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谁简单?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黄思文反反复复默读这几个字,眼角中已然溢出泪来,许久,呛然道,“老板待我…哎…什么也不说了!”
曹卫国心中作呕,嘴上却道,“是啊,老板待老领导您那真是没得说,秘书班子上上下下,谁不羡慕,眼见着老领导您又要大用了,没准儿还能更上层楼,到时候,老领导可千万别忘了卫国!”
说来,同是一号大秘,脚前脚后,即便曾经在秘术班子里,黄思文是领导,曹卫国也用不着一口一个“老领导”,然,黄思文身怀奇遇,级别已然上到了正厅,相比之下,副处级的曹大秘实在不够看,也就不得不低姿态了。
“瞧你小子说的,谁不知道老板最喜欢你,甭跟我装佯,不过,你小子好好干,咱们一个战壕出来的,老哥我走哪儿也不能忘了你!”
黄思文一改戚容,嘻哈道,看着曹卫国,他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细细一想,他自觉也是有福之人,不说别的,就拿这姓曹的来说。
大家差不多年纪,皆是三十七八;相同的经历,都给省委一号当过秘术;且扪心自问,论才干,这姓曹的冒过自己一线去,可两人的前程,注定天差地远。
他黄思文三十七八,却是实权正厅,堂堂地级市市长;曹卫国却不过是副处级,要解决正处,只怕还得熬上好几个月。
即便是解决了正处,再算上搭蔡书记的快车的情况,要熬到正厅。起码也得五六年。
造成两人如此差距的,不是别的。还是薛向出现的太是时机了。
从孔凡高大位摇摇欲坠,黄思文就坐上了仕途的快车道。短短几个月,由正处上到了副厅,又小半年,被蔡行天使动莫大神通,硬生生送到了正厅级行署专员的宝座。
黄思文知晓,若非是为了对付薛向,他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翻过许多人一辈子都翻不过的大山。
而且,蔡行天虽是省委一号。蜀中至尊,但推动他黄思文上位,也费了偌大心力,饱受极大诟病。
因此,黄思文甚至可以断言,曹卫国断不会再有此等际遇!
然,五六年后,曹卫国便是运气封顶,五年三跳。到了正厅,可他黄某人亦断不会原地踏步。
如今,火电厂眼见着已然成行,作为主抓经济的市长。黄思文也势必收获极大的政绩,熬个一两年资历,指不定就攀到了副省级的位置。五六年后,焉知他黄思文不能对蔡行天如今这个职位。发起有力冲击!
曹卫国的出现,让黄思文的心情好了许多。
有位哲人说得好。幸福是对比出来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诚哉斯言!
但踏进蔡行天房间的时候,黄思文还是没忘了调整情绪,做出一副凄然表情,配上眼角边未干的泪痕,倒有些风中飘零的模样。
蔡行天所在的书房极大,早先是蜀中为迎接主席西行时准备的备用房间,虽是备用,其间一水的红木家具、厚实老旧的驼绒地毯,仍旧彰显了主席的王者霸气。
黄思文入内时,蔡行天正和邱跃进交谈,宾主脸上俱挂着笑颜,显然,相谈甚欢。
但听蔡行天道,“跃进啊,看到你成长到了如今这副模样,老领导后继有人,我很欣慰啊。当年老领导指挥中原突围时,我在三纵任副政委,老领导召集开会时,我还见过你父亲,那时你父亲七八岁,还戴着虎头帽,虎头虎脑,甚是机灵,更难得是,胆子也大,一见面,就掏我兜里的手枪,开了扳机,便要搂火,是个有出息的苗子……哎,可惜天妒英才,英雄短命,走得早了些,不过,他有跃进你这么个好儿子,当含笑九泉!”
蔡行天头发乌黑,眉粗目细,面目严肃,方正的脸上爬满了沟壑,端端正正坐在主座上,两撇吊梢眉随着说话一抖一抖,极有气势。
见蔡行天谈到了自己的父亲,邱跃进急忙站起身来,倾斜了身子,恭听蔡行天言语,显示了极好的家教。
蔡行天亲热地拉着他坐下,“跃进啊,来蜀中几个月了,我没主动见你,你心里不会埋怨我吧!”
邱跃进瞅了一眼杵在门边,被作了透明人的黄思文,便将话题偏转到黄思文处,也算送他个人情,“蔡伯伯您言重了,我调到德江时,爷爷特意嘱咐过我,不准我惊动您,说您公私分明,两袖清风,却又重情重义,怕我找您,求您照顾,让您左右为难。不过,爷爷的指示,我终究是没落实到位的,我没找您,却多受了黄市长的帮助,他是您的心腹爱将,不也变相算是借了您的东风?”
蔡行天哈哈大笑,“还是老领导了解我啊,不过,我蔡行天敢作敢当,老领导的孩子,就是照顾一回,徇一把私情,我也照顾在明处,我不怕人家指指点点。”说罢,才将视线朝黄思文处扫去,“站累了吧,腿酸了吧,黄大市长?”
黄思文方要接茬儿,蔡行天猛地抬高声音,“我告诉你,腿再怎么酸,那也比心酸好,堂堂一个市长,连市政府都控制不了,说了都不算,想想,我都替你脸红,你还有什么执政能力?你肚子那点能水哪里去了?莫不是尽把心思放在捞钱睡女人上了吧?”
轰的一下,黄思文脑子里好像炸了雷,噗通一下,他竟给蔡行天跪下了,丝毫不顾邱跃进、曹卫国在侧。
黄思文跪得笔挺,默默低头,不一会儿,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
这副场面,简直看呆了邱跃进和曹卫国。
堂堂正厅级大员,竟丝毫不顾体面,做出这当众跪拜之事,即便蔡行天是省委书记,可这个王权也已然消逝远去的年代,便是平民,也不会对一国之元首行跪拜礼。
黄思文这般动作,简直在挑战邱跃进和曹卫国的心里底线。
节操到底是他妈什么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蔡行天并未发怒,亦未让他起身,只凝视他许久,重重叹了口气,走向前去,将他扶了起来。
“行了,多大个人了,动不动就哭鼻子,赶紧把你那两行猫尿给我擦干净。”
说话儿,蔡行天严厉的面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蔼起来。
“首长,我,我,”
黄思文一边抽噎,一边喘息,似乎难过极了,上气不接下气。
蔡行天的面目却越发缓和,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背脊,助他顺气,“罢了,也是我太骄纵你小子了,原以为把你留在身边,耳濡目染,能学到几分本事,哪里知道未上过战场的新兵,永远是新兵,没有跟敌人刺刀见红的经历,就算不得上真正的士兵,遇到像狼一样凶狠,狐狸一样狡猾的对手,怎能不败?”
蔡行天这番劝慰,简直就是谆谆长者,善解人意至极!
见此一幕,邱跃进,曹卫国简直要亮瞎钛金狗眼。
蔡行天暴怒,愤恨,痛斥,喝骂等等负面反应他们都料到了。
毕竟,以黄思文这些时日,在德江的作为,实在是怎么打击、惩处也不为过的。
试想,他黄思文顶着省委一秘的光环下到德江,占据了市长宝座的职位,前后几番与薛向争斗,皆落了个灰头土脸。
如此不算,其中省委,也就是蔡行天本人,给予他的火力支援也绝对多多。
先派下了顾明俊,后捎来了徐卫国,中途又调走了杨珧。
几乎,蔡行天是以省委书记的光环在笼罩着他黄思文。
如此强大的光环叠加下去,可这位黄市长还是拿不下薛向,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如此执政成绩,如果是百分制来考核的话,黄思文的成绩绝是负分数。
可哪里想到这家伙膝盖一软,几滴眼泪一飙,连句辩解的话都不曾说得囫囵。
转瞬,蔡行天竟然雷霆化雨,满面的狠厉化作慈爱,如和蔼可亲的长辈抚慰改过自新的晚辈一般,温婉可亲,和煦宜人。
却说邱跃进、曹卫国满面震惊之色,黄思文用余光,尽数看在眼里,脸上戚容不减,心中却是得意已极。
都道他的黄某人不堪大用,一无是处,也不想想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如何能做到省委一秘、如今的德江市长的位子上来!
的确,黄思文有骄傲的理由。
他自也知晓自家能力、政治素养、官场心术皆非上上之选,可有一点,他黄思文抓住了蔡行天的性格缺陷。
正如邱跃进转述的邱老对蔡行天的点评,此人重情重义,按说重情重义,并非什么负面性格,便是算作好品行也不为过。
可那是对一般人而言,对一个省委一号而言,重情重义的背后,便是放弃原则。
但在黄思文眼中,蔡行天已经不是重情重义了,而是性格偏执,极端的护犊子。
说来,他黄思文也正是抓住了这点,才从万千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最终,成功地担任了蜀中一秘。(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合力
彼时,蔡行天新赴德江,省委秘书处,数十青年俊彦,无不屏气凝神,死死锁定了省委一秘的宝座。
黄思文自也眼热,可深知自己本事不够,要想争竞,只怕也就剩了想想。
果然,最后秘书办一位京大的高材生,夺得了省委一秘的宝座。
自此,黄思文也就熄了攀龙梦,可哪里知道,那位京大高材生干了不到一个月,便被省委办公厅远远地下放了。
水花一溅,底下的游鱼又活了过来,黄思文自知和秘书处的这帮人精相比,自己尚有诸多不足。
但就目前的情况下,即便谁选上了,也未必一定就长远,退一万步说,即便是长远,蔡书记又不是霸着一个秘术,用上一辈子。
来日方长,立足长远,终有我黄某人熬出头的一天。
念头打定,黄思文还真就刻意观察起蔡行天来,久而久之,还真让他察觉出蔡行天的一个显著性格。
那便是念旧,重情义,这种毛病许是蔡书记从战场上带回来,及至蔡政委成了蔡将军,其重情重义的性格,几乎发展到了病态的程度。
黄思文清楚记得,蔡书记新下德江不久,便为手下的干将被中央的纪检委查出,而跟上面的人拍了桌子。
即便是最后那人被定性成**分子,蔡行天依旧高调探视该干将家属。
蔡行天这重义气的毛病,虽未中央所恶,延误了他的晋升。但在地方上,他这一重情重义。很快麾下聚拢一大批人,蜀中也就成了他的一言堂。
便是。老首长秘术出身的蒋天生下到蜀中担任了省长,几番切磋下来,仍旧撼动不了蔡行天丝毫。
话归正传,黄思文便是观察清楚了蔡行天重情重义,也就是护犊子的毛病,这家伙对症下药,见缝插针,天长日久,终于在蔡行天心中留下印象。
最后。凭借坚韧不拔的毅力,终于把这印象转化成了好感。
蔡行天又一次换秘术时,黄思文果然趁势而起,越过无数人,悄然将省委一秘的帽子揽入怀中。
黄思文上位,在当时,并未引起什么轰动,旁人皆以为这不过又是只跳起来的猴子,起势极快。然,过不了多久,势必被一巴掌拍死在地。
哪里知道,黄思文竟一口气坐稳了大秘的位置。不似前人,竟极得蔡行天重用。
今次,黄思文在德江。整出的一系列烂摊子,实实在在无能到了极点。
在邱跃进、曹卫国看来。不论黄思文是哀求,辩解。还是认错,都已然无用,蔡行天这关,黄思文不可能迈得过去。
因为,就没有领导会对这种寄予厚望的窝囊废,手下留情的。
可偏偏局势的走向,简直跌破了二人的眼镜儿。
他们哪里知道,黄思文是胸有成竹,彼时,蔡京和活土匪对阵时,竟想过枪杀活土匪的损招儿,蔡行天闻讯,亦是大发雷霆,甚至掌掴了蔡京。
可蔡衙内不避不让,受了一巴掌后,跪地不语,作可怜凄然状,触动蔡行天柔软的心弦,竟然顺利过关。
今时相比往日,有太多相似的地方,黄思文不过是照猫画虎,跪地不语,乃是满足蔡行天的封建家长威权心里,泪流满面则是大打悲情、凄凉牌,让蔡行天知晓,他被欺负得有多惨,触动蔡行天柔软的心弦,只要蔡行天动了感情,那必然轻易过关。
果不其然,黄思文一剑封喉!
的确,再伟大的人,亦难免存在性格缺陷。
黄思文没别的本事,只是抓住了蔡行天的情感缺陷,一击而中,从此攀附龙翼,飞腾千里。
话说回来,官能做到黄思文这个地步的,又哪有一个简单的呢?
即使黄思文文不成武不就,才智平庸,手腕低级,然其只需抓住蔡行天的情感缺陷,不一样超越了绝大多数人而到了今天这般地位。
然,能发现、分析蔡行天的性感缺陷,本身就是本事的证明。
却说蔡行天,安抚罢黄思文,正襟危坐道:“思文,跃进,你们都不是外人,对你们,我也就没什么不好直说的了,在这里,我可以跟你们交个底,火电厂是一定要立项通过的,也是近期省委主抓的重点项目,下一个阶段,你们要把所有的心思,精力都放到这个项目上来,排除万难,攻克万险,也要把这个项目落到实处。”
“至于某些人的小动作,你们用不着去管,省委就是你们的最坚强后盾,思文,跃进,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你们就当是封官许愿也没关系,只要火电厂项目成功上马,两年后,火电厂第一条机组安装到位,这德江市市委书记的位子,我就交给你黄思文,市长的位子就留给你邱跃进。”
为了对付某人,蔡行天有些不顾一切了!
的确,他这个年纪,官做到这个份上,又失了上进之路,只是他惦记的的确没有多少了,。
显然,薛老三便是这其中之一,
再一个,邱跃进今次引进的火电厂项目,于蔡行天而言,也是绝大的良机。
说来,蔡行天是省委一号,薛老三不过是副厅级干部,蔡行天若要拿捏一个副厅级干部,有时候甚至不用言语,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也尽够了。
比如说蔡书记下地方,地方领导也如德江这般齐聚边界郊迎,蔡书记若是看书记不顺眼,只点名让市长上自己车就够了,用不了多久,这一幕的传递开来,这书记势必没法儿干了。
毕竟,谁都知道省委书记不待见你书记了,跟着你书记混还能有什么前途,毕竟,下面的人事任命,都是需要省委书记点头的。
但偏偏薛老三不是寻常干部,光靠威压,蔡行天奈何不得薛向,彼时,蔡行天为了削掉薛老三的威风,一纸调令,将杨珧打入了冷宫。
杀得兴起的薛老三,也不讲什么规矩,使动法力,转瞬将杨珧调去岭南,作了显赫大员。
是以,蔡行天要为难薛向,说易也难。
当然,为顾忌颜面,他也不好使动暗手,毕竟,再是暗手,若高层有人真心瞩目,所有的遮掩都将被照得纤毫毕现。
反倒是,邱跃进如今这堂堂之阵来得绝妙,便是明眼人知道他蔡某人在上面使力,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省委书记关心投资,热心经济,谁也说不得别的闲话。
而蔡行天也见得明白,知晓这火电厂算是打在了腰眼上,薛向必然反击。
他不怕薛向反击,就怕薛向没有动静儿,让他没下手的由头。
若是薛向反击,在蜀中这块土地上,还有他蔡书记撩不平的事儿么?
却说,蔡行天许诺罢,黄思文、邱跃进皆面现狂喜。
黄思文才不过刚升任了市长,两年后能稳坐书记宝座,自然算了不得升级,而两年后,火电厂建成,他在书记的位子上再堪磨两三年,正好卡着大换届的点儿,没准儿一步到位,就调到了权重副省的位子上,便是入常,以德江的经济和地级市的份量,也未必不能想象!
