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挑事儿的又来了 (求推荐)
淡淡的阳光穿棱越户,洒在桌上的仙人掌上,原本模糊的丝丝根茎和凸起的球刺立时清晰起来,淡淡的阳光附在这柔柔的绿上,看得劳累了半天的薛向也觉心头陡然一松。
今天已是十一月三号,离那日在梅园割谷子已经过去两月有余。那倒霉的一天,薛向刻骨难忘。本来振华同志就是去和老首长沟通许子干职务问题的,而薛向到时,两人已经沟通好了。薛向这多此一举地撞入,挨了老首长的批评不说,还让振华首长得了个免费的劳力。
你说劳作便劳作吧,薛向这年轻力壮辛苦辛苦也没什么,可振华同志生怕下次再被老首长拉住割谷子,遂把那一大块田都交给了薛向,让他一举荡平,说一会儿还要来检查。饶是薛向精干筋坚,武勇无双,使劲生平所学,割完那一块田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之时。
当时,割完最后一丛谷子的时候,薛向只觉这粗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立时就一头倒在田里,再也不想起来,躺了田里,看了半晌明月、星空,也没等到振华同志来检查,刚爬起身子,便见一个卫士拎着个小竹篮过来了。薛向接过一看,竟是半篮子窝头和一瓶水,他急问振华首长哪里去了。
那卫士答说,老首长和振华首长从田里回来就出去了,他是奉老首长指示,让在薛向干完田里的活儿时,给送窝头和水。另外老首长让他转话,说欢迎薛向明年秋收时,再——来!
薛向听完,俊脸立时就绿了,提了竹篮,迈动又酸又涨的大长腿取得飞快,暗自打定主意,以后说啥也不单独来此了。
当然,薛向这一次倒是没白忙活,至少许子干第一时间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大事已成!
九月五号。薛向在广仁门从别许子干!
九月八号,薛向在长安街送别安在海!
此后,薛向便老老实实地看书、学习,外加熟悉团委工作,当然,也少不得每日给一家人做顿丰盛的晚餐。但好日子总嫌太快,他刚熟悉完团委的工作流程,到分管的宣传部讲了几句话。人家的巴掌就挥过来了。
这不,薛向案头堆积了两摞文件,一摞一尺有余,一摞半尺高低。那一尺有余的,是薛向花了三天半功夫看完的,而那半尺高低的。是正准备要看的。这会儿已是下午三点半了,这几天工夫,他可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这一堆文件上了。
因为这些文件就是张锦松挥过来的巴掌!
原来,那日薛向在宣传部讲话时,张锦松就阴阳怪气地吆喝着宣传部的科员们欢迎。而薛向讲话后,刚回到办公室没坐稳,四个科员便陆陆续续送来了一堆文件,说是请薛书记批阅,部里紧等着用。
几个小小科员送文件也就罢了,还敢加上句“部里紧等着用“。哪里有下级催上级的,其中之意不言自明,更何况,薛某人就算再傻,这一摞十数斤文件是什么意思,他总是知道的。
这就是**裸的下马威啊,意思是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薛某人:你不是要管儿事儿么,让你管!所有的事儿都给你管!累不死你!
却说薛向收到这十数斤文件。并未作色,亦未按照他往昔混迹市井的顽主脾性,有仇立报,冲过去找张锦松的麻烦,而是含笑把所有的文件留下,并礼貌把那数位科员送出。因为他打算凭真本事,磨平这些刺儿头,毕竟此处是官场,斗的不是拳头,也不只靠权谋,重要的还是你得有真本事。
是以,尽管薛向有的是手段让张锦松低头,却是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
这数天时间,他都是埋头跟这些文件打交道,入眼的文字不下数十万,亏得薛向前世坐了十多年的冷板凳,文字功夫、和板凳功早练得出神入化,虽不说能一目十行,却是过眼的错字、不通顺的文理几乎没有逃得过他眼睛的。
…………………..
薛向盯着那染着金色的仙人掌,稍稍放松了酸涩的眼眸,沉凝了心神,便又埋头向案头的文件进攻。日升日落,月出月隐,又是一日一夜,东风天际隐隐发白的时候,薛向升了个懒腰,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行到栏边,送目西天,但见天边一抹红霞,隐隐约约不断扩大,未几,那抹红霞撕裂出一个空洞,慢慢露出一抹浓浓的红晕,接着那空洞越扯越大,终于,刷的一下,跳出一个崭新的太阳。
红日初生,其道大光,万丈金芒下,薛向长啸一声,便在走廊里耍起了太极。
蹲身、俯首,转腰,揽尾,薛向耍的太极,动作却是极轻,极柔,却又灵动至极。但见他忽地一式白鹤亮翅,刷的一下,跃至栏上,此处已是三楼,距离楼底可是十米有余,且楼下可没有草坪,而是一处水泥地,掉下去,任凭薛某人国术无双,也是个非死极残的局面。
可薛向竟是丝毫无惧,越打越快,一式野马分鬃,竟凌空荡出数米,复又单脚踏在栏上,再打出一式揽雀尾,接着手挥琵琶,单鞭,云手,如风似闭……薛向越打越快,二十四式太极,被他反复打出,不按套路,招式随心而发,竟是丝毫不见凝滞,反而圆润融通至极。
忽地,薛向又是一招白鹤亮翅打出,身子竟从三楼的栏杆翻了下去,眼见着坠速愈急,下面又无大树、亮衣绳之类的遮拦,摔下去就是个伤残局面。薛向却是面不改色,一式揽雀尾,勾住二楼的栏杆,一个借力,身子猛然一凝,接着左掌在墙上一按,一个倒翻,便稳稳地落了地。
原来方才,根本就不是失误,而是薛某人快速下楼的法门。
熬了一天一宿,耍了套拳,精神倒是熠熠了,腹内却是空空,为嫌下楼麻烦,正好这会儿四周无人,薛某人才使了个巧。若是平日里,他万不敢如此,倒不是怕惊世骇俗,而是要注意影响,毕竟他现在身在宦途,一个体统风仪,还是得讲究的。
薛向下得楼来,便直奔食堂而去,到得食堂,打了八个包子,半斤稀饭,便端了边走边吃起来。要说这会儿的大学生,福利待遇极好,不提毕业包分配,读书还不交钱,学校每月还给补贴钱钞和粮票。且这时的大学食堂,从未想在学生身上刮油,福利性质极重。
薛向打的八个包子,个个都有半斤重,且是猪肉白菜馅的,肥腻的肉馅和了辣椒油,又香又辣,味道自然极棒。八个包子,半斤稀饭,未走出食堂,就全部薛向这饕餮之徒给消灭干净了。
吃完早餐,薛向估摸着几小已经起床,便回到办公室,给家里挂了个电话。因为他昨个儿夜里通宵加班,却是忘了给家去电话,今早正好报个平安。电话是小家伙接的,像是猜准了是薛向的电话,不待薛向出声,就叫出了“大家伙”。
小家伙嘴里黏糊,似在刷牙,糯糯的声音甚是好听。现如今小家伙已经七岁了,上了一年级,虽然娇憨依然,却不似从前那般黏人了。薛向一夜未归,小家伙也没怎么闹腾,只说让薛向记得吃早饭,晚上买些红果果回来,就把电话挂了。
薛向去完电话,便在床上躺了,以他的精力,一夜不睡并不觉如何疲乏。只是眼下,手头如山的文件已经尽数处理完毕,心中像是陡然消了块垒一般,甚至轻松,躺在床上,翻转了几下身子,就这么睡了过去。
砰砰砰!
门外陡起一阵敲门声,薛向睁开眼来,竟满是笑意,似乎从这急促的拍门声中,听出了什么高兴事儿一般。
门打开了,门外杵着的却是张锦松,并那日送文件过来四个科员。
“薛书记,大白天就关门睡觉,这恐怕不是青年领导该有的工作作风和精神面貌吧?”张锦松眼角含笑望着薛向。
说来,那日见面会上,张锦松被薛向挑落马下,又挨了周正龙一顿训斥,还在那次月末的系团委大会上,当众作了检查。而后,张锦松确实老实、谨慎了一段时间。
可这段时间,薛向竟是埋头看书、纵览团委的资料,没有急着在宣传部收权,倒是让张锦松缓过气儿来,这不,立时又朝薛向发起了冲锋。
不待薛向答话,张锦松又道:“薛书记,你的工作作风问题,咱们先压下不谈,宣传部的工作却是耽误不得”你是年轻同志,初来乍到,还真是不知道宣传工作的重要性啊。我想想问问,同志们交付你批阅的文件,怎么迟迟不见下发,咱们宣传部杂志社的这期杂志还等着出刊呢,遴选的文章都报送你了,你总不会告诉我们,你到现在还没阅完吧?”
说完,张锦松故意错开一步,像是发出暗号一般,立时身后四个科员,皆出声跟着鼓噪,这个说排版等不及了,那个说急等着薛书记的批示做宣传板,还有要薛向赶紧去团委办公室要下办公经费的……..
四个家伙倒是极好的捧哏,把张锦松的话儿,接得圆丝合缝,竟让薛向没有插嘴的机会。
不过,薛向压根儿也没想插嘴,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只受欺负、不还手的脾性。既然已定打定主意要还手,自然不愿跟这帮家伙练嘴费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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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寒光影里人头落(上)
张锦松等人说得热火朝天,薛向却是揉揉睡眼,还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似乎几人的申斥有催眠效果,把他瞌睡虫给引逗出来了。接着,薛向不顾满脸讶异的几人,伸个懒腰,二话不说,转身进门,就把那一摞一尺多高的文件搬了出来,往张锦松怀里一塞,自顾自大步朝宣传部办公室行去。
张锦松条件反射般地接住如山的文件,满眼迷茫,不明白薛向这是要自暴自弃,还是打算耍泼撒蛮。好在张锦松的这阵迷糊,并没持续多久,薛向很快就把答案给亮出来了。
薛向一进宣传部的大办公室,室内的十多个科员齐齐停了手头的工作,站起身来,小心地打量着这个只进过一次办公室的分管书记。要说宣传部,除了薛向外,连张锦松在内,所有人员均在此间办公。是以,宣传部里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是谁也瞒不过谁。而张锦松撺掇几个死党给薛向添堵的事儿,又整得轰轰烈烈,因此,在座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会儿,见薛向不喜不怒,神情肃穆跨了进来,满屋子的人心中都是惴惴。这薛书记看着年纪虽轻,听说可不是省油的灯,见面会上的风声,或多或少,谁都听见过。
“下面,开个会,安排下宣传部的后期工作,小苏、老李,还有老邓,把桌子布置一下,马上开始。”薛向拍拍手,待众人静声后,便开始发号施令。
却说这哲学系团委衙门虽小。可人数着实不少,不说别的下属机构,就是这小小宣传部,就有小三十号人。本来,一个副科级宣传部,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给这么大编制的,奈何团委本就是冷衙门。顺理成章地成了养老单位和关系户扎堆的地界儿,往往是一个坑里,填好几个萝卜。
这宣传部。人多了,关系自然就复杂。
有紧跟张锦松、忙着跟薛向叫板的,自然也有辨天时、观风向的。而薛向点了几个人。倒不是说,对这几人就青眼有加。毕竟,他这段时间,极少掺合具体的工作,都在学习和熟悉阶段。之所以招呼这几个人,还是隐约记得这几位姓氏的原因。
这厢,薛向一点名,办公室内忽地哗啦啦一阵骚动,竟是七八个人全抢出身来,还有十来个欲动不动的。被薛向冷眼扫中,浑身一个激灵,立时全扑上去忙活了。
却说薛向这几日尽览权谋和心术之类的书,还真是大有收获,这招敲山震虎。一使出来,立时将各样人等对自己是何态度,辨得一清二楚。
薛向要的不过是个开会的场地,也就是弄几张办公桌并上就好,二三十人忙活,速度自然极快。张锦松刚领着抱着一堆文件的四个跟班。跨进办公室大门,这边已经摆齐了座椅。
“薛书记,这是要开大会啊!开会好哇,正好跟同志们承认下错误,毕竟你还年轻,又参加团委的工作不久,我想同志们都是可以理解得嘛”不过,周书记和刘书记那边会怎么看,我们这做下属的就不知道了。”
张锦松压根儿就不信薛向能把这些文件全部看完,打定主意要让宣传部的工作出点状况,好拿捏他。这会儿见薛向还似模似样地摆场子,正是合了他的心意,恰好把两月前、在见面会上丢的面子给拾掇回来。
“张锦松同志,有什么话请在会上发言,咱们是民主集中制,讲究的就是畅所欲言。只是,现在我在主持会议,你若是参加,就请入座;若是不参加,原路反回即可。要是参加会议,还不遵守组织原则,那我就亲自把你请出去。”
哗哗哗!
寒光影里人头落,杀气丛中血雨喷。
薛向是彻底撕下脸了,语带寒刀,刺得众人霎时间就冷了脸,寒了心,刺得先前阴阳怪气的张锦松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纵是那日见面会上,张锦松当着团委的领导和系团委各科室的头头脑脑,落薛向面皮,薛向也没撕破脸皮,依旧是暗接暗挡,而这次,竟是一反常态,明火执仗地亮出了敌意。
“这,这不符合机关斗争的潜规则啊!”
张锦松这么想,在座的均是这般想,可薛向偏不这般想!
面子是人给的,也是自己争的,张锦松这般疯狗似的缠咬,薛向要是还给他春风细雨,说不得这疯狗就得化作恶狼。
前次,见面会后,薛向没有趁胜追击,趁势夺了宣传部的权,只不过是张锦松这条疯狗还有用处。因为那时,张锦松千般话都是错的,独有一句是说对了,那就是他薛某人没有工作经验,准确地讲,没有团委的工作经验。
是以,如果当时,薛向就把张锦松整垮,说不得团委的宣传工作就得乱套。虽然团委并不是少了张锦松就玩儿不转了,毕竟薛向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张锦松在宣传部的深浅,若是贸然把这家伙拿下,让这家伙发动宣传部的一帮党羽,弄些动作,到时,被动的就是他薛某人。毕竟,党内有斗争,但更讲团结,斗争和团结的大前提,就是得做好工作。
要是斗得连工作都乱了,那恐怕挨板子的就是他薛某人了,毕竟说到根儿上,宣传部归他分管,直接领导责任是甩也甩不开的!
当时,薛向思虑再三,没有动张锦松,打定的主意,就是借张锦松稳一稳宣传部的工作。而他则趁着这两个月的充电和摸索,基本弄清了宣传部的工作流程。此时,恰逢张锦松被打下去的狗尾巴,又开始翘起来摇摆。这次,薛向焉有留情的道理,立时主意,不断要扯断他的狗尾巴,定要连狗腿也给打折了。
满室鸦雀无声,俱被薛向这杀气腾腾的话给镇住了,这帮习惯了笑里藏刀、暗箭阴风的老机关们,猛地撞上薛向这名刀明枪,一时间真正是难以适应。可不适应又能如何,没见张主任都没言语了,谁还敢炸刺儿不成。
薛向挥挥手,招呼众人落座,又要过那四个“苦力”搬来的文件,一顿水杯,肃容道:“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主要有两个议题,一是整顿下宣传部的自由散漫的工作作风;二是,调整下部里的分工………….”
“我反对!”
张锦松霍然而起:“薛书记,第一,你说咱们宣传部工作作风自由散漫,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又是从何说起,我看总比某人,大白天的,关门睡大觉强多了吧。第二,班子里的分工,是你薛书记没来之前,就定好了的,我看压根儿就没有调整的必要,因为宣传部的工作运行的很顺畅,当然,前提是,某人能跟上大家的脚步,不拖后腿!”
薛向亮明了刀枪,张锦松心悸之余,也激起了血勇之气,他自忖,论资历和在宣传部里的人望,能甩出这不知深浅的娃娃十条街去。既然薛向要斗,那就斗一场,不信这小子上来就戳翻一船人,还能有好果子!
“张锦松同志,会前我应该亮明了规矩吧?我说过,参加会议,还不遵守章程的,我就请他出去。”薛向剑眉一立,甚是寒人。
张锦松暗道坏了,没沉住气,让薛向揪住了小辫子,若是今天,让他拿这个话头,把自己撵出去,那可就全功尽弃了。
正在张锦松暗自着急,思忖着要不要站起来说几句软话的时候,薛向话锋一转:“不过,你是老同志,今天这个会有一大半原因,就是为你开的,自然不能缺了你,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听到此处,张锦松心中一松,暗忖,还道你有什么能耐,还不是光说不练,不敢动手?
