的淮西军士兵列阵。

    然而,杨鹭飒眼尖,马上觉了宋强的意图,他将手中的复合弓向前一指,大声叫道:“虎头。干掉他们的右翼!”

    刘虎正在距离他三四十丈远的地方浴血奋战,身边全部都是淮西军地人,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本来是使用弓箭的,这时候当然用不上了,敌人就在自己的鼻子前面,哪里还有放箭的机会?他和身边的战士们,都全部抽出了缅铁弯刀,和敌人混战在一起。在一团团的刀光中,刘虎等人迅的**淮西军的队列中,不给他们重新列队的机会。只看到刀光闪耀。血肉横飞,他浑身上下全部都是鲜血,他们所经过地地方,也全部都是鲜血。

    战场是如此的混乱。虎头根本没有时间来顾及杨鹭飒这边。杨鹭飒连续叫了好几声,刘虎都没有反应。杨鹭飒转身看着自己的周围,竟然找不到一个有空的军官。乌杰同样在和淮西军死战,他地身边同样挤满了敌人。根本没有放箭的机会,结果也像刘虎一样,拔出缅铁弯刀就和敌人肉搏。杨鹭飒一咬牙,单枪匹马杀入了淮西军的队伍里面。别的鹰扬军都是步兵,只有他是骑兵,淮西军里面也只有几个主要军官才有战马,在飞掠过地战马面前,淮西军士兵根本来不及阻拦。

    当然,周围的淮西军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们连续上来拦截,要用自己的身躯来挡住杨鹭飒的去路,还有些淮西军挺起了专门对付骑兵的长矛。可是杨鹭飒的控马技术很高,根本不理会前面严阵以待的淮西军,一夹马腹就从旁边绕过去了。这里是巴水左岸,地势平坦开阔。淮西军又没有来得及修建防御措施,杨鹭飒横冲直撞,完全是如入无人之境,淮西军士兵的长矛完全没有作用。

    直到最后,才有几个骑马的淮西军斥候上来拦截杨鹭飒,结果被杨鹭飒抬手就是一连串地连珠箭,全部都射死在马背上,战马带着他们的尸体,远远的跑出去。最终完全消失在战场的外面。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了。淮西军的士气本来就非常低落,目睹了杨鹭飒如此骁勇之后。他们的士气更加地低落,就连暂时还没有受到影响的右翼,也都有了溃败的迹象。

    宋强一看不好,要是继续让杨鹭飒这样来回冲击,淮西军将会不战而溃。士气,士气,在这一刻,士气是最重要的,要鼓舞部队的士气,就必须杀了这个嚣张的鹰扬军。他大叫一声:“直娘贼,不要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挥舞着长剑,毫不畏惧的冲向杨鹭飒。他本来就是豫州的悍贼,善使铁剑,曾经有外号快剑无敌。他手中的长剑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稀奇,其实是用上好地精铁打造而成,沉重而锋利。因为此剑杀人过多,上面地血槽都是暗红色的,用什么东西都无法擦掉。他麾下地淮西军之所以拥戴他,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确能打。

    嗖!

    杨鹭飒弯弓搭箭,一箭射向宋强的眉心。

    宋强急忙举起长剑,挡在自己的脸庞面前。

    叮!

    箭镞射在剑刃上,出雷鸣般的声音,声震四野。箭镞携带的巨大力量,将厚重的长剑撞得贴在了宋强的眉心上,剑刃的冰凉顿时渗透了宋强的全身。下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右臂麻,沉重的铁剑差点脱手。杨鹭飒的箭镞居然蕴含着如此猛烈的力量,的确让宋强大吃一惊。不过,铁剑终于还是挡住了来袭的箭镞,保住了宋强的一条命。那枚箭镞箭头折断,箭杆摇摇晃晃的跌到了地上。

    “直娘贼!吃我一剑!”宋强厉声高叫,挥舞长剑挡在自己胸前。

    “你再吃我一箭!”杨鹭飒声音清脆的回答,再次弯弓搭箭,嗖嗖嗖的就是一连串的连珠箭。

    宋强暗叫不好,急忙挥剑将自己面前舞的滴水不漏。这一招是他的保命招数,还是非常有效的。然而,杨鹭飒嗖嗖嗖三箭,却不是射向他的本人,而是全部都射向他**的战马。宋强本人武功高强,铁剑舞的密不透风,可是他**的战马却没有主人的本事,高奔跑中,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

    噗噗噗!

    三枚箭镞全部都射在宋强的战马下腹,箭头深深的陷进去,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箭杆在外面,马血狂喷而出。

    咴

    战马出痛苦的悲鸣,马失前蹄,最后一头跪倒在地上,在地上划出长长的深沟,溅起无数的灰尘。

    啪!

    宋强也被战马从马背上掀下来,在地上连续打滚,手中的铁剑也不翼而飞。

    嗖!

    杨鹭飒又是一箭,直射地上的宋强。

    宋强的确强悍,在地上一个打滚,避过了杨鹭飒的来箭,跟着飞快的站起来,还顺手抄到了一块盾牌挡在自己的面前。可是,杨鹭飒射箭度极快,一箭刚刚射出,另一箭又来了。可怜的宋强刚刚避过了第一枚箭镞,跟着第二枚箭镞又呼啸而来,他急忙举起盾牌,只听到噗的一声,箭镞狠狠的射在盾牌上,他惊魂未定,忽然觉得脚踝一阵钻心的剧痛,低头一看,才现已经有一枚箭镞射中了他的脚踝。

    “啊……”

    宋强情不自禁的出一声悲乎,身体本能的向后倒下。他身后的淮西军急忙涌上,用盾牌将他拦住,同时将他拖到队伍的最里面去。杨鹭飒紧追不舍,嗖嗖嗖的又是三箭过去,拿着盾牌的淮西军顿时倒下了三个,鲜血迸射,可是其他人依然死死的护住了宋强。杨鹭飒再次射出一连串的箭镞,硬生生的将那些淮西军击散,死死的追着宋强,然而,宋强已经不见人影了。

第245章 巴水左岸(3)

    (恭祝各位朋友端午节快乐!这个月比较懒,惭愧

    宋强没有找到,更多的淮西军却向着杨鹭飒冲上来。他们都是宋强的老部下,往日都是跟着赵庆、宋强在申州、邓州等地讨生活,很是有感情,那个愚蠢的申丛死了就死了,宋强却不能死。宋强昏迷不能指挥,几个军头就各自为战。他们一方面将宋强拉到后面去保护起来,一边不要命的向杨鹭飒包围过来。弓箭和弯刀都不是对付骑兵的好武器,步兵对付骑兵,最好是用弓弩又或者是长矛。几个军头马上调集长矛手和弓弩手,在短暂的混乱过后,数十名弓弩手和长矛手就向着杨鹭飒压迫过来了。

    “妈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杨鹭飒低声的骂了一句,急忙拨转马头跑开。

    在他的身后,几十名淮西军紧追不舍,其中还有两名彪悍的军头。杨鹭飒追到淮西军的纵深里面去,杀伤了宋强,实在是太伤了他们的面子,他们给不给秦宗权卖命那是另外一回事,被人欺负到头顶上又是另外一回事。杨鹭飒这么嚣张,简直不将他们当人看,他们说什么都忍受不了,这关系到他们的尊严问题,决不能等闲视之。杨鹭飒要是被他们抓到,多半都会被乱刀分尸,以解心头之恨。

    但是,他们毕竟只有两条腿,杨鹭飒却有四条腿,想要追上去不免有点困难。杨鹭飒**的白马,跟他战斗了多年,异常的精明,人马心意相通,现主人处境不妙。马上灵活的飞奔起来。淮西军没有来得及布置陷阱,这是他们最大的失策。两条腿地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偶尔前面有几个淮西军上来拦截,也被杨鹭飒抢先射箭干掉,他愣是又从淮西军的纵深里面闯了出来。

    杨鹭飒一口气跑回到两军结合部,这里厮杀的正热烈呢,淮西军步步后退,鹰扬军步步紧逼,刀光剑影,你来我往。血肉横飞,难解难分。后面的淮西军还是紧追不舍,大有不干掉杨鹭飒决不罢休的感觉,几个军头更是叫嚣着要杨鹭飒停下来和他们面对面的干一场。然而。杨鹭飒回到了鹰扬军的队列里面,马上就有鹰扬军看到了杨鹭飒背后的追兵。负责这个地段的鹰扬军军官乃是乌杰,看到杨鹭飒被淮西军紧追不舍,乌杰冷冷地一挥手。几十名鹰扬军战士就悄悄的从背后摘下了单兵弩,瞄准了杨鹭飒的战马**后面。等那群骁悍的淮西军进入射程,乌杰冷酷地将手往下一压。

    噗噗噗!

    连续的弓弩响,凶狠而密集的弩箭呼啸而出,那些追上来的淮西军纷纷倒地,包括几个军头在内,一个幸存地都没有。这些单兵弩射出来的弩箭,威力很大,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淮西军哪里还有幸存的可能?单兵弩是从诸葛弩展而来的武器,可以说是诸葛弩的替代品。关于诸葛弩的构造,刘鼎曾经详细的和马冰蝶讲解过,基本的原理马冰蝶是懂得地,后来马鞍山沈家又献上诸葛弩的相关图纸,让这个传说中的武器。正式进入试产的阶段,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制造出来的诸葛弩效果并不理想,射程远远没有传说中地那么远,威力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大,而且由于机括等关键部位构造复杂,经常会出现故障。当做小孩子的玩具玩玩还是可以的,可是要投放到战场上。那就不实用了。

    最后。鹰扬军采用的还是一次性使用的单兵弩,其实就是当初秦朝就开始使用的强弩。它能同时射三枚弩箭,射程远,威力大,但是射完以后,需要专门的工具才能重新装填,在战场上进行装填基本是不可行的。对于瞬息多变地战场来说,这样地单兵弩显然是一次性消耗品,连续作战能力还不如复合弓,射完三枚弩箭,就可以扔掉了。不过,在危急关头,这样的弓弩还是能能挥积极作用地,例如刚才那一轮如此密集的弩箭,就是复合弓做不到的。

    杨鹭飒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现追上来的淮西军都被弩箭干掉了,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好像是汗水凝结的感觉。刚才一下子杀入淮西军的纵深里面,四面八方都是淮西军,他都没有觉得害怕,现在逃出来了,他才觉得有点心有余悸。这种匹夫之勇还是要不得,战后刘鼎要是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挨他一顿训。自己毕竟是战场的最高指挥官,肩负着指挥整个战斗的重任,万一被淮西军干掉了,说不定整个战斗都会被逆转过来,以后断然不能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可是,淮西军的右翼,绝对不能让他们重新组织起来,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冲乱。

    他抬头看看自己的右边,刘虎还在西北方和淮西军血战,周围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淮西军,鹰扬军的人数也不少,双方的战线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想要将刘虎调出来执行冲击淮西军右翼的任务,看起来不太可能。左右看看,鬼脸都各个部队在遥远的东面,想要将他们调过来,太困难了。看来,只有乌杰他们可以承担这个任务了。杨鹭飒一夹马腹,来到乌杰的身边,对乌杰叫道:“乌杰,集合你的队伍,想办法干掉宋强,冲乱淮西军的右翼。”

    乌杰朗声回答:“明白!”随即又说道:“申丛呢?”

    杨鹭飒不屑地说道:“申丛不足为患。干掉宋强再说!”

    乌杰大声说道:“明白了!”

    他向后招招手。朗声叫道:“兄弟们。跟我来!”

    一跃而出。带着两百名鹰扬军战士。狠狠地冲向最遥远地淮西军队列。

    乌杰从霍山县来到舒州以后。一直都没有经历什么大地战斗。总是觉得自己有点受冷落地感觉。在桐城保卫战地时候。他还是队正。还不是主力部队地队正。面对淮西军地进攻。他就放了不到三十枚箭镞。在那次战役中。原来地老战友董冠不幸战死。地确让乌杰消沉了一段时间。在镇海地区混战地时候。他也没有经历什么激烈地战况。主要是当时地部队太多了。上面地军官也太多。根本没有他表现地机会。可是今天不同了。今天他是飞营地旅帅。可以说是飞营地三号人物。今天又只有飞营和鬼脸都两支部队参战。这么大地舞台。完全有他挥地机会。

    他和沈梦两个,是最早跟随刘鼎进军霍山县地清淮军士兵。还是刘鼎的“徒弟”,是罗汉的成员,在最新的部队改编中,也都成为了主力部队地旅帅,可见刘鼎对他们的信任,他们当然要做出点成绩来,才能报答刘鼎对他们的厚爱。其实就算和刘鼎没有任何的感情,光是看在去年年底颁布的奖赏条例上,他也要好好的表现自己。争取机会出人头地。艾飞雨制定的奖赏条例,赏赐是非常丰厚的,封王封爵,封疆裂土,都是写在明文上的,至于金钱美女肥田豪宅。更不在话下。想要获得这些奖赏,途径只有一条,就是踏着敌人地尸骨一步步的走向高处,这是他们最好的出路,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只要跟随刘鼎走到最后,笑到最后,他们这些人,弄个侯爵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成为郡王。光宗耀祖、平步青云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当然不能错过了。

    飞营地战士,基本上都和沈梦有着同样的心理。他们就是霍山县那时候的沈梦,尽管还不十分明确的知道是为什么而战,可是他们已经十分的清楚,只要在战斗中表现勇敢,立下功勋,他们就可以得到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包括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生活。鹰扬军每次募兵,重点招收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物,越是穷苦越好,他们都极度渴望改变自己地生活,极度渴望自己能够翻身成为人上人。然而,过去,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地机会,迫使他们只能在无奈中痛苦的煎熬。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机会就在他们地面前,战斗,立下战功,就是他们改变过去生活的唯一机会。只要有足够的战功,他们也可以成为将军,成为王侯,傲视天下。

    “杀!”沈梦厉声怒吼。

    “杀!”两百多名的鹰扬军战士同时怒吼。

    他们前面的淮西军,被他们的怒吼声震慑的情不自禁的向后退,本来就已经低落到极点的士气,几乎完全崩溃了。为了轻装赶路,不少的淮西军都悄悄的扔掉了自己的盾牌、盔甲,结果现在成了活生生的箭靶子,面对鹰扬军凶狠的箭镞,他们根本没有抵抗的机会。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里遇上鹰扬军,更没有想到过鹰扬军的箭镞这么凶悍。事实上,飞营是以远程射击为主的部队,在他们的指挥官杨鹭飒的调教下,不擅长肉搏的人很多,但是不擅长射箭的人却绝对没有。

    这对于兵败如山倒的淮西军来说,实在是最痛苦的事情。面对面的肉搏,也许还能激起他们的血性,可是鹰扬军总是远距离的就是一箭,让他们根本没有和对方面对面的机会。就算是最骁悍的淮西军士兵,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镞,也只有无奈的倒下的份。事实上,淮西军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他们的人数毕竟是鹰扬军的两倍甚至三倍,如果他们的指挥官足够勇敢,足够坚强,足够镇定,他们还是可以阻挡住鹰扬军的进攻的。可惜,淮西军的最高指挥官,都已经失去作用了。

    宋强被杨鹭飒重创,在后面不省人事,随军郎中甚至无法准确的判断他的伤势。没有了赵庆和宋强的淮西军,就如同是被抽调了主心骨,几个军头固然凶悍,却不知道如何反击气势汹汹的淮西军。申丛不知道龟缩到了哪里,似乎从鹰扬军出现的时候开始就消失了,鹰扬军的人在找他,淮西军的人也在找他。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他。没有了统一指挥地淮西军,完全就是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各自为战,自然无法阻挡鹰扬军的进攻。

    乌杰带领自己的部队,成功的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了淮西军的右翼,这里的淮西军才刚刚组好队伍,就遭受到了鹰扬军的猛烈进攻。在淮西军看来,鹰扬军是非常卑鄙的。他们的弓箭到处乱射,淮西军要是冲上去和他们肉搏,他们就卑鄙无耻的向后退,然后拉开距离。再用弩箭将淮西军射死。不知道是谁还明了奇怪地射箭法,鹰扬军将弓箭手分成两排,相互错开,轮流放箭。让淮西军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又有环形的射击队列,鹰扬军挤成一团,箭镞向周围密密麻麻的射出,就如同是滚动地刺猬,滚到哪里,哪里的淮西军就要倒霉。

    淮西军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们也拼了老命起来反抗,他们中有些人还是非常勇敢的,甚至还有淮西军勇士连续杀掉了五六个鹰扬军士兵的。可是,在这种士气极度低落地环境下,愿意起来反抗的人,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大多数的淮西军士兵,都只想着如何逃命。尤其是那些从黄州当地征集来的壮丁。根本就没有战斗的心思,不少人当场就投降了鹰扬军,剩下的也都龟缩在队伍的最后面,要么是想着逃命,要么是想着尽快投降,结果,他们受到了申州来的淮西军地严重怀疑,有些杀红了眼的淮西军,干脆对这些人动起手来。免得自己后院起火。黄州被抓来的壮丁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于是起来反抗,原来暂时遏制下去的内讧场面。现在又出现了。结果,局势变得更加的慌乱,外面是鹰扬军在猛攻,里面淮西军却在内讧,淮西军的全面溃败,只是时间上地问题了。

    嗖嗖嗖!

    乌杰连续射死了好几个淮西军,都没有找到宋强的踪影,情不自禁的有些着急起来。那些被俘虏的淮西军倒也硬气,死也不肯透露宋强的下落,这些人都是申州来的强盗,组织纪律什么的是没有的,可是个人义气却很浓,宋强是他们的领,他们是绝对不会出卖领地。而那些愿意透露宋强下落地,却又根本不知道宋强的准确位置所在,他们为了活命,胡说八道,让鹰扬军走了不少地冤枉路。乌杰一怒之下,下令将他们的右手拇指全部砍掉,然后继续去寻找宋强的下落。

    在乌杰奋力寻找宋强的同时,那边的沈梦也在浴血奋战,追寻着申丛的下落。追寻申丛不是杨鹭飒安排的命令,而是沈梦自己给自己的目标。鬼脸都是一支很特别的部队,他们的前身,乃是起义军的分支,其领导人就是曹师雄,队伍中的大部分成员,都为了替原来的统帅曹师雄报仇雪恨而自愿毁容,使得他们看起来格外的狰狞,这也使得他们不知不觉间有点排外的情绪,后来加入鬼脸都的官兵,都觉得这些毁容的战友,很有些看不起他们的感觉。

    这的确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要知道,他们当初跟随曹师雄的时候,那也是身经百战,死里逃生的,经过七年的磨砺,他们变得更加的可怕,这种可怕主要体现在心理素质上,他们的冷漠和忍耐,是鹰扬军所有部队里面最顽强的。后来加入的官兵,从从军的历史,杀敌的数量来说,都远远比不上他们。只有一个人是例外。这个人就是沈梦。沈梦在这支部队里面,不免显得有些突兀,他白白清秀的脸庞,一点都没有传说中的杀人王的狰狞,然而,他很快用自己的冷酷征服了其他人,所有的鬼脸都战士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沈梦,其实是非常可怕的。

    沈梦不会使用弓箭,他就是纯粹的刀盾手,只有面对面的肉搏,才能最终激他的野性,激他的战斗力。人多了,肉搏战比拼的就是意志和毅力,当然还有运气,什么技术都是废话,无论多么高强的武功,在混战之中,也无法抵抗来自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似乎命运女神一直都在眷顾沈梦,最起码从战斗开始到现在,沈梦的进展是非常顺利的,尽管身上也有不少的伤痕,致命地却没有。淮西军的抵抗已经完全被他们粉碎。接下来纯粹就是撵鸭子般的战斗了。

    在他的带领下,两百多名的鬼脸都战士,沿着河堤一路向南。他们的进攻实在太猛烈了,将淮西军撵得仓皇逃窜,那些跑不掉的淮西军,只好跪在地上,举起武器投降。沈梦他们的做法往往是,冲过去收缴他们的武器,例如弯刀、长矛、弓箭什么的,然后直接扔到了巴水里面。跟着转头走人。因为鹰扬军地人手不够,没有人力来管理这些俘虏,按照沈梦的想法,当场一刀下去是最爽脆的。一了百了。

    但是将俘虏全部杀掉,日后刘鼎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批评教育。扔掉这些人的武器,将他们交给后面负责打扫战场地兰溪壮丁和妇女。乃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会不会有些俘虏被杀,那就难说了,后来刘鼎无意中现,几乎所有的淮西军俘虏,都是比较瘦小的,那些强壮地,彪悍的,统统消失不见了。原来,因为这些淮西军的危险性太大。已经被沈梦他们预先做掉了。可见,在某些时候,长的比较壮,比较彪悍也不是好事。

    当然,沈梦他们的前进道路也不会非常的平顺,毕竟勇敢的淮西军还是有的。悍不畏死的淮西军也是很多地,哪怕他们已经没有了组织,没有了队列,没有了配合,只能各自为战,但是那些紫焰都士兵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试图拦截沈梦他们。沈梦他们攻击的重点,恰恰也是这些紫焰都士兵。紫焰都是淮西军的骨干,是淮西军的支撑。只要干掉了他们。其余的淮西军就只有举手投降地份了。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几乎每一秒钟。都有人倒下,甚至是同时有好几个人倒下。他们踏过的道路,全部都是血红色的,地上全部都是断裂的兵器,横七竖八的尸体,残缺不全的肢体。

    鬼脸都顺着河堤进攻,最激烈的厮杀往往都集中在河堤上。有时候为了一小段河堤,两军来回的反复争夺,结果双方地尸体,将河堤堆积地比原来高了足足半丈。汩汩流淌的鲜血,顺着河堤流淌到河水里面去,将巴水左岸地河水都全部染红了。大量扔到巴水里面去的武器,上面沾染的鲜血,同样染红了巴水。夕阳参照,河水倒映着金光,看起来格外的绚丽。

    噗!

    蓦然间,正在冲击中的沈梦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腿一阵刺痛,几乎让他全身都麻木起来。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还没有断气的淮西军紫焰都伤员,躺在地上悄悄的给了沈梦一下。那个淮西军紫焰都士兵用的是长矛,长矛已经被砍断了一段,只剩下不到三尺长,可是它的枪头还是很锋利的,那个淮西军紫焰都伤员出手又狠,几乎洞穿了沈梦的大腿。

    “哎哟!”

    沈梦情不自禁的呻吟一声,右手的缅铁弯刀下意识的砍落,一刀砍掉了那个淮西军紫焰都伤员的脑袋。可是那个淮西军紫焰都伤员的双手,依然死死的抓着长矛,死都不肯松开。沈梦再次挥刀,将他的双手都砍断,结果两只手掌依然牢牢的紧握着长矛。鲜血顺着长矛往下流淌,每一刻都让沈梦有虚脱的感觉。沈梦将血淋淋的缅铁弯刀咬在嘴巴里面,双手抓着不断滴血的长矛,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咬牙,狠狠的拔出来。

    “喔!”

    沈梦惨叫一声,将血淋淋的长矛扔掉,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尸体堆里面,浑身酸软无力。只看到被长矛洞穿的大腿根部,鲜血汩汩而出,就如同是地下涌出来的喷泉,双手都无法捂住。他急忙从旁边的尸体上扯下一大块衣服,也不管是干净的还是不干净的,死死的捂在伤口上,然后再用缅铁弯刀撕开数条布条,将伤口牢牢的扎住,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他仔细的看了看伤口的位置,幸好没有伤及到要害,否则,沈梦多半就从此完蛋了。

    可是纵然如此,沈梦也已经基本失去战斗力,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种昏眩的感觉,眼前的景物似乎也有点模糊。他摸索着拿起自己的缅铁弯刀,想要继续战斗。可是没有了灵活有力地双腿作为支撑,还怎么坚持战斗?就连平时最顺手的缅铁弯刀,在这个时候也变得异常的沉重,一会儿之后,缅铁弯刀居然从他的手指缝里面缓缓的掉落,而沈梦明明意识到这一点,却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要去看郎中了。然而,苦命的事情还不止如此,沈梦身边的鹰扬军都在忙着战斗。居然没有现长官负伤了,倒是不远处的一个淮西军现有便宜可占,马上挥舞着长矛冲过来。

    “日!”生死关头,沈梦积聚起全身的力气。在地上一个打滚,从尸体堆里面滚出来,滚到河堤的空地上。尸体堆里面行动不方便,他地大腿负伤。无法腾挪跳跃,只能在地上打滚。如果对方一枪刺来,自己要是躲不掉,这条小命就完蛋了。然而,那个淮西军士兵盯紧了沈梦,也紧紧的跟了上来,对着躺在地上挣扎的沈梦狠狠就是一枪。沈梦不敢怠慢,急忙就地滚开。

    啪!

    长矛狠狠的刺到了沈梦身边地泥土里,枪尖传给大地的巨大力量。沈梦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一枪要是刺中他的身体,绝对可以将他瞬间送到阎王地面前。那个淮西军士兵现一击不中,立刻拔起长矛,要再给沈梦一枪。他拔枪的时候,枪尖带起一大块的泥土,在沈梦的面前偏偏粉碎。让沈梦面前一片的迷梦,似乎又见到了霍山县那一条条的石头街道。眼看着长矛刺落,沈梦已经没有力气躲避,只好闭上眼睛等死。

    嗖!

    正在最危急的时候,一枚箭镞飞过来,射中了那个淮西军士兵的胸膛。箭镞来势凶猛,深深的刺入了那个淮西军地身体,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箭杆在外面。从箭杆的装饰来看,这还是一枚上乘的雕翎箭。但是。那个淮西军士兵还是十分的勇猛。即使中箭,长矛只是晃了晃。依然狠狠的刺下去。

    噗哧!

    长矛从沈梦地右肋穿过去,将沈梦牢牢的钉在地上。

    沈梦最后一个念头是想要在地上打滚,结果却现自己已经被长矛固定,根本无法滚动。

    嗖嗖嗖!

    三枚箭镞再次飞过来,全部都重重的打在那个淮西军的胸膛上,品字形的血花,从那个淮西军士兵的胸膛爆射出来,三枚血淋淋的箭头,也同时从那个淮西军士兵的后背穿出。那个淮西军士兵终于无力的抓着长矛,慢慢地顺着长矛滑落,最终缓缓地压在了沈梦的身体上,他身体上地鲜血汩汩而出,将下面的沈梦整个儿都浸泡在血泊里面。

    后面跟上的林俊紧握着复合弓冲过来,一把冲到沈梦的面身边,用力掀开上面的淮西军士兵,蓦然看到下面的沈梦从头到脚都是鲜血,脸色苍白的好像是泥塑的菩萨,情不自禁的一愣,好一会儿才下意识的伸手去探沈梦的鼻息。

    “还有气!”林俊欣喜的说道,急忙将沈梦抱起来,叫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鹰扬军士兵,让他将沈梦背到后面去找郎中。

    就在送走沈梦的一刹那,林俊忽然斜眼看到,在距离他大约二十丈远的地方,正在迅前进的王原,突然被一阵猛烈的弩箭射中,身体仿佛静止在那里,然后缓缓的跪倒。他身边的三个鹰扬军士兵,也同时被密集的弩箭射中,同样缓缓的倒在地上。林俊头皮一阵麻,急忙冲过去,连续射出愤怒的箭镞,将那些淮西军的弓箭手驱逐开来,其余的鹰扬军也向这边涌过来,合力将那些淮西军杀死。

    然而,当林俊回头的时候,只看到王原胸口前插着整整六枚的弩箭,静静的侧躺在地上。每枚弩箭的箭头,都从他的背后透出来,缓缓的滴落一滴滴的鲜血。他急忙伸手去探王原的鼻息,已经没有了热气,他还是不死心,又去试探王原的脉搏,脉搏也停止了,可是,他依然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他解开王原的盔甲,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希望可以听到微弱的心跳。然而,他失望了,王原已经完全没有了心跳,六枚弩箭全部穿过了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就带走了他的生命。

第246章 巴水左岸(4)

    “大哥!大哥!大哥!”林俊抱着王原的遗体,撕心裂肺的吼叫着,眼睛通红。

    王原、林俊、刁奇都是原来的王仙芝起义军分支,在加入鹰扬军之前,王原才是他们真正的大哥。王原稳重坚毅,沉默寡言,在曹师雄被杀后的艰苦日子里,是他带领着幸存的起义军将士继续奋战,为了给曹师雄报仇雪恨,王原主动毁容,将自己变成了人人都不敢正视的可怕人物。正是在他的鼓励下,数百名的起义军将士,才坚持了七年多的时间,最后在曹娥的帮助下,成功的杀死裴泰,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王原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的精神支持,如果没有王原的存在,林俊、刁奇等人也许早就无法坚持了。

    可是现在,大仇得报,形势也好了,王原却遭受了不幸。为了避免王原遭受不幸,刁奇在安排作战任务的时候,故意将王原带领的部队放在最后,可是,他没有想到,王原还是冲了上来,勇敢的冲到了第一线。而那些该死的淮西军弩箭,没有射到其他人,却偏偏射中了王原。一时间,林俊觉得天已经完全塌下来似的。从身边经过的鬼脸都战士,看到林俊抱着王原抱头痛哭,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默默垂泪,更多人的却选择了不去看,而是挥舞着缅铁弯刀,眼睛通红的杀入了淮西军的队伍里面去。他们将内心的伤痛都转为杀伤力,下决心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内心的悲伤,只有不断的消灭淮西军,才能告诫王原地在天之灵。

    刁奇接到报告说王原战死,也急忙赶过来。他的心情显得同样的悲痛。当他来到王原身边的时候。王原的双眼,已经被林俊轻轻的吻合,林俊在旁边无助的默默哭泣,好像是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在原来的三人组里面,刁奇其实只是老三,他和林俊其实都是王原看着长大的,鬼脸都投靠了鹰扬军以后,虽然因为刘鼎地赏识,让他做了鬼脸都的指挥使,可是。刁奇对于自己的两个大哥还是非常敬重的,有什么事都和两位大哥商量。现在的三人组,还是原来的三人组,感情并没有丝毫地改变。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地势平坦的巴水左岸,王原却不幸遇难了。刁奇的内心如同刀割。可是此时此刻,也只好强忍着悲痛,继续指挥战斗,还要提醒林俊不要过度的伤悲。

    “大哥也累了,也该歇息了,就让他安静去的去吧。”刁奇缓缓的说道。

    这样的话,如果是在别人的嘴巴里说出来,林俊肯定会觉得他有异心,是诅咒大哥快点死,肯定要跟他没完。但是在刁奇的嘴里说出来,这样的意思是绝对没有地。他和刁奇都非常清楚,这七年来。王原的确活得太累了,自从曹师雄死了以后,为曹师雄报仇雪恨的大业,就沉重地压在王原的肩头上,正是王原挑起了所有的重担,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他们这两个做小弟的,才能如此的轻松。王原尽管从来都没有在他俩地面前显露过内心的疲惫,但是,他们俩都知道,他的确是累了。

