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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风流txt下载     红色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四章 蔡行天的拜访

    说着,邱鹏举又介绍起了满屋子的老物件儿。

    的确,都是寻常玩意儿,却各自凝结着邱老爷子光辉历史,几乎每个小物件儿,都能说出段故事来。

    若是每个玩意背后的故事都说出来,邱老爷子这辈子的功业,也差不多凑齐了!

    “跃进,你给我说说,这次为什么跟薛向呛起来。”

    邱老爷子方在铺了老旧棉袄的老式藤椅上坐了下来,便问出了和邱鹏举一模一样的问题。

    的确,老一辈从政多年,深谙政治的艺术便是妥协。

    邱跃进此番所为,在他们眼中是极度失策的。

    便要争功,犯得着如此给自己竖一个强敌么?

    幸亏有了方才邱鹏举的问难,邱跃进有了思想准备,并没有在蠢到给自己打什么冠冕堂皇的旗号,只婉转地承认了和薛向同是年轻人,俊杰相嫉。

    他这番自找自错,坦白己过,果然更能为邱老爷子所接受。

    老爷子冷哼一声:“你呀,二十好几了,还没个定性,你知不到知道你今次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愚蠢吗?”

    邱跃进唯唯诺诺,不辩一言。

    邱老爷子裹了裹大衣,“薛家那孩子,我虽没见过,却也听季老和南老都说起过,他们二位什么气度,一起赞扬个毛头小子,由此足见,必是个十分出色的年轻人,既然都是年轻人,为什么就不能和衷共济,非要闹到这种程度?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俊杰相嫉。连一点心胸都没有,算得什么俊杰。无非是小人妒忌君子罢了!”

    见邱跃进一上来就被老爷子骂了个狗血喷头,邱鹏举倒起了护犊子的心思。接茬道,“爸,您就别说了,跃进这次也未必错得太远。薛向是什么成色,咱们都清楚,跃进初出茅庐,便乱拳打死老师傅,错有错着,对咱们来说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话说回来。薛家老三今次受些挫折,对他未必就是坏事,毕竟,薛家这几年的势头实在太猛了,咱们这次替老薛家堪磨堪磨,他们该感谢咱们。当然,最妙的还是今次时老爷子等几家的反应,有了这个基础,将来咱们未必没有同气连枝的可能。”

    “呵呵……”

    邱老爷子像是听了极好笑的笑话。可笑声中,眼神儿却越见疾厉“同气连枝?呵呵,老二,你想多了。你倒是很乐观,总是能把吃亏看成占便宜。”

    “你当那几家真是倾心相帮?无非是让你们两个蠢货冲锋在前,人家帮着敲敲边鼓。这就好比种田收谷子,出力的是你们。有了收成是大家的,待得遭了天灾。倒霉的也还是你们,人家抽身而退,半点无碍。在这个当口,老二你还能想着同系连枝,我该说你心大呢?还是说你脑子窄。”

    邱鹏举懦懦点头,顷刻,额头便渗出汗来。

    训了两人半晌,邱老爷子面色的稍稍好转,重重一顿拐杖:“行了,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然无用,但你们两个得给我记好了,今后不管为官还是做人,都得给我踏踏实实,方方正正,尤其需得记住,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沉默似金,这话绝非没有道理,还有一句,出头的椽子先烂,眼前的薛家老三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说罢,老爷子站起身来,摆摆手,“去吧去吧,别杵在这儿碍眼,?真是不让人省心,我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还得为你们两个操心!”

    说着,便径直转回里间的卧室去了。

    ………………

    九月的神州大地,应该是收获的季节,全国各地,农田里,山坡上,果园里,金稻成浪,硕果悬枝,士农工商,尽是一派忙碌。

    梅园的金秋九月,自又别有一番韵味。

    园内柱子竹茂林修,松青柏翠,错落有致地沿溪而置,各具匠心。

    淙淙的流水,一如许多年前,扣石环击,意趣天成。

    最惹眼的,自还是溪流边上,那成片的稻田。

    饱满的稻穗汇聚成海,在太阳的照射下,浮光跃金。

    的确,这颗颗粒粒的金黄,在农人眼中,可不就贵比黄金么。

    上午陪老伙伴儿们打了会儿桥牌,?已见息政的老首长多会回梅园小住,若是无事儿,他甚至不愿返回权力核心——南海。

    闲暇,他老人家在家中看看报,读读书,再约上三五老友,下下棋,打打桥牌,每天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又宁静。

    但这两日,老首长的美好时光,却不得不中断了。

    来拜访他的人,不管话题从何而起,最后的注脚,总会落到老首长老家蜀中的热闹。

    听得多了,老首长渐渐也生出烦恼来。

    原本,每次的桥牌大战都是持续一天的,而今次上午玩了几把,老首长便失了兴致。

    辞别了几位牌友,自个儿罩了麻衣,踩了胶鞋,提了镰刀,到了田里,割了小半个钟头的谷子,一番操劳,出了身微汗,心绪平静了许多。

    折回浴房,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件干净的的确良衬衣,套上一条亚麻中山裤,踩着舒适的京城老布鞋,又扛了钓竿儿,来到院西的池塘边上的老柳树下坐了。

    池塘不大,两亩见方,没有什么特殊的雕琢,就是最普通的农家池塘,四面的堤坝纯是泥巴垒成,池水很清,但不见底,足见池水很深。

    池塘内,遍植了荷叶,叶子出水很高,用朱自清的话说,像婷婷的舞女的裙,到了这收获的季节,红彤彤的荷花,碧油油如小盏似的莲蓬,随处可见。

    水面上热闹,水里也是繁忙,茂密水草间,蛙嘶蝉鸣,鱼游虾戏,好不畅快。

    老首长先往塘里布好酒糟和了米糠的味子,稍后,选准了地点,便下了鱼钩,静静倚树靠了。

    没多会儿,那半浮在塘里的鱼漂便如熬了许久的失眠患者的脑袋,时不时地下沉,又挣扎着上浮。

    这是鱼儿咬食的征兆,老首长屏气凝神,方要动作,身后,传来了喊声。

    “蔡四哥,这边请,你可是有些年头没过来了,我算算,整整三年了。”

    听声正是南方同志,果然,没多会儿,身材高大的南方同志,便绕过樟树林,到了池塘边上,远远地冲老首长喊道:“爸,您看谁来啦。”

    说着,侧开身子,让出了身后那人,竟是鬓染微霜,面容冷峻的蜀中省委一号蔡行天。

    “首长好。”

    哗地一下,蔡行天立正脚步,竟冲老首长敬了个军礼。

    老首长指了指池塘边一方磨得光洁的青石,笑道:“行天啊,真是有些年头没见喽,你可是见老喽,坐坐。”

    说罢,又冲南方同志瞪眼道:“吵什么吵,好不容易有鱼儿咬钩了,你小子这一咋呼,我这一上午又白干了嘛。”

    “爸,您要想吃鱼,那还不简单?我叫两个战士来,一网下去,够您吃上个把星期的。”南方同志插科打诨道。

    蔡行天在青石上坐了,笑道,“首长钓鱼,怕未必是想吃鱼,有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呼山水之间,首长这是在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呢。”

    南方同志似乎等的就是这番话,笑眯眯地接到:“既然是陶冶情操,不在乎鱼儿,只在乎山水,那钓不钓得到鱼,不就一个样儿,何必冲我发火呢?”

    “你小子。”

    老首长被他这番歪理,气得笑了,丢了鱼竿,“真后悔把你叫回来,这些年不见你在社科院出什么研究成果,尽见你长嘴皮子上的功夫了,去去去,吩咐厨房备饭,中午,行天就别走了,一块儿用饭。”

    说着,老首长站起身来,向不远处的夹竹桃林寻去,南方同志冲蔡行天使个眼色,便径自去了。

    蔡行天赶忙站起身来,小跑着跟了过去。。

    桃林深深,青草被地,水流溪下,莺语花底,老首长背了首迎着太阳,缓步前行,蔡行天亦步亦趋,小心跟随,眼睛时不时的掠过老首长左侧外耳廓下方,想从那出看出端倪来。

    前文说到,蔡行天也是极有根脚之辈。

    然,他的根脚不在别处,正在老首长这里,若非如此,他又怎能自改开之后,便盘踞老首长家乡一号位置,直至今日呢?

    原来,蔡行天是老首长最早的一批警卫员,南方同志幼年便和他相熟,蔡行天老家行四,南方同志自小便以“蔡四哥”呼之。

    后来因为老首长工作调动,蔡行天便下到了地方部队,几十年辗转浮沉,虽多得老首长眷顾,蔡行天仕途甚是顺利。

    但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数十年来,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巴掌便能数得清楚。

    而老人数来重感情,近半个世纪的交情,情分自是举重,这也是蔡行天明知薛老三跟脚,还不将他放在眼中的根本原因。

    因为细细算起来,薛安远的资历也远远不如他,若非他蔡某人早在解放前就转到了地方工作,五五年授衔时,少不得也是一个中将。

    而又因为陪伴老首长数年,蔡行天很清楚老首长的习惯,若老爷子心情不好,或重烦来扰,老爷子左侧外耳廓处便会轻轻跳动,证明了老爷子正在费神思索。

    他瞥了数眼,不见老爷子耳廓震颤,心中也略略镇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行天成事

    眼见着便要将整个桃林穿过,老首长终于停步开声:“行天呀,你今年过七十了吧。”

    蔡行天心中一跳,嘴上还是接道,“首长好记性,我属鼠,今年七十有一,时间过得真快。”

    他如今的地位、年纪,正是最忌讳谈年岁的时候,便是家里人张罗给他过七十大寿,也被他喝斥作罢。

    生日那天,省委刑副秘书长特意在大厅前挂了花灯,准备了蛋糕模型,哪里知道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蔡行天当时到没发飙,一个月过后,刑副秘书长便被发配到了最偏远的市里干了副市长。

    然,如今是老首长提到年龄,他如何敢有火气,心中只是惴惴。

    毕竟,他如今这个年龄,上是上不去了,可距离换届还有三年,干满这三年问题不大。

    可,老首长这么一问,问题就大了,不由他不担心。

    “是嘛,时间过得快!”老首长负手望天,“一转眼,你也年过古稀了。不容易呀,前半生戎马,后半生受累,也着实委屈你了。”

    老首长越说他辛苦,蔡行天越是惊惧,说他操心受累,再说下去,可不就是要让他荣养归政。

    蔡行天赶忙道,“首长说得过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便是加入了执政党,最幸运便是曾经有幸在首长身边工作了几年,让我获益良多,终身受用。可以说,没有您的栽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党和人民给予我的,说辛苦。未必有多少,但所受实在多多。”

    “说得好。都是党和群众给的!”

    老首长点点头,看着他道,“那行天你何以容不下一个娃娃呢?据我所知,这娃娃在德江干的不赖,算是给德江人民兴福谋利了,如今德江的经济在蜀中能排进前三了吧?”

    终于,老首长还是转上了正题。

    其实,自打蔡行天见到老首长霎那,他便知晓老首长心中对自己是有意见的。只是引而不发,如今终于流露。

    往次相逢,老首长无不是拉扯着自己,问询家乡的情况,宛若老友重逢。

    可今次,老首长沉默了许久,才得开口,只怕是在心中酝酿,如何与自己分说。

    话说回来。他蔡某人自己心中何尝不是憋着千言万语,又忐忑万分,此刻老首长主动将话题转回了德江,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沉吟片刻。便道:“首长批评的是,在薛向的事上,我的确存了主观情绪。因为蔡京那祸害,我和薛向的确生出了间隙。我对薛向确实难有什么好感,在首长面前。我也不想藏着掖着什么。”

    “上次因为蔡京之事发生的时机实在不巧,恰逢中央提拔干部,我亦是在备选之列,老首长您是知道的,因为这件事,我被老陈比了下来,心中着实窝了火气,对薛向在德江施政,也的确动了些手脚,想磨磨这家伙的傲骨。”

    蔡行天何等城府,何等手段,短短一句话,便显露了极高的水平。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德江对薛向的所作所为,于外人而言,未必不隐蔽。

    然,必定尽数落在老首长眼中。

    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以及粉饰辩解,除了能曾加老首长的恶感,再无他用,索性他坦诚地认了下来,反倒更显赤诚。

    果然,闻他自剖,老首长缓缓点头。

    蔡行天心下稍安,接道:“我虽对薛向极不满意,但首长您也知道,我不是个因私废公的人,损害党和人民事业的事,我决计不做。”

    “薛向到德江不过一年半,已经被省委从行署专员助理提拔到了市委常委副市长,不能不说这是省委对薛向工作成绩的肯定,而且此次德江取得了经济上的重大突破,省委也并没有因为薛向的关系,就另眼看待德江,此次地改市,德江越过其他兄弟行署一线,率先完成改制,便也是明证。”

    “可这次德江火电厂上马,薛向一而再,再而三地阻难,我心中确实动了火气,因为在我看来,这是薛向因为和邱跃进的私人矛盾,而影响到了德江经济的推进。”

    “火电厂投资两千万,年产值高达五千万,这是何等规模的经济效益,也是我蜀中省自改开以来,受利的最大一桩民营企业的投资。薛向如此横加阻难,我这个省委书记要对八千万蜀中人民负责,就不得不出手摧折。”

    “当然,我也承认薛向的顾虑有几分道理,可能火电厂的上马会造成德江旅游经济的衰退,但这一点省委是有全盘考虑的,我亲自和星火能源的老板陈爱华谈过,星火能源保证在污染处理上达到国际领先水平。”

    “因此,从这一点上,薛向的所作所为是我很难容忍的。改开事业肇始,遍地荆棘,举步维艰,星火能源的这笔投资,投资的意义并不在于那两千万的巨资,毕竟我蜀中省虽穷,但也不差那两千万,重要的是一个信号,是一个号角,,若是这一战打好,蜀中的招商引资局面,就能完全打开,也将是蜀中省对外招引工作的示范,典型。”

    “招商典型?说说你打算怎么做这个典型!”

    老首长点燃一支烟卷,抽了一口,微眯了眼睛。

    见老首长问询细节,蔡行天心中越发踏实,“我打算把云锦弄成个重工企业和旅游业有机结合的试点工程,具体的规划,省委已经在组织力量编写,一旦文件成型,我首先送给您审阅。”

    “试点工程?全国的试点工程这一段儿上马的是不是太多了,重工业和旅游业本来就是老冤家,本身就没必要硬往一块儿扯,这个试点,我看不搞也罢。”

    老首长摆摆手道。

    他是做经济的老行家,一眼就看明白了所谓试点工程,不过是托饰之词。

    蔡行天老脸一红,急道,“首长,其实整个投资,不是单纯的经济问题,薛向身在德江,站不到省委的高度,又如何能体谅省委的全盘考虑?可以说,星火能源的投资本质上,还是一个政治问题。当然,放诸蜀中省,就是千方百计谋发展的小政治问题。大的政治问题是,薛向同志如今的思路,和中央要求大力推动经济建设的思路是相左的。”

    “拍拍胸脯说句良心话,星火能源的那两千万投资,不论是放到哪个省,哪个地区,恐怕当政者都得倒履相迎,欢呼雀跃,可偏偏在德江,就出现了这拒之门外,千方百计搞破坏的怪现象,薛向这种搞法,和中央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要求将全部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思想,岂不相互抵触?”