邱跃进算是见过市面的,亦是喜上眉梢。
两年之内,从正处起跳到正厅级市长,听着像是话本传奇,不符合官场升迁常识。
但如今什么年月,中央正大力提拔青年干部,他邱跃进若有了火电厂的政绩,两年两跳,未必不可能。
而两年后升任了市长,转个半年,他邱跃进再跳到别地履职,德江的烂摊子就轻松卸下,而又起到了打磨资历的作用,真是妙不可言。
…………………………
晚上七点,薛老三办公室灯火通明,原本这个钟点儿,他多是早早归了家,陪着娇妻、小妹。
今次,他却跟苏美人告了假,铺开了行军床,早早躺了上去,盘在床上,吃罢戴裕彬送来的晚饭,喝了杯茶,便将不甘心离开的戴裕彬逐了出去。
拍上大门,打开一台熊猫牌电视机,薛老三便在床上躺了,收看着蜀中省台。
今日,蔡行天视察德江,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四套班子尽数出动了,独独薛老三早早告了病假。
他倒不是玩儿什么性格,而是知晓,就他和蔡行天这破烂关系,完全没有全乎面子的必要。
与其在日头下,苦候几个钟头,他薛某人不如静心批几份文件。
然,人虽没去,薛老三却时刻关注蔡行天的动向。
毕竟,战略上,藐视了敌人,战术上,再藐视,那就是秒杀自己。
两军对垒,情报无疑是顶顶重要的。
戴裕彬这心腹大秘,在这方面做得极好,蔡行天那边有什么动静儿,薛老三皆一一获知。
如今,看着时间到点儿,薛老三也想自己采集些第一手的情报。
所以,他没去收听每晚必定不漏的新闻联播,却打开了蜀中省台,果然,电视上的晚间新闻,蔡行天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
“…………省委书记蔡行天指出,今年以来,德江的各项工作,在以周道虔同志为首的德江市委班子领导下,取得了跨越式的进步,经济总量提升了十七个百分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杀机两道
伴随着播音员端庄而甜美的话音,蔡行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上,乌黑的头发,挺直的脊背,健步如飞,实在看不出这是个已经年逾七旬的老人。
画面上,蔡行天威严的面目始终挂满了笑容,时而同人握手,时而向基层干部们挥手扬眉,做出高昂的指示。
最有意思的是,午间时分,咱们的蔡书记捧着一个水瓢,持一把铝制铁勺,蹲在几根钢筋上,大口大口吃得香甜,在佐以播音员那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旁白。
两袖清风,亲民仁爱,英明神武的蔡书记的形象是那样的鲜活、逼真,跃然于银幕。
放弃了新闻联播,而盯着晚间新闻,薛老三的注意力自然不会放在样板文稿上的吹拍之语。
他的标的物很明确,那便是那位今天一早被蔡行天早早拉上车去的周道虔周书记。
说来,新闻播报也是一地政治的晴雨表,一个领导的权力、地位通常是和他在电视上出现的画面频率、时间成正比例的。
按说以周道虔的级别,即使上得晚间新闻,也多是一带而过。
而今次,这新闻画面给予周道虔的时间之多,也仅次于蔡行天了。
因为这位蔡书记无论到哪里,都捎带着周道虔。
薛老三甚至数得很清楚,银幕上,蔡行天曾笑眯眯地三次拍打着周到先的肩头,神态可亲。
三十分钟过得很快,待得晚间新闻结束。啪的一下,薛老三便将电视关了。
今天的晚间新闻很有意思。至少薛向觉得如此。
且薛向相信很多人都从今次的晚间新闻中看出了门道,若有那局中之人。当更能清晰地辨别出蔡行天此行此为的目的,便是为针对他薛老三而来。
道理很简单。
其一,蔡行天下蜀中,考察了不少企业,其中有德江钢厂,红星机械厂,市服装厂,俱是国营单位,此外。也有民生瓜子厂,兄弟棒棒糖等民营个体。
表面上看,蔡行天的这番视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德江钢厂,红星机械厂,市服装厂皆是国有企业的各行业龙头,去视察它们,是表示了省委书记对国有企业的重视,鼓舞了工人们的生产热情。
而视察瓜子厂和棒棒糖厂,则又体现了省委书记对民营企业的关心。提振民营企业家的信心。
国有、民营兼顾,正是极好的政治牌。
可稍微有些政治敏感性的人,便能从中察觉出破绽。
因为德江最耀眼的企业从来不是什么钢厂,红星机械厂。棒棒糖厂等等。
而是蜀香王和翠屏——玉女风景区,前者是德江第一个全国驰名商标,该厂建成不久。便为云锦创造了数以千万计的利税,是德江乃至蜀中、全国都顶顶有名的企业。
后者是德江从银山。梅山两兄弟行署手中抢夺而来的巨额投资,并且翠屏——玉女风景区的落成拉动了德江十数个上下游产业。并直接间接提供了数千个个就业岗位,也就是这两大企业底定了德江从一众兄弟行署中脱颖而出,率先完成地改市的胜利局面。
从政治角度上讲,蔡行天此番视察哪里都可以不去,但惟独不能不去这两个地方。
这就好比新履职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开始第一轮全国巡查,去了许多地方,惟独略过了全国经济中心明珠市一般,这是极不正常的。
然,政治人物的一切行为都有其政治目的,蔡行天也一样。
聪明人不难从中感悟些什么,感悟些什么呢?很简单,这是蔡行天在释放一种政治信号。
他蔡某人不喜欢德江的那位薛市长,因为蜀香王、风景区皆是在薛向一手推动下成立的,他不去这两地,便摆明了是针对德江的那位薛市长。
省委书记摆明不亲近的人,谁还敢亲近?
蔡行天此举,简直是要在德江官场上将他和薛老三的矛盾公开化,明面化。
的确,蔡行天也不是第一次在打击薛向威望之事上做文章了。
彼时,他动用全力,强行调走杨珧,便是想砍断薛老三的威望大旗。
结果,被薛老三动用背后能量,狠狠一耳光回了过去,扇了老蔡个满脸花。
市委范围内,知晓他薛市长能量的不少,但,在全德江范围内,蔡行天的名头自是远远胜过他薛向。
此刻,蔡行天将二人的矛盾,或者说将薛向的针对之意公开化,便是要让德江的干部在他和薛向之间做个选择。
而要做这般选择,结局很明显,自然是他蔡书记大获全胜,薛老三大败亏输。
而一旦扑灭了薛老三本身的领导光环,那薛老三在德江,能动用的力量就小得多了。
其二,蔡行天今番下德江,广泛接见领导干部,显然也是在为政治上孤立他薛老三大做法事。
最引起薛老三瞩目的是,蔡行天今番对周道歉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奔着薛老三的命脉去的。
试想,周到先何人也?明面上的身份是德江一号,市委书记,赫赫大权在握。
可实际上呢?因为常委会上的重大政治失误,其在德江的履职时间依然进入了倒计时,换句话说,周道虔此后在德江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的行列。
从政治上讲,孔凡高没道理如此亲近一个政治上失意的地方首脑。
更派系上讲,周道虔还和其心腹爱将黄思文乃是铁杆的对头.
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蔡行天都没有亲近周道虔的理由,可偏偏蔡行天就做了。
何故?还不是奔着他薛老三去的。
的确,如今的德江,党政大全尽数沦于薛向之手,但深挖其根源,就会发现,周道虔对薛老三毫无底线且毫无原则地支持,是薛老三手中重权的最根本来源。
试想没有周道虔的偏帮和力挺,薛老三如何能够以副市长的身份,大规模地调整干部,干净利落地出台一系列的政策,法规。
可以说,此刻薛向的权力最大化,完全是借助失去了政治上顾虑的周道虔疯狂得透支权力的结果。
而周到先,为何支持他薛老三呢?
无非是因为周道虔不见容于黄思文,间接地也就得罪了蔡行天,再加上市委常委会上的重大政治失误,让他在省委方面的印象分大失。
周道虔知晓,即便是凭着德江成功地改市的功劳,他这个市委书记被调离了德江,上调省直部门,便是当了权重单位的一把手,也依旧无非扭转他在蜀中省委的印象,这权重官位乃是无根之木。
就在这时,薛老三携调杨瑶赴岭南履新重职之威风,冲周到先抛出橄榄枝。
这才让周到先看到了东山再起的希望,因此才有了周到先在常委会上,毫无原则地死挺薛向,扭转了黄思文的必胜一击。
但今次,蔡行天忽然对周道虔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亲近。
薛老三不敢保证周到先会否反水,毕竟这是个典型的政治人物,在政治利益面前,立场和原则,于他而言就显得十分薄弱了。
更何况,争斗许久,周道虔心中也未必不对他薛老三仍存着芥蒂。
试想,若蔡行天也冲他周道虔,封官许愿一把,那威力可比他薛老三的空头支票强大得多。
而周到先一旦反水,再加上蔡行天通过这蜀中新闻射出的政治暗箭,薛老三面对的局面就艰难了。
在下,失去了德江一众基层干部的支持,也就等于失去了最广泛的群众基础。
在上,没有了如臂十指的无上权力。
他薛老三在德江的威慑力势必大大降低。
如此上下夹攻,他这个赫赫威名的薛市长恐怕要被弄成空筒子。
念头到此,薛老三不得不赞叹蔡行天这种老政客的娴熟手腕,将权术役使得几乎登峰造极,轻轻的一次视察,便暗藏了杀机两道。
好在今次他和蔡行天,抑或是邱跃进争锋的主战场不在德江,甚至不在于火电厂的上马与否。
即便是剥夺了他薛老三手中的赫赫重权,但胜负在薛老三心中早已底定,他又如何会在乎?
他忧愁、焦虑的不是这一城一地的得失,他纠结的是如何干净利落地终结邱跃进,而又不用背太重的包袱。
的确,有邱家的神威笼罩,薛老三想像当初收拾郜向东那般干净利落地将邱跃进斩于马下,几乎天方夜谭。
到他们这个层次的衙内,想要其政治上倒台或许还有余地,但想要从**上彻底毁灭之,那是话本传奇。
毕竟,自那十年后,党内的斗争便已然划出了底线,这底线便是无论如何剧烈的斗争,也绝对不能致使对方在**上毁灭,这也是党内一众大佬的基本共识。
毕竟,那十年的教训实在是太惨痛了,况且,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都是那笑到最后的。
是以,另一个时空,自78年以后,也不是没有声威赫赫的政局级领导落马,但最后都是送入青城监狱了事。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薛老三想要从**上毁灭邱跃进,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采取了歪门邪道的办法毁灭之,薛老三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周瑜,诸葛亮
却说,就在薛老三发愁的当口,咚咚两声,办公室大门竟被敲响了,薛向一抬表,已经是九点多了,这个时候谁又会来找自己呢?薛老三有些好奇。
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竟是古锡铭。
“呵,古处长,少见啊,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实事求是地说,薛老三对古锡铭的印象不错,这是个聪明机灵,沉稳有度的家伙。
说来也是有意思,薛老三对周道虔和孔凡高这两个老对头的评价并不怎么高,但是对这两位的秘书,也就是古锡铭和宋坤的评价极高。
他甚至清楚很多时候古锡铭和宋坤都在周,孔二人背后充当着谋主的角色。
刷的一下,古锡铭脸上的笑脸凝住了,青了脸,“首长,您这一叫我古处,我这后脊梁骨都发寒,您还是叫我小古吧,听着舒坦。”
遥想当初,薛老三新下德江,初次见面,便以“小古”称呼古锡铭,后者,还心存了芥蒂,憋着劲儿,要给薛老三来几下,让他认识认识古处长的威力。
可到了今天,薛向称呼古锡铭“古处长”,他自己反倒不适应了。
这便是权力的魔法!
“首长”,薛老三笑着咂摸着这词儿。
的确,随着他在德江的威权日重,越来越多的干部开始随着戴裕彬称呼他首长了,但像古锡铭这种市委常委的几位大秘却仍旧以薛副市长呼之。
这倒不是这几位大秘犹有傲骨,而是他们各自有效忠的对象,“首长”这个专属名词显然只属于他们的老板。
而古锡铭今番却以首长称呼薛向。其中的滋味不可谓不浓。
显然,古锡铭不可能在这关口改易旗帜。更何况,如今的周道虔和薛老三是合作关系。他古锡铭更不会在薛向面前,背弃周道虔。
那么今次这个“首长”称谓的由来,背后承载着怎样的含义,便呼之欲出了。
其实不待古锡铭开口,只看见他出现在门外,薛老三心中便大抵有数了。
果然待得古锡铭话出口来,完全坐实了他的猜测。
古锡铭此来,竟是受周道虔之命来向他通报一个消息,也就是明天上午。蔡行天极有可能召开德江班子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
可以预见,会议的内容正是要求德江班子全力推动火电厂落户德江的通气会。
本来这个消息,于薛老三而言是无足轻重的,薛老三也能想到周道虔必也知晓这个消息是无足轻重的,
试想,他周道虔通知不通知,这个会议都会召开。
薛老三也不可能在蔡行天主持的会议上,梗着脖子和蔡行天顶牛。
一言蔽之,这个消息对薛老三可有可无。
可。既然是可有可无的消息,周道虔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在这么晚的时候,还要委派古锡铭前来通报呢?
事出反常。必然见妖。
稍稍动动脑子,薛老三便能猜到周道虔的用意,他派遣古锡铭来。无非是向自己示好。
毕竟今日有蔡行天的表演在前,周道虔亦深恐他薛某人误会。
派古锡铭来传递个无关紧要的消息。不过是借机让他薛老三放心:他周某人,并未跟蔡行天走!
至于周道虔为何做出这种选择。薛老三念头稍动,大概也猜到了周道虔的心理活动轨迹。
的确,蔡行天的拉拢,是怀有目的性的,但也不排除其信守承诺,果然兑现给周道虔的承诺。
毕竟,蔡书记何等样人,自然一口唾沫一颗钉。
可即便周道虔跟着他走了,兑现了蔡行天的承诺,未来的前途也难说光明。
就是调离德江,他周某人如愿上到了省直部门的重量级位置,且有了蔡行天的背书,他周道虔可以安然地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然,因着他在常委会上的重大政治失误,已然给省委一众大佬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可以说只要他一日身在蜀中,这个污点就一日伴随着他。
光靠蔡行天一人,他周某人注定难得长久,毕竟蔡行天今年已然翻过七十岁,能在书记位置上待的时间,屈指可数。
只要稍加思虑,周道虔当明白,将重注下在蔡行天处,乃是败笔!
反之,鉴于薛向一直以来的言而有信,他周某人若坚定不移地跟着薛老三走,将来酬功,他周道虔不说像杨珧那般,旱地拔葱,来上一个鲤跃龙门。
即便是平调外地,于他而言,也算是完成了一次政治上的救赎。
毕竟,换了一个新的地头,污杂的过去,便一凤吹了,新的地方必然有新的开始。
他周书记对自己的政治手腕,可一向是自信的紧,换个地头,总不会再有孔凡高这样的官痞,和活土匪这样的蛮霸,他定能大展拳脚,东山再起。
两相对比,周道虔这个聪明人,自然会做出最符合自己的利益的抉择。
念头到此,薛老三笑着对古锡铭道:“替我向周书记问好,记得来年让他给我捎些荔枝过来。”
古锡铭愕然,他实在不明白,薛老三平白无故扯什么荔枝,待看见薛老三目光含笑,微微眨眼。
古锡铭猛地想到杨珧的去处,攸地一下,脑袋被点亮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薛市长这分明是在给周书记吃定心丸啊!”
古锡铭一边暗赞薛老三的能量惊人,一边应承道:“好的,薛市长,您的指示我记下了,一定转告给周书记,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复命了。”
薛老三正待挥手放行,话到嘴边,念头一转,改口道:“不急,不急,你古处长在市委办一项以足智多谋著称,今番我遇到点儿难题,劳烦你古处长帮我出出注意。”
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赛个诸葛亮。
薛老三此刻心中烦扰,又苦思无着,恰巧碰见个有名的聪明人,哪有不顺手借来用用的。
即便是对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那也无妨,哪怕是几句废话,没准儿能打开思路。
至于向下属请教,会不会丢什么面子,这从不在薛老三这个实用主义者的考虑范围之内。
“首长,您要是再叫我古处长,我可掉头就走了!”
古锡铭满脸愠色,似乎真生气到极点。
薛老三摆摆手,笑道,“好好,那我就主随客便。”
说罢,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拍拍额头,“诸葛公瑾,一时瑜亮,我当再寻个聪明人,你们一较长短。”
说着,薛老三便折身进屋,摇起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个瘦削的青年男子冲进门来,满头大汉,脸泛潮红,胸膛不住起伏,扶着门框,便道,“首长,我没来晚吧!”