    “大哥……”林俊依然在哽咽不已,无法自制。

    突然间,不远处有一个淮西军冲上来,对着刁奇的背后就是一刀。刁奇心头怒火炽盛,满腔的悲痛和愤怒正需要找地方泄。他反手就是一刀。向那个淮西军士兵当头劈落。他在万分的悲痛和愤怒之下出手,自然毫不留情。缅铁弯刀从那个淮西军的脑门上劈下来,一直劈落到他的**,狠狠的将那个淮西军士兵劈成了两半,中间绝不藕断丝连。但是那个淮西军士兵地弯刀,也同时刺中了他地小腹,鲜血如注,幸好不是很深,刁奇也不在乎。也许是用力过大,惯性太大,也许是不小心脱力了,身体无法自制,刁奇居然顺着刀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王原静静的躺在刁奇地前面,林俊还以为刁奇是跪拜王原,于是自己也跪了下来。两个人默默的跪在王原的遗体旁边,身边人来人往,寒风呼啸,也无法惊动两人。在他们的身边,鹰扬军士兵不断的冲上去,淮西军士兵不断的后退。鹰扬军士兵全部冲上去以后,是兰溪城组织起来的五百名壮丁,随后是那些彪悍的兰溪妇女。她们是专门负责打扫战场的,那些不幸受伤的淮西军士兵,经常在她们的刀下告别了这个世界。不得不承认,在最残酷的时候,无论是男女,只要是握刀的手,都是可以同样杀人的。

    良久,刁奇才缓缓的站起来,林俊也跟着站起来。刁奇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泪水,脸色冷峻的好像是花岗岩一样,他死死的保持着沉默,一步一步的走向前面的淮西军。他身后的鬼脸都战士,也都个个保持着高度的沉默,走向前面的敌人队伍。下一刻,刁奇带着身边的亲兵,疯似的冲入了零散的淮西军里面,让自己内心的悲愤,全部都转化为战斗力,全部都迸在巴水左岸的原野上。

    拥堵在他们前面的淮西军,本来就已经溃不成军,这是更加是如同被劈开的墙壁,完全崩溃了。刁奇等人连续前进了几百丈的距离,一直冲到淮西军的最右翼,才遇到了一些像样的抵抗。身受重伤的淮西军小帅宋强清醒过来以后,马上组织身边的淮西军列队抗击,死死的拖延全军覆没的时间,刁奇带领的鬼脸都部队,一时间和淮西军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但是不久以后,乌杰带领的飞营战士出现了,鹰扬军两个巨大的箭头在这里汇合,饶是宋强身经百战,也无法抵抗鹰扬军的攻击,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逃遁。

    从左边杀下来地飞营战士。和从河堤杀下来地鬼脸都战士。在河堤地附近汇合。意味着他们已经完全将淮西军分割开来。淮西军地有组织抵抗。已经完全被消灭。剩下地。就是到处寻找零落地淮西军。同时迫使处于包围圈核心地淮西军缴械投降了。这时候天色已经苍茫。夕阳斜斜地挂在西边地山头上。金黄色地余晖。在鹰扬军看来。是无比诱惑地。就如同是十月金黄色地收获季节。可是这样地金黄色。在绝望地淮西军看来。却是悲哀地颜色。意味着他们从此就要被黑暗笼罩。万劫不复。一万多人地淮西军。就这样被鹰扬军打了个落花流水。全军覆没。

    有些淮西军在和鹰扬军接触之前。就深深知道不妙。他们找不到逃生地道路。干脆跳到了河水里面。试图避过了淮西军地攻击。但是后面追来地鹰扬军可不会给他们逃生地机会。他们站在河堤上不断地射箭。一枚枚地箭镞呼啸而去。将河水中地淮西军纷纷射死。他们地尸体顺着河水慢慢地飘下去。巴水里面有些不知道名字地大鱼。聚集在尸体地旁边。贪婪地吮吸着浓郁地鲜血。结果有箭镞射中了它们。于是他们只好无奈地翻着白肚。同样顺着流水飘走。只有那些最精明地淮西军。才避过了鹰扬军地追杀。他们跳下水以后。就一个猛子潜到水底下。直到一口气接不上来了。才突然冒出水面。然后拼命地向河对岸游过去。直到后面地鹰扬军无法用箭镞射到他们为止。

    杨鹭飒当然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注意到了少量地淮西军开始跳河逃生。但是。他已经没有足够地兵力去拦截。他已经将所有地兵力。都全部投放到了攻击淮西军地行动里面。现在地鹰扬军。已经全部和岸上地淮西军全部纠缠在一起。他就算想要抽出一百人地兵力。都非常地困难。尽管淮西军已经完全崩溃。可是鹰扬军想要结束战斗。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杨鹭飒根本没有抽调兵力地打算。他只是看着河水中挣扎地淮西军。嘴角边露出阴冷地笑容。

    乌杰正好在杨鹭飒地身边。急切地说道:“大人。不如让我们下河去追杀他们?”

    杨鹭飒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让他们去吧!”

    乌杰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我们是完全可以将他们全部抓回来地杨鹭飒微微笑了笑。拍了拍乌杰地肩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啊。还是那么喜欢独食。喜欢赶尽杀绝。你什么功劳都全部霸占了。别人怎么办啊?总是看着你登上领奖台。别人会眼红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将来大家才好和平共处啊!”

    乌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觉得杨鹭飒的话有点高深莫测,可是当他还想详细追问的时候,杨鹭飒的白马,已经悠哉游哉的离开了他的身边。这时候,夜色渐渐的降临下来,太阳早就看不到了,天地间都是苍茫的一片。杨鹭飒的白马,在苍茫的夜色中,显得一尘不染,可是他自己的身影,却逐渐和周围的黑暗溶合在一起。四周还有激烈的厮杀,杨鹭飒穿过的地方,也有残存的淮西军士兵,然而,在乌杰看来,这巴水左岸,已经变成了他杨鹭飒的后花园,他是在自己的后花园里面,闲庭信步而已。

    “或许,这就是高手。”乌杰在内心默默的念叨了两句,内心里充满了对杨鹭飒的敬佩和疑问,终于还是带着几十名弓箭手上了河堤,射杀那些继续跳到河水中的淮西军。

    6地上的战斗,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鹰扬军的胜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过万的淮西军,已经被鹰扬军完全击溃,剩下的,只是如何结束战斗的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淮西军要么是举手投降,要是是被杀,再也没有其他的道路。然而,狡猾的淮西军,最终还是现了一条逃生的道路,那就是跳水。

    那些走投无路的淮西军现跳到河水里面原来是一条活路,赶紧跳下水去,也不管河水是如何的冰冷,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游泳。本来,他们还以为这次是背水一战,是完全没有退路的,鹰扬军肯定会封锁河对岸,他们除了投降和被俘虏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可是,从前面跳水逃生的同伴来看,鹰扬军在河对岸显然没有部署兵力,无意中居然还有一条退路,怎么不叫他们欣喜若狂?于是,更多的淮西军,只要有机会地,都不顾一切的跳入了巴水河冰冷的河水里面。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申丛也悄悄的带着自己的亲兵,跳入了冰冷的河水里面。明知道巴水的对岸。就是鹰扬军控制的兰溪城,在河对面的堤岸上,也许就有鹰扬军地伏兵,也许他们刚刚登上河对岸,就会遭受到密集的弓箭杀伤,可是。他们已经没有选择,淮西军已经完全溃败,就算是有神仙降临,他们也没有办法转败为胜。只有逃过巴水,才能获得生机。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他们奋力的游向河对岸,奢求着那一丝丝的生机。

    后面的厮杀声一阵接一阵,一阵猛过一阵,显然,这是鹰扬军在起总攻了。在这样地攻击面前,淮西军将会彻底的消失。然而,他们都不管了。他们也没有能力去管,他们只有一味不断的游泳,尽可能的接近对岸。今天的巴水,似乎也特别给他们面子,河水虽然相当的冰冷,可是河水的流淌度却不是很快。有利于他们游泳。尽管在这个过程里面,有人无声无息的沉没了,永远的消失在冰冷的河水下面,可是更多地人,却成功的逃到了巴水的对岸。

    是地,他们成功了。

    那些成功逃到了对岸的淮西军,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着厮杀声连天的巴水左岸,只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恍若隔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在巴水的左岸。淮西军地旗帜越来越少,最终完全消失不见。而鹰扬军的旗帜却越来越多,最终完全占据巴水的左岸。令他们觉得难以置信的是,鹰扬军居然没有在这边的河岸安排伏兵,他们实在是太愚蠢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鹰扬军终于还是算漏了这一点。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淮西军尽管之前吃了亏,但是在最后的关头,还是赢得了上天的眷顾,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申丛也成功的爬到了河对岸。和其他的淮西军一样,申丛地心情也是相当复杂地,他对淮西军是又恨又怕,满嘴的苦涩中有着说不出地痛苦。鹰扬军如此狡猾,实在是出了他的预料,如果让秦宗权知道是自己将上万的淮西军葬送在鹰扬军的手上,他肯定不会饶恕自己的,就算不将自己煎皮拆骨,最起码也要尸分离。但是,自己毕竟是逃出来了,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自己还能够说话,他就可以为自己辩解。巴水左岸的这场战斗,完全不是因为他申丛的指挥过错而导致的,同样不是因为鹰扬军的狡猾,最根本的原因,乃是赵庆、宋强等申州淮西军军头不服从自己的指挥,甚至试图篡逆杀掉自己,只要有这样一个理由,他就有足够的信心可以让秦宗权不会迁怒于自己。

    “杨鹭飒啊杨鹭飒,你还是疏忽了,如果你在这巴水右岸安排一支部队,那就可以将我们全部消灭了。可惜啊可惜,你还是未竟全功啊!由此可见,你还是嫩了点!”申丛得意的放声大笑,毫不掩饰自己对杨鹭飒的蔑视。

    如果杨鹭飒在河对岸安排一支部队,用猛烈的弓箭来守住巴水的右岸,一个淮西军都休想跑掉。显然,杨鹭飒疏忽了这一点,也许是他以为淮西军根本不敢过河的,也许是他低估了淮西军的逃命能力,觉得淮西军不可能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面强行渡河,不论是什么原因,他的安排都给了淮西军一条逃生的机会,他申丛就是这样逃出了生天。

    片刻之后,申丛收拾心情,下令亲兵到附近去统计幸存的人数,然后准备集体行动。在这期间,申丛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的战场。对面的战场显然是淮西军的末日了,那些来不及逃窜的淮西军,要么举手投降,要么被就地杀死,越来越多的鹰扬军弓箭手出现在河对面,向着河水里面不断的放箭,那些动作比较慢的淮西军,只能被活活的射死在河水里面了。

    “等整合了部队,我就杀向兰溪。一定要将兰溪夷为平地。”申丛恶狠狠的想着,狠狠地转过头来,大踏步的离开了河堤。不久以后,在他的身边,就集合了四百多名幸存的淮西军士兵,他们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军服都还在往地上滴水,寒风一吹,衣服上的河水不免要变成冰块,原本柔软的军服这时候看起来就如同是铁板一块。这时候已经是入夜。气候格外的寒冷,寒风毫不留情的呼啸着吹过,冻得他们悉悉簌簌的直抖。

    “兄弟们!大家不要垂头丧气地!我们还没有失败!现在,鹰扬军的全部兵力,都集中在河对岸,兰溪城肯定是没有守兵了!我们现在就冲入兰溪城去。干他娘的一票!大家有金钱有金钱,有女人有女人,要衣服有衣服!我们要将兰溪城夷为平地,报仇雪恨!等鹰扬军回过神来,我们已经钻入了大别山了!”申丛挥舞着拳头,对自己的部下狠狠的打气。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尽管损失了绝大部分地兵力,但是只要能够到兰溪里面去泄一番,那就是值得的!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转过他脑海的时候,在他们的后面,突然传来猛烈的马蹄声。那些刚刚被申丛鼓舞起一点点士气来的淮西军士兵。立刻脸色大变,骇然的看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只看到朦胧的夜色里面,数十名黑色的骑兵闪电般地掩盖而来,瞬间就将他们这部分人马全部都包围起来了。在这些黑色骑兵的前面,有两面硕大的旗帜,左边是大大地双剑交叉旗。右边是大大的“刘”字。

    “鹰扬军!”

    “鹰扬军!”

    “鹰扬军!”

    无数绝望的叫声响起来,那些被寒风吹得不断抖的淮西军,已经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们只是麻木的站在那里,好像是凝结地雕像,根本没有人还有胆量去紧握自己的武器。申丛觉得自己的**一松,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热乎乎的臭不可闻,跟着自己的也变成了雕像。远远的看过去,申丛和那些淮西军的姿态。都相当的怪异。平常是完全想象不到的,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地,当萧骞迪他们冲到申丛身边地时候,他的动作居然没有变化过丝毫。

    蓦然出现在申丛等人周围地,自然是刘鼎亲自带领的部队,鹰扬军里面最精锐的鬼雨都战士。原来,当刘鼎来到兰溪的时候,杨鹭飒和虎头、刁奇等人已经率军离开,杨鹭飒派人向刘鼎上报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但是他的兵力使用实在是到了极限,不得不请刘鼎帮他这个忙。他也预料到淮西军的统帅肯定会逃过巴水的,这份大礼,自然就交给刘鼎亲自接收了。

    果然,一切都如杨鹭飒的预料。

    萧骞迪骑马来到申丛的面前,反复的看着他,满脸的狐疑,最后用手捂着鼻子,显然是闻到了申丛身上的古怪味道。他后退了一段距离,挥挥手拨散自己鼻子前的臭气,冷峻的说道:“点起火把来。”

    后面赶来的鹰扬军战士迅的点燃了火把,在熊熊的火光中,申丛的脸色,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他身边的亲兵都闻到了主帅身上的股怪味道,他们的脸色同样变得异常的古怪。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纵然已经被鹰扬军捏在了手中,可是最后这点气节却还是有的,可是他们的主帅却偏偏不争气了,居然被吓得屁滚尿流,他们的内心也不禁有些悲哀。申丛害怕刘鼎,居然害怕到了这样的程度?

    萧骞迪眼勾勾的盯着申丛,歪着脑袋说道:“你,就是申丛?”

    申丛沉默不语。

    萧骞迪提高了声音:“你就是申丛?”

    申丛还是沉默不语。

    萧骞迪也不生气,对身边的屠雷努努嘴。

    屠雷跳下马来,上去就抓着一个申丛的亲兵,冷酷的喝道:“我问你,这个人是不是申丛?如果你说不是,但是下一个人说是的话,我就一刀将你的脑袋劈开。现在我问你,他是不是申丛?”

    那个亲兵犹豫着不肯回答。

    申丛对自己的亲兵毕竟还是有些义气的,他也知道屠雷这种粗人绝对是说到做到。只好无奈地说道:“我就是申丛。”

    萧骞迪冷笑着说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申丛,就看你的态度怎么样。看来很令人失望,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

    申丛沉默不语。

    萧骞迪冷冷的笑了笑,挥挥手,那些鬼雨都战士竟然全部都慢慢的退开了。

    申丛愣在那里,所有的淮西军士兵也都愣在那里。鹰扬军骑兵到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体是凝结的,神色是怪异的,鹰扬军离开的时候,他们地身体也是凝结的。神色显得更加的怪异。他们开始还以为鹰扬军是要拉开距离,然后用箭镞射死他们,可是,奇怪的是,鹰扬军居然是真的退开了,一点都没有跟他们为难的意思。也许是事情太过怪异。那些淮西军士兵看看申丛,又看看逐渐退去地鹰扬军,再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是没有思想的动物。

    天知道鹰扬军是什么意思?

    申丛感觉到自己好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蔑视,这种蔑视实在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灵,尽管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尊严有多么的值钱,尤其是在秦宗权的面前,可是,现在连鹰扬军都这样对待他,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极度怕死的他。在这一刻,竟然有种想死的感觉。他对逐渐远去地鹰扬军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答,鹰扬军继续远去。

    申丛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对着鹰扬军吼叫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他的怒吼终于有了反应,萧骞迪骑马慢慢地转了回来,慢慢的来到申丛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看一个白痴。却始终都没有说话。那些淮西军士兵看看萧骞迪,又看看申丛,再次觉得自己像个没有知觉的动物。

    申丛的血液马上冻结了下来,喃喃自语地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抓我?”

    萧骞迪冷冷的说道:“杀你?抓你?有这个必要吗?”

    申丛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说道:“我要见刘鼎,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骞迪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说道:“那就跟来吧!”

    说着,拨转马头而去。

    申丛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跟着萧骞迪去了。

    萧骞迪骑马走在前面,申丛就像是马夫一样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忠实无比,一直走到兰溪的城门前。他才看到了刘鼎。

    传说中的刘鼎,是身高九尺的大汉,双手能生裂狮子老虎,脸庞狰狞,可以吓死敌军。然而,在申丛面前的刘鼎,却是非常文静的,不带丝毫的火气。他正在和兰溪城地乡绅们说话,声音听起来也非常地温柔,和传说中的刘鼎完全判若两样。如果不是萧骞迪将他带到这里来,他甚至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刘鼎。

    刘鼎看看萧骞迪,又看看申丛,有些不解地说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放他回去吗?”

    萧骞迪说道:“他想要知道其中的缘由。”

    刘鼎转头看着申丛,似乎觉得他有些奇怪。申丛一路上想好了无数的说辞,想着见到了刘鼎以后,如何开口才是最得体的,既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又不失做人的尊严。他甚至天真的想过,如果真的见到刘鼎,一定要表现出不折不挠的气势来,不要让刘鼎看轻了自己,可是,真正看到了刘鼎以后,原来的说辞全部都消失了,所有的动作也都停顿了,他好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孩童一样,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良久才喃喃自语的说道:“我……我……我……”

    刘鼎漫不经意的说道:“我放你走,你走吧。”

    申丛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刘鼎再次平静的说道:“黄州不是你呆的地方,你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朝廷将要管辖这里,你最好想办法和秦宗权打个招呼,安全的退出黄州,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于黄州的老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申丛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他看到了刘鼎的目光。

    在刘鼎的目光里面,他看到的不是仁慈,不是敌视,而是怜悯,而是蔑视。

    深深的怜悯。

    深深的蔑视。

    在这一刻,申丛终于知道,为什么刘鼎没有杀自己,还要放自己走,实在是因为,自己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是的,以他的资格,根本没有机会成为鹰扬军的对手。从自己被杨鹭飒蒙骗以后,他在刘鼎心目中的地位,就急促下降了。杨鹭飒只是刘鼎麾下的将领而已,就已经将他申丛**的团团转了,如果是刘鼎出手,他申丛恐怕处境比现在还要更加的糟糕吧?

    这种蔑视深深的刺痛了申丛的内心,可是激出来的,却不是羞耻和愤怒,而是酸涩和无奈。作为他的对手,鹰扬军实在是太强了,难怪颜觉郦也要在鹰扬军的刀锋下尸骨无存。胜利者有胜利者的骄傲,这就是刘鼎可以坐在马背上俯视自己,而自己却不得不仰头看着他。尽管内心里有很多的不忿,可是他作为一个卑微的战败者,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呢?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要将赵庆、宋强这两个人作为替罪羊,送到秦宗权的面前,以求得他赦免自己的罪过,然后再想办法撤离黄州。留守黄州的小帅张楠同样是申州人,自己必须想办法将他解决了,然后才可以全身而退。

    刘鼎说得是对的,既然鹰扬军已经染指黄州,他申丛只有退避三舍的份,除非是自己愿意死在鹰扬军的手中。但是,申丛自认为能力还算不错,对自己的小命更加珍惜,只要有生存的机会,那是绝对要抓住的。将失败的责任推在鹰扬军身上,显然是不可能的,秦宗权最痛恨的就是鹰扬军,必须从淮西军的内部想办法。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申丛就找到了退出黄州的理由:这一切都是因为来自申州的淮西军不听调度,不听指挥造成的,所有的责任,都要赵庆、宋强、张楠三个人承担。

    萧骞迪厌恶的看着申丛,冷冷的说道:“怎么?还不想走?”

    申丛急忙转身而去。

    秦迈看着申丛的背后,有点担心的说道:“大人,你不怕放虎归山吗?”

    刘鼎淡然的说道:“你觉得它是老虎吗?”

    秦迈摇摇头。

    于是,申丛成功的回到了黄州。

    这时候,巴水左岸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一连串的捷报随后绵绵不断的送来。

第247章 一路向西(1)

    远远地看到蕲州城古老而巍峨的城墙,崔碣终于常常的吁了一口气。

    他已经连续在路上走了五天,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刘鼎的命令实在是太急了,要他必须在正月十五之前赶到蕲州,他接到命令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十。于是,他不得不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将手上的工作交给王承颜,然后急急忙忙的从溧水出,一路舟车劳顿的赶往蕲州。

    从溧水到蕲州的道路还算好,通畅无阻,长江上航行的,也是鹰扬军水军的战船。在佴泰和诸葛斌的主持下,舒州境内的道路正在大量的拓宽,连接各个城镇之间的道路也在不断的开通,大量从外面涌入的难民,都加入了劈山架桥开路的行列。想要知道鹰扬军的赤字为什么那么惊人,只需要看一看舒州到桐城的笔直道路就知道了。崔碣走遍全国各地,现只有长安和洛阳附近才有这么宽敞平直的道路,就算四辆马车并排走,也不觉得拥挤。

    其实,崔碣还是相当的遗憾的,他在溧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否则,他也会动员溧水的百姓,先将当地的道路改善了。路通财通,这是刘鼎经常对属下说的一句话,可是却从来没有对崔碣、王承颜说过,也许是觉得他们两个是老政务了,是不用教导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崔碣和王承颜都懂得道路畅通的重要性,他们当初之所以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撵下台,就是在修路的时候,动员了大量的民工,结果因为财政的不确定性,原来准备用来修路的资金,总是被朝廷抽走调去镇压黄巢起义军,导致民众拿不到工钱,最终引了骚乱,加上某些人的有心推动。他们两个就成了朝廷的替罪羊,最终被流放万里之遥。

    崔碣离开溧水的时候。溧水城地居民,才刚刚被他安顿好,战争的痕迹正逐渐被消除,当地地经济生活都还没有恢复呢。对于这片遭受红巾盗肆虐了好几年的土地,崔碣还是很有感情的,看到那些离开了朝廷福荫长达七年之久的民众,过着如此悲惨的生活。他就有种想流泪的感觉。说真的,他一头插到了民众中间,就有点舍不得离开了。可是,刘鼎地命令是让他担任黄州刺史,命令他必须尽快的离开溧水。在刘鼎的命令上,还有一些让崔碣非常动心的字句,这也是驱策崔碣迅离开溧水的原因。

    按照刘鼎的命令,黄州是鹰扬军收复的属于朝廷命官管理的地方,鹰扬军不直接插手当地的管理。换句话来说,鹰扬军是帮助朝廷收复了蕲州、黄州。但是并没有据为己有,而是主动的将这里交给朝廷,由朝廷派遣官员直接统治。这在近十年地历史上。绝对是从来没有过的。只是鉴于淮西军的阻隔,还有目前朝廷居无定所地极端状态,黄州想要等待朝廷派遣官员,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刘鼎建议由当地有德有才的官员继续统治,又或者是抽调部分鹰扬军的官员进行统治,一旦有朝廷的诏令安排新的官员上任。鹰扬军将会主动地撤出。

    崔碣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刘鼎会真心实意的辅助朝廷,他认为刘鼎所作的一切,都是表面功夫,是在蒙骗朝廷,其最终目的,都是要从朝廷那里获取更多的利益。因为他已经看见过太多此类的事情了,无论口号是多么的高明,多么的响亮,在口号的背后。总是隐藏着见不得人地阴谋诡计。自从安史之乱以后。这些地方军头,就没有人和朝廷是一条心地。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还是这样。

    多少的地方节度使,多少地地方实力派,多少大大小小的军头,名义上是尊奉朝廷的,甚至不厌其烦的用表状来表示自己对朝廷的忠心,表状上的字句肉麻到了恶心反胃的地步,事实上却是各怀鬼胎,从来没有实质性的行动。在崔碣看来,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就是这方面的表率,他几乎集中了所有奸贼的行为,这个人简直是蒙骗了整个天下。偏偏朝廷和皇帝都觉得此人非常的忠心,对得起赐给他的“全忠”二字,可是,朱全忠心里头到底想着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崔碣和王承颜上次离京的时候,都提醒宰相萧遘,朱全忠此人信不得,应该想办法剪除朱全忠的羽翼,最起码要在朱全忠的势力范围内安插一定数量的钉子,以防止出现意外。萧遘却不以为然,认为朝廷这样做法,反而会让朱全忠产生异心。最终,朝廷赋予了朱全忠前所未有的权力,对他也是信任有加,导致他在朝廷中的分量日益加重,在汴州一带,民众已经是只知道朱全忠而不知道朝廷也。

    后面的事实表明,朱全忠这个人在关键时候绝对是靠不住的,除了死敌李克用之外,他和各方面的势力关系非常的复杂,和关中的各个势力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事情总是想着如何谋取最大的利益,如果没有利益,他是绝对不会动作的。朝廷指望朱全忠去荡平周围的诸侯,尤其是消灭淮西军这股最大的恶势力,实在是太艰难了。

    当然,站在萧遘的立场上,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现在朝廷一片的风雨飘摇,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可谓是山河破碎,国柞将尽,不要说荣华富贵,就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导致这种情况的最根本原因,当然是朝廷没有属于自己的军队。不要说朝廷还有神策军,还有禁卫军,那根本不是朝廷的军队,而是属于田令孜个人的。神策军、禁卫军的大小军头,都只听田令孜的命令,连皇帝都无法差使他们。朝廷既然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又有什么力量来强令地方节度使执行朝廷的命令?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同样是朝廷又爱又恨地人物。凤翔距离长安实在是太近了。中间又没有任何地天险。朝夕至。随时都可以对长安动致命一击。朝廷想要在长安呆得稳稳当当地。先就是要保证凤翔节度使地忠心。可是从目前地情况看来。之前地凤翔节度使李昌言。后来地李昌符等人。都是性格非常复杂地人物。眼里只有自己地私利。表面上对皇帝还算恭顺。不过只限于皇帝嘉奖他们地时候。天知道在他们地背后隐藏着什么祸心。如果没有朱全忠和李克用地牵制。说不定他们连弑君都是做得出来地。

    这次田令孜挟持皇帝逃离凤翔。试图转往兴元府。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悍然派兵追杀。哪里还有做臣子地味道?只恨不得皇帝早日死了。另外选一个听话地傀儡皇帝。在宁节度使朱玫看来。这样地想法似乎就要付诸行动了。崔碣从多方面了解到。朱玫已经公开放话。现在地皇帝已经不配做天子。他准备另外选一个有能力做天子地人为皇帝。

    如果是在长安。在皇帝地身边。崔碣一定会以身赴难地。痛斥李昌符、朱玫等人地大逆不道。痛斥他们地卑鄙无耻。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可惜。他现在是在遥远地淮南。即使知道皇帝陛下面临巨大地危险。陷入了前所未有地困境。他能做地。也只有默默地祈福而已。为人臣子。到了这种地步。也算是尽忠尽职了。当然。崔碣还给自己一项秘密地任务。那就是竭力阻止刘鼎变成朱玫、朱全忠那样地人物。

    “既然你让我担任黄州刺史。我就将黄州真正变成朝廷地辖地。”崔碣多次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被刘鼎地狼子野心所蒙骗。一定要在淮南地区做出点实际行动来。支持现在一片破碎地朝廷。

    崔碣入城以后。前来迎接他地人是殷红林。

    在刘鼎身边地亲信里面。殷红林是比较特殊地。他原来是舒州刺史王博地外甥。很有些纨绔弟子地味道。但是他和刘鼎地关系却很好。主动和鹰扬军搞好关系。后来王博不幸遇难。殷红林就加入了鹰扬军。获得了刘鼎地高度信任。殷红林这个人。要说大地本事。可能是没有地。他最擅长地。就是和人吃吃饭。说说话什么地。但是他和每个人都相处地挺融洽地。在鹰扬军里面地人缘极好。崔碣、王承颜来到舒州以后。刘鼎主要是通过殷红林和他们两个打交道。

    王博、林度、崔碣、王承颜当年都曾经在长安同朝为官,非常巧合的是,他们都是唐懿宗大中十一年的进士,那时候的他们,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意气风,满腔热血,强烈的想要一展抱负,为大唐帝国的重新崛起,贡献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只可惜,后来的残酷现实绵绵不断的打击着他们,让他们的满腔热血逐渐的冷却下去。又过了数年,黄巢起义,朝廷避难西川,每个人又有了不同的境遇,但是对于友人的亲戚,多多少少总是有几分感情的。

    殷红林告诉崔碣,刘鼎现在不在蕲州城,蕲州刺史范冬菊也不在蕲州城。

    崔碣好奇的说道:“大人到哪里了?”

    殷红林说道:“大人已经到了兰溪了,吩咐我在这里等你。”

    崔碣好奇的说道:“他到兰溪去做什么?亲临前线指挥打仗?”

    殷红林笑着说道:“不是。淮西军已经被击败,我们大获全胜,刘大人正和范大人在兰溪劳军呢。”

    崔碣完全想象不到,鹰扬军竟然这么快就击败了淮西军。当初情况通报的时候,从黄州南下的淮西军,据说有两万人。两万人的淮西军啊,鹰扬军才这么点兵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击溃他们?从舒州到蕲州的路上,崔碣接到的信息,也是淮西军正从黄州大举南下进攻兰溪,兵力在万人以上。鹰扬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取得胜利?或许鹰扬军只是打了一个小小的胜仗?还有更多的淮西军没有歼灭?对,一定是这样的!刘鼎亲自赶到前线去,就是要激励鹰扬军继续奋战,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急切的说道:“南下的淮西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殷红林说道:“南下的淮西军,已经被基本消灭了。”

    崔碣半信半疑的说道:“歼灭?全部歼灭了?”

    殷红林点头说道:“详细地战报我也没有看到,到底歼灭了多少淮西军,还没有准确统计出来。但是听前面回来报告喜讯的人说,杨鹭飒杨指挥在巴水左岸消灭了一万多地淮西军,加上之前在兰溪打败的五千人。淮西军应该是差不多被全歼了。后来又有消息说,黄州的淮西军不敢继续逗留。准备要撤退了。”

    崔碣难以置信的看着殷红林,深信他没有撒谎。

    如此说来,蕲州、黄州才刚刚落入魔掌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又被鹰扬军收复了。嗯,准确来说,蕲州从来都没有陷落过,淮西军在兰溪碰了一鼻子灰。就灰溜溜的撤走了。黄州的淮西军居然主动撤退,显然是被鹰扬军打怕了。相信他们下次再想进攻黄州,一定会好好地再三考虑的。只是,鹰扬军的动作也太快了一点,让他崔碣完全没想到,内心里的一番想法,免不了又要重新酝酿了。

    殷红林看着崔碣的脸色,关切的说道:“大人交代我,如果你不觉得疲惫的话,就让我带你到兰溪去。尽快的了解黄州的情况。你要是累了,就在蕲州暂且歇息,等他从兰溪回来。我看崔大人你脸色很难看。不如在蕲州休息一个晚上再说吧!”