    “我承认经济的发展不可避免地要带来环境污染,甚至贪污**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并不能因为这些问题就逃避改开,恐惧发展,这是因噎废食,反之,要用发展的眼光,用继续深化改开的手段,去解决改开中出现的问题。”

    “还是首长您的那句‘发展才是硬道理’的论断,我一直奉为圭臬,别的统统一切都得为发展让路。”

    蔡行天真是老牌的政治家,即便他此次前来,实是向老首长处背书,希图得到老首长谅解的。

    毕竟他此番针对薛向的举措,不管怎么说都有以大压小的嫌疑。

    而薛向在老首长处是如何受宠,他也都有耳闻。

    为了不让老首长对自己心生看法,他今天这个拜访是一定的,也是必须的。

    原本是一个道歉,或展现诚意的拜访,可偏偏被他使动本事,做了场游说的法事。

    且他谋定后动,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上,尤其是最后那句引用了老首长的名言,真是准而又准地击中了老首长的软肋。

    老首长沉默半晌,忽的从树上摘过一个还未熟透的毛桃,在手中颠来倒去地摩挲。

    半晌方道,“罢了,你呀,和那些人一样,整天在耳边聒噪这些鸡毛蒜皮,算了,算了,早许了邱老头儿,你也就不必补刀了嘛,去吧, 去吧,中午就不留你吃饭喽,钓个鱼都难,几年不见面,一见面就惹我头疼,走,走。”

    有时候就是如此,听领导骂比听领导客气还要舒坦。

    这会儿见老首长作色,蔡行天心中这口憋了很久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赶忙笑道:“那我就不打扰首长了,嗨,想从您这儿蹭口饭真难,得,您不让我吃您的,我可不能小家子气,请您尝尝家乡的美味,都是 您老家的左邻右舍送的,没有山珍海味,都是些家乡的特产,泡五椒、凤辣子一堆,我都送厨房呢,您慢慢佐酒。”

    说罢,蔡行天冲老首长鞠了一躬,转出桃林,径自去了。

    蔡行天方去不久,南方同志拿了件军大衣,快步行来,远远便道,“爸爸,这么做,是不是不好!”

    来的路上,南方同志撞见蔡行天了,观其眉宇,便知他所谋之事成了。

    说来,南方同志对蔡行天一口一个“蔡四哥”,极是亲热,其实,他心中并不愿意蔡行天此番成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挥泪斩马谡

    毕竟,比之蔡行天,薛安远和他的关系亦亲切非常,手心手背都是肉,单从情感上,他不好偏帮。

    然两方都不是寻常人,而是政治人物,除去情感的平均分,南方同志自然要做政治上的考量。

    这一考量,天平自然很容易就朝薛家人这方倾斜。

    政治份量上,蔡行天远远不能同已渐成势的薛家比拟,更何况,薛家的崛起,他南方同志也在背后出了份力气,从这个意义上讲,他还是偏向薛家,偏向薛老三的。

    “不好,怎么不好?”老首长看着他说。

    南方同志道,“这不是太委屈薛向呢,这小子要干成点儿事儿,怎么就那么难!”

    老首长哼道,“活该他碰壁,这些年来跟他说了多少次磨磨性子,稳扎稳打,可这小子每到一地便是惊涛骇浪,哪里有堪磨出半点沉稳的性子,不碰碰壁,我怕他这辈子都无法成长。”

    南方同志替老首长把大衣披上,“我承认爸爸您说的有道理,可这一棒子打的是不是太狠啦?人家薛向在德江折腾出这偌大的功业,可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眼见着就要收获了,您一棒子将他打下去,谁恐怕也受不了。”

    “更何况还有安远大哥那边。这次德江的风波,安远大哥为了避嫌,不好开口,可他老实人不好说话,咱们不能当没发生过啊,让薛向吃亏事小,倘安远大哥这边想不通,总归是不好。”

    的确。南方同志最担心的不是薛向,而是薛安远。如今的薛安远可不比从前,乃是老爷子在军方的最有力臂助。

    虽然他料定薛安远不会为了这芝麻小事而。和自家伤了和气。

    可是人都有感情,面子不全乎团圆了,下次再见薛安远,他面上总有些不好看。

    老首长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一肚子弯弯绕,你若有这个心思,怎么不放到做学问上?也没见你小子这些年出什么研究成果,尽想歪心眼了嘛,你安远大哥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他向来老沉持重,不争 不要,他不会说什么的?”

    话说到这儿,老首长心中也忍不住叹气。

    的确,薛安远是不会说什么,可他心中真有些过意不去。

    对薛安远这个老部下,他真是喜爱至极。

    先不说早些年,他在晋西北主持抗战大局时,薛安远冒死救过他性命。

    自他掌权以来。南征之战这最重要的一战上,薛安远异军突起,光芒万丈,可没少给他长脸。

    可以说。南征之战的意义怎么强调也不为过,那是老首长的扬威之战,也是底定改开大局的一战。若无那一战,只怕上层的意见。绝不会如此之快的统一起来。

    如今,老首长地位稳如磐石。薛安远居功至伟。

    再者,这些年来,军队的现代化建设,几乎是薛安远一手抓起来的。

    老首长是个知兵之人,当知晓如今的国防军较之从前,强大了数倍不止。

    薛安远在其中的功勋,怎么拔高也不为过。

    更难得是,薛安远识得进退。就这样一位老好人同志,也不忘时刻收敛锋芒。

    近来,甚至提了谁也不愿戳破的军队臃肿之症,要求裁军。

    虽有忠肝义胆的成分,其中也不乏韬晦的考量。

    当然,这般明着树敌,自断羽翼的计谋,老首长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绝不是薛安远这种老实人能想出的,背后肯定还有那个笑嘻嘻的小家伙的身影。

    可饶是如此,裁军动议成行,薛安远也饱受各方呵责。

    其中所受的委屈,老首长心中十分清楚。

    今次德江之争,若真的只是一个两千万的投资,老首长会毫不犹疑地偏向薛向。

    可如今的问题,已然上升到了数家两派的争锋相对,从高层的团结上讲,老首长就不得不从全盘考量。

    这个层次的博弈,最后的裁判权自然而然要交到老首长的手中。

    而老首长自然不愿双方因为这等鸡皮蒜毛的小事,就掀起惊涛骇浪。

    他作为裁判员,原本该秉公而判,不偏不倚。

    可偏偏老首长不能还就做不好公正的裁判员,。

    为何?道理很简单。

    这就好比自己家的孩子,和别人打架,懂事一点的父母总会责备自己的孩子。

    眼下的情况,于老首长而言,大抵如此。

    薛向和邱跃进,毫无疑问,他跟薛向更为亲近。

    这一点,在众位大佬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的,不说别的,单说薛向数年前拜访梅园,便能在老首长家登堂入室,由此可见老首长对薛老三的关爱是如何深厚。

    于今,薛老三和邱跃进起了龃龉,而双方数家又为次事,摆开阵势,暗地里已交锋数次。

    若是原则上的大事,老首长少不得得有自己的主张,可如此鸡毛蒜皮,他也只能按压风潮。

    而要平息风潮,老首长能做的自只有打一派拉一派。

    很显然,挨打的只能是自家的孩子——倒霉的薛老三。

    从这个意义上讲,其实蔡行天来与不来,薛老三今番都得被调离德江。

    念头到此,老首长对薛安远的愧疚愈深,说道:“南方,你去把我书房正中央的那卷横轴,取下来,送到安远家去吧。”

    “什么!”

    南方同志大惊失色,忽的猛烈挥手:“这怎么行?爸爸,那可是您最宝贵的东西呀。”

    “再宝贵的东西也有它的用处,安远为人处事正合了那四个字,宝剑赠英雄,正得其人,没什么可惜的。

    南方同志还待再劝,老首长挥挥手:“去吧,别小家子气!”

    “我还等着你传给我呢!”

    南方同志嘟囔一句,跺跺脚,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

    正是上午,天气晴朗,阳光正好。

    宝丰区最具古文化特色驸马巷,青石白瓦,绿檐红斗,幽长深邃。

    这驸马巷,和市委大院的园林建筑一般,皆和著名的蜀中皇帝孟昶有关。

    相传是孟昶小公主的府邸,原本便在左近。

    至于为什么不叫公主巷,反叫了驸马巷,只怕连年纪最老的长者,也说之不清。

    原本,这驸马巷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条小巷,除了因为古拙的造型,城南城北的孩子,姑娘,总爱来此间走走,算是附近较有名气的风情巷。

    改开以来,经济到底搞没搞活,普通老百姓不是看什么工业数值,也看不到海关港口每日的吞吐量,只需观察这些大街小巷,一切便尽皆明了。

    这窄窄的一条驸马巷,在宝丰区来说,不算繁华热闹的地段,毕竟此处距离市委大院还有相当的距离。

    即便如此,因着周遭遍布着各种公职人员寓居的筒子楼,算是密集生活区。

    改开肇始,此地挑鸡卖蛋,盛菜担果,卖包售面的小贩也一日多似一日。

    时间走到了十点半,热闹的早市算是结束了,每个小摊儿面前只剩了零星的买家。

    各位摊贩或依墙坐了,迎着太阳,趁机补觉;或抱了膀子,摇晃着肩膀,休息下沉重的关节,准备迎接午市的到来;更多的是彼此散着劣质烟卷,招呼了那消息灵通,擅长故事者,聚拢一团,摆起了蜀中人最爱的龙门阵。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好似锋利的快刀迅疾的斩在了砧板上。

    一位身材高挑的套裙女郎从巷子口急步行来,那女郎窄肩束腰,**修长,身上的墨色制服虽裹得严实。

    可那曼妙的身材好似最美妙的音乐,脚步迈动,身姿起伏,好像勾动了琴弦,便奏响了宫商角徵羽,入耳入心,好似春风拂面。

    明媚的眼,高挺的鼻,丰润的红唇,晶莹的耳垂,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便构成了这绝美的容颜。

    霎那间,所有人不知不觉便息了了言语,迎着朝阳,怔怔望去,好似迎接那从彩虹中走出来的仙女。

    奈何凡夫有梦,仙女无心。

    在众人痴痴愣愣的目光中,那仙女修长的**迈得极快,好似一阵急雨,噼里啪啦,打在了舒荷上。

    转瞬,声音远遁,绚丽终结。

    不知谁叹了声气,接着便是无数的叹气声响起,莫名地在这青窄的巷里,堆积起浓浓的惆怅。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们一群蛤蟆样儿,还指望着吃天鹅肉?”

    惆怅正深,画面纯粹到足以用摄影家的视觉,精准捕捉,忽地响起这了这粗俗至极的斥骂。

    便是一众本就不知风花雪夜的小贩,心中齐齐生出浓浓的嫌弃。

    众小贩儿循声看去,但见喝骂的正是场间唯一的婆娘,赖家大嫂,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级悍妇,经常在秤上做些手脚。

    为了两个西红柿,三个辣椒,没少跟临近买菜的大妈们骂街。

    一见是她打岔,大部分人都熄了争辩的心思,跟这老刁婆若能掰扯清楚,那才有鬼了呢。

    倒也有那脾气暴烈的汉子,呵斥道:“老子看老子们的,关你鸟事儿?你倒是想老子们看,可老子们愿意费这眼睛吗?再说了,那妮子也未见得就有了婆家,我李老四也是光棍一条,男未婚女未嫁,保不齐就让我这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呢?老话都说了,好汉无好妻,我赖汉娶花枝,谁又说的准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护夫宝

    李老四敞开了黄布大褂,露出毛茸茸的圆呼肚子,说完话,狠狠擤了擤鼻涕,浓浓的一团粘黄,被他顺手擦在青白的墙体上。

    听着李老四这般不要脸到极点的荤话,满场轰然大笑。

    笑声未落,便听那赖家大嫂斥道:“他娘的几日没见,你龟儿子的李老四倒是卵子上生毛,成了气候了,我看你是寻死!谁叫你娘的二婶还得叫老娘声姑呢,老娘就搭救你回,给你指条明白道,免得你们这帮色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知道刚才那女子是哪里来的吗?都给老娘驸马巷南、立石狮子的那家大院。”

    赖家大嫂此话一出,好似降下了寒霜,立时冻得满场寂寂。

    驸马巷南那门前立了石狮子的大院,到底住的是谁,这帮草民也不知晓。

    只听说原来那家住着的是个大大贪官,东窗事发后,宅子被官家抄了,运出金银财宝无数,连大卡车都载得哼哧哼哧。

    没多久又有了新主人,至于新主人是谁,这帮人也不是没想打听。

    可哪知道自从那处搬了新主人后,附近的这帮小贩儿们甚至莫名其妙,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当差的聚拢过三次。

    姓刘的刑警队胖队长甚至掏出了冷森森的铁家伙,腆着肚子,挥舞枪支着操爹骂娘喊道“谁他妈的敢在四号院内偷鸡摸狗,就请他娘的吃枪子儿。”

    自此后,整个驸马巷的警力忽然就增多了,原来几个月是不见一个大盖帽。从此间过往,到现如今。每隔半个钟头,便有那警用摩托。拉着警报,乌拉乌拉地从巷子里穿过。

    大家伙儿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这戴大盖帽儿的,准是在保护那狮子大宅。

    此刻,听赖家大嫂说那女郎是从四号大院出来的,李老四如此没荤没素,被那大盖儿帽知道了,这不是要亲命吗?

    满头大汗的李老四蹭的站起身来,冲四周团团一抱拳。噼里啪啦就抽了自己两嘴巴子:“诸位,诸位,哥子刚才是猫尿灌多了,胡球说,大哥大叔们见谅见谅,当我放屁,今天晚上,猫儿胡同小杜寨子,我李老四做东。猪肉老酒,可劲儿干……”

    李老四吓得小心肝儿扑通,四处找补的当口,那女郎已然走到了狮子院院门口。啪啪啪,她用力拍门,玉脸含煞。似乎很不高兴。

    没多会儿,门便被打开了。里头探出个英俊的青年。见她便笑:“咦,老婆回来啊。不对呀,这才几个点,往日是您可是不到太阳下山不归家啊!怎么?莫非是想老公我了?”

    无须多言,探出头来的这人自是薛老三无疑,而那美艳女郎除了苏美人自是再无旁人。

    说来,时下,正是上班的时间,薛老三在家还好解释。

    毕竟这家伙目前的工作重心,根本就不在处理政府日常琐事上,而是沉着应战,打好最后一仗,兼之他昨日已在办公室,将工作各自分派给了那些赶来的心腹们。

    外面忙得热火朝天,争得风雷激荡,他却隐蔽家中,赋闲竹下,自在地装着他的隐世高人。

    至于苏美人缘何到此,无非是在学校受了天大的委屈,赶回来找薛老三撒气。

    却说,薛老三一句问出,苏大美女粉面寒霜,答也不答,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儿便往外扥,步履匆匆,好似发生了天大的事儿,要薛老三赶去托天。

    薛老三也不敢拉她,只好随她朝前奔走,一边不住地问询究竟。

    往日的苏美人虽然刁蛮,倒也可亲,当然,那刁蛮亦可理解为小资情调,闺中乐事。

    尤其是对薛老三这个老公,真是疼煞爱煞,若非是和薛老三生闷气,使小性,平素多是温婉相迎。

    可今次,薛老三问询半晌,也不答话的情况,是一次也不曾出现过。

    眼见着都走出三四里地,来到城南一处繁华集市,他们这对夫妻,男的英挺,女的俊俏,本是人间璧人,行在一处,本就惹眼,这般拉拉扯扯更是引人瞩目。

    “嘿,我说媳妇儿,瞧,旁边人都看着呢,您这般拉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拉郎配,上赶着拖我私奔呢。”

    薛老三知道自家媳妇儿面皮最薄,此话一出,必定奏效。

    果然,苏美人赶紧朝四周瞥了瞥眼,瞧见各色异样眼神,以及三五大婶大妈的指点,玉脸绯红,蓦地,定住脚,不情不愿地将手也松了下来。

    “行啦,消消气,有老公在,保管这天塌不下来。”

    薛向抬抬手表,笑道:“时间溜得真快,都十一点了,老公带你去吃好吃的,瞧,巧了,松鹤楼就在这边上,岂不是缘分?他家的排骨炖冬瓜,干烧茄子做得极好,你和小丫头没来时,我也时常在这里吃饭呢,走吧,今天带你见识见识。”

    说着,薛老三反伸手来拉苏美人,苏美人犟了犟,终究任由他拉了过去。

    薛向果是松鹤楼的老主顾,进门冲跑堂的叫了声“老规矩”,十多分钟后,一碗红亮的排骨炖冬瓜,一盘焦黄的干烧茄子,两个炸得油汪汪的焦圈,一只烤作酥红的花鸭便送上桌来。

    松鹤楼是此间的老饭店了,在德江的国营餐饮单位中算得上前三甲,又有老师傅执掌灶台,此间的招牌菜的确做得极棒。

    四样菜上得桌来,喷香扑鼻,肉香菜香混一叠加,冲人肺腑,醉人心脾。

    苏美人早上赶着上班,早餐就顺了个包子,又折腾了一上午,腹内早就空空。

    此刻虽不是饭点,美食当前,旺盛的食欲早就将火气冲得淡了,不待薛老三招呼,她便自己拿起碗筷,扫荡开来。

    笑眯眯地看着苏美人啃了三块排骨,吃掉两个焦圈,撕了一个鸭腿,干掉半盘茄子,薛老三也不由暗生怀疑:这副身材是怎么练成的!

