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关注南征 (求推荐)
那知道就在汪无量疑惑之际,薛向话锋陡转:“贾书记,刘书记,请你们严肃处理我和汪副书记吧,汪副书记是老同志,果然风格高,我这年轻同志,也深受教育和感动啊。”
汪无量大奇,急道:“处理你,你扯上我做什么,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胡搅蛮缠!”
薛向道:“汪副书记,我认为组织对待党员的错误行为,应该一视同仁吧,总不能因为您级别高,就区别对待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贾书记讲话的时候,您好像也是插话了吧。”
当!
汪无量呆立当场!
“散会!”
贾全横了薛向和汪无量一眼,愤怒地吐出这俩字,扬长而去。
要说今日,薛向可是舍了老命在拼,看似占了上风,其实也是元气大伤。
虽然整场风波是汪无量挑起来的,薛向只是被动应战,却到底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尤其是他这唇枪舌剑,给众人的印象绝对是牙尖嘴利、巧言令色,而不会觉得他如何机敏,如何能言善辩。因为此处是官场,不比他处,官场最讲究体统和尊严,最讲究尊卑有别,你可以和上司别苗头,前提是实力足够,且在暗处别。
可薛向一个下级和顶头上司,大吵出口,还设巧计制圈套,整个形象非常不光彩。
当然,上述后果,薛向在起身之前,就已经考量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这一站起来。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但不站起来,保准是自己一败涂地。因为汪无量后面的批评之词,他几乎都能猜个**不离十,无非是宣传糜烂思想,污染校园风气,鼓吹小资产阶级情调等等。尽管时下,已经不流行这些滥大街的罪名,可汪无量却在政治正确性上天然有优势。毕竟时下,宣传领域并未完全破冰,薛向此番改版《三叶草》却是有些不合时宜。
是以。他若不先发制人,保准被汪无量当堂拿下!
不过,薛向敢改版《三叶草》自然有他的道理,倒不全是为了筹集款项,给宣传部里发过年份儿,其中未尝没有一丝将死未死的文青思想在作怪。前世,他就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很是怀念八十年代那个被称为共和国文艺复兴时期的年代。他心里到底希望自己的这番蝴蝶振翅,能让这文艺复兴提早的到来,哪怕早一天也是好的。
谁成想。薛向的愿望是美好的,结果却是残酷的。
《三叶草》造成的轰动,也不过是大海里掀起的一片浪huā,很快就平静下去,各大宣传领域。出版媒体,并没有大胆跟风,毕竟一年前的那场风潮,造成的巨大影响,吃宣传饭的诸位大佬可是记忆犹新,宣传口把得极紧。哪里会在上面不刮风的时候,就胡乱下雨。
文艺复兴没等到,等来的却是一纸责令书,责令他薛某人检讨。要说汪无量到底不是薛向三言两语,靠嘴皮子就能耍弄的。这不,散会后第二天,人家上窜下跳,就把责令书弄到了。虽然小小检讨,算不上什么行政处罚,也伤不了薛向皮毛,却是让他汪无量把面子找回来了。然而,薛向在接到责令书时,非但没郁闷,反而大松一口气。
在他看来,这责令书,倒像是组织上眷顾他的。本来嘛,党内,以下克上就是大忌,他薛某人又是刚刚留党察看半年才脱的身,若是再背个什么行政处罚,搞不好真成了污点。
就这么着,汪无量暂时小小出了口气,薛向大大舒了口气,一场风波勉强算平息了下来!
这风波虽然平息了,薛向却是没闲下来,因为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到了!且今年的新春佳节,薛向这魂穿之人知道是极不寻常的,因为一月二十八是大年三十,二月十七就是征南之战爆发的日子。
薛向伯父薛安远,师傅顾长刀,兄弟康桐,还有已经收到消息分在三十九军的李红军、孙前进,分在二十四军的刘援朝,都已经向南疆进发了,以及,新到任苗疆,接下运转任务的许子干,细细一算,薛向今世挂心的人,一大半都跟这场南征之战有关,他又怎能安心过年。
薛向心中不安,却是没有流露出来,毕竟三个弟妹还是要欢欢喜喜过大年的。
腊月二十五这天,薛向安排完宣传部的收尾工作,又参加了个书记办公会,便彻底放假了。下午,他便起了摩托,去丁卫东处把早定下的年货拉了回来,照例给往年要送之人,一一送到。因着柳莺儿陪了大宝在港岛治病,老柳家就剩了柳老汉,柳妈妈和柳扶风三人,薛向心中对柳莺儿有愧,送的年货特别丰盛,更想法子弄了台黑白电视,给老柳家解闷,晚上更是被柳妈妈拉着吃了晚饭,才得回家。
到家时,已是晚上六点半了。因着薛林去岭南未归,是以,此刻薛家大宅就三小在家。
薛向刚跨进大门,盘在小家伙怀里的小白虎刺溜一下窜了过来,在薛向身上轻轻一蹬,便站上了肩头。
堂屋里,电视正放着,三小齐齐靠在沙发上,沙发前放着一盆炭火,炭火和沙发之间横着一张立凳,立凳上置着一个宽大的果盘,果盘里,红黄蓝绿,各式零食摆了一堆。这一阵子,着实忙碌,薛向也难得和三小亲近,便几个大步迈到沙发边上,一把提起小家伙,占了她的位置,把她放进了怀里,顺手拿过一颗话梅,剥了,递了过去,被小家伙一口含进了嘴里。
“来来来,先别看电视了,汇报下考试成绩吧,考得好的有奖,考得差的有罚。”
薛向一说考试成绩,先前在他怀里折腾来折腾去的小家伙立时就老实了,刺溜一下,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转身想跑,却被早有防备的薛向一把拿下。
小家伙落入魔爪,扭着小脸蛋装出个笑脸:“大家伙干嘛呢,人家去拿成绩单呢?”
小家伙脑子极灵,说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不待薛向发问,一旁正往嘴里塞着薯片的小意立时跳出来,指证揭发:“大哥,别信她,她总共考两门,一门语文,一门数学,哪里用得着看成绩单,我都记得呢,语文六十八分,数学三十二分,差得一塌糊涂。”
被人揭短儿,小家伙小嘴儿立时化作油瓶儿,高高翘起,瞪着小意,想揭发他,可一想小意那张成绩单上,门门八十多的分数,立时没了主意。
薛向听小意一说小家伙的分数,还真吓了一跳。要说他这个做大哥的还真有些粗心大意,小家伙如今都快八岁了,马上上二年级了,他竟然不大清楚她的学习状况,只记得当初送她去幼儿园的时候,小家伙得了大红huā,因此得了最好的位子,原以为她一直如此优秀,哪知道竟混成这般模样了。
薛向倒没急着训斥小家伙,而是接着问了小晚和小意的成绩,这二位的成绩皆是门门报捷,算是给了薛向不小的安慰。尤其是小晚,如今已经上高一了,更是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京大附中,在强手如林的京大附中,依旧能名列前茅,很是让他欣慰。小意的成绩虽然稍逊,却也远远超出了合格,一个男孩子,且是爱闹腾的年纪,能有这样,已经很让薛向满意了。
唯独小家伙这六十八和三十二,尤其是这三十二,看得人闹心。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薛向难得对小家伙板起了脸。
小家伙大了两岁,却是依旧对薛向娇憨蛮横,唯独薛向管她学习的时候,极是听话“那个,那个题太难了,我都不会呢?”
小家伙这无厘头的回答,差点没把好容易绷紧脸蛋的薛向给整崩溃了“题为什么难?”
“老师出得难呗!”小家伙答得理直气壮。
薛向这边绷住了,小晚和小意却扑哧一下,乐出声来。
“那别人都是三十二分么?”薛向这次把准了问话方式。
小家伙扬起的笑脸儿,塌了下来:“就一个五十多的,一个二十多的,还有就是我,别人都及格了。”
“唉!”薛向深深叹一口气,没词儿了。
小家伙听见薛向叹气,小脸儿骤得更紧了,转身朝房间走去。
“你去干什么?”薛向大奇。
“不看电视了,看书,我下次保准考及格呢。”小家伙头也不回地摇摇手,径直去了。小家伙倒是没白话,因为小心思极不想听大哥叹气。
薛向苦笑一声,却没拦她,知耻后勇总是好事儿。
这边小家伙刚去,电视画面陡然一转,出了一段熟悉悦耳的音乐,原来新闻联播开始了。
这几天,因着记挂征南之战,薛向对新闻联播极为关注,见节目开始了,也就不急着去房间辅导小家伙,安静看起了电视。
整个节目三十分钟,薛向看得入神,却觉一晃眼的功夫就结束了。三十分钟的新闻,有条消息是薛向极为关注的,一条是女主播通读的一条《百姓日报》的社论“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一条是中美关系的展望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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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家门口的冲突
前一条社论,薛向后世就关注过,可谓是吹响了征南的号角;后一条消息的诞生,则是由于这个月的一号,也就是七九年元旦,和美帝建立了外交关系,舆论上开始对美转向,也算是为征南做好了外交准备。
这两条消息,外行人或许看不出什么,薛向这个行内人,却是知道预示着战争不远了。
新闻联播结束了,薛向起身去厨房提了水壶,倒水给两姐弟洗刷,刚把盆放下,桌上的电话响了,接过一听,来电的是薛安远。
“老三,小晚几个还好吧?”
“都好都好,刚看完电视呢,怎么您老这会儿想起打电话了,部队到哪儿了?”薛向确实好奇薛安远电话来得突然,因为这会儿战争虽未开始,可数十万大军早就运作到位了,只等中央一声令下,就待开打。
“臭小子,口没遮拦的,这是你该问的?军事机密!”
“得,算我多嘴,大伯,战场凶危,康桐你可得多看顾点儿,这小子是个二愣子,见血就不要命,别净让他瞎冲。”
要说征南这一帮人里,薛向确实最记挂康桐,因为薛安远和许子干都不可能上战场,而顾长刀血海里滚出来的,又常年在部队整训,更兼国术无双,再加上参加的又是特种作战,危险性反而最小,至于李红军、孙前进、刘援朝三个,他是想挂心也挂不上,因为这三个的部队都分在西线参加作战。就是薛安远想关照也关照不到。
“行了,打仗哪有没风险的,没风险就搁家待着,你小子少操心,小康分在老顾的特战分队!”
薛向一听薛安远的最后一句话,略略松了口气,有老顾在侧。总算有了个保护伞,“大伯,您今儿个打电话莫不是祝我们新年快乐的?对了。大姐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是去照顾你,还是去追情郎去啦。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要说薛向开始还真以为薛林是去照看薛安远了,可时间越久越觉不对味儿,因为薛安远的部队开赴南疆快个把月了,这薛林还待在岭南,竟是连春节也不回来了。细细一想,才知道是许翠凰的原因,因为这小子随许子干也下了岭南,听说在一家高中任教。
话筒那边薛安远嘿嘿几声,显是也知道了薛林的意图,许翠凰那小子薛安远在岭南也见过。毕竟因着薛向的关系,他和许子干也颇有走动,对英俊腼腆的许翠凰很是满意,“行了,你大姐的事儿。你少操心,在家好好照看小晚她们,别整日里就知道出去厮混。行了,不跟你扯闲篇了,今天给你电话两件事儿,第一。确实让你小子说准了,道个新年快乐,毕竟部队马上就有上前线了,估计个把月功夫是没时间联系了。第二,就是搬家的事儿,现在的房子不要住了,我让洪映在外面找了一套,你明天就搬过去……”
薛向放了电话,招来三小,挨个儿跟薛安远细话。他则在沙发上坐了,以手抚腿,不断敲打着膝盖,很快就想透了搬家的缘由。
原来,薛安远现如今副指挥的身份太过敏感,且早调离了a军,从前深陷囹圄,留薛向几姊妹在此地待着,还能说得通,就是后来调任岭南,不搬家也没谁指摘,可眼下,指挥十数万人马的薛安远,必须时刻注意影响,指不定多少人正拿放大镜盯着他呢,因为他骤得高位,多少人心中正憋着劲儿了,此刻,若还占据a军的房子,纵然成不了什么把柄,终归是个阴影。
薛向暗骂自己粗心,这么敏感的问题竟还要伯父提醒,才回过味儿来。他这边正在自责,门外响起了嘟嘟的喇叭声,他招呼三小一声,起身朝门外奔去,刚打开大门,便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老槐树下。
“洪映哥,天明哥!”薛向瞅见探出车窗外的两颗脑袋,叫出声来。
来人正是京城军区卫戍师师长洪映,和结束军管后、转任东城区公安局局长的李天明。
“老三上来,带你去看房子。”洪映冲他挥手道。
薛向三两步蹿上车来,笑道:“刚接到老爷子电话,你们这儿就到了,时间卡得挺准啊。”
“那是,老首长交待的活儿,谁敢怠慢。“李天明从副驾驶座上,弹过一颗烟。
洪映道:“老三,方才听你说首长来电话了?这会儿部队到哪儿了?我真是可惜啊可惜,要是当初不陪你小子折腾,老子就用不着调来守老营,没准儿这会儿就跟老首长并肩作战了。”
薛向笑道:“洪映哥,说话可得凭良心哟,谁也没长前后眼不是,我可记得当初给某人记一等功时,某人可是连夜给我打电话折腾来着。”
“好小子,嘴皮子忒利索!”被揭了短儿,洪映一手扶把,腾出一只手来,要掰扯薛向。
那知道这边刚动作,车头刚刚出得大门,差点儿和迎头而来的军车撞上,亏得两辆车同时踩了刹车。
洪映这边还未及道歉,那辆军车气势汹汹跳下四五个战士来,竟是荷枪实弹,立时将薛向所在的吉普给围拢了,大声呵斥着让车上的人滚下来。
薛向摇下车窗,刚探出个脑袋,想看看是谁这么横,窗户左近的战士立时倒转手枪的枪柄,劈头砸了下来,薛向喉头急动,猛地一收颈椎,一招“王八听雷”,险之又险的避了开来。挨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是彻底恼了,听那几个战士的口音,一水儿的陕北方言,绝非京城士兵,这地方上的战士到京城还敢这么横,且是在军区大院耍横的,他还真没遇到过。
薛向这边还未动作,洪映先怒了,他因着薛安远早期的关照,又是烈士遗孤,军旅极顺,三十六岁就上到了副师级,现如今掌管一师,上万人马已有数年,早温养出了气势。起先,没发火,是因为方才交通之时,他和薛向打闹,自觉错在己身,本想打个招呼,就让过,哪知道那边车上竟是这般蛮横,拿枪围了车不说,竟然还敢出手。
当下,洪映踢开车门,跳下车来,劈手就给了跟前端着枪的士兵一耳光,骂道:“小兔崽子,敢拿枪对着老子,活够啦。”
洪映一巴掌下去,几个当兵的全愣了,没想到竟是遇到比自个儿还蛮横的,自己可是端着枪呢。几个当兵的到底知道这是军区大院,不敢搂火,全恨恨盯着洪映,考量着要不要硬上,但看洪映一身军服,四个大兜,璀璨灯光下,腰间的小驳壳枪闪闪发光,显然不是普通人物。
这边的几个战士正在犹豫上不上手,对面的那辆军车下来两个人,一个身着中山装,三十四五年纪,一个一身军装,二十啷当,满脸的戾气,紧走几步,就到了那洪映身前,抬手指着洪映道:“刚才是你打的人?”一嘴的普通话也夹着浓浓的陕腔。
洪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转身冲已经站在车门外的薛向和李天明招招手,示意二人上车,开路。
“抓起来!”
那青年脸色一沉,就下了命令。
立时,四个当兵的跟打了鸡血一般,紧握了手枪,手指已经触上了扳机,向前逼近几步。薛向这方三人都是玩儿枪的行家,知道这四个当兵是真有了开枪的心思。不过知道是一会儿事儿,怕就是另一回事儿,但见薛向撮唇打个呼哨,霎时间,不远的耳房处就有探照灯打过来,接着,便是一阵骚动,一个班的战士疾驰了过来。
带队之人薛向自然认识,是a军警卫连的战士黄春生,他原以为黄春生见到来人持枪,立时会喝令拿下,哪知道黄春生扫了一圈,竟是满脸惊诧,接着回了薛向个无奈的眼神。
这下,薛向彻底惊着了,在a军大院的这些战士,和他处得不说是和兄弟一般,至少也是交情深厚,更兼a军是薛安远起家的部队,中上层军官几乎一水的薛安远的老部下。这些青年战士几乎都知道a军和老薛家的渊源,对薛家兄妹都是礼敬三分,而今天,薛向都被人拿枪指着了,这边的战士竟是不敢动,可真是奇哉怪也。
薛向心思细腻,念头电转,便知道是何缘故了,暗忖,眼前这小子没准儿就跟新到任的军长陈自力有关联,因为陈自力正是从陕北军区空降a军。也只有现任a军一号的家属,这帮当兵的才不敢轻举妄动。
要说薛向还真没猜错,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大号陈浩东,正是陈自力的儿子,也是陕北军区的现役军人,性子最是彪悍,在陕北军区的时候,仗着家世,在格斗训练中,经常把战士打得吐血,而无人敢管。陈自力早早就养成了自大的性子,从来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眼里压根儿就没军纪和法纪。
这不,眼下虽然到了年关,可部队并未休假,这小子在陕北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领着自己班上的几个心腹,出了陕北,直趋京城,在四九城已经闹腾了有一段日子,也未见着传说中的顽主和敢跳的家伙,因此越发骄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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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惊人的消息
陈浩东手下的四个心腹本就是陕北部队的刺头儿,跟着陈浩东早历练出来了,痞气倒比兵气足。若不是顾忌着洪映这身装扮,且是身在外地,早不用等陈浩东说话,就开打了。
“老子叫你们抓人,还愣着做那么子?”陈浩男对四个当兵的迟迟不动手,甚感不满。
“我**的,小兔崽子…”洪映何等受过这等闲气,立时就把手按在了腰间。
“洪映哥!”薛向伸手拦住了要掏枪的洪映。
洪映不怒反奇:“老三?”