    崔碣急忙说道:“我不累,我们马上去兰溪。”

    殷红林疑惑的说道:“崔大人,你真地不需要休息吗?”

    崔碣凛然说道:“不用!我们马上去兰溪!”

    两人当即动身,从蕲州城赶往兰溪。

    自从进入蕲州以后,这边的道路就要比舒州差了很多,道路弯曲而狭窄。地面也起伏不平,坎坷崎岖,就算是骑马,也走得不快。一路上,自前往兰溪劳军的蕲州百姓络绎不绝,他们要么提着,要么挑着,没有人地手中是空的,各种各样的慰问品可真的不少。蕲州百姓的心情也非常的高兴。有人居然还唱起了古老地民调。崔碣随意的问了一下。这些老百姓都兴奋的表示,鹰扬军击溃了万恶的淮西军。让他们避免遭受灾难,当然要犒劳他们。有几个身体瘦弱的渔民则表示,是刘鼎颁布的法令,让他们有机会避免血吸虫的侵蚀。

    崔碣疑惑的说道:“血吸虫?大人颁布了什么样的法令?”

    那渔民乐呵呵地回答:“节度使大人下令,免除渔民们地十七条律令,每个月不需要上缴鲜鱼,鲜鱼可以自由拿到市场上买卖,每个月只需要上缴五文钱作为赋税即可。这样我们不用没日没夜的出去捕鱼了,有空闲地时间,我们也可以到城内来走走了,看看城里的热闹,也不用受到衙役们的欺负了。”

    崔碣知道,关于渔民的十七条律令,是非常不人道的。当时的官吏,为了从渔民们上榨取财源,迫使渔民每天都要出去捕鱼,而所有的捕获得到的成果,都要交给衙门统一定价,统一收购,有些黑心的官吏,故意刁难渔民,要么将价钱压到最低,要么是故意拖着不肯交易,让活鱼变成死鱼,最终遭受损失的还是渔民。为了获得更大的财源,蕲州甚至规定,每个渔民每天至少需要捕捞二十斤的鲜鱼,否则就要承担沉重的徭役。

    蕲州那么多渔民,没日没夜的在湖泊上干活,也无法天天达到这个要求,毕竟湖泊里的鱼类总是有限的,不可能每天都捕捉到那么多。因为无法上缴足够数量的鲜鱼,很多渔民就被衙役们欺负,打得遍体鳞伤。因为常年在水上生活,渔民们的身体自然是越来越差,他们还不知道血吸虫的危害,只以为是老天惩罚自己,最终无钱求医,只能在无奈中死去。直到相关的公告贴满了蕲州的城门,渔民们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有希望的。

    殷红林低沉的说道:“皮元德、马南青其实都知道这些禁令不合理,可是他们是绝对不会主动废除的。”

    崔碣摇摇头,无语凝噎。

    殷红林笑着说道:“算了,不说这些丧气的事情。昨晚胜利的消息传到蕲州城,蕲州的百姓们欢呼雀跃,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我半夜出去巡逻,看到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太白居之前囤积了好几年的白酒,全部都卖光了,很多人都难得一醉。我看到那个老板笑得那个样子。只有嘴巴没有眼睛了,他昨晚赚的盆满钵满。今天一大早就屁颠屁颠地赶到兰溪去了,还带去了最好的二十坛梅酒。”

    崔碣点头说道:“这是当然,鹰扬军深得百姓地拥护啊。淮西军祸国殃民,大逆不道,只要是人,都恨不得全部消灭他们。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人心所向,淮西军的末日不远了。在我的有生之年,必然会看到秦宗权伏法授的那一刻。”

    殷红林遗憾的说道:“可是淮西军在其他地方还是很嚣张,似乎看不到灭亡的迹象。他们在荆南,围攻了荆州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据说那里地处境非常的艰难,连尸体都堆在城头上作为挡箭牌了,城里已经没有粮食,部分新鲜的尸体就作为食物吃掉了,很多人都是闭着眼睛吃下去的。最后连尸体都没有得吃了。就吃自己人,先吃小的,再吃大的。他们其实不想吃。但是他们不吃,就会饿死。城里的人再吃,城外的人再吃。本来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足够的悲哀,可是就算死了,依旧得不到安宁。”

    “又有孙儒进攻洛阳。纵兵焚烧二十多日,最终六朝古都,最终完全毁于乱兵之中。孙儒又要进军河阳,令的河阳一带百姓,疯狂奔逃,最后唯有请求李克用驻兵河阳,这才稍稍安定当地地民心。淮西军又在寿州、颖州等地疯狂抓丁,扩充军队,较之八角镇战斗之前。人数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想要打败淮西军,道路还非常的遥远啊!”

    崔碣无奈的叹息着说道:“乱臣误国。乱臣误国啊!”

    殷红林脸色凝重地说道:“乱臣误国固然是重要原因,只怕朝廷不得人心也是一部分原因,现在朝廷诸官,又有谁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做事的?自从天宝以来,皇室朝廷就一直高高在上,只知道从老百姓的身上抽取鲜血,最终完全抽干了百姓身上的血液,自己也就全身瘫痪,一厥不振了。当今天下,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除了极少数的百姓还对朝廷有所奢望之外,其他人对朝廷是完全死心了。朝廷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想要他们为老百姓谋求福利,是肯定不可能地,他们只能勉强的拖延着,看什么时候灭亡罢了。”

    崔碣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沉重到崔碣也不愿意提起,尤其是在殷红林这样的年轻人面前。在外人的面前,崔碣、王承颜都是强烈的朝廷分子,他们极力主张恢复朝廷过去的威严,可是在他们的内心里,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在溧水的时候,崔碣就已经强烈地感觉到,百姓对于朝廷地渴望,是溢于言表的,是自内心,可是期盼地,却不是现在这个四分五裂的朝廷,居无定所的朝廷,他们渴望的是一个强有力的,能够给他们带来和平、幸福的朝廷。他们已经厌倦了没有未来的生活,强烈希望改朝换代,改变目前的现状。

    难道,除了改朝换代,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一路沉默。

    当他们到达兰溪的时候,兰溪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欢腾,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的热烈场面,相反,这里的气氛显得相当的凝重,越是接近兰溪,就越是觉得这里格外的宁静。在兰溪城外的道路两边,插着整齐的白幡,地上洒落着洁白的野花,给这座美丽的城镇增加了几分悲怆的气氛。寒风呼啸而过,出阵阵呜咽的声音,寒风将地上的白花吹起来,在半空中凌乱的飘舞着,如同是片片坠落的雪花,更让人的心头感觉到悲痛。

    原来,这是刘鼎在亲自主持牺牲将士的葬礼。

    在巴水左岸这场战斗里面,鹰扬军损失了六百多名将士,其中鬼脸都甲旅旅帅王原不幸战死,丙旅旅帅沈梦身负重伤,都是鹰扬军近期来的最大损失。王原的不幸遇难,对于整个鬼脸都来说,打击都是相当大的。那些参加丧礼的鬼脸都士兵,脸色都显得格外的悲伤。在过去七年多的时间里。王原就是他们地大哥,是他们的精神支柱,现在王原地突然离去,让他们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难以自制。幸好他们已经加入了鹰扬军这个大家庭,否则,他们将会被完全击垮。

    刘鼎亲自宣读了对王原的追加奖赏。他热情洋溢的表扬了王原朴实奉公、兢兢业业的工作精神,英勇无畏、奋勇杀敌的军人表率,宣布给予其家人优厚的待遇,同时请求朝廷追封其为右鹰扬卫郎将,并且赐予其开国县男的爵位。唐代总共有九等爵位,开国县男只是最末地一种,但是对于出身低微的王原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爵位了。要知道,在鹰扬军里面,连刘鼎都还没有真正的爵位呢。王原为了替曹师雄报仇雪恨。放弃了原来的生活,直到最近才将家人接到自己的身边来,没想到。家庭生活才过了几天,就不幸离开,实在是令人感慨万分。

    除了王原之外,在巴水左岸的这场战斗里面,鹰扬军总共有六百多名将士牺牲,过千名将士负伤。其中大部分都是鬼脸都的战士,占据了伤亡人员的六成以上。鬼脸都旅帅王原战死、沈梦重伤,如此重大的伤亡率,对于鬼脸都来说,是个致命地打击,这也使得在战后有些不好的流言,认为是杨鹭飒在分配作战任务的时候,有意让鬼脸都充当替死鬼地角色,这种流言不免有些恶毒。功臣总是会受到妒忌的。这样的流言一点都不奇怪。一切都止于智者就没事了。

    刘鼎等人都知道,杨鹭飒的作战方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飞营擅长的乃是弓箭,鬼脸都擅长地乃是肉搏,远程射击部队的伤亡,总是要小于肉搏部队的。如果将两军的位置倒过来,就是本末倒置,错误使用部队了。如果陷入淮西军核心里面的是飞营,肯定会遭受更大的损伤。鬼脸都的高层军官当然也明白,刁奇、林俊等人都心知肚明,麾下出现这样的流言,他们都觉得内疚,只是流言的传播展,总要有一个过程,他们也只好密切注意这种动态,加强思想工作罢了。

    昨晚战报就频频地传来,个个都是大捷地消息,但是相关的战果,却是今天早上才基本统计出来地。统计鹰扬军自己的伤亡比较容易,要统计淮西军的伤亡,就显得比较难了。在遭受到鹰扬军的突然进攻以后,淮西军四散奔逃,散落在巴水左岸的很大区域,要精确统计他们的伤亡,基本是不可能的。根据不完全的统计,在这场战斗里面,鹰扬军总共消灭了一万一千多名的淮西军,除了刘鼎秘密放走的申丛等人,另外还有大约数百名的淮西军侥幸逃脱。

    淮西军小帅赵庆、王飞都是被自己人杀死的,宋强则是死于乱军之中。宋强的尸体被现在战场之外三十多里远的地方,神态显得非常的安详,看来是准备好后事以后,才被自己的手下杀死的,但是到底宋强是要求手下杀死他,还是他的手下悄悄的杀死他,现在看来还是个谜。依据刘鼎的推测,可能是前者居多,宋强是有心求死。尽管打了败仗,葬送了大量的部下,但是宋强不失为一条好汉,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决心不连累自己的身边人,要求他们杀死自己,最终让身边的人成功的逃生。如果他们带着重伤员宋强赶路,是绝对逃不出鹰扬军的追击的。

    毫无疑问,这场战斗的胜利是巨大的,鹰扬军将士用他们的行动,再次证明鹰扬军是不可战胜的。这次胜利,同时将极大的震动长江两岸,震动对面的武昌军,震动下面的镇南军,震动下游的镇海军、淮南军、保信军,对于宣州、池州同样有极大的影响。哪怕是朝廷,如果接到这个报捷的消息,也会高兴的跳起来的,他们实在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官员们的士气了。当然,鹰扬军的这次胜利,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强烈关注,尤其是最北方的突厥人,李嗣源在接到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凝重思考的。中原地宣武军,也将会加大对鹰扬军的关注力度。他们和鹰扬军到底是敌是友,现在还真地不好说。

    毫无疑义。为鹰扬军赢得这次胜利的最大的功臣是杨鹭飒。是他,精心捕捉到了申丛的心理,是他,精心的将淮西军引诱到了巴水左岸,是他,精心的安排了作战计划,将每一分力量都用在了战场上。最终一举歼灭过万的淮西军。鹰扬军其余战士自然也功不可没,没有他们地配合,杨鹭飒不可能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刘虎、乌杰、刁奇、林俊等人,也都表现出色,赢得了战士们的尊敬,奠定了他们在鹰扬军中的地位。

    刘鼎当然不会吝啬自己的赏赐,他来到兰溪,就是给将士们颁奖的。在艾飞雨的精心安排下,所有的有功之臣都获得相应的奖赏,金钱、官职、名誉、爵位。应有尽有。为了特别表扬杨鹭飒,在为王原申请爵位的同时,鹰扬军向朝廷申请。赐予杨鹭飒开国县男地爵位。这是在韦国勇之后,鹰扬军出现的第二个活着的有爵位地人。当然,如同之前的请示一样,朝廷一般都是没有回复的,天知道他们有没有收到鹰扬军的表状。杨鹭飒的爵位申请,朝廷能不能批下来。谁也不知道,但是不管朝廷有没有回复,杨鹭飒都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荣耀。这些加在他身上地光圈,将会激李天翔、杨璧鳞等人的斗志,为鹰扬军的下一步行动,打下坚实的基础。

    隆重的丧礼总共有四万余人参加,几乎整个兰溪县的,民众都自反的参与了丧礼。由于参加典礼的人实在太多,刘鼎的讲话常常被欢呼声打断。不得不停下来气倾听民众们地怒吼。各种各样地激昂的吼叫声,响彻云霄。应蕲州民众地强烈要求。在丧礼的最后,鹰扬军还举行了一个规模不大却杀气凛凛的阅兵式,载誉归来的勇士们,踏着整齐的步伐,从蕲州民众的面前走过,气氛顿时达到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小小的阅兵仪式,效果极大,几乎只用了两天的时间,鹰扬军就全部补满了空额。那些投降过来的淮西军,经过甄别以后,也有部分被编入了鹰扬军。

    中午时分,丧礼才逐渐结束,刘鼎也回到了兰溪县衙门。

    殷红林来到刘鼎的身边,通报崔碣到达的消息。

    刘鼎点头说道:“请他来见我吧。”

    殷红林将崔碣带到刘鼎的面前,低声的说道:“大人一会儿还有事,尽量简短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在官场浸淫了二十多年,见惯了无数场面的崔碣,在看到刘鼎以后,居然觉得有点渺小的感觉。其实,刘鼎还是原来的刘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因为养尊处优的缘故,他没有过去那么黑了,也没有显得那么鲁莽,渐渐的变得开始有些秀气的味道。当然,就他的身躯而言,秀气两个字是很难感受得到的。

    刘鼎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对治理黄州有什么想法?”

    崔碣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为此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他谨慎的说道:“先是恢复朝廷的威仪,让当地的民众瞻仰到天子的光辉,感觉到黄州是安全的,平静的,然后整顿生产,展经济,清理战争留下的痕迹,努力积累展的资金。”

    刘鼎点头说道:“好!”

    微微顿了顿,刘鼎又说道:“黄州的情况很复杂,我没有别的人员可以增援你,你有什么要求?”

    崔碣最担心的就是黄州的安全,政务方面的人员倒是其次,他想了想说道:“鹰扬军到底有多少人进驻黄州?”

    刘鼎说道:“不会有很多人,最多不过一千。我们的兵力非常的紧张,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庐江方向的淮西军蠢蠢欲动,我们必须尽早的返回。蕲州、黄州的财政状况,都非常的糟糕,甚至连粮食供给都不足,太多的军队拥挤在这里,长久下去会加重当地百姓的负担。”

    崔碣试探着说道:“请问带队指挥官是哪个?”

    刘鼎随口说道:“你觉得和谁比较配合得来?”

    崔碣没想到刘鼎居然这样问,一时间竟然没有主意。他本来以为刘鼎已经安排了黄州的驻军指挥官,这个驻军指挥官既要保证黄州的安全,同时还肩负着承担他崔碣的任务。尽管表面上他是黄州刺史,可是真正掌握黄州的。肯定是鹰扬军驻黄州指挥使。可是,听刘鼎地口气。他并没有派人监视自己的意思。

    看到崔碣没有主意,刘鼎继续说道:“现在情况紧急,东面地庐江可能会有大动作,我明天就要回去庐江。黄州的淮西军,可能在这两三天之内就会撤走,这两天黄州可能会有些小变故,但是无关大局。你必须果断决定下来。淮西军前面撤走,你们后面就要接管,否则周通可能会插上一腿。我手下的将领,你都可以挑选。我的目的,是将黄州变成后方,而不是变成前线,无论是黄州西面的周通,还是背面的淮西军,又或者是南面地路审中,你都要处理好和他们的关系。因为这次遇到的突事件太多。我们上京勤王的战略已经失败,但是,我们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是要继续上京勤王的。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黄州是我们上京勤王的必经之路。你既要让黄州不成为战场,又要为我们日后上京勤王打下坚实的基础,担子不轻啊。当然,要是担子轻的话,我也不会点你的将了。”

    微微顿了顿。刘鼎又慎重的说道:“蕲州、黄州是朝廷直接管辖地地方,我们鹰扬军长期驻扎在这里,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流言蜚语。故此,我们鹰扬军只是暂时驻扎,时间不过半年。一旦朝廷派人接管,我们是要撤走的。对于这个问题,你也要有心理准备,万一我们撤走了,黄州是否可以独立应付周围地复杂局势。”

    他说得非常的认真。连崔碣自己也不禁有点怀疑了。难道刘鼎真的没有沾染蕲黄两州的念头?还准备将军队撤走?可是,没有了鹰扬军的支持。蕲州、黄州又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重建军队,那是根本不可能地,这两个地方穷的要命,绝对无法组建起有力的军队来。而且,淮西军是鹰扬军撵走的,民心所向,也是向着鹰扬军,他崔碣想要另建军队,恐怕老百姓不会答应。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鹰扬军继续驻扎。

    崔碣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朝廷现在是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摊子,如果鹰扬军真的放手,天知道这里会生什么事。对于黄州的老百姓来说,在鹰扬军的羽翼下,享受来自朝廷地光辉,那才是最理想地。只是这种理想的状态,是不可能存在地。鹰扬军在蕲黄两州没有利益,当然不会长期存在。换句话来说,如果蕲黄两州能够给予鹰扬军足够的利益,或许鹰扬军是可以长期驻扎的。那到底蕲黄两州可以提供给鹰扬军什么利益,让鹰扬军舍不得走呢?

    崔碣悄悄的眼前一亮。

    刘鼎目光熠熠的说道:“既然你决定不下来,那就这样吧,我安排杨鹭飒暂时率领部队暂驻蕲黄两州半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我的意思是,淮西军撤退以后,这两州的重点,就不是军事,而是民生,一定要让百姓感受到有希望。没有希望,蕲黄两州就是一潭死水,只会越来越糟糕。你是我麾下最有能力的文官,也是朝廷为数不多的民众很好口碑的官员,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崔碣脸色凛然的说道:“下官必然不辜负大人的后托。”

    刘鼎有些唏嘘的说道:“客气话就别说了,我相信你的能力。这次皇帝陛下出逃,我看够呛,能不能顺利到达兴元府还是两说,有人说朱玫可能会另立皇帝,我也非常担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天下就要更乱了。”

    崔碣也是满腔的焦虑,这位可怜的皇帝陛下,可不要在半路出什么事才好,要不然,就如刘鼎所说的那样,天下就更要大乱了。可是,作为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他又有什么办法吗?难道,正如百姓们所说的那样,要改朝换代了吗?

第248章 一路向西(2)

    在崔碣进入蕲州城的时候,有一个人也走入了安州城。

    这个人从南方来,身边带着十多个家人,他的身躯算得上魁梧,四肢孔武有力,目光炯炯有神,穿着青色的绸衣,隐隐中带着一丝不同于常人的气概。他身边的家人也是非常的彪悍,一个个脸色冷漠,刀疤累累,腰间都携带着兵器。这年头,因为各地都非常的混乱,关卡林立,盗贼触摸,出来跑生意的商贾,大多数都是行色匆匆,脸色紧张的,尤其是在离开城镇的时候,步伐一般都走的很快,生怕会被盗贼惦记上。然而,这位青衣汉子却走得并不快,如同是游山玩水一般,尤其是在看到了安州的城墙以后,脚步变得更加的缓慢了。

    安州的城墙十分的古老,远远看过去,城墙是暗黑色的,上面长满了青苔,如同是卧在山岭间的猛虎。由于城墙是依山而建,故显得特别的巍峨高耸,最矮的地方也有接近十丈高,最高的箭楼,则过了十三丈,不要说普通的云梯无法到达最顶端,就算是特质的箭塔之类,也无法居高临下压制城内的火力。自从这座城诞生以后,每次在这里进行的战斗,都十分的惨烈,城墙外面的黑土地,不知道渗透了多少人的鲜血。

    根据史籍记载,安州从古楚国开始,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从春秋时代开始,这里就属于江夏郡的管辖。江夏郡也就是下面的鄂州,历来都是大战的集中区域。驻扎在安州的军队,可以居高临下的对鄂州动猛攻,严重威胁着鄂州的安全,故安州往往被称之为鄂州门户,想要在鄂州睡得踏实,就必须将安州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现在的鄂岳节度使路审中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就是因为安州严重威胁到他地安全。就地理位置而言,安州要比岳州更加具有威胁性。从鄂州佯攻岳州,是可行的。但是从鄂州佯攻安州,难度就要大多了。

    青衣汉子遥望着安州地城墙,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是个卧虎城啊!难怪路审中如此忌惮!”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默默的对安州里面的某人说话,他身边的人脸色都十分的恭谨,无人答话。

    安州城门外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商贾,正在东张西望。看到青衣汉子出现,急忙奔过来,深深地弯下腰去,诚惶诚恐的说道:“大人……老板来了,小人……”

    青衣汉子微微点点头,淡淡的说道:“这里有外人。”

    那商贾急忙说道:“属下已经准备好宿处,请老板到里面稍微歇息,属下已经准备好酒菜,为老板接风洗尘。”

    青衣汉子依然是微微点点头,有点冷漠的说道:“搞那么多繁文缛节做什么?走吧。去看看你的狗窝。”

    那商贾急忙在前面带路,带着他们一行人入城。

    因为现在是战乱时期。盗贼四起。各个州地城门都把守地很严。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刺探情报。一方面则是为了增加税收。填补军费开支。每个试图进城地人。都是要上缴路费地。哪怕是城内地居民。如果没有官府放地路引。也是要收取资费地。守城地士兵都认得这个商贾。也知道他出手从来都是大手笔。平时收受了他地不少好处。因此笑眯眯地说道:“钱老板。这是你地朋友吗?果然是富态啊!”

    钱老板同样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我地大客户。还望各位以后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他身边地人早就将这些官兵打点好。众兵士嘻嘻哈哈地放行了。本来入城者一般是不能携带兵器地。但这只是一般地情况。钱老板显然不在这个一般情况之内。直到他们一行人走远了。那个守门地军官才有点担心起来。刚才入城地这些人。脸色凶悍。兵器精锐。可不要是对大人不利地才好。但是这个念头只在他地脑海中转了一下。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这些人是钱老板带入城地。钱老板又一项都是周大人地好朋友。就算出什么事。那也是钱老板全部兜着。不关他们地事。

    一行人入城来。青衣汉子似乎对安州还是蛮有兴趣地。东看看。西看看。时而摇摇头。时而点点头。似乎是在批评。又似乎是在欣赏。却从来不说话。钱老板大概是猜测到了主子地意思。因此也识相地没有说话。不久以后。一行人来到一所青灰色地宅院外面。只看到这所宅院青砖灰瓦。气势恢弘。只是有些古老了。门口也看不到外人。甚至连常见地家丁都没有。

    大门也是钱老板亲自打开地。只听到吱吱嘎嘎地声响。蓝漆大门缓缓地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入。进入大门以后。后面地带刀侍卫马上将大门关起来。然后上了门闩。大门关上以后。那商贾急忙跪下。颤声说道:“大人……”

    青衣汉子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起来吧。出门在外。没有这么多礼节。嗯。这个地方不错。挺合我地意思。”

    那商贾心头微微一松,这才站起来。

    他这个主子看起来很好相处,事实上却是非常挑剔的,杀人自然也是毫不眨眼。尽管他到来安州只有几天的时间,可是要求却很高,除了女色之外,其余都要最好的,又要保密,钱老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所宅院买了下来,作为主子的暂时栖身之所。这座古老的宅院,据说是当年李白在这里住过的。当然谁都知道这是扯淡,这所宅院虽然古老,也就三四十年的时间,李白都死了一百多年了。

    青衣汉子进了大厅,同样是空无一人,因为主子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钱老板不敢雇佣身份不明的人干活,这个主子也从来不要别人服侍,身边的人都是跟了他至少十年以上的。他身边的侍卫于是忙碌起来,端茶送水,整理床铺,检查屋前屋后的每个角落。连花盆里面的花都要拔起来看看,检查花泥下面有没有隐藏武器。又有人秘密爬上屋顶。观察四周地地形,所有的院落、角门、围墙、假山,全部都严格严查,一丝不苟。

    青衣汉子休息片刻,对钱老板说道:“钱多,这些天周通有什么动静?”

    那个叫做钱多地商贾恭敬说道:“回大人的话,周通这些天都比较平静。也没有什么客人,只是今天好像有些反常,好像是有来自黄州的使者,送来了最新的消息,结果周通就没有出来吃早餐。可是使者到底带来了什么消息,请恕属下无能,现在还没有打探清楚。”

    青衣汉子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他现在在府上?”

    钱多说道:“在。”

    青衣汉子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拜访他吧。”

    钱多犹豫片刻,脸色有些灰白,低声的说道:“大人。万一周通翻脸不认人……此人极不可靠……”

    青衣汉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淡然自若地说道:“不用担心!要是他敢对我杜洪下手,就等着自己败亡吧!要是他连这点眼光和气度都没有。他早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钱多不敢多言,带着这个叫做杜洪的主子,杜洪身边的侍卫当然全部跟着。他们来到四条街之外的一座青色宅院面前,这里就是周通日常的住所了。宅院的大门上,书写着大大的“周府”二字,字体龙飞凤舞。据说是从颜真卿的字帖中摹仿出来的,很有这位名臣的骨节。安州刺史周通很少在刺史衙门出现,大部分地时间,都是呆在这所宅院里面。在宅院的门口,有八名青色衣服的家丁,警惕地看着四周的街道,看到钱老板带着十几名陌生人靠近,马上警惕的示意他们站在黄线外,同时向增援的家丁出了信号。

    杜洪不以为然的冷笑:“这个周通。内紧外松都不知道。难怪人缘越来越差。”

    钱多单独来到宅院的门口,送上自己地名帖。一会儿以后,宅院里面就出来一位管家,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笑容可掬的说道:“钱老板,你怎么来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你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好。听说你最近大手笔,买下了李白的古宅,看来是做了不少的好生意,赚了不少钱哪!”

    钱老板满脸堆笑的说道:“张管家不要讽刺我,这年头到处都在打仗,朝不保夕的,哪有什么好生意啊?是我们老爷要见你家主人,还望张管家通报通报。”

    那管家似乎有些惊讶,下意识地看着钱老板身后地杜洪等人。他还以为钱老板已经是最大的老板,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主子,显然这个主子就是背后地青衣汉子。如果是在平时,他铁定要和对方打好关系的,逢年过节,他的大部分孝敬,都是来自钱老板这样的商贾。可是今天偏偏不行,张管家有些为难的说道:“若是平时钱老板来访,大人肯定是要倒履相迎的,可是今天不巧,大人心情不好,吩咐不见客……”

    钱老板欲言又止。

    杜洪不以为然的说道:“将我的名鉴给他,我不是客人。”

    那管家拿过杜洪的名鉴,却看到名鉴的表面,居然是空白的,显然是不想让他知道名字,要是别人这样做,是很无礼的,可是对方气势不凡,言语平淡而高傲,似乎来头很大,他只好接下名鉴,然后去找周通,心里在暗自嘀咕着青衣汉子的身份。刚巧里面出来一位师爷,叫做夏溪,是周通的心腹,管家急忙将名鉴递给他,同时说明外面的情况。夏溪也感觉来人大有来历,不敢怠慢,拿着名鉴就去见周通。

    周通正在里面的庭院晨练,拳头打得虎虎生风,有板有眼。他打的是扁鹊始创的五禽戏,这套拳法主要是强身健体用的,富贵人家一般都喜欢通过它来锻炼身体,在唐初可谓是流行一时,事实上能够真正坚持下来的人并不多,可是周通却始终坚持下来了,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练习一阵五禽戏。但是夏溪更加明白,周通的五禽戏打得越是虎虎生风。越是威风凛凛,越是表明他的心情不好。因此。他也不敢打扰周通,直到周通问起来,他才拿出名鉴来,说有人求见。

    周通不耐烦的说道:“打开看!”

    夏溪打开名鉴,脸色微微一变,低声的说道:“大人,是杜洪。岳州刺史杜洪。”

    周通微微一愣,随即冷笑:“好,他到底是比较沉不住气,主动找上门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我们直接面对鹰扬军。夏溪,你到外面去接他进来,不要提及他的身份。想必他前来安州,和我秘密商议对付鹰扬军地事情,也不想让鹰扬军知道,我要是出去迎接了。鹰扬军的探子厉害,肯定会现有些蛛丝马迹地。”

    夏溪点头答应着,走到门外。恭敬的将杜洪迎接进来。他没有提到杜洪的名字,甚至没有怎么称呼对方,只是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一直到将杜洪带到周通的面前,夏溪才热情的说道:“杜大人,这位就是我家老爷。”

    周通已经抱拳说道:“杜大人大驾光临。周某未能出门迎接,实在是失礼啊,想必杜大人不会见怪的。”

    那青衣汉子正是岳州刺史杜洪,他淡淡地笑着说道:“周大人果然清朗。”

    周通呵呵笑着说道:“哪里比得上杜老爷子的气派。周某早上听到喜鹊叫,断定必然是有喜事,只是想不到,居然是杜洪老大亲自前来拜访,周某实在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啊!”

    杜洪淡淡的说道:“杜某人是为刘鼎而来。周兄就不要客气了。”

    周通挥挥手。示意夏溪将周围的人都全部支走。事实上,在杜洪进来之前。无关人等早就离开了,只有几个贴身的侍卫在身边。杜洪和周通的关系非常微妙,两人存在合作的可能,但是也存在斗争的可能。在没有搞清楚杜洪的来意之前,周通可不敢让身边的侍卫都退走,但是杜洪既然表明来意,是为了对付鹰扬军而来,还让这些侍卫留下来,就有点不合时宜了两人都对鄂州有着强烈地意图,都想霸占鄂州这个要地,两人都对路审中有强烈的不满,私底下也经常有使者来往,只是相互间毕竟还有些戒备,不敢抛却一片心。在这样的情况,一般两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地进入对方的地盘的,以免生不可预测的意外,可是如果有一方放弃了安全考虑,主动进入对方的地盘,那说明必然是为了要事而来。杜洪这次亲自前来,显然是事关重大,周通已经猜到谜底,当然要做出坦诚的样子来。

    周通引着杜洪进来大厅,分宾主坐下,热情地说道:“难得杜大人大驾光临,周某实在是高兴万分。一早就想和杜大人交换对于当下局势的意见,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周某冒昧,不知道杜大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杜洪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东面出了个不友好的邻居,想要霸占我们的房子,我为了保住自己的房子而来。”

    周通轻轻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如此。”

    鹰扬军进入了蕲黄两州,杜洪果然坐不住了。

    周通其实也坐不住,只是他向来深沉,忍耐功夫极好,没有杜洪这么积极主动罢了。

    杜洪目光熠熠的说道:“周兄,我是诚心而来,我地来意,你想必也清楚得很,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对抗鹰扬军地攻击。不知道现在蕲黄二州的情况如何?还有没有挽救地可能?”