    趁她停筷饮茶的当口,薛老三试探着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弄得心急火燎,可没了苏大教授的淡定从容。”

    刷的一下,苏美人霞飞双颊,她真有些不好言语了。

    原来,今日上午,苏美人本来一如平常,在学校办公。

    恰逢中秋节将至,学校后勤处正在准备给各位教师的过节礼,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无非是两斤肉,一包糖,七八个月饼。

    苏美人去卫生间,恰好经过后勤处,偶然间听见后勤处办公室传出争吵声。

    她本是一个不愿多管闲事的性子,旁人吵翻了天,与她又有何干?

    可哪里知道,她正待抹过,里头的争吵声中竟传出了薛市长仨字。

    这下,苏美人哪里还走得了,便挨在门前,静静倾听,这一听,便听得她火冒三丈,神魂难守。

    原来,争吵的两人,一位是后勤处处长贾旺和,一位是副校长薛斌,争吵的内容无非是她苏老师的这份过节礼该怎么发。

    按贾旺和的意思,苏老师是薛市长的夫人,市一中能请到薛市长的夫人前来任教,那是全体市一中教职员工和学生的莫大骄傲。

    毫无疑问,苏老师的这份过节礼,就当是头一份的丰厚,不看别的,光看薛市长的脸面,还不值么,应该准备些特殊的礼品。

    然,副校长薛斌的意见却是恰恰相反,他强烈要求一视同仁,将苏老师的这份过节礼和普通教师等同,不要搞什么区别对待。

    就为这个,贾旺和便和薛斌拍了桌子,两人越吵越激烈。

    到得后来,薛斌无奈,终于吐出内情,他话语中喝骂贾旺和拍马薛向的脏话,苏美人的耳朵自动过滤了。

    她所听到的只有一句,那便是“薛市长已经不行了,市委很快就没薛市长这号人物了,弄不好没几天薛市长就得调离德江,薛市长一离开,他老婆难道不走吗?人走茶凉,你姓贾的还犯得上花血本,去烧这锅冷灶吗?我给你讲,别以为市委就只薛市长说了算,他得罪……”

    苏美人听到这里,苏美人已然猜到薛向因为政争失败,要调离德江,便再也憋不住火气,猛地掉头朝家中急行而来。

    是的,苏美人生气极了,她在替薛向不值!

    在她看来,自家这个男人无疑是世间最优秀的,薛向的过往官场事迹她不甚清楚,但她从周边的同事,学生的家长口中已然知道薛向下到德江短短一年多,替德江做了多少事,给全体德江人民带来了多大的福利。

    以此同时,她苏老师托了薛老三的福气,在全体老师和学生家长中也享受了无与伦比的崇敬。

    苏美人是个聪明人,她能清楚地知道,这些崇敬皆非因着自家男人的官位,而是身受恩惠,而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

    如此的一个好官,怎么就不见容于官场呢?

    想想自家男人,为了德江,可真是呕心沥血,肝脑涂地。

    不说别的,单说她自己到德江这几个月,薛向几乎日里夜里都在为德江奔忙,时常她能发现,深夜的时候,薛向还伏在房间的案头上,埋笔疾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民心所向

    原来,许多夜里,这个可爱的男人便是先哄了自己入睡,才又悄悄爬起,有好多次,苏美人都忍不住,想爬起身来替他泡一杯茶,为他披一件衣裳。

    可又想自己这番一动,自家男人恐怕又写不成了,准得回床上来哄自己。

    待得自己入眠,他怕是又得起床续写,如此折腾,还不如让他快快写完,早些睡了。

    正因为苏美人目睹了自家男人怎样为德江付出,也知晓德江在自家男人心中的份量,这时听到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她哪里还窝的住火。

    奔行到家,扯了薛向便往外走,连她自己也不知晓到底要扯着薛向,奔去何处,是去学校对着贾旺和和薛斌大声宣布自家男人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德江。

    亦或者是拉着薛向去德江市委,找那些当官的问个清楚,为什么他们就容不下这么个好官?

    爱是简单的,信任是纯粹的,在苏美人心中没有政治,只有恩信,没有法理,只有性情,她这般一厢情愿,让她心中火气烧得更高,飘得更旺。

    若不是当街行到街心,人多瞩目,她真不知道要拖着薛向到何方。

    却说,闻听薛老三再度发问,苏美人自不好将这番哀婉情思宣诸口外, 只盯着他道,“你要离开德江了?”

    薛向微微错愕,暗忖,她倒是消息灵通,又想,就会这个发脾气,从何说起嘛,嘴上笑道:“离开怎样?不离开怎样?你紧张个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定然是跟老公我过惯了这种优哉游哉。双宿双飞的日子,不想再上堂侍舅姑了吧。”

    “喂。跟你说正事儿呢。”

    苏美人横了他一眼,伸出筷子敲打了他一下,“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找爷爷去。”

    苏家老太爷虽久不从政,然,昔日的资历和跟领袖那众所周知的关系。老头子若真发了火,说不得当政大佬都得卖三分薄面。

    看得自家老婆护夫心切,薛老三心中莞尔,笑着道:“行哦,看来我薛老三是没白疼老婆,都知道维护老公啦,不过你老公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

    听薛向越说越浑,又是公共场合。这般调笑无忌,苏美人玉脸烧火,拿眼瞪他已是无用,便抬脚在桌下狠狠揉拧薛老三的大脚。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薛老三举手告饶,“我这么跟你说吧。不把德江弄出番局面,薛市长绝不会离开。”

    “对。这哥们儿是个明白人咧。”

    不成想,他话音方落。临桌的中年汉子,猛地拍了桌子。

    看他衬衣青裤的打扮,以及手上那块明晃晃印满洋码子、好似后世阿迪和耐克标识在同一件衣服上出现的的盗版手表,此人身份一眼可辨,必是倒爷一族。

    说起这倒爷,前些年只在南方出现,从港岛那边倒腾些港货,在沿海大陆,赚取差价。

    如今,已然发展到,许多人从南方沿海,倒腾货物,到内地来卖,据薛老三所知,德江近来,这等人物颇多,此君想必是其中之一。

    薛老三举杯冲那人笑笑,便自回头吃饭夹菜。

    那人一杯酒下肚,谈性又浓,便听他嚷嚷道:“球毛的火电厂,真他娘的上马了,要等着它带着德江人民发家致富,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完全不靠谱嘛。还是薛市长说得好,德江现在正经要搞的是旅游经济,火电厂上马,这青山绿水岂不被染得黑咕隆咚,哪个还愿意来看?”

    “这位大哥,你这话可说的有失偏颇了吧?如果我没看错,您大概是在景区那边做买卖的吧,事关你个人利益,你自然这样说了。”

    “据我所知,火电厂可是投资两千万元,年产值高达五千万,德江,一个市,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这个数吧,想想,五千万的黄金雨下下来,咱们便是接个三两滴,也尽够用了。”

    说话的是右边靠窗座位的年轻人,戴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目光似乎一直黏在苏美人身上,一番话罢,却朝苏美人送个笑眼,似乎很为自己这番高论能在苏美人面前露脸,而深感得意。

    这种情况,薛老三见得多了,倒也不会像年轻时候,动辄给人一顿狠狠的教训。

    他话音方落,和那倒爷同坐的老者,接茬儿了,“李科长,依我看,你这话才是有失偏颇,火电厂上马,看着是年产值高达五千万,可其利润能有多少?顶了天的千八百万,可那利润是人家商人抽走了大头,留下百八来万赋税顶了天了。”

    “再说,即便是得了五千万,还不是被当官的收走了,你老百姓能留下几个?他火电厂建成了,哪个老百姓能进去上班?用的煤炭,都是广安煤黑子的,你老百姓等得什么好处,别说,政府有钱了,老百姓就能得好,我就没见过有吃得饱的狼!”

    “这话说得在理!”

    一胖大汉子接茬儿了,“不瞒诸位,我在政府上班,一个小科长,说实话,火电厂上马对咱们政府干部来说,绝对是好事,经济发展了,大家好升官嘛。可我是德江人,有颗德江心。我认为问题的关键,不在乎火电厂上不上马,而是在乎这火电厂是谁主导的。”

    “若是薛市长这种好官,那我心就落在了肚里,可若是旁人,我还真不看好。谁能像薛市长那样有本事,弄个蜀香王,富裕了云锦周边十几万人,以前有名的穷窝子,现在哪家不是备齐了三转一响,曾经大姑娘一听说是嫁到云锦,那头摇得塞拨浪鼓,如今,云锦的汉子谁不是瞪了眼睛,可着劲儿地挑媳妇?”

    “再说这翠屏——玉女风景区,那才是全德江受益,不说别的,咱德江农民兄弟的鸡蛋就比别的地儿贵了两分,这可是实打实地好处,不是吹出来的。火电厂上马对老百姓有什么好处?坏了旅游产业,老百姓没地儿上班,没处买菜,这不是绝了大伙儿的饭食么?哎,咱们老百姓好不容易有点奔头,怎么就出这等幺蛾子!”

    一个话题往往有了争论才有了热闹,更何况,眼前众人所讨论的话题,事关整个德江,而核心人物又是那位最富传奇色彩的薛市长。

    且此间众人,在德江层面上,都属于中等偏上收入的人群,他们的见识自比那最广泛的农民兄弟高上一层,于官场内幕,上层传言,多有耳闻。

    更有那有在市府工作亲戚的,传出的小道消息,真是活灵活现,劲爆十足。

    一时间,满场好似开了锅,你言我语,你问他答,吵得热闹极了。

    薛老三对这种小道消息,实在不甚感冒,几次抬眼相视苏美人,要她离去,哪知道苏美人翘臀仿佛在椅子上生了根,眼睛更是看也不看薛老三,笑眯眯地望着场间众人,谁说话她拿眼看谁,越听越是开心,转瞬,一张玉脸便笑成了花朵。

    原来,场间众人很快就统一了口径,皆是夸赞薛市长,贬斥那力主火电厂上马的官员。

    听到别人夸自家老公,哪个老婆能不高兴。

    要说薛老三在德江的群众基础,实在是太好了。

    然,为他打下如此良好基础的,不是蜀香王大功告成,也不是翠屏——云景风景区落地生根,最主要的是他那颗平民情怀,所到之地,凡经济发展有大成效者如云锦,皆免除当地钱粮苛税。

    凡力所能及者,如整个德江,他免掉了全市孩子的学费杂费。

    两项德政下来,惠及的就不是哪一群哪一片,而是让德江近四百万人民尽数受益。

    如此善行必有善报,成年累月,自然积累出厚厚的一份人心。

    在这危难关口,便显现出作用来了。

    这大概是苏美人吃的最漫长的一餐饭,足足用了近两个钟头,直到饭点来临,来往食客陆续增多,老客退散,先前的话题也烟消云散,苏美人才恋恋不舍地被薛老三拉了离开。

    心情大好的苏老师,自又恢复了原来做派,谢绝了薛老三搀着她回家歇着的主意,连推带嚷,赶走了眼放yin光的薛老三,径自往学校去了。

    薛老三抬手看看表,已经快一点了,估摸着戴裕彬那边该有了消息,脚下使力,便朝家中疾行而去。

    快到家时,他忽的看见四名警察在自家门前游荡。

    瞧见他过来,那四名警察远远冲他笑着点点头,飞速散开。

    到得近前,薛老三才发现,方前走得太急,大门竟是没关。

    显然,先前那四名警察正在他家门口执勤站岗。

    薛老三摇头苦笑,知晓这定又是蔡国庆的主意。

    自他搬到这座古宅,周边的警力都跟着充裕了起来。

    没奈何,人情冷暖,官场现形,有些事儿还真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抛却杂念,他进门回房,方要在床上躺了,叮宁宁,电话响了,薛老三抬手看表,才十二点五十七,接过电话,开口便道:”裕彬,这才离开多久,你小子就不守时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谁说都不行

    原来,戴裕彬入京,薛老三和他有过约定,每日午间一点整给个电话回报情报,因为时下并无移动电话,薛老三又不可能整日守着电话等他戴秘书的消息,约定好时间,定点汇报才最是方便。

    哪知道薛老三一句话出,话筒里传来的竟是薛安远浑厚的声音:“老三,是我!”

    听他说话,薛老三便笑开了:“啊哈,大伯,您终于也绷不住了,我还只当您忘了还有我这个侄子呢。”

    自德江风波起,薛系的主要首脑全部跟薛老三有过联系,薛安远这个当家人自也不可能不知道德江这边的情况,然他别说电话,便是派人传个消息也不曾有过。

    薛老三自然知晓自家伯父的顾虑,可知晓是一会儿事,打趣又是另一回事。

    饶是知道薛老三是在练嘴,薛安远的脸皮也不由得一僵。

    是啊,自家侄子受了打压,他这个伯父却不能做些什么,想想实在有些窝火。

    薛安远那边半晌不语,薛老三心中了然,笑道:“说吧,您有什么指示?我这心脏强壮得很呢,什么消息我都扛得住。”

    薛安远电话一来,他就猜到一准儿没有好事。

    因为若是京城的局势转好,薛安远最佳的选择依旧是保持沉默,只有在局势彻底崩坏,或者说不可扭转的当口,薛安远才会来这个电话。

    又沉默了片刻,薛安远终于艰难地吐出话来,:“老三。老首长把他书房中堂的那副横轴,让南方给我拿了过来。”

    “哈哈哈……”

    薛老三忽地爆出开怀大笑。好似捡着了金元宝。

    “老三,老三!”

    薛安远错愕已极。加急了语气,他几乎怀疑自家侄子被这噩耗击垮。

    薛老三终于歇了笑声,呵道:“咱们真是运气来了门板都封不住,您知道我没别的爱好,就爱收些藏些古董字画,不瞒您说,领袖的书法精品我也弄了两幅,但像老首长堂间的那幅墨宝,却是一件也不曾得着。这次咱们傻人傻福,不求自来,岂非天赐?”

    原来,老首长书房中堂的那幅横轴,正是共和国首位政务院首脑生前所赠,论书法的名气,政务院的那位首脑远不如领袖,但论书法的艺术成就,前者毫不逊色。更为难得的是那位政务院首脑,除了批阅的文件以及给少数著名建筑的题词,几无墨宝存世。

    据薛老三所知,老首长书房的那幅横轴好像是这位政务院首脑的唯一私 人墨宝。珍惜异常。

    除此外,那幅横轴,在薛老三这个小政客的眼中还有着不小的政治意义。因为那幅横轴上的四字“忍辱负重”,正是该政务院首脑在生前的最后一年。遗书给老首长的。

    后来,老首长果然忍常人难忍之辱。负泰山之重,东山再起。

    如今,老首长竟将这幅他最心爱的横轴转赠于薛安远。

    其中,虽说是弥补心中愧疚的成分居多,未必也没有别的意思。

    至少,薛老三是这般理解的。

    “笑,笑,笑个屁,你小子是吃了蜜蜂屎,还是脑子被烧成浆糊啦!”

    薛安远怒不可竭。

    薛老三笑着问,“怎么啦?得了老首长的宝贝我不该开心吗?”

    “你小子啊,真是没心没肺,老首长送这幅横轴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若薛老三在身边,薛安远准能飞脚过去,踹这家伙的屁股。

    “明白,我自然明白,不就是又要委屈我吗?这是他老人家一贯的作风,我早就习惯了!”

    薛老三淡然无比,“说吧,他是怎么想的,哦,不不不,让我猜猜,定是要让我离开德江吧。”

    薛老三一贯聪明绝顶,要猜到这个答案自是不难,只需要自动把自己代入成老首长,便能很容易想到这个答案。

    毕竟,站在老首长的位子,要平息这场风波,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委屈他薛老三,谁叫他薛老三好委屈呢。

    不过,这回,薛老三不打算当乖孩子。

    领略过薛老三太多的神奇,薛安远也不惊讶,叹息道:“也只有如此了,老三呀,没办法,换作是任何人说这句话,我都要跟他拍桌子骂娘,可是,老首长的指示,罢了,不说了,你做好在德江的善后工作,随时准备动作吧,这回,你想去哪儿,随便提,我豁出脸去了,也得帮你谋个好去处。”

    因着对自己这个侄子怀愧甚深,薛老三开始大包大揽了。

    薛老三乐道,“真的去哪儿都行?那我想去政治局,您赶紧帮我想办法吧。”

    倒非薛老三促狭性子难改,他实在是想让薛安远放松放松精神。

    果然,薛安远被他噎得一呛,反倒笑出声来:“老子不管了,你就顾着你这张油嘴吧,我挂了。”

    “别别别呀,我还没答应您呢,平时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不过今儿这事恕我难以从命,您想想,从靠山屯开始,到萧山,再到明珠,哪一次不是我事业刚要起步,方把地基打稳的时候,就让别人捡了便宜,摘了桃子,就算做了好人好事,我这做的也够多的了,这回我不打算再做下去了,凭什么哪回都是我这老实人吃亏,我跟你明说了吧,这个德江我待定了,谁说也不行!”