古锡铭实在太惊讶了,来人竟是宋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物。
宋昆何人?那是他的老对手。
因着孔凡高和周道虔的不对付,他古锡铭自然就和宋昆成了对手。
这些年来,两人在德江地委明争暗斗,不知道交了多少次手。
最让他纳罕的是,自孔凡高倒台后,这位宋秘书便去了老干局坐了老板凳。
后来,不知道他又走了谁的门路,被调去了计委作了排名最后的副主任。
不过,两人的身份跨度已远,古锡铭便再未见目光放在宋昆身上。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宋秘术竟然悄悄搭上了德江最大的真佛——薛市长!
现在看来,前一段,宋昆调任计委,也是薛市长使动的法力。
的确,古锡铭猜测得不错,前番宋昆向薛向示好好,便直言要去权重单位锻炼,薛向惜他之才,便应承了,才有了宋昆的履新。
就在古锡铭暗暗惊诧的当口,宋昆先冲他伸出手来,“古处长,多日不见,十分想念,您倒是精神依旧,风采尤胜往昔!”
古锡铭恢复了镇定,接过他的手,“倒是宋主任机变无双,处处路通,今后,兄弟还得请你多多关照。”
宋昆方要回嘴,薛老三摆摆手,止住了二人的暗战,“倒真是周瑜会诸葛亮,唇枪舌剑,每一刻都要分出胜负?”
说着,薛老三便自行进屋。
首长不爽了,两人这才醒悟身在何间,各自讪讪,急急跟了进去。
薛老三招呼二人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了,转身端了壶大红袍来,古锡铭眼疾手快,抢先接过,分了三杯茶水。
薛老三笑着坐了,“就冲你们二位这嘴皮子,我就知道今次是选对人了,今天招呼二位来,两位是聪明人,我不说也定然明白,那就说说,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今时的薛市长,已不是昔日的薛市长,古、宋二人也有心投靠,此刻见问,皆有心卖弄。
宋昆来得虽晚,却在路上就盘算开了,薛市长召见自己的真意。
据薛市长如今所面临的境况生发,转瞬,他便想到了关键。
因着有了盘算,心中通透,出口便较古锡铭快了三分,“薛市长,以我之见,当务之急,重中之重,是阻止火电厂这害民的项目上马!”
宋昆语出惊人!
“害民的项目?宋主任别有见地啊!”
薛老三笑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烟幕弹和侦探小说
“首长,不是我宋昆好出大言,在许多人看来,火电厂经济效益惊人,是不得了的德政,但在我看来,火电厂弄不好就是实实在在的害民项目。”
宋昆语气铿锵,斩钉截铁。
“噢,那请宋主任为我解惑!”薛老三道。
宋昆坐直了身子,“是这样的,大多数领导干部,德江群众的目光,都被火电厂那两千万的巨额投资,年产值五千万元,带动数千个就业岗位,等一系列显耀的数字晃花了眼睛。干部们从中看到了巨大的政绩,老百姓从中看到了发家致富的可能,可又有多少人看到了其中的风险呢。”
“火电厂上马,诚然拉动了德江的工业经济,可同样在毁坏德江的旅游经济。倘若要将德江这个城市的经济命脉做个定位,那曾经的德江,当是以自然资源粗犷型开发、利用的重工业经济,比如支撑德江经济的德江钢厂,宜阳磷矿等,这种经济效率低,投资大,回报值低,导致了德江经济发展的严重滞后。”
“而如今的德江,自是以蜀香王为代表的轻工业联合旅游业实现互利共荣的高利用率,高回报率的经济,也就有了如今德江经济的跨越式发展,成功甩开梅山、银山等原本领先德江一筹,率先完成了地改市。”
“说重点,宋主任,无须复述过往!”
嘴上是批评,薛老三心里头却对宋昆竖起了大拇指。
在这个年代,很少有干部会从经济模式的角度来定位一个城市的发展,宋昆能有这个意识。薛老三不得不赞叹此人天生就是个搞政治的,并绝对是可造之才。
宋昆俊脸微红。却仍旧不疾不徐,“火电厂一旦上马。将彻底破坏德江现有这种高效率,高回报率的经济模式,重新回到粗犷消耗自然资源低回报率的老路上,毕竟,那说的五千万年产值,只是毛收入,根本就排除成本,不说别的,光煤炭成本。就得耗去年产值的三分之二,再算上摊薄的基础性建设的投入,火电厂看似前景无限,实则实际回报率极低!”
宋昆话音落定,薛老三满眼赞赏,拍着他肩膀道,“宋大主任,我以为没小看你,没想到还是小看你了。好好干,你小子的前程啊……”
话到嘴边,薛老三忽然卡住了。
他卡住了事小,却急得宋昆恨不得上吊。谁不知道薛市长一口吐沫一颗钉,他承诺的事儿,就黄不了。
以薛市长动辄能担保杨珧正厅级前程的能量。他宋昆今次若受薛市长一诺,必受用无尽。
哪里知道。素来大气的薛市长忽地谨慎起来,真得卡死宋昆了。
说来。薛老三倒不是卡宋昆,而是生怕这家伙得了自己的承诺,反失了平常心,他这番好意,不就成了揠苗助长?
不过,薛老三真得是极赞赏宋昆的这番分析。
近来,很多人,甚至包括谢明高、陆振宇这样的铁杆,都以为他薛老三是因为立场的问题,为反对而反对,还劝慰他往开了想。
可薛老三从来都不是因私废公的人。
他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新德江的城市定位,并且绘制好了蓝图,就等时机合适,按部就班。
这也是他根本就不担心火电厂上马的根本原因,因为在他的蓝图中,火电厂算不得什么,根本就上不得台面,他已然胜券在握。
他纠结的是怎么拾掇邱跃进。
此刻,召集古、宋二人,便也为此。
不过诛杀之事不好直接宣诸口外,他也想顺道考校这二人的本事,便以火电厂之事试之。
没想到,宋昆出口便是锦灿,着实让他惊艳。
却说,古锡铭闲坐一边,听得宋昆的分析,也不由得暗自赞叹。
待得薛向言说宋昆前程时,这赞叹立刻便化作了无尽的悔恨和惊惧。
悔恨的是,自己怎么没抢先发言,即便自己没想到这一层,但自己所虑,未必就比宋昆见识差;惊惧的是,一旦薛市长承诺出口,宋昆的前途还用说么,可是,难道要自己今后见了宋昆,口称领导么?
趁着宋昆急得汗如浆出的当口,古锡铭终于抢到了发言的空当,“宋主任见得极是,我也想在此基础上补充几句,一管之见,还请首长和宋主任指教。”
薛老三也不啰嗦,做了个请的手势,单听古锡铭道,“确实,很多人只看到了火电厂上马的经济效应,却忽略了其造成的环境破坏,带来的逆经济效应。诚如宋主任所言,如今的德江正处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当口,尤其是旅游经济,投资虽小,但效率极高,一连拉动上下十数个行业,间接、直接造就了近两万个就业岗位,大大解决了德江的就业压力,其重要性,在我看来,甚至还在火电厂之上。”
“但我们的许多领导干部、人民群众都被火电厂的天文数字,晃瞎了眼睛,自然不会想,火电厂上马后,造成的环境污染,会给德江的旅游资源,带来何等可怕的破坏。而旅游资源一旦破坏,旅游经济自然无从谈起,和旅游产业相关的上下游十多个产业,必然受到致命的影响,大批的失业必将到来,这是潜在的足以致命的危机,却没多少人关注到了。”
“啪啪啪……”
薛老三忽然轻轻拍起了巴掌,他真没看错,古锡铭、宋昆皆是世之英杰,无非是屈于年岁,未得舒志,若有风起九霄,必定飞腾千里。
“两位的见识,我听得分明,可两位还未明说,要组织火电厂上马,具体要从哪方便着手呢!”
薛老三接着发问。
“自然是从细节着手!”
古锡铭、宋昆异口同声。
两人相视一眼,宋昆笑道,“古处长是领导,您先请!”
古锡铭也不客气,“眼下,火电厂还未上马,只能以口水官司,先拖住火电厂上马,以赢得战略空间,说来,要生由头,也极是容易,环境污染是一条,占地赔偿也是一条,有此两条,便足能拖住火电厂许久!”
说着,他冲宋昆点点头,示意这位老对手接招。
宋昆道:“我的意见和古处长的大体一致,不过更啰嗦一些,我就啰嗦几句。我仔细看过地图,火电厂的选址在云锦,然,云锦紧靠玉女——翠屏景区,而火电厂的用煤,不须想必定是用广安这煤黑子的,而广安运煤至云锦,必经景区,想想那副场面吧,无数辆运煤车,自景区经过,便是仙山海阁,怕也被染得黑了,谁还有心思赏景,看煤就够了!”
“且云锦在景区的上风口,火电厂一开,没日没夜的烧煤,天量的浓烟,必然向景区风向运动,届时,赏景之人,俯身看煤黑,抬头看天黑,可有意思的紧?这还不算,火电厂建成后的其他污染,不说别的,云锦湖必定是在劫难逃!”
“再一个,便是征地赔偿的问题,火电厂强行选择云锦的数千亩平整农田做场址,绝对是针对蜀香王,换句话说,针对首长而来的,可这数千亩地也不是好占的,如今的云锦农田种植的可不是低经济附加值的农作物,而是高附加值的药材,火电厂若想占地,赔偿之事,必须落到实处。不说多的,这几千亩地,又是数十万开支,商人又不是雷锋,相信在占地赔偿上的官司,有得磋磨,如此,便又拖延了时间。”
“哈哈…你们呐,真不愧是阴谋高手,不过,很多时候,最有力量的还是阳谋!”
薛老三最后竟以这样一句话,对这个话题作了收束语。
的确,两人的分析,逻辑严密,丝丝入扣,是极好的招数,不过这些招数,薛老三也都想到了,他甚至都想到邱跃进必然在这些方面,做好了防备。
毕竟,整个偷袭都是蓄谋已久的,邱跃进不可能留下如此大的破绽。
当然,薛老三如是想,却并不代表两人讨论的结果,全是无用,用在大战前的烟幕弹却是极佳。
却说,薛老三最后一句点评,同时触动了古锡铭和宋昆的心弦。
若是旁人说句话,他二人多半是嗤之以鼻,可这句话由薛向说出,却让二人感悟多多。
但因,二人分别跟随周道虔、孔凡高,对这位薛市长实施了太多次的阴谋袭击,可结果怎样了,无一不是惨败。
反观这位薛市长,却多是后发制人,以堂堂之阵击之,阴谋遭遇阳谋,竟是一击即溃。
“受教了!”
二人恭恭敬敬冲薛老三欠了欠身子。
的确,薛老三这句教诲,他二人是听到心里去了。
“你们看不看侦探小说。”
古、宋二人正各自沉浸在体悟中,薛老三竟如鬼使神差,抛出了新的话题。
古锡铭,宋昆脑袋转得再快,一时间也跟不上薛向的转速。
又听薛向道,“我最近在研究侦探小说,其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主人公察觉到有人要谋害他,他想先下手为强,可偏偏他又不能杀人,因为要谋害他的人极有势力,他担心遭到抱负,故事看到这里,忽然残缺了,挠得我心痒痒,半晌想不出结局,你们说,如果你们是主角,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杨康之死
侦探小说,该是恐怖小说还差不多,听得宋昆,古锡铭毛骨悚然。
二人何等聪明,薛向在这当口说什么侦探小说,傻子会信。
很明显,侦探小说中的主人公是眼前这位面带微笑的薛市长,至于那要杀主人公的坏蛋,肯定就是邱跃进、蔡行天、黄思文,三选其一了。
重点不是坏蛋要杀主人公,毕竟,这是眼前这位薛市长的推测。
恐怖的是,薛市长对坏蛋真正动了杀机,最要命的是,他还将这杀机毫不掩饰地暴露在自己两人面前。
说句不好听的,薛市长这哪里是在讨论侦探小说,分明就是邀请自己两人合谋杀人,对,按薛市长的说法,是反杀!
反杀者何人,最次的便是正厅级市长,更夸张的有世家衙内,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可既已闻此事,哪里还有退路,眼前的薛市长难道就是吃醋的?
好在,薛市长到底留了余地,以侦探小说托底,二人便是卷入,也有说辞。
更何况,以薛市长的人品,就算事败,恐怕也不屑于拖自己两个小喽喽下水。
“怎么,这个问题很困难?”
盯着二人的脸色许久,像是看了一出最精彩的脸谱戏法,许是看得倦了,薛老三终于提醒出声。
他当然知晓这二人在解读自己话语的内容,他甚至能猜到二人会如何解读。
看着薛老三的行为有些愚蠢,如此滔天罪行,竟敢露白于人。殊不知,他如此表述。说严重,是大罪。说轻了,是戏谑,收缩全在己方。
更何况,他稍稍换位思考,便知晓守口如瓶,烂在肚子里,会是这两个聪明人,唯一的选择。
且,他甚至相信。这两位说不准会绞尽脑汁替他薛某人参合一番。
古有四大铁,其实,再铁的关系,也铁不过一起做过案!
这两人既存了投效之心,怕不也是胆大包天之辈?
果然,薛老三的话音方落,宋昆便开口了,“既然坏蛋如此可恶,且又势大。主人公既不能坐以待毙,那就唯有主动出击,设计个意外,让坏蛋完蛋就是!”
的确。宋昆没什么不敢冒险的,此事看着风险极大,其实细细一分析。近乎零风险,演砸了。全是薛市长承担后果,演成了则少不了他宋某人的功劳。最有价值的是,经此一事,他就彻底成了薛市长的腹心,彼此再无隔阂。
“法子是好法子,但既然是设计的意外,那就算不得意外,再精心的设计,总有破绽,一旦破绽被人抓住,其间后果,恐怕是主人公无法承受的,我想整篇小说,布局谋篇,前番布局,作者都处理得极好,本小说的结尾,当不至于如此平凡寡淡!”
薛老三借着小说之言,否决了宋昆的意见。
的确,以邱家的势力,只要漏一丝马脚,就必定被发现。
而其中风险,是薛老三担负不起的,因为他现在不是简单的个人,而是代表了一方派系、政治势力。
“小古,看你脸色阴晴不定,莫非有什么别的想法,要是不愿意讨论小说,咱们就换个话题。”
薛老三盯着古锡铭道。
“不想讨论?笑话,他宋昆都不怕,我古锡铭会缩卵!”
古锡铭心中埋怨一句,说道,“哪有的事儿,只是想到偶然间反着一部杂书中的一段情节,想的有些入神!”
“什么情节?”
薛老三来了精神,他知晓古锡铭这个关子一卖,就证明这家伙心中有货了。
他苦思许久无果,没想到竟真应了“一人计短,众人智长”的老话。
古锡铭道,“现在内地有个叫金庸的港岛小说作家很是红火,我一本是不看这些鬼打架的小说的,但唯独金庸的小说,教我欲罢不能,我看过一个名叫《射雕英雄传》的小说,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情节,反派男主角杨康,要杀害女主角黄蓉,一掌拍在女主角脊背,谁知女主角背脊处中了大魔头沾了蛇毒的毒掌,然,女主角有一副软猬甲护体,刀兵难侵,那大魔头的蛇毒并未透体而入,只粘在了软猬甲上,然,反派男主角杨康一掌拍来,恰好拍在了染蛇毒的地方,手掌被软猬甲刺破,蛇毒浸染伤口,杨康就此毙命!我看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何许反杀,我想那个侦探小说的结局,应该符合这个流程,才显得新奇,吊诡,既合乎情理之中,又独在意料之外!”
宋昆方要反驳,言说此计诚乃小说家言,乃是巧合中的巧合,牵强附会之说,如何具有可操作性。
熟料,薛向猛地一拍桌子,“天色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二位请回吧!”
古锡铭,宋昆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不对,惹了首长发怒,竟被驱逐出境。
可首长既然发话了,这二人也只有怏怏告退。
啪的一声,薛老三将门关上,一个旱地拔葱,便将身子投在了行军床上。
这家伙实在是太兴奋了,古锡铭说的《射雕英雄传》,他何尝不是早翻烂了,可人的思域必定有限,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得也非是聪明才智的叠加,而正是思域,也就是思维发散性的叠加。
这不,同样是一本书,他思域不到的地方,恰好古锡铭的思域就到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反杀的确落了下乘啊!”