在他印象中,薛向自小脾性就暴,这会儿,在家门口被人打了脸,怎么还忍得住,莫不是长大了,转性了?
薛向按住了洪映的大手,心中其实早怒火万丈,可现下是薛安远的关键时期,为了避嫌,甚至连住出感情的大院都要舍弃了,他又怎会在此时,闹出事端。
但见他扭头冲陈浩东道:“这位兄弟,想要咱们去哪儿,你吱声儿,不劳动手,咱跟你走一遭。”
陈浩东比出根食指,摇晃几下,“老子说得是抓,就得抓,想不动手,门儿也没有,动手!”
“住手!”
陈浩东这边话音方落,不及四个当兵的出手,陡然起了一声爆喝,数息功夫便有个人影冲进了灯下,紧接着,便闪出一位红脸中年来。
“李叔!”
“李参谋长?”
前一声出自薛向,后一声则是陈浩东叫的。来人正是a军参谋长、李红军之父李三思。原来,这边起了冲突,早被大院内的行人看见,一见是薛向和这个新来的一号公子起了冲突。立时就给李三思报了信。
要说李三思其人,似政客更胜军人,他为人天性谨慎,多谋多算,从来最是惜身。浩劫时期,李三思正是靠着这种谨慎谋算,才避过一劫,而浩劫平息后。一帮在浩劫中跳起来的家伙都被按下去了,唯独他不动不摇,不招灾,不惹祸。继续做他的参谋长。
其实,在a军,李三思和薛安远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但他却从不反对李红军和薛向来往,即使薛安远下了干校。李三思也从未阻拦李红军和薛向来往,反倒对薛向兄妹关照有加。
是以,薛安远复职后,还特意提了东西。去看过这个一直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的搭档。
按说,以李三思的性格。是不会搅合到这新、老a军一号公子之争的。可事实上,这回李三思一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就奔了过来。因为,在一听见闹事的两方姓甚名谁后,他脑子里立时就弹出了答案,压根儿用不着细加思忖。
“怎么回事儿,浩东,你也太没规矩了吧,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舞刀弄枪?”李三思上来就亮明了立场,接着又扭头,叱道:“黄春生!”
“到!”黄春生打个立正!
“老子看你这警卫班是吃干饭的,这是什么地方?军区大院!你是干什么工作的?负责警戒、保卫军区大院的!这边都有人动枪了,你还给老子傻站着,老子看你是嫌这身衣服穿够了!”
老实人发火,非同小可!
黄春生可是私下里听人说过,这李参谋长基本就是a军的隐形人儿,除了干好本职工作,甚至极少在连队走动。事实上,黄春生警戒军区大院一年有余,甚至极少看见这参谋长皱过眉毛。可这会儿,李三思大发雷霆,竟扬言要让他滚蛋,唬得黄春生立时乍了毛,吆喝其他战士一声,便扑了上去,将陈浩东四个警卫的枪支给卸了下来。
“李参谋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浩东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
要说陈浩东来a军大院也有个把星期了,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满四九城晃荡,却是被老头子引着见过李三思。当时,只不过觉得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对自己老子也极是尊重,没想到这会儿竟是翻脸不认人。
李三思眉眼一横:“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亏你还是军人,现役军人该遵守什么条例都不记得了?你一个陕北军区的军人,有什么资格在京城军区的a军大院拔枪?有什么权力来军区大院抓人?”
李三思疾言厉色,拉下脸来,气势十足,哪里还有好好先生模样。陈浩东几次张嘴,皆是欲辩无言。
薛向这边正待说话,李三思挥挥手,让他们直管出发。薛向暗忖李三思许是还有什么计较,不便当真自己的面使出,索性就拉了洪映和李天明上车,亲自驾车,直出大门去也。
………………………
西直门外向西三百米处有一间茶馆,四四方方,数百平大小,装饰得也是富丽堂皇,当然,资费也极其昂贵,进去小坐一会儿,小饮一杯,即须耗资数元,如此高昂的花费,远远超出了眼下老百姓的消费能力。可人家茶馆的经理偏偏敢如此定价,而且这茶馆的生意,自打开张以来,就没冷清过。
细说起来,茶馆儿该是老式的玩意儿,晚清的时候,最是风行,略略一估,那会儿,四九城的茶馆约摸有数百家。听到这儿,或许您得多问一句,四九城的老百姓自家都不会沏茶,还是家境富裕到都乐意上茶馆去消费了。
当然不是这么回事儿,晚清那会儿,一会儿毛子兵杀来了,一会儿老佛爷西巡了,一会儿变法了,一会儿又革命了,消息是时时在变,因此这茶馆就发挥了他特殊的功效,成了三教九流探听消息的聚集地,人多了,消息自然也就多了,靠近皇城根脚的茶馆儿,甚至能成为当时政局走向的晴雨表。
大清朝灭亡那会儿,茶馆儿就开始衰落了,因为民国时候,兴起了咖啡馆儿,土玩意儿到底挤不过洋玩意儿,其中原因倒不是国人都忽然好上了咖啡,而是那帮长衫和短打的终究没有西装、燕尾服的各路掮客消息灵通,自然就让咖啡馆取代了茶馆儿的消息通报功能。
到了四九年,解放了,茶馆儿这类老掉牙的物什,就彻底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按说已经是扫进历史垃圾的东西,在这新社会就不该出现,可西直门外的那间富丽堂皇的“红星茶馆”却在七八年九月份堂而皇之地开张了,且一开就是一年多,从未遭受各路人马非议和围剿不说,反而大有越开越红火之势。
究其原因,自然是这间茶馆不是一般单位开的,而是时剑飞在《赤旗》杂志社捣鼓出的物件儿,对上美其名曰:便于收集消息,实际上,倒成了他时剑飞结交各路大小衙内的场所,毕竟来此地消费的也只有这一路人。
因为老百姓来不起此地,而大小衙内的父辈不屑于来此!
此地,大小衙内多了,是非、消息自然也就多了,眼瞅着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这“红星茶馆”忽然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薛老三被陕北新来的陈衙内赶出了a军大院”。
当时,这一消息爆出,可惊碎了不少衙内的眼镜。要知道薛老三的威名实在太炽,先不说混迹顽主圈的大院子弟,对之如雷贯耳,就是那帮崖岸自高的高层衙内也多有风闻。本来薛老三的名号只是在顽主圈里响亮无比,后来不知怎么在高层衙内的圈子里也传开了,当时就有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要去会会薛老三。
立时就有人上前轻轻说了句“江大少都吃过薛老三的暗亏”,此话一出,一帮不服不忿的彻底偃旗息鼓了。如果说薛老三的名号只是风闻,其中到底多厉害,或许还有以讹传讹的嫌疑。那江大少的名号简直就是高山擂鼓,声闻百里,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参杂一丝水分,因为江大少的名号全是在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上建立起来的,且这事实诸位衙内都是切实眼见或耳闻的。
这薛老三连江大少这等狠人撞上,都讨不到好,别人还是歇菜吧。
一帮高层衙内偃旗息鼓了,而那帮跟着时剑飞一起返乡的知青刺头们,更是知道薛老三的手有多黑。韩八极那般厉害的家伙,小牛犊子都能活撕的猛人,愣生生地被薛老三撤掉条膀子,在医院生生住了三个月,听说就连韩八极祖传的贴身宝剑都被夺走了,也没听说韩八极敢找薛老三要。反倒是至今谁在韩八极面前提薛老三,都没好果子呢。
以上种种恶行劣迹,就构建了出了薛老三的形象,不管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就凭这一沓事儿,往脑子里稍稍一过,就知道薛老三该有多生猛。
可现如今,传来消息说,薛老三这般生猛的家伙,竟然被人逼得搬了家,且听说是夜里被人拿枪指着了,第二天就搬了。这四九城已经猛龙凶虎扎堆了,竟还又来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家伙,一时间,“五星茶馆”各路大小衙内,有头有脸的顽主混混扎了堆,也不管明儿个就是大年三十,各自寻了地界儿,或吆五喝六,或窃窃私语地掰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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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宁边衙内的威风(第二更)
五星茶馆儿,虽说名叫茶馆儿,却到底没了老式风格的mén帘和大茶壶,以及评书的艺人,反而是茶水也卖,咖啡也供,除了不供应饭食和娱乐项目,各式吃食样样俱全,弄得颇似后世的会所
其间的布置是别有匠心,数百平的大厅内,竟然穿廊曲水,凿刻假山,各式样的桌子就这么散散落落一摆,却极有韵致当然,这帮鲁汉子却是无心欣赏,只求想发布消息时,能找到放声说话的地儿,要窃窃si语时,能有静僻的空间
这会儿,靠mén方向的西北一角,一处假山后,就置着一张条案,条案极低,约mo一尺来高,如此低的条案自然用不着凳子,而是在四周设置了蒲团,席地就坐即可此刻,这处幽静之地,就隐着两个青年,围了条案正窃窃si语
“外边传的消息,你信么?”问话的青年面目虽然周正,却无甚亮点,唯独两排牙齿,整齐洁白,在高大的水晶吊灯的照sè下,泛着光泽
“我是不大信,薛老三何等人物,当年杀得老子上天无路,入地无mén,他会被人赶出去,而且是在自己地头儿?”答话的青年神情yin骘,个头似乎不高,和那白齿青年坐在一堆儿,低了大半个头”
“国涛,那你的意思就是这消息是假的呗?”白齿青年复又问了句废话
那yin骘青年道:“还真没准儿是真的现下a军到底不是薛老头当家,听说那小子的老子就是任a军的一号,人在矮檐下,也由不得他薛老三不低头”
这二位的对话,细听起来,真有意思,白齿青年尽问重复的问题,那yin骘青年则是一会儿“不大信”,一会儿“有可能”,整个儿答案就是一互相矛盾]要说这二位还真不是无聊,如此对话,二人已经进行了好一阵子,一个不断发问,一个不住回答,二人不断的问答,不住地否定再否定,似乎非要辩证出个切实、靠得住的结果来
要说这二位如此关注此消息倒不是想探听那外把薛老三赶出军区大院的家伙是何方神圣,纯是想知道此事是否属实,薛老三是否认栽了因为这二位不是别人,正是畏薛老三如虎的倒霉二人组
那白齿青年大号唤作王勇,原本跟着江朝天屁股后边跑ti,被薛向在老莫一巴掌扇掉了一嘴的牙齿现在这一嘴瓷白的牙齿,全是补的假牙而那yin骘青年大名唤作龙国涛,他和薛向的恩怨是能从小屁孩时扯起这二位当初在薛向下江汉省时,又在汉水市的南湖cun宾馆闹过一场,当时龙国涛当着江汉省一把手的面举报薛向,结果振华同志刚和薛向打了声招呼,这家伙就一阵跑了个没影儿
当时,龙国涛就和王勇打定主意,以后薛老三若是回京,他俩就外出细说起来这二位还真有股狠劲儿,刚收到薛老三上京大的消息,这二位双双离京,一出去就是仨月,生怕薛老三来寻仇,逮住了挨一顿死捶结果,京城留守的眼线传来消息说薛老三压根儿就没问过他俩,霎时王勇大叫阿弥陀佛,而龙国涛竟愤愤不平,觉得被轻视了
阿弥陀佛也好,愤愤不平也罢,这俩倒霉蛋又偷偷momo潜回了京城,一待许久,薛老三果真没找上mén过薛老三没来,这二位倒也不敢大着胆子在四九城招摇,仍旧谨小慎微的过着
直到昨天听闻“红星茶馆儿”爆出了关于薛老三的惊人消息,这二位才壮着胆子来了]若是传闻属实,他俩打定主意,就是哭爹喊娘也要抱上那位好汉的大ti,以后在四九城,不就又可以随意晃dàng了么?…,
这会儿,龙国涛和王勇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词儿,证来证去也没证出个结果,反倒渐渐熄了谈xing,倒是不住地喝水,嗑瓜子,外加看表
“小勇,再看有啥用,这时间还能被你看飞啊?”龙国涛吐出块瓜子皮儿,嚷道
王勇长叹一声,道:“国涛,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希望时间快些走,还是慢些走,就是老忍不住想看表,听说那小子昨个儿这钟点儿早来了,这都快吃中午饭了,怎么还没人影儿,莫不是那小子昨天的话就是吹牛皮?也不对啊,听说时剑飞还专mén派人上mén看过,薛老三的院子果真是空了,半个人影也无,要不是有这个铁证,谁会信那小子瞎咧咧”
龙国涛道:“安心等,好赖就是这一天的功夫,那小子要是今天还敢来,就证明那消息不离十,要是不敢来,就他娘的是胡扯,嘿嘿,咱四九城的爷们儿可不是好糊nong的,被薛老三欺负也就罢了,这小子还敢踩着薛老三的名声往上爬,这不是变相也踩着老子么,非好好叫那小子认识认识四九城的城mén朝哪儿开不可”
“就是他娘的,说实话,薛老三不是什么好人,可人家这泼天的名声是自己闯出来的,他娘的,谁要是敢造谣,说踩了薛老三,不用咱爷们儿出手,那些被薛老三收拾过的家伙,估计得一窝蜂把他给淹了”
五星茶馆儿,虽说名叫茶馆儿,却到底没了老式风格的门帘和大茶壶,以及评书的艺人,反而是茶水也卖,咖啡也供,除了不供应饭食和娱乐项目,各式吃食样样俱全,弄得颇似后世的会所。
其间的布置更是别有匠心,数百平的大厅内,竟然穿廊曲水,凿刻假山,各式样的桌子就这么散散落落一摆,却极有韵致。当然,这帮鲁汉子却是无心欣赏,只求想发布消息时,能找到放声说话的地儿,要窃窃私语时,能有静僻的空间。
这会儿,靠门方向的西北一角,一处假山后,就置着一张条案,条案极低,约摸一尺来高,如此低的条案自然用不着凳子,而是在四周设置了蒲团,席地就坐即可。此刻,这处幽静之地,就隐着两个青年,围了条案正窃窃私语。
“外边传的消息,你信么?”问话的青年面目虽然周正,却无甚亮点,唯独两排牙齿,整齐洁白,在高大的水晶吊灯的照射下,泛着光泽。
“我是不大信,薛老三何等人物,当年杀得老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会被人赶出去,而且是在自己地头儿?”答话的青年神情阴骘,个头似乎不高,和那白齿青年坐在一堆儿,低了大半个头。
“国涛,那你的意思就是这消息是假的呗?”白齿青年复又问了句废话。
那阴骘青年道:“还真没准儿是真的,现下a军到底不是薛老头当家,听说那小子的老子就是新任a军的一号,人在矮檐下。也由不得他薛老三不低头。”
这二位的对话,细听起来,真有意思,白齿青年尽问重复的问题,那阴骘青年则是一会儿“不大信”。一会儿“有可能”,整个儿答案就是一互相矛盾。要说,这二位还真不是无聊,如此对话,二人已经进行了好一阵子。一个不断发问,一个不住回答,二人不断的问答,不住地否定再否定,似乎非要辩证出个切实、靠得住的结果来。
要说这二位如此关注此消息,倒不是想探听那外把薛老三赶出军区大院的家伙是何方神圣,纯是想知道此事是否属实。薛老三是否认栽了。因为这二位不是别人,正是畏薛老三如虎的倒霉二人组。
那白齿青年大号唤作王勇,原本跟着江朝天屁股后边跑腿,被薛向在老莫一巴掌扇掉了一嘴的牙齿,现在这一嘴瓷白的牙齿。全是补的假牙。而那阴骘青年大名唤作龙国涛,他和薛向的恩怨更是能从小屁孩时扯起。这二位当初在薛向下江汉省时,又在汉水市的南湖春宾馆闹过一场,当时,龙国涛当着江汉省一把手的面举报薛向,结果振华同志刚和薛向打了声招呼。这家伙就一阵跑了个没影儿。
当时,龙国涛就和王勇打定主意,以后薛老三若是回京。他俩就外出。细说起来,这二位还真有股狠劲儿,刚收到薛老三上京大的消息,这二位双双离京,一出去就是仨月,生怕薛老三来寻仇。逮住了挨一顿死捶。结果,京城留守的眼线传来消息说薛老三压根儿就没问过他俩。霎时,王勇大叫阿弥陀佛,而龙国涛竟愤愤不平,觉得被轻视了。
阿弥陀佛也好,愤愤不平也罢,这俩倒霉蛋又偷偷摸摸潜回了京城,一待许久,薛老三果真没找上门过。薛老三没来,这二位倒也不敢大着胆子在四九城招摇,仍旧谨小慎微的过着。
直到昨天听闻“红星茶馆儿”爆出了关于薛老三的惊人消息,这二位才壮着胆子来了。若是传闻属实,他俩打定主意,就是哭爹喊娘也要抱上那位好汉的大腿,以后在四九城,不就又可以随意晃荡了么?