哪知道张锦松这念头方一冒出,但听砰的一声巨响,满桌子的水杯齐齐跳了一跳,接着便见薛向的大掌压在了大红木桌上:“同志们呐,我方才说咱们宣传部自由散漫,可能大家都不爱听,但都是实话!大眼也别皱眉,我面前的一摞摞就是证据!”
薛向说完,众人齐齐朝那堆文件望去,不知他是何意思,忽然,薛向拿起一本,说道:“《贯彻全会精神,继续艰苦奋斗》,这是曹小宝审编的,其中错字连篇,东抄西凑,文章的结尾居然还有新华社某月某日电,就算抄人家的,麻烦也把日期去了行不?”
扑哧,扑哧……..
不知谁没忍住,第一个笑出声来,满场竟起了一片抽噎。
曹小宝正是跟着张锦松一起来聒噪薛向的四大跟班兼倒霉鬼之一,这会儿,一张小白脸红得跟红棉裤似的,低在桌上,不敢见人。心中暗骂自己蠢笨,竟然连这种文章都选上了,继而又怪薛向太过较真,这如山似海的文件,还真就傻呆着去一本本去翻阅,忽而,又想莫不是自己运气太差,恰好这小子无意抽了一本,就让自己给撞上了,对,对,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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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寒光影里人头落 (下)
就在曹小宝自叹运背之际,薛向又拎起******:“你们还笑得出来,看看这个,这是王大军同志家的账本,上面盐几斤,醋几斤,我就不念了,先不说其中的错字废话,单是宣传部的文件怎么会出现某人的账本,就够得上上奇谈怪闻录了。王大军同志,你给说说,你把你家账本也递给我,是不是想向组织反映生活困难,要组织帮助?不过,我看你这账本上,鸡鸭鱼肉挺全的,隔三差五地就打牙祭,生活水平很高嘛。”
王大军也是那四个倒霉鬼之一,先前薛向说曹小宝时,就数他最欢乐,原因嘛,自是他们四个组成的圈子也是矛盾重重,都可着劲儿的黏糊张锦松,曹小宝和他最是不对付。哪知道笑声还没打住,霉运又降到他头上了。
此刻,王大军简直是惊骇欲死。那日张锦松说要用文山纸海填死薛向,让他知难而退,王大军就拼命找寻文件,为了贪多,拿得急了,竟把自家账本给夹进去了。王大军和这时的大多数当家人一样,抠抠索索的日子过怕了,就有了记账的毛病,无论是针头线脑,还是买肉随礼,均是一一在录。
按说,就是一个家用账本,王大军也不用这般慌张,可是这小子平日里记账成狂,什么大钱、小事儿都往上面写。本来,他一个小小股级干部,压根儿没人给他送礼,可架不住他有给别人送礼啊,且他送礼的对象就在此间坐着。正是张锦松。
当然,王大军送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礼物,就是两个猪头。而就是这数月前的两个猪头,让他成了素材科的头头。要说这会儿,大方面的官风民气极正,对送礼受贿极其敏感,且时下物质紧缺。尤其是肉制品,这两个猪头放在有心人手里,架不住还真能整出事儿来。
此时。王大军时而哆嗦地看薛向一眼,时而偷瞄一眼张锦松,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张锦松本来安然高坐。即使薛向挑出了文件里的些许毛病,他也不信薛向能把这十多斤的文件全看完了,再说,先前薛向一竿子捅翻一船人,居然批评整个宣传部作风散漫,这不是变相把“民心”往自己这边推么,自觉胜券在握。
可这会儿王大军的鬼祟眼神扫来,张锦松心中忽地一凛,他是太了解王大军了,这是个到死还嘴硬的家伙。把升官看得比命都重。他这会儿露出这种表情,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被薛向拿住了切实的证据,而就是和官位有关。可薛向刚才也就是讽刺他把家庭账本当文件上交了,也没别的啊。不对,不对,家庭账本,两个猪头,坏了,坏了…….
张锦松瞬间就相通了其中曲折。霍然变色,顺着余光看一眼薛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嘴角的那处弯弧有些高深莫测。
要说薛向还真就从账本中发现了张锦松和王大军的那点阴私,其实还真不怪薛向心思阴暗,好窥人阴私,实乃是王大军账目记得太清楚了,当时,薛向一翻开,还只当是见了会计报表了。这家伙账目记的,分门别类,用途,huā费,送谁,还用了个表列出来了,薛向刚瞅几眼,就发现张锦松的大名赫然在列了。
说实话,薛向还真就不觉得送两个猪头,跑跑关系有什么不妥,他也从未想过要用猪头的事儿,去拿捏张锦松,不是因为如此行事下作,实在是压根儿用不上。他胸中早有良谋,能以堂堂之阵战而胜之,何须使这些阴私。
“桌面上的文件有一百二十三份,我都仔细披阅过,现在我发给大伙儿看看,看看我说的宣传部作风自由散漫,是不是我凭空捏造。”薛向把身前的文件往前一堆,邻座的宣传部副部长李立小心接过,又抬头看看了满桌的人头,似乎在估数,然后取下三本放在自己的座位前,又起身抱了文件,顺着桌子走了一圈,将一百多份文件,你三本、他四本地给发了个干净。
张锦松自然也得了几本,他这会儿已经慌了神,看薛向如此作为,显然是真的把这一百多份文件,在短短五天时间内看了个精光。
抱着最后的侥幸,张锦松翻开最上面一本浏览起来,这一浏览,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死了。但见数十页文件上,被用红蓝铅笔,作了不下百十处备注,有用红笔改着的错字,有用蓝笔划出的不通顺句子。若是只一两处还可说薛向是虚张声势,可这百十处鲜红的小楷、艳蓝的画线,实实在在证明人家是通读了全篇。
张锦松又神经质地把剩下三本全翻了,动作极是慌乱,弄得满桌尽朝他看去。
薛向道:“同志们呐,看看这一本本文件,再想想我说大家作风散漫,还是错的么?至于张锦松同志说我大白天睡觉,我为什么大白天睡觉,现在我不说,想必大伙儿已经明白了吧。”
看着众人机械地点头,薛向还特意扭头,问张锦松:“张锦松同志,想必你应该也明白了吧?”
后者此刻心中已然一片乱麻,既担心薛向把那两个猪头的事儿捅出来,又对自己的计谋被薛向完破而失望,哪里还有心神听薛向是何言语。
薛向不管张锦松,啪的一拍桌子:“咱们宣传部总计三十一名同志,竟然要我这个分管书记,熬了五天五夜,去帮你们改错字,理句子!这样的办事效率,这样的散行漫为,根子上还是出在原来的管理班子上,不改变能行么,不调整分工能行么!”
原本,薛向上来就亮明的两点——批评宣传部作风散漫和调整班子分工,本就是顺序递进,由因及果的关系。此时,他把宣传部的数十上百本问题文件往桌上一摆,活生生的证据在此,任谁也挑不出理,拦不住他调整班子分工。
薛向呵斥声中,众人沉默以对!有羞耻心的也自觉平日里,混日子混得有些过分了;混成老油子的则想十多年都这样,我看部里的工作也没谁说三道四,怎么就你薛某人来了就说不行了呢。
想归想,却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触薛向的眉头,没见威风八面的张部长都已经引颈就戮,任凭薛大书记挥动钢刀,照直砍了下来。
“行了,部里的作风要整顿,首先从领导干部抓起,现在我安排一下部里的分工情况。李立同志,主抓文件审核和财务申报;邱明同志分管素材和审编;王燕同志主管后勤保障……………….”
薛向自顾自就为宣传部二三十号人,选出了新的头头脑脑,而这五六人无不是先前他让搬桌子,而未点其名、抢在最前的六人。这时,不知道多少人咬牙后悔自己手钝脚慢,不知多少人暗骂薛向任人唯亲……….
要说薛向还真有那么点儿任人唯亲的意思,当然这个亲不是亲人的亲,而是亲近的亲,是任用那些愿意跟他薛某人亲近之人。当然,薛向此为,也实在是有他的苦衷。毕竟他在宣传部几无可用之人,任才选能,那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定下的。而当前紧要任务,是彻底把宣传部收进夹带,是以,紧要的就是能用之人,而非有能之人。
就在得官之人庆幸、失官之人悔恨、丢官之人懊恼之际,张锦松一巴掌拍飞了身前的文件,蹭得立起身来:“薛向,你不要太过分,我还是团委书记会上任命的主任,你无权解我的职!”
本来,张锦松心底已经认栽了,决定让薛向一局,打算再寻机会发难。哪成想薛向竟是下手无情,一通任命,居然把宣传部,戳了个底朝天,让他怎么受得了?
薛向一挑眉毛,缓声道:“张锦松同志,这是宣传部在开办公会,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另外,谁说解你的职了,你告诉我,你听谁说的?”
“这,这…..”
张锦松方寸大乱,真个是有苦说不出,薛向还真没说、也无权解他的职,可按照薛向的分工安排,这跟解职何异?张锦松一个不慎,竟把心中所想,说出了。,闹出个大大的乌龙。
薛向一拍桌子,寒声道:“这什么?从一开始开会,你张锦松同志就跳来蹦去,这会儿,又满口胡言乱语,到底是身体不好,还是心不在焉,若是身体不好,我给你几天假,你好好休息,若是心不在焉,那就请你明天早上八点前,交一份书面检讨!行了,大家各归各位,踏实工作,谁要是胜任不了工作,我可以给他放假,散会!”
说完,薛向自顾自地出门去也,浑然忘了会前,他老先生说的,会给机会让大伙儿畅所欲言,而实际上,这会议简直就开成了他薛某人的一言堂,若不是张锦松抢了几句话,没准儿这大会就变成通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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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有趣的问题
薛向干净利落地将张锦松斩落马下,其实真没多少挑战性。一来,张锦松不过是仗着他人势力,自己却是没多少城府、手腕;二来,薛向和张锦松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以上克下,抓其一点,重点突破,自然滚汤泼雪,因为上级天然就有管理、申斥下级的优势。而张锦松则不然,只能使些阴谋伎俩,奈何却又无智乏谋,惨败几乎在挑战伊始,便已注定。
薛向完成了在团委的第一次个人表演,心头却是并无多少兴奋,反倒烦闷异常。他之所以匆匆散会,不给众人发言的机会,倒不是要展现他薛某人一剑西来、潇洒冷峻的威风,实乃是还在他被张锦松领着曹小宝几人在门前聒噪时,已经打定主意,不能在会上多做纠缠。
因为曹小宝聒噪时说了,部里的出版社已经没经费了,再不弄钱就得停刊。虽说系团委的出版社小得可怜,出版的无非是些样板读物,多是半卖半送性质,发给学生,发行量低得惊人,可好歹是部里的主要宣传阵地,无论如何不能停刊。可薛向这会儿,哪有本事去弄来钱钞,无奈之下,才打定主意,不给诸人张口要钱的机会,也好趁机思忖下破局的法门。
……………..
吃罢午饭,薛向便在床上倒了,昨夜一休未眠,虽不觉如何困倦,心里却总觉不得劲儿,似乎是第一次扰乱生物钟,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后遗症。
却说薛向这午觉也没怎么睡好。你倒怎的?原来他自个儿定了闹钟,一点四十,准时起床,因为下午有苏美人的哲学课,这也是一周唯独的两节薛向不得不上的课。
一点四十的时候,薛向被闹铃闹醒,起床。草草擦了把脸,便拿了笔记本和钢笔,匆匆朝教室赶去。薛向知道去晚了。一准儿得站着听,因为苏美人讲课的盛况,简直可以用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来形容。
果然。薛向到时,五百座的大教室,居然就剩了最后一排的寥寥几个座位,薛向正要落座,前排的吴刚忽然朝他挥手示意,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意思是给他占座了。
薛向挥了挥手,拒绝了,不料却敲好碰上了苏美人丹凤眼中射出的寒光。薛向一个哆嗦,赶紧落了座。说实话。近来,他是真有些畏惧这苏美人了,完全是学生对老师的畏惧。
其中缘由自然是,苏美人总爱点薛向回答问题,而且往往都是那刁钻至极的问题。只要问题一出,两人说不得就是一番引经据典的辩论。初始,薛向还辩得有滋有味、义愤填膺,后来,发现情况不对了,来听苏美人的课的人越来越多。学校领导了解情况后。竟特意给苏美人的课调到了京大最大的教室,随之而来的则是暴涨的学生和青年老师。
人多了,对总能和苏美人互动的薛某人不满的,自然也越来越多,时不时竟还能听见谩骂声,多亏薛向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说不得就得爆发校园血案。
今次,薛向就是生怕苏美人又搞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来让自己回答,所以才拒绝了吴刚的邀请,躲进了教室最后排的一角,希望苏美人把自己给忘了,或者见自己躲在了后面,不好意思绕了圈子来找茬儿。
哪知道人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进门儿就被人家给逮住了。看那凤眼寒光,薛向心中也只有默默祈祷了。这厢,薛向心中惴惴,教室的后门却似跑马过车一般,呼呼啦啦,呼呼啦啦,来了一群又一群,且这帮晚到的还极有自知之明,皆自备了小板凳,在后排或过道里摆了,各自安坐了,欣赏起讲台上的美人儿来。
今天苏美人穿着一件乳白色的毛衣,高高的衣领遮不住那欣长优雅的脖颈,雪颈下,两个浑圆的半球撑起两架山峰,柔软的毛衣到了腰部陡然一收,越发衬得那盈盈细腰不堪一握,那自上而下的优雅弧线,到了此处,陡然一涨,从两髋处猛地分裂开来,秀出一道浑圆。
紧窄的浅色毛呢裤,绷得那道浑圆成了这世间最优美的风景,那修长的大长腿每跨一步,那道厚实的浑圆便弹起一道细细的波纹,此刻,几乎满室所有的雄性生物的眼眸都凝在那浑圆之上。
忽然,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的铃声响了,那道浑圆也随着铃声,隐进了讲桌后,接着,室内竟起了一阵低沉的叹气声,那声音虽低却显绵密,竟似快把铃声都盖了过去。
铃声落,苏美人冰冷的声音立时就接上了:“下面我们上课,昨天我们简单分析了康德的唯心主义和唯理主义,今天我们来探讨一下哲学中的伦理………..”
要说苏美人果然是留过学的,极具自由主义精神,讲课从不照本宣科,甚至对时下国内奉为至理的马列主义,到了她这里也是持中论之。且苏美人在讲授校方规定的课本上的内容时,总喜欢在课上穿插大量的东西方哲学思想的碰撞,尤其爱用实例或假设模型论证,这也是她的课堂区别于众先生的显著标志,也是为什么能吸引到这么多的学生、教室乃至个别老教授的原因。
实乃是人家苏美人是真正讲出了水平,就连薛向这被强迫者也渐渐听出了味道,抗拒性不再像从前那般强烈了。
“在斯坦福桥留学的时候,有一次,我路过一家商店,偶然听到了一对青年夫妇的谈话,妻子问丈夫说: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落水,你会先救谁?今天,我也想用这个问题,问问大家。”
哗哗哗!
