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河套老营
建安五年的军阀混战,不但让凉州军事集团元气大伤,关东军事集团同样是伤筋动骨,其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当数曹操!曹操通过讨伐青州黄巾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几万精兵在此战中损失殆尽,连清一色由宗族子弟组成的虎豹骑也未能幸免于难。
甚至有一段时间,曹操手下竟然只剩区区几百兵马。
好在兖、豫二州人口众多,曹操不必像马屠夫一样面临兵源枯竭的难题,再加上有荀彧这个内政好手留守后方,及时征募了三万新军,否则的话,光是对付领地内的盗匪,就够曹操头痛了。
不过,现在的曹操正面临一场新的危机。
……
许昌,相府。
曹操正与荀彧、郭嘉等人议事时,忽见夏侯惇疾步入内,大声道:“孟德,不好了!”
曹操小眼睛霎时眯紧,凝声问道:“元让,发生什么事了?”
夏侯惇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袁术要动手了!”
“嗯?”曹操脸色一变,急道,“快讲!”
夏侯惇道:“刚刚探马回报,袁术大将陈兰领军五万渡过颖水屯于葛坡,兵锋直逼汝南,雷薄领军五万前出细阳,兵压梁国!还有张勋、桥蕤领军八万屯于汝阴,随时都可能渡过颖水攻击谯郡哪。”
曹操闻言脸色大变,凝声道:“这个袁术!竟然调动了十八万大军!看来是铁了心要将本相置于死地了。”
“主公不必担忧。”郭嘉略一沉思,旋即淡然道,“袁术麾下兵力虽多,奈何缺乏统兵大将,只靠陈兰、雷薄、张勋、桥蕤之流是不足以对我军构成威胁的!而且,算算时间,子扬(刘晔表字)先生现在差不多也该到寿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袁术这三路大军不日便会退去。”
曹操目露垂涎之色,颇有些神往地说道:“若本相能尽得扬州之地、袁术之兵,又何愁天下不定、汉室不兴?”
郭嘉微笑道:“如果不出意外,到了明年扬州就将归主公所有了。”
……
扬州寿春,大司马府。
袁术高踞案兵,傲然掠了刘晔一眼,淡然问道:“先生因何而来啊?”
刘晔环顾左右,不语。
袁术会意,挥手屏退左右,这才问道:“刘晔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吧?”
刘晔这才抱拳道:“奉丞相之命,来献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袁术霍然起身,大声问道,“玉玺何在?”
刘晔郑重地从怀里摸出一只布包置于案上,袁术迫不及待地层层解开,最后赫然露出一方玉玺来。
传国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秦相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自先秦、前汉以来,此玺既为皇权神授之象征,得之既为受命于天,失之则为气数已尽,可谓国之重器!
望着案上的传国玉玺,袁术的眼睛都直了!
刘晔趋前一步,凑着袁术耳根说道:“丞相说了,前后两汉凡四百余年,刘家气数已尽,袁家四世三公、望归海内,理当取而代之。丞相自洛阳枯井中得此玉玺,不敢私纳,遂命在下携玉玺献于大司马。”
袁术冷然道:“孟德欲害本大司马乎?”
刘晔脸色一变,急道:“丞相一番好意,大司马何出此言?”
袁术道:“孟德与本大司马交恶,能有如此好心?”
刘晔释然道:“丞相说了,个人恩怨乃是小事,唯天下大器为重!”
袁术将玉玺包好,小心地收起,这才向刘晔道:“子扬先生,回去告诉孟德,这玉玺本大司马就留下了,不过称帝之事却是免谈!我袁家世受皇恩,素来忠君体国,岂能败坏伦纪纲常,做那不忠不孝之举。”
刘晔深深一揖,恭声道:“是,在下定将大司马所言转告丞相。”
说罢,刘晔向袁术长长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刘晔的身影刚刚离去,袁术的心腹谋士金尚便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袁术的目光落在金尚身上,问道:“元休,这事你怎么看?”
金尚一正脸色,肃容道:“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曹阿瞒主动将传国玉玺交给主公也是迫不得已啊,毕竟经过函谷关之败,曹军已经挫动了锐气,眼下雷薄、陈兰、张勋三位大军十八万大军压境,曹操已经顶不住了,他这是在向主公示弱求和啊。”
“嗯。”袁术得意地点了点头,问道,“元休以为,本大司马是否应该与曹操言和呢?”