这会儿,龙国涛和王勇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词儿,证来证去也没证出个结果,反倒渐渐熄了谈性,倒是不住地喝水,嗑瓜子,外加看表。
“小勇,再看有啥用,这时间还能被你看飞啊?”龙国涛吐出块瓜子皮儿,嚷道。
王勇长叹一声,道:“国涛,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希望时间快些走,还是慢些走,就是老忍不住想看表,听说那小子昨个儿这钟点儿早来了,这都快吃中午饭了,怎么还没人影儿,莫不是那小子昨天的话就是吹牛皮?也不对啊,听说时剑飞还专门派人上门看过,薛老三的院子果真是空了,半个人影也无,要不是有这个铁证,谁会信那小子瞎咧咧。”
龙国涛道:“安心等吧,好赖就是这一天的功夫,那小子要是今天还敢来,就证明那消息**不离十,要是不敢来,就他娘的是胡扯,嘿嘿,咱四九城的爷们儿可不是好糊弄的,被薛老三欺负也就罢了,这小子还敢踩着薛老三的名声往上爬,这不是变相也踩着老子么,非好好叫那小子认识认识四九城的城门朝哪儿开不可。”
“就是!他娘的,说实话,薛老三不是什么好人,可人家这泼天的名声是自己闯出来的,他娘的,谁要是敢造谣,说踩了薛老三,不用咱爷们儿出手,那些被薛老三收拾过的家伙,估计得一窝蜂把他给淹了。”
王勇虽被薛向揍过,到底对这四九城最富盛名的薛老三升起一丝崇拜,这会儿,心中既希望那传闻是真的,到时好抱紧了大腿,开始纵横四九城,又希望消息是假的,偶像没有破灭,一时间,心中乱成一片。
就在王勇心乱如麻之际,龙国涛腾地立起了身子,拉扯着王勇,指着大门方向,嚷嚷开了:“小勇,小勇,是不是那家伙?”
原来此刻,大门处陈浩东昂首而入,身后紧随着那夜的四名战士,这五人皆是一身利落的迷彩装、大头皮鞋的装配,行在一块儿,整齐划一,气势十足。
陈浩东刚跨进大门,茶馆内的小两百号人霎时就乱了套,有惊得起身的,有远远吆喝着的,有递烟的,最多的却是一窝蜂上前迎接的,因为这会儿众人都想着:这小子还敢再来,证明消息属实!
数十人把陈浩东围作一团,有抱拳的,有敬礼的,还有唱名的,热闹至极。这会儿,回过神来的王勇和龙国涛也挤上前来,按预先设想的套路攀交情,哪知道压根儿就挤不进陈浩东周围三米处。而两人个儿都不高,尤其是龙国涛跳着脚打招呼,形容猥琐至极。
就在众人乱成一锅粥之际,忽然有数人齐声高喊“让让,让让,时二哥来了。”
这声音整齐,会聚一块儿,立时就将杂乱的招呼声压了下去,前方拥堵陈浩东的一众人等闻着呼声,扭过头来,一见是白衣翩翩的时剑飞,立时让开道来。
时剑飞一身白衣白裤,衬托得整个欣长的身子极是儒雅,他扶一扶金丝眼镜,步履从容地穿过人群,含笑朝陈浩东伸出手来:“是浩东兄弟吧,我叫时剑飞,添为鄙店的经理,昨日浩东兄弟到此,竟是错过了,今天听闻浩东兄弟还要到来的消息,就放下手上的事儿,特意在此等候,欢迎欢迎啊!”
陈浩东松松握了下时剑飞的大手,摇了两下,便丢了,矜持地回个笑脸,便招呼身后的四名战士去找个安静的地儿。说话儿,他也转身跟去,好似他来此处,真就是为了喝茶一般。
陈浩东这番崖岸自高,可真把众人镇住了,不提时剑飞在知青中无与伦比的威望,单论衙内中的行市,在四九城中也是数得上号的。众人均想,这小子对时剑飞如此冷淡,当真是谱儿大得紧,不过,再一想,人家连薛老三都收拾了,藐视一下时剑飞也在情理之中。
时剑飞受了冷遇,嘴角微微一拽,便恢复了正常,笑着伸了个手,放陈浩东离去,又招呼服务人员,精挑细选上好茶水、吃食送上。
这厢,时剑飞受了冷脸,一众人等再不敢缠绕,陈浩东放步前行,片刻就来到了时剑飞精心给安排的大堂正中的雅座。陈浩东落座后,自顾自饮了几盏茶,便拿了夹取零食的翠竹筷子,敲打着茶盖儿,立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好不吵人,可此刻,没人出言阻止,皆拿眼朝他那桌望来。
不多时,陈浩东竟敲着打着,自顾自说起话来:“唉,都说四九城藏龙卧虎,有顽主闹翻天,大小衙内横行,可老子逛了这么久,愣是连一个入眼的也没瞅见。又听人说,这红星茶馆儿,是个了不得的地方,说是衙内扎堆的地儿,可进进出出,都没一个能和我递上话的,唉,失望啊,大失所望,早知道老子就不来了……”
要说陈浩东这番感慨还真不是装十三,乃是凭心而发。原来,这小子进京已有十来天,满世界寻凶狠的顽主和了不得的衙内,想得就是要结交一番,哪知道寻到这传闻中最深不可测的红星茶馆儿,却仍旧没人敢出来炸刺儿,真叫他大失所望,凭生感慨。
第五十七章 谁是时二哥 (三更到)
说起来,陈浩东这种小衙内第一次进京,且嚣张横行这么久,而没出点儿事儿,说句运气也不为过。想当初,鼻孔朝天的阴京华,汉三归来的龙国涛,无一不是撞得头破血流,当然,这二位点儿背,撞到了薛向手上,挨了收拾。其实,就算这二位不撞进薛向手里,就凭那股嚣张劲头儿,迟早也得撞进王向张向手里,少不得也是挨顿收拾。
可陈浩东偏偏就成了例外!那晚李三思训斥了这小子一顿,倒也没跟陈自力打小报告,轻松放过了,毕竟李三思的行事风格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恰好,第二天薛向就按照洪映寻的地方,开始搬家,当日陈浩东还在薛家大院儿前晃了晃,因为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和自己冲突的薛向是何许人也,当然,也就只打听出个薛向的姓名和薛安远的名号,对薛向往日事迹却无了解。
按陈浩东的想法,薛向勉强算是和他同一级数的衙内,便想约薛向再干一场,毕竟那日晚上,被李三思搅了局。是以,他上门就是来约架的,哪知道薛向虽然恼这小子,却顾念薛安远的交待,不愿多生事端,便没理睬,还忍了陈浩东的几句冷嘲热讽。
陈浩东的架没约成,倍觉扫兴,又找人打听哪里能寻到厉害的衙内和有名气的顽主,这七打听,八打听,就打听到了这传闻中的红星茶馆。当时,这家伙进了这富丽堂皇的地界儿。再看四周衣冠楚楚、随从众多的公子王孙,先前高涨的心气儿就消了大半儿,也寻了个桌子,招呼四位心腹。坐了喝茶。
可喝着喝着,便觉出意思来了,就听见有人大声嚷嚷着自个儿踩人、拔份儿的经历,时不时引来如潮的掌声,陈浩东听得乐子十足,只觉这才算是找着显摆的地方了,便想自个儿也来上一段,可细一想也就那晚“踩”的薛向算个人物。立时也大声说道了起来。
陈浩东一个外来人,在四九城一点影响力也无,自然没人跟他当捧哏,先前。他一人自说自话,就剩了旁边四个战士跟着应声,四周的人看笑话似的,时不时发出哄笑,仍旧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可随着陈浩东故事的继续,四周的人渐渐听出不对来,最后“薛向”二字一出口,满堂鸦雀无声。就剩了陈浩东那慷慨激昂的声音,当时。一众人等全听傻了,全痴愣愣地听陈浩东宣讲。
当然。在陈浩东的叙述中,他是如何招呼手下拿枪抵住薛向的,薛向是如何不敢还手,甚至还拉扯着身边的人不敢动的,最后,又说若不是谁谁拦着,早就一枪干了薛向云云。全篇故事虽然大略属实,虚构甚少,却是完全隐去了薛向的思想(因为陈浩东压根儿也不知道),只突出他陈某人是如何伟岸、嚣张。
原本若是陈浩东的故事说得离谱些,众人还不会怎么信,因为薛老三是什么脾性和身手,就算没见过的,也听过的,那可不是吹出来,就因为这陈浩东说得九分真一分假,才把众人唬住了。当时众人均想:薛老三到底也是爹生娘养,对着枪杆子乱了,一样也害怕,一样得认怂,传闻终究有些夸大。夸大归夸大,可薛老三的威名却不是吹出来,眼下这位能镇住薛老三,那该又是何等人物?
当时,陈浩东的故事说完了,瞟一眼满场众人,发现众人皆不敢和自己对视,立时就得这红星茶馆的印象打了个折扣,暗道也是个样子货,被自己一个牛叉的故事,就全镇住了。
立时,陈浩东就愿不在此地待了,离去时还丢下话,说明天再来,希望能会上几个够档次的朋友。
就是因着其中有这番因果,才造成了陈浩东今日的风光,也算是另类的狐假虎威了。不过,童话故事中的狐假虎威,人家狐狸压根儿就知道老虎的威风,所以才借的。而这位陈浩东同志,压根儿就不知道自个儿能有今日的威风,是因为曾经惹到的是头正昏睡的猛虎。
这不,这会儿,陈浩东刚扬长而去,时剑飞便招来了躲在一侧的韩八极:“八极,怎么样,看出点儿什么?”
韩八极沉声道:“看身形,是个练过的,不过绝对不是国术圈里的,他上肢有力,下盘虚浮,貌似是军中的二流格斗技巧。”
时剑飞一挑眉:“怎么,难不成薛老三还真是被枪压服的?”
“二哥,您自个儿信么?”
韩八极声音极轻,时剑飞默然无语。
说实话,这二位都和薛老三打过交道,尤其是韩八极在薛老三手下可是吃了大亏的,他太清楚薛老三的本事了,至于脾性,潜心修习国术的就没有几个会在枪口下服软的,想当年,八卦掌宗师程廷华被八国联军的洋枪队包围,都没屈服,力战而死,薛老三国术修习至此,想必不会堕了前辈的威名。
是以,一听到薛老三在枪口下服了软,韩八极第一个不信,可时剑飞派人探报说,薛家老宅果真空了,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信。因此,韩八极还怀疑陈浩东是什么了不起的国术大高手,在他想来,薛向应该也只会对这类人服气。可今儿个一看陈浩东的身形步履,立时把先前的结论给推翻了。
“算了,不想这些没谱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全知道,往那边瞧?”时剑飞一指陈浩东所在的位置,便拉着韩八极寻了个视线极好的位置坐了,静观好戏。
原来龙国涛和王勇壮着胆子,正亦步亦趋地朝陈浩东那桌靠拢。这二位之所以胆子比别人壮,完全是恐薛老三恐得太过厉害,亟需在背后竖尊大神,如此这般睡觉都能安稳些。
“你俩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陈浩东余光扫见二人,见二人形容猥琐,心中不喜,便喝斥开了。
陈浩东这边一发话,唬了王勇一跳,紧走几步,到了桌前,弯腰道:“这位大哥,小弟姓王名勇,我身后的这位姓龙名国涛,我爸爸是轻工业部副部长,国涛的父亲是财政部副部长…….”
王勇上来就是一番自报家门,非是有意显摆,而是生怕自个儿地位不够,人家陈浩东不屑理自己。
哪知道王勇这边刚报完家门,陈浩东的脸色立时变了:“啊哈,终于等着了,我说嘛,光凭红星茶馆儿这里外的门面,就一定藏着大鱼,果然,昨个儿刚打了招呼,今儿个就来了,来来来,两位兄弟快快请坐。”
陈浩东站起身来,亲热地拉过王勇和龙国涛,一把按在了椅子上。
却说陈浩东这番亲热倒把王勇和龙国涛搞迷糊了,怎么这位大爷刚才那般对时剑飞,现如今又这般待自己,难不成自个儿在他心中,比时剑飞还牛气不成?
要说这二位还真是误会陈浩东了,原来陈浩东这小子压根儿就不知道时剑飞是何许人也,甚至不清楚满厅坐着的青年都是何方神圣。因着那日他初到红星,说个故事,就把衙内镇懵了,自觉这帮人定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是以也就没心思去攀问,自斟自饮了几杯,就离去了。
而今日,他一到场,更是满场轰动,让陈浩东越发认为红星茶馆名不副实,而时剑飞自报是红星茶馆的经理。这经理的称号,在陈衙内看来,何跑堂的无异,哪里会费神理会。反倒是王勇这一大着胆子自报家门,误打误撞获得了陈衙内的青睐。
龙国涛和王勇痴愣愣地落了座,好一阵愣神,龙国涛才定下神来,鼓足了勇气,问道:“这位大哥,您真的踩过薛…薛向?”
龙国涛对这件事是耿耿于怀,若不亲耳听到当事人承认,他是永远无法释怀。
陈浩东给龙国涛倒上茶水,笑道:“昨个儿不说了嘛,那还有假?老子当时招呼四个兄弟一亮枪,那小子就傻了,他身边倒是有个刺头儿想跳,却被那小子拦住了,第二天就灰溜溜地搬家了。”
得了准信,龙国涛长出口气,脸上现出亲热:“这位大哥,以后我和王勇兄弟就跟着你混如何,交个朋友嘛。”这是个见缝插针的家伙,立时就要攀上自以为相准的大树。
陈浩东大喜:“那还有啥说的,以后就是兄弟了,谁敢跟你们兄弟不对付,直接跟我说,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仗义。”在陈浩东看来,这二位衙内的老子论牌子较之自己老爹也是丝毫不弱,正好结交了,以壮声势。
王勇脸上也又惊又喜,不过他远较龙国涛谨慎,心中有疑团没解开,立时便问出声来:“陈大哥,既然是兄弟了,那我就不得不替你着想了,不知道刚才你为何冷落时二哥,他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谁是时二哥?”陈浩东讶道。
第五十八章 竹笋炒肉(第一更)
“就是先前和你握手的那个白衣青年,戴金丝眼镜的,你不知道?”王勇和龙国涛却是惊讶至极,实在是没想到陈浩东竟是不识得时剑飞。
陈浩东道:“看你俩的样子,难道他还有什么来头不成?不就是个茶馆的经理嘛,一个跑堂的。”
王勇和龙国涛几乎要绝倒,还跑堂的,难道他就不知道全四九城、恐怕全共和国就这一个茶馆,就不知道这个茶馆进出的都是何等人物?
王勇心中疑虑大盛,轻声道:“时二哥的二叔是江淮省的一把,爷爷是入了阁的,你说他有没有来头。”
“什么!”
陈浩东悚然大惊,霍地立起身来,险些将桌子带翻,脸上写满了惊骇。此刻,他心中乱作一团,实在是不明白这么牛叉的人物竟然还和自己含笑握手,而且自己还把人家当跑堂的,松松一握,就打发了!可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礼敬自己,和他一比,自己这点家世压根儿上不得台面呀?为什么,为什么…….
陈浩东心中叫起了十万个为什么,满厅的目光也被他这番动作,吸引了过来,其实,从一开始,无数人的目光都盯着这桌,这会儿见陈浩东立起身,均想,不知道这位大爷又要发什么疯,就连时剑飞都在想是不是龙国涛和王勇这俩小子惹着他了,正好看看陈浩东是否有传说中的煞气。
哪知道,陈浩东心神甫定。立时就满大厅东张西望起来,因为这位此刻心中所想,就是赶紧找到时剑飞道个歉。
时剑飞就在陈浩东东北方向十米位置坐着,甚是好辩。片刻就被陈浩东寻到了,他冲时剑飞打个笑脸,拔腿就要奔过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刹车声,立时吸引了无数目光,也让陈浩东暂时止住了脚步,朝门边望去。
但见一台绿皮军用吉普停在门前,门前不远处有一道老长的黑印。正午的烈阳下,甚是醒目,正是橡胶车轮摩擦地面拖出来的,显然这车来势甚急。几乎到了门口才踩得刹车,不知何事如此惶急。
陈浩东见不过是台吉普,无甚趣味,便待扭头,哪知道脑袋刚偏转了一半。就再也转不动,但见车上下来两人,且那两人他还都认识。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一身宽大的灰军装,竟穿出了英武之气。而另个一个,一袭中山装。三十出头,正是那晚和薛向起冲突时,站在陈浩东身侧之人,乃是陈浩东之父陈自力的机要秘书。
这个中山装的身份确定了,那高大军装汉的身份,就不问可知了,正是陈浩东之父,a军新任一号陈自力。
见了自己老子,陈浩东虽不知老头子为何来此,却是迎了上去,谁成想他刚走到半道上,跟在陈自力身后的中山装便不住挥手,示意陈浩东撤退,陈浩东本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一时没回过味儿来,还紧走几步向前迎去。
“爸,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打听着这地儿不错,嘿嘿,我刚认了两个兄弟,介绍你认识认识,他们可都是……”
陈浩东不及近前,便自顾自介绍起新结识的王勇和龙国涛,以期在老爷子面前,展现交际能力,似乎压根儿就没瞧见陈自力方正的国字脸上满布的青气。
“国涛,小勇,过来,这是我爸…….”越走越近了,这家伙还回头冲龙国涛和王勇打起了招呼,一会儿功夫,连称谓都换了。
哪知道,他这番话刚说到一半,便被暴力停止了。
原来陈自力离陈浩东还有数米左右的位置,就几步跨越,一个飞腿,踹了过来,一脚直中陈浩东的左肩。要知道陈浩东也是个大个子,一米八十的身高,陈自力一脚能蹬到他肩头,可见老爷子跳得多高,想必当年也是打架圈子的一把好手。
“爸,你干什么!”
陈浩东身体素质极佳,挨了一脚,一个鲤鱼打挺,就站稳了身子,满脸惊诧。
哪知道他这边问话刚出,啪的一声巨响,左脸颊又挨了一耳光。这一耳光陈自力含恨而发,出手迅疾,陈浩东压根儿就来不及闪避,一下挨得实了,霎时间,嘴角就溢出血来。
“爸,你疯了!”陈浩东莫名其妙挨了两下,心中恼怒至极,若不是眼前这人是他积威久矣的老子,陈浩东早玩儿命了。
“疯了,老子是疯了,被你个小兔崽子气疯的!”这是陈自力自进门后,第一次讲话,声若洪钟,夹恨带怨,唬得陈浩东一时失神。
陈自力一把揪住陈浩东的衣领,又是两个耳光,边打边骂:“老子叫你g日的不好好当兵,叫你g日的瞎出来折腾,今天趁早结果了你,省得你把老子害死。”
陈浩东又连挨了数下耳光,满脸被打得血糊糊地,立时也恼了,忽地,一把抓过陈自力又扇过来的大手:“老头子,你要是不说出个子午卯酉来,我就还手了。”
一帮的中山装在旁边劝了好一阵子,让陈自力别打了,这会儿见陈浩东竟然敢还手,霎时,不淡定了,涌上前来,小声道:“首长被停职了,都是因为你!”