底下陡起一阵大哗,众人倒不是因为苏美人竟然还留过学惊奇,而是为这个惊世骇俗的问题惊讶。底下,立时就起了各种嘈嘈切切地讨论。有人说洋鬼子真是大逆不道,这还用讨论么,自然是先救老娘,老娘怀胎十月,生儿养儿,多不容易啊;有人说洋鬼子就是开放,你看那洋婆子居然敢问自家男人这种问题,简直是恬不知耻………
要说这会儿的京大学子虽然都是通过了最艰苦卓绝的考试,选上来的,皆是一时之选,青年中的精英,可刚刚经过十年浩劫,这帮青年的开化程度自然远远不能和后世相比,此时听来颇有些小媳妇儿像老公撒娇的话题,竟让他们听出了匪夷所思和大逆不道。
匪夷所思归匪夷所思,大逆不道归大逆不道,但是问题是苏美人提出的,从来就不乏抢答者,立时无数双大手高高升起,希冀获得苏美人青睐。
苏美人一双丹凤眼却时不时向西北角飘忽,而那处,薛大官人正蜷了身子,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生怕那夹着冰棱的声音又叫自己。这回,他倒不是怕和苏美人辩论出风头、惹人注意,违了许子干和振华首长嘱咐的低调的原则;而是薛大官人心中是实实在在没词儿,因为苏美人提的这个问题,自诞生以来,便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并列为两大世界性难题,简直比哥德巴赫猜想还费人脑子。
这个问题,眼下,满室的愣头青们虽然没见识过,可后世,早已经滥大街了,为此起的争执和风波不知有多少。更有甚者,闹出了媳妇和婆婆打架的新闻。薛向对这种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儿,向来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还是这等无解的死题,他压根儿一点对策也无,站起来就是个丢脸的局面。
眼见着苏美人就要点名,忽地,一个呢子军装的青年霍然站起。但见这青年身材笔挺,白肤剑眉,卖相甚佳,那一身毛哔叽的军大衣,薛向一眼就能瞅出是中将配装,因为肩章处,有两道星形白印,显然原来是两颗金星,被撕下来后余下的。
那将校呢青年不待苏美人点名,便自个儿站起来,起身时,余光还朝薛向所在位置处,冷冷一扫,显然也是对这个总是能和苏美人互动的家伙恼火至极。
“苏老师,我叫段景住,是历史772班的学生,有幸听了苏老师的几堂课……”那将校呢站起身来,就作了通自我介绍,熟料,下面有人听不下去了,立时就出言打断了。
“打住,打住,没人想知道你姓甚名谁,咱们是来上苏老师课的,你既然抢着了问题,就回答,不然就麻溜儿的离开,别影响咱们听课……”
“就是就是,苏老师总共才两节课,九十分钟。你一折腾,就费了两三分钟,再说,在座的七百听众,每人让你耽误三分钟,那该是多少时间,你给算算。”这位说得振振有词,浑不觉自己这番废话也耗去了分多钟。
段景住却是极有风度,丝毫不以为意,还团团鞠个躬,直起身来,正待说话,苏美人却冷脸道:“这位同学,你不是我们哲学系的学生,当然,我也不反对你来旁听,但是请你以后回答问题的时候,明了直接,不要夹杂无关废话,要不然,我就请你出去。”
苏美人声音清冷,段景住含笑点头,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苏老师的话我记下来,下面,就由我来回答这个问题。我认为这个问题虽然残酷,如果非要有个标准答案的话,一定是先救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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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激辩 (求推荐)
息通畅,这个年纪的女生的感情世界几乎都还是一张白纸,见得段景住风仪绝佳,满含深情,立时就被这番话给感动了,一时间,室内竟隐约起了短短的抽泣声。
这厢,一帮涉世未深的女同学被段景住感动得眼泪汪汪;那边,薛向把头按在桌上。听得直欲做呕,暗骂,什么tm的玩意儿,不救老娘也就罢了,他娘的还敢大言旦旦说自己专一长情,简直忒不要脸了。
段景住才不管别人如何观感,他这番话纯是说给眼前这美丽动人的苏老师听的。在他想来,只要能搏得这冰山融化瞬息,就是破碎了全世界又何妨。
奈何苏美人终究让段景住失望了。冰封的鹅蛋上不见丝毫表情,冷声道:“很有胆量的回答!”言下之意就是段景住此等答案背弃世情,不是天性凉薄到一定程度之人是不敢说的。
刹时间。段景住的一张笑脸便冻住了,苏美人连挥几次手,示意他坐下,他都恍然未觉。苏美人遂不再理他,又扭转美丽的脑袋,问其他人还有没有答案。
原本,苏美人第一次提问的时候,底下长手如林,都希望能一鸣惊人,博得苏美人的青睐。可眼下段景住的前车之鉴无疑给众人敲响了警钟——莫要出风头不成。反出丑。
是以,这会儿竟无一人伸手。就在苏美人心中叹息之余,眼神儿又开始往西北角瞟,正巧,薛向透过前面那人的肩膀偷眼去瞄。刹那间,四目相对,薛向浑身冰寒彻骨!因为他早有预感,苏美人这个无解的死题就是冲自己来的!
要说还真不是薛某人神经质兼敏感,苏美人这道题还真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原来,前数次辩论。薛向词锋犀利。逻辑严密,丝毫不让苏美人这个斯坦福桥的高材生。几次交锋未折服薛向,自然挑起了苏美人的好胜心,遂从夹袋里搜出了这无解死题。
苏美人环顾一周,见无人举手,立时就要喝出薛某人的大名,忽地,又有勇士站了起来:“苏老师,同学们,我不赞成段景住同学的观点。万般理由皆不提,只说一句,我们中华民族数千年来都在提倡以孝治天下,虽然我们今天将封建社会的那一套视之为糟粕,可就算在今天,孝敬父母依然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总之,我的观点是,母亲只有一个,老婆嘛,嘿嘿…”
这“嘿嘿”隐去的意思,众人皆明,立时满堂的气氛陡然一松,不少人乐出声来。哄笑声一起,先前段景住遇阻带来的沉闷立时被打破,接着又有人站起身来:“如果是我,我会救起母亲,而后和妻子一同沉溺。”
这别出一格、极具创意的回答一出,立时引得满堂惊呼,就连先前受了打击的段景住,此刻也暗暗咬牙:要是当时我能想出这个答案,恐怕苏老师就不会这么冷淡了吧。
哪知道苏美人依旧冰寒着脸,脆声道:“很有创意的回答!”说完,便挥手让那同学坐下。
其实,此刻苏美人心中已然不快之极。这个问题本来是他特意拿来难为薛向的,没想从中杀出这么多程咬金。可无论苏美人再怎么不快,此刻也不得不履行她讲师的义务,为同学们讲解案例。毕竟三个选择选择都被人答了,容不得她推诿。
苏美人清咳几声,道:“第一个同学的答案无疑就是道德功利主义,通俗来讲,也就是在道德领域讲求功利。在他的价值体系里,人已然不是人,而是整个社会机器的一个零件,人的存在只有作用的大小,而没了其他的价值,比如感情价值,比如人文价值……当然,我并不是批评段景住同学,因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大多数情况下,却遵循着这一原则,在我们的行为中,往往遵循着救危救难救急的原则,难道我们就能推翻这些原则的正确性么?这些行为和原则其实就是救妻还是救母的翻版,二者并无本质的不同…”
接下来,苏美人又以此案例延伸、拓展讲了功利主义,自由主义,人文关怀,一通发挥,可谓鞭辟入里,,酣畅淋漓,这种深层层挖掘绝,不崇尚绝对真理的治学和教学态度,让全场师生大开眼界,就连薛向这后世在网上听过不少精彩演讲的家伙,也觉苏美人的这堂课上得还真有些让人叹为观止的味道。
哪知道就在薛向为苏美人暗自喝彩之际,苏美人又开腔了:“西北角那个把脑袋抵在桌子上的同学似乎对我讲解不以为然,那想必是你另有心得,那就不要藏私,讲出来,大家一起探讨探讨嘛。”苏美人到底不甘心放过薛向,毕竟这种死疙瘩题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苏美人清冷的声音刚点出个大体方位,甚至没说几排几纵,满座的人只要朝西北角一扫,就没有不知她说谁的。惯因这二人的互动已经不是持续一两堂课了,而是唇枪舌箭几乎就停听过。
不知道多少男性生物暗里腹诽过这二人的关系,羡慕疾妒恨之辈更是大有人在,更有甚者,在想这苏老师是不是越招惹越来劲儿的类型,打着主意也招惹一翻,可刚要有行动之际,一瞅见那冰雕一般的容颜,心底刚升起的毫末胆量立时又散了个精光。
薛向无暇观想满座牲口是何心思,此刻他心中已然要叫起撞天屈来:我把脑袋抵在桌上,怎么就成了对问题有看法?要找茬儿,就明着来嘛!
见躲是躲不过去了,更兼被苏美人撩拨得火大,薛向蹭的立起身来,朗声道:“在我看来,这个先救妻子还是先救母亲的命题,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哗哗哗!
薛向语出惊人,满场视线皆被他引动,苏美人更是柳眉倒竖,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他!
薛向无忧无惧,沉声道:“众所周知,理性的思考和最佳的选择,只能出现在一个平静和相对缓和的环境中。因为,先救妻子还是先救母亲的情况,只可能出现在我们的讨论,而不可能出现在实际情况中。我们此刻当然可以安居高堂,进行功利性或者价值性的思考,但是若真置身于两人同时落水的危急情境中,作为个人只能本能性地选择救与不救,或者在保证自身安全下如何救助,而绝对不会深刻地思考为救谁而苦恼。”
“作为一个单一的社会人都具有自由**的意识,可以做出自由选择,而这种自由选择才是一切法律和道德合理化的基石,传统思维上,无论救妻还是救母,无疑都会对另一个造成时间概念上的缺失,造就了对后救者的道德亏欠。但事实上,这种思维是将先救与后救和爱与更爱,误认为统一了。认为先救就是更爱,后救就是稍微逊色的爱,而事实上,危极时刻的救援与爱的等级无关,自然也就算不上先救就是更爱。因此,苏老师提出的先救谁的问题,根本就是悖论,是在一个有歧义的理论前提下,给特殊情境嫁接上误认为理性的选择。所以,讨论这个悖论命题,我不认为有多少现实意义,当然,其教学意义还是不容否认的!”
薛向望着柳眉快要立直的苏美人,侃侃而谈,娓娓道来,声音洪亮,嗓音清晰,让全场数百人,人人听了个分明。尤其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更是一字一顿,讽刺意味不言自明。
此刻,薛向答完问题,心中快要乐开了花,暗暗呐喊道:搅局谁不会啊!胡搅蛮缠谁不会啊!
薛向说完了,满场鸦雀无声,在座师生都沉浸在薛向的话语中,越想越觉得薛向说得有道理,忽地,不知谁先拍了巴掌,接着便起了如雷的掌声。苏美人更是被这掌声一逼,也不得不伸出一对玉葱,压着满腔怒火,给可恶的家伙送上赞美。毕竟苏美人还是老师,老师的气度还是要的,哪怕是假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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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史上最尴尬 (依旧推荐)
要说这会儿,苏美人真正是被气坏了!这个命题是悖论,她岂能不知?她提出来,不过是建立模型,以便讲解哲学中的伦理,顺道阐述功利主义,她原本打算在第二堂课上,向众人分解这个命题的悖性。哪知道被薛向抓住一点,不计其余,竟论证出讨论这个命题没有意义,末了,还挖苦说什么只有教学意义,岂不叫苏美人气炸了肺?
苏美人一肚子反对意见要提,奈何此刻掌声如雷,根本没机会给她出口,好容易等到掌声渐稀,叮铃铃,叮铃铃,下课铃声又响了。
薛向早瞅见苏美人那张冰得能用来储藏东西的俏脸,得意之余,心中不免惴惴,生怕招来狂风骤雨,此刻听见铃声,简直如闻伦音,立时就跳出座位,出了教室。
半天里,艳阳高照,薛向寻了处栏杆趴了,边瞅着楼下的风景,便思忖着如何应对十分钟后的第二堂课。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暗忖,要是苏美人真得发飙,收拾自己怕不是和自己收拾张锦松一般容易?毕竟课堂上老师具有天然的引导权和命令权。
薛向忽然有些后悔方才呈一时之快,彻底惹翻了冰山,正无计可施之际,忽觉喉头一阵发痒——烟瘾犯了,可此处是教学楼,一个学生在栏杆上吸烟,无论如何有碍观瞻,更何况,他薛某人虽说极少到课,可上次的篮球赛和与苏美人唱对台也积攒下了不小的知名度,不少学生识得他。是以,他万万不敢在此处抽烟。
薛向抬手看看时间,离上课不到一分钟了,可烟瘾堵得实在难受,一个忍不住,心中暗自有了决定——到厕所去抽,缓冲一支烟的功夫。正好避过苏美人的风头。
计较已定,薛向发足朝楼道尾的厕所冲去,因着快到上课的时间。此时楼梯道人迹已空,一路无阻,薛向去得飞快。边跑边掏烟取火,数息功夫,一个刺溜,就闪身滑进了卫生间。
嚓的一下,薛向打着了火机,迫不及待地将香烟点燃,深深地抽一口,那芳香的尼古丁分子直冲心腹.喷一口烟雾,薛向心中舒爽之极,又吸一口。才想起寻个地方蹲了。
薛向这一定睛,立时就愣住了,他发现眼前竟是对立砌着两排便坑,却是遍寻不见男生小便的尿坑,分明就是女厕所嘛!
原来。楼道的卫生间是这样设置的:一男一女两个卫生间并排着,女前男后。薛向惶急之中,见门就入,竟是进得女厕所来。
薛向惊骇之际,前方末尾的便坑竟隐约传来抽纸的声音,厕所内竟是有人!霎时间。薛向骇得寒毛都炸了,这要是被人抓住,说不得被当了流氓,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薛向拔腿就奔,刚奔到门边,迎头撞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四目相对,薛向俊脸刷的就白了,对面竟是他最不想、最怕见之人——苏美人!
薛向正搜索着满肚子的词要解释,生怕苏美人抓住自己瞎嚷嚷,哪知道苏美人竟是“呀”的一声轻叫,通红了脸,捂着臀部,转身就朝后面的卫生间奔去。
薛向瞧见那裤缝间的点点猩红,瞬间石化,甚至来不及出声制止,接着便见刚跨门而入的苏美人嗖得一下调转了面目,失魂落魄地冲了出来,瞅见薛向,尖叫一声,发足就冲了过来。
原来苏美人骤然来红,也是没头没脑就往厕所冲,刚进厕所,恰巧就逢见薛向,脑子里立时就条件反射地认定自己走错了厕所,遂羞恼交集,就转身奔了男厕所。哪知道还未进门,便瞅见有人站在尿坑前系裤子,这叫苏美人如何受得了,立时顾不得遮掩尴尬,就要找薛向拼命。
闻得尖叫,薛向如梦初醒,哪里还不知大祸临头,看也不看那张愤怒的美人脸,扯开双腿,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楼梯口,接着,更是不走寻常路,跃过栏杆,一层层地跳着就下了楼梯,片刻功夫,就消失在教学楼里。
出得教学楼,薛向是死活也不敢再去上第二节课了,估摸着自己这会儿要是出现,一准儿能被苏美人生吞活剥了。
走在林荫道里,想着方才的囧事儿,忽然扑哧一下,薛向乐了,因为他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一副冷傲冰山染就红霞,迈动大长腿,直扑男厕所的漫画来……一条鲤鱼,尺长有余,宽比横掌,通身红鳞,此刻已然开膛破肚,横置案头,但见薛向挽个刀花,咚咚咚,一通急剁,完整的鱼身立时化作整齐的方块,接着切葱,捣蒜,搅拌糯米粉,好一阵疾风急雨的拾掇,一条糍粑鱼的配料才算拾掇清楚。
垫着小凳,站在案边的小家伙早扒着薛向的肩膀等了半天了,这会儿,见所有的配料终于备齐了,立时一个纵身蹿上薛向的脊背,亲了他一口,有溜下身来。
你道薛向切菜,小家伙为何这般兴奋?原来,今天是冬至日,薛向刚说做些好菜,打打牙祭,小家伙便来了精神,嚷嚷地要亲自下厨。因着薛林半月前,去了岭南,据那边传来消息,说薛安远因着整日操劳,都不会回家休息了,薛林着急了,才赶了过去。
薛林这一走,小家伙彻底放开了,她小佛爷下懿旨说要下厨,薛向自然要帮他张罗。这不,刚把配料弄好,小家伙就溜下去,披好了特制的小围裙,又把小凳子搬到灶台边上,抚着薛向的肩膀踩了上去,接着便指挥撑着脑袋坐在灶台口看漫画的小意给灶中添柴,完事儿后,又请小晚,给锅里倒油。
待锅中油烧得冒出轻烟,小家伙又淡定地指挥薛向往锅中放鱼块,待一块块糍粑鱼炸至金黄之际,小家伙耸动小鼻子,似乎在以香气辨别鱼块是否成熟,又过片刻,小家伙弯腰接过薛向手中的锅铲,招呼小意不准往灶里添柴,才小心翼翼地一块一块把鱼块儿盛进了灶上的瓷盆里。
看着一块一块摞着的金黄鱼块,小家伙扬起笑脸,给薛向他们一人夹了一筷,满脸希冀地看着三人道:“快尝尝,看看我第一次做菜,都能做得这样好呢,将来当厨师一定也很好呢。”
三人吃着鱼块,默契地点着头,心中均想:哪个饭店敢请这样只负责盛菜的厨师,莫把一厨房的师傅给气死。
一道菜罢,小家伙又如法炮制,连做六菜一汤,算是完成了薛小厨师的第一次个人表演。
饭菜刚上桌,雷小天和朱世军联袂而至,自打薛向入读京大以来,这两人,一个念书,一个当片警,各有各忙,倒是极少上薛家大门儿了。这会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人也不客气,各自入厨拿了碗筷,便奔进堂来,刚要伸筷夹菜,却被小家伙挥手拦住,得意洋洋介绍一番这一桌子菜的由来,当然,自然全是薛家小妹独力运作,丝毫没了另外三人的功勋。
雷小天和朱世军和小家伙早混得惯熟,显然是知道这位的折腾劲儿,自是一番奉承送上,欢喜得小家伙连连给二人夹菜。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农历的冬至日,北国的冬至自然远较南方寒冷,早在半个月前,已经飘飘扬扬下了好几场雪。这会儿,众人刚上桌,外边又飞起雪花来。
中午七菜一汤,其中还有一道蹄花焖藕的火锅,嘟嘟嘟热气直冒,吃得一帮人直脱衣服。一餐饭罢,三小各自回房休息,薛向并雷小天、康桐草草拾掇下碗筷,便在堂里坐了,闲聊起当兵的四位兄弟——刘援朝、孙前进、李红军、康桐来。
雷小天和朱世军聊得兴起,计划着等今年这帮家伙春节回来探亲,好好聚一聚,还规划起了怎么聚餐,这边,薛向却是暗自嘀咕,恐怕这几人今年春节,多数是回不来了。他心中有计较,知道这四人多半会参战,怕二人挂心,却是没有说出来,依旧和二人说笑。
又待片刻,雷小天下午还要当班,朱世军忙着复习功课,应付考试,便齐齐告辞离去。薛向送别二人,本打算回房午休,刚走到房门口,桌上的电话响了,来电的竟是郝运来……这是一间城郊的小院,三间瓦房,院墙以青砖垒就,墙壁上还敷着白石灰,许是年深日久,露出里边的青砖来。薛向骑着摩托晃进了小院,院内收拾的很是整洁,空阔的院内没有别的物什,只在四周整齐地码着四个立柜,立柜的门板全被抽空,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塞满了瓷瓶、砂壶、画纸等等老旧的玩意儿。
薛向记得上次来得时候,这四个立柜只堆满了一个,其余三个皆是空着的,今次,见了四个立柜皆被堆满,显然郝运来一帮人的干劲儿不错。
原来,此处正是郝运来、徐小飞、康小八一伙儿的集散地,收来的老旧玩意儿,经由李四爷辨认后,不入眼的皆被堆在这立柜里,而入眼的,则被收在屋里,小心地保存。
薛向的“哈雷”声音极大,即使在院外就早早熄了火儿,让它滑着进来,还是惊动了屋内的郝运来等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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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有德者居之?