    周通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酸涩的说道:“我刚刚接到消息,申丛已经完蛋了,他就要撤离黄州了。”

    杜洪心里微微一怔,随即深沉的说道:“怎么会这样?两万淮西军,全部都被消灭了?”

    他在半路上接到的消息,依然是淮西军和鹰扬军在继续奋战,当时淮西军的兵力还占据巨大的优势,对鹰扬军形成了绝对优势,虽然淮西军在单兵战斗力上比不上鹰扬军,武器装备、人员训练也不如鹰扬军,可是依靠人多势众,依靠无所不能的人海战术,淮西军就算不能取得胜利。起码坚持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周通却告诉他。鹰扬军已经玩完了,申丛居然要撤离黄州,这不是开玩笑嘛!

    周通似乎也不愿意提起这个消息,淮西军是他用了重金请来的,结果在蕲黄两州呆了不到一个月,就急匆匆的如丧家之犬般的溜走了,他的损失不可谓不大。更可恶地是。在淮西军退出蕲黄两州以后,安州将直接面临鹰扬军的攻击。这样地场面,是周通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花重金请来的帮手,不但没有帮自己解决麻烦,而且还将战火引到了家门口,周通想一想就心烦。他意兴阑珊的说道:“申丛这小子最是贪生怕死,又没有多大本事,只知道内讧,结果被鹰扬军指挥的团团转,最后在巴水左岸全军覆没。只有他自己逃了出来。此人打仗不行,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

    杜洪皱眉说道:“秦宗权用人不当,以致酿成这样的苦果。”

    周通苦涩地说道:“是啊。淮西军里面其实也有不少的人才,偏偏派来这样一个废物。就算派马殷率军南下,也要好点啊!淮西军里面,最能打的是孙儒,然后是王建、马殷,颜觉郦、申丛、秦贤等人。都不过是凑数罢了,偏偏秦宗权又信不过孙儒、王建、马殷,生怕他们一旦掌握兵权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结果王建干脆投降了田令孜,孙濡龟缩在洛阳附近就是不肯回豫州,马殷也一心想要攻克荆南据地为王。秦宗权自断手腕,实在是令人惋惜。”

    杜洪有意无意的说道:“如果鹰扬军占据了黄州,兄台恐怕有点麻烦吧?”

    周通眉毛轻轻一挑,冷冷的说道:“有鹰扬军作为路审中的后台。路审中的大军必然要西进。杜大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杜洪毫不掩饰的说道:“彼此,彼此。否则我也不会前来拜会兄台了。”

    周通有些愤然地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突厥人办事就是不利索,留下了这么长的手尾,到现在都还没有处理干净。要是没有刘鼎在舒州突然出现,你我哪里会多出这么多的麻烦?突厥人那一棒,非但没有杀死刘鼎,反而是将他打开窍了,简直是……”

    杜洪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多说何益?”

    周通还是愤愤的说道:“这个黄巢,简直是贻害千年,自己死了,儿子还要继续捣乱。”

    他们对黄巢都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比朝廷还要更加的厌恶黄巢。当初他们都是小盗贼,黄巢起义军经过他们的身边,就对他们产生了敌意。黄巢起义军是非常特别的,是流动作战地部队,自身没有丝毫的生产力,一切补给都靠缴获和掠夺,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在蕲黄等地贫瘠的地方,连毛贼都要抢,周通和杜洪都吃过起义军的亏,所以对于起义军的恨意,是永远都不会消除的,绝对不会因为刘鼎“洗白”了自己的身份就有所改变。

    刘鼎原来的霸气,他们是见识过的,在黄巢起义军里面,没有人地武勇能出其左右,如果不是突厥人凶悍,天底下简直没有人可以杀得了他。当时突厥人地报告上去以后,谁都以为刘鼎的确死了,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又活了过来。现在地刘鼎,不但拥有之前的武勇,而且还恢复了正常人的智慧,甚至要比正常人更加的聪明,一身骁勇的他已经难以对付,更何况是智勇双全?

    鹰扬军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就在舒州站稳了脚跟,对周围的势力产生了严重的威胁,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在这个奇迹里面,刘鼎的作用毫无疑问是最关键的。当刘鼎在舒州和长江下游折腾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看看热闹,可是当刘鼎将刀尖指向他们,他们就要紧张了。面对鹰扬军的进攻,周通其实是最紧张的,但是在杜洪的面前,他咬紧牙关没有表现出来。

    杜洪凝重的说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化解目前的困境”

    周通淡淡的说道:“我已经尽力了,杜兄有什么好建议?”

    杜洪皱眉说道:“周兄,你既然有胆量让淮西军南下,难道就没有想到如何对付鹰扬军?如何应对目前的危险局面?”

    周通冷冷的说道:“杜兄可知道我为了让淮西军南下。付出了多大地代价吗?我几乎将二十年来积累的资产,搬掉了六成送给淮西军。才换来他们两万人南下。结果,淮西军只是在我眼皮底下巡游一圈,丢下上万人地尸体,然后就灰溜溜的撤走了。你想,我还有资本策划更大的军事行动吗?”

    杜洪沉默不语。淮西军本来就是贪得无厌的,无利不起早这句话,对于每个节度使都适用。但是用在淮西军的身上,那才叫真正的名副其实。淮西军其实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和目标,他们从上到下,最感兴趣地就是抢掠。据说在秦宗权的老巢豫州等地,淮西军修建了无数的仓库,用来储存各地搜刮到来的金银珠宝。淮西军南下黄州,固然是有淮西军的大战略因素,想要前后夹击鹰扬军,但是没有周通的财政支持,相信淮西军的行动是没有那么快的。

    周通苦闷的说道:“我周通向来都是小本买卖。太大的代价,是付不起地,这次已经上了一次贼船。大伤元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鹰扬军现在夹着胜利之威,士气高涨,如果一路攻入安州,我还要仰仗杜兄的大力支持呢。小弟冒昧猜测一句,杜兄这么早就前来拜会小弟。多半是担心小弟秘密和鹰扬军议和吧?”

    杜洪狠狠的说道:“实情地确如此,不过我也知道周兄不会轻易和鹰扬军议和的。实际上,我们基本上没有和鹰扬军议和的可能。刘鼎的胃口太大,鹰扬军的目标也很大,看来是要霸占整个天下。有鹰扬军存在的地方,就没有我们两个生存地可能。我们两个都好不容易才积蓄起这份家当,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如果不尽早解决鹰扬军,我们最后必然要前功尽弃。所有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刘鼎此人身上流着黄巢的血液。休想他放过我们两个。唯今之计,我们只有联合起来。积极面对,挫败鹰扬军的西进图谋,才能避免一败涂地的局面。”

    周通沉默不语。

    杜洪诚恳的说道:“周兄,我杜洪今日冒险亲自前来,为的绝对不是我个人的私利,这一点,周兄难道不明白?”

    周通苦闷地说道:“我当然相信你地诚意,我也知道,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应对目前的艰难局势。只是,老实说,我也很头痛,不知道应该如何行动。你地意思是,我们现在即刻集中兵力,和鹰扬军大战?消灭鹰扬军于蕲黄两州?”

    杜洪徐徐的说道:“非也。大战固然不可避免,却不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必要和鹰扬军主动寻战。鹰扬军想一路向西,我们却应该盯着东面看,只要东面的局势生大的变化,我们就有了动手的机会。”

    周通狐疑的说道:“庐江?”

    杜洪沉声说道:“正是。”

    周通懒懒的说道:“申丛被鹰扬军打得这么惨,庐江的淮西军也没有动静,小弟非常怀疑庐江的淮西军还会不会有所行动。说到底,淮西军其实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他们要是觉对方啃不动,就不会继续再啃了。你看陈州的赵,淮西军就拿他没有办法,最后干脆绕道陈州。”

    杜洪缓缓的说道:“周兄,你向来以计谋著称,今日似乎故意在回避某些事情。你对秦宗权的了解,肯定要比我深。依据我的研究,秦宗权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当初他登基为帝的时候,刘鼎悍然进攻桐城,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令他颜面尽失,在后面朝廷颁布的诏令里面,鹰扬军获得的利益也最多。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秦宗权肯定将刘鼎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现在淮西军夹着八角镇的胜利之威,臣服了中原的各个强敌,连朱全忠都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秦宗权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收拾刘鼎,那就不是秦宗权了。所以,庐江肯定会有动作,而且绝对是大动作。”

    周通默默的点点头。

    淮西军现在的确没有其他强有力的对手,的确是消灭鹰扬军的最好时机。囤积在庐江地淮西军。兵力还是很强的,要是真地拼命。鹰扬军还是比较麻烦的,最近有消息称淮西军在颖州、寿州拼命的抓丁扩军,想必也是要增加庐江方向的兵力。如此说来,秦宗权的确是狠下心来对付刘鼎了。这对于鹰扬军西面的周通、杜洪来说,当然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可是,申丛地这次失败,让周通对淮西军非常的失望。淮西军原来的形象,在他心目中骤然降低到了最低点。

    杜洪目光熠熠,充满自信的说道:“淮西军如果在庐江方向向鹰扬军起猛烈的进攻,鹰扬军的主力必须东调,才能抵挡淮西军的攻击,他们在桐城最多只有三千人,就算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也无法阻挡淮西军的连续进攻。鹰扬军的机动兵力,只有飞军和鬼脸都。他们中必须有一个要东调。这样一来,他们在蕲黄二州留下的兵力绝对不会多,就算以一当十。也不是我们两军地对手。还有,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那就是鹰扬军到底是真的上京勤王,还是借道伐虢,趁机占领蕲黄二州。刘鼎等人的表面文章。我老杜是绝对不会相信地。我最后相信,刘鼎的上京勤王,完全是个借口,他的真正目的,是要控制蕲黄二州。”

    “秦宗权当初命令申丛带领淮西军南下,目的也不是单单占领蕲黄二州那么简单,而是要和东面的庐江,形成铁钳攻势,对鹰扬军动致命一击。很显然。刘鼎看出了秦宗权地企图。他担心自己腹背受敌,所以突然出手。瞬间解决黄州、蕲州,庐江的淮西军肯定没有想到西面的同伴这么快就会败亡,结果还来不及做好战争准备,因此没有来得及配合。但是,消灭鹰扬军既然是秦宗权的既定战略,他就不会轻易的改变。尽管西路军出了问题,庐江方向依然会按照计划起进攻的。淮西军最大的本事,就是依靠人海战术,就算是撑,也要将鹰扬军全部撑死。”

    周通脸色深沉的说道:“淮西军在庐江的指挥官,未必要比申丛高明很多。”

    杜洪深沉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是秦宗权亲自出马呢?”

    周通微微一怔,随即陷入了沉思。

    庐江的淮西军大帅,现在是卢瑭,这个人地能力,只能说和申丛相比,没有下限,只有上限。他指挥下的淮西军,想要对鹰扬军构成致命的威胁,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秦宗权亲自出马率军对付鹰扬军,那就得两说了。之前淮西军在对阵宣武军的时候,经常失败,后来秦宗权亲自出马,在八角镇一举重创了宣武军,迫使朱全忠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眼睁睁的看着李克用进攻长安,逼走皇帝也无计可施。八角镇的战斗,说明秦宗权余威尚在,尽管此人反复无常,嗜杀贪婪,毫无人性,可是在战场上,此人还是比较难对付的秦宗权对刘鼎的恨意是毫无疑问的,刘鼎自己也深深知道这一点,只要秦宗权本人到了庐江,鹰扬军将不得不集中全部的兵力应对,哪怕是暂时放弃蕲黄两州也在所不惜。秦宗权本人是非常凶残的,对待敌人的时候是如此,对待自己人也是如此,他如果下了决心要占领桐城,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搭上几万人的性命。鹰扬军尾不能兼顾,这就是周通和杜洪的大好机会。这样的机会如果不抓住,实在是太可惜了。

    周通想了好大一会儿,似乎有些心动了,良久才缓缓的说道:“那杜兄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呢?秦宗权要是亲自出马,我们的确有很大的机会,只是我们中间还隔着路审中,如何对付他?”

    杜洪坚决的说道:“一旦鹰扬军被牵制住,我们就合力拿下武昌军,先占领鄂州再说。”

    周通眼前微微一亮,缓缓的说道:“杜兄有把握?”

    杜洪自信的说道:“如果我们攻击蕲黄两州,鹰扬军必然会增援,哪怕是尽起舒州的男丁,鹰扬军也要派出增援部队,路审中也会做出反应,我们未必能够战决。相反的,如果我们突然攻击路审中,鹰扬军未必会真心援助。你和我都很清楚,刘鼎和路审中之间,只有脆弱的利益关系,刘鼎此人是绝对看不起路审中这样的人物的。如果淮西军真的大举进攻桐城,鹰扬军就算想救路审中,也没有多余的兵力。路审中是什么货色,你和我都非常清楚,只要我们抛弃成见,精诚团结,拿下鄂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周通微微思索片刻,狠狠的说道:“好,老子干了!”

    杜洪含笑说道:“周兄既然下了决心,相信我们必然成功!”

    周通如释重负的说道:“此事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合力对付路审中,细节我们交给下面的人去完善。杜兄千里迢迢来到安州,周某又不能出门迎接,实在是惭愧不已。彩云居最近来了几个京城的歌女,才貌俱全,都是原来京城平康里的头牌,只是为了躲避战乱,才流落各地,我就借花献佛,在彩云居为杜兄接风洗尘了。”

    杜洪说道:“谢谢周兄的款待,为了保密起见,周兄还是称我岳某为好。”

    周通说道:“这个自然。走吧!”

    两人相视而笑,联袂走出大厅。

第249章 一路向西(3)

    晨光从浓浓的白雾中透射出来,映照在辽阔的江面上,江面显得越来越明亮,深蓝色的水面逐渐显露出本来的颜色。这里是长江最大的弯道之一,上游滚滚而下的江水,在这里受到了河堤的阻挡,变得非常的涌动,江面上不断的激荡起洁白的浪花,时不时还有大大小小的漩涡出现。表面看起来,这里的江面还是比较温顺的,事实上,这种温顺只是表面上的,在温顺的表面下,隐藏着深深的危险。在夏天,水量很大的时候,这个拐弯就成了洪灾泛滥的地方,两边的鄂州和黄州都有大量的地方受到影响,沿岸的居民都深受洪涝之苦。

    迎着迷人的晨光,沧海号楼船逆江而上,在它的后面,还跟着四艘全副武装的斗舰。船头不断的劈开雪白的浪花,让本来温顺的水面,变得更加的激荡。江风不断的吹过,将鹰扬军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桅杆顶端的鹰扬军水手,密切的注意着方向,调整着船帆的角度,偏偏这时候吹的都是乱风,他们的动作就变得非常的忙碌了,也引起了董澜的关注,他早早就起来关注手下士兵们的工作了。

    沧海号是鹰扬军水军里面最古老的楼船,两边的船舷都已经脱漆,里面的很多设施设备也已经到了寿命的尽头,尽管采取了多项的改善措施,更新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但是沧海号的里子都已经烂透了,最终还是要被淘汰的。取代沧海号的新楼船,已经铺好了龙骨,正在全动工兴建,也许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沧海号楼船就是崭新的了。新的楼船做了多项的改进,到时候水手们就不需要这么忙碌了。

    殷红林从船舱里出来,做了个伸懒腰的姿势。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沧海号的确很古老了,里面地设备设施也都有种霉的味道,这让殷红林很不习惯。一个晚上仿佛都在窒息。他走到甲板上,深呼吸透气,无意中现董澜已经在船舷边上了,正在凝视着长江的上游。不知道是董澜太负责任,还是老人家睡眠少,每天殷红林都看到董澜起来得特别早,精力旺盛得好像是十几岁的小伙子。殷红林一边呼吸着江面传来的新鲜空气。一边懒洋洋的说道:“早!”

    董澜回头说道:“睡得不习惯?要被憋死?”

    殷红林勉强笑着说道:“没有憋死那么严重,就是有点霉的味道。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是心里踏实,这里毕竟是战船,船舷甲板都是最结实地,还有弩箭和投石机保驾护航,就算有敌人袭击,也不用担惊受怕。”

    董澜笑着说道:“这就是战船唯一的好处了。”

    殷红林看看外面,江面上的浓雾正在逐渐的散开,晨光越来越柔和。整个江面如同是逐渐舒展开来的美丽画卷,慢慢的浮现在他们的眼前。现在还是冬天,正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季节,可是长江两岸的土地,却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丝丝的绿意,似乎这里地小草生命力特别的旺盛,寒冬还没有完全过去,它们就迫不及待的露出脑袋来了。他随意地说道:“很快到鄂州了。”

    董澜脸色肃然的说道:“中午前准时抵达鄂州。”

    殷红林看了看四周。又看看桅杆上忙碌的水手,再看看后面跟着的四艘斗舰,还有护送鞠嫦曦到蕲州去的几艘小船,情不自禁的有些感慨。人类地智慧,绝对是无穷的,能够改变大自然的规律。水流明明是向下的,滚滚江水,不知道隐含着多少的力量,可是人类就是有本事。让船只可以顺着水流相反的方向前进。

    作为刘鼎的特使。殷红林将在鄂州继续驻扎一段时间,和上次前往鄂州想相比。这次重新入驻鄂州,显然要顺利得多了,殷红林的心情也变得更好,原本他不怎么关心的长江航道,现在也变得有趣起来了。长剑水道其实是很不规则地,有地地方大,有的地方小,水深也变化很大,像刚才地弯道,水深可能过十五丈,而在这段平直的水道,可能还不到十丈。江面上不时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商船或者渔船,如同是点缀在江面上的点点繁星,衬托出航道的美丽来。看到鹰扬军的战船逆流而上,他们都自觉地避让到了一边,有的甚至打出友好的问候语。这种感觉非常好,似乎有种主宰别人命运的蕴含。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宽敞的江面上,鹰扬军水军的战船,就主宰着其他船只的命运。

    董澜看看后面。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殷红林回头看看后面地船舱。无意识地说道:“她?你怎么突然她来了?”

    董澜绷着脸。阴沉地说道:“我看着这个女人有点高深莫测地感觉。一看就不是好人。”

    殷红林随意地说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怎么能将路审中玩转?”

    董澜愤愤地说道:“红颜祸水。这句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错。想当初凌烟阁多少功臣。付出了一辈子地血汗。才打下了大唐帝国地天下。结果被杨玉环一个女人就毁掉了。大唐帝国地强盛。只有安史之乱之前地百年。自从安史之乱以后。帝国就是名存实亡了。杨玉环毁掉了一个国家。这个女人毁掉了路审中。可见。凡是女人。都轻易碰不得。”

    殷红林隐约知道董澜等人都对女人有些偏见。可能是由于少年时期地某些原因造成地。奋字营地大多数官兵。也有类似地心理。他们对于女色。向来是采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地态度。说白了就是。将大把地金钱浪费在青楼里面。却从来没想过好好地找个女人成家。董澜已经接近五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别人撮合了他好几次。都被他自己故意弄砸。还使得女方几乎下不了台。不得不说是对女人有强烈地偏见。

    但是对于殷红林来说,却有点不以为然。对于女人,殷红林有自己的看法。杨玉环也未必就是一个坏女人。相反的,要不是唐玄宗不要脸,上演家庭悲剧,将媳妇变成自己的女人,杨玉环或许就是个乖乖地媳妇,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安安静静的度过一生,绝对不会出现马嵬坡那样的惨剧。其实就算杨玉环是个坏女人,只要你李隆基不受诱惑,同样不会出现安史之乱。

    那些看不起女人地,都不过是恨铁不成钢而已。要是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又如何来闯荡这个世界?刘鼎说得好啊,男女本来就是对立的,各自走的路线都不同,男人是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是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无论多么喜欢又或者是厌恶女人。都不过是别人嘴巴里的笑料罢了。

    似乎感觉到两人在背后悄悄的议论自己,鞠嫦曦居然施施然的从船舱里面出来了。鞠嫦曦这次前往蕲州,是绝对的轻车简从。身边只有四个侍女,还有十二名护卫,还有四艘护送地船只。本来她是可以乘坐自己的船只返回鄂州的,可是她却坚持乘坐董澜的旗舰沧海号,似乎觉得这艘战船更加的安全。沧海号已经相当的陈旧,又是为战斗设计的。自然不会很舒适。然而,就眼前的鞠嫦曦看来,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她依然是光彩照人。

    早晨的阳光从东面射过来,从侧面照着鞠嫦曦的身影,俏丽地脸庞背对着阳光,透露出一丝丝洁白的阴柔,江风吹荡着她的衣裙,给人飘飘欲仙地感觉。鞠嫦曦不经意间的抚弄着被江风吹散的头。不经意间露出一小片洁白的胸脯来。殷红林自然是看到了。急忙转过脸去,他家里的夫人来头很大。性子又泼辣,他可不敢沾花惹草。董澜也看到了,却是视若无睹,仿佛眼前不过是一举美丽的骷髅而已。

    鞠嫦曦未必有引诱两人地意思,只是她出身青楼,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训练,不经意之间的举手投足,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就会表现出来。她现了两人的怪异,嫣然一笑,端正了自己的脸色,温柔的说道:“两位大人早。”

    董澜硬邦邦的说道:“鞠夫人早!”

    殷红林说道:“鞠夫人早。”

    鞠嫦曦烟视媚行地看着董澜,不经意间又流露出那种人见人爱地姿态来,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蕴藏着无数渴望,却又瞬间消失,恢复了端庄地表情,笑吟吟的说道:“董将军客气了,有董将军的照拂,自然是睡得最好的。”

    董澜淡淡的说道:“鞠夫人不必客气,这是刘鼎大人的吩咐。如果鞠夫人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是董澜做得到,都必然会满足鞠夫人的要求。”

    他要是不在中间加上刘鼎的名字还好,加上去了,就感觉有点怪怪的意思了,那意思仿佛是说,我对你照顾不是因为我本人看得上你,而是因为有上司的命令要我这样做,要是没有上司的命令,我才懒得管你呢。兴许别人会以为董澜不过是随口说说,但是鞠嫦曦和殷红林都是精明之人,董澜的言下之意,他俩都是非常清楚的。事实上也是如此,董澜正是要表达这样的意思:要不是刘鼎吩咐在先,我才懒得管你呢,

    刘鼎的这些麾下,最担心的就是刘鼎为女色所惑,玩物丧志,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知道多少英雄最终栽在了女人的手中,从项羽到吕布,多么骁勇的男人啊,结果最后都因为一个女人而葬送了自己的事业。在大唐帝国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急促的走下坡路,一不可收拾,最终葬送了大唐帝国的国柞。这些历史暂且不说,单单是生在艾飞雨身上的事情,就足够他们对女人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了。

    现在刘鼎身边的几个女人,都是出身清白的,没有引诱刘鼎变坏的倾向,裴凝紫虽然嫁过人,但是性子还是很善良的,刘鼎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玩物丧志的机会不是很大。相反地,好像薛檀雅、鞠嫦曦这样的女人。都过于精明了,太懂得算计男人,他们都希望刘鼎敬而远之。偏偏这种女人天生都有一股吸引男人的风情,要是被她们迷上了,天知道会有什么样地后果。

    鞠嫦曦何尝不明白自己遭受的蔑视和冷落,内心里微微一阵苦涩,岔开话题幽幽的说道:“看来很快到鄂州了。”

    董澜神色肃穆的说道:“先头的哨船已经抵达鄂州,路大人想必已经安排好人选,在礼阁码头等候鞠夫人了。”

    鞠嫦曦内心里再次微微苦笑。这个董澜,几乎每句话都在讽刺自己,好像自己乃是他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事实上,自己和他并没有冤仇,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去见了一次刘鼎,就受到了他那些部下的敌视?他们也太敏感了。看来离开中原前往扶桑地选择是正确的,只有离开这片肮脏的土地,洗掉自己的过去。才能获得新生。

    殷红林不想让鞠嫦曦难堪,微笑着说道:“鄂州真是个好地方,浪花滚滚。人杰地灵,地处全国核心地区,四方通衡之地,长江以南的各个大城,也就鄂州和金陵算得上较大的城市了。”

    鞠嫦曦微微苦笑着,幽幽的说道:“地方好不好。完全在于人的心情而已。心情好的时候,再丑陋的地方也是美丽地,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美丽的地方也是丑陋地。”

    殷红林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我这次看鄂州,觉得鄂州明显要比上次美丽。上次我在鄂州逗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走遍了鄂州的大街小巷,当地人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淳朴。喜欢骂人。也许是因为天气热的原因,鄂州人普遍显得比较急躁一些。人却是最好的。”

    鞠嫦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并没有立刻接话,好大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是吗?”

    殷红林颔说道:“当然。当日我在鄂州的冯云巷,就曾遇见过非常奇特的事情……”

    正说着,一艘哨船从上游下来,远远的向着沧海号打出旗语来。这艘哨船是走在舰队的最前面的,想必是到达了鄂州以后,才从鄂州返回的。这艘哨船打出旗语以后,马上掉转船头,又向着鄂州的方向前进了。逆流行驶,小船的度就是快,一会儿地时间,这艘哨船就在沧海号地面前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董澜悄悄的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殷红林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遇到敌人了?”

    董澜摇摇头,漠然的说道:“没有。”

    殷红林狐疑的看看前面即将消失的哨船,眼神里狐疑的神色越来越浓烈。这艘哨船来自鄂州,急匆匆的向沧海号出信息,又急匆匆的离开,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可是他看不懂水军的旗语,董澜又守口如瓶,只好无奈的将这个好奇压在心里。鞠嫦曦美目流转,似乎和殷红林有同样的意思,她悄悄的看了董澜好多次,眼神中有些奇异的神色,但是都一闪而逝,很快消失不见。

    这时候,舰队已经进入鄂州水面,两边来往的船只更多了,点点白影在江面上浮动,映照着早晨的阳光,看起来格外的美丽。即使是鞠嫦曦这样不懂经济的人也知道,滔滔流淌的长江,就如同人身上的血液,是要不断的循环流动的,如果有谁试图将它截断,最终必然要受到惨烈的打击。之前的镇海节度使周宝,还有后来的鄂岳节度使路审中,都曾经要截断长江水道,结果最后都遭遇到了惨败。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鞠嫦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和眼前的境况毫不相干的想法来。

    中午时分,舰队准时的抵达鄂州礼阁码头。

    礼阁码头并不是普通的民用码头,而是官府专用的,因此周围停泊的船只并不多,在鹰扬军水军到达之前,武昌军士兵已经将周围都封闭起来了。路审中果然派来了自己的心腹前来迎接鞠嫦曦,此人名叫费思,和另外一个叫做扈柳,合称路审中的两大走狗。费思高高瘦瘦,人模人样的,眼睛眯细眯细的,外表就给人十分阴险的感觉。一般来说。这样长相在外的人,本事都不是很大,因为别人只要看到他们。先就已经高度提防了,哪里还轮到他们施展阴谋诡计的机会?只有艾飞雨、杨鹭飒这种人,外表看起来十分地温柔可亲,善良体贴,内心里算计起别人来,才是最致命的。

    沧海号缓缓的靠上栈桥,鹰扬军水军放下跳板。董澜示意鞠嫦曦先下船。

    鞠嫦曦嫣然一笑,柔柔地说道:“多谢将军的一路护送,嫦曦感激不尽。”

    她没有说“董将军“,而是说“将军”,又自称“嫦曦”,显然是将两人的关系拉深了一层。也许她的话都是无意识的,是从小接受训练的结果,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话常常会让人误会。幸好董澜从来就不是自作多情地人,对于此类女人向来没有好感。因此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随意的点点头,就请她下船去。鞠嫦曦内心不免有些失望。觉得自己在刘鼎的面前已经失去了吸引力,现在连一个大老粗的军头都对自己不动心,难道真的是年华易逝,春光不再?