“什么!”陈浩东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他老子堂堂a军军长,才上任不过数月,怎么就停职了?他可是知道自家老子这次能入职京畿,掌管赫赫有名的拳头部队a军,可是背后靠了上层大佬的运作,听说那位大佬论地位已经是有数的几位之一了,有他罩着,怎么会发生停职的事儿,还说什么是自己惹得,荒谬!
陈浩东这一惊诧,抓着的手就松了,陈自力脱了手,也不再攻击,竟是转身朝一侧的回廊行去,未几,竟抄了根大木棒在手,指着傻楞在一旁的四个战士下命令,要这几人把陈浩东给按住。
虽说陈自力调离宁边了,可到底是老长官,且是陈浩东的老子,这四个战士再怎么亲近陈浩东,也不敢不听陈自力的命令,立时,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的把大喊大叫的陈浩东给制服了。
“把裤子给老子扒了!”陈自力大喝一声。
四个战士不敢怠慢,反正已经得罪了陈浩东,总不能这会儿不听命令,再得罪陈军长吧,立时就把陈浩东的长裤解了下来,露出毛茸茸的毛裤,陈自力瞪了一眼,不再啰嗦,三两步上前,就把陈浩东的裤子扯了个底儿掉,露出白生生的屁股,接着便抡起棒子,挥了起来,一阵急风暴雨后,先前惨叫连连的陈浩东彻底没了声音。
“走!”陈自力打完收工,干净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扔了棒子,大步出门去也,余下中山装和四个战士抬着半生不死的陈浩东跟着去了,留下一地血痕,昭示着此地曾发生过惨案。
这一场突出其来“严父教子”,看得满场的衙内们几乎都傻了眼,待人去后老半天,大厅里方才有了人声。
“国涛,这,这到底是演得哪出啊,虽说是他老子打的,就这挨揍时还哭爹喊爹的叫唤,能抵得上薛老三的狠劲儿?”说话之人正是王勇,这二位闻听陈浩东招呼,屁颠屁颠迎了上来,哪知道到了半路就被强迫着欣赏了这么一出惨剧。
“我他娘的问谁去,晦气!”龙国涛脸上当真是一脸的晦暗,显然他心中刚竖起的一棵大树,忽然轰然坍塌,让他异常不快。
就在二人对话之际,忽地门口又奔进一人来,那人边跑便喊:“打听清楚了,打听清楚了,新出的消息,a军军长陈自力被勒令停职检查了!就是昨个儿来的那小子的爸爸。”
这叫喊之人唤作邱五,家世一般,确是衙内圈子有名的掮客,又被人唤作“小灵通“,因着消息灵透,在衙内圈子里也颇受待见。这不,上面刚有了决定,这邱五就得了信儿,端的是没辱没了“小灵通”的称号。
“难不成是薛老三做的法?”
大厅里,不知谁喊了一句,霎时叽叽喳喳的场子就静了下了。
各色人等心中均暗自惴惴,暗忖,薛老三不可能有这本事吧,不过,这事儿来得也太巧,前天夜里,儿子得罪了薛老三,今儿个白天,老子就被停职了,说和薛老三没关系,鬼都不信。
要说这回,还真叫这帮衙内猜对了,陈自力的停职还真和薛向有关!
薛老三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被人欺负了怎会不还手。其实那出搬家的闹剧就是他自导自演的,那日他让过陈浩东一回,心中的火儿就没压下去过。薛老三对陈浩东这种衙内的蛮横作风从来最是反感(当然,他自己耍蛮除外),外加他对这种人从来就是睚眦必报,怎么会轻易放过。
因着顾忌薛安远的交待,他不便明刀明桥的干,可薛老三整人又岂是只会些硬桥硬马,阴风冷箭的把戏也是他拿手好戏,只是平时不愿意使罢了,这会儿用来对付陈浩东却是正当其时。
第五十九章 刘高要抢肥肉(第二更)
既然决定算计陈浩东,是以,薛向压根儿不顾洪映安排的房子还未打扫好,就决定第二天一早,马上搬家。
说到这儿,您可能要问了,这搬家也算是反击手段?答曰:是!
因为薛向知道,他这番一动作,保准有人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果然,薛向刚搬了家,不知是有心人把消息捅到了上层去,还是陈浩东瞎咧咧让人听了去,总之,消息就这么到了上层。甚至不待最维护薛向的安老爷子出声,就有大佬先拍了桌子,说什么,眼看着将士就要前赴疆场,流血拼命,后面还有人在作贱军属,简直是动摇军心,败坏士气,可恶之极!
大佬这一上纲上线,陈自力就倒了大霉,因为时下征南是全党全国头等大事,谁拖了这件事的后腿,谁就得倒霉。大佬把陈自力往这事儿上一靠,运作陈自力上位的吴老压根儿就没张嘴。是以,陈自力压根儿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好容易攀扯来的肥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飞了!
要说薛向心思果真是有七窍,这小子就猜准了a军一号的位子是把烫手的交椅,因为a军是京城军区主力中的王牌不说,也是为数不多从抗战时就一直保留着番号的部队,更兼拱卫京畿,极其敏感。薛安远这个一手带出部队的老长官不坐了,这把椅子保准烫人得紧,不知多少人正盯着刚刚履新的陈自力。而薛向这边巧妙的一配合,立时就被有心人拿来作了道具,收拾了陈自力,重新腾出了a军的椅子。
而陈自力知道自己这番丢位。竟是因为陈浩东的一次耍蛮,还能有陈浩东的好果子?
事情果真完全按照薛某人的算计上演,陈自力倒霉了,陈浩东就倒了血霉。
要说薛某人最近读鬼谷子,还真是越读越蔫儿坏!
………………………
“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布衣得暖胜丝绵,长也可穿。短也可穿;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夜归儿女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小家伙嗓音稚嫩,声音清脆,捧了薛向特意为她精编的诗词精选,坐在一方小翠竹凳上读得津津有味。读罢,又轻轻推了一下躺在摇椅上的薛向,脆声道:“大家伙,你现在就是神仙吧,太阳都老高老高了,你怎么还睡得着啊。”
薛向被烦人精闹醒。卷了卷身上的棉被,轻轻赏了小家伙个板栗:“谁说我睡着了,正眯着眼睛。听你读书呢。”
薛向这家伙是瞪眼说瞎话,方才都睡得打起了呼噜,还敢说听小家伙背书,眼见着小家伙张嘴就要戳破,薛向抬手一看表,抢先道:“都快一点半了。还不去上学,待会儿赶不上车了。可别赖我。”
小家伙闻言,刚要分辨,见堂屋的小晚和小意背了包行了出来,手中还提着她的小书包,哼了一声,起身奔书包去了,未几,三人冲薛向招招手,出门去也。
薛向调理一下枕头,打个哈欠,想再眯一会儿,却是没了睡意,抬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了翻,满篇的南征战况报道,甚觉无趣,又放了下来,倒不是薛某人不关心战况,而是他薛某人知道的战况远较报上的详细。
说起来,如今已是三月上旬,新春佳节也已过去了足有一月,三小早已开学,而薛向业已上班加上学。只不过薛向上班的时间自己定位,又没谁查他的岗,自然轻松至极。再说,他也分外喜欢这个新家,若刨除感情因素,单论地理,论房屋的构建格局,这个新家都远胜原来的薛家大宅。
同样,这也是座单进的院子,但论面积差不多有原来的薛家大宅两个大,进门一左一右不是薛家老宅那般的两个花池,而变成了两个小型的花园,左边那个花园,其间除了名花佳草,还垒了鸡舍,辟了菜畦,显是以供居家之用;而右侧那个花园,则纯是观赏之用,其间松柏长青,竹林成阵,除此以外,还建了一座凉亭,端的是让羡慕松竹斋那座凉亭久矣的薛向好一阵欢喜。
两座花园中间的笔直大路,直通中厅,进得堂屋,入眼皆是古色古香,有太师椅,有八仙桌,有横联字画,也有各色瓷瓶,当真是古意盎然。沿着堂屋向内侧走,便是六间卧房,两两对立,虽布局稍显单调,一家人比邻而卧,却多了几分温馨和亲近。
再继续前行,到了堂屋最里,打开气窗,便能瞧见一方水塘,清澈无波的水面,若逢上夕阳照晚,一准儿是鱼鳞跃金,若明月如轮,便又能赏到静影沉壁。
总之,贪慕山水的薛向对这个新家,是满意到了极点,这不,自搬入那日起,便一改在京大办公室午休的习惯,宁可绕远路,也要回来午餐,外加休息。当然,世事最难得十全十美,先前说了,此间大宅地理位置极佳,是指其襟山带水,自然风景优越,而唯一的瑕疵就是离三小所在的学校较远,再不是步行能至,好在此处交通便利,出门百米处就有站台,也算是稍作弥补。
此刻,薛向的躺椅就设在右侧花园内的柏树边上,又躺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起身,准备溜达回学校,哪知道刚一动作,屋里的电话响了。薛向一接,来电的是许子干。
“哈哈,你小子果然又在家偷懒!”许子干中气十足,嗓门洪亮,显然心情不错,看来在南疆过得不错。
“您也太能装神机妙算了吧,一准儿是往我办公室打,见没人接,才寻到这地儿的。”许子干来电,薛向大喜过望。
要说从正月二十一,也就是阳历二月十七那天起,薛向几乎每天都和许子干通电话,因为正月二十一,正是征南战役打响之日。薛向联系不上薛安远,也就只能从许子干处获得战况消息。而薛向之所以对这个电话大喜过望,则是因为许子干已经有整整八天没来电话了,薛向按照前世的征南战役进程估算,猜到恐怕是到了决战的时候了,是以,对这个电话分外欢喜。
许子干那边笑了几声,薛向便不迫不及待问起了战况,当然,他自然知道是胜利了,因为先前的那几份报纸虽无多少实用消息,但谁胜谁败,部队推进到何处,却还是给了准儿信的。
这回,许子干声音陡然拔高:“胜了!大胜!真正是大胜!具体细节我就不罗嗦了,前面的战役,报上都有,你小子毛爪子挠心的恐怕还是这十来天的战斗吧,大的方面我就不细说了,稍后会有全国范围内的详细战报宣传,先给你小子报个喜,安远同志这次算是在东西两线,数十万部队中,可是出了大彩。他在东线战役中,指挥南集团在高平战役中,围歼了南军的346师,生俘了346师部机关,师长以下官长无一漏网,经过七天奋战,攻克了高平全省!了不起的成就啊,还有安远同志麾下的h军、敌后特战大队,那山地站和巷战打得叫一个漂亮,全军都以之为师……….”
许子干说得酣畅淋漓,一口气讲了十多分钟,薛向没有插嘴,因为他已然听得入神。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穿越,会给这场战役带来这么大的变化,暗忖,前世薛安远籍籍无名,今生注定名动天下!
结束了和许子干的通话,薛向心潮起伏,久久难平,便不急着返校,信步出门,直行十数米,便是一跳河流,河流不甚宽,五米有余,走势蜿蜒,乃是北海子的支流,水流从玉汤山上的山泉而来,泉水清澈凛冽,甚少河草鱼虾,微风鼓荡,皎皎金阳之下,立时波光粼粼。
薛向凭河远望,但见西北方向支起一道郁郁葱葱的屏障,正是四九城有名的玉汤山。此山不高,数十米而已,却是极长,薛向的视线,从西北方向,一路东游,直到从他家后方掠过,又去数十米,那山势才猝然断绝。
门前小桥流水,屋后郁郁青山,有清风怡人,有骄阳耀空,薛向深深吸了几口气,心中畅快不少,正欲回屋取车赴校,但见西方不远处,一辆自行车晃晃悠悠驰来,来势甚急,待人影到得不远处,薛向便认出来人,竟是李立。
他打个呼哨,李立闻声,立时调转车头,不及到近前,便喊出声来:“书记,不好了,刘高要夺咱们嘴里的肥肉!”
李立说得含糊,薛向却是听明白了,肥肉,现如今整个团委宣传部,乃至整个系团委能称得上肥肉的,也就宣传部下辖的那个出版社。一来,系团委除了那个出版社能往里收钱,就再无对外盈利单位;二来,这个原本名为能往里收钱、实为不断赔钱的出版社,最近被薛向一折腾,竟成了会下金蛋的金鸡,自然就成为某些人眼中的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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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突袭 (三更到)
细说来,宣传部的出版社成为一只金鸡,其中还有一番曲折,原来年前的那场会上,汪无量和薛向拍了桌子,吓住了那些暗自准备印,或者已经印了不少诗集、散文集的宣传单位。这些单位被汪无量吓退了,薛某人当然也不会继续顶风而上。可薛某人若真甩开膀子,又岂只这一种敛财的手段。新学期开学当天,哲学系团委宣传部照例在上次摆摊的十处地点,摆开了阵势。
因着有上次新版《三叶草》珠玉在前,这次压根儿就没用告示牌,刚支起摊子,数千本《三叶草》就被蜂涌而入的学生抢购一空。买到书的同学,翻开一看,发现其内再没了情情爱爱的新月派诗歌,但却更让人惊喜莫名,因为其内竟满是各种血火冲杀的国防军作战照片,还配以文字解说,正是此次全国瞩目的征南战役的国防军进攻谅山的现场照。
要说报纸和广播,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反反复复播送着战况,战报,可到底都是文过饰非,满嘴的形容词,压根儿就没有突出战争的惨烈和战士的辛苦,可这三叶草不仅配图,而且还解说战争的残酷与艰苦,战士们的血勇和坚韧,感染力极强,看得一帮男学生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就投笔从戎,而感情丰富和心理脆弱的女学生就没有不哭的。
是以,薛向这一招又走到了前面,赚了个盆满钵满,可偏偏汪无量之流知道了,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如此贴近时事的爱国主义教育难道不对么?汪无量之流无词反驳。而其它宣传单位想效仿之,满世界寻图片,却哪里又找得着。原来,薛向这些照片,都是托许子干搞到的。不知道费了多大功夫了,岂是易得。
如此这般,《三叶草》两次亮剑,彻底在京大打响了招牌,随后的两期。薛向更是发动宣传部的三十来号人,集思广益,从趣味性,时事性,新奇性入手,把《三叶草》的声势越烧越旺,彻底把《三叶草.》打造成了一只能下金蛋的金鸡。
可金鸡下蛋了。眼红的人自然就多了,想插手的自然就有了。
这不,李立就来报信了!
却说李立到得近前,双腿插地,稳住车身。因着车速太急,呲呲了半天也没停下,还是薛向一脚踏在前轮上,帮他把车身止住,“到底怎么回事儿?”薛向知道刘高要下手,却是猜不到这老小子用何种手段。
李立急道:“书记。不好了,要开书记办公会了,您快…快去。我那边让夏雨想法子缠着项书记呢,估计缠不了多久,快快去……”
……………….
这是间十平见方的屋子,小而窄,里面就支了一张红木长桌,长桌东西两侧。各设两张红木靠背椅,南北向因是主位。故只在南侧设位,北侧虚悬。这间屋子正是京大哲学系团委书记会议室,而那张红木长桌自然就是会议桌了,而堂堂书记会之所以选在如此简陋的地方作为会议室,除了有怪癖的刘高,谁也做不出这种荒唐决定。
此刻,这间办公室已经坐了三人,主位上坐着周正龙,正捧了茶杯,盯着翻开的笔记本,这个动作保持已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在学习重要文件精神;右手第一位是面目方正的刘高,他时不时瞅一眼全神贯注的周正龙,时而看表,神情颇似焦急;紧挨着刘高的是副书记蓝剑,三十出头年纪,长的也年轻,看着如二十岁许,此刻,正不住地转着手中的钢笔,一个回旋接一个回旋,似乎玩得挺有趣。
三人就这么坐在会议桌边,也不交谈,各忙各的,除了时不时的喝水声,就没了别的声响。
又沉默片刻,刘高终于不耐了,出声道:“周书记,我看就咱们三个开吧,也没什么大事儿,再说,咱们三个通过了,也能定下来。”
周正龙终于从石化状态复活,抬眼看了看刘高:“等等吧,书记会总共就五人参加,哪有三人开会的道理,少一个还说得过去,少两个怕是说不通吧。”
刘高被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并没接嘴,深深看了一眼周正龙,心中忽然觉得今天的算计只怕有波折,多年不发言的老嬷嬷今天挺兴奋呀,看来都是那小子闹腾的,先扫了老子的面皮,又在大会上和汪书记叫板,让老嬷嬷觉出味儿来?
思及此处,刘高扫了一眼蓝剑,后者会意,道:“周书记,要不我去催催项书记,方才从他门口过,可是看见他在办公室呢。”
周正龙闻言,正翻着书页的手定住了,迟疑了会儿,点点头,没有作声。
未几,蓝剑就带着项远,步了进来,项远刚落座,刘高就开了腔:“好了,人到齐了,周书记,咱们开会吧。”
刘高话音方落,屋子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周正龙瞅了他一眼,接着和笔记本叫起了劲儿,蓝剑则和项远满脸惊讶,桌子底下,蓝剑拿脚轻轻磕了下刘高的皮鞋。
被几人盯得满脸讶异的刘高立时回过味儿来,老脸刷的就红了,心中暗叫糟糕!