车身刚停稳,三间瓦房的正中那间的大门便打开了,迎出四个人来,分别是越长越横的郝运来,面目英俊却形容猥琐的康小八、神态剽悍的徐小飞以及白发萧萧的李四爷。
“耗子,什么事儿说得这么神神秘秘,还非要我过来一趟,我不是说了么,淘着好玩意儿,让李四爷过眼,差不多的就装箱,定时外运,实在是好东西,就咱们自个儿留下,怎么还跟我这儿神神叨叨地。”薛向翻身下车,就给郝运来肩上擂了一拳。
郝运来刚一呲牙,薛向一拍脑门儿,“莫不是手头又紧了?怪我怪我,忙得昏了头,忘了给你们补充弹药了,随后跟我去取。”
倒腾古玩以来,连给众人发工资,包揽吃住,外加收购资金,这半年多的功夫,薛向约摸给众人掏了两三万元。不过,投入虽大,收获更是惊人,好东西基本都没动,光倒腾到港岛的明清的玩意儿,根据柳莺儿信上说的,就卖出了三百多万,生意好得惊人,是以,薛向这边并不缺钱,对郝运来几人,出手更是豪阔。
“不是钱的事儿,咱这儿还有小五千呢。”康小八神经兮兮地凑到跟前,还四下瞅了瞅,小声道:“三哥,这回是真淘着宝了,要命的宝贝!”
薛向不去看三人挤眉弄眼,却拿眼去瞅李四爷,见白发萧萧的李四爷神情肃穆,眉头紧皱。薛向便知,许是真弄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毕竟当初那副赠给安老爷子做寿礼之用的苏东坡书法,就是李四爷发掘出来的,以那物件儿之珍贵,当时也没见老爷子这种表情。
推开正中的那间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滚滚热浪,首先入眼的便是个火盆,盆上架着个大铜锅,锅里正炖得翻翻滚滚。间或浮起块块肉片,香气扑鼻,原来薛向到来时,这四人正在吃火锅。
薛向刚在火锅后面烧得滚烫的土炕上坐了,李四爷便捧着个红色的木盒子走了进来,一步步走得极慢极稳,竟还为了避过火盆,绕了远道。李四爷绕行途中,郝运来三人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那红木盒上,这下,彻底勾起了薛向的好奇心!
李四爷到得近前,小心地在炕上铺一层红绸布,又把木盒稳稳地放了。手中顿了顿,鼻中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似乎这小小木盒的开关有千斤重一般,竟还要凝神聚力,才能开启。
数下深呼吸后。李四爷缓缓将木盒打开,但见一方洁白的玉玺躺在盒内,那玉玺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玉质均匀,洁白无瑕。温润细腻,正背两面琢满了云纹,彤彤火光之下,宝光夺目。
薛向眼睛扫在那玉玺上,立时就凝住了,脑子里立时蹦出两个词儿“和氏璧”、“传国玉玺”。他痴痴愣愣看了许久,忽地一动,猛地提起那玉玺。观其底部,果然左上角缺失一块,拿黄金补足,还刻着八个篆字,不,七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唯一的那个“昌”字,竟是漆黑一团,似乎被火灼去。
薛向木楞楞地持着玉玺,郝运来三人却围着他蹲了一圈,双手各自叉开,显是生怕薛向一个走神,摔了宝玉。
沉吟良久,薛向抬头,盯着李四爷问道:“真是那玩意儿么?”
“**不离十!”李四爷红光满面,他对此生能有幸得见此等宝物,兴奋不已。
薛向微愕:“怎么,还不能完全确定?”
李四爷叹一口气,道:“像传国玉玺这种传说中的玩意儿,谁能百分之百的肯定,毕竟失佚的年代太过久远,前人都得从更前人的记录中获知其形其貌,且数百上千年来,假造这玩意儿的前辈高人,达官显宦,王子皇孙可谓不计其数,这帮人有技术,有资本,得一块美玉,再请能工巧匠,细细雕琢,未必不能达到眼前这块玉玺的程度。我之所以说敢说**不离十,还是由于这八个李斯所书的篆字。因为李斯几无作品传世,而仅存的也不过几部《会稽刻石》的拓本,我早年随父亲学艺,经营店铺,曾有幸见过,那刻石上的字迹和这七个字如出一辙。更兼这块玉玺底部伤痕、残缺,若非历史上的那块,绝无可能遭受这许多波折,毕竟金镶玉好说,若是造假,绝不会把那小篆烧黑一个。”
听完李四爷的话,薛向已然信了八成,熟料郝运来又接道:“三哥,要我说这玩意儿一准儿是戏文里的那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你别以为是咱们淘换来的,要说还真是猴子他娘的运气,您是不知道,那天猴子去乡下掏老宅子,恰巧就撞上一家搬家的,猴子老远就瞅见人家的一座小铜马腹部垂下一缕红绸来,这小子贼精,二话不说,上前就抢过人家的铜马,悄悄把那红绸塞进了马肚子里,接着,便嚷嚷着家里正缺个摆放的玩意儿,你是知道的,咱们下去收东西,都特意按你的交待穿得油光水滑,那家人一看,以为是猴子是哪个好人家的少爷,并未起疑,便开了十块钱的价,被猴子愣生生砍到五块拿下,接着,就在马肚子里抠出这么个玩意儿,您说说,要不是顶顶重要的玩意儿,谁能这么藏,那铜马都锈得不成样子了,显然是有些年份了。”
郝运来话已至此,薛向心中已然信了九成九,唯一的一丝余虑便是没有经过老古董们的会诊。当然,有这些情报就够了,他可不敢拿这玩意儿出去显摆。
就在薛向抱着玉玺无语之际,康小八贼兮兮地说:“三哥,我听老戏文里说,得到这宝贝的,都是做皇帝的命,莫不是你命里要当皇帝?”
铛的一下,薛向给了康小八一板栗,笑骂道:“这玩意儿就算真的是传国玉玺,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老物件儿,是皇帝老爷们的印信,有些历史价值罢了,哪里真是得到,就能当皇帝的,你看三国演义里的孙坚,袁术,哪个不是得到它后,闹了个灰头土脸。”
“按三哥你这么说,这玩意儿还挺邪性,不能沾手,要不咱们赶紧找地儿把他埋了吧,孙坚和袁术我可知道,一个被箭射死,一个自杀,还真晦气。”徐小飞生平最爱听评书,对滥大街的三国,还是比较精通的。
“得得得,别神神叨叨地,不是说了嘛,就是个好玩意儿罢了,哪里一会儿福气,一会儿晦气的,行了,这回,猴子立了大功,奖励一千块,你们四个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一人拿五百零花吧,其它的兄弟也每人二百。”薛向得了宝贝,心中欢喜,竟是大发赏钱起来。
要说郝运来这帮人自听了薛向的话,倒腾老物件儿以来,小日子竟是比混顽主最风光的那阵儿还滋润,每月领着比普通工人高数倍的工资不说,时不时地还能薛向赠予奖励,整日里,聚拢一帮人在这小院里酒肉联席,当真是好不快活。而李四爷的处境也急剧改观,因着薛向知他家庭困难,自李四爷到位之后,薛向早早摔过去三千块,救了李四爷家的急,现在每月更是拿着比郝运来三人还高的薪水,整日里,酒肉不缺,现在想来,李四爷还觉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薛向得了宝贝,便不耽搁,招呼康小八、徐小飞、李四爷继续吃肉,他则载了郝运来回了薛家大宅,支取奖金。
送走郝运来后,薛向立时关上了房门,跳上床来,小心地打开木盒,取出和氏璧,细细观摩起来。先前,他嘴上支应康小八和徐小飞别神神叨叨,其实他自己心中已然神叨起来,这可是和氏璧,失传了上千年的玩意儿,怎么就在他薛某人魂穿之后,立时就出现了呢,难道真的是印了那句老话——宝物归有德者得之。
正在薛向陷入深度yy、似乎看见了自己黄袍加身之际,忽地,凭空生出一支白生生的小脚,嗵的一下,把托在薛向手里的玉玺踢了个正着,霎时间玉玺便飞了出去,薛向猛地惊醒,右手暴涨而出,险之又险地将之接住。再去看始作俑者——小家伙正睡得酣然,小鼻子里还吹着泡泡。
薛向的美梦破碎,再不敢抱了这宝贝在床上折腾了,要是这真宝贝被小宝贝一脚给踹废了,那可真是哭的地儿也没了。
这边薛向刚收号木盒,床头的闹铃便醒了,被窝里的小家伙还没动静儿,嗖的先蹿出一条白影,正是小白虎,还是原来的大小模样。要说这小白虎不长个儿的原因,薛向还真给查出来了。原来,国庆节时,薛向领着三小去动物园玩,恰好看见动物园的兽医在给生病的老虎打针,立时,薛向就想到了小白虎,他一直为小白虎不长个儿挂心,可这会儿压根儿没有动物医院,没法子检查。直到见了这动物园的医生,才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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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惊人之喜 (求推荐)
这小白虎一检查,又出了毛病,竟然除白化病以外,还有脑垂体萎缩症,也就是不分泌生长激素,永远就这般大小。检测的医生说,像这种同时身患白化病和脑垂体萎缩的动物一般极难成活,没想到这只老虎已经一岁半了,除了不生长外,其它健康指标竟是比一般成年雄虎更加优秀,而且居然不畏光,不近视,没有一点白化病的症状,还说希望薛向把小白虎捐献出来,让给研究所做科研。
当时,薛向还未答话,动物园的园长又接口说,此老虎珍惜至极,公民无权豢养,应有国家看管,还说念在薛向抓虎不易,可以出高价买下,薛向二话不说,直接抓起二人的衣领扔了个狗啃泥。这俩家伙居然敢出这种主意,这不是把他薛某人往死路上逼么?他要是敢把小白虎弄没了,小家伙一准儿能把他给弄没了。再说,多亏有了小白虎,烦人精才没原来那般黏人。他薛某人能多出这么多的空闲,小白虎可谓居功至伟,焉能薄待功臣。
这会儿,小白虎刚跳上床头桌把闹钟掀翻,小家伙刺溜一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薛向这才发现,小家伙午睡,竟是连衣服也没有脱。原来眼下,小家伙已经上一年级了,早就有了时间观念,为了多睡会儿,自然选择了投机取巧。
刚把三小送到了门外,叮铃铃,屋里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来电的是薛安远。
薛向听薛安远嗓音洪亮,气脉悠长,原本还担心老爷子操劳过渡,这会儿,心中略略放下,又一想有老顾这个国术兼中医大师在侧,要伤着老爷子的身体也难薛安远的电话极短,几句话就挂了,听那边轰鸣声和爆炸声,似乎是在搞演习。薛向到没猜错。如今形势日趋严峻,令娜娜军区军演日频,按说军演之际,不是来电话的时机,可薛安远还是打了,而且还说得莫名其妙,让薛向去趟松竹斋,代为感谢安委员。
挂了电话。薛向并未急着动身,而是靠了沙发,思忖安老爷子到底背着自己给大伯做了什么好事儿,且这好事儿发生的时间,必然就在方才,因为从枪炮声分析。薛安远显然是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的电话,能让伯父这沙场老将都激动不已的,一准儿是件极好的好事。
薛向思来想去,到底是什么好事儿事儿。却猜不清楚,最多只能断定和征讨南蛮有关。
猜不透,他索性就不猜了,到了松竹斋,自然一切明了。薛安远交待的是去感谢安老爷子,既然带上一个谢字。少不得就得备下礼物。可松竹斋什么也不缺,薛向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送什么,想来想去,又把主意打到了靠山屯新送来的那袋子大棚蔬菜上来了。
要说如今的靠山屯已经成了中华大地冉冉升起的一颗农村新星,俨然成了江汉省的金字招牌,去年全年全公社人均收入居然突破了千元大关,希望养猪场和希望饲料,更是畅销江汉全省。若不是产能不足,恐怕早就杀出江汉,走向全国了。而那大棚蔬菜更是被全荆口地区推广,整个江汉地区几乎快要发展成为华中平原的菜篮子了。
而靠山屯的乡亲们吃水不忘挖井人,只要天气转寒,保准立时组织小分队进京给薛家大宅送菜送山货。薛向是屡拒不得,最后也只得任他们折腾。这不,他刚一打开冰箱,里面塞了满满一柜,还有不少经放能藏的山货被塞进了厨房。
薛向翻翻拣拣,挑出数根黄瓜,五六个西红柿,一袋草莓,用个袋子装了,大步便出门去也。薛向之所以就拣这点玩意儿,倒不是他小气,而是他深知送礼贵在精细。寒冬腊月的,夏季蔬菜本就稀罕,要是他整麻包整麻包的搬,说不得就把稀罕的物件儿给弄粗糙了。当然,以他和安老爷子的亲近,本用不着考虑这些细枝末节,只不过薛某人做任何事儿,都有自个儿的原则。
薛向到松竹斋时,和安老爷子赶了个前后脚,老爷子刚下车,他人就晃进来了。
堂里燃着火盆,两人踏进门来,老王上前替老爷子取下身上的大衣,抖了抖雪huā,又碰过一杯热茶,递给已经在火盆上搓手的老爷子,至于薛向,来松竹斋已然跟进自己家没什么区别,早早地在火盆边坐了,嗑起立凳上的瓜子来。
老爷子捧了茶杯落座,眼睛瞅在了立凳边的红袋子上,笑道:“少见啊少见,铁公鸡今儿个竟然也拔毛了,还给老子带了东西,快快,老王,赶紧密封了,好好保存起来,铁公鸡的毛,多珍贵啊!”