薛老三抚掌喟叹。
叮铃铃,电话忽又响了。
薛老三抓起电话,懒洋洋道,“谁呀,打电话也不看个钟点儿,都几点了,还……”
不成想,他话音未落,便传来苏美人的娇喝不止,“薛老三,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你要是不要了,我立时就回京城去,不给你添堵……”
“别别别,我错了,是我错了,这不是太忙……不,就是我错了,马上回来,马上回来……”
薛老三一叠声告饶。
的确,细细盘算,他确实有些过分了,三天两头的加班不说,还时常为了苦思冥想解决麻烦的办法,在办公室支了行军床长期夜不归寝。
平素也无事,只不知道今次怎么挑着自家老婆哪根筋了。
薛老三也顾不得解释,雌虎发威,有时候解释只会被解读成掩饰,嗖得一下,这家伙便从窗口跳了下去,三两个蹿步,转瞬,便出了市委大院。
……………………
公元一九八四年九月十七日,上午九点三十分,德江市委三号小礼堂内,鲜花着锦,翠竹欲滴,灯火辉煌,五十余位德江市委高层,并各区县首脑,人大,政协负责人,军方领导,连同省委此次下德江的众位领导,响应蔡行天的要求,汇集一堂,共商大计。
会议由德江市委书记周道虔主持,会议开始,周道虔回顾了德江的过去,评说了德江的现在,展望了德江的未来,最后,强调了,在中央,省委的英明领导下,德江全体干部一定团结一心,振奋士气,忘我的工作,争取实现德江经济的三年一小步,五年一大步,带领德江四百万人民,跑步进入小康社会!
“哗……”
周道虔发言罢,全场响起了潮水一般的掌声。
的确,或许周道虔的发言,有些样板戏的意思,但放诸德江,却极贴合实际。
德江的经济确实在飞速发展,这一点不说是得天独厚的云锦,便是其他二区四县,在蜀香王和景区双引擎的带动型,地方财政也迅速扭亏为盈,按照如今的情势发展下去,德江要实现三年一小步,五年一大步的发展跨越,实在不是难事儿。
一想到德江的光明未来,正预示着众官的未来光明,谁会不开怀呢。
掌声只响了十余秒才停歇,接着,周道虔便将话语权交到了居中安坐的蔡行天手中,很快,会议便进入了正题,随后,也就进入了**。
蔡行天声音不大,但很霸气,挥手扬眉的威风,似乎随着扩音器远远传开,“同志们,道虔同志的讲话很好,很鼓舞人心,德江的成绩的确是令人瞩目的,这也是为何省委力排众议,在众多行署中选择了德江第一批完成了地改市。但有了成绩,不允许翘尾巴,领袖的教诲不能忘,要继续保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工作作风。所以,眼下德江的大事,也就是火电厂项目,全体德江的党员干部,要当成头等大事来抓,爱国华侨陈爱华先生,我也会见过了,该谈的都谈的差不多了,今天下去,就由云锦方面出面会同星火能源集团公司,签订合作协议……”
“什么,下午就签协议!”
谢明高悄悄磕了薛向的脚,掐着嗓子急促道。
初始,他亦是赞同火电厂落户德江,毕竟,这是笔不小的政绩。
可随着蔡行天驾临德江,以及昨天蜀中台那极有味道的晚间新闻的播出,谢明高就算再迟钝,也发现问题不对了。
似乎这个火电厂,就是奔着自己的盟友和恩主而来的。
这个时候,政治立场自然决定了谢市长的屁股是坐到薛向一边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短兵相接
“蔡书记说签,也未必签得了!”
薛老三微微一笑,轻声道。
谢明高正要接茬儿,忽听台上道,“薛向同志,在下面嘀咕什么,有什么问题摆到台面上来讲!”
蔡行天中断了话题,矛头直射薛老三。
说来,平素领导开大会,底下有个把人讲小话,乃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哪里知道,蔡书记竟然宁可中断讲话,也要把人给拎出来。
薛老三站起身道,“报告蔡书记,我这人有个毛病,开会的时候,听到哪里有不对劲的发言,就忍不住嘴皮子哆嗦,让蔡书记误会了,我以后尽量克制!”
蔡行天摆明了是针对,薛老三也不打算退让了,蹬鼻子上脸的人不少,倚老卖老的家伙更多。
薛老三话音方落,底下尽是倒抽气声,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敢把省委书记的发言,定义为“不对劲的发言”。
啪!
蔡行天重重一巴掌落在桌面上,巨响声透过扩音器响彻全场。
“大胆!”
蔡行天气得老脸都青了,他蔡某人纵横蜀中这些年,还真就没遇见过这样的刺头儿。
薛老三薛家衙内的身份,在别人眼里,是了不得的存在,可在他蔡行天这种老资格眼里,又算什么,便是薛安远,论资历也矮了他蔡某人半筹,他蔡某人在川陕根据地当游击队长的时候,薛安远怕是才抗上枪!
小兔崽子敢跟老子呲牙,平时揪不住你把柄也就罢了。这回还敢生扑,看老子怎么拾掇你!
蔡行天正要招呼人将薛老三赶出去。薛老三大着声音出声了,“蔡书记。是您点的我发言,我发言了,您又说大胆,咱们党内讲究民主,开会不就是讲究畅所欲言么,如果,蔡书记只想听赞歌,那何必点人发言,我向来个性耿直。有一句说一句,蔡书记见谅!”
薛老三词锋犀利,直指蔡行天搞威权主义,一言堂。
这个罪名,原本所有的地方首脑都名副其实,可唯独不能端上桌面,毕竟,经历了那十年,谁不是闻威权主义色变。中央可是从来都高举反对一言堂的大旗。
蔡行天简直要气炸了,可偏偏强行驱逐薛老三的话,出不得口了,若还干了。那岂不是坐实了小兔崽子给自己按的罪名!
新鲜,刺激,劲爆。
几乎所有的人脑子里就只剩了这三个词儿。蔡书记在德江那可是一言九鼎的土皇帝,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敢当面跟蔡书记呲牙的。
活土匪虽然名头不小,可那是在德江这个小池塘里。可谁能想到,他真敢跟蔡书记杠上。
“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到底有什么真知灼见!”
瞬间,蔡行天收敛了全部的火气,冷静地看着薛老三道。
制怒,不过是他这种级别干部的必修功课!
薛向道,“真知灼见,我没有,不过是些拾人牙慧的东西,今日读到一份报纸,上面说得正是咱们德江火电厂招商之事,觉得上面所言,极有道理,如果,蔡书记愿意听,我可以读一读!”说着,薛老三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油墨甚新的报纸。
“报纸,什么报纸,谁胆子这么大,在蜀中敢登和省委唱反调的报纸!”
霎那间,所有人都被薛老三手中的报纸,投注去了注意力。
蔡行天更是惊怒交集,恶狠狠地瞪了眼薛向,在他看来,定是薛家衙内肆意妄为,动用影响力,在背后搞的偷袭,可宣传单位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他蔡某人还没死呢,就敢当面打对台,今次,非把宣传部门翻个个儿不行。
蔡行天怒气勃发,心明眼亮的大秘曹卫国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奔下主席台,取走了薛向手中的报纸。
蔡行天拿过报纸,待看见“南国早报”,便不由得皱了眉头。
按说,不是自己地头的报纸,证明蜀中仍旧处在他蔡书记的牢固控制之下,该当高兴才是。
可偏偏蔡行天高兴不起来,但因这“南国早报”实在是太有名气,这家报纸乃是伴随改开而诞生,不似内地的报纸,处在地方政府的严密管控之下。
这家报纸思想新潮,作风大胆,始终无原则的为改开摇旗呐喊,是蔡行天这些保守老同志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知道多少次,关于这家报纸的官司,打到了老首长处。
老首长一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便全部推挡了回去。
因此,这家报纸靠着耳目一新的新闻内容,惊世骇俗的各种观点,迅速俘获了大量的精英人士,读者日众,影响日大。
德江的问题,竟然被捅到了这家报纸上,就由不得蔡行天不重视了。
细细查阅了报纸上的内容,蔡行天也不由得暗自头疼,报纸上的观点一如往昔的犀利。
以三问的形式,质问了德江式政府。
第一,德江目前的经济发展势头极好,轻工业结合旅游业配合得相得益彰,经济稳步增长,城市定位清晰,此时,引进火电厂这粗犷型纯自然资源消耗性产业,在创造经济效益的同时,也在损害德江的旅游产业,德江相关领导人是否考虑过城市定位的问题。
第二,据悉,著名调味料产品蜀香王原材料基地,便是如今火电厂选定之场址,火电厂在占用高经济附加值的工业用地时,能否理赔到位,德江方面,能否保证农民的应得补偿,以及后续生计落实到位。
第三,众所周知,火电厂乃是高污染项目,德江这个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在引进该项目后,德江政府如何保证环境资源得到很好的保护,如何保证在经济发展的同时,留住碧水蓝天。
当然,该篇文章自不会蹩脚地只强调德江的问题,那样针对的意味也太明了了,也降低了文章的立意和影响力。
文章最后,推而广之,以德江为典型,又进行了阐述生发,中心议题便是当下,全国各地一窝蜂地招商引资,是否考虑过本区域的经济定位,是否考虑过经济发展的同时,自然环境的承载能力,新形势下,中央和各级政府是否要规范这种无序地、盲目地、粗犷地、片面追求经济发展的招商引资。
文章立意深刻,逻辑严密,论证合理,单论文理,读之令人酣畅淋漓,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家之手。
不错,此文正是薛老三操作的,在德江他一言九鼎,然,在蜀中,他就人微言轻。
要想最大范围的搅动大势,制造舆论,自然是报战,最为迅捷,有效。
昔年,老首长不就是一招“真理大讨论”,最终底定胜局的么,薛老三不过是有样学样。
却说,蔡行天一目十行,看过报纸,暴怒的心,转瞬恢复了平静,指着报纸,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一些鼠辈的胡言乱语,也值得你薛向大惊小怪,坐下去吧,以后嘴皮子再哆嗦,就使劲咬牙齿。”
出乎薛老三意料,蔡行天没有和他论战,甚至连报纸上的内容都没有逐条批驳。
他还是小看了蔡行天的政治手腕,老家伙对权力役使得真是出神入化。
他薛老三想要展开论战,乃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而蔡行天却不应战,直接利用自己省委书记的权威,强行封他薛老三的口,此亦是以己之长攻薛老三之短。
这下,薛老三再不能说蔡行天是搞一言堂,毕竟人家蔡书记已经对他的提议有了回应——“不该对胡言乱语大惊小怪”,这下,薛老三再纠缠不休,便是不识抬举,真当省委书记是街坊大妈,可以讨价还价。
“功亏一篑啊,老弟!”
有了方才的教训,谢明高没再动嘴,而是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迅速推了过来。
饶是如此,他也对薛老三佩服到了极点,连蔡行天的虎须都敢捋,真他妈牛翻天。
“未必,战斗刚打响呢!”
薛老三传一道声音,送进谢明高耳朵。
“战斗刚打响?这是怎么个章程!”
谢明高运笔如飞。
“安静观战吧,老哥,不是我故弄玄虚,实在是你老哥插不上手,静静看戏就是!”
说罢,薛老三静静喝起茶来,顺道听着蔡行天激扬文字,挥斥方遒,做着有关火电厂上马的全方位战略部署。
谢明高却被薛老三这三言两语撩拨得百爪挠心,可偏生薛老三已经将话收尾,他便是想问也不能。
眼见着正急得没着没落,哗地一下,小礼堂的大门被推开了,德江市政府秘书长快步而入,贴着墙角,火速奔到了主席台,附嘴在周道虔耳边言语几句,周道虔面色大变,赶忙起身,来到蔡行天身边,报告道,“蔡书记,计委规划司覃司带领工作组赶到德江了,好像因为火电厂上马的事!”
刷的一下,蔡行天脸色就变了,重重看了台下的薛老三一眼,暗忖,还是小看了这小兔崽子,下手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手腕老道,哪里像个青年干部,分明就是积年老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报战
“不管他,继续开会!”
蔡行天大手一挥,便坐了下来。
他已然算定清楚,覃司长下德江,必定是薛向所为,火电厂的申报,也正是在计委被卡住了。
蔡行天更清楚计委的实际当家人正是许子干这位老派中央首长,而许子干正是薛家姻亲,申报卡在计委,本在他预料之中。
这天下,以私事废国事的小人,从来都不少。
不过,即便是卡在计委,蔡行天也无甚担心,这年月,地方上要推行大项目,不尊重计委的多了去了,只要打着搞经济的名号,先上马后立项的事儿还少么。
此刻,虽闻计委规划司的司长带队下了德江,蔡行天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狗急跳墙,想要强行拦阻。然,只要通气会开过了,火电厂上马的事儿,便也就底定了。
别人干得这“先上车后补票”的事儿,他蔡某人缘何就干不得?
蔡行天话音方落,小礼堂的大门又被推开了,一个面目威严、头发后拢的中年人大步而入,进得门来,冲主席台上的蔡行天含笑拱拱手,便径直在靠后位置坐了,随行的德江市府秘书长刘洪,又赶紧侧着墙壁,小步上前,行到主席台位置,冲了蔡行天所在方向,小声禀告,“覃司长听说在召开火电厂上马的通气会,非要来听听,我难不住!”
“谁说是火电厂上马的通气会了,谁说的!”
蔡行天冲着刘洪大声喝道,声音经由扩音器发散。震动全场。
蔡行天携省委一号之威,哪里是刘洪能抗的。立时被吼得面如土色,摇摇欲坠。
的确。今次召开的会议,官方没有定名,只说蔡书记要讲话,要鼓舞士气,可谁都知道是火电厂上马的通气会。
然,再是知道,官方没定名,蔡书记要反口,谁也没辙。
当然。蔡行天的威风不是冲刘洪去的,小小刘洪哪里配他蔡行天动怒。
蔡行天的火气,是奔台下的覃司长去的,他只需要完整开完了这个会,就可以直接对计委来人恢复,准备工作已经干完了,上马刻不容缓,计委不批,他蔡某人找中央领导去说。
可如今。会议正开着呢,姓覃的推门而入,这下可好,他这先斩后奏的把戏玩不下去了。
试想。他再去中央打官司,中央一准儿有话说,计委干部都下来了。明确说你们这个项目有问题,你还要强行上马。顶风作案,还说什么!
原本。蔡行天料定,他蔡书记召开会议,计委的小小司长绝对没胆子闯门,哪里知道,人家作风蛮野,不管不顾。
事到如今,会议哪里还开得下去,蔡行天喝斥罢刘洪,吼了句“散会”,转身就走,理也不理安坐最后的覃司长。
……………………
邱跃进的午饭很丰盛,梅菜扣肉,铁板花背乌,烧花鸭,红烧武昌鱼,翠叶皮蛋等,四荤四素一汤,供他一人享用。
这绝对是个会享受的家伙,也绝对不怕人非议的家伙,中午就餐的地点,照样在迎仙阁他长期包租的豪华套房内。
今天上午的会,开得不成功,似乎并未影响邱跃进的酒兴,但见他频频冲对座上的苏美人放大照片举杯,出筷极勤,吃得极是畅快,偶尔还听他冲照片自语道,“风雪,不用着急,很快咱们就能团聚了,你那该死的老公,我会慢慢,慢慢,一点点玩死的!”
说话儿,眼神放光,摇头晃脑,好似嗑了药的瘾君子。
就在邱跃进酒到微醺,情到沉醉时,砰的一下,大门被撞开了。
邱跃进猛地跃起,火速将那照片揽住怀中。
“跃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大吃大喝,到底还有没有心肺!”
黄思文满脸铁青,如风似雨地撞进门来,吼了半天,忽然发现不对劲儿,凝目看去,邱跃进满脸乌紫,浑身寒气直冒,眼睛凶戾得好似随时要暴起杀人。
黄思文赶紧收声,“跃进,你这是怎么了?”
邱跃进凝视黄思文许久,脸上乌紫渐隐,平静道,“黄市长,下次进来敲门,因为你,这门已经修过两次了!”
黄思文讪讪,忽地,又激昂起情绪道,“跃进,现在不是讨论门的事儿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啊,这才传出风声多久,计委的人就赶到了,从京城到德江,少说也得两天功夫吧,我敢打包票,那位覃司长到来,正是活土匪做得法!”