金尚想了想,答道:“天下诸候虽多,有实力争霸天下却不过主公、马屠夫、袁大将军、公孙瓒、陶谦、刘表以及曹操等七人,这七人中以曹操实力最弱,马屠夫对主公的威胁最大,在下以为,有曹操守住兖州替主公抵挡马屠夫的兵锋,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明白了。”袁术点点头,凝声道,“立即传令给张勋、雷薄、陈兰,大军就地休整,再不可往前推进。”
金尚恭声道:“主公英明。”
……
徐州,官道。
吕布策马缓缓而行,神色落寞。
身后跟着张辽、宋宪、成廉三将以及仅剩的百余亲兵,抬头看看暗沉沉的天色,吕布浩然叹息一声,只觉前途就像这天色一样,一片茫然。
这次军阀混战,吕布的损失也极为惨重,而且损失的还是两千忠心耿耿的并州旧部!现在回想起来,吕布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从陈宫之言!好好的下沛城不呆,非要参加什么联军,当真是何苦来哉。
“主公这是何苦?”成廉跟在吕布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埋怨道,“当初就不该听那陈宫之言,要知道陈宫以前可是曹操的谋士,他能真心替主公考虑?这次陈宫一去不回,依末将看八成是跑了。”
“成廉将军这话怕是有些不妥吧?”张辽出言反驳道,“陈宫先生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如果不能改变徐州士族对主公的态度,这下沛我们是呆不长的!虽说这次大战我军损失惨了点,可如果能改变徐州士族对主公的看法,末将以为还是值得的。”
“改变徐州士族的看法?”宋宪冷然道,“文远想的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吧。”
“行了,都别争了!”吕布心头烦恶,忍不住厉声喝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争!”
“主公!”吕布话音方落,忽有亲兵大叫起来,“前面好像有人来了。”
“嗯?”
吕布勒马回头,手搭凉篷往前望去,果然看到一大群人正从前方官道上逶迤而来,当先十数名文士策马而行,待距离近了,吕布才霍然发现,竟然是陈宫率领下沛城中的士族豪绅出城迎接来了。
张辽欣然道:“主公,是军师前来迎接来了。”
“咦?”成廉也惊咦失声道,“陈宫这家伙真的说服了城中的士族豪绅?”
张辽喟然道:“两千并州旧部总算没有白白损失,徐州士族终究还是接纳了主公啊。”
远处,陈宫翻身下马,疾步迎上前来,向吕布抱拳作揖道:“主公,在下幸不辱命。”
……
邺城,大将军府。
袁绍收起圣旨,面带微笑向黑山军大头领张燕道:“平北将军张燕还不领旨谢恩?”
张燕目露感激之色,铿然跪地道:“末将多谢大将军提携之恩!”
“平北将军快快请起,呵呵。”
袁绍见张燕只谢自己而不谢朝廷,不由心花怒放,上前两步将张燕扶起,微笑道:“如今将军也是朝廷的大将了,再不可效那山贼做派打家劫舍啊。”
张燕闻言俊脸一红,向袁绍道:“请大将军放心,末将返回任丘大营之后一定严加约束军纪,如若再发生劫掠百姓的事情,不用大将军下令,末将自己就会将脑袋砍下来,令人送呈大将军案前谢罪。”
“嗳。”袁绍摇手道,“平北将军言重了,言重了,约束军纪是必须的,黑山军现在已经是朝廷的正规军了,当然再不能像山贼那般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不过,立军令状就大可不必了,本大将军相信平北将军定能带好自己的人马。”
张燕感激涕零道:“多谢大将军信任。”
袁绍拍了拍张燕的肩膀,和声道:“十万黑山军所需之军辎粮秣,本大将军已经令人拔付河间郡,将军谴人去取了便是。还有,将军返回任丘驻地之后,定需严加监视幽州公孙瓒的动向,幽州兵但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即快马来报。”
“请大将军放心。”张燕抱拳道,“如此,末将就告辞了。”
袁绍挥了挥手,张燕转身扬长而去。
直到张燕的身影消失在厅外,田丰、审配、逢纪、荀谌等人才鱼贯而入,对于袁绍和田丰的安排,审配显得颇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张燕不过是一介武夫,主公如此厚待于他未免有些过了。”
袁绍看了田丰一言,不语。
田丰道:“正南(审配表字)先生有所不知,张燕此人颇讲义气,非如此恐难令其心服!其心若伏则必忠心耿耿,从此再无二心,如此一来,十万黑山军便可成为主公的股肱之师,有此雄师又何愁北方不定?”