老爷子心情不错,上来就拿薛向打趣。要说老爷子还真没冤枉他,薛向来松竹斋除了第一次给薛安远跑门路,带来过一张画外,就再没拿过什么东西了,就是逢年过节的,也不过是空手过来问候,倒是屡屡从松竹斋弄走不少别人孝敬给老爷子的好玩意儿。
“老爷子诶,您可冤枉死我喽,平日里,我是真没玩意儿,您这松竹斋啥都不缺,也没地儿给我显摆呀,今儿个好容易得了些好玩意儿,就惦着您了,谁知道还平白吃了排头,您说说,您说说,我是何苦来哉!得,我还是拿回去吧,免得送礼也不落好。”薛向故作满脸苦色,伸手便要来立凳上的小布袋。
谁知老爷子抢先一步,一把扯了过去,打开一看,立时两片huā眉笑得直抖:“哈哈,好小子,真个是好东西,老王赶紧招呼厨房晚上给我做些,其它的都给我存起来,老早就念叨着想吃黄瓜,没想到它还真就来了。”
老爷子把布袋递给身后的老王,又扭头冲薛向笑道:“这些玩意儿就是报上说的那个大棚蔬菜吧,听说是你小子最先在靠山屯折腾出的,好啊!老百姓不怕苦,不怕累,就怕饿肚子啊,有了这法子,冬天又多了不少粮食啊。要我说你小子就这件事儿办得最漂亮,比你那几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加起来都顶事儿。”
老爷子是苦出身,又经历了这个国家最苦难的几十年,对粮食永远是最敏感。在老爷子看来,这大棚蔬菜的意义,不在于让人冬天能吃着夏天的蔬菜,而是多了一种生产粮食的办法,老百姓以后又多了活命的本事。
薛向和老爷子闲侃了会儿,渐渐觉出不对来,怎么就发现老爷子嘴角夹着笑意,有意无意地老瞟自个儿,好似在看什么笑话儿。薛向心思极灵,立时就猜到了老爷子定是知道了自己所为何来,这是憋着劲儿要看自己怎么说出这个难以出口的“谢”字呀。
一念通达,薛向反而放下心来:“老爷子诶,窗外大雪,屋内篝火,再烹上一壶绿蚁新醅,咱俩何不来上一局,总不能辜负这大好光景吧?”
安老爷子正瞧得有趣,打定主意要看薛向怎么跟他道谢,哪知道人家竟然调转了话题“下什么下,你小子也不知道尊老敬老,你当整日里输棋,拿滋味儿很好受么?有事儿就说,没事儿就麻溜儿滚蛋,老子还要休息。”
十战九败,老爷子倒是不再掩饰自己棋逊一筹的事实了。
“得,您老休息,我过来,也就是给您送点儿时鲜瓜果,没别的事儿,您甭省着吃,吃完,我再给您拿。”
这会儿,薛向已然完全明白了,安老爷子定是知道自己的来意了。他来此就是为了致意的,既然老爷子都知道了,那这个意就算致到了,还真就没必要用嘴巴再说一遍。至于,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薛向也决定不问了,反正回家,有的时间是问薛安远。
那厢,薛向抬起屁股要走,这边,安老爷子一张老脸憋的通红,这位本来稳稳的端着,就等着看笑话,哪知道人家偏偏不进套儿,把老头子憋得够呛,这会儿眼见薛向要走,老头子张嘴要说话,却又没词儿,看得一侧的老王,扑哧一声,乐出声来。
老王这一笑,算是挑开了二人中间的遮帘,霎时,一老一小,齐齐跟着笑出声来,老爷子拍着立凳,笑骂道:“你个小鬼头,还跟老子这儿做把戏,你一撅腚,老子就知道是拉屎还是撒尿,跟老子整这个,你还嫩!”
“得得,您老英明无双,这总成了吧,总不兴还得我给您整一沓高帽备着?”薛向乐呵呵应着。
两人又打趣几句,薛向终于问出了戏肉:“老爷子,实话实说,今天是我伯父让过来的,到底怎么了,我还不知道,您老给透透呗。”
薛向终究没有道出“谢”字,因为,他自觉和老爷子之间用不上这个字。
老爷子止住笑脸,砸一口茶,道:“也没什么,今次的军委会上,安排征南方案,我推荐安远同志做东线的副指挥,会上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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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安老的心思 (求推荐)
安老爷子声音轻缓,可听在薛向耳中不啻九天惊雷!
精研党史、军史的薛向,太知道这个位子的份量了,历史上,整个征南战役可是总共动兵六十多万,而这六十多万,分作东西两线,两线的指挥都是五五上将,而副指挥更是大军区司令员中拨拔资历最深者任之。薛安远虽然也是五五将领,可论资历,论现任职务,能一下子上到那个位置上,绝对有点儿开天辟地的意思。
安老爷子话罢,薛向久久不语,这会儿,他腹中头绪虽多,却一条一缕被理得极是清楚。他知道仅凭安老爷子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不能独自将薛安远推上那个位子的,其中必然有老首长的原因。定是安老爷子力推后,获得老首长的首肯,最后才通过的。当然,这不是说安老爷子的推荐就不重要,恰恰相反,实在是太重要了。
因为以老首长眼下的地位,几乎已经超脱了派系的束缚,他老人家的目光自然放在掌控大局,维护平衡,顾全方方面面的利益,自不可能还小家子气,拘泥于一派一系,更不能在这紧要关头,眷顾那些明显打着自己烙印的人。况且,薛安远在老首长麾下,论位论能论亲近,也不算最出挑的,老首长自不可能一眼就相中了他。而此时,由安老爷子站出来,张了嘴,与会大佬焉能不知薛安远的出处,且又顾忌老首长面子。自不会制肘,且安老爷子的推荐,恰好又给了老首长顺水推舟的机会。是以,薛安远这颇为离奇的任命才会波澜不惊地通过。
却说安老爷这厢推了薛安远,同时也算是放弃了自己的部分利益,毕竟什么事儿都讲求个平衡,不可能任由安老爷子推一个副指挥,再点几员大将。想通此节,薛向才明白,难怪薛安远在主持演习的时候。还不忘打电话过来,让他登门感谢,实在是这情份欠大发了!
薛向魂穿后世,可是知道这南征之后,近半个世纪,共和国再未动过刀兵。自此之后,真可谓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对平民百姓而言,开启了盛世华章,可对沙场军人来说,则是彻底终结了激情燃烧的岁月。且此次南征几是必胜之局,战后酬功,一个副指挥能得到何种殊荣。不问可知。
饶是薛向心念电转,这一沉吟也耗去良久,几次老王要出声吱应,都被安老爷子拿眼止住。
忽地,火盆迸出一丝蓝艳的火花。嘶嘶声和明灭的炭火把薛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老爷子,我……..”
此前,他不知何事,弄不明白薛安远为何要让自己登门言谢,还和安老爷子斗趣。而此刻,已然明了前因后果,心中满是感激,想道个“谢”字,却仍旧说不出口。
老爷子虚抚着光秃秃的下巴,摆摆手:“行啦,别跟老子来这套儿,麻溜儿的滚蛋。我老头子可是真困了呢。”
薛向也不再嬉笑插科,这会儿,他是真要好好消化下这个惊人的喜讯,起身,冲老爷子鞠个躬,大步出门去也。
看着薛向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一直沉默的老王忽然开口了:“首长,您会上推荐了薛司令,那咱们下面的人怎么办,不说别人,就是在江同志也眼睁睁地巴望着这一仗呢。”
“巴望什么,仗岂是那么好打的,我承认这次推荐薛安远,有薛小子的因素,可我岂是因私废公之人。一来,薛安远年富力强,当年也是一员中野有名的虎将,别看咱们这次收拾南蛮子是狮子斗兔,可一个不好,这兔子的硬骨头能嘣掉狮子的大牙,不选个能啃硬骨头的能行?二来,薛安远十月初上报军委的《军事革新报告》我也看了,其中的山地作战简直就是为这次南征量身而做的,实实在在是份意义重大的报告,用这样一个有勇有谋之人,于公于私,我老头子都不亏心。”老爷子盯着盆中榄壳炭烧出的幽蓝焰火,语气极淡。
老王瞅见老爷子茶杯空了,上手取过水壶给兑满:“首长,您说的是有道理,可我总觉得您这次的提名,有些亏欠在江同志他们。”
老爷子一挑花眉:“亏什么?我提名他们,他们够格儿上那个位子么?”
老王语塞,安老爷子笑道:“你呀,终究是目光太浅,你再想想,几员小将换一员大帅,是亏是赚?”
老王盯着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笑容,再看看门口那已经消逝的背影,也笑了。
……………………………
办公室外,飞飞扬扬下着大雪,办公室内,薛向用搪瓷脸盆,拣了几块木炭,倒也烧得室内暖烘烘地,当然,以他的体质自然不畏惧这点风寒,可是长时间坐枯坐案前,埋笔急书,终究有些不得劲儿。
此刻已是下午五点,快到了下班的时候,因着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将至,薛向正在做节前的工作计划。正写到入神处,哇哇哇,门外传来了欢呼声,又听片刻,薛向便知声音是从左侧不远处的团委办公室传来的,接着便见十多个人,三三两两拎着一个胖大的白色编织袋,从窗前经过。
路过时,个个趾高气扬,春风满面,竟是瞧也不瞧窗下的薛大书记。更有三五妇女嘴里碎碎念着,谁多分了桶油,谁拿的猪腿最肥…….零零碎碎,却让薛向听出了大概,这团委办公室竟是在分福利啊。
要说团委下辖四个直属机构,就属这团委办公室是热衙门,人数也最少,且团委的刘高是第一副书记掌管着财政大权。是以,平日里,这帮团委办公室的科员们见着别的科室的同志,无不是脑袋高抬几分,说话的嗓门也大上几分。这不,团委办公室分福利,薛向分管的宣传部压根儿就没听见动静儿。
果然,这厢薛向正纳着闷儿,宣传部副主任李立鬼头鬼脑的溜了进来。
李立今年四十有一,在团委这个冷衙门呆了整整十年,本来就是过一天混一天,万事不惹,不争权,不夺利,老老实实地混着。哪知道就因为那日薛书记发话让挪桌子开会,他脚快一步,手迅三分,结果一个分管财务和审核文件的超级大权就砸到了头上,结结实实把张锦松给架了个空。
要说这人往往在没权没位的时候,还能安之若素,泰然处之,可一旦权柄加身,多半是在回不到原本的心境,非狂热起来不可,李立正是此类之属。自打被薛向安排了分管宣传部的日常工作后,李立几乎是白天干,晚上干,在单位干,回家还是干,更是对薛向早请示,晚汇报,整个人一天到晚,兴奋得眼珠子发红,就连头发都是竖着地。
这李立鬼祟地溜进门后,急着道:“书记,这回恐怕麻烦了,团办、组织部、评检部都发了过年份儿,就咱们宣传部还空着啊,方才我走到门边,就听见曹小宝和王大军他们在里面鼓噪说什么别人都有,就咱们没有,话里话外,埋怨书记您…….”
话至此处,李立不往下说了,而是小心地瞅一眼,看看这个一言能令己兴、同样一言能让己衰的薛书记是否生气了。
薛向笑笑,接李立话道:“是不是埋怨我这个副书记熊,没能耐?”
李立连忙摆手,急道:“书记,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哪里知道您的辛苦,也不想想,您来团委才多久,这部里的烂摊子由来已久,怎么能把责任推给您。今儿个没外人,书记您又对我老李有再造之恩,有些不该说的话,我也就放胆说了,您若是听不进耳,就当我说胡话。”
见李立如此表态,薛向来了兴趣,想听听这团委的老人有什么料要爆。
李立先把开着的窗子关上,压低声道:“书记,我觉得今天的这个事儿有古怪,咱们系团委年年都或多或少,到年关时,都会有些过年份儿发下,可哪年都没少了咱们宣传部。要说今年是因为咱们宣传部效益差,所以不发,可往年不也是这般不死不活么,怎么偏偏今年要搞区别对待?我看一定是刘高书记想跟您别苗头,我可是连续几次见着张锦松下班不回家,老早就等着刘高书记一块儿走,说不定就是这小子撺掇的。”
听李立这么一分解,薛向心中虽然明亮不少,可到底有丝阴影,他不相信那个永远面无表情的刘副书记会使出这种拙劣的手段和自己较劲儿,毕竟斧凿的痕迹太重,四个大部,三个都发,偏偏不给宣传部发,这简直是小孩子斗气的手段。
薛向略一沉吟,问道:“老李,你出去打听打听,看另外三个办公室是不是都发的同一样物事儿?”
李立微微一愕,立道:“书记,我早打听清楚呢,团办发的是一桶二斤装的菜油和一个猪蹄,组织部发的是一袋五十斤装的大米,评检部一人分了五斤五花肉,怎么,书记您看出了什么?”
问完,李立就后悔了,暗骂自己多嘴,领导就算看出什么了,有义务告诉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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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团委之暗箭 (求推荐)
薛向不以为意,却不答李立的问题,继续问道:“部里的那个出版社,这几个月是怎么维持的?”
自上次匆匆散会后,薛向一直垫着上次曹小宝喊着出版社快撑不下去的事儿,可这几个月,他东忙西跑,倒是把这事儿给淡忘了,现在遇事,心中忽然起了警兆,便问了出来。
李立不明白薛向的思维怎么跳得这么快,两边不搭界的事儿,怎么忽然就扯上了。尽管心中嘀咕,嘴上却是不慢:“是这样的,那霜降那天,张锦松忽然到团委办公室把经费领回来了。对了,那次的经费好像特别多,差不多七八百,一直到现在,部里都还没花完,还有近百块呢。”
得了这个消息,薛向心中的两根线算是搭上了,大体猜到了来龙去脉,却是不便和李立演说。
当下,薛向摆摆手,笑道:“老李,你马上去办公室下个通知,就说咱们的过年份儿等学生离校的那天发,正好大家放假,把东西搬回去,欢欢喜喜过个大年。”
李立道:“书记,还有三天就放寒假了,时间是不是太紧了点儿,实在不行,今年咱们宣传部就不发了,看看他们一个个工作都干成啥样了,还好意思要过年份儿?量他们也没话说。”
薛向面色一整:“按我的话去办!”
霎时,李立额头淌下汗来,知道自己方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叠声地应是,失魂落魄地出门去也。
薛向作色,倒不是嫌李立烦人,而是在他心中,领导和下属之间该有一条线,而李立方才就踩线了。薛向心中存着这根线,倒不是他崖岸自高,而是他体悟出来的道理,那就是人与人,尤其是上官与下官之间。应该存着这条线。因为有时候,上官和下官之间,就颇似男女相恋一般,上官为男下官为女,若是不存着这条线,那一准儿会出现下官“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的毛病。
方才,李立就是太近乎了。说了越出分寸的话还不觉。慢说薛向和他还未处到那份上,就是到那个份儿上,下属也应当时刻谨守本分,不然就是让领导难做。
按李立自作主张的想法,对外宣称,宣传部之所以没有奖励。是因为工作没做好。听起来,是个极好的法子,实际上愚蠢透顶。部里职工又不是三岁孩子,能这么容易就糊弄住了?难道人家不会反问,往年都这样干。怎么能拿福利呢?怎么别的部门的工作成绩也没见好到哪儿去,怎么人家还是一如继往地发福利呢?对比来对比去,比出的唯一结果就是你薛向不行,没能力,没实力。
薛向前世就是机关的老板凳,他深知在机关干。做领导可不仅仅是靠职位赋予的权力以及工作能力,就能获得下属的认可和服从,最最重要的是为所在的小团体争得荣誉和福利。最最要不得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别人都得了,独独自己领导的部门未得,绝对是对领导威望的毁灭性打击。
若是在这件事儿上出了篓子,这无能的帽子算是彻底戴上了,以后就算他薛某人拍翻桌子,恐怕也只会被别人作了鼓乐争鸣。别想使唤动一人。
待李立去后,薛向再不迟疑,关上门,大步朝走廊的最西端行去,刘高的办公室就在那处。
却说刘高的办公室孤悬在整个三楼的最西端一处凸起,背山背水不向阳,地理位置相当差劲儿。起先,薛向还纳闷儿以刘高在系团委的声势怎么会选这么个地界儿,还是后来李立为了表示和他薛大书记掏心掏肺,嘀嘀咕咕说出了原因。
说是,原来刘书记的办公室在三层正中间,那办公室论装饰和位置在系团委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儿,刘高书记突然要求把办公室换到那最角落的杂货仓里,还扬言要把自己的办公室让出来给那些老同志、表现突出的同志。起先,大伙儿还真被他唬住了,以为他真是高风亮节。可是没过俩月,忽然发现刘书记新换的办公室外的栏杆上多了三盆秋海棠,且那那三盆海棠摆放极有特点,成正三角形。
当然,当时谁也没往别地儿想,直到有一天,做清洁的李阿姨,不小心挪动了那花盆,从来就是冷冰冰的刘高书记忽然发了雷霆怒火,听传闻当时刘书记还骂出了脏话,后来,李阿姨就被辞退了,自此之后,大家伙儿才知道那三盆海棠有些门道,恐怕和风水之类的有关,不过大家都憋在肚里,谁也不敢说破。
薛向转过一侧墙壁,便瞅见吊在一端的那间小房,因为房小,房门自然极窄,淡黄的房门上斑斑驳驳,在号牌处隐隐露出三颗褐色心形,那三颗心似乎正对着阳台栏杆的三盆花。
要说这三盆秋海棠还真成正三角形摆放,只不过眼下时入深冬,盆栽里已经枝叶凋零,哪里还有夏秋之季的妩媚风姿。
薛向到得门前,抬手轻敲,屋内一阵骚动,接着,门便打开了,一见开门之人,薛向颇为惊讶,竟是张锦松!