邱跃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静待他的下文。
哪里知道,黄思文反直眉楞眼盯着他,似在等他答话。
邱跃进真恨不能一脚踹死这家伙,弄了半天,他黄市长灰头土脸跑过来,就为告诉他“覃司长是薛向请来的”,这他妈就好比,有人急吼吼跑来,一本正经跟你说“晚上到了,天会黑”,你想不想一脚踹死他。
黄思文被盯得有些发毛,可能意识到自己每次来除了报丧,就没别的主意,心下尴尬,转移话题道,“蔡书记刚返回省城,据说要上中央去跟计委许副主任打官司!”
“蔡书记太心急啦!”
说罢,邱跃进顺手将苏美人的照片,覆在了酒柜上。
“心急?这话怎么说,难不成火电厂上马的事儿,不该急么?”
一说到这个,黄思文就心头蹿火,“薛向实在是太混账了,为一己之私,阻挠德江发展大计,亏得他平素还敢做出一副深明大义、为国为民的模样,我看纯属跳梁小丑!我敢保证,那篇狗屁文章,就是他捣鼓的,外人怎会对德江的情况如此清楚,有他这样折腾,就是什么项目别想上,按他的说法,就是宁可穷死,不愿发展,试问,哪里的发展不要污染,不要资源,哪怕是随便抓个德江的百姓来问,问他们是要青山绿水,还是要人民币,我敢担保,一百个人都抢着要人民币!”
邱跃进在喧软的沙发上坐了,挥手冲黄思文招了招,淡然道,“既然知道是跳梁小丑,黄大市长又何必动怒呢,历史车轮浩浩荡荡,哪里是小蚂蚁想阻止就阻止得了的!”
“跃进,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是有谱儿了?”
黄思文面现喜色。
邱跃进翘起二郎腿,笑道,“我从来就没指望火电厂能一蹴而就,薛老三若是三拳两脚就能打倒了,那就不是薛老三了,他的这些小动作很正常,没有才不正常!”
黄思文点点头,“跃进你说得在理,活土匪确实不好斗啊,他做出这大阵仗,才是他本色。说实话,蔡书记去京城申诉的前景我是不看好的,活土匪向来是谋定后动,善打组合拳,今次的事儿便是例子,他先用报纸搅动舆论,再配合计委规划司下来诘难,规划司大可打着德江之事舆论滔滔,要地方上谨慎行事的幌子,暂停火电厂上马,如此,人为制造的舆论,便为人为请动的计委工作组服务了。”
难得黄思文看透彻一次,邱跃进嘉许地看了他一眼,接道,“黄市长见得明白,不过,鼓动舆论不过是薛老三的老招数了,算不得什么!”
黄思文道,“跃进,你别小看了他这招,寻常百姓怎么抱怨火电厂这不好那不好,都没问题,可计委要是拿报纸上说得那几条做文章,问题就大了。”
“我说了,那几条能卡住别人,但休想卡住星火能源,你瞧瞧这几篇稿子吧。”
说着,邱跃进从茶几底下抽出几份写满了文字的信纸,且信纸上的文字多有涂抹、修改,像是什么文件的底稿。
黄思文接过来一看,便愣住了,接着,便一目十行,快速将几篇文章翻阅了一遍,满脸兴奋地盯着邱跃进道,“这上面说得都是真的?这下,老子看活土匪的戏法怎么唱!”
“明天看热闹吧,薛老三不是愿意舆论战么,咱们就战一战!”
……………………
十八日,小雨。
从昨个夜里,小雨便淅淅沥沥地洒了起来,原本,薛老三以为这患了前列腺炎的老天爷,总有拉干净的时候。
哪里知道,这点滴点滴的雨水,竟然从傍晚,一直滴答到了天明。
薛老三倒不讨厌下雨的天气,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料来是极美的。
可这似有似无的雨点,实在激不起他心中的朦胧美。
抱了茶杯在窗台边,站了一会儿,被这恼人的雨水,看得心头火起,刺啦一下,薛老三拉上了窗帘。
不成想,窗帘刚合上,戴裕彬火速抢了进来,手里拿着厚厚一沓报纸。
“首长,你快看,今天的几份大报,全奔着咱德江,不,奔着咱们开火了!”
出乎意料,说话的不是戴裕彬,而是身后急行而来的江方平,他手中亦是捏着厚厚一沓报纸。
江方平话音方落,陆振宇也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薛市长,大势不妙,怎么这么多大报全盯上咱了!”
不待薛向答话,谢明高也扑了进来,刚进门,他回头喊了句,“都忙自己的,别往这儿挤!”
说话儿,拍死了大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磨刀霍霍
“老谢,何必呢,这时候还肯往我这儿来的,就是心里有我薛向的,裕彬,把门开开,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大个不得了!”
薛老三放下茶杯,含笑道。
他这番镇定倒是感染了不少人,的确,见识了薛市长神通的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连省委蔡书记都能硬抗过去的人物,岂是那么容易到倒下的。
念头到此,慌乱的心思便定了下来。
戴裕彬将门打开,孟俊,蔡国庆,古锡铭、宋昆、刘洪鱼贯而入,稍后,戚喜也奔了进来。
转瞬,薛向的办公室便被占去了大半。
此间众人汇聚一室,彼此相望,亦是尴尬多多。
这中间,有的是老对头,有的是老冤家,有的甚至是仇敌,可偏偏此刻无召自来,齐齐在薛向办公室聚齐了。
能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德江政坛上,叫得出牌号的人物,也是薛向稳固德江的根本力量。
当然,其中有些人也未必是铁了心地向着他薛某人,而是已然将黄思文那拨人得罪透了,薛向这棵大树倘若倒了,那余下的人必然没了好果子,从而,不得不紧张薛向的安危。
然,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能在此刻赶来,未来必然成为薛向谋划德江蓝图上的,重要支撑点。
“同志们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我铭感五内,地方太小,坐不下。我就不客气了,就站着跟大家伙谈。出了什么事。我很清楚,没什么嘛。老首长都说了,真理越辩越明,总不能只许力挺的声音,不许反对的声音,那也太唯心了……”
的确,发生了什么事儿,薛向很清楚,他所知道的事,甚至比报纸上的更清楚。
此刻。戴裕彬等人捏着的报纸,都是响当当的大招牌,甚至《百姓日报》、《求是》这两大赫赫有名的舆论导向所在,也位列其中,此外,蜀中方面的报纸更是无一不落。
报上的内容或许不同,核心思想却一体所宗,无一不是针对《南国早报》的那“德江三问”而来。
其中,要数《百姓日报》那篇登在经济篇二条的文章最具代表性。
该篇文章。一一对“德江三问”做了回复。
第一问,德江未来经济定位的问题,《百姓日报》的反击很犀利,文章亦出自大家之手。径直避过了《南国早报》的经济定位问题,以老首长的“猫论”做了笼统的回答,一言蔽之。白猫黑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与其把精力放在理论辩论,不如埋头苦干。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正经。
携老首长无上神威,“猫论”一出,第一问便是再有道理,也得偃旗息鼓。
第二问和第三问,征地补偿和环境污染的问题,文中引用了南洋爱国华侨、星火能源董事长陈爱华接受采访时的原话“星火能源是家负责任的公司,秉承家祖陈嘉庚先生的遗训,致力于实业救国,回馈乡梓的理念,此次投资德江,纯系发展地方经济,报效祖国母亲,星火能源公司绝对不会让失地农民受一分一毫的损失,至于环境污染的问题,更不需要担心,星火能源是家成熟的能源公司,一系列技术极是先进,绝对不会造成环境污染”。
有了陈爱华的信誓旦旦,以及爱国华侨陈嘉庚的名头,谁在揪着环境污染和征地补偿不放,那就是不识抬举,无理取闹。
文章在最后,还强调惊闻德江火电厂上马之事,该地某些领导还心存疑虑,公心耶?私心耶?如此有着良好传统的儒商世家回馈地方的善举,竟还要遭受无端的怀疑,岂非是亲者痛,仇者快。
尤其是在当下,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新形势下,地方领导不甩开膀子讲经济建设摆到头等重要的位置上,还大放厥词,妄言理论,根本不理会当下人民百姓的最迫切需求,与“何不食肉糜”之晋惠帝有何区别,此等人物可堪为政呼?
的确是雄文,早在文章变成铅字,薛老三便读过,混淆黑白,转换概念,偏又逻辑严密,近乎无懈可击!
薛老三不止知晓文章的内容,还知晓为了这几篇文章齐发,不知邱家出了大力气,那几位老冤家,无一不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要不然,就凭眼前这点儿事,怎么可能上得《百姓日报》、《求是》这种全国性大报。
来势汹汹,薛老三不为所阻,反激起了他的斗志。
却说,薛向直言“没什么,真理越辩越明”,旁边几人却听得神摇魂驰。
“这还没什么!就德江这破地方,什么时候有事情,上得了《百姓日报》、《求是》这种大报的,这回你薛市长把天都捅破了,还说没什么,是不是太挑战心脏承受能力了,更何况,你薛市长还拿什么‘真理越辩越明’说事儿,可辩论真理是普通干部能干的事儿么,那是老首长干的啊,您这调子是不是太高了!”
所有人无不在心中呐喊。
的确,你薛市长份儿大,谱儿大,胆儿大,可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是拿点对策出来,也就罢了,可您老先生不急不徐,一副诸葛亮稳坐中军帐的模样,是不是太急人了!
众人的表情,薛老三瞧在眼里,心道,看来《百姓日报》、《求是》已经把这帮人吓懵了,这可不行,大战在即,还要靠这帮人稳定局面,军心先乱,怎么得了!
就在这时,嘀铃铃,电话响了。
戴裕彬抢先一步,接过电话,方言语几句,精神一震,捂了电话,冲薛向道,“首长,计委许子干主任!”
戴裕彬跟随薛向久矣,眉眼通透,眼前局面,看在眼里,知道当下要做的是提振军心,索性借机直接报出了许子干的大名。
许子干何人也,那是老牌的中央大干部,历任中央人事局局长、中组部常务副部长,南疆副省长,岭南省委书记,现任计委常务副主任,最显赫的头衔,还是候补政局,全国排名二十多位的大佬。
场中皆是从政之人,且官阶也到了一定程度,关注国内政局是天然兴趣也是必须的功课。
许子干这种大人物,谁人不识。
此刻,许主任竟把电话直接打到了薛市长的办公室,这是什么概念!
霎那,所有人都有些触电的感觉,浑身忍不住轻轻颤抖,今次靠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树啊!
“许大主任,我这儿忙着呢,没空跟你神侃,甭打扰我打仗成么,您负责您那片儿不就行了!”
薛老三笑嘻嘻道,丝毫不顾忌他这番话听在众人耳里,到底是何等震撼。
这薛市长跟计委常务副主任就这样对话?真当人家是市委大院岗亭的瘸腿李大爷?
“行了,我就是想看看你小子的情绪,会不会惊雷一出,就浑身乱颤,现在看来,还好嘛!”
许子干笑道。
“得了吧,这才哪儿到哪儿,这点小场面算什么惊雷,您老许是年纪大了,忘了我的过往经历,这点小阵仗,我只当瘙痒,得了,不跟您侃了,我这儿一堆朋友呢,正聊呢!”
说着,薛老三当先挂了电话!
的确,眼前的阵仗对薛老三算不得什么,他可是一手掀起“大讨论”的家伙,这点阵仗只不过是热热身。
不成想,他方把电话按了下去,电铃又响了起来。
薛老三接起来,就笑,“我猜猜,一准儿是安大书记!”
果然,电话里立时传来安在海那威严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还有心思逗焖子,说罢,下一步怎么搞,我看眼前的这场大戏摆明了是蓄谋已久啊,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几家已经联合了,看来不彻底把你小子打翻在地,人家是誓不罢休!”
薛向和安在海通着电话的当口,所有人又齐齐朝戴裕彬看来,很明显,是要戴导游赶紧做解说。
戴裕彬也不扫兴,小声解释说,这是现任岭南省委书记,安在海书记,安书记是安老将军的长子。
哗!
众人直觉满眼雷霆闪耀,电光霍霍,岭南省委书记已经够震撼的了,更恐怖的是,戴裕彬还报出了安老将军的长子。
安老将军何人也,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军方元老,论军方的影响力,足能排进前三。
薛市长跟这种大人物也能扯上关系?
众人直觉,斗转星移,忽然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确实,他们平时在德江这块小池塘耀武扬威,斗争不休,自觉还是一方人物,可此刻,猛地一被拎出池塘,扔进了大海,真是满满的绝望和不适应。
“大伯,说得过了吧,人家看我不顺眼,我绝对承认,可要说,我这小小副市长,值得人家刀兵齐向,那可夸张了,我有这么大排场么?
薛老三笑着道。
“你小子可别看轻了自己!”
电话中的安在海猛地收了笑意,沉声道,“在我看来,你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季老就亲口夸赞的‘党内英俊’,谁人不知,你小子现在虽然上不得台面,可将来呢,将来谁敢测量你的未来,你这种人既然做了对手,换作是我,也肯定日思夜想,让你摔在未起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归心
安在海所言,绝非虚妄。
此次,围攻薛老三,虽是邱跃进挑头,但绝非姓邱的一家动了手,毕竟,邱家虽树大根深,但要一日之间使动《百姓日报》、《求是》来造势,那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重大舆论导向,绝不是个人就能掌握的私器。
所以,此次借着德江这毫末掀起滔天风浪,必是己方合力之功。
薛家虽崛起极快,但薛安远素来谦重守礼,对党内前辈极是尊重,且屡次自污,以消敌意,可饶是如此,薛系仍旧饱受针对!
为何?还不是薛家有匹千里驹,跑得太快,优秀得也实在太过惊人。
要说,薛老三如今官不过副厅,年岁不过二十五六,要真正威胁到这些顶尖人物,那得三四十年后。
原本三四十年后之事,用不着时下使力,可别忘了政治,尤其是派系势力,就如同期货,有时候,预期比时下更为重要。
薛向的优秀,就能保证薛系的昌盛,同样,薛系的昌盛势必损害其他派系的势力。
毕竟,饼子就这么大,你薛系多吃了,别人就只有少吃。
因此,此次,邱跃进稍稍挑起风潮,便跟进者众。
然,想扯下薛老三者多,必须死命顶住薛老三的也不少。
安在海便是其中必出死力之辈,随着年岁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尤其是几任地方长官履职经历,安在海的眼界和胸襟,和此前相比。早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他已然看得透彻了。安家的繁华,到他这辈。基本要到头了,后续乏人,是最大的破绽。
好在,有薛向的存在,以薛向和安家的渊源,只要扶持薛向上马,至少可保安家繁荣半个世纪。
至于半个世纪之后的事,就不是安在海考虑范围之内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安家能繁荣百年,已是荣幸了。
是以,闻听那边对薛向动了手,简直就等于揭了他安大书记的逆鳞,哪里还能忍耐。
却说,安在海一语道罢,薛老三细细品咂,笑道。“没想到我还真挺重要!得了,二伯,您就别瞎操心呢,我就把话跟您挑白了吧。这个官儿除非是我自己不愿意当了,否则,这顶官帽子。谁也夺不去!”
安在海笑道,“好。我就喜欢你小子这股冲劲儿,有我年轻时的模样。我不和你闲扯了,得和子干沟通沟通,帮你小子稳固好后防,将阴风暗箭替你挡在外头,让你小子安心表演!”
“那就谢过二伯了,您受累,今年的大红袍,我多给您备二两!”
“呵,你小子,消遣老子是吧,你还不如不谢,气死老子了,亏你说得出口,就多给二两,按你的话说,是真拿村长不当干部,二两茶叶你好意思说出口……”
电话中的安在海怒不可竭。
薛老三暗恨自己嘴痒,没事儿干嘛要说送东西,哪里知道,安在海后边的话又吐出口来,“二两绝对不行,起码二两半,少一粒都没门!”
薛老三愕然,随即,面泛苦笑,事已至此,他哪里不知道安大书记是在跟自己逗闷子!