    幸好,她马上在被人的身上找回了自信。费思看到鞠嫦曦下来,眼睛里顿时射出色迷迷的光芒来。急忙屁颠屁颠的跑上来,托着鞠嫦曦的手,将她引到栈桥上来。鞠嫦曦对着费思嫣然微笑,温声细语,那费思就好像失魂了一样,光顾着招呼鞠嫦曦,自己差点儿一脚踩歪了,摔倒到栈桥的外面去。

    董澜看在眼里,情不自禁地有些蔑视的神色。对于鄂州更加的不看好。路审中一个节度使。原本还有些英雄气概,曾经将自己地势力扩展到九州之多。后来却是越来越消沉,越来越没有进取心,只知道饮酒作乐,下辖的地盘渐渐离他远去,最终堕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和这两大走狗实在是有莫大的关系,和这样的人为伍,想要不堕落、不消沉都难了。

    费思现了董澜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另外地任务,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了鞠嫦曦的手,上来酸溜溜的说道:“这位想必就是董指挥了?鄙人费思,奉大人的命令,专门前来迎接董指挥到达鄂州。董指挥如果有什么什么,尽管告诉鄙人好了,鄙人马上吩咐其他人去办。”

    董澜勉强笑着说道:“费大人客气了,鄙人初来乍到,没有什么需要麻烦费大人,如果有,鄙人一定会告诉费大人。”

    费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鄙人代表鄂州民众欢迎董指挥的到来。大人已经在衙门摆下酒宴,为董指挥接风洗尘,还请董指挥入座。”

    董澜不置可否的说道:“谢谢了。”

    费思又转头对殷红林说道:“殷兄弟,咱们是熟人了,就甭客气了,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如果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殷红林满脸真诚地说道:“谢谢费大人了,在下一定会地。”

    招呼打过,费思不再理会他们两个,转头又去给鞠嫦曦鞍前马后的,照顾地无微不至,甚至连鞠嫦曦用过的手绢,都小心翼翼的收藏在自己的衣袖里。殷红林对董澜打个眼色,董澜摇摇头,显然是极度的鄙视这个费思。鄂州的武昌军本来不是这么孱弱的,结果被鹰扬军轻轻一敲,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看来底子已经被掏空了。就此而言,费思和扈柳两个,肯定有莫大的责任。

    当然,武昌军的孱弱,对于鹰扬军来说,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鄂州乃是一块大肥肉,只要是人都想咬上一口,刘鼎当然也不例外。鹰扬军水军这次秘密前来鄂州,除了承担防卫鄂州的任务之外,还有其他很多的任务需要进行。表面上董澜是指挥使,负责指挥全部的人员,事实上在他的水军里面,还隐藏着一些他都不知道身份的人,这些人夹杂在水军士兵里面,成功的登上了鄂州的土地,他们在码头上就悄悄的消失了。他们是什么人,去了哪里,进行什么任务。董澜不知道,不能知道,也不想知道。同样的,殷红林也是如此,这些人都不在他们俩地管辖范围之内。

    准确来讲,鹰扬军的水军这次并不是专门到鄂州来的,只是“碰巧”路过,他们公开地行动,是“护送”鞠嫦曦回去鄂州。当然。对于有心人而言,这样的行动是隐瞒不了任何人的,只能蒙骗蒙骗普通的百姓罢了。在鞠嫦曦和艾飞雨商讨的合作事宜里面,并没有直接出兵支援鄂州这一项,鹰扬军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派遣到鄂州。然而,刘鼎和艾飞雨都将赌注压在了长江水道上面,认为只要封堵了长江航道,鄂州就是安全的。

    武昌军水军已经被鹰扬军击败,鄂州外面地长江航道,也被鹰扬军水军控制。每天通过鄂州对出水面的商船,少说也有上百艘,鹰扬军水军自然要承担起保驾护航的任务。但是,保护商船绝对不是鹰扬军的目的。鹰扬军的目的,乃是完全控制长江水道,凡是试图侵染长江水道的势力,都将受到鹰扬军的坚决打击。

    鄂州三面环水,周通、杜洪要进攻鄂州。必须有强大的水军,否则他们地兵力就无法有效的到达鄂州城下。既然武昌军水军没有了,这个拦截的任务就落在了鹰扬军水军地肩头上。对于刘鼎的霸气,路审中当然有无数的看法,认为刘鼎的确是太贪婪,也太虚伪,不过,现在他四面强敌环伺,他不得不暂时忍耐。而且。鹰扬军水军防守长江水道,显然要比武昌军水军更加的令人放心。

    董澜此行。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接管武昌军水军地各种设施。武昌军水军的最大基地,在金秀湖里面,根据情报资料显示,溃败后的武昌军水军,已经没有楼船,只有三艘勉强可以使用的斗舰。但是武昌军水军有一批熟练的官兵,这是鹰扬军最需要的。鹰扬军目前可以建造大批的战船,可是人员的培训却远远跟不上。须知道,水军和步军是完全不同的,三个月地基本训练,就可以让一个普通人变成可以上战场地步兵,但是三个月的基本训练,只能让一个普通人在甲板上勉强站稳而已。无论是刘鼎还是龙孟尧,都深深地感受到,制约鹰扬军水军展地最大瓶颈,不在资金,不在战船,而在于人员,熟练的水军士兵实在是太宝贵了,因此,想方设法的搜集熟练的水军士兵,是眼前的当务之急。

    不知不觉间,费思已经带着殷红林、董澜来到了鄂岳节度使衙门,路审中手下的另外一个走狗扈柳也出现了。这个扈柳,外表倒是一表人才,斯文秀气,出口成章,可是根据三眼都的情报,此人的人品实在是有问题,他掌管着鄂州的财政,却吝啬的要死,即使去青楼也舍不得给一文钱的小费,甚至有时候常常装作忘记付钱,令青楼里的姑娘都对他厌恶不已,偏偏他还自作多情,认为自己才高八斗,整天念叨着要找一个不看重钱的纯真姑娘,引为红颜知己。

    扈柳笑眯眯的说道:“殷公子又回来了,呵呵,真是风流年少啊!“

    殷红林内心里狠狠的骂道:“你***才风流年少。”

    表面上却说道:“扈参军过奖了,哪里比得上风流扈参军啊?”

    扈柳哈哈大笑,眼光却游移不定的在鞠嫦曦的身上游弋。他和费思最大的不同,就是费思对鞠嫦曦的好色,都是表现在脸上的,扈柳明明心里有鬼,可是却偏要装出清高的样子来。如果说费思是真小人,这个扈柳就是伪君子。相对而言,真小人还容易和人相处,伪君子就令人讨厌了。

    路审中在自己的府邸摆下了宴席,鞠嫦曦自然在座,费思、扈柳等人作陪,此外还有武昌军的几个军官。路审中的身材还是比较魁梧的,这年头只要是草莽出身的人物,身材瘦小的人基本没有出头的机会,正像某个人说的那样,不担心你杀敌的决心,只是担心你的手够不够长,手不够长的人,基本都被残酷的战争淘汰了。路审中看起来神色有点憔悴,说话也有点中气不足的样子,其实当初他刚落草的时候,也像刘鼎一样的骁勇,曾经有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光辉经历,现在却如同耄耋老人,可见岁月催人老,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

    董澜是个大老粗,酒桌上自然不懂得如何阿谀奉承,客套聊天,只是默默的吃饭喝酒,其余的应酬,一切都由殷红林来来对付。路审中代表鄂州方面欢迎鹰扬军水军的到来,愿意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为鹰扬军水军提供方便。殷红林则转达了刘鼎的意思,鹰扬军和武昌军乃是一体,在对付共同的敌人面前,永远都是同仇敌忾的,鹰扬军肯定会不遗余力的保护鄂州的安全。

    “谢谢刘大人的厚爱。”路审中端着酒杯,醉意朦胧的说道。

    “我们大人说,路大人永远都是鹰扬军最好的朋友,为我们的友谊干杯。”殷红林端着酒杯,无比真诚的说道。

    所有人都站起来,为双方的友谊干杯。

    董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内心里却在暗自好笑,殷红林说的如此真诚,仿佛鹰扬军和武昌军真的是用鲜血凝结成的战斗友谊,事实上在座的不会有一个人相信这样的话,两军一个月之前还在打生打死,现在就紧密合作了?不是笑话是什么?他悄悄的摇摇头,无聊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包括殷红林在内,个个都这么虚伪。他无意中看到,费思和扈柳两人,都在变着法子讨好鞠嫦曦,简直差点就要取代路审中的作用了,偏偏鞠嫦曦还非常享受,笑得花枝乱颤,风情万分。

    费思和扈柳如此过分,路审中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就是真的老眼昏花了,要是看出了也无动于衷,那只能说是心理变态了,鬼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乱世之中,朝不保夕,什么变态的事情都层出不穷,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暧昧关系,都是最正常不过的。对于董澜的蔑视,费思和扈柳毫无所觉,倒是鞠嫦曦觉察到了,原本风情万种的她,竟然情不自禁的收起了**的脸色,稍稍变得端庄起来。

    宴席过后,殷红林留下了继续和路审中打交道,继续商讨两军之间的合作关系。董澜则在扈柳的陪同下,前往金秀湖水军基地接管武昌军水军残部。武昌军的战船已经所剩无几,可是所有的人员,都按照刘鼎的命令,留下来在金秀湖等待消息。之前刘鼎已经跟他们交过底,鹰扬军水军欢迎他们的加入,无论他们是愿意离开还是留下,鹰扬军都绝对不会为难他们的。董澜这次到金秀湖,就是来兑现刘鼎的承诺的。

第250章 一路向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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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来到金秀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阳光已经消失了,天色变得有点阴沉,就如同鄂州现在的心情。从到达礼阁码头的时候开始,董澜就感觉到了,鄂州的确有点死气沉沉的感觉,完全没有舒州的生机活力。或许正像鞠嫦曦形容的那样,鄂州人大多数都感觉在路审中的治理下,四面强敌环伺,朝不保夕,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的沉寂。

    从多方面的情况来看,武昌军水军的底子是很不错的,他们的前身乃是当初的洞庭湖水军,这是排名仅在彭蠡湖水军之后的水军舰队,从唐初的时候设立,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兵力最强盛的时候,曾经达到十艘楼船,三四十艘斗舰,水军士兵过八千人,连岳州刺史都曾经是水军指挥使兼任。如此强大的一支水军舰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堕落到今天的地步,最后不得不退出洞庭湖,龟缩到武昌胡兰洲,最终被鹰扬军水军一举消灭。刘鼎要董澜好好的总结其中的经验教训,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鹰扬军水军可不能重蹈覆辙。

    “董指挥,前面就是金秀湖了。”扈柳热情的说道。

    “这个地方不错。”董澜点点头,所有所思的说道。

    金秀湖是一个不规则的湖泊,外面有个狭窄的入口和长江连通,和其他水军基地一样,在金秀湖的入口处,同样设置有投石机和大型弩机等防御设施。由于现在是枯水期,金秀湖的水位很低,可以清楚的看到两岸的滩涂,周围的芦苇荡都被烧掉了。以免被奸细从芦苇荡里面混进来。武昌军水军本来就没有多少战船,在胡兰洲被歼灭了大部分主力以后,现在地金秀湖。只剩下三艘破旧的斗舰,还有十几艘同样破旧的艨艟、走舸、游艇之类地,远远的看过去,那是一片的萧败。

    逗留在金秀湖的武昌军水军残部,根据统计还有四百多人,他们已经接到了来自路审中的命令,让他们全力配合董澜的接管工作。原来的水军指挥使方杰自杀身亡。现在地水军临时指挥使乃是福靖,他是个看起来的确很有福气的人,垫着个很大的肚腩。在水军里面,他这样的身材只能说是另类,也就是临时接管的,要是真的让他到船上晃荡半年,恐怕这个肚腩是绝对么有了,皮肤也没有那么白净。福靖本来是路审中的小舅子,平常都在衙门混日子,为危急时刻被路审中放到了这个位置上。正苦不堪言,觉得自己的脑袋随时可能不保,巴不得董澜早点到来。

    福靖一早就将军官都集中起来。等候董澜的到来。金秀湖地武昌军水军官兵,还有四百人左右,其中有三十九名军官,包括福靖在内,一共是四十人。他们看到董澜的到来,都脸色各异。总算还好,没有出现大的情况。董澜在舒州地时候,就是直来直往的人物,不懂得如何巴结上司,最后被王博流放到了雷池,在那里默默的呆了好几年的时间,结果他的脾气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客套地,所有的手续都是直来直去,他和福靖简单的说了两句。开门见山的说明刘鼎的决定。表示自己正式接管武昌军水军。脱出苦海的福靖当然要表示欢迎,同时将后面的军官队伍介绍给董澜。这些人都是董澜准备接纳的鹰扬军新成员。自然看得十分的仔细,他从每个军官地面前走过,打量着他们地姿态,打量着他们的神情,忽然现了什么,惊喜地叫道:“周阳?你是不是周阳?”

    因为当初负责打击武昌军水军的乃是雷洛,一击得手以后立刻撤退,连战场都没有打扫,这次董澜前来接管武昌军水军,也是刘鼎和艾飞雨的临时决定,因此,鹰扬军搜集到的有关武昌军水军的情报,并不是十分的完善,董澜只知道武昌军水军的主要指挥官的资料,对于武昌军水军的中下层军官,并不十分了解,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一个熟人。

    那个瘦高的武昌军水军军官一言不,恍若对眼前的董澜视若无睹,对董澜的惊喜叫声也是置若罔闻。其他的武昌军军官都悄悄的看着他,两边的人都轻轻的推着他的肩头,示意应该作出反应,可是他依然眯细着眼睛,仿佛完全看不到眼前的董澜,福靖的脸色,未免有点不好看了。

    董澜将眼睛凑到那个军官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他,越来越急切的说道:“你,是不是叫周阳?”

    那个军官还是没有回答。全身凝结地好像是雕像一样。

    董澜狐疑地盯着他。眉头紧锁。他忽然伸手掀开对方地军服。看到对方肩头上有一道明显地伤疤。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欣然说道:“不错。你就是周阳!周阳。我是董澜啊!你忘记了?当年我们在张宝杰大人手下效劳地时候……”

    那个军官冷冷地打断他地话。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所说地那个周阳已经死了。”

    董澜微微一愣。随即欣然说道:“你就是周阳。你就是周阳。你地声音都没有改变!周阳。我们有……差不多十年地时间没有见面了。想不到你原来在这里啊!真是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啊!”

    周阳冷冷地说道:“是啊!你现迹了。哪里还记得我这个老乡?”

    董澜微微一窒。随即热情伸手拍着周阳地肩头。随口说道:“你小子。说地什么话呢?”

    可是周阳却毫不客气的拿开了他的手,冷冷的说道:“不敢高攀!”

    尽管鹰扬军和武昌军开始合作,可是双方间毕竟生过一场战斗,当初鹰扬军悍然袭击胡兰洲,一举歼灭了武昌军水军的主力,使得武昌军水军指挥使方杰也投水身亡,麾下也有好几百名水军士兵不幸遇难。只要是有血性的汉子。肯定不会忘记这场血腥的战斗,董澜对此也有充分地思想准备,预料到肯定会有武昌军官兵质问自己这件事情。只是他没有想到。率先起来难的,居然是自己的同乡。

    董澜和周阳都是徐州人,当年因为庞勋战乱,家人全部死绝,他们走投无路,只好一起投军,偏偏他们运气不好。被分到了千里迢迢之外地洞庭湖水军,幸好,当时的水师指挥使张宝杰指挥有方,他们在那里学到了相当多的本领,指望着自己也有机会出人头地的一天。然而,自从强势的张宝杰死后,洞庭湖水军就开始零落了,中央朝廷和地方节度使都觉得没有继续保留这支水军的必要,于是纷纷停止了财政供给。水军是需要消耗大量资金的兵种,没有充足地资金。这支水军的结果自然是慢慢的消亡。前途没有希望,下面的军官也纷纷另谋出路,奔走他乡。当时董澜投奔了保信军。周阳却要到朝廷去找亲戚安排工作,两人从此失去了联系,董澜却没有想到周阳居然投效了武昌

    扈柳在旁边喝道:“周阳,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周阳冷冷的看着扈柳,一言不。

    董澜对扈柳说道:“扈大人,他是我的老乡。没关系。”

    扈柳盯着周阳说道:“周阳,你现在还是武昌军的人,不要没上没下的,董指挥即将成为你的上司,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不要给你脸不要脸,你惹下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周阳一言不地看着他,眼神里的鄙视神色是非常浓烈的。

    董澜对扈柳说道:“扈大人,谢谢你了,剩下地事情。我想我自己能够处理好。”

    扈柳的确不想和这些即将被解散的水军打交道。那些水军军官看他的眼色,一个个都好像有杀父之仇似的。听了董澜的话,扈柳如同是获得大赦一样,急忙转身走了。董澜注意到,在扈柳转身地刹那,有好几个水军军官都悄悄的往地下吐了几口唾沫,显然是恨透了此人。这是非常细微的动作,说明扈柳等人在此很不得军心,同时鹰扬军的接管将有个良好的开端。

    等扈柳告辞而去,董澜依然是亲热的拍着周阳的肩头说道:“你小子,没想到你居然在武昌军,这……”

    周阳冷冷的说道:“是啊,没想到我在武昌军吧,怎么没有在胡兰洲将我一起杀掉呢!”

    董澜说道:“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了,那都是各为其主,没有什么好抱怨地,技不如人,只能认命,是吧?当初我们分别地时候,都想到此生可能无缘再见,可是现在,我们不是一起了?可见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生的,凡事想开点!”

    周阳冷冷地说道:“你当然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凡事想开点,就当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但是对于我来说,胡兰洲的事情,就如同是一块压在我胸口上的大石,每天晚上都让我睡不着觉!我有几百名的兄弟死在了你们的偷袭之下,他们的冤魂,还在胡兰洲凝聚不散,我们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董澜只好无奈的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周阳冷冷的转过脸去,似乎再也不想看到董澜。

    福靖毕竟是继任的武昌军水军指挥使,周阳如此不给面子,他的脸上也不好看,只是周阳这人脾气很硬,他这个水军临时指挥使在军营中也是度日如年,这时候就要离开这个苦命的地方,更不敢得罪周阳,只好勉强说道:“董大人,此人不识好歹,你就不用跟他一般见识了。”

    谁想到董澜冷冷的说道:“我看不见得吧,什么叫不识好歹?这就是不识好歹了?他这个人,性格本来就是这样,本事却是很好的,你们肯定是没有用好他,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我看你们才是不识好歹。”

    福靖的脸色不免有点难看了,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董澜由着自己的性子泄了一番,随即觉得自己的口气不对。刘鼎临行前特别交代自己不要逞口舌之争,因为口头上的原因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鹰扬军和武昌军水军之间。毕竟有些流血地冲突,以后尽量不要提及此事,免得武昌军水军官兵思想浮动,不好管理。他于是勉强改变了语气,对福靖说道:“福大人,兄弟一时心直口快,你不要放心上去。刘鼎刘大人已经跟大家交过底。我想大家也是清楚的。无论怎么样,我们鹰扬军不会亏待大家的,兄弟们愿意走,愿意留,都可以,愿意走地,我们送上双倍的路费,愿意留下来的,以后就是我们鹰扬军的兄弟,大家一起出生入死。以前有些不愉快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够坦诚理解。”

    福靖满脸堆笑的说道:“兄弟我是要走了,下面的兄弟愿意留下来地还是很多的。我身后的这三十多名军官,基本上都是想留下来的,你也知道,在这个年头,想要找个有收入的工作不容易,兄弟们长期在水上生活。要是转行了,那只有全部都去打渔了。”

    这倒是真心话。水军官兵和步军有很大的不同,就是接触面要窄很多,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水上,和外界脱离接触。而且,帝国境内,大江大河大湖就是那么几个,他们的活动范围有限,自然见识也比较有限。历来的史料记载。都很少涉及到水军。对于水战也是语焉不详,文笔都集中在步军上面。事实上。在蔚蓝色的水面上,同样有着一群不逊色于步军地战士,他们或许不能创造步军那样的辉煌,可是在他们自己的领域内,他们同样是不可或缺地英雄人物。

    董澜点头说道:“福大人,麻烦将兄弟们集合起来,我将刘大人的意思面对面的传达吧!”

    福靖当即传令集中队伍。

    武昌军水军本来的人数就不是很多,在胡兰洲又损失了大部分,剩下在金秀湖的还不到五百人,其中又有几十人是有门路的,在胡兰洲惨败以后,就离开了水军队伍,自谋出路,因此剩下地还不到四百人。然而,虽然只有四百人,可是集合的时间却用了很久,鼓响三通以后,才有不到六成的官兵出现,直到又是三通鼓响,人员才零零散散的全部到齐。所有的鹰扬军士兵,都死气沉沉的,唉声叹气的走来,然后耷拉着脑袋站在高台下,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一头栽倒在地上不起来。

    刚好负责点名的就是周阳,他冷冷的叫着一个个士兵地名字,那些士兵都回答地无精打采的,有气无力地样子,根本不像是正常的军人。不少人的余光都瞟着董澜这边,猜测着董澜将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命运。董澜穿着鹰扬军水军的制服,和他们武昌军水军的制服完全不同,他们就知道对方是来接管自己的人了。对于未知的命运,他们都显得十分的无奈和酸涩,隐隐间又有种不服输的感觉。周阳一边点名,一边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武昌军的同伴们,他们在今天这个如此重要的时刻,还显得如此零散,如此沮丧,如此不堪一击,实在是让董澜看轻了,然而,他只是三十多名军官中的一个,也就一个点名的权力,他又能怎么样?

    面对武昌军士兵的散漫,董澜看得直皱眉头,难怪雷洛一击毙命,实在是武昌军自己也有点不争气,一支奋有为的士兵,不可能会防卫如此轻率,其实就胡兰洲的地理位置来讲,鹰扬军水军袭击他们的难度还是很大的,如果他们加强在外面长江水道山的巡逻,甚至不用加强,只需要维持正常的巡逻,都是可以提前现鹰扬军水军到来的,然而,胡兰洲的武昌军最终全军覆没,显然是没有很好的履行自己的日常巡逻工作。一支连自己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的军队,如何能够打胜仗?

    一会儿以后,董澜的眉头却又慢慢的舒展看来。不能用鹰扬军的标准来衡量武昌军,毕竟不是同一支旗帜下的部队,武昌军整个军队的士气都是这样,不可能指望水军会有十分突出的表现了。在胡兰洲的战斗失败以后,这些人没有全部溃散,还在这里等待着他董澜到来接收,说明内部还是有一定地凝聚力的。眼前的这种状态。只能说是多种原因综合起来地结果。当然了,如果武昌军真的表现那么突出,鹰扬军反而没有向西扩展的机会了。

    全部人马都集合起来以后。武昌军水军临时指挥使福靖站在高台上,如释重负的说道:“兄弟们,鹰扬军接收的人来了,他将给各位带来好消息。现在,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来自鹰扬军水军的董指挥为我们训话!”

    董澜走到高台上,深深地看着下面的官兵。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情绪也显得相当的低落,部分人还是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风吹就倒,更别说上船了。要将这样一群人接收过来,并且改造成为鹰扬军自己的部队,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要是事情很容易,还需要他董澜亲自出马么?董澜轻咳一声,声音激昂的说道:“兄弟们,我是鹰扬军水军指挥使董澜。”

    下面一片的寂静。

    董澜目光炯炯地盯着下面。缓缓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不欢迎我的到来。之前我们地确有过误会。还生过流血冲突,这是事实,我绝对不会否认。但是,我也想请大家理解,那都是各为其主,责任不在你。也不在我!我们为什么要袭击胡兰洲,难道是因为我们看大家不顺眼吗?不,不是这样的,因为输入舒州的粮食受到了严重的阻截,舒州的百姓们没有饭吃了,眼看着就要饿死很多人,我们才不得不出手,暂时请大家让开长江航道。当然,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在场各位任何一个人的责任。所以,我们鹰扬军绝对不会责怪大家。”

    “无论大家之前有过什么不愉快。那都是已经过去地事情了,我们必须放下过去,着眼将来,否则,大家永远都走不出以前的阴影。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大家必须强大起来。如果你们不信,想想我们鹰扬军是怎么展起来的就知道了,我们水军原来的主力,就是雷池水寇,难道你们的表现,还不如水寇么?如果你们还整天沉陷在悲伤里面,就永远没有强大的机会。”

    “我董澜今天到这里来,不是接收大家,不是施舍大家什么恩惠,而是和大家一起共同战斗生活,只要你们愿意,你们以后就是我的兄弟,我们是战场上可以生死相依地朋友。我信任你们,也希望你们信任我。美好地将来不是凭空掉下来的,而是要靠大家地努力争取。”

    下面的士兵静静的听着,士气似乎稍稍的恢复了一点,不过总体上还是显得非常的低落,尤其是提到他们家人的时候,武昌军水军官兵的情绪更加的低落。武昌军拖欠军饷是举世皆知的,水军官兵被拖欠的饷银更多,不少人家里都已经断炊了,老婆孩子都上街要饭去了。路审中本来还拖欠着他们好几个月的粮饷,原本是准备放下来的,结果最后和刘鼎达到了秘密协议,将残余的水军送给鹰扬军,管理财政的扈柳就将这笔钱悄悄地截留下来了。

    董澜也没有强求他们马上接受眼前的现实,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在刚刚过去的两个月,双方还有流血冲突生。简单的表述了刘鼎的意思以后,董澜就宣布解散,同时给他们自由选择离开或者是留下。这个问题之前已经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来考虑,因此现在并不需要太多的考虑,大部分的武昌军官兵,都很快做出了决定。

    要走的人并不多,大概只有六七十个,水军习惯在水上讨生活,和岸上的人接触的很少,离开了水面,很多人还是有点不适应的。离开的每个人,都领到了足够的补偿,之前路审中拖欠他们的军饷,都由鹰扬军代为放,显然极大的鼓舞了每个人的士气,因为在之前的消息里面,根本没有提到这一点,蓦然听到这个消息,甚至有士兵兴奋的留下了泪水,就连那些军官,也都全部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这个饷银的问题如果得不到有效的解决。他们是最痛苦地,拿不到饷银的士兵随时都会炸营,最终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军官。

    这里还有一个细节。让所有地武昌军士兵都十分的感动,之前路审中放的饷银,使用的全部都是偏炉钱,这种钱的重量明显是偷工减料的,重量很轻,做工也非常的粗糙,往往三个偏炉钱才能当两个官钱使用。无形中他们可怜地饷银又被吃掉了三分之一。而鹰扬军放的,全部都是足够重量的官炉钱,每枚铸钱的光泽都是极其诱人的,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特别有感觉,很多武昌军士兵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高质量的铸钱了,下意识的紧紧的握在手中,生怕一不小心就溜走了。还有人悄悄的用力掐着自己地胳膊,以检验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愿意留下的人,董澜先给他们放了拖欠的粮饷。安定他们地军心,然后作为鹰扬军对他们的关心,还提前放了一月份和二月份的饷银。那些武昌军士兵拿到拖欠的粮饷,已经是深感欣慰,惊喜不已,听说居然还有两个月的饷银提前放,那简直要比过年还热闹多了。更令人感觉难以置信的是,鹰扬军放地饷银。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官炉钱,两个官炉钱就可以当三个偏炉钱用,这笔钱拿回去给家人,家人的穷困潦倒,马上就可以得到缓解。

    在组织放饷银的时候,董澜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一声不吭。在沉甸甸的铸钱面前,武昌军水军士兵低落的士气,完全一扫而空。很多人都变得充满了生机活力。说话也变得有力多了,还有人兴奋的开始互相打闹追逐。和刚才死气沉沉的现象完全判若两样。难怪武昌军会战败,原来都是钱在作怪啊。这个路审中也实在是太狠了一点,居然拖欠了麾下五个月地饷银,幸好这些人都是水军,要是他们是步军地话,说不定早就杀入节度使衙门,更换节度使了。如此看来,这些水军士兵还是控制的比较好地,在场的军官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是一点儿都没有错。刘鼎就很明白这一点,他知道武昌军水军已经拖欠了很久的饷银,因此特别指示财政部门,董澜出之前,务必将资金筹集到位,交给董澜带走。当时舒州的财政也是非常紧张的,所有地方都在伸手要钱,主管财政的诸葛斌,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不过这笔钱最终还是完全筹集到位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殷红林的功劳,这小子就差没有将原来舒州刺史衙门的砖头拆去卖了。

    鹰扬军固然是有高尚的信仰,为了美好的将来而奋斗,可是,光指望信仰,那也是不现实的,填饱肚子乃是最根本的前提,武昌军更不例外了。果然,放了五个月的饷银以后,武昌军水军的士气顿时振作了很多,他们之间的活动和交流多了很多,很多人都已经在悄声的商量着,要从哪里搞个小酒,几个人小小的斟酌一下。

    那些武昌军的水军军官,看到这个样子,也深感欣慰。他们毕竟是军官,没有被拖欠太多的饷银,可是看着自己的手下在苦苦的煎熬,他们其实也是很痛苦的,只是他们处在这个位置,只能牢骚罢了。周阳同样显得欣慰,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了,因为他看到董澜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他于是低头走开了。

    董澜很随意的对身边的武昌军军官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鹰扬军的人了,以前有什么不满的,不妨都倒出来,不要继续憋在肚子里面了,这样也许会好受一下。”

    话音未落,就有个武昌军军官愤愤的说道:“其实路审中有钱,但是不舍得拿出来给我们,胡兰洲的兄弟们,可真是太冤枉了,要是他们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根本不用打,直接就跟你们走了。扈柳这个王八蛋,哪天我们一定要跟他没完。”

    董澜诧异的说道:“怎么扯到扈柳上了?”

    另外一个军官咬牙切齿的说道:“路审中拖欠我们的饷银,全部都是这个扈柳唆使的,他将我们的饷银拿去给商人做风险投资,结果被商人拐走了,他就找借口跟路审中说,我们水军不缺钱,现在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就是源源不断的财源,只要我们将战船往江面上一靠,拦截过往的船只,征收过路费,就有足够的收入给我们放饷银了,你说,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嘛!”

    董澜皱眉说道:“虽然不地道,却能解决你们的问题。”

    那军官愤愤的说道:“江面上来往的船只的确很多,可是大多数都是我们自己鄂州人的船只,乡里乡亲的,咱们这样做,是要断子绝孙的,周阳私底下跟我们说,宁愿饿死,也不做这样缺德事情,结果,我们中间有些人去做了,不小心遇到自己的亲人,结果自然是觉得没意思,于是又跑了回来。水军,沦落为水寇,甚至还不如水寇,实在是令人感慨啊!”

    董澜皱眉说道:“那个费思呢?”

    那军官说道:“费思?嘿嘿,此人要比扈柳更加的卑鄙无耻,我们水军走到今天的地步,不能不说是这位费思大人的功劳啊!他跟路审中说,水军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长江天险,周通和杜洪根本无法通过,就算没有水军,敌人也打不过来。我们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周通派来的卧底。前两年,龙方指挥因为和费思顶撞了几句,结果背后遭受了毒手,全家都被路审中下令杀害了。这位费思大人,来历可不简单啊!”

    董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正好殷红林过来了解情况,看到这个样子,低声的说道:“看来金钱的力量真是大啊!”

    董澜淡淡的说道:“至少有一个人,是不看重金钱的,”

    殷红林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你说的是周阳吧?你的那个老乡?听说他刚才给你难堪来着?”

    董澜说道:“扈柳跟你说的?嗯,不过没有那么严重,他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过本事却是很好的,水战绝对有一套功夫。你还真别说,如果让他担任武昌军水军指挥使,雷洛他们是否能够轻松取胜,还得两说。方杰这个人,性子太柔弱了,手下的士兵不想出去巡逻,他就由着他们的性子,取消了江面上的巡逻,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如此迁就自己的手下,怎么能做一个好的指挥官?”

    殷红林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此说来,要是他的性子能够转过来,将下面这批人带起来,倒是我们的一个好帮手,我们现在缺人、缺钱、缺粮,什么都缺,最缺的还是人才,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他弄过来?”

    董澜傲然说道:“要是什么都不缺,要我们来做什么?只是,这小子有点认死理,脑子里一根筋,我还真的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征服他。不过,他就算是一头犟驴,我也将他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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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一路向西(5)

    殷红林哑然失笑,慢慢的说道:“听你这口气,就没有什么信心。”

    董澜笑了笑,似乎默认了,忽然说道:“你要不要跟我去见见周阳?”

    殷红林笑着说道:“当然,既然是你推崇的人才,我怎么能不认识认识?你要知道,我在大人的面前每推荐一个人,那都是有赏赐的,真金白银,一分不少。不过他要是动手,你可要护着我,别将我打残废了。我在扈柳那里听说,他之所以得不到重用,就是因为不知道好歹,牛脾气作怪,好像是在哪年,将路审中的内侄给打伤了,本来那个内侄也没有咋地,只是跟着路审中前来劳军而已,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东西,不经意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我感觉这小子有点哗众取宠,本事也许是有的,只是心理上受压抑得太久,可能有点走极端了。他一方面不愿意阿谀奉承别人,另外一方面却又竭力希望有人注意到自己,所以行为上古古怪怪的。”

    董澜哑然失笑,点点头说道:“你分析的还真有点道理,果然如此。这小子以前脾气是很硬,外号犟驴,可是也不会不知道好歹,动不动就侵犯别人,今天这样子,明明是故意堵我来着,你说他有点哗众取宠,兴许还真有点意思,他被压抑了这么久,的确想要找个出头的机会,他的性子,的确也不会主动去阿谀奉承别人。不过你放心,他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我姓董的绝对可以将他打趴下,当年我们在张宝杰麾下,他打架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

    殷红林笑着说道:“那好!走,我去请这位高人出山!”