张锦松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袋里下是一个黄色的瓶装物,袋口处戳出一截长长的猪腿,显是团办还给他也准备了一份过年份儿。
张锦松骤见薛向,惊讶得张开了嘴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仿佛被捉奸了一般。
要说张锦松之所以有此反应,再正常不过。毕竟他一个宣传部的主任,上有分管自己的副书记,要汇报工作,自然得找分管自己的副书记,可偏偏让分管自己的副书记堵着他在另一个副书记办公室,且他竟吃里扒外地在团办领起了过年份儿,像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哪个团体也是容不下的,换一般的领导,一准儿得在心里记死了这种下属。
当然,薛向没这么小心眼,张锦松也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反正两人早撕破脸了,这会儿他张锦松在宣传部都成了光杆儿,很有点儿无官一身轻的味道,行事越发恣意,从不管别人如何观感。而此刻,张锦松面色之所以尴尬,实乃是方才他正在室内和刘高汇报些阴私,其中就与发过年份儿有关。这会儿,他生怕薛向在门外全听了去。
张锦松这厢闷头闷脑,室内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刘高却面不改色:“薛书记来了,请进请进,锦松同志,就算热情欢迎你的领导,也别激动得堵门呀。”刘高声音轻淡,说着欢迎话儿,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张锦松猛地回过神儿来,赶紧侧开身子,让出了空当,却是转过头来,冲刘高道:“刘书记,那您和薛书记谈,我先走了。”说完,竟是不和薛向说一个字儿,钻出门去也。
“坐坐坐,锦松同志就是这样,直来直去,性子又急,薛书记少不得要多操心。”刘高依旧端坐着,这回却是多了个动作,伸手坐了个请坐的手势。
薛向坐了,笑道:“刘书记说得哪里话,我可觉得锦松同志是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好同志。就拿上回我让锦松同志整理宣传部的老档案的事儿来说吧,当时,整整一大箱子,锦松同志两天两夜没合眼,愣是在第三天早上给我弄齐了,现如今,这样的老黄牛同志可少啊。”
刘高话里有话,薛向岂能听不出来。再说,刘高在过年份儿上落他薛某人的脸,薛向要是还软塌塌地,没准儿能叫刘高给生吞活剥,吃个干净。
薛向说的让张锦松整理文件的事儿,刘高听张锦松诉过苦,知道张锦松又被薛向拿住了,吃了挂落,且那几天张锦松的小白胖脸都是瘦黄瘦黄地,“老黄牛是少,可薛书记这样的干部也少啊。”
薛向笑道:“我这样的干部怎么就少了啊?”他知道刘高话中夹棒,非逼着他把亮出的棒子收回去。
刘高眉峰一跳,脸上忽然有了笑模样:“你薛书记这样的干部还不少?十**岁的团委副书记,满四九城也没听说过嘛。”刘高的本意是说“像你这样阴损不知轻重的干部少”,可这话道理只能暗来暗去,薛向拿话一逼,刘高自然就得换了说词儿。
却说刘高看薛向不对付,除了张锦松是他一手提上来的以外,其中多少还有妒忌的因素。其实,每次一看到薛向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蛋,刘高心中便没由来一阵不快,想想自己三十岁的时候,才熬上正股级,四十岁才上到正科,今生仕途攀登,顶天了,也不过是个正处。再想想薛向这十**岁就挂上了正科级待遇,实际职务更是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几要大骂:贼老天你还能再偏心些么?
薛向摆手笑笑,道:“刘书记太过奖了,得,你工作挺忙,我也就不耽误你休息时间,开门见山了,我今儿个来找刘书记,有个事儿想问问,就是上次办公室给宣传部拨了近八百的经费,是不是有些多了,我记得宣传部最费钱的出版社总共也印不了几本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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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破局 (求推荐)
其实,这个时代,无车无手机,自然无须油费、电话费之类的补助,且笔、本极其便宜,团委又不用出差,压根儿没有什么额外花销,之所以给经费,多是福利性质的。而薛向一听李立说上回办公室给宣传部的那个袖珍出版社拨了近八百元,立时就起了警惕,是以,这会儿也不说是来问过年份儿的,单问那八百经费,因为他压根儿就怀疑,那八百元里藏着猫腻儿。
果然,刘高摩挲下朝后梳拢的黑发,给出了答案:“没这回事儿啊,那个小出版社,平时也就是印几个小册子,能花多少,我怎么可能乱批经费?”
刘高顿了顿,忽然,一扣桌面:“我想起来了,是霜降那天,给宣传部支过七百多,不过当时给组织部和评检部也都支了呀,因为过节嘛,索性我就把今年的经费和福利费一起给下发了,免得到年关了,总账的时候,忙不过来。怎么,薛书记,这钱你没收到?这个张锦松胆子也太大了,是不是钱数出了问题,你别急,我马上把张锦松叫来。”
“不用不用,锦松同志办得很好,我很满意,今儿个过来,一是问问经费的事儿,也纯是觉得部里出版社太阔绰了,担心你刘书记大手笔,养刁了他们的胃口,二来,就是来看看你刘书记,毕竟我来团委有些日子了,没少受刘书记关照,就过来走动走动。”薛向满面春风,似乎横练过铁布衫一般。被刘高狠狠捅了一刀,直若未觉。
要说这会儿,薛向哪里还不知道这刘高和张锦松唱的什么戏,其实在他听李立说是张锦松从团办拿回八百块钱时,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此刻来刘高处,不过是做个证实。哪想到竟又撞见张锦松在此,再有刘高这番软刀子话,薛向再不怀疑先前的猜测。
事实上。薛向还真没猜错,整个事件就是刘高和张锦松一手导演的,目的就是击碎薛向那尚未来得及竖起的威望。叫薛某人自此沦为团委的笑柄。具体的办法无非是这样,刘高寻着由头,提前将过年的经费下发,并对兼管组织部的项远和兼管评检部的蓝剑说明此经费的用处,独独不对薛向言明,且压根儿不让他知道。
下一步,则是让把该给宣传部的经费交付张锦松,由张锦松把钱转给不知内情却亟缺资金的出版社。
如此一来,饿疯的出版社见了钱钞还不拼命吞噬,花费。待钱钞花的差不多时,薛向知道也晚了。
事情的发展一如刘高的算计,和薛向走得稍近的副书记项远压根儿就没跟薛向提过过年份儿的事儿,毕竟这事儿太正常、太微不足道,而团委其它人等又哪里知道过年费已经到了分管书记的口袋。自然无人议论。
薛向本就生怕出版社来缠自己要资金,对出版社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沾包儿,是以,他到今天才知道出版社得了巨款,也同样因为这个消息生了警兆。也由此,略一观想全局,便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要说刘高和张锦松此计,虽不见得如何阴险,布局也说不上如何巧妙,却是阴狠毒辣之极,直指薛向的弱点——威望,只要击碎了薛向的尚未竖起的威望,让之沦为笑柄,这人基本就等于废了,真有几分杀人如草不闻声的味道。
刘高用余光瞥见薛向这满面春风的笑脸,心中暗暗冷笑:往你胸口戳了一刀,能笑出来,真个是厉害!不管你再怎么笑,这个坎儿只怕你是迈不过去喽。
刘高知道薛向不是笨人,定是猜到了后果前因,况且,他为了恶心薛向,方才那番话就好比把作案过程呈现给薛向一般,压根儿用不着薛向费脑子猜。
刘高很是扫了几眼,见薛向依旧笑容不改,好似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般,心中倒是暗赞薛向的城府,“行,我承薛书记的情,只是今儿个真是不凑巧,没茶没热水的,下回你来,我把家里的铁观音放这儿等着。”
“那咱就说好了,这回你渴着我了,下回我一准儿加倍讨回来,得,您忙,回见!”薛向语带双关,不待刘高搭话,大步出门去也。
薛向刚出得门去,张锦松又鬼鬼祟祟溜了回来,一进屋,就把门关死,急道:“书记,那小子都说什么了?”
刘高似乎知道这小子的脾性,对他去而复返丝毫不奇,冷道:“他能说什么?”
“还是书记高招,跟这小子就得玩儿阴的,玩儿别的还真不好使,这下我就但将冷眼观螃蟹,看它横行到几时,刚才我溜回办公室了,李立那小子正在通知说是三天后发过年份儿,嘿嘿,这小子眼下黔驴技穷,也就剩这缓兵之计一招了,不过再缓,这三天他也掰扯不成三年。”张锦松说得眉开眼笑,一改往日颓唐。
刘高挥挥手:“别大意,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自己的前车之鉴,这么快就忘了?”
张锦松笑脸一收,讪讪道:“刚才是太激动了,书记,我以后注意。”
张锦松顿了顿,又挑了个刘高感兴趣的话题:“书记,您的事儿差不多有眉目了,汪书记应该记在心上的。”
刘高无喜无忧,冷道:“上回你就跟我说有眉目了,怎么到今儿个也没个准信?锦松啊,你的事儿,我从来就是放在心上,怎么我的事儿,你好像不大愿意出力呀。”
听着刘高阴阳怪气的声音,张锦松心中一紧,急道:“书记,您看您说的,我张锦松是那样的人么,您对我咋样,我心里有数,得,别的话我也不说了,晚上我就叫上汪枚上他叔家去趟,不把您的事儿落实了,我就不让那婆娘回来。”
刘高终于有了笑脸,拍拍张锦松肩膀道:“你小子就会整这些,行了,我听你信儿,不过你得好好说,可别吵着汪书记,不然回来我得收拾你。”
………………….
却说薛向转回办公室,就把门窗拍上了,虽然方才在刘高处确定了因果缘由,也让李立稳住了宣传部,可燃眉之急到底未解,关键是三天之后,如何拿出真玩意儿,发给那二三十号人。
要说此前刘高给拨得近八百元,不止包括了年底的福利,还有近四个月的活动经费,是以,整个宣传部的过年份儿加起来也不超过八百元。诚然,莫说八百块,就是八千块,按时下薛向的身家,拔根毫毛都能应对过去,可实际上,事情没这么简单。
难就难在两个字“公”与“私”!
俗话说,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可以兼顾,但是公私必须分明。他薛某人再有钱,那也是他薛某人自个儿的,要是私下里拿了自个儿的钱,买了年货儿发给宣传部的二三十口子,保管没一个赞他高风亮节,大公无私,反而一股脑儿地拿有色眼镜看他。这种标新立异、吃力不讨好的行为,薛向自不会为之。
可眼下,不掏私人的腰包,公家又没钱了,按李立的话说,账上就剩了百来块,倒是能买三四百斤大米,可总不能一人分十斤米吧,现下又不是五**年,人人饿得猫眼绿的年代。
薛向思来想去,不得其法,可海口已经夸出去了,不解决是不可能的。
“钱,钱,钱,钱从哪儿来呢?宣传部的烂摊子,肯定也只能从宣传部里出,可宣传又不是盈利单位!”薛向想得头都痛了,依旧没有破局,暗暗咬牙,实在不行,就拉拉赞助吧,这办法虽然锉了些,可总比自个儿不兑现承诺强多了吧。
尽管得了这个不是主意的主意,薛向依旧不谐心,在办公室内,反反覆覆,绕起了圈子,忽地,眼睛扫到了桌上那本蓝壳的杂志定住了,那蓝壳上书着三个楷体大字《三叶草》,正是宣传部出版社唯一对外刊物。
要说这《三叶草》,薛向也翻过数刊,满篇竟是红、专、正,满本的说教之词,内容上的政治正确性虽然保证了,但可读性,尤其是面对的特定读者——京大学生,可谓一点吸引力也无,难怪平日里,半卖半送都弄不出去。
此前,薛向也从未把这杂志当回事儿,可此刻,两个眼珠子凝在上面,霎时间,竟放出幽幽绿光。是时,薛向当真是福至心灵,茅塞顿开:要说这《三叶草》别人卖不出去,自己还能卖不出去么?
一念至此,薛向再不迟疑,立时奔出门去,直趋宣传部办公室,这会儿虽已临近下班,可他这个分管书记没走,办公室内,此刻还是满满当当。见了薛向忽然杀到,一帮人立时停了闲谈,各自埋头跟桌上的笔本叫起劲儿来。
薛向见此情景,心中忽生感概,前世念书,每逢早自习,自己不也是这般应付老师的么?
薛向还未说话,李立猫着腰迎了上来,低声道:“书记,您交待的事儿,我都通知下去了,还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先前,惹得薛向作色,李立还不知缘由,在办公桌前,坐了半晌,方才想明白原来是自己黏糊得过火了,暗里狠狠给了自己两嘴巴,犹不解恨,生怕自此再不受薛书记待见。此刻,李立本是不敢上来的,怕薛向的火儿没消,可见着薛向站立当地不说话,心中思忖薛书记是不是有什么指示不好明说,这才大着胆子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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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办法 (求推荐)
薛向拍拍李立的肩头,安慰下这个受了惊吓的下属,又拍拍手,引来众人注意力,道:“除了领导干部,还有出版社的同志,请大家提前下班,不过,明天早上,可得提前一个小时到岗,有重要的事儿交办,当然,想睡懒觉的可以不来,但是三天后的过年份儿恐怕就与你无缘喽。”
薛向开个玩笑,众人跟着哄笑几声,便三三两两的撤了,留下四个科室的头头脑脑,和六个出版社的科员。
薛向招呼李立把门关上,让众人随意坐了,便道:“事情是这样的,咱们这个出版刊物《三叶草》我看了,里面的内容先不去谈它,可效果不好,终归是事实。我想趁着学生放假在即的机会,咱们来一次改版如何?”
一个戴黑框眼镜儿的中年起身道:“薛书记,可咱们这期的杂志已经发了呀,要改恐怕也要等到明年开学吧。”说话的这位是出版社的负责人夏雨,一位勤恳、老实的老同志。
李立斥道:“老夏就是死脑筋,难怪出版社在你领导下,迟迟不见起色,还要书记操心。这《三叶草》何时改版不是咱们书记一句话的事儿么,又不碍着谁,难不成印刷室没纸了?”
夏雨似乎颇畏惧这个新走马上任的宣传部权力人物,急道:“有有,上回买了一板车,现下还剩一大半儿,另外,我也不是反对改版。只是这上期的《三叶草》出了还没一周,这次又紧着出,我怕一下子弄不出去,总不能全白送吧?”
李立又待呵斥,薛向接过话茬道:“ 当然不是白送,这次之所以说是改版,自然就是改得让学生们乐意接受,不然,改版的意义何在?行了,这个问题就不讨论了。也没工夫讨论。我就说说如何改版吧,是这样的,我打算将整本《三叶草》的内容分作四大类,分别是《诗歌精选》,《优秀散文赏析》,《生活小常识》,剩下的那部分就还用咱们平时刊的那些老八股。”
薛向话至此处,底下起了一阵低哗。众人倒不是对薛向斥责平时刊登的“红专正”为老八股,而是惊诧这薛书记好大的胆子,这是要重新创刊啊。
薛向听到低哗,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其实他自觉自个儿的胆子还真不算大,要是胆子足够大。何至于还留一部分老八股用来对外敷衍?