许是猜到薛老三的情绪,电话中的安在海笑得格外爽朗,难得让智多星在自己面前栽了份儿,这感觉真不错。
好容易占了便宜,安在海自不肯给薛老三回嘴的机会,大笑一阵,啪的挂了电话。
电话落了下去,薛老三却不急着走了,盯着电话,似乎预感着电话随时都会跳起。
果然,几秒中后,电话再度想起。
其实,自打许子干电话过来,安在海电话跟上,他就清楚一波电话雨已然来袭。
这在无数次实践中,是得到了充分证明的。
一个半小时,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电话潮方才罢休。
来电的有辽东一号陈道林,二号冯京,江汉常务副省长赵国栋,明珠市委常委副市长胡黎明,市府秘书长耿福林,市局局长铁进,此外,还有京城的不少故旧,甚至一项少来往的三叔薛平远也来了电话,询问了情况。
显然,今次的风浪足够大,潜流激涌之下,积年的潜龙老鳌全被惊动了。
却说,薛老三挂了电话,转过头来便道,“不好意思,电话太多了,耽搁……”
话至此处,他倒先愣住了,仔细瞧去,场中众人无不双目失焦,面色潮红,嘴唇微张,正是惊惧过度的表现。
“不就是打个电话,听了几个大人物的名姓,值得这样么?”
薛老三暗自腹诽。
的确,他也不过是想稍稍展示根脚,稳固军心,没想到反弄得这帮人失魂落魄。
要说,在薛老三看来,眼前这帮人惊诧应该,震恐完全不必,实在是他自己跟这许子干、安在海等大佬接触多了,淡化了他们头上的权力光环。
可对眼前这帮人而言,陈道林、冯京都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更不提许子干、安在海这种国内政治版图上数得着的派系大佬。
当然了,此刻,众人完全麻木的表情,一半是因为震恐,一半则是因为狂喜。
原本,抱上薛市长,以为靠着的是棵大树,哪里知道,竟然是座大山。
可以说,眼前这帮人在德江虽各自有各自的局面,可碍于天花板太低,成长空间可以说极为有限,大部分人恐怕到死也就混在厅级上退役。
然,如今跟上薛市长,阻碍前进的天花板已然拿下,这些人哪里还有不欢喜的,当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从政之人,品尝过权力的魔力后,又几个没有壮志雄心的。
以前是可望不可及,如今却是天堑已通,只要紧跟薛市长,未来真就不可限量。
场中倒非不是没有头脑清醒之辈,戴裕彬察得异状,重重咳嗽一声,道,“请首长分派任务!”
得了他的提醒,场中众人尽数回过神来,人人摩拳擦掌,要薛向分派任务。
的确《百姓日报》、《求是》的威力的确不小,可薛市长身后亦是大树成林,巨木参天,有幸侧身于此等大战,哪怕是摇旗呐喊,也必是一生的荣耀。
薛老三摆摆手,道,“我没有什么任务要分派的,不过你们既然提了,我就说几句,火电厂招商的事儿,尚未尘埃落定,至于整件事向什么地方发展,不是大家需要关心的,我认为当务之急,同志们还是各司其职,稳定德江的局面,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薛向虽没分配任务,但他要众人稳定德江政局的话,无疑是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试想,人家薛市长若是没必胜的信心,还稳定德江局面作甚,毕竟,此战一败,德江怕就没他薛市长这号人了,难不成他薛市长要替黄思文稳定德江局面?
……………………
秋雨淅沥,秀丽明艳的烟波湖也好似迟暮的美人,光洁的玉脸尽起褶皱,几只披雨追云的燕子,掠湖而飞,三两只早起捕鱼的渔船点缀帆影,号声苍劲,豪迈慷慨。
登临迎仙阁,凭栏望湖,雨中萧潇,别有情调,是以,每每下雨的当口,也是这迎仙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邱跃进起了个大早,吃罢丰盛的早餐,端了杯红酒,便站在窗外,欣赏起了烟雨朦胧的烟波美景。
的确,他这个官儿当的舒服,云锦的事儿,他管不着,也懒得在这个当口,和薛向的小喽喽们厮杀一团。
借着火电厂上马之事,寻着借口,他索性就常住德江。
整日里锦衣玉食,将养一段时日,倒是让他丰腴了几分,不再似原来那般干瘦,增了几许官威。
烟雨蒙蒙,渔帆点点,秋色晦暗,却别有韵味。
邱跃进轻抿着高档的爱登堡,赏玩着美景,眼见着胜利在望,他心情难得地愉悦,正忍不住要放声高歌,忽地,瞥见不远处一辆银色轿车疾驰而来。
邱书记的好心情,霎时,如潮水一般褪了下去。
不消说,来人除了“报丧专业户”黄思文黄市长,再没旁人。
邱跃进干脆抢先一步将门打开,免得这“破坏之王”又把门给撞坏。
果然,门打开没多会儿,黄思文便急急冲了进来。
邱跃进抢先开口,“黄市长大事不妙,这可如何是好!”
攸的一下,黄思文的脸色变了,双手抓住邱跃进的胳膊,急道,“到底又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他现在真是全副心思都在火电厂上,小心脏真承受了难以承受之重压,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紧张到不行。
邱跃进道,“出什么事儿,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又来跟我通报什么不好的大事么?”
黄思文终于回过味儿来,拍着胸膛道,“你个跃进啊,可吓死我了,我只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呢,你可不知道,我这几天为了火电厂的事儿,心脏病都快愁发了。”
邱跃进无暇听他诉苦,道,“黄市长,今儿又是来干嘛呢,看你这模样,难道是有了好消息!”
“可不嘛!”
黄思文乐道,“正是春雷一声响,魑魅魍魉惊,这会儿,活土匪办公室堆满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爬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头号对手
“噢,看来薛向挺得人心的嘛!”
邱跃进淡然道。
“得什么人心,不过是一群投机之辈,眼见蚁巢将倾,各自没头没脑地乱钻。”
黄思文坐下来,掏出包小熊猫点燃一支,将烟盒抛在了茶几上,“知道你看不上眼国产的,我就不丢人了!”
说来,黄思文原也是不抽烟的,可做官的有几个最初是抽烟的,到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就成了为祖国烟草业添砖加瓦了。
周道虔如此,黄思文亦是如此。
一者,当官的就没有心思不重,压力不大的,每个人不止想着怎么往上爬,还得想着怎么防备阴风暗箭,最主要的是,周遭都是烟鬼,便是原本不吸的,日日开会,抽二手烟也足以抽得染上烟瘾。
邱跃进不耐烦听得老调重弹,道,“你黄市长没旁的事儿了,赶紧处理公务去,老跟我这么个闲人待在一块儿作甚。”
“作甚?沾沾仙气儿,现在满德江,谁不愿跟你跃进待一块儿,不过是踮着脚都还够不着罢了,还不许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黄思文使劲儿嘬着过滤嘴,袅袅烟雾很快就在上空举出一只云朵。
“什么仙气儿,你黄大市长就别拿我打趣了!”
邱跃进摆摆手,脸上自得之色不由自主浮现。
忽地,黄思文从兜里掏出两张报纸,拍在黄思文面前,“瞧瞧。就冲这上面的两块儿铅字,别说是德江的干部了。天下谁不想沾你邱书记的仙气!”
那两张报纸正是从《百姓日报》、《求是》中抽检出来的,刊登了反击《南国早报》关于“德江三问”的两篇文章的两页。
黄思文真得是震撼了。邱跃进是谁家子弟,他早就一清二楚。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邱家的力量竟然庞大到了这种程度,动辄竟能利用超级舆论领袖来为自己张目。
这两篇文章一出,活土匪还有什么蹦达的余地!
《南国早报》是观点新颖,拥趸众多,可比之《百姓日报》、《求是》的赫赫权威,那是萤虫与日夜争辉,不值一提。
而且《百姓日报》、《求是》本身就凝聚了中央的威权光环,可以说。凡是从这两份报纸上刊登出的文字,无不被解读成中央的意思。
活土匪的确有本事,可是再有本事,还能违逆中央?
就算他活土匪愿意违逆,可基层的干部读到了这两篇文章,还怎么可能和他活土匪走?
邱跃进这是携无上利器,发动了对活土匪的致命一击,自是一击必中。
“过了过了,黄市长可别乱讲。我哪有那个本事!”
邱跃进含笑不语,连连摆手,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实话说来,他今次针对薛老三。本来是想单挑,所依仗的声势无非是自己隐在暗处,以堂堂之阵。抽冷子攻击,打薛老三个措手不及。
本来。他就没指望谁能借力,可哪里知道。薛老三实在是结怨天下,他这边方掀起点火星子,那边就烧起了滔天大火。
这一切的一切来得是那样突然,却又是那样美妙!
的确,不得不说,薛向的反击能力超出了他邱跃进的意外。
然,在这几方围攻之下,别说是他薛老三,便是任何一位大佬,怕都是抗之不住。
叮铃铃,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邱跃进本不愿接听,毕竟,这几日,这种莫名其妙要求拜访的电话,他接得实在是太多了。
有蜀中其他兄弟行署的领导,也有省委的领导,更离谱的是,还有区县级领导,美其名,要到云锦学艺取经,希望邱书记能够接待。
这些各怀机心的电话,实在是让邱跃进疲于应对,可偏又不能冷脸相对,毕竟,官场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是以,他还得小心应付,以致于弄得神伤非常。
可哪里知道,他不愿意接听,可这电话响起来没完,大有不接听不罢休的架势。
邱跃进忽地瞥见一边的黄思文,冲他使个眼色,黄思文大喜。
说来,黄思文和邱跃进,虽然一个是正厅级市长,一个是正处级管委会书记,可实际上地位早就颠倒过来了。
又因着,他黄某人每次急匆匆到来,都是乌鸦一般,汇报着坏消息,偏又无能力解决问题,以致于今次,邱跃进甚至拿这事儿,调戏了他黄某人一把。
此刻,好容易有邱跃进用得着他黄某人的时候了,黄思文心中着实有几分雀跃。
小跑着上前,黄思文接过电话,大咧咧道,“跃进书记忙着呢,没空没空,说什么也没……你就是仙剑飞也没用,还时剑飞……”
黄思文正大耍着威风,忽地手上一轻,电话竟被邱跃进劈手夺过。
“喂,是剑飞大哥啊,我是跃进,您这日理万机的大首长,怎么有时间想起小弟我啦?”
邱跃进竟是出奇地客气。
黄思文暗自叫苦,这下他哪里还不知道对面那年轻人恐怕又是哪个了不得的衙内。
就在这时,电话中传出了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是跃进呀,看来你忙得很嘛,忙得都没空接见我了,哈哈”
“剑飞大哥,您说这话可就是骂我了,我就是没空见谁,也不能没空见您啊!”
隔着电话,邱跃进连连摆手,“不是我耍大牌,实在是最近莫名其妙的电话太多了,您也知道,小弟我不过是借了哥儿几个的东风,拉扯着大旗做了虎皮,可外面人不知道啊,全以为小弟我满身锦绣,威风凛凛,实则我不过是狐假虎威,又如何好在外面显摆呢,没得被人识出真假,贻笑大方。”
“行了,行了,你个跃进啊,两三年不见,嘴皮子上的功夫真是蹭蹭往上涨了,我记得三年前见你,你还木木讷讷,难发一言,看来还是这官场锻炼人啊。”
邱跃进笑道。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邱跃进便扯上了正题:“剑飞大哥,您这次给小弟电话怕不是要叙旧吧,感谢的话小弟就不说了,下次回到京城,咱兄弟俩无醉不归。”
话至此处,那位剑飞大哥的身份不言自明,不错,此人正是时老的长孙,昔年赫赫有名的京城四大公子之一,早先老兵们的领袖时剑飞。
今次邱跃进挑战薛老三,做出如今的局面,时剑飞是在此中出了死力的。
说起时剑飞同薛老三的恩怨,那简直是源远流长,从争夺小妮子开始,再到薛老三摧折时剑飞的头牌打手韩八极,到后来的明珠对战徐公子,这位时剑飞都曾在背后做了摇小扇子的诸葛先生。
薛老三虽知此人一向以己为敌,然时剑飞下手老道,每每躲在暗处,便是那和薛向对阵之人,中道崩殂,他亦能全身而退。
而薛老三找不到他的把柄,且两人总是天南海北的远隔,便想对时剑飞下手也无机会。
今次,邱跃进挑起了针对薛老三的战争,时剑飞竟再度第一个冲出来助拳。
的确,在时剑飞看来,薛老三和他是天生的死敌。
当然,他时剑飞还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女人,一个兄弟,就招惹上薛老三这等难缠的对手。
和江朝天一样,他针对薛老三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政治利益,说细一点,也无非是想争夺年轻一辈头号接班人的位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时剑飞,江朝天,薛向三位昔日的京城大少,如今都步入仕途,且都在官场上闯出一片天地,成了一番气象。
可时日越久,三方的优劣,区别越加明显。
虽然此刻而言,他时剑飞,江朝天,薛向皆是副厅级干部,且他时剑飞身在中央某重量级大佬办公室任职,若在寻常官员中,其含金量当是最重,毕竟能坐上大首长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无不是大首长的心腹,亲近。
可对薛老三,江朝天这等衙内而言,他们有必要靠大首长的心腹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吗?
其次,便属江朝天,已经做到了江汉省省委组织副部长的位置,论其含金量,是远远超过一个副市。
细细比较,明面上的分数,当是他时剑飞最重,江朝天次之,薛老三最末。
可实际上呢?在诸位大佬心中,恐怕薛向的份量早已远远甩出了他时剑飞和江朝天。
毕竟薛老三始终履职在地方,所到之处无不是遍地荒凉,满布荆棘,可这家伙天生就像一个干大事的,往往三拳两脚便让他将当地的势力收束一通,紧接着便是大刀阔斧地布局谋篇,改革施政。
从靠山屯到萧山,从萧山到明珠,再从明珠到如今的德江,薛老三所在之地,无不做出令人瞩目的政绩。
此等人物,便是对手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即是天生的政客,又是注定的领袖。
若让薛老三崛起,时剑飞简直不敢想象以自己和他那糟糕的关系,自己将来会落得什么下场。
所以,阻击薛老三,于他而言,不仅是出于个人恩怨,还包含着政治利益,说沉重一点,甚至还有身家性命的担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邱宅
邱家大宅坐落在皇城根角经委驻地三号院内,和其他老干部一样,邱家太爷亦十分钟爱这方方正正、团团圆圆的四合院。
说其方正是因其造型,说其团圆,则是这种四合院的格局,原本就秉承了家人团聚,儿孙环绕的根本格局。
讲究的就是个热闹!
老人们年纪大了,反而愈加害怕孤独,是以这承载了中华传统美德的四合院,则分外受老干部们的欢喜。
既然是顶尖大佬的住宅,再是平凡的小院也就有了不凡之处。
的确,这座经委大院布局虽是简单,建材虽是普通,但经过了国手级的建筑大师们的精心雕琢,再是简单地建筑,也彰显出了典雅、风致。
邱家的大院,没用各色奇石搭建繁复的假山,却用简单的黄梨木在那环宅曲水上搭建了各式的拱桥。
不见华丽的楼阁,却遍布错落有致的亭台,若要总结邱家大宅的特点,只怕这幽静的环宅曲水,典雅的梨木小桥,古拙的雕花苍亭,皆不足以成为代表。
最大的特点,还是这蔚蔚郁郁几成林海的绿树,对,就是这绿!
这哪里还是宅院,若不细细观察,准得就当了花园,树林。
放眼望去,满眼的尽是绿,除了中间的过道甚是醒目外,其余的幽径、小路无不被这占有欲旺盛的绿色侵占了大半。
这么说吧,这座宅院内除了屋宇,过道。曲水,亭台。小桥,没有种植花草。其余的空地无不遍植了各式绿树,黄花,白芍,红枫,细细数去,此间开一个植被展览馆当时绰绰有余的。
走了特殊通道,邱跃进回程自也极快,两千多里的路,坐了特快专列。十数个小时,也就到了。
他是凌晨五点左右到的家,略略睡了几个钟头,便披衣起身了。
说来,这个京城的家,他实在没回过多少次,每年除了春节,必须的团聚歪,几乎再无踏足。
一者。他受不得家中的拘束。
在外游学或从宦之时,仗着邱家人的身份,所到之处,无不奉他为上宾。
这便养成了他喜爱奢华、推崇享受的毛病。而归得家来,邱家的老派作风让他万般不自在。
先不说昨夜的硬板床,睡得他脊背生疼。早上简单的花卷油条,馒头豆浆。更是吃得他直梗脖子。
邱大少讲究的便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烦。实在受不得这个。
用罢糟糕的早餐,又恭敬地到各房长辈处问了好,他才如蒙大赦一般,鼠窜而去。
归了房间,拎了壶上好的碧螺春,便在最北边的倚春亭坐了,那处地势最高,正能观赏到全院的风景。
葱葱茏茏之间,鸟飞燕伏,放眼望去,杂花间树,不见屋瓦,就好似整个人又回归了自然。
一壶茶,快要见底的时候,大门方向传来了动静,又等了三五分钟,便听见一道清亮的男声喊着“跃进,跃进,在哪儿呢?”