原来刘高方才那句话,确实是口随心至。因为,今天的会议,正是他观察薛向作息时间,特意策划出来的。目的就是趁薛向不在,打他个措手不及,把一些事儿在书记会上坐实。哪知道项远迟迟不至,周正龙似乎又有谋算,这让刘高暗暗着急,担心项远是在为薛向赶回拖延时间。这会儿,蓝剑一去,就叫来了项远,他彻底放下心来。
因着长久等待,再加上脑子里既定的会议人数就是四人,压根儿就没薛向,是以,项远一来,刘高心弦一松,就吐露出了真心话“人到齐了”。可人家薛向也是书记班子成员,刘高可以说人够了,但绝不能说人到齐了,因为人明明没到齐,你刘高怎么瞪眼说瞎话?
刘高一句“真心话”,真是**裸地向与会人员,揭露了他的真实意图。
搞阴谋诡计的人,往往都希望阴谋永远不被揭穿,可这会儿阴谋还未使出,刘高自个儿就揭穿了,简直是尴尬、丢脸至极,一时间,刘高方正的国字脸红霞遍布,不住地喝水掩饰,又不小心呛了一下,倒是把会议室先前的气氛弄得活跃了。
却说刘高到底是刘高,片刻功夫,就镇定了心神,又问周正龙是不是可以开会了。此人脸皮厚到如此程度,周正龙已然无语,哪里还会找理由搪塞,便挥挥手说开会。
周正龙宣布了会议的开始,没多久,主动权就到了刘高手里,他先是草草总结近期团委的工作,很快就露出了戏肉:“同志们,最近薛书记在宣传部的工作支持的十分出色,我看咱们是不是向校团委申请给他弄个奖励?”
周正龙五十多岁了,因着受汪无量打压,连团委的日常工作几乎都让给了刘高,但并不代表老头子肚里没货,毕竟几十年的宦海浮沉,就算石块石头,估计也该会划水了,而项远更是个伶俐人儿,心思通透得紧,是以,刘高这话一出,二人都知道,这是先扬后抑,这扬完了,就该掏真家伙了。
哪知道刘高正皮笑肉不笑地张了嘴,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了,当空的阳光异常耀眼,照进门来,在会议桌上铺出一条欣长的影子,未待看清那影子面目,影子说话了:“周书记,刘书记,项书记,蓝书记,不好意思,迟到了!”
轻淡的声音方佛携带魔法,听得刘高脸上的颜色是变了又变,最后憋成了酱紫色,才算定住!
话至此处,不问可知,来人正是薛向!
原来,他在听到李立带来的消息后,立时就夺过李立的车子朝京大驶来,因为他几乎想都不用想,这次开会定是冲自己来的。因为书记会,他开过不是一回两回,也知道团委的老传统,书记会几乎都定在上午,且是提前数天通知,又怎会来得如此突然,还弄到了下午,除非是京大发了紧急通知,可李立从校内来,压根儿无事。
薛向这一路风驰电掣,两腿发力,不知道一路超了多少公交车,原本个把钟头的路,二十分钟就干到了。
“薛书记来啦,正好,咱们继续开会,刘书记正说你分管宣传部,工作抓出了成绩,要到校团委给你要个表彰呢?”周正龙招招手,乐呵呵地说道。
薛向笑道:“喔?那真是要谢谢刘书记了!”
一听这话,薛向心中舒了口气,暗道,来得不算晚,还没到戏肉。薛向之所以这么思忖,实在是在情理之中,他岂能不知道,就凭他和刘高结下的量子,这位能不计前嫌,好心给自己要奖励,那真出了鬼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好话后面们,定是跟着坏话,好在好话出口了,坏话还没来,正好赶上了。
刘高笑道:“薛书记确实做出成绩了嘛,有功当奖,这是应该的。”
这会儿,刘高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想打薛向突袭没成,反被打了突袭,可刘高到底是心思沉稳之辈,立时就定住了心神,沉着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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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刘高的手段
薛向就坐后,周正龙示意刘高接着发言,很明显,老小子就想看接下来的这出戏,刘高怎么唱下去。
哪知道,刘高神情自若,饮一口茶,接道:“同志们,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是这样的,主要是薛书记在宣传部的工作抓得太好了,反而引发了某些同志的红眼病,最近风言风语很多,对薛向同志的影响不好,这样是很不公平的!人家宣传部不就是过年分了十多斤肉,百斤米,一桶油么,不就是每月都有近三千块的进项嘛,这都是人家自己作出的成绩,有什么值得眼红的嘛。”
刘高边说,边用余光瞅着周正龙和项远,见二人瞳孔发散,心中得意。说实话,若不是有张锦松这个明奸,他还真不知道一个小小出版社能让薛向折腾出这么大的风浪,其实,当时就是他刘高听说月入三千的时候,眼珠子也差点儿没瞪得飞出了眼眶去。现下,刘高再看周正龙和项远,比自己还不如,都听傻了。
刘高咳嗽一声,引来众人注意力,接道:“可是话又说回来,红眼病最好传染,现在弄得团委内部风风雨雨,我们这些做分管书记的也难做,你说让人家心态平和吧,可是人都有妒忌心,真是难做啊。”
刘高话音方落,蓝剑接道:“是啊,薛书记,不是咱们眼热,是底下的同志们整天不工作了,都巴巴盯着你们卖书,猜你们收了多少钱。就拿我们评检部来说吧,我半个月前交待的任务,他们到现在还没完成,我刚批评几句,一帮人竟然联合起来,冲我瞪眼睛,说什么怪我没本事。挣不到钱,比不上你薛书记,薛书记。你听听,你听听,气不气人。这可不是我蓝剑嫉妒你,实在是你的工作能力太强了,把我都比得没影儿了。”
刘高和蓝剑的这出双簧唱得极好,话里话外都是捧着薛向,一个怪同志们心眼小,爱犯红眼病,一个说薛向工作能力太强,把他自己比下去了,可细细一咂摸,就能咂出这话里藏着的意思:你们宣传部的出版社就是个祸害。弄得团委现在的正常工作都没法开展了。
在座的都不是笨人,谁都听出了刘高和蓝剑的话里话,薛向自不例外“听刘书记和蓝书记的意思,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想来宣传部若是不做出对策,有可能影响到系团委工作的正常开展,那刘书记和蓝书记既然在会上提出来了,定是有了妥善的对策,何不出来大伙儿一起参详参详。”
薛向知道刘高接下来要说什么,可薛向就是假装不知道。非要刘高扯破中间的纱帘,让刘高来撕破脸,这样,他薛某人反击,谁也不能说出个不是来。
刘高和蓝剑对视一眼,打开面前的笔记本,扫了几眼,道:“妥善的对策谈不上,但是一些浅见还是有的,既然薛书记表态了,那我就说了,周书记,项书记,你们二位也听听,有什么疏漏,及时斧正。”
周正龙和项远笑着应了,伸手做个请的姿势,这二位稳坐钓台,巴不得薛向和刘高斗得越厉害越好。尤其是周正龙,这位老实嬷嬷,在薛向没来之前,被刘高拿了汪无量的招牌,压得大气儿也喘不过来,现下来了个薛向,他感觉身上的大山瞬间消失了,平时走道儿,都精神多了,就连刘高最近也礼貌多了,再不敢呼呼哈哈。
刘高道:“是这样的,我和蓝书记私下里商量过,归根结底,还是钱惹的毛病,都说这人是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可咱们这团委倒好,反倒是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了,呵呵呵……”
刘高说了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俏皮话,也不细想想他的团办何时和薛向的宣传部同过患难,这会儿还变着法子说宣传部不愿意共富贵。
笑话总归是笑话,终归有人跟着捧场,这捧场之人,自然是蓝剑,其实,蓝剑自个儿都觉得这俏皮话拙劣,可若不跟着干笑几声,这刘高的面子也挂不住啊。
刘高见俏皮话似乎起了反效果,干笑几声,接道:“既然大伙儿都眼红宣传部里的钱,我看不如这样,干脆就把宣传部里的钱移出来,交到原来就管钱的地儿,本来就不是说哪个部门赚钱就归哪个部门huā,这对团办、组织部、评检部的同志确实有些不公平,毕竟这三个部门压根儿就没有对外渠道,就是有劲儿也使不上啊,说到底咱们终归是讲集体主义,讲大家庭,你你我我分得太清楚终归不好。当然,咱们维护了集体,也要兼顾个人,宣传部的同志作了大贡献,也不能让人家光奉献不收获嘛,现在农业上都在提倡多劳多得,咱们自然不能唱反调儿,我看这样吧,出刊的收益,宣传部留下一成,自己分配,我算算啊,一成也就是近三百块,每月都有近三百,一年也是三千六了,真的也不算少了呢。”
刘高说到此处顿了顿,似在给众人反应时间,他则用余光一一朝周正龙、项远、薛向脸上扫去,最后在薛向脸上定住,心中起了老大的惊讶,暗忖,这人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老子正挥锄头,在挖他的根,还是城府已经深得不见底了?
原来方才,刘高一路扫来,但见周正龙,项远皆现出讶异,独独薛向这个当事人稳如泰山,连眉头都没皱下,竟在刘高看来的时候,还回了个微笑。
却说刘高心中讶异薛向的平静,其实此刻,薛向心中已然骂翻了天。尽管他早猜到刘高要出这招儿,可听在耳里,仍是忍不住生气。
因为这老家伙的话说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张嘴就是交到原来就管钱的地儿,这不是**裸往自个儿兜里划拉么,因为原来就管钱的地儿,就是团办,就是归他刘高管;还有什么宣传部赚钱,对团办三个单位不公平,因为这三个单位没有对外渠道,也不想想当初宣传部年年贴着自个儿的经费往外赔钱的时候,老小子怎么就不跳出来谈公平;再有就是,老小子最后说什么一年三千六,算起来也不少了,怎么不算算按他这么分,拿走了宣传部二万七,真个是大言不惭。
说来话长,实际上,刘高这番停顿也不过数息功夫,立时就接上了:“我这么说,薛书记可别多心啊,绝对没有挖墙角、拣现成的意思,纯是为了顾全大局。你看啊,咱们要是把钱收归一处,统一管理,统一调配,不但能提高整个团委的工作效率,同样也兼顾了公平,更大的作用是,对外展示咱们团委是个团结的班子,有战斗力的班子。好了,说了这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不说些平时说不出口的理由,好在这屋里就咱们几个,也没外人,我就只直说了。”
“实话实说,咱们哲学系团委的工作,在薛书记没到来之前,一直没什么起色,至少在整个京大系团委内,是拖了后腿的,不说别的,人家外语系,化学系的团委都有了专车,可咱们哲学系现如今仍旧空空荡荡,倒不是校团委厚此薄彼,实在是咱们连油钱都交不起,现在好了,有了薛书记的加入,团委工作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看是时候弄辆车了,别人不用,可周书记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出行也方便嘛。”
刘高扯了这么一大堆,至此,才算是图穷匕现,竟是在打周正龙的主意,要用一台专车换取周正龙这至关重要的一票。其实,若是平日,刘高未必在乎周正龙,可现如今,他和薛向交锋,周正龙这正印一把的份量就显得根外重要,若是以后都有周正龙的支持,薛向纵使再能蹦达,恐怕也得被拍得死死地。
却说刘高这招当真毒辣,一剑正中周正龙的软肋,因为周正龙还就吃这一套,毕竟他今年五十有余,又混迹团委这个冷衙门,仕途上的通道几乎已经封死,唯一的愿望就是这官儿能当得舒坦些。
其实,周正龙原先的主意,还真是打算偏帮薛向,毕竟刘高这些年没少给自己气受,现在只需悄悄动动小指,就能拨动薛向这杆排头枪,扎扎刘高,真是何乐而不为呢。可现如今,刘高抬出了终极武器——专车,一下子就给周正龙炸晕了!
老头子平日里,可是没少羡慕那些威风的专车,做梦都想有一辆,奈何自己级别不够,只能望车兴叹,而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点点头,车就到手了,老头子哪里还能忍住。
况且,在周正龙看来,用薛向这杆长枪的机会还多着了,让这杆枪受受搓磨,和刘高再结些怨气,以后使起来岂不是更锋更利,制衡起刘高岂不是更趁手。周正龙越想越得意,只觉薛向的到来,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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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薛向的反击(求推荐)
周正龙自觉心中的喜悦隐藏得极好,薛向却是从他那厚厚镜片后极速跳动着的鸡皮密匝的眼角,知道这老头被打动了。
当然,注意到周正龙这一举动的不止薛向一人,刘高和老头子共事已有数载,对周正龙这个毛病了如指掌,知道老头子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只要情绪激动,左侧眼角就跟装了弹簧一般,跳个飞快,可眼下的情况,很显然就是高兴。
刘高见说动了周正龙,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其实,他心中何尝不知道,自己这番和薛向争斗,让老头子拣了老大的便宜,可眼下形势比人强,暗自打定主意,待拍死了薛向,回头再来好好炮制老头子,且让他先得意几天。
“周书记,我发言完了,您的意见呢?”刘高轻声道。
此刻,薛向再傻,也知道该出手,否则要是让老头子表明了态度,那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了“周书记,刘书记说了这许多,我也说两句如何?”
刘高眼角一跳,瞅了薛向一眼,募地,放下心来,暗忖,事到临头才想出手,晚啦!纵算你小子巧舌如簧,也翻不过天去,怪只怪你小子太独,殊不知利之所在,人心之所在也。
周正龙呵呵两声,取下眼镜,从兜里掏出软绒布来,擦了擦,笑道:“薛书记有话直管说,毕竟你们宣传部是这次讨论的主体嘛。”
老头子并不以薛向插在自己前头说话为忤,这会儿。老头子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和刘高达成了交易,准备出卖薛向,让他说几句又何妨。
薛向冲周正龙点点头,开口道:“方才刘书记说了许多,我也听明白了,说得很有道理。也挺发人深省的,其中一句话说得好啊,‘宣传部赚的钱不能只宣传部huā。得顾全大局”这句话深得我心。其实,我早就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宣传部发行《三叶草》得来的钱,不能只在宣传部使用,得顾全团委的整体工作。只是一直为想出好主意,今儿个刘书记一提醒,倒让我茅塞顿开。”
“喔,没想到我的一番话还有这么大的作用,那薛书记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个茅塞顿开。”
此刻,刘高心中不住冷笑,都这会儿了。你小子才想到不能吃独食,不嫌太晚些了么。
薛向道:“是这样的,此前,我一直琢磨宣传部得来的钱钞该如何分配,可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妥。这会儿刘书记一提议,我就有了主意,你们看啊,咱们这么办怎么样,新成立一个财务处,就从我们宣传部和项书记的评检部调人组建。既不用扩编,又不用增岗,就是个临时性的部门,用不着校团委批建,直接对周书记负责就好。”
“当然,我提议建财务处,而不是把钱交归团办确实是有原因的,原因和刘书记先前说的一样,就是不患贫唯患不均,咱们宣传部素来就是冷衙门,人又多,怪话自然最多,就有不少人常常在我耳边念叨,说团办是好单位,经费足,福利多,尤其是人少,占老便宜了。刘书记,你听听,这叫什么话,这些同志的觉悟怎么就这么低!”
“再一个,我觉得周书记平日里虽说主持团委的日常工作,可担子实在太轻,而我们四个分管书记累够呛,俗话说有福同享,可不许周书记再偷懒,把新建的财务处交给他,正好让他也忙呼忙乎。”
薛向说完了,满场久久无声。
其余四人,各样心肠,有叹息的,有无语的,有叫绝的,有惊喜的,就是没有接茬儿的,各自捧杯的捧杯,翻笔记本的翻笔记本,转钢笔的转钢笔,各样姿势不一而足,却有一样却是一致的,那就是一双眼睛直愣愣地,没了定星。
要说薛向这一剑实在是太绝了,简直就是“万剑归宗”破尽万招!
薛向先顺着刘高的话说,来了一招顺手推舟,接着说着,就拿宣传部抱怨团办分配不公说事儿,这就跟刘高拿团办抱怨宣传部暴富说事儿如出一辙,端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刘高压根儿无法反驳设立财务处,因为人家宣传部摆明信不过团办,且团办确实有前科。
克服刘高,薛向又在组建财务处的提议中,适当照顾了项远的利益,说从评检部调人。说到这儿,就不得得罗嗦几句,为什么从评检部调人,就是照顾项远的利益呢?原来,这会儿的团委就是冷衙门,简直是冰冷,权力小不说,福利还不怎么样,可分福利是各部门均分,那样一来,人头越多,就越吃亏,是以,当团委领导的,手中权力本就极小,自然就紧盯着福利,就没有不希望自己部门人少些的。而薛向这一从评检部抽人,项远自然高兴。
照顾完项远的利益,最后,薛向终于直指问题的核心——周正龙。
刘高张罗给周正龙配车,是下了狠手,薛向这回干脆把团委最大权利——财权,都帮周正龙抢了过来,那就是下了死手!
他刘高再能付出,还能把手头最紧要的财权给周正龙么,想想也不可能,最多也就是在huā费上照顾,比如配车,可薛向干脆就把钱袋子塞进了周正龙怀里,这回,周正龙能自个儿huā钱,还用不着承刘高的情。再说,配车的事儿,照样黄不了,因为是校团委本来就有给哲学系团委配车,只不过哲学系团委用不起,现下,周正龙自个儿拎着了钱袋子,哪里还有养得起养不起的担忧。
是以,薛向这招一出,蓝剑叹息,刘高无语,项远叫绝,周正龙惊喜,四个人,四样心肠,就这么愣住了。
薛向见室内良久无语,又道:“周书记,刘书记,项书记,蓝书记,我就是这么个意见,你们有什么看法?”