“行了,别一惊一乍的了,就这么定了,下面我就分派任务了。老李,你领着王姐他们录出早期徐志摩、戴望舒等名家的诗歌;老夏。你们分两拨,你领二个录出谢婉莹、沈雁冰、舒庆春等大家的散文,一定要选名篇,录好了一起报给我;另外两个印刷室的同志,现在就去印刷室,做好出刊的准备工作。好了。大家分头行动,谁先干完,谁先回家休息,另外,大后天发过年份儿的时候,另有一番奖励。”
薛向话罢,众人轰然散去,毕竟有激励有奖励。谁也不愿落在后边。
要说薛向这番改版《三叶草》自是经过一番思谋的,时下,整个共和国都处在精神极度匮乏期,且八十年代初,几乎是共和国诗歌最风靡的时候,也是各种文化思潮最泛滥的时候,正是因为这种精神匮乏,制造了诗歌风行的土壤。整个八十年代初,几乎就是顾城、亦舒、北岛这些人的天下,尤其是朦胧诗几乎烧透了八十年代的文坛。
当然,薛向压根儿没想过去盗版这些人的诗章,倒不是不愿装十三,而是真的用不上。因为他志在仕途,不愿也不能往文坛掺合,更何况,诗歌最易被曲解,政治人物尤其得小心,比如苏大胡子的一首《乌台诗》差点没换来杀身之祸。再说,薛向压根儿就不愿出名,且是出这种欺世之名。就拿上次写“一代人”来说,若不是轰动性的需要,薛向也不会去盗。
而眼下,更用不着盗,因为是下是一九七九年元月,离八十年代初的文化风潮,还有段时间,再加上,这会儿共和国的纸质出版物压根儿就没来得及转向,多数纸质媒体依旧在宣传老一套,薛向用那些二三十年代就风靡文坛的作品,应付眼下的危机就足够了。
说到这儿,或许你会问,那些老古董的东西不是早传得人尽皆知了么,薛向这会儿搬出那些滥大街的东西能管用?答案是:管用的!
其中情由,自然逃不出浩劫的因素。那会儿不说是徐志摩等人的诗篇,就是舒庆春、沈雁冰的抒情散文都统统被斥之为靡靡之音、小资产jj情调,而现下浩劫结束方不过两三年,zz领域已经拨乱f正,可文化领域尚未完全破冰。
而时下的大学生,多数是五**年生人,平日里的课外读物,也逃不出红专正的范围,即便是知道那些二三十年代大家的名篇,恐怕也是口口相传的结果,压根儿难见纸质读物。
是以,薛向交待众人选取的诗歌、文章对时下的读者,尤其是青年学生自然有无比的吸引力,实乃是对症下药。前面说了,那帮二三十年代的文坛巨匠们的作品难以搜集,可眼下薛向聚拢的李立、王燕等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大叔大妈级的玩笔杆子的人物。小年轻们少闻那些名诗雄文,可这些人大多经历过那个时期,自然是耳熟能详,一人从脑海中搜出几篇,还是易如反掌的。
一帮人分头行动,薛向自然不能闲着,李立和夏雨他们负责诗歌和散文那块儿;而剩下的老八股,办公室内无论何时都是如山似海,用不着收集;那就剩了唯一的生活小常识板块无人负责,自然就被薛向揽下。
要说薛向应付这种在时下算新颖、在后世已落伍的《生活小常识》却是得心应手。他根据现下时节,写了几篇小文,其中多是如何防冻、如何判断冰层厚度、在室内取暖如何排除一氧化碳等等,皆是应时应景的生活常识。
薛向运笔如飞,其余人等自也不慢,短短三个小时,各方人马的文稿皆汇齐到了薛向的手中。薛向略略一扫,发现有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翡冷翠山居闲话》,戴望舒的《雨巷》,谢婉莹的《小桔灯》,舒庆春的《济南的冬天》等等,皆是传世之作。当然,其中少不得录重复的,不过,剔除重复之后,略略一整理,也有小二十篇,应付一期《三叶草》却是绰绰有余。
薛向抬手看表,时间已近九点,整个楼层,就剩了这间办公室还亮着,“大家完成的很好,我就不说谢了,三天后看表现,得了,老李,王姐,你们几个先回去休息吧,老夏,辛苦你在领着出版社的其他同志加个班,回头部里评先进,就是你的了。”
薛向是个信守承诺的家伙,见大伙儿完成了任务,自然要兑现承诺。
哪知道先前还各自心中不平、大叹倒霉的几个被抓了壮丁的干部,这会儿竟是齐齐表态不愿走了。
“书记,您看您说的什么话,您当领导的不撤,我这做小兵的哪有先撤的道理。”一听不加姓氏的“书记”二字,便知是李立。
“李主任说得在理,要是跟别的领导干事儿,说不得我王燕应付完差事就得溜,可你薛书记虽然年轻,却是个踏实肯干的人,跟你办事儿,我得劲儿。”说话的是上次被薛向安排管理后勤的女同志王燕,王燕今年四十出头,留着齐根短发,说话做事风风火火,是个心直口快的脾性。
“王科长说得好,薛书记,跟你办事儿,大家痛快,就别推辞了,出版社的活儿大家虽然帮不上多少,可排版的活计,没谁不会,多个人也多份力嘛。”这位也是那日被薛向提起来的干部,主管素材和审编的邱明。
“…………..”
众人态度一致,薛向也不再磨唧,当下便应了。
排版、印刷他是二把刀,自然不愿干外行指导内行的傻事儿,遂让夏雨全权负责调度、安排。他则闪身出门,直奔校食堂,这会儿,食堂已经歇业,好在薛向在此处有熟人,就是那日遭遇马k耳光的大白褂。
他此来,就是替众人准备吃食和取暖火盆的,毕竟现下是数九寒天,众人都没吃晚饭,再说深夜最是严寒,且不知这一番忙碌要到几点,饱腹和取暖工程必不可少。
薛向来得突然,白大褂却喜不自胜,虽然那马k再没出现,可白大褂还是对薛向感激莫名,不在于薛向给了他巨额医药费,而在于薛向帮他报了他永远报不了的仇——把马k扔下了楼。
是以,这会儿乍逢薛向,白大褂便跑着迎了上来。
薛向道明来意,白大褂二话没说就应下了,原来他还是食堂的一个小管事,颇有几分威权。白大褂见薛向要得急,立时折腾起几个已经躺下的大厨,在厨房忙活开了。半个钟头的功夫,两盆子猪肉炖菜,一盆子热馒头,外加一盆炭火就弄好了。薛向也不客气,让众人帮着搬到了办公室。大白褂临走前,薛向赛过一叠钱、票,毕竟食堂是公家不是私人的。
谁成想大白褂死活不要,说这几块钱他还有,回头自己垫上,就当给他个感谢的机会,说完,一道烟去了。
众人吃着热烫烫的饭菜,烤着温暖的炭火,饥饿、严寒尽去,一顿饭罢,众人也不休息立时钻进隔壁的印刷室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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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火爆 (求推荐)
薛向刚把方才的杯盘狼藉,拾掇清楚,夏雨奔了回来:“薛书记,排版差不多了,到底印多少册?”
薛向略一沉吟,道:“五百册吧。”
他方才沉吟,实是在算价钱,按他的想法,这期《三叶草》上市,定价八角每本(这会儿已算是极高的价钱),印出五百册,如果全部售罄,得钱能有四百元,算是部里现余的百来块,就有五百元,应付过年份那就差不多了。
“什么,五百册!”夏雨大吃一惊。
薛向奇道:“怎么,是不是张纸不够,这还真是个麻烦,要不先少印些,明天再买纸补全。”
夏雨道:“不是纸张的问题,而实在是印得太多了,平日里一百册都要半卖半送,才能勉强出尽。眼下,就算咱们改版的效果极好,也不可能出到五百册,哲学系全系也才不过四百多人啊。”
薛向笑笑,却不再解释,只让夏雨照搬,夏雨无奈,俗话说,官大一级就压死人,更别提这大上好几级的薛大书记,只有垂头去了。
……………….
又是一年冬来到,今年古都的深冬格外活泼,从立冬那天起,到如今,已经飞了十几场雪了,昨夜又是一夜北风紧,燕园鹅毛飞,天光放亮之时,燕园的姹紫嫣红,已然化作一片纯白。
时不过七点,哲学系团委宣传部,除去请假的张锦松外。算上薛向,合计三十一人,齐齐在四六路的一处幽静的huā坛前聚齐了。
huā坛上薛向大衣毡帽,正挥手扬眉分派着任务,好一通说道,众人领了“法旨”抗桌,提凳,搬书,三个三个一组各自散去。未几。整个京大五大主干道十字路口、两处食堂进出口、三处教学楼拐角处,就出现了一道奇异的书刊卖点。
之所以说奇异,非指别处,而是指销售方式。本来京大就有各种学生团体,也有各班、年纪、系、校的宣传单位,平日里出售杂志和宣传期刊也不在少数,可从来没有这样式儿的。
但见一张课桌上,摆了满满三摞书。书桌边上还搁置着一块立板,板上覆着大红纸,纸上用浓墨饱满的楷体书着十个大字“每本八毛、每人限购两本”。告示的内容简洁明了,读起来却让人啼笑皆非。
你道为何令人发笑?原来,路人一看告示牌上的限购,立时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想来也是,不稀罕,敢口出“限购”的狂言么,只有早些年供销社出售紧俏货的时候,才会挂出限购的牌子。再细一看。这出售之物,竟然是哲学系最臭名昭著的宣传杂志《三叶草》,滥大街的玩意儿,半卖半送都没人要,还敢限购,如此鲜明的对比。怎不叫人读来捧腹?
夏雨这边刚把桌子在四六路的转角处摆了,不一会儿,桌前就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这边一围满,后边看不见前边状况的人自也生出好奇,再加上咱们国民爱看热闹的毛病几乎是天生的,可不分什么男人女人,一会儿的功夫。人就越聚越多,挤了个水泄不通。
站在桌后的夏雨,一看这阵势,就犯了迷糊,他实在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要知道每次《三叶草》都是由出版社的“苦力们”搬到哲学系的各个班级去发,往往都是买一送一,且都由班主任强行给班级下了购买指标,就这样,三毛五一本的《三叶草》,每月一百本都出不完。
可现如今,不过是薛书记提笔挥毫,写了十个字儿,怎么就跟鱼儿上潮一般,来了这许多,夏雨实在是想不明白薛书记这十个大字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魔力。
其实,非是薛向笔端有魔法,不过是他应用了后世最简单的销售技巧,也就是利用大众的猎奇和稀珍心理。这种销售方法,在后世的超市,几乎随处可见,可在现下这块营销学的蛮荒之地,就显出了无与伦比的威力。
“喂,有没有弄错啊,是不是你们领导睡觉睡糊涂啦,一本三毛五都没人要的《三叶草》竟然敢翻了番的涨价,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限购,你就是白送,我都不要你的。”这会儿的学风还算颇正,学生也有求是寻理之心,不怎么畏惧校领导,出言自然直爽。
“就是,这三叶草我可是看过,简直是臭不可闻,几乎与历史系的《求索》和数学系的《方程》并列为必毒之读物,还好意思出来现眼。”这位更是直言不逊,两个阴阳怪气的“du”音,听得人群中哄笑一片。
夏雨不善言辞,气得满脸铁青,可他一侧的小李却是口齿伶俐之辈,笑道:“俗话说,上赶子不是买卖,诸位同学,我们可没上赶子求你们买,你们自个儿围上的,还是嘴上积德才好。”
“怎么,兴你做,就不兴我说啊,不好就是不好,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先前那个说“毒物”的学生,这会儿又饶开了毒舌。
小李笑容不减:“这位同学也说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群众的眼睛总不能有特异功能,只看看书页就知道里面的内容吧?”说完,小李又加大音量:“同学们,你们也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原因的道理吧,我们既然敢加价、限购,自然有我们的道理,咱可不会大冷天的,出来和你们逗闷子,是好是坏,还是一睹为快!”
小李嘴皮子着实利索,直指根由,不少人早被挑起了好奇,被他一说,立时挤上前,拿过一本翻了起来,这一翻,就炸了锅。
“徐—志—摩!再别康桥!”
“戴望舒,雨巷!”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
霎时间,惊叫声,叫喊声,此起彼伏,更有人高声朗诵出书中的诗歌来。这一朗诵,就好似缸里面砸巨石,立时就是个缸碎水溅的局面。惯因这会儿的学生,因为信息封闭,不是每一个都知道徐志摩和戴望舒这些名人,初始光听作者名和诗名,并不觉如何了不起,待这几行诗一出,顿时紫气东来,霞光万丈,将一颗颗青春躁动的心照得支离破碎。
一时间,小小课桌彻底被封死,后面不断有人往前拥挤,亏得薛向早有准备,备下了电喇叭,夏雨这么持了电喇叭一喊,骚动和拥挤立时淡了下来,各自开始排队。这帮人到底都是青年学生,论素质,在此时的共和国无疑是拔尖的一群,自然不会一直哄闹下去,先前的骚然,也不过是骤见“宝贝”心潮难复,再加上群聚效应的结果。
这会儿,一帮人排起队来,再也没人觉得八毛钱有多贵,有的甚至不住跟前面负责售书的夏雨和小李掰扯,想多购几本,正好带回家做新年礼物,送给同学、朋友。这厢,有人刚一说要多买,不待夏雨和小李还价,后边闻着声儿的不干了,生怕前边的家伙下死手,买的多了,轮到自己,就没了!
众怒难犯,前方想多买的没辙儿,只好败退而去,不多久,把书塞进包里,又闪身插进了队伍的末尾,开始了新一轮的扫货!
……………………………….
却说薛向在huā坛给众人安排完任务,又溜进食堂吃罢早餐,便回到办公室困觉,正睡得迷迷瞪瞪,大门碰的一声被撞开了,薛向抬起睡眼一看,但见李立原本齐整的中分这会儿凌乱不堪,脸上似乎还有挠痕,活似打了败仗的将军,心中大惊,急道:“老李,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哼哧,哼哧….书…书…..记,出…..出大状况了,五百本杂志快……快发光了,赶紧加印,否则真…..真顶不住了!”李立扯着嗓子,喘得跟风箱也似,好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囫囵。也难怪,四十多的人了,一口气跑了一里多,还爬了三层楼,没就地坐倒,就算身体素质过硬的了。
“什么!”
薛向还真是被惊到了,万万没想到,销售前景如此火爆,他原本料定五百本是能卖完的,可预计的时间是两天,哪想到一个早晨没撑住,就光了。
当下,薛向不敢耽搁,招呼李立前去现场主持情况,他亲自领了跟着李立一道回来的夏雨等出版社的人,钻进了印刷室。
一连三天,整个京大似乎都被这一本书给点燃了,渐渐火势蔓延,最后,不止是京大,还有清华园,北邮,国大,就连四九城的青年混混都被烧得七荤八素了,一本《三叶草》瞬间红遍了古都。尤其是青年人们,不管是什刹海边,还是北海公园,到处能听见“我轻轻的招手”和“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三叶草》火了,京大哲学系团委宣传部发了!
短短三天功夫,不,两天半的功夫,《三叶草》共计卖出了三千六百多本,直到把上次存下的纸张耗光,才歇了机器。当然,停止发售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纸张问题,毕竟买纸不过是几步路的事儿,主要原因还是《三叶草》太火了,火到了竟然让黄牛党都提前诞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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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突如其来 (求推荐)
黄牛党出现也就罢了,可尽是别校,甚至校外青年连夜排队,倒书卖书。
薛向暗里一打听,黑市上一本《三叶草》竟然被炒到了三块多的价格,较之他们的发行价可是翻了四番有余。别的问题,比如引导不良风气,宣传靡靡之音这样的罪名,薛向都不在乎,可唯独这倒卖贩卖的风一刮起来,燕园竟有了越来越乱的趋势,这让他心中一掉。
毕竟京大不比别处,虽然只是一所高校,却是万众瞩目之地,他哪里肯担上扰乱校园的罪名,遂决定提前停止发售,总算才将这波风潮给平息下去。
三千六百多本《三叶草》,每本八毛,总计售得二千九百余元,简直是天上掉下个金疙瘩,一家伙把宣传部这帮苦哈哈们给砸懵了。这点钱,薛向自没看在眼里,留足了来年的运转经费,余下的全部发给大伙儿作了福利,当然,不是发现钱,毕竟要注意影响,而是化作实物。就是这样,也让李立一伙儿高兴坏了,从来就是冷衙门中的冷衙门的宣传部着实过了把肥年。
一人分了二十斤猪肉,一壶十斤装的豆油,一袋百斤装的大米,外加两箱水果,欢喜得众人差点没高呼“薛书记万岁”!