    薛老三语气坚决无比。

    薛安远沉声道:“老三,别犯浑,现在不是你使性子的时候,我明白的告诉你吧,蔡行天正在回蜀中的飞机上,飞机一落地,你的调命就该下来了,组织的决议不得违抗。”

    “大伯啊,我早过了耍性子的年纪了,您把心放肚子里,组织的决议我自不会违抗,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您等着听信就是,得得,我这边忙,就不陪您闲唠了,您自己去忙吧,风雪和小适在这边都挺好,得空您也过来转转,德江山美水美,人也热情,是个养生修福的好去处。”

    说罢,薛老三便自将电话挂了。

    电话放落下,薛老三便又接了起来:“等久了吧,小戴,刚才伯父来的电话,你那边怎么样了?”

    薛老三自顾自言语一番,似乎料准了那边有人正在拨着电话。

    果然,那边便传来了戴裕彬的话音,声音有些着急,“首长,情况真的极是不妙呀,我到央视跑了一通,好似那没头苍蝇,四处乱转,好不容易找到了您说的那红楼剧组了,跟制片人一谈,刚开始人家还极有兴趣,因为央视本来就资金紧张,在朝日区的那个大观园,又是和当地地方政府合资兴建,而朝日区政府对着大观园也不是如何热心。”

    “本来嘛,在朝日区的领导们想来,就为拍个电视,要白白花费两百万去弄个什么大观园太浪费,简直就是劳民伤财。当时,谈到这儿,我还以为事儿准成呢,跟制片方的陈主任还一块儿吃了顿中饭,哪知道饭才吃了一半,陈主任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去,说是有事,再过一会儿,我去央视等他,哪里知道人家连门都不让我进,您说这不是邪门了吗?”

    “如我想得不错,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阴风暗箭一起朝咱们招呼,这帮王八蛋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戴裕彬这一天多时间,也的确被折腾得苦了。

    先是辗转飞了两千多里,方一落脚,便开始东奔西走了,忙乎着他的招引大计。

    在戴裕彬看来,这是首长交给自己的最重大任务,意义深重,半点风险也耽搁不起,他甚至害怕自己完不成任务,导致首长的仕途遭遇断崖式下坡。

    这一日多下来,他急得满嘴都燎起了水泡。

    薛老三方安慰了他几句,戴裕彬就把火气浇到薛向头上来了:“首长您说您也是的,您家不就在京城吗?您那么多叔叔伯伯,随便叫一个,打声招呼,咱们的事不就成了吗?我这边就是没有门路,可只要有了朋友引荐,我保管把这事儿谈成。”

    “我打听清楚了,朝日区就把这大观园当成了财政负担,区政府本来就不愿意耗巨资建这么个大观园,对咱们来说不是正好吗?肯定是我来京城的消息走漏了,人家那边有了准备,得得,我不跟您说了,您赶紧想办法先让我跟那边的人接上头。”

    戴裕彬焦急不已,什么礼貌,身份他全然不顾了,全身心地投到了招引大计上。

    他哪里知道他不过是薛老三走的一招闲棋,布的一道**阵。

    试想,如此重大的战役,薛老三又怎么敢将主攻手的位置交给戴裕彬?

    见戴裕彬这般入戏,薛老三很是感慨,笑着道:“行啦,裕彬,你的任务完成了,用不着焦躁,剩下的就是我的事儿了,赶紧回来吧,不,不,我给你小子好好放几天假,在京城多玩几天,不玩痛快了不准回来。”

    说罢,薛老三便按了电话。

    他折回院内,褪了衣服,就着盥洗池接了跟水管,便从头到脚淋了起来,打了遍肥皂,搓揉几下,复用水冲净,擦干身子,换上一套苏美人前天新买的宝蓝色西服,戴上了新买的黑框眼镜,蹬了小牛皮靴,转出门去,径直朝市委大院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猛嬷嬷

    “薛市长好”

    “薛市长好”

    “…………”

    一路行来,遍地尽是招呼声。

    尽管薛老三力阻火电厂上马,和大部分德江干部们的政见相左,但一年多来,薛老三聚累的威望,却不是这般容易抵消的。

    薛老三笑着点头回应,旁人无不暗暗称奇,因为上面已经有风声下来,这位薛市长在德江的日子怕是进入倒计时了。

    入得大楼,薛老三没去别的地方,径直奔了顶楼的周道虔的办公室。

    “活土匪来了,去了老周的办公室。”

    顾明俊推开了黄思文的办公室大门,闯了进来。

    黄思文今天竟也穿了套宝蓝色西服,软红的领带系地笔直,皮鞋油亮,比皮鞋更油亮的是头发,修剪的干净的面庞,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位黄市长显得极是精神。

    当然,除了外貌,今日的黄市长同往日还有许多的不同,譬如说气度,往日若是顾俊明这般冲进门来言语一声,黄大市长早就离席而起,大惊失色。

    可今次,黄大市长眉毛都不曾悬起,正襟危坐地持笔批阅着文件,漫不经心道:“去就去嘛,不趁着现在还能去,赶紧去几趟,以后怕是再想去也没得去了。”

    顾俊明瞪眼道,“您这话说得有点大了吧?我承认薛向如今的局面确实不好,可说穿了不也就是他不支持火电厂上马,难道还有别的大过?就这点事儿,也不能把他怎么的吧。毕竟这也不是多大过错。”

    他此来通知黄思文,乃是因为薛向又去了周道虔办公室。以往昔的经验看,薛向和周道虔凑了一处。定又有大事发生。

    前番他和黄思文便是因为情报上的疏忽,或者说高看了自己等人的力量,结果,愣是将几乎必胜的一场大战,整成了大溃败,现在想来,仍旧恨意难消。

    有了前番的教训,这次怎还敢掉以轻心。

    再者,在他看来。德江的风波无非是火电厂上马引起之事,可火电厂即便成功上马,也不过是黄思文、邱跃进勉强胜过薛向一局,根本无关痛痒,更何谈政治上的彻底胜利。

    黄思文此刻的话未免说得太大了!

    “到底还是层次太低呀!”

    黄思文心中哂笑,终于搁下钢笔,抬起头来,冷峻道:“老顾,我敢跟你打赌。活土匪今番去找周道虔,定是为了召开市委常委大会,这家伙输红眼了,狗急跳墙。”

    不待顾俊明吐出话来。咚咚两声,黄思文办公室大门被敲响了。

    古锡铭面带微笑,站在门外:“黄市长。顾书记,周书记请召开市委常委会议。二十分钟后,市委一号会议室。”

    说罢。古锡铭便自去了。

    “瞧瞧,这还拿着劲儿了,他真以为活土匪长胜不败,他古大秘又抱上了条大粗腿,嘿嘿,开完了这场会,我就调他古大秘来给我搞服务。”黄思文话音方落,一旁正给顾俊明倒水的胡耀华手上一抖,洒出一片。

    黄思文看在眼里,笑道:“小胡,想多了噢,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唯一还算有口碑的便是既能同甘苦,又能共富贵,你小胡我用得趁手,便是想跑,我也不放,至于古锡铭,叫他作文字秘术,你来当他的领导嘛。”

    对胡耀华这个大秘,黄思文倒是越发用得顺手,自要收揽其心。

    却说,黄思文一语预料中活土匪奔去周道虔办公室的原因,此刻又胸有成竹,言说要调古锡铭来给自己服务。

    顾俊明便是脑子再不好使,也知道定是局面又发生了变化,肯定是省委那边透出风声来,结局于活土匪是大大不利。

    他黄市长的期货,涨了!

    想着黄思文方才那句的话中话,赶忙笑着应道:“是嗬,市长,咱们可是共完了患难,剩下的就只是富贵了,你老哥总不会中道见弃吧,啊哈哈哈哈……”

    ……………………

    一九八四年,九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整,德江市委,再一次召开了常委会议。

    一十三名市委常委,除德江军分区政委周国良请假不至外,余者尽数到齐,市委书记周道虔主持会议,市委综合一处处长古锡铭负责笔录。

    今次会议召开,是为讨论专项议题,周道虔便没有走什么开场白,更没有宣讲中央,省里新下发的重要文件,径直转上了正题:“同志们,今次召开这个市委常委会议,是想和大家议一议,星火能源到云锦投资火电厂项目的事。相信这些天,全德江上下,关于此事,议论的沸沸扬扬,纷纷扰扰,我认为德江市委不应该再犹豫不决,拖延下去,给底下的群众造成困扰,老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回,咱们就一定决断,一刀两断,将今次的事儿,彻底定下来。下面,同志们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周道虔话音方落,孙明冷笑一声,说话了:“周书记您这话可真有意思,火电厂这么个好项目,咱们云锦要上马还有什么疑意么?这是蔡书记在会上都大讲特讲的事,省委的态度已经很明了,难道市委市政府不该落实省委的意图吗?”

    孙明此人简直就是官场上的一朵奇葩,毫无立场,毫无原则,时刻不停地都在根据风向变换着自己的舵盘。

    原本这种人往大了说是品质有问题,可偏偏此人就能打着就事论事的幌子,旦旦而言,更因其善辨风色,精于投注,于官场上的成就往往比那些老实人要高得多。

    当然,这种见风使舵也不是毫无技术含量的胡乱投机,孙明正是因为处在第一副书记这个位子上,位高权重,又能左右平衡局势,他才有了这种见风使舵的筹码。

    若是平常小喽啰,一会儿投靠这个老板,一会儿投靠那个老板,恐怕见着风来,舵盘还没使得两下,便被某位大老板一巴掌,扇进了汪洋大海之中。

    今番,孙明料定自己这回的舵盘,绝没转错。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蔡行天这位蜀中的南天王,就是天一般的存在,薛向这是要跟老天爷斗,不是自取灭亡,自找死路么?

    谢明高冷笑一声,说道,“孙书记,话不能这么说吧,蔡书记也不过是在会上宣讲了火电厂落户德江的好处,就算号召咱们德江配合星火能源集团的工作,可咱们也不能不仔细调查,论证吧,毕竟,我们德江市委班子除了要对省委负责,更要对德江四百万人民负责的。”

    “而不能简单地因为屈从于长官意志,就不全盘考量清楚,届时,决策错误,买单的还是四百万德江人民,我不知道孙书记近来有没有下去走一走,看一看,听听人民群众的呼声,如果您孙书记肯下去走走听听,当能知晓大部分群众对火电厂上马是有意见的,难道人民的呼声我们就可以不考虑吗?”

    自打弄清楚薛向阻止火电厂上马的决心后,虽还不知其原因,谢明高的屁股又彻底歪倒了薛老三处。

    更何况,上次在薛老三办公室经历了那通惊世骇俗的电话语后,谢明高为自己的际遇和幸运兴奋不已。

    如今正值两军对垒的当口,他真是战意高昂,杀气如潮,誓要为薛老三冲锋陷阵。

    听听他这般言语吧,竟然毫不避讳地直言长官意志未必正确,长官意志,长官是谁,除蔡行天这个省委一号还有何人?

    遍数德江上下,什么时候有人敢在公开的场合直言蔡书记之非,谢明高这哪里是吃了豹子胆?分明就是长了副豹子胆。

    他话音落地,以至于场面竟一时失声。

    稍后,顾俊明拍案而起,:“谢市长好大的口气,你说市委上马项目须要考虑全体德江人民的利益,难道省委就不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眼里?难道就会故意给德江人民添堵?0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组织的原则是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什么时候市委能和省委对着干啦?谢明高同志,你要对你方才的发言负政治责任。”

    “别扣大帽子了,负什么政治责任,谢市长什么时候说了市委可以不服从省委指挥了?他反对的是长官意志,凭长官的好恶而定群众的命运,那是那十年的事儿,南老都说了,往事不堪回首,全党都得引以为戒。”

    “蔡书记虽然是省委主要领导,但他本人也不不等同于整个省委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省委虽是由蔡书记主持工作,但代替省委行使最高权力的是省委常委会,而不是某位个人。”说话的是孟俊,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在市委,他最响亮的外号还是孟嬷嬷。

    孟部长之所以得了这么个“雅号”,全因此君性格绵软,遇事无争,几乎从不见他跟谁红过脸。

    更不提在市委常委会上有过什么惊人之举,可今天,孟嬷嬷简直生猛得一塌糊涂,好似体内猛然灌满了阳光之气,凌厉的让人刮目相看,不,简直就是剜眼相看。

    这哪里是孟嬷嬷,分明就是猛嬷嬷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道消息

    如果说谢明高的话,对蔡行天的针对之意只是露骨的话,那孟嬷嬷的这番言语,简直是架起了大炮,直射蔡大书记而去,昔年,领袖那张小字报“炮打四灵部”,也不过如此。

    听听这位的猖狂之语吧,省委书记不能代表省委。

    真不知孟嬷嬷是猖狂到了何等程度,才敢出此惊世之语。

    的确,省委书记不等于省委,但在现行体制下,省委书记若说一句“我代表省委对某某某提出嘉奖,抑或批评”,是没有任何人会认为这句话有问题的。

    但此刻,孟部长硬要拿条条框框往蔡书记不等于省委上靠,自也是不错。

    可这种不要命的话,是谁都敢随便说出口的?

    乱了,乱了,全乱了。

    谁也没想到,会议一开始就是火星撞地球般的惨烈,什么时候德江的市委常委会能开得这般惊心动魄,民zhu四射。

    谁能想到刹那之间,省委一号竟成了某些人的炮轰对象,这还是正常的官场么?

    的确是正常的官场,不正常的是,德江多了个活土匪。

    谢明高,孟俊之辈,之所以言出无忌,奋不顾身,所依仗者,还不是薛老三?

    有了杨珧的珠玉在前,他们巴不得阵亡,阵亡了就是胜利,换个地方光芒万丈的重生。

    只要是为薛市长力战而死,死得其所。

    省委一号,想来也没那么可怕!

    “孟部长真是好豪气啊,当年领袖所说。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差不多也就是你现在这样了。”

    市委秘书长许卫国拍案而起,“照孟部长的话说。蔡书记不等于省委,那我想省委常委会总能代表省委了吧。”

    “前几日,蔡书记下德江,在召开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再三讲到了全体德江干部要为星火能源火电厂上马,广开绿灯,通力合作,证明蔡书记的意思是很明确的,那就是支持星火能源集团的火电厂上马。蔡书记明确表示支持的事,市委不是不可以反对,但市委再是反对,可省委通过的决议总该执行吧。”

    许卫国正是蔡行天运作而来,接替杨珧的,算是给黄思文补充的生力军,自然是他夹袋中的人物。

    此刻,谢明高,孟俊。矛头直指自家恩主,许卫国当真怒不可遏。

    “哦,省委通过了什么决议?许秘书长,你跟大伙说说。周书记都不知道,倒是你消息灵通。”谢明高反唇相讥。

    许卫国冷道,“省委现在有没有通过火电厂上马的决议。我的确不知道,但蔡书记的意图在蜀中就没有不落实的先例。这点不是我胡诌吧。既然火电厂上马,已然纳入了省委的议题。咱们在常委会上争来争去,就是争出了结果,又有何用?省委出了决议,还是要贯彻,不如就等省委一锤定音。”

    “呵呵,卫国同志这番发言深得我心啊。”

    黄思文抚掌轻笑,抚了抚打理的油光水滑的头发,说着,转头冲周道虔道:“周书记,既然决定权不在咱们市委,讨论火电厂上马之事,的确意义不大,今次的常委会是不是换个议题?”

    “换什么议题,眼下德江还有比火电厂上马更重要的事儿吗?”