“不行!绝对不行!部门职能岂能说变就变,团办掌管财务,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怎么就为了某些人的窃窃私语,就要另设单位,绝对不行!”刘高霍然而起。
“刘书记这话不妥吧,据我所知,宣传部也是一直掌管出版社所得售款的,怎么宣传部能变,轮到团办就不能变了呢?”薛向语冷如冰。
刘高哑然,狠狠瞪了薛向一眼,又冲蓝剑看去。
蓝剑不愧是刘高的门下午马,立时接上了:“薛书记,话不能这么说,道理有一,事有万端,团办和宣传部根本就是两码事儿,岂能一而论之。”
蓝剑的反击甚是犀利,刘高回了个感激的眼神。
哪知道不待薛向挥剑,一旁静坐的项远忽然宝剑出鞘:“蓝书记说的不能一而论之,具体是指什么,是指工作职能,还是财务调配?我记得刘书记的意思是宣传部的钱应该调到团办去,而薛书记的意思是,团办的钱应该调到新设的财务处去,都是财务调配,怎么就不能一而论之?再说,团办这些年分管财务的确做得不怎么样,刘书记说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我看未必吧,团办这些年分的福利,我老项可是心里有数,一笔一笔都记着,哪一年不超出他们团办应得的经费。刘书记,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一笔笔算。”
项远此举,当真是一剑封喉,刘高面色转赤,喉头鼓动,张开嘴来,终究没有吐出话来。
因为项远说的确是事实,这些年,他刘高一手把着财务,虽说每年四部都是四千二的经费,可哪一年团办分得的福利都不止这个数,只不过刘高行事小心,都是分散,多批次发,极难引人注意。可刘高浑然忘了世上有句话,叫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项远的办公室就挨着团办,哪次发福利,他的小本子都会多上一笔,这么一合计,哪里还有错得了的?
本来项远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也没用,刘高上面有汪无量顶着,就算他报上去,也伤不到刘高皮毛,毕竟只不过是给团办发科员多发了福利,又不是刘高个人贪污了。可现如今,当众说了出来,更兼刘高放话“团办财务不错一丝一毫”在前,那可真是威力无穷,立时把刘高的面皮彻底剥了。
要说项远之所以当头给了刘高一剑,还是刘高做人有问题,太独太占,你要说他是个正印一把手,项远心中还没这么大怨气,可他刘高也不过是个副书记,就算挂着个第一副书记的招牌,那也是个副的,同为副书记的项远又怎么看得惯刘高这番贪占。
平日里,项远还真拿刘高没法子,可现如今来了薛向这根刺头儿,有这位连汪无量都敢扎的尖刺,项远胆气可是壮了不少。其实,今儿个通知开会,他就品出了不对来,知道是对付薛向的,是以,在李立派夏雨来办公室纠缠的时候,项远就故意顺水推舟的陪着夏雨瞎耗,就是为了给薛向拖延时间。要不然就凭夏雨这老实嬷嬷,岂能拖得住他堂堂项副书记。
项远一剑西来,刘高面色如土,再说不出话来,就连薛向也不住拿眼去看这个面目平常,沉默寡言的项书记,心中忽然猛地一寒,暗道,这小小系团委看着灯火晦暗,还真就没一盏省油的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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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得势猫儿雄过虎
项远话罢,刘高脸黑如炭,此刻已然心沸如煮。虽说刘高也知道给团办多发福利的事儿,捅出来,也伤不到自己的皮毛,可眼下确成了实证,让他再没理由反驳薛向设立财务处。
刘高这厢已然无话,蓝剑却是不服,蹭得站起身来:“项书记,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团办就算多分了些零零碎碎又能怎的,你有意见,大可以向校团委反映啊,我看没必要小题大做,团办的工作,刘书记主持得好,那是事实,多发些福利,也在情理之中嘛。”
蓝剑这摆明了是浑说,“护主”之心可嘉,行为幼稚可笑。
果然,蓝剑话音方落,一直作弥勒佛状的周正龙,忽然跳出墙来,但见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盖儿齐齐一震,“蓝剑同志,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情理之中,你团办工作就是做的在好,要发奖励,那也得组织上通过,怎么能私相授受?行了,这件事儿就按下,咱们内部消化,没必要传出去弄得沸沸扬扬。还有,建财务处的事儿,就按薛书记的意见办,散会!”
周正龙说完最后两个字,看也不看众人一眼,拾了笔记本,捧起茶杯,扬长而去了。此刻,老头子心中得意已极,终于享受了把当家作主的感觉,愣是连举手表决都不用,就独自一锤定音了,任何人都不敢说话,这滋味,就俩字:提气!
周正龙飘然而去,薛向也不愿在此耽搁,起身冲项远打个招呼,出门去也,哪知道没行几步,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来。正是项远。
“薛书记,走这么急干嘛,莫不是挤着去宣传部报哀?你这回可得头大喽。那帮家伙我可知道,都是属鳝鱼篓子的,许进不许出。要是知道你把唯一的家底儿给卖了,非朝你拼命不可。”二人刚完成了一次默契的配合,更兼项远出了一把多年的闷气,心中骤然一松,终年不见笑意的方块儿脸,此刻春意盎然。
薛向笑道:“项书记,你还别说,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怎么着。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说道说道,有你这德高望重的替我站脚,量那么家伙再有意见。也不敢跳。”
项远面色一苦。后退几步,道:“得。当我啥也没说,回见吧,您勒!”一句京腔罢,项远迈动长腿,片刻就去了个没影儿。
薛向苦笑着摇摇头,说实话,此刻他心中也是一腔苦水儿,此次和刘高火拼,真个是拼了个两败俱伤,好处全让周正龙那老小子得去了,回过头来,他自己还得去宣传部里做恶人,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闹心。
可话又说回来,这回的事儿,他也是被动应战,若不是脑子灵醒,时机恰好,落入刘高彀中,恐怕结局更惨,保不齐被刘高吃得渣也不剩,还得在团委留下笑柄。
两相对比,让周老头拣个便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薛向对宣传部的众人,说了书记会的决定,没想到预料中的大造反,并没有爆发,反而是一阵出气声,搞得跟放下了心中的某块大石一般。初始,薛向不明所以,后来招来李立一问才知,原来是宣传部的人苦惯了,被欺负惯了,压根儿就没想过,这每月三千多的天大馅饼能一直抱在怀里独吞,一直就担心着被团委全夺了去。
而薛向这会儿通报消息,说从部里抽调人手组建财务处,且以后团委的福利不再按部门发,而是由财务处统一发给。这实实在在是宣传部众人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因为在那些科室头头脑脑看来,权重的财务处无疑是给自己准备的,而普通科员则想着去争那些即将被腾出来的官位。而最大的喜事儿却是,统一由财务处发福利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吃宣传部人头多的亏了。
薛向知晓了缘由,心中哭笑不得,暗叹一声,自己手下这帮人真正是穷怕了,苦怕了,连暴富了都一直害怕着。不过,转念一想,只要他们不跟自己折腾,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这厢,薛向想着这帮属下不折腾,可现如今的情势,折腾又怎么少得了!你道怎的?新组建财务处要从宣传部提人,这宣传部提走人之后,空下了坑儿,自然又有萝卜惦记着。
这两下里的人事调动,岂能不折腾,都说宦海浮沉,浮沉二字,不就在这时体现么,你跑对路了,你就浮起来了,你没跑到位,自然就沉了下去。这薛向这座大码头,自然成了主位跑路之人必拜的,他想清闲又岂是能清闲得了的。
这不,自那日书记会后,风声一传出来,薛向那间小小办公室,立时就跟过道也似,真个是你来我往,我往你来,来来往往,压根儿就没个清闲,有汇报工作的,有关心身体的,有代打开水的,有送饭食的,弄得薛大书记苦不堪言,却又没处去说。
你说单是宣传部里的来折腾也就罢了,就连评检部的也过来人串门,这几十人一起轮番、密集轰炸,薛向彻底受不了了,干脆就回家办公了,好在这新迁之居,宣传部里,就李立知道,自此倒是得了几日的亲近。
可光亲近也是不行啊,人事工作也要理顺啊,这不,薛向整日里在家研究人选,一周的功夫,总算理了个七七八八,兼顾项远递过来的评检部的选送的三个人,新建财务处共计八人,可薛向这边只从宣传部里调出了四个,因为他知道最后一个最重要的位置,财务处处长之位,绝对不是自己能定下来的。
周正龙嘴上说让薛向负责,薛向却是知道若是自己真个独自将这财务处处长的位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定下来,那脑子就是缺根弦。
此刻,纵算薛向也咯应这渔翁得利的周老头,可谁是主要敌人。谁是要团结的对象。薛向还是分得清楚的。再说,连好容易打造出来的钱袋子,都交出去了。薛向绝不会在这一城一地的得失上计较。
果然,薛向把财务处的组建报告交上去后,周正龙翻了翻。讶道:“薛书记,怎么过处长人选是空着的呀。”
“处长人选,哪是我定得了的,当然要书记你来拍板啊。”薛向嘴上应笑,心中却是被老小子那假惺惺的声音恶心得不行。
周正龙嘿嘿两声,拍拍薛向的肩膀,笑道:“你呀,就是见外,说好的让你定。不过是个股级干部,还非得让我费这个功夫,你薛书记那天在会上埋怨我老周太清闲。要给我加担子。可也不能这心狠啊,一次性往死里加任务嘛。”
财权、人事权都到手了。老头子心中欢喜已极,风凉话说得那叫一个顺溜。
薛向道:“书记,这可不是我偷懒,关键是这财务处以后就对你负责,这处长自然得你来定,我可不敢僭越,莫要以后你用起来不顺手,来寻我的不是。”
周正龙笑着说了声滑头,又打趣几句,方才正儿八经地问起了财务处处长的人选。话说老头子这些年,被刘高压得压根儿就无心理会团委的事儿,只想着怎么轻松怎么来,如今大权到手,夹带里却是一个可用之人也无。不过,他这番问话薛向,却是并非真心求教,而是打定主意,薛向说哪几个就排除哪几个,毕竟这个财务处,是薛向提议组建的。
且当时为了策应薛向和刘高的争斗,周正龙就没反驳从宣传部和评检部挑人,现如今虽然不会后悔,却是万万容不得财务处处长又从薛向夹带中出来。
薛向深深看了周正龙一眼,笑道:“我这边还真有几个人选,说来您听听?”
周正龙含笑应了,还顺手从桌上拿出了笔记本和钢笔,薛向每报出名字,他笔记本上就多几个字。薛向看他一字一画记得甚是认真,心中暗自冷笑,嘴上却是仍旧报个不停,一连报了七八个方才打住。
周正龙看着本子上的八个名字,一时有些发愣,慎慎看了良久,方才抬头重重看一眼薛向,说会慎重考虑的,末了,还多谢还说多谢薛书记的帮助,方才把薛向送出门去。
薛向出得门来,暗自气闷,没想到这蔫巴老头儿竟然也是一肚子机心,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得势猫儿雄过虎。
原来,薛向早知道老头子让自己推荐人选,就没安什么好心,心念一转,便把团委够格的股级干部,都报了出来,独独没报宣传部的。
要说薛向故意这般报名,就存了相试的心思,若是周正龙心中真心想让他薛某人代为选人,定会问他诸如“怎么宣传部里的干部一个也无”之类的话,可周正龙看完,就说会慎重考虑,摆明了压根儿就没真心想让他薛某人掺合。
气闷也只能气闷,他薛某人现在应付一个刘高,已经极是吃力,可没余力再跟周老头较劲儿。
……………………………
“薛书记已经把人选报上去了!”
透过李立的口,这个消息很快在团办传开了,宣传部和评检部的一帮人也消停了,薛向办公室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天早上,薛向提着一袋包子和半钵豆浆,刚进了办公室,还未待关门,李立又鬼祟地溜了进来。之所以用鬼祟来形容李立,实乃是这家伙一有通风报信的活计要做,进门前的姿势总是蹲身,摆头,四望,飘着进来。薛向说过不知多少次,可李立总是改不了,其实,在他心里,这种审慎的态度,是自己对领导负责的表现。
这不,薛向一见他这鬼祟模样,便知道这小子又有耳报送入。要说,薛向其实对李立这种小报告行为并不反感,毕竟身边多了这么个人儿,他在团委的消息也灵通了许多。
果然,李立送来的情报很有价值,说是看见周书记去了蓝书记办公室,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苹果,且这苹果不是拿在手中,而是不住地在两只手上颠来倒去,看情形很是欢快。
李立送来情报,不待薛向说话。便自动撤出去了。薛向看着李立这种谨小慎微。服务到家的态度,心中忽生感慨,难怪历史上那么多大人物。都会宠幸近臣,像这种事事都替领导着想的下属,怎不让领导欢喜。趁手,乃至感动,这就是人之本性啊!
待李立出门后,薛向三口两口吃完了早饭,便坐在桌边转起了钢笔,脑子里却是飞速运转,思忖着老周到底是什么意思,略略一沉吟,便想透了其中关节。心中冷笑不已,暗道,这人就没个知足的时候!
原来此时。薛向已然想透周正龙此举意欲何为。老小子一准儿是通过蓝剑,在向刘高释放善意的信号。毕竟上回刘高失掉财经大权,是薛向顶在了前面,老小子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刘高挨了薛向一巴掌,他周正龙跑过去递红枣,明摆着就是告诉刘高,他没和薛向捆一起,意思是你们可以接着来,我保证不偏向。
“老小子这是渔翁当上瘾了,还想坐当中看戏,想玩儿制衡术,也不看看自己又没有那个本事!”薛向此刻对周正龙的好感急剧下降,觉得老小子太过贪心,得了大权不算,还想继续看自己和刘高死斗,他好充当至高无上的裁判。
人心无底,薛向今日方信矣!
吃罢早饭,薛向去了趟宣传部,检查了下日常工作,便折回办公室,又翻翻案头的文件,发现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没什么疏漏,便待躺下翻翻小说,一本《金庸小说合集》,是柳莺儿给他寄过来的。小妮子每次通信,甚是冷淡,不管薛向去信多么相思如火,小妮子的回信永远是冷冰冰的,多是谈工作,谈赚了多少钱,显然还在为薛安远那日的冷淡挂心。
不过,薛向却是知道小妮子心里想着自己,不说每次托人带过来的昂贵西服,精装手表,名牌皮带等等,单是这部精装的《金庸小说合集》便能看出小妮子费了多少心思。这本《金庸小说合集》分上中下三册,全用金丝楠木做壳,印刷用的纸张稍稍触手,便知是和钱钞用纸一般无二,且里面的排版全是简体汉字不说,最难得的是头前的序言,竟是查良镛手书,序言里还提到了薛向的大名,显是查先生为此本书单独而作的序。
虽说现如今查良镛先生的名号还不能和后世相比,可他的名声在大陆以外的华人世界里,俨然是一代宗师,能让查先生亲自手书作序,真不知道小妮子费了多少心思。
薛向捧着这本《金庸小说合集》,心中满是温暖,靠了枕头翻阅起来,正看得有滋有味的时候,门响了。薛向起身开门一看,见来人竟是那日在食堂二楼拐角处遇到的毛旺,系团委二级机构大学生艺术团副主任。见来人是毛旺,薛向又惊又尴尬,惊的是毛旺何以来找自己,毕竟自己和大学生艺术团没什么工作联系,尴尬的是那日在食堂二楼转角处,毛旺邀请他薛某人一起就餐,被薛向婉拒说明天回请,哪知道薛某人忙得忘了,这明天竟是迟迟未至。
薛向脸上的表情,毛旺恍若未觉,笑道:“薛书记,自己婆姨做得腊肠,老香了,正好今儿个带得有些多,拿来请您帮着个消灭些。”
要说毛旺还真就没把薛向爽约当回事儿,领导何时不忙?能给那句“改天回请”的话,已经算是给下属面子了,下属若敢较真儿,那真就是脑子缺弦。
说话儿,毛旺就把铝盒打开了,里面躺着三摞,十数根金黄的香肠,食盒打开霎那,便有扑鼻芝麻香传来,显然上面淋的一层,都是香油。
薛向笑道:“那感情好,替我谢谢嫂子,来来来,里面请。”说话儿,薛向就把毛旺让进了屋。
入得屋内,薛向又给毛旺倒过一杯茶,闲话片刻,便婉转询问毛旺所来何事。却说毛旺今日到来,还真就无事,纯是来联络感情的。上次,他就相中了这个初来乍到的薛书记,果然,这位薛书记不负己望,上来就把系团委的刘书记给摆了一刀,后来,竟在校团委大会上,大展神威,和素来勇猛无敌的汪书记又大战了三百回合,此等潜力股,毛旺岂有放过的道理。
唯独可怜一直没有接近的理由,恰好昨夜毛旺的婆娘乡下的娘家哥哥来了,捎来十多根香肠。毛旺才计上心来,今天就用这香肠生出由头,前来探风。
薛向几番试探,见毛旺真不像有事儿相求,便放下心来。实话说,他还真怕毛旺有所托,以他如今在团委看在红火,实则尴尬的局面,没准儿还真就办不成。
两人又闲话几句,毛旺忽然吹捧起薛向近来的战绩来,说着说着,便夸赞薛向提出组建财务处,简直是神来之笔。毛旺正不着边际地夸着,募地,薛向脑子里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毛主任,你可别再送高帽子了,这一会儿功夫,我可被你戴了不少,再戴下去,这脖子可受不起。”挡住了毛旺的主意,薛向接道:“毛主任,财务处新建,现在就缺一个处长,我看你条件挺不错,怎么,就没有什么想法?”
毛旺呵呵笑道:“薛书记,您可真会开玩笑,这团委多少人昂着脖子等呢,我就没做过梦。”
毛旺只当薛向说笑,压根儿就没当真,哪知道,薛向摇摇头,接道:“如果有机会做这个梦,你毛主任真就没点儿想法?”