    周阳的营房在附近不远,董澜问了门口的卫兵,就打探到了准确的位。他们一路上走来。看到这些新加入鹰扬军的士兵士气振奋了不少,内心深感欣慰。无论他们这些人如何努力,最后地战斗。始终还是要靠这些普通士兵来完成。要是他们的士气提不起来,打胜仗根本就是梦想。来到周阳的营房面前,静悄悄地看不到一个人,本来是有卫兵的,可能是周阳将卫兵也放假了。因为太久没有放饷银,武昌军水军士兵的意见很大,愿意正常执勤的人很少。不少人都赌气不愿意执勤,军官们为了防止士兵生暴乱,只好得过且过,随他们去。这样的情况可不乐观,从现在开始必须得到严厉的制止,一切执勤任务都必须正常进行。

    董澜敲门,里面有人叫道:“进来!”

    正是周阳的声音。

    董澜很不客气地推门进去,结果看到里面并不止周阳一个,还有个脸色灰白的小伙子,他们两个都蹲坐在火盆的旁边。正在烤火。那个脸色苍白的小伙子,穿的是普通的民装,蓦然看到董澜他们推门进来。好像惊弓之鸟的站起来,下意识的退开。周阳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看清来人是董澜,这才恢复正常。

    周阳先制人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董澜却没有说话,盯着那个小伙子说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伙子犹豫片刻。才低声地说道:“狄璇!”

    董澜地脸色慢慢地拉下来。缓缓地说道:“你不是武昌军地人?”

    狄璇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了半步。最后躲藏在周阳地身后。

    周阳看着董澜说道:“不错。他是从洞庭湖来地。”

    殷红林敏感说道:“你要投降杜洪?”

    周阳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阴沉。却是一言不。

    董澜同样盯着周阳,手指骨缓缓地握起来,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来。

    他的感觉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相信,如果周阳真的要投降杜洪。董澜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狄璇结结巴巴的说道:“两位……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是杜洪的部下,因为得罪了上司。不得不跑到这里来……我是来避难的……周阳大哥是我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他可怜我,收留了我……”周阳盯着董澜,硬邦邦地说道:“你告诉他做什么?实话告诉你,我明天就去投降杜洪!你要怎么样?”

    董澜握着拳头,厉声喝道:“你敢!”

    周阳愤然说道:“有什么不敢?”

    董澜还要说些什么,殷红林已经警惕地向着狄璇说道:“你是一个人来的?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你来了这里?”

    狄璇脸色紧张地说道:“我……一个人潜逃出来的,没有人知道。”

    殷红林舒了一口气,缓缓的道:“这位是鹰扬军水军指挥使董澜,我是鹰扬军派驻鄂州的代表,我姓殷,叫殷红林,说说你的情况,你为什么要跑出洞庭湖?”

    狄璇犹豫着,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董澜厉声喝道:“说!”

    狄璇全身微微颤抖,脸色有点苍白,这才慢慢的说起来。

    原来,狄璇乃是洞庭湖水军的低级军官,专门负责为战船之间传递情报,洞庭湖水师的指挥使是原岩,他是杜洪的结拜兄弟,治军非常的严厉,脾气粗暴,残虐好杀,手下只要有一点点的错误,就是杀头斩的处罚。狄璇只是他手下一个小兵,管着一条小小的走舸,手下只有六个人。因为前几天不小心送信的时候,走舸遇风倾侧,信件落水,最终寻找不到。狄璇惊恐之下将此事报告原岩,原岩当即将他关了禁闭,随后下令将他处死,以儆效尤,幸好他机灵,悄悄的找机会跑了出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呆在洞庭湖了,于是一路风餐露宿,昼伏夜行,终于来到了鄂州。周阳和狄璇曾经有个一段交往,他就到周阳这里避难来了。刚好周阳也想了解洞庭湖水军的情况,就将他留下来了。门口的卫兵被支开。就是担心被别人知道狄璇来到了这里。

    董澜最需要知道的,正是洞庭湖水军的消息,这个狄璇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物。他当即马上搬了张小凳子,坐下来倾听,同时示意狄璇放松心情,坐下来慢慢讲解,殷红林倒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周阳的床铺上,周阳瞪了他两眼。殷红林就当做没有看到,周阳不好立刻作,只好也坐下来听讲。

    鹰扬军崛起地时间毕竟很短,三眼都的情报网络还不够达,还不能提前预知某些区域将要生的事情,往往是有需要地时候,才派遣人员专门收集这方面的资料,对于杜洪管辖的岳州范围也是如此。基本可以说,在董澜的脑海中,对于杜洪的实力了解是极少的。对于神秘的洞庭湖水军了解地就更加少了。按照刘鼎的命令,三眼都的人员加强了这方面的情报搜集,可是毕竟人力有限。资金有限,时间有限,他们不可能在短期内收集到更多的情报。

    要进攻鄂州,就必须有水军的协助,对于这一点,杜洪还是很清楚的。因此,他秘密在洞庭湖组建了一支水军舰队。之前的洞庭湖水军,基本上已经是烟消云散,其中获得最多遗产的自然是武昌军水军,它的大部分人员和装备都是来自当初地洞庭湖水军,但是也有部分人员和战船继续留在了洞庭湖区域,杜洪就是通过搜集这些人,这些船只,秘密建立起了自己的水军。

    董澜非常关注杜洪的这支水军舰队。因为他们肯定是杜洪攻击鄂州地前锋。同样的,鹰扬军水军也是防守鄂州的前锋。鄂州攻防战的前哨,就在他们之间展开。换句话来说,在争夺鄂州的问题上,水军处在最关键的地位,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必须先消灭对方地水军舰队,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前,步军不可能有更大的举动。因此,董澜问的非常详细,对于洞庭湖水军的战船数量、规模,人员数量、主要军官名字,训练的强度、时间、方法,有什么突情况,经常有些什么人和洞庭湖水军打交道,最后大概是需要记忆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干脆拿出一幅地图来,让狄璇对着地图详细的讲解。

    狄璇开始的时候有点紧张,对于自己的命运非常地担心,后来看到董澜地确是真心求教,这才慢慢的放松心情,一五一十地道来,对于董澜的提问,他也回答的非常详细。狄璇在洞庭湖水军里面是负责情报传递的,大大小小的情报在他手中过手的至少上千份,因此知道的东西还挺多,让董澜有种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深感自己庆幸。

    原来,杜洪的保密功夫做得非常好,将洞庭湖水军的实力掩护的非常深。大多数外人包括鹰扬军推测,洞庭湖水军的实力,应该在三四艘楼船和十艘斗舰左右,事实上,洞庭湖水军拥有六艘楼船,二十一艘斗舰,士兵过六千人,据说楼船的数量还在增加当中。为了保密,杜洪选择了非常隐蔽的地方作为水军基地,同时造船厂所有的木料角料等,也都严格回收,不让它随水飘走,以致下游的武昌军和鹰扬军居然毫无所觉,杜洪为了保密,甚至限制当地的渔船出入洞庭湖的大部分区域,如果有人不小心闯入,则格杀勿论,搞得当地怨声载道,渔民们都痛骂不已。

    董澜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此说来,洞庭湖水军的实力,还是相当可观的,这个杜洪,很懂得扮猪吃老虎啊啊!”

    殷红林点头说道:“嗯,杜洪的城府还是很深的,难怪路审中不是他的对手。”

    董澜如释重负的点点头。杜洪显然是有备而来,如果鹰扬军水军不提前知道这一点,大意轻敌的话,极有可能会吃亏,不过狄璇的到来,让鹰扬军水军提高了警惕,杜洪想要做到出其不意,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从狄璇的口中,董澜了解到洞庭湖水军的位置所在,三眼都的情报人员就可以有的放矢,提高工作效率,这对于鹰扬军来说,是非常有用的。他着实表扬了狄璇一番,还诚恳的邀请狄璇到鹰扬军来效力。

    狄璇受到了鼓励。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欲言又止。

    董澜缓缓的说道:“还有什么情况?”

    狄璇犹豫片刻,慢慢地说道:“有个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董澜毫不犹豫的说道:“说!”

    狄璇迟疑着说道:“我……还打探到一个消息,杜洪这几天不在岳州,不知道去了哪里。原岩要杀我的时候,我表示要到杜大人那里申诉,原岩顺口骂了我一句,现在杜大人不在岳州,一切都由老子做主!”

    殷红林眼前一亮。随即点头说道:“很好,这个情报很有价值。”

    杜洪地老巢一直都在岳州,他自己也从来都是龟缩在岳州,轻易不肯离开岳州半步,现在局势风云变幻,淮西军、鹰扬军、武昌军、杜洪、周通等几个势力,都在鄂州附近纵横交错,上演着合纵连横的局面。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他不在岳州,显然是去了其他更加重要的地方。那他到底会到什么地方去呢?这就非常值得品味了。

    董澜再次期待的说道:“狄璇,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鹰扬军干?”

    狄璇犹豫着没有回答,眼神瞟了瞟一直没有说话的周阳。

    殷红林热情的说道:“狄璇。我们都是坦白人,没有什么好顾忌地,你的出身,你的过去,都没有任何关系。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鹰扬军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什么样的人都有,以前做过什么买卖的人都有。我和董指挥都是原来保信军的部下,这算是正规出身,但是我们还有很多兄弟原来乃是雷池水寇,经常在雷池做些没有成本的买卖,还有镇海军的很多水兵,他们原来是我们的敌人,现在也成为我们的兄弟了。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以后都是兄弟。”

    狄璇还是瞟着周阳。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听周大哥的意思。”

    殷红林直接向着周阳说道:“周阳。你意下如何?”

    周阳绷着脸没有回答。

    殷红林神色微微一变,不屑的说道:“怎么?想要卖个好价钱?”

    周阳勃然色变。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殷红林毫不在乎的看着他,毫不掩饰的说道:“周阳,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自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拽的不行,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你钱似的。你说你有本事,鬼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我看你就是吹大牛。你要是真的有本事,就将队伍带起来,不要还是我看到地这个烂摊子。武昌军水军简直是烂透了,连正常的勤务都无法执行,军官还要迁就士兵,哄着士兵,这是什么怪胎!你作为武昌军的一名军官,难道你没有责任?你说你有本事,你的本事在哪里?”

    周阳的脖子顿时涌现出条条的青筋来,气喘脖子粗的,随时都要动手。

    董澜急忙挡在殷红林的面前,冷冷的盯着他。

    殷红林还没有住口,继续说道:“我看你就是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在武昌军里面吃白饭地。你要是真地有本事,早就不用在武昌军里面混了。你愿意和扈柳、费思等人为伍,说明你的本事有限得很!”

    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周阳也不得不吃,他脸庞涨红地简直要血管爆裂,厉声说道:“你血口喷人!”

    殷红林指着门口外面,冷笑着说道:“我说错了吗?看看你的兵,都是什么样子!不要说打仗,就连正常的勤务都没有执行!看看那些站岗的人,像个站岗的样子吗?看看他们走路的姿态,像个军人的样子吗?看看他们的营房,看看他们的床铺,像个军人的样子吗?别的我不说,你看看这营房里面十二个人,除了你的床铺,被子是叠好的,其他人是什么样子?军官都如此,如何管理下面的士兵?方杰要是认真的要求士兵执行勤务,他会被我们偷袭?你的士兵要是认真执行勤务,他狄璇能够如此轻松的进入大营看到你?我提到的任何一个问题,你要是能够解释,我就一声不吭!”

    周阳气的额头上都有青筋暴起来,紧握着的拳头吱吱嘎嘎地作响,仿佛时刻都要爆裂开来,殷红林的每句话。都刚好击中他的要害,他根本无法辩解,这让他更加地愤怒。偏偏无法分辨,只好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懂得什么?”

    殷红林冷笑着说道:“是,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有一双眼睛,我看得出来!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他的哨兵是非常警惕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都告诫自己是处于危险状态,哪里有机会打瞌睡,摇摇欲坠?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他的士兵,腰板是挺得笔直地,走路永远都是直线的!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营房永远都是整洁的,床铺永远都是整齐的。所有的物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士兵对于长官的命令,是无条件立刻执行的。没有讨价还价地余地!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各项勤务都是一丝不苟的,不需要军官地命令,轮值的士兵就会自动自觉的执行!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对于陌生人的到来,绝对是严格盘查的。不可能轻易地混进来!”

    似乎觉得上面的语气还不够重,殷红林狠狠的加重了语气,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是太祖公当初留下的名言!你周阳就是将,你周阳就是熊!外面的士兵之所以如此懒散,就是因为你周阳管理的不好!你连最基本的管理都做得不到位,哪里来天大的本事?难道本事都是天上掉下来地吗?”

    周阳两眼泛红,眼眶里都要渗出血来,要不是董澜挡在面前。他当场就要扑过去。将殷红林撕碎了。可是董澜横亘在中间,他只能厉声说道:“你。你,你懂地什么?”

    殷红林轻蔑的笑道:“是,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一个高明地军官,一个有本事的军官,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下,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工作!哪怕是身边的人全部都堕落了,他依然独立特行!你周阳做到了吗?你主动承担起管理军队的责任了吗?你主动的动员士兵执行勤务了吗?你主动的鼓舞士兵们的士气了吗?这个世界上,会打仗的人很多,别人将训练好的军队交到他的手上,他当然懂得指挥,赵括也懂得啊!可是,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将领,哪一个不是亲手锻造出自己的部队的?你看看你自己的部队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指望这样的部队可以打胜仗?呸!不是我殷红林笑话你!是你将自己看的太高了!”

    周阳愤怒之下口不择言,狠狠的说道:“那是我没有机会,你懂个屁!”

    殷红林冷冷的说道:“我看就是给你机会,你也不会珍惜!因为你根本没有意识到,机会已经向你走来!你也根本没有把握机会的能力,因为你正在将机会狠狠的推开!”

    周阳顿时语塞,一口话到了喉咙里,却又硬生生的缩了回去,脸庞涨红的好像蒸熟的螃蟹。

    董澜急忙打圆场说道:“老周,别生气,别生气,他的话虽然是尖锐了点,但也是现实,你的部下现在这个样子,任谁看到都会心痛的,其中最心痛的那个人,肯定就是你!我董澜是你的老乡,当初我们也是过命的兄弟,我是真心实意的来请你出山的,你对这支部队的了解,远远要比我董澜深得多,以后这个部队的成长,还得你花大心血啊!”

    周阳两眼通红,血丝满布,指着殷红林说道:“不行!这是侮辱我的人格!他不向我道歉,我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殷红林寸步不让的说道:“除非你证明我是看错你了,我才有道歉的理由!否则,我凭什么向你道歉?你凭什么要我道歉?”

    周阳凶悍的说道:“我就证明给你看!你就得向我道歉!”

    殷红林依然是轻蔑的说道:“我看你就是光说不练,你凭什么本事要我向你道歉?”

    明知道这是个万劫不复的圈套,盛怒之下的周阳也只好跳下去了,狠狠的说道:“如果我将队伍带起来,到时候,你得公开向我认错!你殷红林就得公开向我周阳认错!”

    殷红林毫不迟疑的说道:“你要是将队伍带起来了,我殷红林认你为大哥都没有关系!但是,我很怀疑你的能力。我可不想要一个只知道吹牛的大哥!”

    周阳厉声说道:“天地作证,我周阳会证明给你看的!你殷红林日后如果不叫我一声哥哥,你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殷红林轻蔑地耸耸肩。懒得再说,可是他的意思,却明明白白的印在了脸上:你还是管好你地队伍再说吧!

    董澜也在悄悄的耸耸肩,殷红林的激将法简直一无是处,五岁的小孩子都看得出来,偏偏周阳就吃这一套,真是怪事。不过这种事情也只有殷红林才能做得出来。就算换了自己,肯定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来对付周阳,因为自己放不下这个身段。你周阳固然是个人才,但是如果要我董澜低声下气的求你,那肯定是做不到的,你爱干就干,不爱干就滚蛋!背后有人说殷红林是纨绔弟子,看来并不完全是对地,有些事情其他人做不来,只有他才做得来。因为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大,需要找更多有本事的人来帮助自己。所以,他对有本事的人,是真心渴求的,只要能将你拖下水,道歉有什么关系?这样的人,才是最懂得挖别人墙角的。其实想想也明白了。刘鼎会让一个纨绔弟子承担如此重要的责任么?他是刘鼎派驻鄂州的全权代表,肩头上可是肩负着防守鄂州的重大责任啊!

    周阳狠狠握着拳头,盯着殷红林,也没有说话,那意思也明明白白地印在脸上:就为了让你这小子向我道歉,我也会将队伍拉起来的!到时候,你这个小子就知错!

    董澜换了一种语气,笑眯眯的说道:“好,好。好。就这样,就这样。都别说了,你周阳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地本事,狄璇,别愣着,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战场上都是生死相依的兄弟。来,为了庆祝你们加入鹰扬军,咱们喝一杯。”

    殷红林愕然说道:“喝什么?”

    话音未落,董澜已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来,在三人的面前得意的摇晃着。

    殷红林看着酒瓶,惊讶的说道:“咦?这不是刚才宴席上地酒么?你居然顺出来了?”

    董澜不满的说道:“你说话好难听,什么叫顺?我董澜看起来像贼吗?这是我直接问他们要的,他们总共就给了我一瓶,因为实在是没有更多的了。你俩知道这是什么好酒不?六十三年的剑南烧春啊,李白为了买到这个酒,大冬天的将皮袄都当掉了,整个鄂州据说也就三瓶,我们喝掉了两瓶,这瓶是最后的了。”

    董澜将瓶盖打开,顿时酒香四溢,弥漫着整个营房。周阳也是个好酒的,狄璇在此方面也有研究,只闻到酒香,就知道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美酒,顿时酒虫不断地涌动,狄璇还夸张地滚动着喉结,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自己都无法控制,看到其余三个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他只好无奈的苦笑。

    虽然被殷红林的激将法套上了鹰扬军的大船,周阳倒也不十分恼怒,他的确不舍得离开这支部队,这支部队的现状也让他痛心。看到董澜带着美酒来看自己,显然的确是有诚意,对自己的无礼,也不免有些后悔,可是他和董澜一样,都是死要面子的人,肯定不会认错道歉的,接受他的喝酒邀请,也就是变相的让步了。于是点头说道:“好酒!喝就喝!谁怕你了?”

    营房里没有酒杯,只有吃饭用的大海碗,狄璇拿了四个大海碗,董澜将酒都倒满了,一人一碗,刚刚好。

    董澜将四个大海碗端起来,脸色凝重,声音激昂的说道:“我董澜跟大家坦诚相见,绝对没有丝毫的隐瞒。现在战火四起,鹰扬军的压力很大,对于鄂州不能投入太多的兵力。我将能带来的兵力,全部都带来了,加上外面的部队,就是我们的全部实力。是否守住鄂州,就看大家的共同努力了。我董澜没有什么客气的,既然来到了鹰扬军的旗帜下,大家就是过命的交情,是生死相依的兄弟!只要我董澜一息尚存,就不会亏待大家的!”

    殷红林同样脸色凝重的说道:“我殷红林也是!没什么好说,你周阳带起了队伍,就是我的大哥,不然,我就永远鄙视你!我殷红林肩负着防守鄂州的重任,这是前所未有的胆子,我肩头小,还需要大家帮忙分担!守住了鄂州,我们一起荣华富贵,守不住鄂州,我殷红林抛下新婚的妻子,跟大家共赴黄泉,绝不私自逃离!天地作证,如有虚言,天打雷劈,全家死绝!”

    这句话很不激烈,却十分地道,周阳也情不自禁的对他有所改观。

    董澜嘟囔着说道:“你这话不爱听,不吉利!”

    殷红林不以为然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征战在外,马革裹尸是最好的归宿,怕什么?”

    董澜举起大海碗,豪气干云的说道:“来!干杯!”

    四个人都觉得**上涌,端起大海碗一饮而尽,酒意上涌,个个的脸色都变得涨红起来。

    殷红林酒量一般,干下了这一海碗的烈酒,脚步不免有些轻浮,他想到外面去吹吹风,打开房门出去,却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经降临,外面已经是繁星满天,营房里面燃烧着火盆,火光熊熊,他们居然没有察觉到。董澜等人看到外面天色已经黑暗下来,也都走出营房,在殷红林的身边,让夜风吹荡着他们滚烫的身体。

    他们抬头看着夜空,只看到今晚居然没有丝毫的云层,天空中繁星点点,都在调皮的眨着眼睛,那一点点的星光,就如同是地面上的一个个人,在漆黑的夜空中,交织出各种各样的图案。有些星光是非常明亮的,有些星光却异常的黯淡,同样像是地面上生活的每个人,有的人总是那么璀璨绚丽,有的人总是那么默默无闻。

    殷红林喃喃自语的说道:“好美的夜空,多美的星光啊!”

    周阳也喃喃自语的说道:“我很久没有抬头看过天空了。”

    狄璇也是感慨的说道:“我们从来都只是低头看着水面,没想到天空原来也是如此的美丽。”

    董澜不解风情的说道:“天空有什么好看的,连个月亮都没有,没意思。”

    殷红林和狄璇面面相觑,董澜这个家伙,实在太不合群了,可是他们都喜欢这个不合群的人。

    正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第252章 有个地方叫糁潭(1)

    万里长江滚滚直下,沿岸城镇星罗棋布,荆州、鄂州、江州、金陵、润州等大城市散布其间,孕育着无数的人民。但是在光启二年的春天,这些大城市都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乃是长江下游一个叫做糁潭的小城镇,鹰扬军和淮西军在此展开了反复的争夺,最终将这个地方变成血的城市。

    糁潭是一个很小的城镇,也是江对面宣州的难民跑到江北自形成的,没有围墙,只有几百间凌乱的建筑物,初步形成了小城镇的规模。糁潭紧靠着长江,对面就是宣州管辖的铜官县(即铜陵市),北方就是淮西军盘踞的庐江,西北方则是鹰扬军驻守的桐城,东北方向则是保信军盘踞的巢县、和州等地。因为战争阴云的笼罩,这个小城的居民已经全部撤离,只剩下驻守该地的鹰扬军将士。整个城镇显得非常的散乱,凌乱的建筑物一片的破败,外表都被江风吹成了灰白色。鹰扬军占领这里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却从来没有进行过认真的建设,不是不想,而是实在不行,这个地方太危险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在这里都随时可能失去。

    在军事家的眼中,糁潭这个地方价值非凡,可以同时威胁到淮西军控制的庐江、鹰扬军控制的桐城、保信军控制的和州等地,实实在在是一个四战之地。远的不说。糁潭最能威胁地两个城市,一个就是庐江,一个就是桐城。当初淮西军大举进攻桐城的时候,鹰扬军在糁潭突然登6,从背后严重威胁到庐江的安全,马上迫使正在进攻桐城的淮西军撤退。淮西军大帅颜觉郦也因此死于非命,可见此地的重要性。始后,鹰扬军一直控制着这里,压制着庐江的淮西军,迫使庐江地淮西军不敢做出大的动作,直到最近鹰扬军兵力大举西调,庐江的淮西军才重新活跃起来。

    漆黑的夜晚。没有月光,只有依稀的星光在闪烁,云层很厚,星光因此常常被云层阻挡。糁潭的周围,漆黑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寂静,异常地寂静,没有虫子的叫声,没有蚊虫鼠蚁爬行的声音,仿佛这里的一切生物,都完全消失了。又或者是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意识到了某种特别的情况,不敢出丝毫的声音来。只有时不时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得人的内心都在抖。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打仗。实在是痛苦地事情,钢铁做成的甲胄,触碰到肌肉,那种刺骨的冰凉,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地。

    刘岱好像猎豹一样,悄悄的潜伏在围墙的后面。纹丝不动,两只眼睛散着淡绿色的光芒。在他的前面,隐约可以看到一点点的光亮,那是他精心营造出来地,为的是随时可以现淮西军的进攻。在那片开阔地的后面,有越来越多的淮西军士兵集合。糁潭这里距离庐江实在太近了,简直就是在庐江的鼻子底下过日子,庐江的淮西军恨透了这个地方。自从过了元宵节开始,刘岱他们就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每天晚上都紧紧的盯着淮西军地动静。稍有风吹草动,就是全军警戒地局面。刘岱深深相信淮西军肯定会在晚上动进攻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地想法,他自己也不知道,兴许是在刘鼎的身边呆久了,已经形成了某种无意识的直觉。

    在他的身边,还有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鹰扬军士兵,他们同样躲藏在围墙的背后,紧张而谨慎的凝视着前方的黑暗。他们每个人都有两种武器,一种是蛇脊长弓,一种是横刀。刘岱带领的这支部队,算不上鹰扬军的精锐,他们大多数都是年底前才入伍的新兵,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各地的难民。他们使用的武器,除了极少数军官的之外,也是其他精锐部队淘汰下来的蛇脊长弓和横刀,由此可以推测他们在鹰扬军中的地位。当然,刘岱本人使用的武器,质量肯定是一流的。

    刘鼎身边的鬼雨都战士,只要是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都受到了重用,他们就好像是燎原的星星之火,不断的绽放到其他部队里面去,成为支撑部队的骨干,同时将打不死的刘鼎精神深深的铭刻在每个鹰扬军战士的脑海中。刘岱和刘虎他们一样,都是第一批接受刘鼎严格训练,然后又从鬼雨都到其他部队担任指挥官的人员,刘虎在飞营担任甲旅旅帅,刘岱却成了独立部队的指挥官。他现在指挥的这支部队,暂时隶属于李天翔的指挥,可是却不在李天翔的忠字营战斗序列里面。

    糁潭的地方很小,容不下太多的兵力,因此只有刘岱带领的两百人,其实就算糁潭地方很大,刘岱也无法增加多少兵力,因为鹰扬军实在是腾不出更多的兵力了,鹰扬军两面开战,兵力使用已经到达了极限,甚至连刘岱这支部队,其实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还没有明确的归属。这让刘岱隐隐间感觉到有点不爽,仿佛自己是被打了,是被抛弃了,又感觉上面好像有放弃糁潭的意思,要不然怎么只安排两百人死守糁潭?两百人可以死守糁潭么?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从来到糁潭以后,刘岱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将这个地方守住,除非是自己死了,否则淮西军休想踏入糁潭半步。这时候的刘岱,还没有接到杨鹭飒在西路取得重大胜利的消息,整个桐城前线的鹰扬军军官,都感觉自己肩头上的压力非常大。对于他来说,关注来自北方的庐江淮西军是最重要的,而糁潭,刚好位于庐江的侧翼,这是庐江的淮西军绝对不敢小觑的。

    鹰扬军从上到下。都深深地知道,在淮西军南下黄州的时候,庐江的淮西军肯定会有大动作,他们肯定会向桐城起猛烈的进攻,试图东西夹击,一举歼灭鹰扬军。事实上也是如此。自从淮西军南下黄州以后,庐江的淮西军就加强了周边地区的控制,源源不断地斥候队伍,一步一步的蚕食着鹰扬军控制的区域。鹰扬军的斥候,主力都抽调了蕲黄两州,斥候大队长狄火扬也到了蕲黄前线,在桐城前线剩下的斥候兵数量不多。袁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得不逐渐的收缩斥候的侦察范围。

    淮西军地斥候步步进逼,最终完全压制了袁羚带领的鹰扬军斥候,现在糁潭外面三十里外的区域,全部都是淮西军的控制范围,淮西军在这些地方进行兵力上的调动,鹰扬军是根本不知道的,到底有没有更多的淮西军到达庐江,有没有更高级的淮西军军官到达庐江,刘岱他们也是不知道的。这也是刘岱如此谨慎的原因。他潜意识里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庐江的危险越来越尖锐了。糁潭不是一个坚固设防的城市,如果淮西军在三十里外地地方集结。然后起大规模的进攻,糁潭经受的考验将会非常的严峻,故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轻敌大意。

    “指挥。你说淮西军真地会来偷袭我们吗?”黑暗中。有战士低声地问道。声音微微有些抖。看不到这个战士地脸色。但是刘岱想他地脸色一定会有点苍白。握着武器地手说不定也在悄悄地抖。大战来临。鹰扬军招募了很多新战士。他们大部分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地难民。他们还没有接受全面地训练。就不得不投入了战场。他带领地部队里面。这样地战士至少有四十人。不得不说。这是一桩比较悲惨地事情。残酷地事实表明。他们这样地战士。在战场上地存活率是非常低地。

    “会。”刘岱不动声色地说道。与其隐瞒敌情。欺骗对方。还不如直言相告。让对方早点做好心理准备。既然来到了战场上。就要有充足地心理准备。要有豁出去地决心。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来。在这个混乱地年代。到处都在打仗。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地。除非自己愿意像狗一样活着。但是在淮西军统治地区域内。就算想像狗一样活着也不可能。他们就像田地里地麦子。是要随时成为别人地口中餐地。

    在刘岱地面前。摆放着一捆解开了绳子地箭镞。这些全部都是鹰扬军淘汰下来地雁翎箭。数量非常多。现在鹰扬军地大部分部队。都使用了精钢箭头。穿透力和杀伤力都更强。只有糁潭这里地鹰扬军使用地还是这种古老地生铁箭头。这种生铁箭头地唯一好处。就是鹰扬军可以尽情地挥霍。不用理会成本地多少。在这样地黑暗中。如果淮西军动进攻。鹰扬军可以不管前面有没有目标。都尽情地施放一通。事实上。李天翔对刘岱交代任务地时候。也曾经说过。他们地目标就是将全部地箭镞都射出去。

    在糁潭地周围。都加强了防御工事。前面地空地上插了很多乱七八糟地铁棍。这是防止敌人地竹梯和云梯前进地有效工具。如果淮西军扛着竹梯又或者是云梯。他们肯定会被这些深深插在地上地铁条阻拦地。这些没有规则地铁条。刚好挡住了直线前进地道路。云梯和竹梯在这种混乱地梅花阵里面。都是无法转过弯来地。这个奇怪地梅花阵。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有力地阻挡敌人骑兵地进攻。当然。这个用处暂时是挥不上地。因为淮西军也没有成建制地骑兵。

    糁潭原本这里是没有城墙地。周围都是非常空旷地度面。可是他们愣是用两个月地时间。在糁潭地核心周围。垒砌了一道长长地围墙。尽管这道围墙只有两丈多高。可是却非常地坚固。全部都是用石灰和石头堆砌而成地。有些地方就算用大铁锤都锤不烂。当然。这个围墙地保护范围。是非常有限地。只有糁潭地最核心区域。还有就是撤往码头地通道。鹰扬军只有两百来人。也不可能防守很大地区域。至于围墙外面。已经另外有人给淮西军准备了充足地礼物。

    也许是等待地太久。也许是紧张地神经绷得太紧了。也许是周围地空气实在是令人窒息。有些战士想要放松放松。没话找话地说道:“指挥。你说淮西军怎么还不来呢?”