光听声音,邱跃进便知来人是二叔的大秘葛光,当下远远应了声。
果然,没多会儿,亭前的小路上便急急地行来一位身材高大、年约三十几许的中年男人,正是邱跃进二叔邱鹏举的大秘葛光。
葛光快步急行,上得前来,便拉住邱跃进的臂膀:“走走,跃进,你可是让我好找,首长在消夏亭等你,可有半盏茶了。”
邱跃进拍掉葛光的大手,笑道:“葛大秘,你说这话是不是太官僚了,二叔等我快半盏茶了,可我等二叔都快喝光了一壶茶,凭什么就成了我的不是,再说,是他找我,不是我找他,凭什么,他自己不来,忒会拿架子了!”
葛光急道:“我的大少爷,都这会儿了就别摆谱了,我跟你明说了吧,邱主任今天的心情可不好呢,你小子可留点神,还不是为你折腾出的破事儿着急上火。”
邱跃进早年丧父,自小便被这个二叔,也就是葛光口中的邱主任带大。
而邱鹏举早年在外游宦,邱跃进便作了拖油瓶,跟随邱鹏举辗转各地,就如时下的小家伙。
而这葛光,是从邱鹏举在县上任职时便作了他的秘书,兜兜转转十数年下来,倒是车马相随,唇齿相依。
是以,这葛光和邱跃进的关系也极是亲密,二人言笑无忌。
“你这话怎么说的,他心情不好不是很正常吗?经委那么多烦心的事儿,他邱主任要是心情好才不正常呢,再说了,忧国忧民的有几个心情是好的?另外,您说因为我的事儿,惹他邱主任不痛快。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我的什么事儿又让他操什么心呢,我哪件事不是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了嘛,你葛处长少往我头上扣帽子。”
邱跃进满脸严肃。
“行行行,救你小子会溜嘴,亏得你不在京城长大,你就狗咬吕洞宾吧,得了,你的事我是不管了。”
说着。葛光扭头就走。
邱跃进撇嘴道:“哎哎,你这老葛,从地方到中央,官不见涨,倒是这脾气蹭蹭往上涨,我不就是说说嘛,你急什么,我又不去不去。”他还就吃葛光这套。
消夏亭,亭有八角,占地十数个平方,其间置着一个圆桌,四个石凳,乍一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可走近细瞧,就能发现那石桌石凳皆是不凡,上面的花纹无一不精美异常,飞鸟走兽,腾龙祥凤,各成姿态,鲜活逼真。
更妙的是邱家大院内的四个亭子,皆以春夏秋冬为名,正是四时之景不同,各亭皆能应之,当真乐亦无穷!
这消夏亭四周遍植古木,郁郁葱葱,终年难见阳光,倒真是消夏避暑的好去处。
当然,时下已入秋季,此间甚是阴冷,本不适合闲聚,然,此处大树环绕,私密性最佳,最是适合私聊。
邱跃进到时,邱鹏举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这是个面貌平常却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五十来岁的年纪,和大多数共和国这个年纪的高官一般,正是精力、能力到达巅峰的时刻,狭长的眼角偶尔泛出精光,显露着锋芒。
邱跃进老远便道:“二叔,您可真不够意思,我昨个儿到家,爷爷不在,您也不在,大老远的把我叫回来干什么,就专为了给我唱这出空城计?”
邱跃进自幼跟邱鹏举长大,二人名为叔侄,却情同父子。
对邱鹏举,邱跃进并不像对邱家太爷那般惧怕,说话、行止皆随意自如。
邱鹏举却不接话,只端起茶,细品慢饮,待得邱跃进入得亭来,坐稳身子,他才慢慢开口,“跃进,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薛家老三对着干?”
邱跃进眉峰一跳,脸色迅速恢复镇定,笑道:“二叔,您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什么叫我跟他对着干啊,摆明了是他跟我对着干,您说说,这德江又不是他薛家人开的,怎么就许他上马蜀香王,就不许我经营火电厂,这是什么道理,您是不知道,他薛老三在德江作威作福,目无领导,简直就是地方上的土霸王。”
邱鹏举搁下茶杯,冷道,“他就是真的土霸王,轮的着你邱跃进同志抱打不平?别当上头的眼睛都是瞎子,短短一年半,德江就从蜀中名不见经传的老大难行署成功跨入了拉动蜀中经济的三驾马车的行列。这功劳是谁的?是周道虔,孔凡高,还是黄思文,抑或是你邱跃进的?你告诉我!”
邱跃进方要张嘴,邱鹏举挥手打断道:“别说什么集体领导的功劳,没有薛家老三这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德江能有如今的模样?要做大事的人,就没有一个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跃进,跟我你还不能讲实话?”
邱跃进心中发苦,跟这个最了解自己的二叔,他确实玩不出什么花招,可他藏匿在心底最冰冷、阴暗角落的**又怎能宣诸口外呢?
他一咬牙道:“二叔,真不是我跟他薛老三过不去,而是这火电厂我非上马不可,再说我堂堂正正地招商引资,拉动德江的经济,到底又犯了哪一家的王法,他薛老三凭什么横加阻难。”
邱鹏举凝视邱跃进许久,叹口气道:“你还是不愿意说!得了,那我也不逼你了,其实,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心里最清楚,从你下云锦的当口,我就察觉出味道来了!不过也好,不跟真正的猛虎较量一番,你永远成不了气候,既然要干,就轰轰烈烈地干,咱们老邱家的人向来是只要不干,干则必成,不管对手是谁,都必须打倒,征服。”
“二叔!”邱跃进动情地叫了一声,出乎意料,他竟获得了邱鹏举毫无保留的支持。
他伸手要去抓邱鹏举的大手,手至半空,便又落了下来。
他已是成年人了,倒是不好直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
邱鹏举慈爱的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跃进,现在和你对阵的薛老三你了解吗?”
邱跃进知道这是邱鹏举的问难,意在帮他查漏补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戴裕彬入京
邱跃进点点头道:“不瞒您说,薛老三的生平我了解得很透彻,实事求是地说,这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不想用太多的褒义词去赞美自己的对手,一言蔽之,季老对他那著名的四字评语,实在不是夸虚之词,但既然注定是对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见邱跃进不因敌对而刻意拉低对薛向的评价,能清醒地认识自己的对手,邱鹏举很是欣慰。
但关心过甚,仍忍不住提醒道:“薛向这个人久负盛名,尤其在老一辈当中口碑相当之好,但据我观察,此人最让我佩服的便是心思缜密,思维的跳跃性极强,往往能剑走偏锋,发前人之未发,以神奇的本领翻转局面,遭遇上这样的对手,实在是件危险可怕的事,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从哪个地方抽冷子来上一枪,从而底定胜局,这一点,相信你在德江历练了几个月,该深有了解。”
“二叔,我承认薛向确实很厉害,而且的确干出过很多让人拍案叫绝的大事来,但他到底是人而不是神,战术上我重视他,但战略上我绝对藐视他,就拿眼前的事来说,火电厂上马,他薛向能做的不过是利用《南国早报》上的几方豆腐块做些阴风暗箭鱼,妄图搅动舆论,阻碍大事,殊不知大势如轮,沛然难当,这不,咱们轻轻使力,他薛老三搅动的舆论便灰飞烟灭了,如今,大势已然被咱们牢牢抓紧掌来,薛老三还如何翻盘?”
邱鹏举冷冷瞥了他一眼。半晌不语,反盯得邱跃进毛骨悚然。做个笑脸道:“二叔,您这是怎么了。有话说话,干嘛直盯着人瞧,瞧得我发毛。”
邱鹏举搁下茶杯,叹息一声道:“才说了你小子能重视对手,这很好,可哪里知道你不过也是个手高眼低、志大才疏的家伙,你真当薛家老三如此好斗?”
“我可没说他好斗,二叔你别冤枉人。”邱跃进打断道。
“那你所谓‘轻轻使力,他薛老三卷起的舆论风波便灰飞烟灭’到底是怎么回事?”邱鹏举瞪着他道:“那是轻轻使力吗?你小子真以为就凭德江那点破事能上得了《百姓日报》和《求是》?”
邱跃进不以为然。“我知道背后是老时家做了工作,可这也不是咱们求他的,谁叫薛老三怨结天下,让时家人不痛快了,痛打落水狗的事儿谁都愿意干,这不过是一种连锁反应,说轻轻使力都言重了,咱们简直都没使力呀。”
“糊涂!”
邱鹏举霍地站起身来,一贯的平静从他脸上消失不见。瞪着邱跃进,绕亭急走,“你小子身在下层,坐井观天。怎么知道上面的惊涛骇浪?你以为老时家把你那几篇破文章整上了《百姓日报》和《求是》,这事儿就完了?”
“我告诉你,没这么容易。你知不知道昨天的碰头会上,安家老爷子可是拍了桌子的。把负责分管宣传的首长问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今天早上。《百姓日报》的副主编和《求是》的党组副书记,双双去职,上面的激流暗涌,哪是你小子所能体会的!”
邱跃进脸上的得意飞快消退,一脸凝重地道,:“安家老爷子为何替薛老三这土匪头子说话,这事儿和他安家没什么关系吧。”
邱鹏举冷道,“说你小子高度不够,见识浅薄还不乐意,你以为薛家这几年成势,可少的了安老爷子在背后推波助澜?你还说你对薛向的过往清楚,可你是否清楚还曾在安办任过军职。”
“有传言说,薛家老三认了安老爷子作干爷爷,这等无稽之谈虽然可笑,但也反应了薛向在安家的地位,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在安家,薛家老三说话比安在海还好使,你咂咂其中的味道吧。”
邱跃进静静抚弄着台面,良久方道,:“我明白了,安家后继无人,薛老三这没脸的,是要过去做假子啊,难怪安老爷子为他奋不顾身。”
说着,现出一脸的不屑,心中却是又嫉又妒又是担心,嫉妒的是薛老三凭空就能获得这么大的助力,得到安家庞大的政治传承;担心的是,有了安家的护持,这场必胜的战役恐怕又得再起波折。
看出来邱跃进的担心,邱鹏举紧靠着他坐了下来,伸手替他分了一杯茶,“你呀,历练的还是不够,性子不定,胜则骄,败则馁,稍微有一点颓势,便神魂颠倒,如此这般,成得了什么气候?”
邱跃进摇摇头:“不是的,二叔,实在是安家树大根深,有他们在一旁护持,想生生扳倒薛老三怕是太难。”
“你小子操心得多了,你以为时家人敢这样行事,就没有顾虑吗?全像你们小毛孩子一般,只管硬冲硬闯,不管善后,时家人怕是早盘算地清楚了,一个副主编,一个党委副书记,舍弃两个弃子,弄出两篇搅动大事的舆论风暴,这笔买卖做的极是划算。安老爷子虽怒,可也只能如此了,胜势在我,留给那边的余地就有限了。”
邱跃进面色稍霁,“是呢,毕竟咱么上马火电厂,为的是德江的经济发展,为的是替德江四百万人民幸福牟利,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受了薛老三的阴风暗箭,难道还不许我们反击?这下子,便在薛老三最擅长的舆论阵地上也输给了咱们,我真不知道他薛老三还有什么办法。”
“不知道办法,你就动脑筋想,方才说了半天,要你正视敌人正视对手,你小子嘴上说得极溜,骨子里却透着骄傲,自以为得计,浑然忘了背后的危险,我再三告诫,薛老三奇计百出,不到最后一刻,就难定胜负,必须时刻提高警惕,振奋精神,迎接他的突然袭击。”
邱鹏举意味深长说罢,伸手拽了拽伸进亭来的一支泛红的梧桐树枝,忽又猛地收手,梧桐树枝快的收缩回去,摇地满地残叶。
有了方才的教训,再听了邱鹏举的这番话,邱跃进实在提不起反驳的精神,只得谦虚道:“二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头一次单枪匹马面对这种阵仗,我承认我此前的想法有欠考虑,这不是回来请您和爷爷掌舵了嘛,您就别为难我了,快点说嘛。”
邱鹏举坐了下来,忽地将话题来了个神转移,“我听说薛家老三平素便是书不离手,什么资治通鉴,战国策,毛选,这些大部头皆常驻他床头,更有那鬼谷子,孙子兵法等计谋诡秘之书,他也不曾略过,老话说,读史使人明智,读书使人明理,现在你知道了薛老三如何这番难斗啦,你呀和人家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二叔,您就别训我啦,您要是海不说正题,我可就走了,一年上头,难得见一次面,一见面就没完没了地训,我这不是知道错嘛。”
邱跃进满脸懊恼。
的确,被自己最亲近的长辈贬低,且还是说自己不如老对头,邱跃进心情自然极差。
邱鹏举摆摆手,“行了,我也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了,说了你还不喜欢。你须得记住一点,两军对战,最重要的永远是情报,两千多年前,孙武就曾总结性地强调过情报的重要性,谓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出来是老掉牙,可又有多少人能深刻地理解这八个字呢,那我问问你,薛家老三如今在干什么?”
“这,这,我管他干什么呢……他……他……”
邱跃进有些结巴了,的确,他本来想说“我管他干什么呢,总之干什么都无法挽救局势”,可现在看来,他自以为稳定的局面,未尝没有翻盘的可能,尤其是在有了安老爷子不顾原则地硬挺之后。
然他确实有些骄傲过头,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满脑子就是快速推动火电厂上马,眼里哪里还盛得下薛老三。
“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薛老三正在德江踏踏实实地做他的市长呢,今天上午他下了益阳,视察了当地最大的磷矿企业。”
说罢,邱鹏举怔怔凝视着邱跃进,似在期许他的回答。
邱跃进皱了皱眉头,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薛向竟还想着德江的那点破事,不知道他是胸有成竹,还是破罐子破摔,不过以以往的循例看,薛老三绝非自暴自弃之辈,难不成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还认为有挽回的余地吗?”
邱跃进一句话罢,邱鹏举长长舒了口气,方才他真的生怕邱跃进说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还只知道做这些鸡零狗碎之事”。
若真如此,那邱鹏举怕是要彻底失望了,一个连最基本警惕之心都丧失的家伙,还指望他在官场上有什么奔头呢?
好在邱跃进没让他失望,他含笑道,“别忘了,你邱跃进身后有一大帮子,薛家老三身后同样一大帮子,很多事,也未必需要薛家老三亲力亲为,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薛家老三的秘书戴裕彬,到达了京城,比你早两个钟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邱跃进的杀意
“什么!”
邱跃进终于失去了镇定,霍地站起身来,满脸凝重。
很明显,这个当口,戴裕彬作为薛向的心腹,此来京城,绝不是为了私事。
而且他邱跃进回京,坐的可是特快专列,可以说,从蜀中到达京城,就属他邱某人的动作最快,可戴裕彬竟然还领先两个钟头。
那只能证明,薛家人动用了军方的力量将戴裕彬空运到了京城。
可薛家人在京城同样是门生故旧众多,有什么事他们不能办,非得戴裕彬来办呢?
一时间,邱跃进挠破了头皮。
他本是个聪明人,若非如此,也不会被邱老爷子和邱鹏举视作邱家三代的顶梁柱,只不过初始的大胜,让他失去了平常心,此刻异变陡生,他马上沉凝了心思,揣度究竟。
忽地,他昂起头来,直视着邱鹏举:“二叔,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要玩您那套手把手教小孩的游戏,说吧,您既然知道戴裕彬到了京城,就一定知道他戴裕彬身在何方,到京城来所为何事。”
邱鹏举很欣慰地看了一眼已然恢复正常的邱跃进,却避过邱跃进的问题,反问道:“跃进。你说值此关头。薛向到底还有什么办法阻止火电厂上马?”