毛旺霍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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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汹汹而来
“薛书记,您的意思是…是我老毛,不,小毛能….能试一试?”毛旺瞬间红脸转赤,声音都打着结巴,他实在是难以置信,薛向会让他往那个光彩夺目的财务处处长的位子上走一步。
“怎么,你还有什么思想包袱?”薛向拾起小锡壶给毛旺的茶杯续上水。
毛旺慌忙双手捧杯,喉头梗了又梗,定住哆嗦的嘴皮子,道:“薛书记,要不是这水杯烫手,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团委的股级干部成把抓,您独独挑中我毛旺,今后,您..您…总之,啥也不说了,您看表现!”
薛向摆摆手,道:“毛主任说过头啦,你的工作能力和业绩表现有目共睹,再说,你又符合此次调选的标准,我推荐你也是合情合理,不过,你若是以为光有我推荐,这个位子你就坐定了话,恐怕结果会让你失望。”
毛旺悚然,急道:“您的意思是刘书记那边会有阻力?”
毛旺原以为凭着薛向在系团委的势头,方才说推自己,几乎已是定了的,哪里知道凭空又生了变数,立时着急起来。
薛向道:“刘书记那边反对不反对,不重要,关键是周书记那边,你这做下属的也该去汇报汇报工作嘛。”
毛旺抬头迎上薛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赶紧低下了脑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会议室仍旧是上次的书记会议室,长桌、靠背椅依旧原来模样。连位置似乎也未曾动过,薛向几乎还记得自己身前的桌沿上的那道狭长的刻痕,离自己上次坐下后的胸口处恰好尺长的距离,这次未挪动椅子,直接坐了,不经意一瞅,发现还是将将尺长的距离。
物是那个物。可人似乎就不是原来的那些人了,当然,这里说的物是人非。非是指开会的五个人,有谁没来,或是有谁调走。而是指这五个人的精神面貌几乎与上次与会时大相径庭。
薛向、项远、蓝剑还好说,变化不大,无喜无忧,皆端坐了翻本子,而刘高和周正龙,那简直就跟换了两个人似的。刘高原本给人的感觉就是冷面,城府极深,尤其是两撇扫帚眉时时都是平平的躺着,让人觉得他刘书记何时都是镇定自若,一切皆在掌握;可现如今刘高竟是面泛红赤。两撇扫帚眉高高的吊着,两颊紧绷,面目整肃,一副雄赳赳的模样,整个人满是神采。好似前次的打击非但没让他消沉,反而激起了斗志一般。
而周正龙的变化那就更大了,平日总穿的青布工作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黑色翻领中山装,可人家的翻领就是不压平,而是直直地立着。仿佛有什么特殊寓意一般;原本塌下的偏分头,也打了发蜡朝后梳拢,一张椭圆的脸盘满是红光;变化最大的当属那双眼眸,原来时时混浊,现在却透着光亮,看谁都是浓浓的注视,一副精光四射的模样,似乎在宣示威严。
今次开会又是选在下午,不过却是提前一天通知,薛向是邀了项远最先到来,而周正龙竟是和刘高、蓝剑赶了个前后脚。见这三人同至,项远立时就瞪圆了眼睛,在桌底下,用脚轻轻磕了磕薛向的脚踝,后者回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项远瞅见这从容的微笑,没由来地定下神来。
今天的会议是周正龙提出召开的,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讨论新组建的财务处处长的人选。
现如今,周正龙气势大胜,自觉薛向和刘高成了自个儿手中任意捏拿的天平,他小指头压哪头,哪头就获胜,心中已是得意已极,只觉这点官场上传说已久的权谋通变之术,全部被自己掌握了,自此之后,便能纵横宦海,如履平地。
这不,一开会,周正龙就没完没了地呼呼哈哈开了,不知道这毛病又是搁谁身上学的,上来就是,我有一点意见,两个要求,同志们要做到四个务必云云,听得屋内几人强忍着哈欠。
半个小时过去了,周正龙总算表达完他那一点意见,扯到戏肉了:“同志们呐,现在宣传部在薛书记的领导下,形势是一片大好哇,出版社这个月又丰收了,钱都已经汇聚到了财务处,可现如今,咱们财务处竟连个当家人也没定下,这可要不得,今天咱们就议一议这个人选问题,大家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周正龙话音方落,刘高啪地把钢笔按上了桌面,盯着薛向道:“人选,我这儿有一个,就是宣传部的主任张锦松同志,张锦松同志的履历,我就不说了,大家也都清楚,无论是论能力还是论资历,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我看就定他吧!”
刘高一双鱼眼泡子死死盯着薛向,好似就等薛向反驳,马上就抡开阵势,再战一场,誓要把上次丢失的阵地给夺回来一般。
哪知道薛向这厢稳如泰山,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时不时还回个眼神给刘高,弄得刘高心中阵阵恶心,只觉这张笑嘻嘻的英俊脸蛋实乃是天下最可恼的物件儿。
薛向不发言,不代表无人反对,项远却是挺身而出了:“刘书记这么说不妥吧,上次会上说了,财务处是按正股级的配置设立,我记得张锦松同志是副科级干部吧,总不能搞高配吧。”
自上次和薛向合作一把,尝到了甜头,项远便彻底偏了过来,再说此前刘高也没怎么拿他当回事儿,更何况薛向这次组建财务处,出手极是大方,总共七个人选,愣是让了评检部三个,项远很是承情,是以,这会儿就替薛向打起了头阵。
蓝剑冷笑一声,道:“项书记这么说恐怕压根儿就没弄清状况吧,这财务处说到底就是个临时机构,尽管它可能长久在咱们系团委存在,到底也不是由校团委批建,什么正股、副科的,还不是咱们自己定,人家张锦松同志不拘小节,愿意拉下身段,以副科的级别,去做正股级的工作,咱们表扬人家高风亮节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妥与不妥的说法。我看就不必讨论了,财务处处长就定了张锦松同志了。”
却说这张锦松去财务处,还真不是刘高和蓝剑的主意,在他们看来,有张锦松这根钉子定在宣传部其实是最好。奈何张锦松被薛向收拾怕了,再说,宣传部里几乎都知道这小子跟薛书记不对付,且时常干些吃里扒外的勾当,结果,弄得张锦松在宣传部几乎成了过街的老鼠,就连曾经的曹小宝、王大军之流都不待见了,毕竟薛向给宣传部带来的变化和福利是有目共睹,这帮人自然不愿跟着张锦松穷折腾。
是以,张锦松在宣传部呆不住了,就想着挪地方。
这不,一听说组建财务处,眼睛就瞄上了这处长的位子,张锦松可是知道这个位子虽然在书记会上定的是股级,可运作好了,权力几可和几个副书记平齐,立时就动了心思,便来找刘高厮缠。而现如今,刘高被薛向一棍子夯得还没翻过身,越发需要校团委的汪无量在背后戳着,倒也不敢再拿捏张锦松,只得咬着牙齿应了。
原本,刘高还担心薛向和周正龙联合,自个儿有劲儿使不上,且财务处处长的位子太过紧要,老周和薛向不会轻易让出来,只怕是办不成。
哪知道没几天,蓝剑传来消息,说周正龙来他办公室晃悠了,还喝了茶,吃了水果。刘高是何等城府,哪里不知道姓周的是在玩儿打一巴掌揉三揉,这是来平熄下自己的怒火,让自个儿再和薛向斗得天翻地覆,老小子好拣便宜。
可纵算刘高知道了周正龙这般心思,也不得不乖乖配合,毕竟张锦松盯财务处处长的位子,已经盯得眼睛快要溢血,若要是真整黄了,保不准这小子狗急跳墙,坏了自己大事儿。
正是因为周正龙和刘高之间达成了这番默契,且在进办公室之前,三人在门口撞齐了,虽未沟通,却是若有若无的扫了几眼,会了心意。这才有了刘高进门后那雄赳赳的气势,只等薛向扑上来找死,也就才有了蓝剑这番大言旦旦,必胜无疑的自信。
蓝剑一番话罢,见无人接茬,自觉刚才自己那番话取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气势陡涨,盯着薛向瞄来看去,终于忍不住道:“薛书记,在座的除了你和周书记都发言了,你说说张锦松同志干这个财务处处长合不合适?”
却说蓝剑此刻心中得意已极,压根儿就不问薛向有无人选,而是直接要薛向说张锦松合不合适。在蓝剑想来,薛向是既不能说合适,亦不能说不合适。说合适,无疑是认栽的表现,面子彻底被剥落;若说不合适,接下来周正龙一表态,他薛某人照样是个失败的局面。
蓝剑此番一逼再逼,薛向眼中陡然一寒,瞧得紧盯着他眼睛的蓝剑眼皮一跳,募地,调转视线,不敢看他。
这蓝剑刚转移了视线,心中猛地起了咒骂,非是骂薛向,而是骂自己怎么被那小子眼睛一扫,就吓得退缩了。一念至此,蓝剑又拿眼去瞅薛向,可薛某人的眼眸早盯上了面前的笔记本,让蓝剑这番“媚眼”彻底抛给了瞎子。
蓝剑眼衅未果,正待接着逼薛向表态,薛某人却是如他所愿的发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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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倒戈书记
薛向发言完毕,刘高和蓝剑对视一眼,皆是满眼的迷惑,实在是不知道薛向怎么会是这么个意思,均想,难不成事到临头,这下小子要缴械投降,可凭借前两次交锋的经验,这小子从来就是先抑后扬,后发制人,看来一准儿还有后招。
刘高和蓝剑迷惑,项远也是一脸的不解,不住在桌下,轻磕薛向的脚踝,希望他能给些提示,可薛向恍若未觉,说完话后,就埋头在笔记本上写划,可项远偏头去看,见笔记本上一字也无,却是一个个圈圈,大圈套中圈,中圈套小圈,不知道薛向是信手涂鸦,还是另有寓意,或是给自己传暗语。
如果说薛向话罢,刘高、蓝剑、项远是迷惑不解的话,那么周正龙则是心潮涌起,他万万没想到薛向竟会这么表态——“我觉得财务处直接对周书记负责,人选由周书记定就好。”
却说那日周正龙让薛向报上八个财务处处长的名单,薛向一个宣传部的人没报,最后,薛向虽然试出了周正龙的心思,可周正龙却也不傻,在办公室对着名单转悠良久,终于也猜出了薛向此举何意,遂就有了周正龙造访蓝剑办公室的举动。
在周正龙看来,薛向也是个彻底的滑头,绝对不会一直跟着自己的指挥棒转,唯一能继续操持权柄的法子,无疑就是让刘高和薛向这两人再斗起来,毕竟他周某人现在的权柄岂不正是得自于二人争斗。
是以,周正龙自觉没有薛向帮助的前提下。争不到财务处处长的位子,索性就想将之让给留给刘高,算是颗安抚的红枣,顺便也锉薛向一锉,让这小子知道知道在领导面前耍机心的下场。
此前,刘高和蓝剑相继表完态——选定张锦松,周正龙也和刘、蓝二人一般。憋足了劲儿,只等薛向举旗造反,那时。他周大书记就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一脚将薛某人踏翻。
却说这周正龙上次跟风薛向。倒刘高;此次又安抚刘高,欺压薛向,老小子心里真正是美得不行,只觉这两人彻底被自个儿拿死了。
哪知道“万众期待”的薛某人造反没等来,却等来了薛向一句“由周书记做主”的表态,真个是让刘高和蓝剑二人失望到了极点,好似聚拢了猛力,一家伙打在了棉huā堆上,亏得难受,而周正龙则起了别样心思。
刘高狠狠盯了薛向一眼。出声道:“既然薛书记没意见,那就定张锦松吧。”
哪知道刘高话音方落,奇峰突起,周正龙挥手道:“我看财务处处长的位子,还得慎重考虑。张锦松同志的能力和资历是没话说,可毕竟他提到宣传部主任的位子上也没干多久,当然,即使调任财务处处长,也算不得什么提拔,可频繁的调动。到底不利于工作的连续性,我看还是换个人吧。”
铛!
刘高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番都鸣金收兵,得胜归山了,周正龙这是又唱得哪出啊?蓝剑和项远也是一脸茫然,实在是不知道这戏还能这么演,真个是太话本传奇了。
唯独薛向无喜无忧,及时接上了周正龙的话茬儿:“我觉得周书记的意见很中肯,毕竟张锦松同志是咱们宣传部的主官,是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这要把他一调离,我今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再说,此次组建财务处,已经从我们宣传部抽了不少人了,再抽调张锦松同志,那咱们宣传部的力量恐怕就单薄了,所以我觉得锦松同志还是留在宣传部,协助我工作为好。”
薛向这番瞪眼瞎话,说得真可谓白日见鬼,张劲松现下在团委是个什么行市,谁不清楚,几乎都快混成了透明人儿了,可在他薛某人口中,却被形容得无比重要,似乎没了张锦松,这宣传部的天就要塌。
不过此刻,却没谁和薛向辩论张锦松是否具有重要性,因为这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知道薛某人使了什么手段,让这已经扯开了弓弦的周正龙,忽地调转了箭头。
却说刘高和蓝剑此刻直直盯着周正龙,眼中喷火,恨不得当场将老头子瞪死,而一旁的项远却是接着开腔了,话很短,总的意思就是由他周大书记乾纲独断。
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两票,周正龙精神大振,说道:“同志们,我手上还真就有个人选,那就是大学生艺术团的毛旺同志,毛旺同志也是员老同志了,论资历也不差张锦松同志,但是毛旺同志恰好是正股级干部,符合咱们之前给财务处定的级。而且,我也觉得咱们系团委班子在这次组建财务处班子上,目光不够深远,视野不够全面,只在四大部里转悠,却是忘了咱们艺术团这些二级机构的老同志们了。我觉得应当适当照顾这些最基层同志的感受,这次选用毛旺同志,正好也是给他们激励嘛,让这些基层同志知道咱们团委班子没有忘记他们。是以,综合上述各个方面,我认为任用毛旺同志为财务处处长是非常合适,也是合情合理的。”
周正龙一席话落,砰的一声脆响,刘高拗断了手中的一直圆珠笔,截断处甚是光滑,显是一拧而断。此刻,刘高心中无明业火烧起三万丈,复又百感交集,又羞又恼又恨,而这其中羞愤之感最为强烈。
因为他堂堂刘高居然,居然被自己压在身下数年的周嬷嬷给玩儿了,他恨自己怎么会信了周老头的好意,恨自己为什么不咬牙抗争,就算上次失败,那也是败得轰轰烈烈。可这次,竟是在他刘某人向周正龙输诚的情况下,又被耍了,刘高自觉自己整个儿成了玩物小丑一般,任由周正龙用那打过自己一巴掌的大手,在脸上揉了三下,啪的,又挨一耳光。
刘高拗断了铅笔,蹭得站起身来,一言不发,铁青着脸,出门去也,紧接着,蓝剑也跟了出去。好在周老头得了便宜,也没接着卖乖,而是任由二人去了,反而笑脸温声,冲薛向和项远介绍起毛旺的情况来。
老家伙嘴上说着毛旺工作如何得力,业绩如何出色,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个红脸胖子深更半夜,提了两只乌骨鸡,来敲自己家门,随后,总是来办公室,找自己汇报艺术团那些没营养的工作,以及那一大堆听得让人倍觉舒心和真诚的感言…………..
周正龙好一通说道,好似在向薛向和项远这两个自己的支持者,证明自己提拔毛旺纯粹出自一片公心一般。尽管周正龙说得真诚,项远却是一个字儿也不信。毕竟周正龙否决张锦松、提名毛旺之时,蓝剑脸上的讶异,刘高脸上的惊怒,还有那依旧散在桌山的两截断笔,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这中间有事儿,说明老小子恐怕又是临阵倒戈,狠狠戳了刘高一刀。
项远不住地拿眼去扫身侧的那张脸蛋,但见清瘦的脸形,棱角分明的弧线,剑眉、星目,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起构成了一张英俊无比的脸蛋,可就是这张在开会时、永远淡淡挂笑的俊脸,却是藏着无数的机心和秘密。
周正龙闲话了好一阵儿,才说办公室还有事儿,待薛、项二人应声后,迈着八字步,一摇一晃地出门去也。
“薛书记,现在就咱俩人,你就别卖关子了,给我说道说道这中间的戏法儿是怎么变的。”周正龙刚出门,项远就忍不住了。要说项远的城府也绝不至于这般浅薄,行事也从不轻浮,相对而言,如今这话问得就轻佻多了。只因为项远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得犹如毛爪子挠心,况且,他自忖算是和薛向同一战壕的,薛向该不会为这个跟自己红脸,便问出声来。
薛向笑笑,道:“周书记自己有人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又不会密宗的‘他心通”你问我,算是找错门儿了,若是你真想知道,我倒能给你指个去处。”
“哪处?”
“周书记办公室!”
“你…..”
轻笑声中,薛向抢先出了办公室,要说这其中变故,确是出自他薛某人的手笔,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跟项远说道的。毕竟人家知道是你使的手段是一回事,你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前者,最多说你一句城府极深;而后者,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了具体手段,不管聆听那人和你多么亲近,心中最会给你打上个“谨慎结交”的标号。毕竟谁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纯洁无害的,可不愿对着一个永远满肚子心思、机巧的家伙。
薛向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便听见里面的电铃响了,开门一接,来电的是毛旺。
“薛书记,我的事儿,成——了?”电话那头毛旺的声音很是激动。
“成了!”
“多谢薛书记,多谢薛书记,您…您放心,我毛旺知道….”