    刘岱看着远方的黑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会来的。他们要进攻桐城,先就要占领糁潭,所以,他们一定会来的。你们听,今晚是不是显得格外的寂静?好像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兆,每次大战之前,四周都会显得格外的寂静。我想。淮西军很有可能就在今晚起进攻。”

    身边的战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呼吸明显的加重。看得出,他们都有点紧张,也许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他们的手心,他们的后背,都冒出了汗水。这是肯定的,每个刚上战场的新战士都会紧张,刘岱他们刚刚上战场的时候,同样显得紧张。刘岱甚至在战前还不断的往草丛里面跑,感觉总是有大便的意思,当他们经历了血腥地搏杀以后。就会慢慢的习惯,各种紧张的情绪也就没有了。好像刘岱现在,一点儿都不感觉到紧张,反而有点去赴宴地兴奋感。

    尽管身边的新战士很多,大多数人都没有充足的战斗经验,但是刘岱相信。只要经历了糁潭的战斗,他们很快就会成熟起来的。无论多么严格的训练,效果都不如一场血腥地战斗令人更快成熟。当然,前提是他们经过搏杀以后,还能活下来。刘岱总是不愿意估计伤亡的问题,因为这是他不愿意面对的,糁潭的鹰扬军实在太少了,将要面对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敌人,就算是一颗铜豌豆。最后也会被淮西军敲碎。他们这些人,也许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既然要来。那就来的快点吧!”刘岱在内心默默的吼叫着。

    后半夜,云层更加的厚了,终于完全掩盖了星光,天地间一片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对面都看不到自己地同伴。这一刻,糁潭显得更加地安静,空气中似乎也透着令人窒息的味道。原本呼啸地寒风,竟然也停止了,天地间仿佛都已经凝结。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最没有经验的战士,也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淮西军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刘岱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细心的聆听着土地传来的声音,原本四周寂静一片,没有任何的声音,可是在这个时候,却传来沙沙沙的轻微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光着脚在走路。很显然,是淮西军来了。刘岱抬起头来,对着远方的黑暗举起了长筒望远镜。这是鹰扬军最新使用的单筒望远镜,据说可以看到数里外的物体。可惜,在这样的黑暗中,单筒望远镜效果显然不是很好,看到的依然是黑漆漆的一团。

    不过,刘岱还是相信,在自己的前面,正有密密麻麻的淮西军,悄悄的簇拥过来,他们掩藏在夜色当中,如同是悄然出现的鬼魂,一步一步的逼近自己。如果这时候有一点点光亮的话,肯定会映照出对方武器上的寒光。淮西军为了保持安静,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这的确是个保密的好办法,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真是天才啊。忽然间,刘岱嘴角边露出一丝丝轻蔑的笑意,不穿鞋的淮西军,果然是有人料事如神啊!

    突然间,黑夜中传来一阵惨烈的嘶叫,打碎了黑夜的寂静,可是这个惨叫声并没有完全吼叫出来,就嘎然而止,好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巴,又好像是被人砍断了脖子,导致这个惨叫异常的古怪,惊悚骇人,几乎所有的鹰扬军战士都被吓得毛骨悚然。这个叫声实在是太凄厉了,又突然嘎然而止,连刘岱都有点头皮麻的感觉,但是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同样的叫声再次响起来,这一次,惨叫再也没有嘎然而止,而是深深的响彻了夜空。刘岱的嘴角边带着丝丝的冷笑,光着脚丫动进攻?看你们的脚板是不是四角怪的对手!

    四角怪是一种非常小的独门暗器,最先是水军的龙战士们推广使用的,这种用兵器打造剩下的废料做成地小东西。有四个尖刺,无论怎么撒在地上,都会有一个尖刺上朝上的。这个尖刺是圆锥形的,非常锋利,也非常坚固,如果脚板不小心踩上去。那肯定是要扎得哭爹喊娘的,一般的草鞋根本挡不住尖刺,更何况是赤脚?更可恶的是,这种打造兵器剩下地废料,随意的堆放在一边,一般都是锈迹斑斑的,一旦扎入人的脚板。即使能够包扎好伤口,随后的伤口感染,也是最要人命的,就算最高明的医生,似乎也无法阻止伤口地感染,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伤员痛苦的死去。

    在意识到淮西军即将起大规模的进攻之前,龙歌率领几十名的龙战士到达糁潭,送来了这些古怪的武器。按照刘岱的观点,这些四角怪的出现,的确是有点卑鄙。不是英雄好汉的行为,可是淮西军根本配不上英雄好汉这个名词,用这些歹毒地武器来对付他们。显然是再好不过的了。龙歌他们对于四角怪的使用可谓是得心应手,他们将几十个麻袋地四角怪撒在糁潭外面的必经之路上,黑暗中的摸索前进的淮西军,果然被扎的哇哇怪叫,伤亡惨重。

    “叫你不穿鞋。”刘岱内心里在轻蔑的冷笑。

    这边冷笑还没有完全消失,远方地黑暗中。突然又传来喀嚓一声轻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断裂了,然后有人坠落下去,跟着出无法形容的惨叫声。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淮西军,也是一片的混乱,有人情不自禁的低呼起来,好一会儿才搞清楚了,原来,鹰扬军在糁潭的外围。秘密挖掘了数个大陷阱。上面用脆弱的树枝泥土覆盖着,陷阱的里面全部都是锋利的竹签。淮西军从上面走过。踩断了树枝,自然掉到了里面。

    淮西军掉到了陷阱里面以后,马上被下面地竹签扎得粉身碎骨,有些人根本连惨叫都来不及,就无奈地见阎王去了,有些人却还在痛苦的嘶叫,那惨叫简直可以让人做恶梦,给周围地淮西军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前进的步伐不知不觉中也停止了。其实淮西军挖掘的陷阱并不多,因为挖掘陷阱需要的功夫太多,远没有四角怪那样一撒了事来得简单,可是,尽管只有几个陷阱,已经对淮西军造成极大的惊悚情绪,黑暗之中,他们怎么知道鹰扬军挖掘的陷阱有多少?自己下一步踩到的,会不是刚好就是一个陷阱?于是,在黑暗中,前面的淮西军都下意识的收住了脚步,后面的淮西军却继续涌上来,让原本密集的队伍,显得更加的密集混乱。

    有淮西军的军官在黑暗中出命令,喝令淮西军继续前进,那些惊魂未定的淮西军士兵,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缓缓的向前走。然而,就算淮西军放慢了度,地上那些歹毒的四角怪,依然是巨大的拦路虎,无论他们如何防范,只要轻轻一脚踩下去,经常都会受到袭击。淮西军既然要前进,就不能不抬腿迈步,这可真是个艰难的抉择啊。四角钉只会造成伤员,却不会造成死亡,痛苦无比的淮西军伤员,捂着脚板的伤口在那里低声的呻吟,大概是受到了上司的严厉约束,他们都将自己的呻吟尽可能的压低,让这个漆黑的夜晚,显得更加的诡异。

    突然间又有淮西军跌入陷阱,出凄厉的惨叫声,但是惨叫声嘎然而止,不知道是人员死亡了,还是被身边的人杀死了,以免出惨叫惊动糁潭的鹰扬军。其实淮西军距离糁潭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低沉的呻吟声传播的并不远,糁潭的鹰扬军是听不到的,可是淮西军先入为主,却觉得自己的偷袭行动已经失败,士气不免更加的低落。

    淮西军的军官在低沉的吆喝着,威逼利诱,喝令淮西军继续前进。这次淮西军大举袭击糁潭,是大战的前奏,淮西军的高级军官对此非常的重视,哪怕是付出相当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的。所以,尽管四角怪和陷阱给淮西军造成了相当的麻烦,可是他们依然继续前进,倒下的人就躺在地上,让后面的人继续冲上去。有些淮西军其实没有被四角钉扎中,但是也装死躺在了地上,黑暗中也没有人觉。只有那些彪悍地紫焰都士兵。悍不畏死的冲在了最前面,虽然不断倒下,却始终向着糁潭的方向逼近。在黑暗中,刘岱似乎能够听到淮西军军官短促的声音:“快!快!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淮西军终于通过了四角怪密布的区域,前面也没有陷阱了。他们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看着近在咫尺的糁潭,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拿下糁潭,结束战斗,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从战前的兵力通报来看,驻守糁潭的鹰扬军人数很少,他们这次出动数十倍的大军,那是铁锤砸鸡蛋。务必要将糁潭完全砸碎。但是就在他们思想放松的时候,更加惊奇的现象出现了。“轰隆隆!”

    忽然间,一声巨大地爆炸声响起,震动着所有人的耳膜,巨大的气浪扑面而来,将周围的淮西军全部推倒在地上。那亮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糁潭,同时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只看到在耀眼的火光中,一股漆黑的浓烟升腾而起。迅的凝结成恐怖的骷髅头形状。在火光照耀地一刹那,只看到浓烟升起的地方,凹下去一个大坑。在大坑的周围,凌乱地分布着无数淮西军的尸体残骸,一片的血肉模糊。火光瞬间消失,一切都重新归于黑暗,只有淮西军成片的惨叫声。

    几乎所有的淮西军都被炸蒙了,他们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惊恐万状地停留在原地。他们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这瞬间就夺走那么多同伴的性命。他们只知道,这种东西是埋藏在地里的,突然从泥土里跳出来,一下子就吞噬掉几十个淮西军。好几个淮西军军官愕然的看着自己的身边,暗暗庆幸自己还活着,随即才现自己的身上,黏糊糊的全部都是同班的血肉。

    看着耀眼的火光迸射而出。在火光中淮西军粉身碎骨。刘岱等人用力地握着拳头,兴奋地说道:“好!”

    那些原本紧张的鹰扬军战士。也都兴奋地低声怒吼:“好!”

    只有他们才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地雷的武器在炸响。

    刘岱其实不知道这些地雷是怎么回事,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叫地雷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当时和龙歌一起到达糁潭的,还有神秘的黑粉部队成员,带头的叫做明礼夏,是个不苟言笑的家伙。他们全身都是黑色麻衣,好像是地狱里放出来的勾魂使者一样,令人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些地雷就是黑粉部队带来的,也是黑粉部队在泥土里埋藏好的,中间没有刘岱等人的参与,整个过程都显得神秘兮兮的。刘岱等人只是被告知,无论如何,都不要从那片土地走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什么鬼东西?”在兴奋过后,刘岱忍不住有些嘀咕。

    黑粉部队总是如此的神秘,搞得鹰扬军的其他将士,都充满了好奇,又隐约间有点恐惧的感觉。要论面对面的单打独斗,刘岱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一支黑粉部队,可是一旦黑粉部队用出这些古怪的东西,他就有点麻烦了。眼前的淮西军,明显就是吃了天大的亏,以致他们的队伍出现了严重的混乱。

    也许是地雷爆炸的声音实在太响亮了,也许是突然爆的火光太耀眼,黑夜中起袭击的淮西军,完全失去了突然作用,他们全部都暴露在刘岱等人的面前。这时候的刘岱,已经借着火光看得清清楚楚,一点儿都没有错,密密麻麻的淮西军,正相互簇拥着,好像潮水一样向糁潭涌过来。到底淮西军出动了多少兵力,刘岱无法估计,站在他的位置,他只能看到源源不断的黑压压的人头,仿佛那些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个的蚂蚁。

    指挥淮西军秘密袭击糁潭的,正是淮西军大帅张佶。淮西军接连不断的遭受伤亡,一会儿四角怪,一会儿陷阱,让他不胜其烦。有部下送给他几个带血的四角怪样板,张佶看了以后,只恨得牙痒痒的,外界都说淮西军心狠手辣,难道鹰扬军就差了,看这些歹毒的四角怪,哪怕是最歹毒的淮西军,都无法想象出来。光是这种可恶的小东西,就让好几百名的淮西军失去了战斗力,进攻还没有开始,随军的郎中们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为了减少伤员的数量,张佶秘密下令,凡是掉入陷阱里面的人,都不要救出来了,要是没死的,就赶紧给他一刀,免得淮西军有更多的伤员。可是,刚才的轰隆隆一声,还是极大的震撼了张佶,他急忙赶到前面去,了解情况。

    “怎么回事?”张佶冷静的问道。

    “报告大帅,现在还不清楚,可能是鹰扬军设置的特别陷阱。”他身边的军官酸涩的回答,他们和下面的士兵一样,同样显得十分的惊讶,他们仔细的检查过大坑,现只有一片的漆黑,所有的泥土都是松的,周围全部都是零碎的淮西军肢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更神奇的是,他们甚至在距离大坑十多丈远的地方,现了被炸飞的尸体,天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将他们抛到这么远的地方。

    张佶看着前面,只看到黑夜依然如故,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如果没有淮西军的惨叫声,的确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在这样的夜晚起突袭,实在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只是多了很多淮西军的痛苦呻吟,这个夜晚就显得非常的沮丧了。张佶检查了几个淮西军伤员的情况,他们有的是被四角怪扎伤的,有的是被陷阱弄伤的,有的是被从泥土里面钻出来的恶魔杀伤的,不一而足,他们的情绪显得非常的低落,神情也明显有些惊魂未定,老实说,这些四角钉的杀伤力有限,可是淮西军的战斗力却受到了莫大的影响,更要命的是,淮西军的士气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原本筹措的好好的一场突袭,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烂摊子,实在是令张佶恼怒不已。

    刚才那一道亮的火光,张佶是清晰的看到了,还看到了无数的淮西军被抛到了天空中,然后再狠狠的砸落下来。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将淮西军抛到半空中再掉下来。蓦然间,张佶脸色微微一变,想起了去年的古怪事情。当初颜觉郦进攻桐城的时候,试图挖掘地道入城,鹰扬军似乎也有同样的火光爆而出,结果淮西军好不容易才挖掘好的几条坑道,全部都坍塌下来了,里面的淮西军全部都被活埋。桐城的转折点也就在那个时候,最终,他们几个人合力杀掉了颜觉郦,让卢瑭取代了他的位置。

    当时有些非常耸人听闻的谣言,认为是老天在帮助鹰扬军,这是上天专门安排好的震天雷,还有阎王老子的协助,鹰扬军是天命选定的,谁也不能侵犯等等。张佶自然是不相信这些谣言的,什么天命所归,都是屁话,一切都是实力使然。然而,这些传言却是越演越烈,最后这个传言甚至传到了秦宗权的耳中,结果驻守庐江的三个淮西军大帅:卢瑭、刘建锋、张佶,都受到了秦宗权的责问,要他们解释怎么回事。他们自己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解释,最后只能敷衍了事,也不知道秦宗权到底有没有相信,反正后来是没有问起过了。

第253章 有个地方叫糁潭(2)

    “该死的鹰扬军!”张佶低声的骂道。这些驻守糁潭的鹰扬军,不敢面对面的和淮西军战斗,专门使用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黄巢的余孽就是黄巢的余孽,就知道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张佶在责怪鹰扬军的同时,却忘记了,自己让部队光着脚偷袭糁潭,难道就是正人君子所为了?

    “轰隆隆!”

    蓦然间,又是一道耀眼的火光迸射而出,跟着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巨大的气浪荡涤着四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内的淮西军纷纷倒下。看到同样的火光,张佶潜意识的感觉到有点不好,他在火光中惊恐的看到,无数的淮西军士兵,都凌空飞舞了起来,有些人被当场炸得粉碎,尸骨无存,有些人则好像外表没有任何的伤痕,只是有些焦黑,可是五脏六腑,却全部都被震碎了。那一股升腾而起的黑烟,在火光中凝聚,的确很像是传说中的恶魔,那道狰狞的黑烟,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难道,又是这样的火光拯救了鹰扬军?难道真的是有老天在眷顾鹰扬军?张佶感觉到自己满嘴的苦涩,随即摇摇头,狠狠的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鹰扬军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破解了他们的歪门邪道,他们就完蛋了。正这么想着,忽然间又是轰隆隆一声,又有一大片的淮西军倒下去。惨叫声和呻吟声持续不断地响起来,再也无法制止。连续的爆响,给淮西军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同时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在火光周围的淮西军,几乎都损失殆尽。剩下的淮西军也是面面相觑,个个地脸色都显得异常的煞白。

    剧烈的震响,耀眼的火光,都让前进中的淮西军大为惊悚,他们都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来,等待上司的决定。天知道前面还有什么稀奇古怪地东西,他们实在是不敢继续冒险了。也许在黑暗中。阎罗王正在张开血盆大口等待他们呢。糁潭这个名字的由来本来就非常的古怪,据说是古时候生活在雷池中的一种猛兽,能够兴风作浪,生吞船只,可想而知它厉害,千万不要是这个怪物跑出来威了才好。

    张佶再也无法忍受,继续这样下去,淮西军的士气就要完全崩溃了。在天亮之前,他必须攻克糁潭。所谓怪物的传说,所谓天命的传说。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些歪门邪道一定有破解的办法。只要找到了破解的办法,他就可以将鹰扬军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他厉声对身边地军官说道:“你到前面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回报!”

    那个军官策马而去,到前方去了解情况。张佶在后面看着,又急又怒,又有点难以掩饰的惊悚感。如果这时候谁能告诉他答案,他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付出。偏偏整个淮西军几千人,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这才是最致命地。好大一会儿以后,那个军官才满腹疑惑的回来报告:“报告大帅,前面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从那里经过,突然间就爆出来了。有人说他曾经绊倒了什么东西,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佶狐疑的说道:“绊倒了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军官艰难的摇摇头,苦涩的说道:“不知道。没有一个人知道。”

    张佶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地说道:“既然是埋藏在地里面的,告诉大家注意地面。”

    这道命令看起来很有道理。事实上却是荒唐无比,要知道,现在是黑夜,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又不给点火把,怎么可能注意到地上的动静?在黑暗中观察地面,简直就是睁眼瞎啊!何况,他们根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观察地面,如果他们知道的话,就不会被那些四角钉害的这么惨了。淮西军根本不知道地雷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们埋藏在哪里,四角钉有时候还能用脚趾提前扫到,地雷却是无影无踪,比四角钉还要难以对付啊!

    然而。大帅既然已经下达了这样地命令。下面地淮西军只好无条件执行。于是。淮西军都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黑漆漆地地面。继续摸索着前进。结果依然是不断地有人倒在了四角钉地尖刺下面。不过。他们中毕竟有些聪明人。很快找到了对付四角钉地办法。有些人拿来扫把。扫地前进。不管前面有什么。都用扫把扫过再说。幸好这时候没有任何光亮。鹰扬军看不到淮西军地动作。也猜测不到他们居然是在给糁潭扫地。要不然。就算笑也要笑死了。尽管如此。淮西军地这个办法还是很有效地。大多数地四角钉。就这样被扫走了。刘岱他们看不到淮西军地动作。只能听到沙沙沙地扫地地声音。他们却以为那不是扫地。而是别地东西出来了。有人低声地在咕嘟:“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蛇吗?”

    答案当然不是蛇。

    也许是扫把地确有神奇地效果。也有可能是老天眷顾。觉得淮西军付出地代价实在太大了。要给他们一点补偿。居然有一小段时间。淮西军居然没有再出现伤亡地情况。震天巨响再也没有爆。陷阱也全部消失不见。连被四角钉扎伤地人都没有。原本一直绷得紧紧地神经。终于渐渐地放下来了。他们都为自己刚才地愚蠢感觉到内疚。原来一个扫把就可以解决地问题。自己居然付出了上千人地代价。看来鹰扬军布置地就是歪门邪道。而扫把是专门驱妖赶魔地。

    张佶冷笑这说道:“雕虫小技。不过如此。”

    他身边地军官也恭维着说道:“鹰扬军黔驴技穷。我们攻下糁潭。是转眼间地事情。”

    然而。张佶地冷笑还没有消失。前面再次传来震天巨响。熟悉地火光迸射而出。熟悉地黑烟升腾而起。在火光中凝结成恐怖地骷髅头形状。似乎一声巨响地威势不够。跟着又传来一声巨响。将张佶等人都硬生生地冻结在马背上。稍稍沉静过来以后。张佶也不怎么在意。既然是打仗。那就是要死人地。只要死地不是自己。都没有关系。可是跟着报告过来地消息。却让他目瞪口呆。两眼尽赤:这次遇难地。居然是一名小帅!这名小帅骑马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就这样消失了。他身边地亲兵也全部荡然无存。

    这次张佶带兵进攻糁潭,只带了几千人,麾下只有一名小帅,这名小帅还是他地内侄。淮西军烧杀抢掠。每到一个地方,就大肆搜掠妇女,强暴淫辱。张佶从小就跟着秦宗权到处做这样的事情,一辈子不知道奸污了多少的女人,可是他偏偏纵欲过度,竟然没有儿子,甚至连女儿都没有。他一直将这个内侄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准备让他以后接管自己的财产。这次就是专门带他出来历练的,没想到,糁潭还没有到达,就搭上了自己儿子的性命,正是应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句话,张佶愤怒之下,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非但张佶本人相当的沮丧,所有的淮西军也是相当的沮丧。一时间。所有地淮西军都觉得。他们眼前的这个糁潭,实在是太恐怖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蕴藏着什么东西,可能那个无恶不作的怪物,地确就隐藏在糁潭里面。他们在进攻前,从来没有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居然会变得如此的恐怖。这一阵阵的爆响,对于淮西军的打击绝对是巨大的,对于未知事物地恐怖,让他们都产生了撤军的念头。

    张佶又急又怒,却又无法及时解释,其实他自己也感觉到一种未知的恐惧感。本来淮西军进攻糁潭,就是非常讲究保密和效率的,希望可以战战,打鹰扬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一连串的巨大响声,肯定惊动了糁潭的鹰扬军守军了,现在糁潭里面的鹰扬军,肯定已经严阵以待了,天知道鹰扬军在糁潭里面,还准备些什么东西来对付他们。

    本来张佶也认为糁潭不容易拿下来,这里毕竟是鹰扬军的桥头堡,有着非常重要的军事地位,鹰扬军肯定会拼死抵抗地,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糁潭居然布置了如此之多地陷阱和机关,又不知道在底下埋设了什么阴险的东西,淮西军还没有和鹰扬军接触,就已经付出了如此惨重地伤亡,这是他二十年来南征北战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既然突袭没有效果,那只有强攻了。

    糁潭必须拿下,这是来自秦宗权的直接命令。

    “拿不下糁潭,提头来见!”秦宗权向来快人快语,连他的书面命令也是如此。

    如果想要自己的人头保住,只有牺牲别人的人头了。

    “大帅,我们是否等到天亮才继续进攻?”正在这时候,有军官迟疑着说道。

    地雷的爆炸,给他们极大的震撼,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遭遇到了什么样的古怪事情,他们也不知道进攻糁潭是秦宗权直接下达的命令,本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淮西军精神,不少的军官都希望可以尽快撤走,最起码,也要拖到天亮才继续进攻。

    “不行!”张佶毫不犹豫的说道,语调十分的阴冷。

    现在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意味着鹰扬军随时都会增强糁潭的兵力。鹰扬军水军控制着长江水道,交通运输十分的便捷,糁潭就在长江边上,战船可以直接将援兵送到栈桥上,一个冲锋就可以将淮西军反击出来。淮西军进攻糁潭,是典型的闪电战,要求战决,要是和鹰扬军纠缠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张佶拔出长剑,恶狠狠的说道:“命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天亮之前必须攻入糁潭!”

    身边地淮西军军官全体愕然,这道命令简直是让淮西军自杀啊!

    张佶恶狠狠的说道:“皇帝陛下的命令,必须攻克糁潭!谁最先攻入糁潭,谁就是新的小帅!”

    身边的淮西军军官再次全体愕然,这道命令简直是有史以来最疯狂的命令啊!

    士兵直接跳到小帅,那是什么样地奖励啊!意味着数不清的荣华富贵。金钱美女都扑面而来,意味着再也不用在前面刀头舔血,再也不用为了几文钱的赏赐而自相残杀,意味着攻下每一个地方,都有权力优先享用最美丽的女人……这样连升数级的奖励,简直是要令最老实的淮西军也为之神魂颠倒啊!原本士气低落的淮西军,顿时疯狂起来了。那些正在犹豫着是否要退缩地淮西军。纷纷鼓起勇气,向着糁潭重新前进。

    “点起火把了!杀!”张佶厉声喝道。

    既然已经无法取得突袭的效果,那就摆开架势猛攻吧!

    反正淮西军有足够的兵力!无数的火把纷纷燃烧起来,将漆黑的夜晚,顿时映照的一片的灯火通明。

    刘岱等人都神色凝重的看到,在遭受了重大伤亡以后,淮西军的队伍,依然是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好像是整个庐江的淮西军。都全部压到了糁潭地外面。淮西军的服装,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平常看起来是十分凌乱地,可是在这个时候,刘岱眼中,只有数之不尽的人潮。

    火把点起来以后,淮西军的士气再度高涨,他们终于不用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了。地上那些可恶的四角钉,也无法继续对他们造成大的伤害,偶尔有一两个陷阱,也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他们看到了前面地糁潭,它就是一个很小的城镇,比庐江要小得多,它也没有庐江那样的高耸城墙,驻守在糁潭的鹰扬军不可能很多,只有一面鹰扬军的旗帜在孤零零的飘动着。

    只要冲入糁潭。就有可能成为新的淮西军小帅!

    梦想。就在眼前!

    “冲啊!”无数的淮西军都疯狂的吼叫起来,向着糁潭起了冲锋。

    轰隆隆……

    几乎是同一时间。连续好几个地方同时爆出耀眼地火光,无数地淮西军倒在了血泊里面。鹰扬军埋设的地雷,越是靠近糁潭地地方,就越是密集,本来有点让淮西军知难而退的意思,可是淮西军既然不肯后退,这些地雷只好六亲不认了。淮西军越是前进,这样的轰鸣声就越是持续不断,伤亡的人数越来越多。在一片片耀眼的火光中,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将淮西军好不容易才鼓舞起来的勇气,再次狠狠的镇压下去了,原本平坦的土地,好像是被天雷劈过一样,到处都显得坑坑洼洼的,在这些坑坑洼洼里面,不知道埋葬着多少淮西军的尸体,现场惨不忍睹。

    张佶下定决定用别人的脑袋来换取自己的脑袋,无论前面的爆炸声如何的激烈,他都完全不关心,只是一个劲儿的喝令身边的部队继续拥上前。如果说前面就是一个深潭,他将毫不犹豫的用淮西军的尸体,将这个深潭填满,然后踏着尸体从上面走过。有军官踉踉跄跄的来到张佶的面前,满脸鲜血,结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啪的一声倒在了张佶的马前。紧跟着又有军官血淋淋的跑过来,艰涩的说道:“大帅,大帅……”

    张佶脸色阴沉,冷酷无情的说道:“什么事?”

    那个军官两眼白,艰涩的说道:“大人,我们的伤亡太惨重了……胡中南的分坛,李国明的分坛,谭海珠的分坛……都几乎没有了……其他几个分坛,也损失惨重,我们……我们损失很大啊!”

    淮西军的编制比较特殊,带有浓烈的宗教迷信色彩,每个大帅最多可以带领五万人,每个小帅最多可以带领五千人,小帅下面就是分坛、分什么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例如青龙坛、白玉什么的,每个分坛都有上千人的兵力,甚至有时候会达到两千人。如果抓到地壮丁比较多的话。那个军官提到的几个分坛,都是兵力比较少的,只有六七百人左右,所以张佶将他们放到最前面去,然而,三个分坛几乎全军覆没。其他分坛也各有损伤,这样的伤亡也是极其惨重的了。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靠近糁潭,就损失了差不多两千人,尽管他带来地淮西军数量不少,可是这样子消耗下去,那也不是个事啊!

    糁潭只是个很小的地方。他张佶带来了好几千人,就是要用雷公打豆腐的手段,将糁潭一鼓作气拿下,将里面的每一个淮西军都全部捏死。可是,偏偏淮西军还没有靠近糁潭,就折损了差不多三成的兵力,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张佶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样的结果,鹰扬军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啊!

    但是,张佶地凶狠也被激出来。他付出的代价越是重大,他越是要将糁潭拿下来。手起刀落,张佶一刀将那个哭丧的军官劈死在马前。跟着举起滴血的腰刀,厉声喝道:“不要管伤亡数字!告诉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向前冲!凡是后退的,全部就地处死!”

    在他的彪悍带领下,淮西军再次起了进攻,周围的地雷持续不断的爆炸。源源不断的有淮西军倒下,原本就是暗红色的土地,这时候完全被染成了鲜红,淮西军地尸体残骸、破碎的武器装备、撕碎的军旗、迎风飘舞地头巾,将地上变得一片的狼藉。可是张佶却有如神助,竟然冲到了糁潭的城墙下,天知道他是如何躲过那些耀眼的火光的。在张佶的身后,差不多有三千人地淮西军,同样冲到了糁潭的城墙下。因为前面有铁棍的阻拦。他们没有办法使用云梯,因此只好搭人梯上来。

    “放!”

    刘岱毫不犹豫的冷喝。

    鹰扬军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刘岱一声令下,鹰扬军战士纷纷放箭。

    一连串的箭镞呼啸而去,惊魂未定的淮西军,顿时倒下了一片,淮西军的人员队伍非常的密集,只要是射出去地箭镞,都可以找到自己地目标。鹰扬军抓紧机会,拼命的放箭,雁翎箭好像流水一样射出去,淮西军就好像是麦子一样地倒下。可是淮西军却反而转忧为喜,无论鹰扬军的弩箭如何的密集,毕竟是他们见惯的,而不是那些埋藏在地里面的恶魔,令他们没有抵抗的机会。他们逐渐的将盾牌集中起来,挡在自己的前面,同时在后面组织翻越围墙的行动。

    刘岱躲藏在围墙的背后,鼓励战士们不断的放箭,不管箭镞有没有效果,这些一捆捆的箭镞,都要全部射出去,绝对不能留下一根给淮西军。既然淮西军用盾牌挡在前面,鹰扬军战士就向天上射,让箭镞呈抛物线的坠落下来,最终成功的射入淮西军的身体。然而,对付来袭的箭镞,淮西军的经验也是十分丰富的,他们将盾牌结合起来,护住了前面和头顶,让鹰扬军的箭镞杀伤力大打折扣。

    在跳跃不定的火光中,谁也不知道射死了多少淮西军,只能听到噗噗噗的沉闷的声音,那是箭头射入人体的声音。淮西军在呼啸的箭镞中出痛苦的呻吟,将围墙的外面,变成了彻底的人间地狱。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全部都是中箭倒下的,有的淮西军尸体身上居然插着十几枚的箭镞,看起来好像是刺猬一样。鹰扬军不顾一切的射箭,试图阻止淮西军的靠近,然而,涌上来的淮西军还是越来越多,鹰扬军的人数毕竟太少了,无法控制所有的区域,成功通过封锁线的淮西军还是很多的。

    有些淮西军开始采取搭人梯的方式攀爬围墙,糁潭的围墙只有两丈高,只要几个人互相搭台,就可以直接翻上来。有些彪悍的淮西军,还利用助跑的力量,直接蹭上了围墙,然后从围墙上狠狠的跳下去,接着就和鹰扬军展开了肉搏战。鹰扬军战士不断的射出愤怒的箭镞,将周围的淮西军纷纷射倒,然而,淮西军的人数很多,他们的箭镞根本无法拦阻所有的翻墙动作,转眼间,就有好些淮西军士兵翻上了围墙,跟着跳下来,大规模地肉搏战正式展开。

    客观来讲。肉搏战,鹰扬军明显不是淮西军的对手。

    淮西军最先冲上来的,全部都是凶悍的紫焰都士兵,他们刚才被地雷炸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都显得格外的凶悍,横刀掠过。常常带起一片片地腥风血雨。驻守糁潭的鹰扬军部队,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残酷的实战,面对紫焰都士兵的疯狂进攻,他们无奈的纷纷倒下。后面的淮西军看到同伴如此的骁勇,顿时士气大振,翻过围墙以后,立刻投入了战团。给鹰扬军战士造成了更大地伤亡。

    “干他娘的!”