    周道虔看也不看黄思文,冷声道,“我只怕火电厂上马的事儿就像你说的,决定权不在市委,但恐怕也不在省委吧,据我所知,星火能源的这个项目,一直在计委压着,审核到现在还没通过,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话说回来,即便是上面通过了,可最后的执行权不是还在市委吗,咱们议议这个议题,未雨绸缪,总胜过宁渴而掘井,有什么不好吗?”

    周道虔如今在德江没有别的政治抱负,甚至也不关心薛向和邱跃进,蔡行天的这场火星撞地球的官场搏杀。

    因为无论胜负,他相信薛向都会、也有能力履行给自己的承诺。

    他周某人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地偏帮薛老三,薛老三让他召开市委常委会,他就召开;

    至于要讨论什么议题,薛老三说个议题,他就讨论什么议题;

    该帮薛向说话的时候,他也毫不嘴软;

    总之,他周书记对薛市长算是服务到家了。

    至于薛向想让自己搭今天的这个台来,唱什么大戏,他问也不问。

    不知怎的,黄思文今天的涵养,真个是好到极点,简直像是一天之内,明心见性了,但见他挨了喝斥,也不着恼,依旧微笑满面,“的确,宁渴而掘井不如未雨绸缪的好,可如今上面不出消息,咱们要绸缪也绸缪不出个四六,与其说绸缪,不如说打嘴仗,方才的会上,同志们的发言,针锋相对,不就是明证吗?我看今次的会议,很有必要换上有意义的议题。”

    “换什么议题,黄思文同志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周道虔声音愈冷,好似夹着刺骨的冰棱。

    这回,他是真带了火气,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他周某人的确是不管事儿了,快离开德江了,可就是再不管事儿,好歹还在这杵着,你黄思文懂点礼貌,尊老敬老,能死么?

    周道虔愈生气,黄思文似乎越开心,笑容愈盛,“是这么回事,今天早上有个省委组部的朋友,给我来电话,问询我薛向市长,在德江干出了成绩,这是要到何方高就。当时,我就纳闷儿了,说没听到说薛市长要走啊,那朋友还以为我诓他,争扯了好一会儿。”

    “他才悄悄告诉我说是看到一封关于薛市长的调令书,他隐约只看见几个字,那几个字的内容便是‘薛向同志将不再担任德江市委常委副市长一职,另有任用’,这我才知道,咱们的薛市长已经偷摸谋了他就,升到别地儿作了领导,同志们说,薛向同志这样搞突然袭击,是不是太过分了。”

    哗!

    黄思文这个小道消息爆炸的威力,完全不亚于大规模地核爆,霎那,场间众人皆震惊得失了神魂。

    一时间,甚至有三位常委的香烟都惊得从张开的嘴巴中,开始了自由落体。

    的确,黄思文自承是小道消息,可谁都知道,能被黄思文搬到市委常委会桌面的,绝对不可能是小道消息,只怕是板上钉钉了。

    黄思文也绝不敢无聊地在这个场合,开这种玩笑,那答案显然是唯一的,也就是薛向被调离德江成了定局。

    这个结果,如何能不让众人震惊?

    诚然,满座高官谁都清楚,为了火电厂上马之事,黄思文,邱跃进一伙和薛向领衔的薛系人马,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甚至满座众人彼此都有各自的阵营,可真当交锋的结果显现,一时间谁都有点难以接受。

    毕竟,归根结底,今次的事儿不过是一个项目上马的事,谁也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

    上马与不上马,常委会有争论很正常嘛,毕竟一个数千万的项目总要经过广泛的民zhu讨论。

    可谁都没有想到,民zhu,民zhu,民zhu的后果竟是这般惨重,活土匪竟被调离德江了,这是多么惨烈的代价啊!

    或许在常人看来,调离就调离,换个地方做官有什么不好,正如黄思文讽刺的那般,没准儿因为活土匪在德江的功业,往上调还能升个一格半格。

    可举座高官,均是老练的政治人物,他们很清楚,薛向一旦调离,便意味着政治上的极大失利,即便是上调了职位。

    毕竟,德江的经济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手搞起来的,功业未半,便中道崩殂,万千心血毁于一旦,这种打击只怕任谁都难以接受。

    且政治人物到了一定的高度,看得就不是职级,看得就是功业。

    很多时候,一件出彩的功业,足以能支撑一个官员走得很远很远,成为仕途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显然,薛向在德江的功业,若做成了,那就是光耀半身的荣誉。

    如今,事业未竟,人已先离,不管是怎么走的,都打上了“功败垂成”的印记。

    不管是敌是友,此刻,心中都弥漫着浓浓的可惜。

    这无关政治立场,而是感同身受。

    当然,黄思文是除外的。

    这个结果,正是他最愿意要的,因为,薛向若去,他就是那个摘桃之人。

    偌大功业,悬于他手,还有比这个更开心的么,“同志们,都别愣着呀,都表个态嘛,薛向同志来咱们德江不久,可工作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嘛,他要离开德江了,怎么说也不是个小事。”

    “所以啊,今天我才在会上再三要求周书记更换议题,我提前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也就是希望同志们商量个办法,看怎么组织一场欢送会,来答谢薛市长这几年为德江的付出,说来咱们是一个班子里的同志,好像也没在一起吃过几餐饭,这回是不是趁着欢送薛市长,大家好生聚上一聚,乐呵乐呵。”

    微笑的女人是最美的,微笑的男人也同样光彩照人,黄思文这番微笑,简直就是发自心底的,配上这精心准备过的服装,整个人极是可观。

    可偏偏,此刻,场间大部分人扫他一眼,就直皱眉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薛市长的欢送会

    黄思文自以为这番笑里藏刀的话说得漂亮,殊不知便是和他贴得最紧的顾俊明都有些反胃了。

    你胜利就胜利了,便是要耀武扬威,也得选个时候嘛,干嘛酸话、反话说个没完,没得让人小觑,都是政治人物,怎就忘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句话?

    “薛市长,黄市长说的可是真的?”

    谢明高噌地站起身来,他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先前,黄思文的消息简直如一支利箭,瞬间将他心房刺穿。

    在他谢明高的规划里,他可是要跟着薛向,在德江好好做番事业的,再依托薛向的门路,尽量让仕途之路走得更高,更稳。

    可如今,黄思文爆出这种消息,他的绝望与失落真是瞬间到达了顶峰。

    他此问薛向,也是因为那日在薛向办公室,亲历了那波电话语,知晓了薛向背后的实力。

    上面若真有调令,调走薛向,黄思文都知道了,薛向也一定得知。

    “明高同志,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也同意舍不得薛向同志啊,可有什么办法呢?像薛向同志这种经济干才,自然是适合到更艰苦的地方、更需要他的地方,带领广大劳动人民发家致富奔小康嘛,这就叫好的钢要用到刀刃上呢。”

    黄思文浑然不觉,他此番的行为有多么惹人生厌。

    “你明白个六。”

    谢明高突然爆发,竟在常委会上喝出了粗口。

    霎时,黄思文到达巅峰的爽感。被这一声粗骂,瞬间浇灭。

    也难怪谢明高恼火。薛向这一去,他所有的绸缪、野望。都尽付东流。

    的确,薛向虽去,他谢某人的位子依旧稳固,且有了薛系这座大山,仕途之路定也不会似前番那般蹉跎。

    然,他跟薛向相交之日终归浅薄,感情分上赚的不够。

    再者,跟在薛向身边做事,就凭这位衙内的折腾劲儿。还用担心功劳吗?

    三五年堪磨下来,没准儿他这副厅就成了副省。

    偏生黄思文这般一折腾,薛向必然调离,简直就等于坏了他谢某人的仕途之路。

    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断人官路又该如何呢?怕是要诛灭九族了吧。

    有了这番因果,也就难怪谢明高焦躁欲狂。

    “谢明高!”黄思文拍案而起,指着谢明高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跟我讲话的,你。你……”

    黄思文气得嘴皮子都哆嗦了。

    爽到顶峰,怒到癫狂,两者间的转换,不过是一句话。

    的确。此刻算得上是黄思文生平之最高光时刻,他想要看到的无非是薛向予以言表的失落,外加同僚的恐惧和敬畏。

    偏偏这两者他都没看到!

    薛向仍旧一副死人脸。端坐在长桌最末,手上拿着一根钢笔在他笔记本上写画个不停。好似刚才他黄某人口中吐出的霹雳,就根本不曾落在他薛市长的地头上。

    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谢明高这条野狗。自打有了主子,竟猖狂地没边儿了,眼见着主子都要走了还敢呲牙,黄思文暗暗咬牙,发誓过后的日子,非拔掉谢明高这条恶狗的满嘴獠牙。

    让这条恶狗知晓,往后的德江到底是谁当家!

    谢明高正火在心头,黄思文不还嘴则已,一还嘴他积蓄的火气,立时便如火山喷发一般,倾泻下来,眼看着两人大战在即,看这架势,没准儿得大干一场。

    薛老三终于搁下钢笔,慢悠悠地发言了:“明高同志,你这就不对了嘛,黄市长要给我开欢送会,这是好事嘛,证明我和黄市长感情深嘛,反倒是你,咱们也是市府班子的同僚,听闻我要走了,也不见你有任何表示,忒也让我心寒。”

    薛老三这莫名其妙的话,听得满场众人尽皆撇嘴。

    谢明高跟薛向合作过数次,知晓这位薛市长最擅长绝地反击,虽然如今的情况真如黄思文所言的那般,调令已然落在了白纸黑字上,几乎不可能有翻盘的可能。

    然,他还是决定将话语权交回给薛老三,看他如何生发,当下便坐了下来。

    黄思文也错愕到了极点,他不相信薛老三会蠢笨地听不出他方才话语里的弦外之音。

    然,活土匪此番这般言语,要么是胸有成竹,要么是心灰意冷。

    可黄思文怎么想也是心灰意冷的可能性居多,毕竟他那个消息根本就不是什么组织部朋友打来的,而是蔡行天大秘曹卫国私下里通报的。

    也就是说,蔡书记已经决定拿下他活土匪了。

    只要蔡书记还是蜀中一号,他横下心来要调动活土匪,活土匪是半点的反抗余地也没有,除非活土匪真的脑子发烧,堂而皇之地跟组织搞对抗。

    可即便是对抗,也注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哪有个人能抗过组织的?

    念头到此,黄思文笑道:“还是薛向同志是个明白人啊,知道整个市委就属咱俩感情最深,关系最好,老话说得好,关键时刻绷得住的,还得是亲兄弟,你看,到了这会儿,还只有我惦记着你呀。”

    黄思文头一次发现,像薛老三一般说这种噎死人不偿命的话,感觉真是好极了。

    “就是,就是,到现在我才发现到底谁是我最亲的人啊!”

    薛老三抚掌赞叹,说罢,接道,“周书记,我看还是黄市长说得对,火电厂的事儿,等上面操心吧,您看我这儿都要走的人,是不是留点时间给我,让常委会好好讨论怎么欢送我的事儿。”

    “现在,咱们就来细细讨论一下这个欢送会,该怎么办?黄市长既然 认可我薛向对德江的经济建设还是出了大力气的,又说了,就咱们关系最好,感情最深,这次市里给我的欢送会总不能太简单了吧。”

    “我看至少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的领导们,得出席吧,人民团体,群众团体,能请来的咱们都请来吧,各民主党派和市总工会也不好落下,听说省歌舞团的台柱子曼雅同志的天鹅湖演得极好,我一直想去观看,可就是没时间,这回我就要走了,思文市长是不是费点心帮我去省歌舞团联系联系?”

    薛老三絮絮叨叨得极是认真,可他越是认真,场面就越是滑稽,哪里见过有官员自己安排自己欢送会的。

    便是那些老同志再退下最后的岗位时,也多是恋栈难舍,心情郁郁,谁也没心思张罗欢送会。

    如今倒好,这位薛市长整个儿一没心没肺,几乎是被人逐出德江的,倒是一点不觉遗憾,反倒大模大样地跟组织要起了待遇。

    “……同志们别笑,我这个人相处得久了大家就都知道,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想到说什么就说什么,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眼见着都要离开德江了,我就这点儿要求,同志们总不会不满足吧?尤其是你思文市长,方才就属您大包大揽,我可是记下了,回头我就不干别的事儿了,我就盯着您帮我办操办好这欢送会。”

    薛老三自说自话,横不管黄思文的一张瘦脸已然化作蜡色,其余众人亦是相顾无言,哭笑不得。

    黄思文城府不深,得意全写在脸上,然,薛向越说,他脸色越苦,每提一个要求,他面色就难看一分。

    要说薛老三提的全是一些不靠谱的,比如说让他去请刘晓庆,潘虹这等火透半边天的大明星,前来德江助兴,黄思文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可偏偏薛老三所言语的条件都在合理范围的极限。

    操作起来却是万般繁琐,市委市政府的就不说了,只要肯请,来的人绝对不少,政协,人大的老同志们,本就闲得发慌,政府有活动,每每不打招呼就往这儿涌,打了招呼还得了,不一个一个都往这儿堆。

    还有那混得极没存在的各团体和民主党派,总工会,捡着了刷存在感的机会,是绝对不会放过了。

    如果这几路人马都备齐了,德江一号大礼堂容不容得下还是两说,薛向区区一个副市长,便是功劳再大,可级别摆在这儿,也不能让这么多人出席他的欢送会嘛。

    更何况,这个家伙,还要什么省歌舞团的曼雅同志来跳天鹅湖,这他妈是要为难死他黄市长啊,谁不知道省歌舞团的台柱子,受省委诸多领导赏识,根本就不是轻易请得动的。

    可偏偏他黄思文前番将话说得太满,一会儿好兄弟,一会儿感情深。

    这会儿,想要讲困难,想要张口,却发现太难。

    原本他黄大市长以为自己学自活土匪的片汤话,大把丢出去,乃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妙着,薛老三听得必定难受非常。

    本来嘛,任谁仕途遭遇如此失败,政治上受到这般惨烈打击,只怕伤心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他妈的心思去要什么欢送会的条件。

    用黄思文的话说,老子摆明了就是恶心你,甩个鼻涕泡给你,你他妈居然还接着,扔在地上当了响炮玩耍。

    可偏生他遇到的薛老三就是这么个人儿,蹬鼻子上脸的本事,天下无双无对。

    黄思文刚搬了个矮凳过来,薛老三踩上去就要登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认老师

    薛老三这么顺杆一爬,黄思文可真是难受得欲仙欲死,在他看来,活土匪简直就是死了盖进棺材,都要伸出手来摸他衣角一下,恶心他一把的家伙。

    黄思文头大无比,大手挥舞得飞快,“行啦,行啦,你薛市长说的我都记下来了,能办的市政府一定办,办不着的……”

    他话音还没落,薛老三便接了过去:“办不着的,变着法儿了也得办,谁叫咱们感情这么深呢。”

    说罢,他慢悠悠地抽起烟来。

    黄思文暗里要咬碎钢牙,轻轻一拍桌子:“行了,我看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吧。”

    黄思文要求散会,包括周道虔在内,场间众人无不有此想法。

    黄思文这派的人急于知晓活土匪调离德江这个戏法到底是怎么变得,更迫不及待的是想要跟黄大市长靠拢,商讨酬功分赏事宜,毕竟大家伙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你黄市长打天下,如今坐稳了天下,难道不该分功酬谢自己这些忠臣大将麽。

    而薛老三这派人,却是急于想知道,薛市长到底是走是留,毕竟看薛市长方才在会上的镇定劲儿,哪里像是打了败仗?