薛向知道毛旺要说什么,打断道:“行了,端正态度,努力工作,记得去周书记办公室感谢下。”说完,便撂了电话。
薛向闲坐案头,燃一支烟,心中却是浮想联翩,心中哂笑,若是周正龙知道毛旺给自己打电话,不知道是何感想。
却说此番得胜,薛向心中有了些许得意,其实,细想来,他应该得意。因为这大概才算是薛某人踏入仕途以来的第一次**运作,其中曲折、勾连,自然要细细评说一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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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薛安远回来了
却说周正龙倒戈,刘高挨刀,其中还真没少了薛老三的手脚。
原来那日,李立汇报消息,说周正龙去往蓝剑办公室,回途中,手持苹果,面有喜色。当时,薛向就知道大事不好,判定周正龙竟是个占便宜没够的脾性,老家伙还想继续坐当中,收渔利。再三懊恼,那会儿,薛向却是真没办法破局。因为周正龙现下的确也有当裁判的资格,毕竟他薛某人不可能放下手段去拉扯刘高和解,而刘高更不可能和薛老三握手言和。
就在薛向百思无解之际,毛旺,来了!
适逢财务处处长人选未定,薛向脑筋一转,有了主意,便让毛旺去寻周正龙“汇报工作”。按他料想,周正龙失势已久,四大部又无心腹,初掌权柄,且又是个好弄权的性子,定然对毛旺这攀附者,不会冷淡。
当然,这一切都是薛向臆断,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成想,他这番分析,确是直中周正龙心理。原来周正龙骤获权柄,却是无人知晓,毕竟他这周嬷嬷的外号在系团委,可不是暗传了一年两年,再加上开会的四个书记,都不是饶舌之徒,无人帮他宣威扬名,弄得周大书记失落不已,只觉自个儿穿了一身顶好锦缎绸衣,却是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无人欣赏,憋屈至极。
恰好此时,毛旺来了,且是夹着浓浓的诚意和热情,扑面而来的。这毛旺本就是混老了机关的。薛向一重读“汇报工作”,毛旺立时知道了其中寓意。于是,毛旺先是深更半夜,松鸡上门,让周正龙感受到诚意;接着,又是不住上周正龙办公室汇报艺术团的零碎,让周书记感受到久违的权柄在握;最后。更是时不时地帮衬着周正龙打杂跑腿,甚至连新配给周正龙的那辆汽车加油,都给代劳了。让周书记很是贴心了一回。
即便如此,周正龙只不过是觉得终于有了自己人,却还是未生出把毛旺送上财务处处长的宝座的心思。毕竟。在财务处处长的位子上,因着薛向在报名之时,和他周大书记耍心眼,因此,就生了摩摩薛向这根尖刺的想法。况且,周正龙自觉没了薛向的支持,压根儿抢不到这块肥肉。
是以,他便决定把这个注定得不到的位子转卖给刘高,算是赏刘高颗红枣,到时刘高得了他周书记的支持。必定又得和薛向咬起来,只有这般,才显出他周书记的重要来。
却说周正龙原本计较得极是周全,刘高和蓝剑那处也沟通完毕,只等薛向入彀。哪知道薛向竟是一反先前斗弄心机的诡诈。而是坚定不移、大言煌煌支持起他周大书记来。
霎时,周正龙就生出了想法,毕竟先前把财务处处长的位子送给刘高,正是因为担心没有这个好耍机心的薛书记的支持,,他周书记得不到。乃是不得以而为之的结果。
而薛向这一率先亮明了无条件支持的态度,周正龙这占便宜没够的性子,哪里还容得下这财务处处长的肥肉从嘴边溜走。毕竟用一个和刘高走得贼近、且是汪无量姻亲的张锦松,无论如何都是制肘多多,怎及得上他周书记的自己人贴心?
再说,周正龙料定即使这打一巴掌之后的红枣不赏给刘高,他刘高也得朝自己靠拢,毕竟他刘高和小滑头薛向已然是撕破了脸,扯破了头,不朝自己靠拢,以后自己偏帮薛向,有的是他苦头吃。
正是出于这番考量,周大书记坚定不移地,义无反顾地,轰轰烈烈地倒戈了,把送到半途、眼见着就要被刘高咬进嘴巴的肥肉,一把夺过来,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然而周正龙做梦也没想到,肥肉进了他的嘴巴,最终却是滑进了薛向的胃里。只因这毛旺坚定不移地认定自己这处长之位得来,是薛书记运作的结果,至于周书记嘛,收了自己的鸡,该得给自己办事儿,最多,以后配合他工作就好……….
话说薛向此番运作成功,真个是虎口夺食,机关算尽,当然其中也少不得运气成分。毕竟就算他再能分析周正龙的心理、脾性,再能算计刘高和蓝剑的谋划,若不是这个四大部皆不靠、无根无基的毛旺出现,恐怕最终也难成。毕竟周正龙不是傻子,四大部的人,他是打心眼里不放心,也只有这混迹二级机构中、比他周书记之前混得还冷清的毛旺才是放心之人……吃罢午饭,薛向小睡片刻,便开始整理桌上的文档。现如今,整个宣传部,在他的领导下,基本走上了正规,各科室的头头脑脑从薛向平日的工作作风,都知道了薛书记是个好简厌烦的性子,是以,每次或汇报工作,或上交文件,尽量都做得简洁,因此,薛向如今的工作任务极其轻松。
半个小时的功夫,薛向处理完三分文件,募地,想起了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来。当然,薛某人不会去关心其它科目的成绩,独独在意苏美人到底给了多少分,毕竟前次的五十九点五的教训在前,虽说开学已近两月,至今也未收到补课通知,想来苏美人的那科考试定是过了,可到底多少分数,薛向还是想知道。
有想法,就有行动,薛向却是不打算回教室去问,毕竟太过繁琐,也不能直问苏美人,不知道她办公室的电话还是其次,怕挨冷言冷语才是主因,思来想去,便就剩了唯一的询问对象——苏美人的老子、哲学系主任苏燕东。
电话过去了,恰好是老头子接的,一问,老头子还真知道。原来有了上次的教训,不只薛向挂心,老头子也记在心呢。
薛向挂了电话,满心的懊恼,真真是恨不得冲进苏美人办公室,将之按在桌上,对着她那挺翘饱满的圆臀来上几巴掌,原来苏燕东告知的成绩是六十点五分,简直比上次的五十九点五分还让人抓狂,摆明了调戏他薛某人。
薛向越想越恼,便想给电话班去电话,查询下苏美人的办公室电话,好好质问这个心比针尖儿的苏美人。
哪知道手刚抚上电话,电铃先响了。
“老三,得空没?”
语音洪亮,稍显沧桑,竟是薛安远。
“大伯,打完了?”薛向满是惊喜,虽然从徐子干口中知道薛安远在征南战役中大出风头,独领风骚,但到底已有近两个月没和薛安远联系了,这会儿乍来电话,薛向自然激动不已。
“我的仗是打完了,现在在家呢。”
“什么!是岭南的家,还是京城的家?”薛向大讶,他可是知道征南之主战役,不过历时一月,可和南蛮子的战争整整持续了十年,虽说这会儿没了大仗,薛安远这东线副指挥也没道理在家呀,不管是哪个家。
“废话,当然是京城,岭南那个是老子的工作单位,你小子怎么越大越大,是不是…….”
薛安远还待说话,薛向却啪的把电话撂了,一阵风出门去也……薛向到家时,薛安远正靠在薛向常设在右花园中的那张躺椅上翻报纸,薛向进得前来,笑道:“大伯诶,您这大将军虽然在解马归鞍,可前线炮火尤烈,这样大老爷似地躺着,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薛安远搁下报纸,骂道:“老子一年多不回来,回来了,你小子也不嘘寒问暖,还冷嘲热讽,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吧。”
薛向见老爷子作色,虽不当真,却转移话题,问大姐怎么没回来。一提起这个话题,薛安远赤红的国字脸上现出笑来,嘿嘿几声,提起了许翠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话语间对这个未来女婿是满意到了骨子里。
伯侄二人又闲聊几句,薛向问起了顾长刀和康桐的情况,虽然他听许子干说过顾长刀的特战分队战果惊人,却是没问出这二人的情况来,这会儿见了薛安远,便忍不住问出来。
薛安远笑道:“放心,老顾和小康寒毛都没少一根,现下却是回不来了。特战大队修整完毕后,已经整顿成教练营,都怨那帮土包子见了特种作战的威力,都闹腾着要在自己的部队里建,再说特战大队在咱们岭南军区也不过是试炼,那帮人哪里知道训练方法,这不,就把老子的特战大队拆了,小康那帮家伙都成了教官,分到各部队帮着整训去了。”
薛向知道后世共和国第一支特种部队,也是诞生在岭南,不过那是八十年代初才产生的,现如今,自己这只蝴蝶,显然又起了作用,让特种部队提前诞生了不说,还有越折腾越红火的迹象。
问完最关心的话题,薛向才问到了此次谈话的戏肉——薛安远怎么忽然归家了?
要知道征南战役还未彻底结束,临战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智者所不取,可薛安远这征南元勋被换了不说,还回了京城老家,那就颇显怪异,毕竟即使薛安远被撤换后,身上还背着岭南军区副司令员的担子,岂能是说回京就回京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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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谁上去
“怎么着,老子看你小子好像不大情愿老子回来?”薛向问题方出口,薛安远便梗了脖子。
薛向嘿嘿几声,笑道:“您看您都说哪儿去了,我怎么会不欢迎呢,就算我不欢迎你,小晚他们也是欢迎的呀,尤其是小适,老早就说大伯要是回来,要揪他几个胡子呢,我看您老这胡子拉碴,赶紧还是赶紧刮刮吧。”
一提到三小,薛安远的老脸立时绷不住了,浮出温暖来“行了,不跟你兜圈子了,我这次回京是述职,中央军委已经下令我接任岭南军区司令员。”说到最后,薛安远声音拔高,透出满腔的豪气,显然此次升任,让这员沙场老将也有几分情难自已。
薛安远说完,薛向一张俊脸却是未现出惊容,显然是早有思想准备。
却说薛向还真不怎么惊喜,反而有几分失落。其实,薛安远此时归家,他之前有过猜疑,但进门就见薛安远安逸的躺在摇椅上,心中便有了答案——回京述职来了。既然是述职,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汇报、总结征南战役,二是汇报、总结征南战役,外加安排新的职务。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安排新的职务,那这个职务就值得期待了。毕竟此次薛安远功勋卓著,且是被撤换下来,给别人腾出了位子,高层自然少不得要给补偿,升迁几乎是必定的,只不过往何处调任,就值得考量了。
薛向之所以失落。还是因为薛安远的新职务不符合他心中的期待值。他原以为薛安远凭此次征南第一功,能直升军委四大部主官,再过两年,说不得就能挂上j委委员的牌子,哪知道竟是只跨了半格。
“怎么,你小子还不满意?”薛向一直没说话,薛安远大略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问出声来。
薛向不答反问:“谁接的您的副指挥?”
薛安远摆摆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了,行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啥好事儿还能一人占尽?我这辈子算是知足了,老了老了,还打了一场国战。指挥十数万人,和那些僵卧家中的老家伙们相比,该偷念阿弥陀佛了。”
薛安远一番话罢,薛向立时就释怀了,想想,自个儿却是有些小家子气了,一步登天未必是好事儿,要建凌霄之楼,夯实基础才是顶顶重要。
一老一少、伯侄二人久未见面,更兼军旅话题。本就是二人的喜好,一聊起来,便刹不住车,直到夕阳西下,暮霭渐沉。薛向才觉出时间晚了,该是准备晚饭的时间了。今天,薛安远初到家,薛向自然要卖弄精神,整治席面。好在一家子饕餮之徒,各色食材倒是齐备。时不过六点,最后一盘红烧排骨便新鲜出锅了。
一方不大的空心圆木桌,空心处架着口铁锅,锅下支着煤炉,火势正旺,炖得锅中的小野鸡炖口蘑嘟嘟作响,铁锅四周摆了六菜一汤,荤素搭配,色泽鲜亮,显然一顿丰盛的晚餐业已齐备。
因着新家离三小所在的学校着实不近,即使乘车,也要近四十分钟,是以这会儿,虽过了放学时间半小时有余,三小还未到家。三小未归,一餐晚饭自然就得延后。
薛向抬手看看时间,估摸着三小还要一段时间才得归家,再看锅中已然炖得香气扑鼻,便弯腰将风门捂上,哪知道刚把风门罩上,厨外便传来熟悉的欢呼声,透窗望去,但见小家伙飞也似地朝薛安远扑去,薛安远也急步朝小家伙迎去,而一道白色的影子,也迅疾朝小家伙追去,未几,三道影子便撞在了一起。
结果便是,小家伙上了薛安远的肩头,小白虎被小家伙收进了怀抱!
一家人在厨房坐定,薛向又取出白酒、饮料,给满桌的酒杯一一兑上。三小见薛向面色郑重,就连最闹腾的小家伙也规规矩矩坐着,似在等薛安远讲话,熟料,薛安远挨个儿给三小碗里夹满了菜,招呼三小快吃,却是一点久别归家的家长形象也无。
这边一家人正吃得热闹,堂屋的电话响了,薛向起身,转回堂来,一接,竟是关春雷的炮仗声音,还未寒暄两句,关大炮便点明了主题,说是让薛安远去梅园,末了,还加一句,说梅园的麦子快黄了,让薛向别误了农时,记得自备镰刀,唬得薛向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撂了电话。
老首长见召,一餐团圆饭自然吃不成了。薛安远去后,三小吃了几筷子,便丢了碗,出厨去也。小晚回房温习功课,小意在院里练习足球盘带,小家伙抱了小白虎去堂屋看电视。
薛向独自在炉边一阵胡吃海塞,奈何准备的菜肴实在太多,他独自一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尽数消灭,便把剩菜一起兑进锅里,做一锅大乱炖,明天买回馒头,正是好搭配。
收拾好厨间卫生,倒好两瓶开水,又给煤炉换上新煤,便折回堂去。在堂间,陪小家伙看了会儿电视,看看手表已近九点,便取来水盆,倒了开水,招呼三小洗涮。
待三小洗罢回房后,薛向倒了废水,独自在院内抽烟,一支烟未抽尽,门处有了响动,抬眼一看,正是伯父,且身后多了两个不认识警卫战士,和那个上次在岭南帮自己兑换港币的中山装。
庭院广大,是以白炽灯瓦数极大,很是光明,彤彤灯火下,薛安远面色潮红,脚步虚浮,显是喝多了的缘故。而薛向却是记得薛安远在家压根儿就没抿几口酒,料来是在梅园又赶了趟。
一念至此,薛向紧走几步,上前扶助薛安远:“大伯,您这是喝了多少啊,我可记得你也是小一斤的量,该不是老首长和您拼酒吧?”
“你小子,就知道胡咧咧,老首长都多大年纪了,还能跟我拼酒?去去去,弄些茶汤来,灌几杯就好。”薛安远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显是头脑清醒,并未沉醉。
薛向急步回堂,未几,便端出一个长嘴紫砂壶来,递给薛安远,壶内冲泡的普洱茶正是圣品。薛安远对着茶壶灌了几口,又抽了支烟,精神恢复不少,伸手拍开扶在两边的两个战士,对中山装道:“如生,你带小王和小马去休息吧,可别在像下午那样,跟老子打游击。”
原来,下午薛安远到家后,就安排这三位随行警卫加机要员进招待所休息,熟料这三人竟是未去,而隐在房屋四周,这薛安远出门去了梅园,三人也开了车远远缀上,直到薛安远从梅园出来,三人见首长似乎喝多了,便现身迎上。是以,薛安远才有打游击一说。
中山装道:“首长,我留下吧,您身边缺不得人,让小王和小马去休息。”
中山装话音方落,两名战士不干了,死活要留下,说不用首长操心住宿,树上房上都能睡,顺便还能保护首长。薛安远的卫士都是顾长刀精挑细选,乃是特战大队精锐中的精锐,休息这等毫末小事儿,自然不在他们眼里。
哪知道三人的拒绝,惹翻了薛安远“去去去,都他娘的胆儿生毛了?执行命令!”
啪!
三人齐齐一个立正,出门去也,至于是回招待所睡觉,还是继续隐在周边,却是无从得知。
薛安远训斥三人时,薛向在一边也没插话,倒不是他不愿三人留下,实乃是家中确实没有房间了。要说这间大宅好是极好,大也极大,独独对房间的设置极为小气,就正堂屋里间辟了四间房。当然,这种布局,对薛向这种极重亲情和家庭温馨的人,是再合适不过,但在有客远来的时候,便显得局促了。
中山装三人去后,伯侄二人又在庭院散起步来。
是日恰逢月半,是时,天上一轮明月如轮,盈盈无缺,清辉万里,薛向紧走几步,来到一处暗墙,随手关了中庭的路灯。霎时,月华取代了灯光,清辉冷艳,泻满了庭院,幽幽月华下,白日里满园灿烂炽烈的繁huā芳草,霎时间,敛艳束媚,清冷婉约起来。
月悄悄,夜悄悄。
薛安远在前,薛向随后,一步步地在院内晃着,不知过了多久,薛安远方才出声打破了沉默:“老三,你说谁会上去?”
薛安远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薛向确是知道他所指何方。其实,薛安远酒醉归家不进堂屋,而是在院内漫步,薛向便知道是在梅园遇了事儿,是以,他跟随薛安远脚步之时,也在不断思忖,想出了许多可能。
这会儿薛安远的问题,倒是没逃出他思忖的范围,是以,立时便接上了:“谁上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家稳定了,战争胜利了,发展方向确定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老首长依旧身体康健。”
“嘿嘿,你小子呀,还真是长了颗七巧心,不过,这句话说得是真好,稳定好呀,只要稳定了,就凭咱们这些勤劳、朴实的老百姓,共和国的发展岂会输给别人?”
见薛安远少见的发乎感慨,忽地,薛向没头没脑来了句:“是在饭桌上遇到振华首长了吧?”
募地,薛安远止住微笑,铛的一声,重重赏了薛向个大板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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