    刘岱挥舞着横刀,勇猛的冲了上去,对方一个淮西军同样骁勇,向着刘岱冲过来,两个人使用的都是同类型的横刀,互不相让。刘岱抢先一步,狠狠的一挥刀,砍掉了对方的脑袋,那个淮西军的脑袋顺着围墙飞了出去,将一个正在翻墙的淮西军硬生生的砸落下去。身边地鹰扬军战士大受鼓舞。士气稍稍真多,勇敢的和淮西军展开了肉搏。

    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呻吟声,到处都是兵器碰撞的声音,谁也分不清自己周围到底是敌是友,实在是没有时间来分辨。淮西军人多势众,那些紫焰都士兵极其凶悍,鹰扬军却是地头蛇。熟悉糁潭地地形,围墙失守以后,他们马上退到了大街小巷里面,继续和淮西军搏斗。

    黑暗中,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下,反正只要是两人相遇在一起,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一个人倒下为止,又或者是两个人先后倒下。淮西军在外面遭遇了重大的伤亡,现在终于杀入了糁潭。自然是大开杀戒。毫不留情,鹰扬军则死守要地。寸步不让,双方你来我往,直到有一方全部战死为止。

    刘岱挥舞着横刀,从东杀到西,又从西杀到东,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淮西军,他自己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手指都被砍掉了一个,幸好还能握刀。突然间,一个鹰扬军战士倒在了他的怀里,用力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有了气息,可是他的两只眼睛,却还是睁开的。这是个很年轻地战士,可能入伍还不到三个月,就遇上了如此激烈的战斗。杀死他的淮西军满脸狰狞,对刘岱冷冷一笑,跟着就冲了过来。

    “干你娘的!”

    刘岱怒声喝骂,举起横刀向着对方冲过去。

    那个淮西军的功夫居然同样的厉害,随即和刘岱缠斗在一起。

    嘭!

    两把横刀撞击在一起,碰撞出耀眼的火光,跟着淮西军手中的横刀砰然断裂,刀尖擦着刘岱的脸庞飞出去,在他脸上擦出一道深深地血痕,一道血箭飞溅而出。那个淮西军一愣,急忙后退,握着半截横刀挡在自己身前。可是刘岱地动作同样很快,箭步上前,趁机将刀尖一送,就刺入了对方的胸膛里面,跟着熟练地一转手腕,就将对方的心脏完全搅碎。那个淮西军士兵一声不吭的倒下了,半截横刀也脱手落下。刘岱脸色狰狞的将横刀抽出来,一刀劈在地上的半截横刀上面,将半截横刀往天空中一抛,再次杀入了越来越多的淮西军里面。

    他身边的淮西军越来越多,鹰扬军却越来越少,全部都是好多淮西军在围攻他自己一个人,他左冲右突,不断的搜集幸存的鹰扬军将士,将他们聚集到自己的身边,继续坚持战斗。然而,淮西军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不得不逐步后退。在这后退的过程中,鹰扬军士兵也不断的倒下。平心而论,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根本不是潮水般的鹰扬军的对手。

    张佶在黑暗中仔细的观察着局势,看到鹰扬军士兵越来越少,淮西军越来越多,知道这场战斗已经是胜券在握,自己的小脑袋铁定是没有危险了,心情渐渐的轻松起来,可是想到在糁潭外面遭受的伤亡,他又觉得自己的内心憋了一肚子的火。

    “将他们包围起来!”张佶恶狠狠的说道。

    为了进攻这个小小的地方,淮西军付出了数千人的代价,要是让一个鹰扬军走脱,他都无法原谅自己。他要将残存地鹰扬军士兵。全部都挖出心脏,做成一片片的肉干粮,分给全军将士吃下去,以解心头之恨。然而,防守糁潭的鹰扬军同样非常的顽强,刘岱完全豁出去了。看到哪里的淮西军人多,就往哪里冲,他身边的鹰扬军将士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但是,他们依然坚决奋战,他们所有行动地目的。就是尽可能的多少一个淮西军。

    刘岱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死守糁潭,他用行动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我们要和糁潭共存亡!”

    在战争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刘岱就已经直白的告诫着自己地每个部下。

    情势越来越危急,他们都做好了全军牺牲的准备,刘岱自己的腿部也被射中了一箭,无法灵活的机动了,一个淮西军紫焰都士兵蓦然从围墙上跳下来,直接给了刘岱背后一刀,差点直接将他杀死。刘岱无力的瘫痪在围墙根部。冷冷的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淮西军。他身边的淮西军都看出他是军官,纷纷涌上来,试图抓活的。张佶远远的叫道:“留他性命!”

    刘岱冷冷一笑,倒转横刀,就要给自己一个痛快。淮西军想要俘虏他,想都别想!

    身边地几个鹰扬军也几乎同一时刻被杀死,他们的尸体就扑倒在血泊的泥土中。他们毕竟没有经历过大战,不是淮西军紫焰都地对手。正在危急时刻。突然一支兵马杀到,如狼似虎的杀入淮西军里面,硬生生的将幸存的鹰扬军将士解救出来,刘岱也被一个人用力拉了起来。刘岱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龙歌,来援的正是精锐的龙战士,他顿时大喜过望,挣脱龙歌地手,就要继续上去厮杀。

    “快!撤!”龙歌拉着刘岱的肩膀。低沉的说道。

    “不能撤!”刘岱厉声说道。

    龙歌大声说道:“我有李指挥的手令。要你们放弃糁潭!”

    刘岱坚决的说道:“我死也不后退!”

    龙歌贴着刘岱的耳朵说道:“兄弟,淮西军大举进攻。糁潭必须放弃,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的用处!我们已经在桐城准备好了等待他们!你听我说,上面要放弃糁潭!”

    刘岱倔强的说道:“不行!我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死守糁潭!”

    龙歌只好将一份书面命令递给他,耐心地说道:“这是李指挥地亲笔信,要你在必要时放弃糁潭。他之所以跟你说死守,是因为你麾下新兵很多,只有这个命令,才能激他们的斗志!你其实可以想到,如果我们真地要死守糁潭,不可能派遣新兵驻守的!”

    刘岱其实已经看到李天翔的亲笔信,的确是要他撤出糁潭,可是他依然倔强的说道:“不!”

    龙歌用力摁住他的脖子,低沉的说道:“刘岱,不要意气用事,打仗,就有牺牲,你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全军覆没的结果!我们不怕全军覆没,但是我们不能主动全军覆没!你身边活下的每个人,都是宝贵的财富!你可以继续在这里战斗,直到战死为止,但是他们必须撤走!”

    刘岱微微一怔。

    龙歌已经拉着他的肩头,对身边的鹰扬军将士厉声叫道:“兄弟们,撤!”

    马跃等龙战士在后面掩护,顺利的将刘岱等人带到了河边。略略清点人数,只剩下二十六人了。刘岱看着自己的背后,这是一条血路。在这条血路上,自己有至少一百五十名同伴倒在了那里,还有数十名同伴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但是估计以淮西军的凶悍,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想必他们都已经英勇的牺牲了。就算淮西军倒下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也弥补不了他们的损失。

    洛羽指挥的楼船已经等候在江边,马跃带人在最后掩护,龙歌拉着刘岱直接上船。刘岱突然间又转了回来,将矗立着的旗杆一刀砍断,上面的鹰扬军旗帜缓缓的飘落,刘岱将旗帜捆好背在身上,这才跟着马跃等人撤退。后面的淮西军,依然紧追不舍,叫嚣着要连鹰扬军的战船一起俘获。

    “放!”

    洛羽冷冷的说道。

    嗖嗖嗖!

    一连串的弩箭射出去,追上来的淮西军顿时惨叫着倒地。

    这些战船上射出的弩箭,威力可不是普通的弩箭可以比拟的,在强劲的弩箭面前,不少淮西军的身体,直接被撕碎,荡然无存。所有的淮西军,都下意识的趴到了地上,再也不敢抬头。马跃等人顺利的撤到了甲板上。跳板迅收回,楼船逐渐远去,逐渐的和江边脱离了接触。这是天色蒙蒙亮,已经可以看到很远,只看到糁潭原来挂着鹰扬军旗帜的地方,已经换上了淮西军的旗帜。刘岱趴在栏杆上,痛苦的看着逐渐消失的糁潭,感觉好像比死还要难受。

    龙歌拍着他肩头,缓缓的说道:“兄弟,不要伤心,我们只是暂时放弃,你要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夺回来的。”

    刘岱握着拳头说道:“这是我失去的地方,我要亲手夺回来。”

    龙歌缓缓的说道:“你有这股劲,大人一定会满足你的。”

    刘岱还沉浸在失去糁潭的痛苦里面,还没有注意到龙歌的言辞,良久才反应过来,惊喜的说道:“大人到了桐城了?”

    龙歌点点头,沉静的说道:“是的!大人正在连夜返回桐城!另外,我告诉你,南下黄州的淮西军,已经被全部歼灭了,我们西面的兄弟们,也可以腾出手来,支援桐城了!”

    刘岱回看着糁潭,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啊!淮西军你等着,我们还要杀回来的!”

第254章 有个地方叫糁潭(3)

    糁潭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桐城,李天翔和杨璧鳞正在指挥所里面,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微微一黯,沉默不语。刘鼎正在从蕲州赶回,可是还没有回到桐城,目前主持军务的依然是李天翔和杨璧鳞,两人十二个时辰都在指挥所里面。尽管这个消息是意料之中的,可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感觉非常的难受。勤务兵已经将饭菜给他们送来,他们也没有心思动筷子。

    李天翔其实是非常担心桐城受到猛烈进攻的,自从淮西军南下黄州以后,桐城受到攻击的迹象更加的明显,他盼望淮西军早日做出行动。毫无疑问,杨鹭飒在西路的成功,极大的刺激了鹰扬军的其他将领,谁都想有立功的机会。驻守桐城的忠字营,驻守火龙岗军营的勇字营,都是东路军的主力,将要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淮西军的进攻,这是一个极好的建功立业机会。然而,淮西军却没有直接进攻桐城,而是先拿糁潭开刀。

    糁潭遭受进攻,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庐江的淮西军,即使没有西面的支援,也要决然动手了,还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说秦宗权已经到了寿州,极有可能会到庐江来直接指挥的。第二,说明淮西军对桐城还是非常忌惮的,也许上次进攻桐城失败的阴影还笼罩在他们的心头。所有的淮西军都知道,桐城绝对不是容易啃的骨头。事实上也是如此,经过鹰扬军的大力建设,现在的桐城,完全可以用固若金汤才形容,光是城墙就加高了十丈,这对于攻城武器简陋的淮西军来说,绝对是个噩梦。

    杨璧鳞看着地图,沉默不语。糁潭被淮西军占领,桐城的危险性大大的增加。没有了糁潭的保护,淮西军就可以对桐城形成三面包围的态势,甚至是切断桐城的后勤补给,甚至是直接威胁到怀宁等地。淮西军地这个动作,透露出一个明显的信息,那就是他们要使用围魏救赵之计,将桐城里面的鹰扬军诱骗出来。在外面的原野上进行歼灭,以避开桐城的坚固城墙。

    李天翔深沉的说道:“我还担心一个问题。就是枞阳。”

    杨璧鳞没有说话,目光紧紧的盯着庐江附近,这里就有个小地方叫做枞阳。枞阳是桐城西南方地一个小城镇,如果淮西军迂回进攻枞阳,桐城的侧后方就会受到严重地威胁。和皖口城一样,枞阳也是自形成的小城镇。没有坚固的城墙,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攻城武器就可以突入。本来这地方是安全的,是可以免受战火波及的,因为有桐城、糁潭作为屏障。但是,在糁潭失守以后。淮西军可以沿着江边动进攻,枞阳就直接暴露在淮西军地攻击之下了。

    几乎可以肯定,淮西军肯定会先夺取枞阳的。这时候,桐城的鹰扬军,就面临着两难的抉择。出城拦截淮西军,则有可能被淮西军袭城,桐城不保。如果不出城,那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枞阳陷落,最终从侧后严重威胁到桐城地安全。桐城始终不保。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似乎都无法挽救桐城的陷落。

    “怎么办?老杨!”李天翔两手叉腰,眼神深沉的说道。

    “淮西军的目标,始终是桐城,我们关注的目标,当然是桐城。”杨璧鳞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我们放弃枞阳?”李天翔狠狠的握着拳头。

    “放弃。”杨璧鳞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天翔狠狠地握了握拳头。狠狠地锤在桌子上。出砰地一声巨响。门外地卫兵急忙进来查看究竟。现没事。这才悄悄地退开。战斗还没有打响。鹰扬军就连续丢了两个地方。这股憋屈地味道。实在是不好受啊。西路军杨鹭飒春风得意。连续攻克蕲黄二州。一举歼灭淮西军两万与人。东路军却连丢糁潭、枞阳两个据点。反差也太明显了。飞营是最新成立地部队。忠字营、勇字营却是鹰扬军最早地部队之一。老哥哥表现还不如小弟弟。实在是不服气啊!

    正在这时候。斥候副队长袁羚紧张地进来报告。庐江地淮西军主力出动了。目标正是枞阳方向。由于淮西军地斥候非常地密集。严密了封锁了庐江周边地区域。袁羚他们无法侦察到淮西军地准确兵力。依据初步估计。应该在万人左右。很显然。对于鹰扬军地反应。淮西军也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鹰扬军出城攻击。他们就地抵抗。尽量诱使鹰扬军远离桐城。给庐江地淮西军创造袭击桐城地机会。如果鹰扬军不出城。他们就要如期占领枞阳。同时继续向西展。

    上次攻击桐城失败地阴影。现在还笼罩着卢瑭、刘建锋、张佶等人。尽管庐江地淮西军兵力越来越强。可是他们始终担心正面进攻桐城。会遭受到难以想象地损失。甚至极有可能在付出巨大地代价以后一无所获。因此。他们是十分希望鹰扬军出城拦截淮西军地。这样一来。桐城地鹰扬军兵力严重削弱。淮西军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他妈地!”李天翔恶狠狠地骂道。

    “天翔。你骂谁呢?”门口传来刘鼎地声音。

    李天翔和杨璧鳞都微微一怔。跟着急忙跑出指挥所。只看到不远处几十匹战马迎面疾驰而来。带头地正是刘鼎。

    刘鼎回到桐城了!李天翔和杨璧鳞急忙敬礼,兴奋的叫道:“大人,您回来的可真是及时!”

    刘鼎笑着说道:“及时过头了,还没有进门,就听到有人骂人。”

    李天翔笑着说道:“我是在骂卢瑭、刘建锋、张佶那几个小子!”

    桐城前线的局势非常的危急,刘鼎回来的非常匆忙,连路过怀宁都没有入城,直接绕城而过,现在回到了桐城,但是却非常淡定,他在半路上已经收到糁潭陷落的消息,知道桐城的两员大将肯定有焦虑的心理,如果他这时候再表现出焦虑的神色。肯定会加深整个鹰扬军的不安情绪地。就算有天大的噩耗,也要不动神色的接受下来。

    他微笑着说道:“大家辛苦了。”

    李天翔等人急忙说道:“大人才是辛苦。”

    刘鼎点点头,摆手说道:“来,我们进去再说!”

    众人簇拥着他进入指挥所里面,他身后的屠雷等人,将一个大包袱抬了进去,沉甸甸的放在桌面上。

    杨璧鳞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好奇的说道:“大个子,这是啥东西?”

    屠雷瓮声瓮气地说道:“这是犒劳你们的。不要看外表不雅观,里面可是好东西啊!”

    杨璧鳞奇怪地说道:“犒劳我们?”

    刘鼎随意的说道:“这是我从蕲黄二州带回来一点土特产,我们边吃边说。看你们两个的饭都摆在旁边,想必是还没有吃饭呢。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不喝可不行。淮西军来他的。我们吃我们的。来来来,不要客气。”

    当下秦迈就忙碌着,从包袱里面将各种各样的小吃拿出来,简单地加热一下,就摆到了桌面上。有蕲州的醋藕、风干蛇肉、酿豆腐、水豆腐、豆腐干。黄州的烧梅、豆腐、萝卜、狗脚等,这些东西看起来很平常,但是在离开蕲州以后,却不容易吃到,而且它们的风味都比较独特,众人原本是勉强品尝的,后来觉得地确不错,很有开胃的效果,不由得又多吃了几个。原本的紧张气氛渐渐的消失了。

    一会儿以后,李天翔开始汇报情报。

    原本鹰扬军是将淮西军压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给他们有动弹的机会,可是自从淮西军南下黄州,鹰扬军抽调飞军和鬼脸都进行西线作战以后,庐江的淮西军就活跃起来,尤其是他们的斥候,不断的将控制范围扩大,鹰扬军地斥候大部分都抽调到了西面。无法应对淮西军的渗透和扩张。不得不逐渐的收缩防线。桐城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淮西军的斥候,基本控制了庐江周围地区。袁羚手下的人很少,无法准确的侦查淮西军的动作,让桐城有点睁眼瞎的感觉。

    刘鼎点头说道:“这个不成问题了,火扬已经从西面回来,淮西军斥候很快就要吃到苦头了。”

    李天翔欣然说道:“那就好。”

    刘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李天翔跟着重点汇报了糁潭地情况。

    糁潭是他主动放弃地。他在派遣刘岱率兵驻扎糁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放弃地念头,糁潭距离庐江的距离,要比距离桐城近得多,在淮西军攻击糁潭的时候,桐城不可能派出援兵,无论在此地驻扎多少的兵力,最终都要被淮西军白白吃掉。因此,李天翔打定主意,在糁潭稍作象征性的抵抗,给淮西军造成一定的杀伤,就主动放弃。然而,李天翔自己并没有想到,率军驻守糁潭的刘岱,居然如此的骁勇,愣是率军和淮西军缠斗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倔强的不肯离开战场,要不是他们的兵力实在太少,刘岱他们还能创造更多的战果。当然,刘岱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牺牲,两百人的队伍,幸存下来的只有十分之一,刘岱本人也负伤了。

    刘鼎脸色微微有些冷峻,缓缓的说道:“刘岱的情况怎么样?”

    李天翔晦涩的说道:“他负伤了,不过还能继续战斗,他一直要求在我们反击糁潭的时候,要作为前锋杀回去。”

    刘鼎脸色有点凝重,最后缓缓的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又说道:“淮西军目前情况如何?”

    李天翔指着墙壁上的军事地图,冷峻的说道:“他们正向枞阳前进,兵力可能在万人左右。”

    刘鼎转头看着墙壁上的地图,上面已经用红线标出了一个巨大的箭头,正指向枞阳的方向。淮西军没有攻打桐城,而是直接**到枞阳,显然是要引诱桐城的淮西军出来拦截,然后庐江的淮西军大举出动,猛攻桐城,最终达到攻克桐城的目的。这个计划不是阴谋。而是光明正大的阳谋,阴谋识破了以后,是很容易对付地,可是阳谋就算识穿了,也很难找到解决的办法。

    对于目前的桐城来说,分兵出去拦截,固然是不行的。桐城的防卫兵力一旦削弱,庐江的淮西军马上就会猛扑过来。可是要是桐城的鹰扬军不出战。眼睁睁地看着枞阳陷落,也不是办法。淮西军占领了枞阳以后,可以沿着江边一路进军,杀向皖口城、怀宁、望江、太湖、宿松等地区,到时候,桐城的鹰扬军。要么是被迫出战,要么是被迫放弃桐城,收缩防线。事实上,刘鼎绝对不会放任淮西军进入到望江一线,这里是舒州地核心区域。要是被淮西军光顾,刘鼎的所有心血,就要全部付诸东流了。

    刘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脸色阴沉的说道:“现在庐江淮西军的大将有没有换人?”

    李天翔脸色微微一变,艰涩的说道:“应该没有,但是也不能肯定,我们地斥候没有侦察到这个信息。有消息说秦宗权已经到达了寿州,可是同样无法证实。难道是秦宗权已经秘密到达了庐江,可是我们却没有现?”

    刘鼎慢慢的说道:“我想秦宗权可能本人还没有到达庐江。但是他的命令已经传到了庐江。淮西军这次出动的兵力非常多,如此大的手笔,不是卢瑭、张佶、刘建锋三人可以做到地。在庐江的后面,肯定还会有援军到来,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他朝李怡禾说道:“告诉狄火扬,这几天要想办法弄清楚庐江的淮西军兵力,到底有多少。”

    李怡禾答应着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复命,表示狄火扬他们已经将全部的斥候都派了出去。正准备和淮西军的斥候展开激烈的刺杀和反刺杀。控制和反控制。狄火扬麾下的斥候,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不少人还是刚刚从鬼雨都里面走出去的,战斗力非常强,众人对他们充满了信心。鬼雨都地所有战士,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军官的,更多的人都只有一身骁勇,只懂得照顾自己,不懂得指挥别人,他们更喜欢直来直去的冲杀,尽情的施展个人技术。充当行动自由的伺候,寻找最刺激的搏杀,是不少鬼雨都战士的优先选择,这使得鹰扬军的斥候队伍,搏杀能力非常强,在情报争夺中还没有吃过亏。当然,凡事都有个过程,狄火扬他们要取得较好地效果,肯定需要几天地时间。

    刘鼎缓缓的说道:“你们地计划如何?”

    李天翔欲言又止。

    杨璧鳞简单了当的说道:“我们死守桐城,放弃枞阳。”

    刘鼎看着地图,一言不。

    由于艾飞雨骑马的方式非常的特殊,不可能像刘鼎他们这样飞驰,刘鼎身边的参谋现在只有李怡禾。他看着墙壁上的地图,摇头说道:“不行,放弃枞阳,桐城太危险了。如果淮西军继续西进,威胁到怀宁、望江,我们就不得不出战了。如果淮西军迂回到桐城和怀宁中间,我们就会彻底的陷入包围,这个锁更加难以解开。”

    杨璧鳞为难的说道:“我们的兵力不足,要是增援枞阳,桐城同样无法守住!”

    李怡禾眉头紧锁,沉吟着说道:“是啊,无论我们出战还是死守,都无法打破眼前的困局。”

    刘鼎淡淡的说道:“怡禾,你有什么建议?”

    李怡禾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皱着眉头说道:“不如我们让鬼脸都在枞阳登6,阻挡前往枞阳的淮西军?”

    杨璧鳞摇头说道:“枞阳比糁潭还要脆弱,单凭鬼脸都是无法守住的,淮西军的兵力有上万人之多,鬼脸都只有一千多人,在无险可守的情况下,根本不是淮西军的对手。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将鬼脸都放到枞阳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要是鬼脸都全部损失在枞阳,那我们的兵力就更少了,以后的战况会更加的艰难。如果真的要守住枞阳,至少要将罡字营从镇海地区调回来,那样我们就不得不放弃镇海地区了。”

    李怡禾无奈的说道:“那只有动员整个舒州的民众,在怀宁、望江等地加强防御了。全民皆兵。百战百胜。淮西军深入到望江一带,想必能够用于机动地力量不是很多,我们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的。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淮西军的外部环境生大的变化,他们将不得不撤

    杨璧鳞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李天翔的脸色也有点忧郁,沉默不语。

    他一直都想像杨鹭飒那样。建立一个足可以引人注目的功勋,可是眼前显然不是机会。淮西军这样孤军杀入枞阳。鹰扬军如果仅仅是拦截的话,肯定没有什么好效果,那些临时组织起来地民众,显然不是人多势众的淮西军对手。皖口城向西,都是舒州地核心地带,鹰扬军的动力全部都在这里。要是被淮西军破坏了,鹰扬军恐怕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总之,无论如何,拦截绝对不是好办法。

    刘鼎摸着下巴,也没有说话。

    李怡禾等人都抱头思索。觉得淮西军的这个计划,实在是不容易破解。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桐城最终还是守不住。不知道在秦宗权的身边有什么样地谋士,居然想出这么歹毒的办法来。可惜艾飞雨不在身边,否则他也许能够猜测到一二。

    过了一会儿,刘鼎忽然懒洋洋的说道:“来,吃东西,别愣着,咱们还没有到要上吊的时候。吃饱了再说。”

    众人低头吃东西,却觉得索然无味。因为脑海中,始终都在思索着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局。李怡禾本人拿着一块醋藕片,明显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地神情,其他几个人的眼睛,也大半都在盯着墙壁上的地图,仿佛能够从地图上看出一朵花来。杨璧鳞的眼睛很大,如果他的眼睛会吃东西的话。相信整幅地图都已经被他吃掉了。

    刘鼎不经意的点点头。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吃着狗脚。这种点心其实不是真的狗脚。而是外形好像狗脚一样,吃起来酥酥地,脆脆的,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期。在这个时刻,他居然有个荒唐的念头,好像想到的不是眼前桐城的困局,而是如何搞好蕲黄二州的经济建设。

    当天傍晚,艾飞雨终于回到了桐城,不等他歇息,李天翔等人就抓着他进来请教了。李怡禾将基本的情况跟他详细的解说了。这边艾飞雨刚刚被李怡禾搀扶着坐下来,那边李天翔就期待的说道:“飞雨有什么好建议?”

    艾飞雨微微笑了笑,掏出手帕抹了抹额头上地汗水,慢慢地说道:“大人已经有主见,飞雨就不多言了。”

    李天翔等人都愕然看着刘鼎。

    刘鼎已经有了主见?

    刘鼎也好奇的说道:“飞雨怎么知道我有好主意?”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糁潭陷落,显然是个不好地消息,这关系着我们全军的战略方针,淮西军又出兵威胁枞阳,显然是要我们进退两难,但是大人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吃着从蕲州带回来的点心,呼吸也非常的平稳,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感觉,因此飞雨斗胆推测,大人已经找到了破解淮西军阳谋的办法。既然大人已经有了计策,飞雨就不用献丑了。”刘鼎叹息着说道:“你没有了双眼,却是更可怕了。”

    杨璧鳞着急的说道:“大人,你既然有好主意,就赶紧下命令吧!”

    刘鼎缓缓的说道:“不急,还有些细节,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怡禾,再给你个机会,你能不能猜到我现在想到的是什么法子?”

    李怡禾试探着说道:“我们直接进攻庐江?”

    刘鼎微微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不是。再猜。”

    李怡禾皱眉说道:“放弃桐城?”

    刘鼎说道:“越来越糟糕了。”

    李怡禾无奈的说道:“这是故意为难我啊,要是我有办法,我早就献丑了。”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大人既然有此雅兴,不如让飞雨来猜猜吧?”

    刘鼎说道:“你一猜就中,就不用了。”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飞雨写两个字,表达自己的意思吧。”

    李怡禾当即准备好笔墨。

    艾飞雨提神凝气,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娟秀的字体,众人一看,却是“糁潭”两字。

    李天翔好奇的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鼎冷峻的说道:“飞雨果然是天才!我告诉你们吧。破解目前的困局的唯一办法,就是我们杀回去糁潭!”

    除了艾飞雨以外,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们刚刚放弃了糁潭,现在又要杀出去,这是什么跟什么吗?如果要杀回去,当初李天翔就不应该放弃糁潭啊!

    刘鼎不容置疑的说道:“我们马上准备,全力攻击糁潭!我们将全部家当都拉上去!将糁潭砸碎!”

    李天翔和杨璧鳞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当初决定放弃糁潭,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刘鼎微笑着说道:“你们主动放弃糁潭。是对地,刚好给淮西军错觉,我们不关注糁潭这个地方。但是,现在我要告诉秦宗权,他敢来打我,我同样敢去打他!他敢打我的桐城。我就敢打他的庐江!他和我之间,总有一天会面对面决战的!这个决战,就从糁潭开始!”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这就叫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攻我必救,我也攻你必救!看谁的动作够狠。看谁的动作够快!淮西军攻下糁潭,我们着急。我们攻下糁潭,淮西军着急。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判断错误,谁判断错误,谁就是这场战斗的输家。”

    李怡禾等人恍然大悟,原来战争是可以这样进行地。

    刺刀见血,这就是刘鼎的战略。

    淮西军攻占枞阳,将会严重威胁到桐城地安全。使得桐城的鹰扬军不知道如何抉择,但是鹰扬军攻克糁潭,同样会严重威胁到庐江,庐江的淮西军同样不知道如何抉择。鹰扬军攻克糁潭,进攻枞阳的淮西军就随时都有被包围的危险,撤还是不撤,这是个取舍的问题,看谁地意志足够坚强,看谁的忍耐力足够强。鹰扬军攻克糁潭以后。庐江和桐城。都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谁最先承受不住。谁就要掉下来。

    刘鼎补充着说道:“我们的度要快!声势要大!动作要狠!手段要辣!”

    艾飞雨微微颔说道:“希望大家必须明白,我们不是要攻占糁潭,而是要从糁潭直接进攻庐江。鹰扬军的每个战士,都要清楚明白的知道,我们是要反击庐江,而不是反击糁潭这么简单。”

    杨璧鳞遗憾地说道:“好计划,可惜又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李天翔也满腹的遗憾。

    鹰扬军要攻打糁潭,只能是从外面抽调兵力,忠字营和勇字营都必须驻守桐城,这是绝对不能动的。现在鹰扬军能够使用的机动兵力,除了刘鼎身边的鬼雨都之外,剩下的就是刁奇率领的鬼脸都了,此外,或许驻守镇海地区的罡字营,也可以抽调部分精锐前来增援,其剩下的空缺,则在镇海地区就地招募新兵弥补。

    艾飞雨再次慎重地说道:“这场战斗,可能会持续很久,我们攻占糁潭,淮西军必然前来争夺,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得放弃,然后再进攻。夺取,放弃,夺取,放弃,这就是糁潭之战的基本内容,这个战斗肯定会很枯燥,战士们也会很累。因此,我有必要再次强调一下,我们告诉麾下的将士,是要直接进攻庐江,但是我们在座的高级将领必须明白,我们攻打糁潭的主要目的,是大量的消耗淮西军的有生力量。庐江不容易攻克,尤其是在其有重兵地情况下,我们必须将庐江地淮西军,尽可能的吸引到糁潭来就地歼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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