    可黄思文说得实在是玄乎,谁也不敢当耳旁风过。

    如此,向薛市长讨些注意,就显得必要而迫切了。

    若说薛市长只是普通的市长,他这颗大树倒了,大家这些倚在树身上的猢狲。尽数散去也就完了。

    可偏偏薛市长这可大树背后依架的是座大山,便是树倒了,只要大 山还在,大家这些猢狲就不愁没有栖身之地。

    是以,薛市长走有走的安排,不走有不走的计较,反正大家上了他这条大船,赶都甭想赶下去。

    眼见着周道虔便要挥手散会,薛老三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抬手看看表:“周书记。再等两分钟吧。”

    周道虔抬起的大手又按了下去:“那就再等两分钟。”

    如今。他就是薛向的分身,薛向说什么他应什么,罕见的,黄思文也没有出言反。只抬眼深深看了薛老三一眼。便镇定地盯上了手表。

    黄大市长胜券握定。心中却极是好奇,如百爪挠心,迫切地想知道薛向这等两分钟到底能发生什么。

    他不相信。两分钟能改变什么,毕竟,这是蔡书记定的调子,在蜀中,谁也推翻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罕见的,常委会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不少人甚至都拿眼盯在自己的手腕处,看着滴答的修长纤细的秒针,如时间女神舞动的裙裾,一圈圈转着,带走着极少被人察觉并珍惜的光阴。

    时间走了一分三十七秒,咚咚两声门响。

    这不大的敲门声,好似挥动的巨锤敲打在众人的心房上,不待古锡铭将门打开,德江的副市长陆振宇,推门而入,劈头盖脸便道,“报告周书记,大喜讯,特大喜讯……”

    ……

    一只金钱龟,色作古铜,龙头龟身,背负一只小龟,足踏数十口如意铜钱,每口铜钱,或书招财进宝,或写人财两旺,或被政通人和,总之,皆刻了四字的吉祥语。

    金钱龟置在一方深红色的条案上,龙头直对正门,不经意,便能让人觉出此间主人求吉避凶的心思。

    按说,这等摆件儿,是不适合堂而皇之,放在省委组部一号办公室的,难免让人心中生疑,小话风传。

    可此间主人向问天毫不避讳,这会儿,他正拿着明黄色的绸布,轻轻擦拭龟身,每日这样的活计他总要做上几遍,似乎不如此,内心就不得安宁,天长日久,以至于这金钱龟铜色都被擦得漆黑油亮了。

    夏允达知晓这是首长又在思考难题了,是以,他清洁卫生,整理桌面,冲茶续水的动作也越发小心了。

    夏允达默默心算了下,这是首长今天的第六次擦拭了,往日首长最多擦拭三遍,偶尔心情通达时,只清晨来,擦拭一次。

    可时下,方不过下午两点半,离首长回家还有三四个钟头,眼下都已擦拭到了第六次了,足以证明首长心中烦恼到了何等地步。

    仔细想想,夏允达也不禁心中叹气,首长的确有为难的理由,眼下德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省委层面亦是刀兵渐起。

    蜀中地面上从来没有哪个行署会像如今的德江这般,区区一个招商引资便能引动省委层面的政潮。

    不过话说回来,别的行署也不可能像德江这般,一堆就堆了两个了不得的衙内,且是彼此争锋相对的衙内。

    如今,首长夹在蔡、蒋中间,是左右为难。

    原本,蜀中的政局稳稳地在蔡书记的掌握之中,可不知怎的,德江的风波一起,省委层面也渐有波澜滔天之势,不知不觉,蒋省长身边竟已聚拢了那么庞大的力量,似乎真有了和蔡书记掰腕子的实力。

    这大概就是衙内的光环吧,轻而易举,便是绝大的助力。

    “首长,您喝茶。”

    夏允达看了看表,向问天的这次擦拭已然持续了五分多钟了,他生恐首长久思劳神,便端茶上前,打断了向问天的忧思。

    向问天接过清香扑鼻的碧螺春,浅浅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茶水分子从舌苔上跳跃着滑进喉间,腹内立时一暖,他精神瞬间好了不少,眼睛悠悠往向窗外,似在沉思,许久忽道:“允达,你说,上次我让你捎去的东西,真的到首长手中了吗?”

    夏允达心中一窒,随即暗暗苦笑,便是再大的领导,也到底是平常人啊!

    “想必是到了吧,毕竟咱们的五粮原浆享誉全国,近来,也渐成绝响,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是个稀罕玩意儿,任谁拿出来招待何等的贵客,也尽能上得了桌面,首长定是珍藏了。”

    同样的答案,夏允达不止回答了三遍。

    “罢了,罢了。”

    向问天长叹一声,将茶杯放下,折回座位,取下挂在腰间的钥匙,将办公桌左侧的抽屉打开,取出一份文件,又拣出一个绿色的小本,翻开扉页,上面露着一串数字和一个名字,很容易便能辨别那数字是一个电话号码,至于名字,也亦是平常,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江朝天”。

    向问天伸手抓向电话,忽又抽回,如是反复好几次,却是下不了决心。

    夏允达在一旁都看得暗自着急了,可他也理解向问天的慎重。

    因为很多时候,联系比不联系好,被动联系比主动联系好,尤其是在和要联系那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之际。

    就在向问天如是试试探探几次,叮叮叮叮,电话先是响了,向问天立速接过电话,沉声冷道,“我是向问天,有什么事?”

    他话音方落,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问天部长, 您好,我是江朝天呀。”

    噌地一下,向问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什么?你,你是江,朝天同志,哎呀,朝天同志,你好,你好。”

    向问天真是太诧异了,这般情形用李商隐的那句“心有灵犀一点通”来形容也一点不过吧。

    他正盘算着给江朝天打电话,没想到江朝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您好,您好,问天部长,抱歉啊,我也是才偶然翻阅来访记录,才知道您派人来过,隔了这么久才给您回电话,实在是抱歉。”

    江朝天话音热情,毫无做作,听得向问天心窝子一热:“哪儿的话,冒昧拜访,是我打扰了,歌洋首长的身体还好吧,党校一别,已经快五年没见了,歌洋首长的渊博学识,音容笑貌,时时在我脑海中浮现!”

    原来,向问天方才询问夏允达,首长收到那东西没有,那东西正是指蜀中宜宾的特产,五粮原浆,而那首长正是江朝天的父亲,歌洋同志。

    早些年,向问天在党校进修时,歌洋同志曾代过他们的“领袖思想”这门理论课,从这个根脚上,二人便有师生之谊。

    当然,这种师生之谊,完全取决于上下级之间的共同意愿。

    上级若认为下级未来注定有大前途,下级也愿意向上级靠拢,郎情妾意,两厢情愿,这师生关系多半能认下来。

    若是下级纯属想要高攀,多半是困难的,毕竟党校授课,动辄上百人听讲,若真论及师生关系,那就海了去了。

    那样的师生关系,也就不值钱了。

    可有了代课这个事实,倒也就方便了有心人走门路。

    有一番渊源,就有了牵扯的余地。

    早些时候,向问天也没想去走歌洋同志那边的门路,毕竟,机会实在是不成熟,若贸然妄动,没的坏了局面。

    还是薛向下德江后,连带着省一级层面也是风波不靖。

    政府一号蒋胜天野心勃勃,蓄势待发,眼看省委层面蔡行天一家独大的格局就要打破,向问天的心思也难免活跃开了。

    说来,曾在党校带过他课程的中央首长众多,有大前途的也极多,向问天专拣那歌洋同志做门路,认老师,背后自然有其道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最关心你的人是我

    的确,这道理还在这薛老三身上!

    自打向问天知晓薛向的身份后,便派人仔细查探过薛向的过往,毕竟,人事即政治,当麾下出现了这等级数的衙内,是危险,也是机遇。

    弄清其性情,过往,自然是十分应当也必要的事!

    当弄清楚薛向早些年在京城的光辉事迹,又因着曾经听过歌洋同志的课,向问天很敏锐地他便找到了江朝天这个标的物。

    在他想来,两瓶酒自然不可能走通歌洋同志的家门,然,以薛向同志在德江的折腾劲儿,和以他对薛向和江朝天曾经过往的解读。

    他不信江朝天会无动于衷,那送过去的两瓶五粮液原浆,说到底,不过是引一个线头过去。

    江朝天抑或是歌洋同志偶然间想起薛向,想起德江,有了这根线头,自然就会想到他向某人。那边若再牵一个线头回来,两边的线头一拧上,这条路便算走通了。

    然,近来德江的风波,一日大似一日,眼看便要聚成狂澜,蔡行天甚至在今天上午传回话来,发动了最后的大杀器,要他向某人下调令,调职薛向。

    可江朝天那边的动静依旧没有等到,如此看来,他向某人递过去的线头,作废了!

    是以,今日一天,向问天都是心绪不宁,找出了江朝天的联系号码,几次想要打过去,却又踌躇难决,毕竟。打过去说什么呢?

    上赶着不是买卖,冒昧地去电,只会让人认作定力不够,权欲太盛,没得落了下乘。

    如今,江朝天电话打了过来,却是再好也没有了,既帮向问天确准了自己心中的判断,有了这个电话,两边的线头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接在了一处。这条路算是走通了。

    却说。两人寒暄几句,江朝天主动将谈话转上了正题:“问天部长,我跟你打听个事儿,我有个老朋友叫薛向。在你们蜀中工作。听说是德江的副市长。好久没他消息了,不知道他干得怎么样,没少给问天部长添麻烦吧。”

    向问天心中暗暗咂摸了“朋友”两字。笑道:“没有,没有,人家薛向同志,魄力强,手段高,来德江一年有余,便做出好大的功业,再说他又不是党口上的干部,和我的联系甚少,要说麻烦,哪里麻烦得上?”

    回了江朝天一句,向问天也很识趣地主动将江朝天不好戳破的那层薄纱戳破:“只是近来德江因为火电厂项目的事儿闹出了点大动静,薛向同志似乎就是这大动静的主要人物。”

    “大动静?什么大动静?问天部长,您能不能仔细说说?”

    江朝天故作好奇,薛向的境况,他如何能不关心,德江这边的动静儿,他可谓是洞若观火。

    向问天心中暗笑,嘴上道,“这有什么不能,就是南洋爱国商人有一笔两千万元的投资,到德江开发火电厂的项目……”

    他话方至此处,便听江朝天哦了一声:“这个事儿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上了报纸嘛,《南国早报》,《百姓日报》,《求是》,好像都提到过这个事,火电厂上马是大好事呀,我那个老朋友啊,就是性子拧,不是他自己做的菜,他坚决不吃!”

    向问天道:“谁说不是呢?可他不吃,那是已经吃饱了,总得顾及顾及别人还饿着肚子呀,对了,朝天同志,你这个老朋友恐怕要离开德江了。”

    向问天突然放出地雷,脸上浮出微笑,静等那边的动静。

    熟料,电话那头,久久无声,似乎江衙内正在全力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

    果然,许久方听那边说道:“问天部长,您这话当真?这消息可要确准啊。”

    虽是极力压抑,江朝天话语之中的兴奋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向问天准确地捕捉到了江朝天的这一丝兴奋,心中像是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水一般,畅快非常,笑着道:“准准准,怎么不准,这天下怕是再没人能比我确准这个消息了,他的调任状此刻就在我桌前的案头上放着呢。”

    呼~

    电话里传来一道粗重的呼吸声,的确,江朝天长长吁了一口气。

    说来,江朝天如今已然贵为江汉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在组部中排名虽然靠后,可二十七八的年龄,仍让他在整个省委大院鹤立鸡群,谁都知道这是个注定要大用的了不得的人物。

    江朝天在江汉虽不身在高层,但整个江汉,他无疑是最耀眼的明星,在饱受别人钦羡目光的同时,可谁又知晓,江朝天心中的苦闷和焦急。

    江朝天自问,这个世上能令他焦急的事、烦心的人已经不多了,可薛老三这个老对头,始终算其中一个,不,简直是让他念兹在兹,无时或忘的一个。

    在旁人看来,或许他江某人已经甩出了薛衙内一段距离,毕竟他薛衙内任德江行署专员助理的时候,他江大少已经贵为一省组部副部长了。

    如今,薛衙内虽然转任为德江市委常委副市长,可他江大少在省委组织副部长的位置上已然坐稳了两年,已处在蓄势待发,冲天一跃的当口。

    这一跃,至少也是个行署专员,若上面再慧眼识人,他江大少直接干上地委书记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江朝天心中比谁都清楚,在仕途这条路上,薛老三已然隐隐冒出自己一头了,并且有将自己越甩越远的趋势,所以,每想到此处,他简直彻夜难眠。

    若非歌洋同志压着,他早就放弃了组织部副部长一职,再度跳到了地方。

    江衙内的定位很明确,未来的志向也极是伟大,他很清楚,要和薛老三分个胜负,官职上的输赢只是浮于表面,最后底定胜局的一定是各自的功业。

    身在省委组部,这死气沉沉的机关,每日除了勾心斗角,玩权弄术,又去何处寻功求业?

    江朝天正急得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邱衙内和薛老三杠上的消息传来。

    说实话,刚听到这个消息传来之初,江朝天并无多少兴奋,因为在他看来,邱家虽然树大根深,是老牌的家族,丝毫不逊色于薛家这个大势已成的后起之秀,论底蕴,甚至远远胜之。

    可邱家衙内,实在太嫩,就他那花拳绣腿的小野鸡,如何敌得过薛老三这头狡狐猛虎。

    然,德江这边的局势发展越来越有意思,层层迷雾中,他竟然看到了邱跃进的胜机,此刻,电话来向问天处求问,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答案——薛老三要离开德江了,这真是个美妙的消息。

    即便薛老三调离德江,上面给他上调了职位,江朝天仍旧确信,薛老三终于遭遇了仕途中的滑铁卢,深深跌了一跤。

    以后,大家又并肩齐了,再各凭手段,各展才能,力争上游。

    “问天部长,薛向离开德江后,会调往何方?”

    江朝天又忍不住关心起薛向的去处来。

    在他看来,薛老三经历这番挫折,只怕不会像此前那般,总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作战。

    弄不好会转回辽东抑或江汉,若来江汉,那可就有意思了,江大少可是迫不及待想和薛衙内会上一会。

    当然,调回中央部委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中央那几位搞经济的领导,对薛老三可是有口皆碑呢。

    可江朝天不无恶意地想,以薛老三那跋扈飞扬、宁折不弯的性子,即便调到了他们的手下,弄不好也得是个各吹各号,各唱各调,最终鸡飞蛋打,不欢而散,这大概也算是另类版的叶公好龙了吧。

    向问天道:“对不住,朝天同志,至于去哪儿,我还真不清楚,唯一确定是,肯定不会留在德江了,我这调职令只写了免职的话,蔡书记说另有任用,想必是要离开蜀中了吧。

    “多半如此了。”江朝天笑道,“问天部长,薛向这个人,您怎么评价?”

    毫无征兆地,江朝天将话题来了个神转折。

    向问天脑子一下没转过弯儿来,笑着道:“实事求是地说,薛向这个同志是为怪杰,于经济一路上多有建树,德江如今的局面,七成该算作他的功劳,最为难得的是,这位同志关注民生,注重民间疾苦,云锦当地的农民几乎被免了所有的钱粮课税,德江范围内的学生们也免除了学费杂费,从这个角度上讲,我是很欣赏薛向同志的,当然,我这也是平心而论的,实话实说,算不得什么。”

    的确,人心皆有一杆称,抛出利益因素,谁是谁非,自能见得明白。

    薛向在德江的所为,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分明,向问天自重身份,绝不会为了讨好江朝天,就毫无原则的诋毁,胡诌,没得自降身份。

    江朝天道:“向部长您说的对,您工作繁忙我就不打扰了,回头再跟您联系。”说着,便挂了电话。

    向问天捏着电话,心中纳罕到了极点,官到了他这个程度,于人情世故,世情变幻的运用于熟捻,已然到了极点。

    江朝天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向问天怎能察觉不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会来

    更何况,江大少连称呼都变换了,先是“问天部长”,最后变成了“向部长”,其中的疏远,简直是明晃晃的。

    可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江衙内的这番变化呢?向问天绞尽了脑汁。

    他想过,可能是因为自己最后对薛向的这番表扬,有可能伤到了江朝天。

    毕竟,据他了解,江大少和那位薛衙内乃是名副其实的对头。

    然,要说江朝天就因为自己对薛向的持中之论,而心生龃龉,并流露于外,那这位江衙内未免也太过浅薄了。

    这样的人,即便有家世,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年之中便爬上一省省委组部副部长的要职。

    毕竟,有家世的人不少,但能如此迅疾攀登的绝非常人。

    此种人多是喜怒不行于色,城府深沉。

    江朝天在最后流露情绪,怕不是浅薄,而是暗示成分居多,可到底暗示什么呢?