邱鹏举提的问题,也是邱跃进苦思许久的。
“继续引领舆论导向?不可能,时家连百姓日报和求是都动用了,舆论这块,薛老三哪里还有胜机。即便是再发文章,也不过是狂犬吠日。除了搅浑池水,干扰视线外。根本不可能阻止火电厂的上马。”
邱跃进自言自语,自己提出的点子马上又被自己否定。
邱鹏举只含笑喝茶,像是一位优秀的导师给自己的得意门生出了个高难度的数学题,此刻看到学生绞尽脑汁,不断的提出假设,又不断地用理智推翻假设,他很有成就感。
邱跃进死死抱着怀里的茶杯,两条细长的眉头皱地都快拢到了一块儿,这会儿他的脑汁被搅地都快沸腾了。
忽地。他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咔嚓一声,上海青玉翠花盏断成两半,亏得茶水早已喝干,要不然立时就是个杯碎水溅的局面,“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好嘛。没想到他薛老三竟然想釜底抽薪,直击中枢,这完全是他薛家人特种作战的招数嘛。”
邱鹏举满脸错愕,完全不知邱跃进说的是哪国语言。正待相问,但听邱跃进兴奋接道:“二叔,不行。我们现在马上要派人将陈爱华密切保护起来,我敢料定薛老三狗急跳墙。会动用力量将陈爱华……”
说着,伸手做了个抹脖的手势。“只有这样,他才能阻挡火电厂上马,而且,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快捷高效呢?我敢……”
“邱跃进!!!”
邱鹏举怒然起身,一声暴喝,打断了邱跃进说唱歌手一般激情四射的表演,伸出手来几乎要指到邱跃进的鼻子上:“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你脑子里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你说薛家老三动了杀机,我看是你小子心里动了杀机才是,薛家老三脑壳里装的全是大便吗?他去刺杀陈爱华,这是多么大的政治风险,眼前之事虽急虽烈,但远不到生死相搏的关头,总的说来,党内的政治生活,还是和睦的,安定团结的大局,是谁都要顾虑也要维持的,薛家老三吃错药了?为了这么个事去杀人放火?”
确,有位哲人说得好,心中有屎,看什么都是屎!
邱鹏举便是从邱跃进话语之中嗅到了杀意,但这杀意是绝对动不得的,党内的博弈,自改开以后,大佬们几乎默许了一个规定。
那就是党内的博弈,决不允许上升到消失**生命的程度,刀枪之意绝对动不得,谁动谁下万丈深渊。
邱跃进竟能疯狂地想到薛向会去动刀杀人,那邱跃进潜意识里的某种想法,岂不是昭然若揭?
邱跃进脸上一阵青白转换,神魂好似拨乱的琴弦,许久才得安定,强辩道,“二叔,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再大胆,也决计不能想到对薛老三去做那等事,我又不是傻子。”
“你最好不傻,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做出一点出圈的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也怪我,早知道你这种心性,就该绝了你的仕途之路,安安心心在家读书生子就是!”
邱鹏举满脸凝重,“跃进,你给我记住,政治上的矛盾,永远只准用政治手段和政治艺术去解决!”
“知道了,二叔,我怎会不识轻重,您过虑了。”邱跃进只能没口子的否认。
“但愿如此,有些话,我还是得强调再三……”
邱鹏举仍不放心,竟又就“杀意”开始了长篇大论。
邱跃进知晓若是再随口敷衍,必定引来邱鹏举更大的担心。
索性,他面作沉重,样似凝听,邱鹏举说几句,他点下头,好似极听话的乖乖好学生。
终于,等到邱鹏举息声,邱跃进抓住空当,说道,“二叔,您既然知晓戴裕彬进京了,定也知晓,他此番进京到底所谓何事?”
“跃进,你说说你这次是怎么对付薛家老三的!”
“那有什么,正大光明,以堂堂之阵击之……”
话至此处,邱跃进终于醒悟,挥手便将摔作两半的青瓷茶盏扫落在地,“好个薛老三,真是阴险,实在难缠,他竟也想来个招商引资,这分明是以堂堂之阵对堂堂之阵啊!”
的确,能应对堂堂之阵的,也唯有堂堂之阵。
薛老三想的法子,正也是招商引资,邱跃进的火电厂不是投资两千万吗?他薛老三若也招来一个投资两千万的项目,还有火电厂什么事儿吗?
说到这儿,有人要说了,邱跃进招来的投资两千万的火电厂,你薛市长也招来两千万,合在一起便是四千万,两样都要,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为什么你薛市长招来两千万,就要赶走别人邱书记招来的两千万呢?
凭什么?
这个问题,对薛老三而言,自是极好解决,只需要他招来的两千万,和两千万的火电厂,这两个项目不具备兼容性,相互排斥,那德江方面,或者说德江人民只要脑子不傻,便能很好的选择了。
一方是对环境污染破坏巨大的火电厂,一方是不造成污染的企业,二者相较,傻瓜都能选择。
可是,薛老三要选择什么要的企业,才能同火电厂势不两立呢。
答案很简单,也只有对环境要求无比之高的企业,才有可能和火电厂不可兼容。
念头到此,转瞬,邱跃进就想到了答案,旅游业,一定还是旅游业,德江最繁盛的产业之一。
忽的,邱跃进紧紧抓住邱鹏举的手臂,猛烈摇晃:“二叔,快说,戴裕彬是在跟京城的哪个客商接触,到底是在谈些什么?”
见邱跃进猜出了答案,邱鹏举终于揭开了层层迷雾,说道,“戴裕彬径直去了国家电视台!”
“中央电视台?做什么?难道又给蜀香王打广告?还是给翠屏——玉女风景区做什么法事?”邱跃进急道。
邱鹏举摆摆手,“戴裕彬去的是红楼梦剧组,年初,国家斥巨资,筹拍红楼梦,你们德江不也是被列为取景试点了吗?”
“红楼梦剧组,这跟投资挨得上边吗?难道他薛老三要投资电视剧?这也不对啊,他应该拉投资才对嘛。”邱跃进莫名其妙。
邱鹏举道,“我跟你说了,薛老三奇计百出,机变多智,他怎会去做这无用功,恐怕当初,在红楼梦剧组下到你们德江时,他就生出灵感来了,只怕你今次这一逼迫,恰好让他薛老三立时就思路贯通了。”
“薛家老三哪里会是投资电视剧,电视剧能赚几个钱,国家投拍红楼梦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弘扬文化。事情是这样的,这红楼梦的影响力巨大,国家为了拍好这部电视剧,不但全国海选角色,四海选景,甚至还要斥资在京城朝日区,兴建一座和红楼梦原著中等比例的大观园,以作拍摄之用。”
不得不说,邱鹏举聪明绝顶,心细如发,不仅监控了薛向的动向,便连薛向当初的动机都猜测出来了。
的确,当时,听说了红楼剧组到了德江长春观取景,薛老三便入内一游,哪知道偶遇饰演凤姐的董捷在湖边树林小解,两人为此发生一番争执。
而后,又衍生出了一系列的故事。
彼时,薛老三就打过“大观园”的主意。
只是彼时,念头还不成熟,兼之德江政斗不休,诸事繁杂,他便将这事儿压了下来。
反正,现在还在选景阶段,据他所知,朝日区开建大观园很是拖了些时候。
然,适逢邱跃进下云锦,虽引而不发,薛老三却也提起了警惕,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规划着云锦。
至于邱跃进到来,只是更坚定了他的规划之心,他才不愿意在云锦给邱跃进留下施政布才的空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薛向要离开德江
是以,大观园便又重新落入他的蓝图中,经过一番沉淀后,他对云锦的整体布局更加浑圆。
再加上,赴港一趟,虽然打着招商的旗号,纯为救小妮子而去,但事后,招商的事儿,他根本不曾或忘。
只不过,自港岛回归,常委会一战之后,德江已是他薛老三掌舵,薛老三也就没将招商成果外露。
毕竟,他做事向来谋定后动,待得全盘绸缪妥当后,便一鼓作气,尽得全功。
可以说,如果没有今次的纷乱,他已然开始落子云锦了。
偏生邱跃进在这个时候撞了进来,打断了薛老三的布局,恰巧,邱跃进也正撞进薛老三怀中来了。
是以,邱跃进虽然招来了两千万的火电厂,举省皆赞,德江诸公甚至担忧薛市长倾覆。
但在薛老三心中,胜负早定!
却说,这会儿邱跃进明白了薛老三的暗棋后,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失声道,“他怎么能,怎么敢……”
邱跃进实在是太震撼了!
是的,薛老三的神来之笔,简直是击中了他的软肋!
若是薛老三此策得成,只怕他那火电厂的项目也唯有歇菜一条路了。
得了戴裕彬进京的消息,邱跃进真的坐不住了。
虽然,目前来看,戴裕彬的活动,也就是牵扯大观园的项目从朝阳区下云景,根本就八字没一撇。
可薛老三已然找到了策略,要付诸实施。对一个赫赫有名的衙内而言,还是难事儿么?
更何况。薛老三和央视的关系一项不错,要不然蜀香王怎么上得春晚。怎么火遍全国?
念头到此,邱跃进真是满腹火烧。
在来云景之前,他便在湘南省的领袖故居所在地履职,而让其一战成名的也正是将领袖故居以及一些和领袖有过关联的自然资源,土木建筑做了包装宣传,变作了旅游资源对外招商引资,才有了领袖故居所在地的经济崛起。
是以,对于旅游经济的威力,邱跃进比谁都清楚。
可以说。旅游经济实际上就是搭建了一个经济平台,上下有十数个行业皆可以在这个平台上登台唱戏,彼此繁荣。
相比火电厂,这种纯资源消耗的重工经济,无疑旅游经济更具有发展优势。
更危险的是,德江如今的旅游经济本就搞起来了,诸如翠屏——玉女风景区,借着火爆电影《世外高人》,不仅火遍全国。在港岛,东南亚一带,也颇具影响力。
而这旅游经济又不似其他行业,同性相嫉。旅游行业讲究的是同性相吸,彼此叠加。
德江有了翠屏——玉女风景区,若是再将这大观园搬到了云景。两者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对德江经济,起到的拉动作用。绝对比这大块头,大动作,低效率,高污染的火电厂更具发展优势。
若是旁人想搞这旅游经济也就罢了,他邱某人可以利用各种资源,生生将其按了下去。
毕竟在经济总量上,火电厂的块头明显高过什么大观园,单凭数字优势,就足够他邱某人大做文章了。
可对头是薛老三,这是一个精明到极点的人,而且平素又惯会使用舆论武器,若其又撰文一篇,在报上将火电厂和大观园的各自优势、缺陷,剖析开来,层层罗列.
届时,怕是妇孺、老汉也知火电厂不如大观园好。
失了人心,没了道理,便是蜀中省委使力,怕也是无法强推火电厂,毕竟薛老三还有计委这个大块头,可以依仗。
如今,若非火电厂占着明面上的道理,早被那位许主任生生掐死在摇篮里了。
“不对,不对!”
邱跃进失魂落魄地想了许久,猛然间又似想起了什么,木然抬头,“二叔,你肯定有办法,快说吧。”
的确,若是邱鹏举发现了问题,没有解决的办法,哪里还会这样镇定地闲坐一边,跟他邱跃进分析来,分析去,好似老师教学生。
邱鹏举的气定神闲,便是最大的破绽。
“好小子,有些斤两”邱鹏举笑着冲邱跃进举了举茶杯,“放心吧,这次薛老三便是有天大的本领也使不出来了!”
“二叔,您怎么也学会卖关子了!”
邱跃进心痒难耐,忍不住催促道。
“哪里是我会卖关子,而是那位薛市长太会卖关子,本来挑动大观园,挺好的一步棋,这家伙不早些走,非要卖弄,这回拖得时间久了,已经没他表现的机会了!”
说着,邱鹏举轻轻在石桌上,扣动着指节。
“二叔,您真是官升性情变,还绕呢!”
邱跃进霍地站起身来,急得脸蛋儿都青白了。
“少跟老子瞪眼,一点定性都没有!”
邱鹏举瞪眼道,“你当老爷子昨夜没回来,今天上午又不见人,是干什么区了,还不是去替你小子操心去啦,这会儿他怕是在老首长家里正打着桥牌呢,放心吧,别多想了,只怕你这次回德江,薛老三人已经不在德江了。”
“什么?薛向要调离德江了?在这个当口?”
邱跃进的眼睛瞬间瞪成了牛蛋。
“听你这意思,还挺舍不得他?”邱鹏举死死盯着邱跃进。
邱跃进心里哪里是舍不得薛向,他是根本就没想放过薛向,他辛辛苦苦奔来德江,为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接了薛向在云锦打下的基础,好方便升官?
他邱某人若想升官,自问有的是法子,还不是奔着那绝世妖娆来的。
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为的不是别的,正是薛老三的美貌娇妻苏美人。
在情之一物上,邱跃进几乎就是个精神病人。
在他的思想里,苏美人是绝对对自己有意思的,有好感的,只不过是这 种好感还没发展成恋情,且碍于世俗的藩篱,那冰清玉洁的仙子不好对自己表达。
他并不想急着干掉了薛向,就此独霸苏美人。
他想的是要一步一步地打倒薛向,将他踩进烂泥里,让苏美人看看,到底谁才是优秀男人。
然后,再慢慢施法,彻底让美人归心。
然,今次若薛向调离德江,苏美人必随之而去,他邱跃进变是再有手段,又去表演给谁看?
可这种阴私,他又如何敢对邱鹏举直言。
甚至,鉴于方才被邱鹏举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薛老三所动的杀意,此时,邱跃进连对薛老三要调离德江的震惊和不满,都不敢流露。
只勉强道:“哪里哟,薛向这搅屎棍子,越早离开德江越好,只是寸缕不伤,太便宜他了。”
邱鹏举摇摇头,“薛向的身份和功业,已然成了气候,这点小事,休想彻底打倒他。德江施政,凝聚了他半身功业,如今人走茶凉,功业净消,对他而言,乃是巨大的打击,只怕,经此一役,薛家老三再也爬不起身来了,这是寸缕不伤?”
邱跃进真是憋闷至极,“难不成薛安远,在这件事上就没有为薛老三说话,他还是不是薛老三的亲大伯?”
邱书记这满腹怨气噢,似乎好似薛向的亲切兄弟,对薛安远这种不管自家亲侄子的事儿,极为愤慨!
邱鹏举笑道:“说你小子还需要历练,你还不承认,薛安远是什么身份?军方巨擘,如今正是和平年代,经济建设方面的事儿,什么时候能允许军人插手了。更何况,薛向还是他亲侄子,薛安远能不避嫌?”
邱跃进焦躁已极,可偏又无处排遣。
两人话已尽,茶也残,正待各回宅院安歇,大门方向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达声。
听声音车辆还不少,邱鹏举,邱跃进二人相视一眼,赶忙站起身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老爷子的车队到了。
果然,二人方赶到门边,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的邱老爷子,披了件老旧的深色大衣,也行到了门口。
邱跃进恭敬地叫了声爷爷,邱鹏举随后便要跟老爷子打招呼,邱老爷子却先说话了。“到我书房来。”说罢,便自先行。
邱跃进赶忙上去扶住老头儿,邱老爷子瞪了他一眼,甩了甩胳膊,终究还是没甩开。
邱老爷子的书房很古朴,皆是些老旧的玩意儿,当然,这老旧非指什么古董、文物,乃是正儿八经的老东西。
像什么缝补的军帽,就有半墙,剩下的板墙皆是各式老旧手枪,最显眼当属一把岛国武士将官军刀,悬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其余的八仙桌,长条凳,以及桌上破旧的笔筒插着的各式旧笔,若猛然闯入,准得以为是进了那个收破烂的老房子。
邱跃进是第一次进邱老爷子的书房,方踏进来,就唬了一跳,左看右瞧,忽地,瞧见八仙桌正前方置了本红色硬壳笔记本,甚是老旧,只外壳的几笔字,龙飞凤舞,极见精神,一个没忍住,他便伸手来抓。
熟料,方伸出手来,便被邱鹏举重重打了一下,“你小子眼睛挺贼,一进来,就瞧见这最房里最宝贝的玩意儿呢,我告诉你,这笔记本是四五年,你爷爷任中原军区司令员时,领袖赠的,老爷子可宝贝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