宣传部这边大发利市,另外三个部门可是眼睛都瞅红了。要知道就算当初一起发过年份儿的时候,宣传部也始终是最差的。因为。经费掌控在刘高手中,刘高就耍了个花枪,搞什么四部均分,也就是每个部门的过年经费相等,发到各书记手中,由他们下发。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他刘高的团办人数最少,均摊到每个人,分得的自然就最多。而宣传部这个冷衙门的人最多,分得的自然就最少。
可现如今,乾坤倒转,阴阳倾覆,宣传部突然得了这么大的馅饼,一袋一袋,一桶桶的直往家掀呼,其它三个部谁瞅着能得劲儿?
尤其是张锦松。看着宣传部办公室,一堆人你来我往的我家里运,心中差点儿没烧焦了。他倒不是眼热,实在是臊得慌。原来,那天团办发过年份儿,他在刘高处领了一份儿。还特意把油和猪腿拎到宣传部的办公室显摆,话里话外,就是薛向无能,害大伙儿吃亏。可今儿个,宣传部居然热火朝天地分起了如山似海一般的肥腻年货。不是抽他嘴巴么,怎能叫他好受。
于是,最近几天他干脆就不往宣传部的办公室跑了,没事儿,就在刘高办公室待着。这不,他刚在角落里和从前的心腹曹小宝嘀咕了几句。就一阵风也似地撞进了刘高的办公室。
“刘书记,打听清楚了,这回宣传部还真就捞了网大鱼,一家伙整了近三千块,快顶上咱团委半年的经费了。”张锦松撞进门来,就开了腔。
那边办公桌后的刘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条件反射下,就把手头的东西往报纸下塞。待看清来人,骂道:“张锦松,你怎么回事儿,怎么回回都不敲门,你当我这儿是你的宣传部,门都让你撞坏几次了。”
张锦松吃了排头,心中却是嘀咕:宣传部早变了天,我可不敢在宣传部撞门。
这念头只是一闪,张锦松又起了好奇:怎么刘高今天如此火大,前几次撞门也没这样啊,莫不是怪我叔丈人汪书记没给他准信儿?
一念至此,张锦松冷静了不少:“刘书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不是,下次我会注意的,另外,您让我打听的事儿,我…咦!”
话说到一半儿,张锦松忽然“咦“出声来,原来刘高手中正拿着一本杂志,杂志的蓝壳正中央印着三个红色楷体大字《三叶草》,正是宣传部的出版物,而这《三叶草》一小半压在报纸里,显是刘高没来得及藏全。
“刘书记,您也看这个,不是吧,要我说这满篇的酸诗乱词,真正是充斥着萎靡、腐朽、堕落,他薛向这样搞,是在调转团委的宣传方向,是在和咱们的红专正宣传原则唱反调.,是………”张锦松逮着机会,一连串的排比句排山倒海般地砸了出去,气势十足。
哪知道这山呼海啸迎上了刘高这张冷脸,霎时就退散了个干净,因为刘高压根儿就没让张锦松把话说完,就拍了桌子。
啪的一声巨响,刘高霍然站起,指着张锦松骂道:“你懂个屁!”
四个字虽简短却有力,真实地再现了刘高此时的心情。
话说当年刘高也是正儿八经地文艺青年,尤其痴迷新月派诗歌,奈何时世不爽,容不下那些风花雪夜,再加上,他一脚踏进了仕途,自此算是和那些伤春悲秋的诗人情怀说了再见。再后来,“几反几破”的折腾,他怕波及自己,更是将自己多年收藏的各种文集、乃至做文青时,和笔友通的信件,一股脑儿地全付诸火舌。
多少年了,刘高那颗躁动的心彻底枯死,就剩了追名逐利,挣扎宦海。今儿个,偶然的机会让他见了这本三叶草,那一篇篇柔柔的诗章,方佛化作一泓温泉,缓缓灌入他那枯死的心田。这会儿,刘高正站在康桥下的乌篷船上,顺着柔波漫溯,正在窄窄的雨巷中,撑一把油纸伞,等一个丁香一般结着愁怨的姑娘,正神魂俱醉,百感交集之际,砰的一下,门破了,一个慌慌张张的白胖子出现在眼前,你说说刘高该是何心情?
张锦松这种“在花下晾裤子”一般的行为,已经不止是扫了刘高的兴,简直是在蹂躏刘高仅剩的一点点崇高的魂灵。
“到底什么事儿,快说!”
一腔柔情被冲了个精光,刘高反倒恢复了常态,但仍旧觉得眼前的这张胖脸恶心。
张锦松想不明白刘高抽得哪门子风,心中万般委屈也只得忍着:“刘书记,我的意思是薛向在《三叶草》上大搞资产jj复辟,宣传资产jj的腐朽,我觉得团委应该有态度。”1
刘高丢掉本藏了一半的《三叶草》,深深看了一眼张锦松,缓道:“是该有态度,不过不是咱们系团委该有态度,而是校团委该有态度。”
……………………………
一九七九年一月二十一日,农历腊月二十三,正是北方的小年,其时,整个四九城都笼罩在浓浓的节日喜庆之中,各大高校业已放假,京大自不例外。学生们放假了,老师们自然也放假了,可有一部分人却是除外,那就是各大行政系统的年终总结大会,正如火如荼的召开。
京大校团委的年终总结大会,选在三号礼堂,这是京大数得上号的大礼堂,团委能在会议密集期能得到这个礼堂,自然不是校党委重视团委工作的原因,而是团委这冷衙门“人多势众”的结果。
近八百平的大礼堂,布置得极是隆重,虽未铺上地毯,吊上花灯,却也是精雕细琢过的,整个会场一片大红大紫,倒真弄出了红火的气氛。会议从下午一点半开始,已经开了两个多钟头了,分管团工作的校党委副书记贾全主持了会议并发表了讲话,校团委书记刘正洋,团委第一副书记汪无量依次作了发言。
整个会议上,各位大佬皆是照本宣科,老生常谈,无非是回顾下过去,评说下现在,再展望下未来,虽然数百人隔不了多久就得掌声雷动一回,却是没滋没味儿至极,至少薛向是这么感觉的。因着是系团委副书记,虽然只挂着享受正科级待遇的牌子,薛向却仍旧和一帮正科级干部坐在一起,排位相当靠前,就在第二排正中的位置。
薛向心里其实是对这个座位很不满意的,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温吞水会议,他早就想办法溜到后排去了。现如今的座位,太过显眼,正对着主席台,台上的领导念稿子时,几乎不用抬眼,余光就能扫到这个位置,让薛向想偷偷打个盹儿都不成。
薛向正觉得睡意绵绵之际,没想到**竟是突如其来地开始了。
主席台上的领导挨个儿发了言,主持大会的校党委副书记贾全总结了下诸位大佬的讲话,象征性地问了下,还有谁要讲话,没想到这礼节性的问话,却引燃了大会的最**。
校团委第一副书记汪无量站起身来,接过话筒道:“贾书记,刘书记,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很热烈,本来我也沉浸在团委工作蒸蒸日上、京大发展欣欣向荣的喜悦里,可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儿,一直闷在我心里,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当然,我之所以要拿到会上说,自然不是我的私事儿,而是我们团委新近吹起的一股歪风邪气。”
汪无量四十七八,留着精悍的村头,不胖不瘦,却极具威严,这番关子一卖出来,立时满场鸦雀无声,更是再无人有昏昏之意,就连薛向也猛地惊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他余光瞅见左侧的刘高眼眸正朝自己这方偏转,脸上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再一联想李立私下里对自己的嘀咕的——张锦松好像是团委汪书记的姻亲,两厢一印证,心中大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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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可这会儿任凭薛向再怎么暗叫不好也是晚了,但见汪无量从身前的小黑包里,拽出一本蓝壳杂志,持了杂志的正面在主席台环绕一周,又朝台下晃了晃,对准话筒道:“同志们,就是这本杂志《三叶草》,说起这《三叶草》大家恐怕都耳熟能详,对,就是哲学系团委的一本宣传刊物]要说这本书近来可了不得,不光在咱们京大搅得沸沸扬扬,就是在整个京城折腾起的风波也不小”
啪的一声,汪无量把杂志砸在了主席台上:“看下面同志们的表情,我就知道大部分人和我一样读过这本杂志,同志们呐,当我拿到这本杂志的时候,翻开一看,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被批臭批倒的资产jj无病呻吟,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咱们堂堂共和国最高学府的团委宣传杂志之上,且被拿来当街叫卖,我还听说竟然有社会上的地痞无赖,涌进神圣的校园倒腾起了这本书,搞起了投机倒把,看看,大家看看,这就是苍蝇逐臭啊,不臭它能逐嘛,以前,m主席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现在,我要说的是苍蝇的鼻子是灵敏的”
汪无量在台上说得唾沫横飞,眼神儿也没浪费,直直地瞪着薛向
其实用不着汪无量如此示意,在场的几乎就没有不知道《三叶草》的,没有不知道薛向的因为那几天《三叶草》实在是折腾得太火了,若不是学生刚好放学了各系的团委宣传部早就开始印自己的诗集、散文集了,毕竟顺风车谁都会搭,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甚至,有些宣传单位暗里已经开印了,且印了不少,只等年后开学,就打一场突击仗哪知道汪无量这会儿忽然拿《三叶草》发了飙,这会儿各宣传单位的头头脑脑们心中比薛向突突得还厉害
却说薛向心中还真是突突过,不过也就是汪无量拿出《三叶草》时心潮翻腾了会儿,待听得汪无量那番言辞,他彻底静下来了因为人家明摆着就是要挑事儿的,以他薛某人的脾性,向来是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因为怕也没用
既然汪无量挑起了事儿,薛向就得抗事儿,是以,在下边心念急转,思忖着应对的法子,对汪无量和众人的眼神恍若未见,冷静得一塌糊涂
忽地,汪无量一拍桌子:“周正龙同志”
话说哲学系团委书记周正龙,平日里在这个汪书记面前,是小心再小心还少不得吃排头方才,在汪无量开始发飙时,他就知道大事儿不妙,生怕找到了自己,可怕什么,还偏就来什么这会儿闻得呵叱声,条件反射一般,蹭得立起了身子
汪无量指着周正龙厉声道:“哲学系团委这样罔顾大局,胡宣乱传,造成极其恶劣的政治影响,和几乎无法弥补的社会影响,你这个当家人是怎么当的家,这个责任你负得起么?”
话筒本就调得声大,再加上汪无量这疾言厉色的申斥,话筒竟被吼得传出嗡嗡声这会儿,周正龙满头大汗,吱吱唔唔,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向来是个没主见的,要不然也不会五十多了,才混得副处级,且是个冷衙门的副处级况且,周正龙遭遇的又是最严厉的汪无量,这会儿早乱了心神,哪里说得出连贯句子
汪无量见周正龙低头授首,薄薄的眼镜片后的眼角竟隐隐透出一丝笑意,接着又点了刘高的名,又是一通批评,言辞倒较呵斥周正龙时锋利得多,而刘高却是一脸沉痛地连连认错,话里话外,就是自己没尽到责任,没教导好年轻的同志,请组织批评
却说汪无量和刘高这一唱一和的二人转唱得极好,薛向也听得津津有味,此刻,他哪里还不清楚汪无量在玩儿什么套路
先批周正龙,不直接点自己,是为了显示他汪某人大公无私,意在表明不是刻意打击报复他薛某人毕竟他汪无量和张锦松的关系虽然隐蔽,可偌大的团委,也不是无人知晓的,恰好张锦松和自己不对付,若是直接点名自己,指不定别人会怎么想呢
汪无量批完呆头呆脑的周正龙,再剑指刘高,那就有意思了他这边在上面批,刘高在下边不断应承、检讨,一出双簧一演,就把薛向这事儿的性质给定下来了毕竟刘高也是哲学系团委的主要领导,排名在薛向之前,他的检讨理所当然被与会人员当作哲学系团委的态度
就在刘高刚做完检讨、汪无量刚道出个“薛”字之际,在台下安坐的薛向猛地冲起身来:“尊敬的贾书记,刘书记,同志们,我想说几句”
薛向这飞来一剑出得正是时候,把汪无量涨到高处的气势,生生阻了一阻,也趁机夺回了部分主动权终究没有造成汪无量责问,而他只能被动应答的挨打局面
汪无量被薛向一阻,心中没由来得一闷,差点没呛着,“薛向同志,你怎么回事儿,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么,没叫你发言,你怎么能乱插话?”
薛向道:“汪副书记,我记得党章规定,党员对党的事物和在党的会议上,有发言权和讨论权,试问,我要求发言,哪里违反了组织章程,又怎么成了没有组织纪律性?如果,您觉得我发言突然,我可以道歉,但您是不是也应该就方才对我的不当批评,做出道歉?”
哗哗哗
薛向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再不留后路
满场的人彻底惊呆了,倒不是因为薛向的话如何义正词严,词锋犀利,而是还从来没有下级干部敢在这种场合,顶撞上级领导的,对,就是顶撞简直是不给领导留一丝面皮,还要领导当众道歉,这简直就是打脸,**裸地打脸
对,薛向就是要打汪无量的脸,因为他若不打汪无量的脸,一会儿,该轮到汪无量打他的脸了他是个信奉先下手为强的家伙,又怎会让别人抢着先机
“你,你,你…..”汪无量拿着话筒,扑出巨大的声音,却只一个“你”字,还是断断续续地,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这会儿,汪无量简直快气疯了,太阳穴处的血管已经开始突突突直跳,甚是吓人,脑子里一片乱糟,气得有些间歇性缺氧了
要说汪无量是真得被气狠了,想他汪大书记,四十出头就上到了副厅级团委第一副书记,先不说仕途通达,单说这份荣养出的威仪,整个京大,谁不礼敬三分,往日里,他当堂一站,不用说话,一双眼睛微微一扫,不少干部就站不住身子,出得他口的话,虽不说言出法随,却少有人敢提意见,不说还有人敢顶撞的
可今天,薛向就顶撞了,不待他汪某人出手,就抢先开打了,这违反正常规则的游戏,让汪某人迷瞪,生气,暴怒,简直是快要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呢
台上的汪无量气得隐隐有站不稳的迹象,主席台后的工作人员赶紧上去两个,一左一右将之扶稳,台下众人一大部分没有心思去看汪书记到底如何了,却是拿热灼灼的眼神来扫薛向,其中有不少遭受过汪无量压迫的,是在心中叫起了“偶像”
这时,主席台正中端坐的校党委副书记贾全拿过话筒,说道:“同志们,今天的会开得很成功,有表扬,有批评,有鼓励,有鞭策,希望同志们…..”
却说贾全是校党委的书记,虽然分管团委,却对团委这个冷衙门一向不怎么重视,今次来开会,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谁成想,半道还出了这么个叉子他历来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自然不愿今天的会闹出大差头,传出去成了笑话,所以就想说了收尾词,早早散会了事
哪知道贾全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想平息事端,可汪无量不干啊,这会儿老汪被两名工作人员又是揉胸,又是拍肩,又是灌水,早回过神来他先前不过是急怒攻心,身体状况却是良好,这会儿刚回过神来,就听见贾全的讲话,立时就知道是结尾陈词
方才,他汪某人吃了大亏,丢了大丑,哪里肯轻易放薛向过去,竟不顾贾全正在讲话,拿起自己手上的话筒,插了话
“贾书记,同志们,我还有话要说,我认为就薛向同志方才的行为,不严厉惩处是绝对不行的,若是以后都效而仿之,组织的工作还怎么展开,上级的威信还怎么维护,都像他这样搞,组织章程岂不是乱套了”
汪无量说得义愤填膺,压根儿没看主席台正中贾全的老脸已然变了颜色
薛向却是看在眼里,计上心头:“汪副书记说得很对,这种胡乱插话的行为确实可恨,是得严肃处理….”
薛向话至此处,台下众人脑子灵醒的已知道薛向再卖弄什么把戏,捂住嘴巴生怕乐出声来,台上的汪无量却浑然不觉,还暗自好奇这小子怎么忽然自己扇起自己的嘴巴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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