    向问天猜不透这个政治哑谜,当然,他更不会蠢到去打电话去问,忽的,抬眼瞥见一边的夏允达欲言又止,想到这位心腹大秘素来的玲珑剔透,挥挥手道:“有什么就说,我这会儿脑子正乱着呢。”

    方才他和江朝天的对话,夏允达就在身边,两人的对话内容,夏允达听了个尽全。

    夏允达小心道:“首长,我想您可能误会朝天部长的意思了,他方才问您对薛市长的评价,怕不是要您用语言去评价薛市长吧。”

    向问天何等老练。夏允达这番一点,他完全醒悟过来,江朝天哪里是要他在电话里用嘴巴评价薛老三,分明是要在那位薛副市长沉沦的当口,再狠狠给他一脚。

    向问天是组部部长,薛向调离蜀中,他这个组部部长是有权力,给薛向写些评价的。

    这些评价,虽多是无关紧要,但。有人要持之作剑。只要笔锋犀利,也尽够了。

    向问天不由得替那位薛副市长担心起来了,有这么位“朋友”在暗处关照,他以后的日子。怕是极不好过吧。

    “允达。把这个交给献国副部长。让他带队下一趟德江。”

    向问天拿起了手边的那份任命书,朝夏允达递来。

    献国副部长是组织部排名最靠后的副部长,是他向问天的心腹。原本这个调令书他还打算压几天,毕竟将蔡锋争未平,胜负难料,可如今,可有了今天的这番电话,他已经在歌洋首长那里取得了背书,也就用不着管蔡、蒋之争了。

    夏允达接过任命书就要出门,就在这时,咚咚两声门响,一位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门口:“向部长,蒋省长让我通知您,在他主持省委工作期间内,所有的人事安排一切停止,等蔡书记回来再说。”

    来人正是蒋天生的大秘邓文仪。

    向问天面色一僵,蒋天生好似盯着自己,这条命令摆明了是冲着自己来的嘛。

    不过他还真不好反驳,蔡行天去了京城,书记不在,自然是省长代为主持省委工作,而书记离开的时间又短,省长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动议人事,乃是尊重书记的表现,他向问天便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去。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阵阵发动机轰鸣声,稍稍侧耳,那声音越发剧烈了,好似有车队开进了省委大院,夏允达一个箭步,奔到窗口,朝外探了探身子,转过脸来,已是满面喜色:“首长,是蔡书记的车队,蔡书记回来啦。”

    向问天冲着邓文仪笑道:“你回去告诉蒋省长,说他的指示我接下来。”

    邓文仪面色微僵,点点头,转身去了。

    不出向问天所料,蔡行天方回到省委,不顾风尘仆仆,便召开了省委常委会议。

    蔡行天没有走什么开场白,上来就单刀直入,“今天开会,就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星火能源集团在德江投资两千万上马火电厂项目,近一个阶段内,省计委,经委要配合好德江市委、市政府,将这个工程推动落实下去,同意的举手。”

    说完,蔡行天将手举了起来,这便是是蔡氏风格,霸气狂放,唯我独尊。

    和往常一样,很快举手的人数便超过了半数,决议获得通过。

    是的,对时下大多数干部来说,发展始终是首要的,发展所带来的环境,能源等一系列问题,那是以后的事。

    说的大义凛然一点,时下的老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在乎什么黑山黑水,废气污染,这个追求较之生存的追求,实在太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说的阴暗一点,此间众人,谁会在蜀中赖上十年二十年?

    发展的事先做出的政绩,在任上算自己的,留下的问题,由后人来解决,要充分相信继任者的智慧和能力嘛。

    蜀中历史上最大的一笔外企投资,就这样毫无意外地获得通过。

    蔡行天满意地点点头,“好,这个议题就算过了,第二个事,关于德江市委常委副市长薛向的调职问题,问天同志,就由你来发言,介绍情况。”

    向问天应承一声,打开文件夹,说道:“薛向的情况,相信同志们也都清楚,干经济,这位同志是把好手,但是,在政治上,就显得相当幼稚了,尤其是不善于团结同志,极不尊重领导,自从他上任以来,德江就风波不尽,市委市政府领导层频繁更迭。”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同志就是根搅屎棍,若说平时,看在他致力于经济发展的份上,留任德江未必不可以,而如今,薛向同志的思想明显跟不上发展的步伐,对于火电厂上马一事,他历来是非常抵制的,考虑到该同志在德江的影响力和火电厂上马后的一系列问题,显然,这个同志目前是不适合德江发展需要的,为此,省委打算把他调离德江,组部另有任用。”

    当向问天话说到调离德江时,并没有多少人脸上流露出意外,毕竟向问天说的是实话,德江火电厂上马一事搅出这么多风波,绝对有薛向这刺头很大的关系。

    火电厂要想成功在德江市上马,薛向存在于德江,便是最大的阻碍,此君在德江的影响力,省委层面不是瞎子,如今德江的政局,几乎尽数被他掌握,这样一个领头羊在德江抵制火电厂上马,便是有再多的政策,恐怕也是苦难重重,调他离德江,是大势所趋。

    然,向问天最后一句另有重任吐出,满场之中,不少人面上流露出异色。

    省委分管意识形态的柳公权副书记,和薛向曾经与学闹之事上有过合作,他对薛向当时在危机之中显露的高超手段十分赞赏,当时政务院来人表扬,让他柳书记在中央大大露了一把脸,所以他对薛向一直抱有强烈的好感。

    方才蔡行天言说推动火电厂上马之事,他也曾举手,但全是出于功勋,且向问天言说将薛向调离德江,他也觉应分应当,可待听组部另有任用,他立时就不干了。

    “蔡书记,问天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组织另有任用?听你的意思,薛向以后就不是德江的干部了,这可不行,方才我听你说,薛向不团结同志,不尊敬领导,可这有什么打紧?团结同志,尊敬领导的人多了,我倒没看见几个有薛向这般本事的,党的事业不是靠团结同志,尊敬领导就能干起来的,是靠实打实的成绩,经济建设上的成就来证明的,再说了,德江的某些领导,如果不是一屁股屎尿,能出现这么多问题?薛向这么好个同志,凭什么让组部要回去?难道德江还剩不下他吗?”

    柳公权此话一出,好似点响了炸药包,炮声阵阵。

    “柳书记的话说得有道理呀,薛向这位年轻的同志,虽然脾气差了一点,经验少了一些,总的来说还是好同志嘛,就拿战争年代来说,当时能打仗的将军有几个是脾气好的,换到现在来也是一样的嘛,有能力的人通常都有些性格,再者说,薛向同志年纪还小嘛,多锻炼锻炼几年,未必不能改观,这样一个好同志,咱们就这样放走了是不是太可惜了?我记得薛向同志下德江时,还是老首长亲自点的名呢。就这样放回去,是不是太可惜啦!”

    “向部长,薛向绝对不能离开蜀中,这样的干部简直是个宝嘛,他到德江一年半,把一个老大难愣生生弄成了咱们蜀中三架经济火车头之一,如今蜀中还有多少个老大难啊,随便挑一个,不是正好吗?我就不信咱们蜀中的一些行署都已经富裕到不需要薛向这种会搞经济的干部了。”

    霎时间,会上尽是反对之词,众人不敢将矛头对准蔡行天,皆指向了向问天向部长,一时间将向问天问得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的确,在这个经济即政绩的年代,会搞经济的干部到哪里都是个宝。

    德江上马火电厂,投资两千万,总年产值五千万,的确不少,可相比薛向这个宝还说,还是远远不如。(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箭(上)

    不说别的,光说薛向弄出的蜀香王,那就是一个金矿,比什么火电厂只强不弱,火电厂可以有无数个,但薛向只有一个。

    火电厂是金蛋,那薛向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此间众人站在省委的高度来看,薛向这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可以不在德江,可以去别的地方,广安,梅山,银山,那么多兄弟行署,哪个都能去。

    但绝对不能容忍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被抢走,这抢的不只是金鸡,而是他们的政绩,也就难怪向问天此语一出,举世滔滔了。

    蒋天生咳嗽一声,满场的吵杂立时小了下来,他笑笑道:“蔡书记,同志们,薛向同志调离蜀中我看不妥,不止调离蜀中不妥,离开德江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德江现在方完成了地改市,经济底子并没有夯实,少了薛向这个奠基人,德江的发展我看要出问题啊。”

    “诚然,薛向在火电厂上马一事上做的有些过火,但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呀,重工业经济和旅游经济,确实出现了抵触,这个论断我认为还是准确的,当然了,时下的形势,讨论环境污染为经济发展让路有些不现实,但咱们可以这样嘛,由省委下一道命令,让薛向在火电厂项目上噤声,不让他干预和火电厂项目相关的任何事情。”

    蒋天生先能抢先一步派秘书去阻碍向问天下发调令,如今又在会上力保薛向不调离德江。并非他和薛向心有灵犀,而是薛老三早早地和他来了电话。

    薛老三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不全盘想通了他绝不会轻易妄为,德江方面他坐镇其中,定能罩得住,但省委层面若无人呼应,极有可能导致局势崩坏。

    而蒋天生,这位打过交道的蒋叔叔,则是最好的选择,谁叫自打这位蒋叔叔下到蜀中。便和那位蔡书记不对付呢?

    却说。蒋天生话音方落,满场尽是应和之声。

    “对,省长这个提议好啊,眼下不就是因为薛向和火电厂项目不兼容吗?让这小子不许在火电厂项目上指手画脚。老老实实地当他的副市长。搞活德江的经济。这不就结了吗!”

    “当然了,这样办,薛向可能有点拧不过弯来。我看这样吧,把火电厂项目直接纳入省经委重点项目,由省经委下专员全权指导火电厂项目上马,这样就等于说将火电厂项目的事权和地权分开了嘛,德江只负责出地,经济税收还是他们的,至于火电厂落建的事儿,就不用他们操心了嘛,咱们省委给他们做好这个大管家就好了嘛。”

    听着满场的讨论声,蔡行天的脸**见晦暗,他没想到短短一年多时间,薛向这毛小子竟是如此深得人心,看看这满场发言赞同的,有多少是他蔡行天的心腹啊。

    他们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和这小子之间的龃龉?不,这不可能,这一个个哪个不是心明眼亮,神通广大之辈呀,关键时刻,这帮家伙在乎的还是自己头顶上的那顶官帽子啊。

    蔡行天心中感慨万千。

    “书记,既然同志们一致认为,薛向不适合离开蜀中,也最好不要离开德江,你看,方才的提议是不是搁置?”

    蒋天生微笑着望着蔡行天,心中难得地涌过一阵舒坦。

    常委会上,这大概是他唯一胜利的一局吧。

    “不行。”

    蔡行天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个问题没得商量。”

    “哦?既然蔡书记这样说,那咱们就来个民主集中吧。”

    蒋天生不急反喜,蔡行天这是要行使一票否决权的节奏啊。

    “用不着表决。”

    蔡行天大手一挥,:“忘了跟你们说,今次我去京城开会,也顺便拜访了南老,南老对家乡的建设很是关心啊,我向他汇报了咱们蜀中经济建设的成就,南老很是开心,其中也谈到了德江,也谈到了薛向,南老的意见和我不谋而合,就是要将薛向调离蜀中。”

    蔡行天此话一出,蒋天生只觉脸蛋上被重重地抽了一巴掌,心中恼火地几乎要滴血,姓蔡的这分明是在耍弄自己,明明这家伙就已经握着了南老的尚方宝剑,却隐而不发,故意将这提议抛将出来,待得自己聚力成势,这家伙再陡然抛出尚方宝剑,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个一箭穿心,蒋天生简直羞愤欲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像不断转动的调色板。

    的确,南老都发话了,这个议题还有什么讨论的意思呢?众人心中一阵意兴阑珊。

    “行啦,散会。”蔡行天挥挥手,当先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地撞开了,邓文仪失魂落魄地冲进门来。

    “你干什么?”

    蒋天生爆喝出口,对着邓文仪发飙了。

    他的大秘竟然敢冲撞省委常委会议,这是要担政治责任的啊。

    邓文仪满面通红,嘴角不停地抽搐,跳动得极快:“报,报,报,报告首长,新情况,德江出了新情况。”

    “到底什么事儿?快说!”蒋天生严厉依旧,但心中忽的腾起了某种悸动。

    以他对邓文仪的了解,这是个绝对沉稳慎重的年轻人,若非如此, 以他蒋天生的为人喜好,也绝不会挑了他做自己的大秘。

    此刻、值得这种慎重人,甘冒其险冲进门来,必定是对自己有重大影响的消息。

    而眼下,省委层面多方角力的核心话题,便是德江火电厂上马的项目,邓文仪此来,必是因为火电厂项目有了转机,更何况,以蒋天生对那位薛市长的了解,这绝对是个不甘服输,智计百出的聪明人。

    今天早上,这家伙就给自己来了电话,要求自己在省委替他稳住局势,电话里还言语闪烁,说什么静观一两日,局势必大有改观。

    莫非此刻就到了局面改观之时?

    果然,紧接着,邓文仪秀口一吐,山峦崩摧,:“德江的一户农民从祖宅中挖出了两件古董。”

    邓文仪话至此处,便被蔡行天喝断了:“古董,什么古董?是和氏璧,还是司戊王鼎?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竟然是区区两件古董,古董虽然值钱,可够得上你冲撞市委常委会议来汇报么?

    邓文仪头上汗如雨下,强顶着蔡行天的威严,继续开口:“一件是明代的宣德香炉,一件是《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曹雪芹手术原稿,经,经过红学专家鉴定的真品!”

    邓文仪话至此处,所有人皆嗔目结舌!

    大部分是因为红楼梦原稿问世而觉不可思议,毕竟红楼梦这本奇书被誉为中华两千年文学史上的最璀璨的明珠,惜呼原稿存世仅前八十回,后四十回乃是清人续作,不能不说是一个民族的巨大遗憾。

    而如今,它的原稿全版问世,绝对是震动文化界的超级大事。

    其文化意义和历史意义恐怕不在蔡行天方才说出的和氏璧和司戊王鼎之下。

    而只有蔡行天,蒋天生两人的神经最是敏感,敏锐地意识到红楼梦的问世,和德江的那位副市长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你德江正被列为红楼选景点,你薛向也派人去京城争取过大观园落建于德江。

    可哪有这么巧的,恰好你这里就发现了红楼梦手术原稿。

    一刹那,蒋天生脑海里边蹦出一句话来: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真是高啊。

    而蔡行天亦是脑筋飞转,飞速地想着怎么化解那位薛市长的垂死一击。

    “红楼梦,原版的,全一百二十回,在德江发现的,还是真品,邓文仪同志,你是在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这都快赶上传奇话本了,有点常识的都知道,曹雪芹晚年避居京城,和蜀中隔着十万八千里,他的全本,手稿,怎会越过几千里地跑到德江的一户农民的老宅里,你说说,这种鬼话有人信吗?”

    说话的是接替李星雨新履职的省政府常务副省长王明。

    邓文仪道:“王省长,您说的有道理,但我认为,消息**不离十,德江那边现在正在召开新闻发布会呢,据说原稿已经被港岛的商人买走了,只给了该农民两千元人民币,是事后被乡里传出,德江市政府启动紧急议案,才勉强将那港岛的商人拦在了德江。”

    “可惜的是,原稿已经被该商人用掉包计偷运回了港岛,只剩下拓本留在身侧,此刻,德江市政府截获的便是拓本,当时,德江方面便延请了德江市内的著名红学家马明仁教授,经马教授断定,此拓本上的文字必是曹雪芹原版手稿无疑,而后,德江方面又向京院传送了影音资料,那边的回信极快,亦是断定了那拓本上的文字乃是真正的曹雪芹手述的一百二十回原稿。”

    邓文仪分说的极为详细,他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其实整件事的重点,根本就不是农民低价卖了价值万金的宝贝这极具传奇性的话题,更不是德江方面没做好防备工作让奸商盗走了民族瑰宝,始终是那所谓的手抄本竟被证明是真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三箭(中)

    毕竟,这种文学性的作品,不似瓷器,青铜等文玩,造假识假的工夫登峰造极,有时候便是科学仪器也未必能检测得出来。

    文学作品因为其文理讲究一脉相承,剧情环环相扣,国内更有诸多的红学大家,终身致力于红学研究,是真是伪,既然经过了京院一干老教授的法眼,那其真实性,几乎就断不容怀疑。

    再者说,国内更有诸多的语言学大家,大可通过前八十回的遣词造句,用词习惯,语言构成来充分地解构所谓手稿上的后四十回,要辨其真假,有这个方法,也尽足够了。

    所以当邓文仪说到影像资料,传给了京院并获得了京院的认可,那这手稿便是假得也是真的了。

    “哦?真是好消息呀,虽然只留下了拓本,但终归这稀世瑰宝诞生在我德江,德江方面现在还有什么消息?”蒋天生问道。

    邓文仪道:“具体什么消息我还没来得急打听,只弄清了事实,就急急赶过来向诸位领导汇报了,唯一清楚的是现在肯定有很多国内的红学大家,文学家正在火速向德江赶来,京院那边就出动了十几位老教授,咱们省政府这边恐怕要马上吩咐文化厅准备接待工作。”

    “行,行,你马上通知马厅长,让他着手去办,在接待上要尽量做到高规格,断不容出现任何问题。”

    蒋天生大手一挥,邓文仪沉声应了。便小步退出门去,将门关上。

    “行天书记,好消息呀,以我对薛向的了解,这肯定又是他玩‘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大好时机,您信不信,我敢打赌,京城的那座大观园怕是建不成了,最后还得落户于德江。如果京城的那座大观园落户到咱们德江。则德江又多了一处游览胜地,且,德江的旅游业向来是重山水,轻文化。当然了。这也和德江的实际情况有关。那边便是想重文化也没文化可重,算是跛脚走路吧,如今大观园要是落户到德江。弥补了旅游经济的另一条腿,也就是文化旅游,所以这个事省委应当重视啊。”

    “重视?怎么重视?难不成要违背南老的指示,留下薛向?抑或是中断火电厂项目,为德江的旅游业让路?”

    蔡行天冷冷看着蒋天生,双目放出精光。

    事已至此,他已然断定方才的那幕红楼梦大戏的导演必是薛老三无疑。

    王明道,“我赞同蔡书记的意见,德江方面发现了红楼梦手抄本是好事,可丢失重宝,上面追查下来,也是要担责任的,另外,就算京城的那个大观园引进到德江,据我所知,那个大观园也不过才一两百万的投资额,而且还是地方和剧组共建,地方还得掏钱,这点经济价值如何能跟火电厂相比?”

    “退一步说,就算大观园落户德江,这也和火电厂项目不搭边啊,也不见说火电厂项目上马,德江的那个风景区就要关张,大家可以和衷共济,一起搞嘛,那个陈董事长不是承诺了,确保环境污染降到最低嘛,所以说,红楼梦手抄本的发现和蔡书记刚才提的两个议题,完全风牛马不相及,各不相干。”

    柳公权道,“王省长的话我不敢苟同,怎么叫火电厂项目的上马和大观园落户互不相干?一个是重工业,高污染,高能耗,一个是旅游业,讲究青山绿水,赏心悦目,完全是两种互相抵触的经济,更何况又是近在咫尺。”

    “因为火电厂的项目,大观园未免肯落户德江,再者,王省长刚才说的,大观园的经济总量不如火电厂,但这是个光看经济总量,就能衡量二者价值的事吗?大观园上马就像蒋省长刚才说的,和德江的那个风景区完全可以起到取长补短,相得益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然,火电厂项目上马,恐怕难和那个风景区互容互补,搞不好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为什么咱们就不换个思路,火电厂就一定要到德江上马吗?咱们蜀中有多少个适合投资的地方呀,别的不说,就说广安吧,广安的煤炭储备量正好适合火电厂发展需要嘛,据我所知,星火能源的这个火电厂就是落户在德江,所需的煤炭资源还要从广安运来,中途的运输不也是一大笔消耗吗?”

    “为什么不让星火能源上马广安,至于投资方,担心的政策,或者人事,咱们省委可以做统一部署嘛,德江能给的条件,广安一样能全部可以给,当然, 可能这样做对邱跃进同志有些不公平,这毕竟是他引来的项目。让火电厂搬离云锦,有可能造成打击干部招商引资的积极性,咱们能不能换一个法子,或者调邱跃进去广安,抑或是给其一定的奖励,总之,邱跃进同志,怎么提要求,咱们省委尽量斟酌考虑,如此岂不两便?”

    不得不说柳书记的这个主意的确太具有创造性和可行性了,方才省委一众大佬想的都是怎么让火电厂上马落户德江,凡是与火电厂不相匹配的,都应该为火电厂让步,比如说,薛向同志暂时和火电厂上马发生了抵触,就要调薛向离开,而如今,柳书记的这个提法,无疑打开了新的思路,

    “是呀,整个蜀中省这么大,星火能源到哪里投资不是投资?干嘛非要因为一个星火能源搅得整个德江风风雨雨。”

    “肉烂了,在锅里,火电厂搬家也未必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毕竟,上马工程还没开始,便要调头,也不会太难。”

    一时间满场尽是讨论争辩之声。

    看着满场乱糟糟的局面,蔡行天心底没来由地涌过一阵无力。

    方才在会上他已然三令五申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甚至谈出了南老,可是看看眼前,一个个各有主张,互有看法,完全将他蔡行天定的基调,弃之一边了。

    这种感觉让习惯了家长式作风的蔡行天很不适应。

    “够了。”蔡行天重重拍了桌子,震得钢笔都跳了起来,“我再强调一遍,调薛向离开德江是南老的指示,你们谁要反对?”

    满场再度静声。

    的确,南老是何等高不可攀的存在,他的指示谁又敢反对?

    尽管再一度镇住了声势,蔡行天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什么时候德江的地面上他蔡行天需要扛着南老的大旗才能镇住局面了?

    “就这么定了吧,方才的两项议题已经过了,就按照省委的统一部署执行。”

    不成想,蔡行天话音方落,办公室大门再度被撞开了。

    破门而入的是省府秘书长郑有才,嘭,蔡行天抓起茶杯就撂在了郑有才脚面上,他真是怒极了,一场常委会,会议室大门两次被撞开,任谁都得心火滔天。

    被蔡行天一个茶杯掷在脚边,郑有才唬地险些跪倒在地,满脸尽是震骇。

    蒋天生心中却笑翻了天,他料到必然如邓文仪方才那般,又有好消息到来。

    心头爽乐,他嘴上却是异乎寻常的严肃,冷声喝到:“郑有才同志,你是老同志了,怎么这般无组织无纪律?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若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你就自己给省委写辞职报告吧。”

    能做到省府秘书长的,自是顶尖人物,蒋天生话出口来便迅速地被郑有才解读了,看似蒋天生是在喝骂,实际是在替他郑有才此番暴行背书,潜台词很明确,让他赶紧说,若真有了不得的消息,他这番过错就算接过了。

    郑有才哪里敢再耽搁,眼见着蔡行天一张老脸就要滴出水来,唬得魂飞魄散,边喘气边急急道:“德江方面,给省政府办公厅发来了邀请函,邀请省政府首脑参加在德江举行的全国首届红学研讨会。”

    “什么红学研讨会?关省政府什么事?德江尽折腾这些幺蛾子,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王明劈头盖脸便喝骂开来。

    他是蔡行天的老跟班,在省政府一向和蒋天生打对台戏,郑有才是蒋天生的腹心,掌管着省政府办公厅,正是王明的心腹大患,此刻寻着机会,他自然要狠狠敲打一番。

    郑有才和王明明里暗里斗法已然不知多少回了,对王明他自不像对蔡行天那般畏之如虎,见他喝骂,震恐的脸上竟迅速平静下来:“情况是这样的,因为德江发现了红楼梦原稿手抄本,并且获得了文化界的一致确认,德江市政府便借着这个良机,打算举行第一届文化研讨会,并对外发出了邀请函,很快获得了社会各界的热烈响应,预定参加此次研讨会的不仅有社会各界知名学者,专家,教授,还有文化部的领导,据悉,文化部常务副部长刘春来同志已确定参会,除此外,还有曾经担任过中央重要领导岗位工作过的老同志也确准前来参加,其中便有我党的元老苏明玉老同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三箭(下)

    郑有才话到这里,众人才彻底重视起这个文学研讨会了,与会的专家学者在这些省级高官面前算不得什么,可文化部的常务副部长要来,这已然预示着今次的文学研讨会是国内的文化界的一场盛事。

    更让人惊讶的是,还有党内的老同志参加,寻常老同志参加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苏明玉这种级数的。

    说来,这位苏老先生从未担任过党的高级领导职务,甚至连中央委员都不曾任过,可就冲他和领袖那众所周知的关系,以及党内资历老得几乎要和南老、季老这一干老同志相较高下,蜀中省委就不得不重视了。

    蔡行天暗自嗟牙,他真没想到一本红楼梦,会被那家伙玩出这么多花样!

    “红学研讨会,亏他想得出来,可你再是研讨,能把南老首肯的事给推翻了!”

    蔡行天心头冷笑,当下二话不说,抓起笔记本和钢笔,推开座椅,也不冲众人打招呼,抬腿就走。

    哪里知晓蔡行天方行到会议室门前,又是一道黑影撞了过来,险些撞在他身上,多亏来人及时看见了他,伸手抓住了门框,硬生生停了身体。

    可饶是如此,一场会,被突然而入三次,便是泥菩萨只怕也到了暴走的边沿。

    蔡行天一张本就乌黑的老脸,骤然间血色冲涌,好似随时都要燃烧。

    来人是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李春芳,主管着省台和党报。算是宣传领域的重量级人物。

    李春芳险些撞着蔡行天,吓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眼见着蔡行天神色极度不对,到了暴走的边缘,心念急动,赶忙道:“报告蔡书记,喜讯,天大的喜讯,德江方面又引进了一笔巨额投资,金额大概过亿!”

    在李春芳想来。得了这个好消息。蔡书记该转怒为喜了吧,哪里知道他话音方落,蔡行天的胸膛便剧烈起伏,嘴角隐隐溢出白色唾液。

    还是曹卫国见机得快。赶忙掏出一个小黑瓶。从里面倒出两粒白色的小药丸。飞速送到蔡行天嘴边,又递上茶水,助他服下。折腾了好一会儿,蔡行天倚在座位上,面色才恢复了正常。

    突然的惊变,惊呆了所有的人,蒋天生道:“蔡书记身体不适,暂且散会吧。”

    大局底定,蒋天生对薛老三简直佩服到了骨子里,三箭齐发,便是如天巨幕也被他射出个大洞来。

    尽管李春芳的话没有说完全,但蒋天生已经想通了全盘情况,很明显,这红楼梦手稿便是薛老三精心布置出的大戏,要不然天下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吗?

    刚要调他离开,蜀中就爆出了红楼梦手抄稿问世之事,再者,即便是真有如此之事,那所谓的红楼文学研讨会,以及那过亿的天量投资,是仓促间便能决定的?

    摆明了是那薛市长隐而不发,留下的巨大伏笔,可以说,所谓的火电厂上马之争方一开始,那家伙便胸有成竹。

    眼见着蔡行天被折腾得半死,蒋胜天也无意痛打落水狗,便想早早散了会,好全面了解德江目前的情况。

    怎么说这过亿的投资以及那个注定轰动文化界的红学研讨会,都有他蒋某人某人大展拳脚的余地,他必须尽快弄清究竟,准备完全,以期早早地进入状态。

    却说蒋天生挥手让散会,才缓过命来的蔡行天却不乐意了。

    他摆摆手,努力坐直了身体,沙哑着嗓子道:“春芳同志,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细细说来。”

    李春芳迅速整顿了下思绪,尽量压抑着嗓音里的兴奋,以最平和的语气将这惊天动地的大手笔道将出来。

    原来,此次的过亿投资并不是单纯的外商投资,而是云锦区政府联合外商进行合股投资。

    云景方面以蜀香王香料厂为民事主体,年投资两千万,三年总计六千万元的巨额投资,再加上云锦湖边的一万亩沙石地,五千亩荒山,占据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其他两家投资商,一位是翠屏——云景风景区的投资商李、陈二位老板,以每年一千万巨资入股,三年总计三千万。

    另一位便是港岛新兴的著名财团长江实业,每年投资两千万人民币,三年共计六千万元。

    共同占据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在德江打造一个共和国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

    其中以红学会召开为背景的大观园,便是今年该影城的主打项目。

    话至此处,薛老三的秘手已然全部揭开。

    其实,自打董捷带领的红楼剧组,下到德江时,他心念便动了。

    彼时,他想的是将京城那个大观园搬到云锦来的可行性。

    倘此议成行,那云锦则新添一个产业,且该产业还能和翠屏——云锦风景区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与此同时,也算禁锢了不怀好意的邱跃进的手脚,让其在他薛某人限定死的框架内活动。

    可待后来,他全盘接手德江经济工作之后,虽然借助抄拿小金库,小幅度的裁减冗员,稍稍维持住了局面。

    然,诸如市纺织厂,红星机械厂等国企大厂的生存危机,却时时入他心间。

    要解决国企大厂的生存危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狠下决心,一刀两断,此等方法,前世那位铁面老总已经采纳过,要想到这个点子不难。

    可时移势易,如今才什么年代,所有制的问题还是禁区,薛向不会傻到去作那大战风车的唐吉诃德。

    他能想到的办法,无非是尽量精简国企大厂的人事危机,裁弱存强。

    可如今的国企工人端的都是国家饭碗,你裁汰老弱,总得有地方安置,若是没处安置,动辄上千职工,便能牵扯出上万人来闹腾。

    所以,这步棋,薛老三要走,则必须慎重,他要给老池子放水,就得挖出新池子蓄水。

    是以,彼时,市服装厂和红星机械厂的两位老厂长,来找薛向寻求解决问题办法之际,薛老三只说了,先用市府拨给的二十万元,稳定厂里的局面,此外,还要两人秘密编制裁汰名单,精选优秀员工留任。

    其实,那时,薛老三心中的一盘大棋,便开始布子了。

    当然,全德江国企老厂,不止市服装厂和红星机械厂,不过是这两家规模最大,才被提溜出来,作了典型。

    薛向做过精密统计,全德江还值得挽救的国企,要全面裁汰的话,至少要提供五千个新岗位。

    五千个新岗位,这就意味着薛老三要挖出的新池子,必须宽广无比,至少要比蜀香王的规模大。

    据此,再顺着打造大观园的思路,很容易,薛老三便想到了打造影城,后世的横店,岂非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个影城,动辄投资巨亿,占地数万亩,乃是真正的大块头,要提供五千个新岗位,乃是轻轻松松。

    除此外,影城倘若建成,德江的经济地位彻底成型,核心产业也就此打建。

    当然,如此重大投资项目,薛老三自不可能只考虑池子的容量,再大的池子没有经济效益,挖出来了,也迟早垮塌。

    后世的横店影城,也是在十年后,才修建。

    修建的原因,乃是因为影视业的骤然繁荣,时下来看,薛老三兴建横店影城,有些跨度太大,不合时宜,有点专为挖池子而挖池子的意思。

    实则不然,由于《少林寺》、《世外高人》等一大批影片的大红大热,创造了巨额的经济利润,尤其是《世外高人》经由盛世传媒旗下的亚洲电视发行到了东南亚,创造了巨额外汇,甚至,中央有首长笑称“一部《世外高人》抵得上半个凤凰自行车”,足见影视业的暴利。

    这半年以来,全国已然开始了影视热潮,各省皆开通了电视频道,其中,经济发达的城市,也在筹备市台,不说别地,单是德江,那位孟嬷嬷,便几次向薛老三谏言,要求给予经费,向省城、山城那般开创德江电视台。

    此外,薛向的“蜀香王”模式,已经风靡全国,各地传媒大兴,广告行业,似乎一夜间就建立起来了,大批的电视台的诞生,要说也正是这种广告经济效益催动的结果。

    然,要播出广告,就必须有收视率,要有收视率,就必须有精彩的节目,引人眼球,高收视率的电视剧,自然是各台所亟需。

    以此,便间接推动了影视行业。

    当然,无论怎么说,时下的影视业的繁荣,也不是十年后可比的。

    然,已经够支撑云锦影城的发展了。

    毕竟,要打造一个成熟的影城,不可能是一蹴而就,跨度也得数年。

    且,影城除了租借影视场地,获取收入以外,还有最大的盈利功能,便是开发旅游。

    若是周遭没有翠屏——玉女风景区,可能影城前期盈利极难,毕竟,单一、未成规模的风景,很难吸引到游客。

    而有了云锦——玉女风景区,则就形成了互补,也就是有了规模。

    所以,影城前期不说盈利,维持基本的运营,绝对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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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万里,我主沉浮! 不用怀疑,你打开本书,就打开了一个传奇! (本书已录入精品频道,均订破五千,高订破万,更新稳定,请放心收藏,阅读)红色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色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色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