审配不以为然道:“万一张燕拥兵自重,恐成尾大不掉之势啊。”
田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审配再欲分辩时,袁绍一摆手阻止了他,淡然道:“张燕之事就不必再争了,倒是与漠北裴元绍部交易马匹之事,进展如何?”
审配忙道:“回主公,裴元绍部马多人少,就缺钱粮,并不反对交易,只是要征得马屠夫的同意才行,说是过了正月再给答复。”
“哦?”袁绍掠了田丰一眼,问道,“元皓,依你之见马屠夫会答应交易吗?”
田丰凝思片刻之后说道:“主公,丰以为马屠夫会答应。”
“田丰先生想问题过于简单了吧?”审配冷笑道,“去年夏天主公灭了马屠夫几万军队不说,还差点端了马屠夫的河套老巢!现在不与我军作对就已经是托天之幸了,又怎可能反过来与我军交易马匹?”
“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不是吗?”田丰淡淡一笑,说道,“更何况现在马屠夫最痛恨的人应该是公孙瓒,而不是主公!不管是为了杀鸡儆猴震慑西域小国,还是给自己的部曲一个交待,马屠夫都必须拿公孙瓒开刀!而且~~开春就可能动手!”
“哦?”袁绍闻言两眼一亮,欣然道,“这么说,本大将军还能和马屠夫联手喽?”
……
建安六年(193年)正月,马跃返回河套,随同马跃一起回到河套的还有贾诩、沮授、傅燮、甘宁、徐晃等一众心腹,只有高顺因为要镇守函谷关,法真也要镇守关中、凉州,所以未能随同前来。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马屠夫刚刚踏入大门,便听到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七八岁的瘦弱小男孩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执住书简正在天井里有模有样地走着八字步,一边走还一边摇头晃脑地嘴里念个不停。
马屠夫的心里顿时便咯顿了一下。
“噗嗵!”
“咯咯咯……”
正在摇头晃脑学走八字步的小破孩突然脚下一拌摔了个跟头,不远处的草垛后面忽然转出又一个小破孩来,这小破孩最多五六岁,却长得虎头虎脑,两只大眼睛又黑又亮,贼溜溜的很是讨人喜欢。
“哦,大哥又被二哥捉弄喽,大哥又被二哥捉弄喽~~”
稚嫩的哄笑声中,又有两个三四岁的小破孩从草垛后面摇摇晃晃地跑了出来,拍着小手在那里咯咯笑,这俩小破孩身后还跟着一丫头,扎着两丫角辫,长的是粉妆玉啄,就跟玉雕出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
“二弟,你又在顽皮了。”摔倒的小破孩慢条斯理地爬起身来,虽然额头也摔肿了,鼻子也擦破了,可脸上却浑无一丝生气的表情,向那五六岁的小破孩苦笑道,“莫非你忘了先生平时是怎么教诲我们的吗?稳重,为人一定要稳重~~”
这小孩虽然只有七八岁年纪,可表情语气俨然已经一副大人模样,马屠夫见了,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娘的,这就是管宁教出来的“敏而好学”的得意门生?沮授还把他夸到了天上去,说他小小年纪就学识过人?
“征儿!”刘妍的倩影忽然出现,一把抱住最大的小孩,心疼地问道,“摔疼了没有?”
敢情这小孩不是别人,就是马屠夫的长子马征(刘妍所出)。
那五六岁的小男孩就是马屠夫的次子马战(乃真尔朵所出),另外两个更小的孪生男孩乃是马屠夫的三子马扬,四子马起(邹玉娘所出),那粉妆玉啄的小丫头是羌女月奴儿替马屠夫生的女儿,名叫月儿。
“母亲。”马征摇了摇头,答道,“孩儿不疼,先生说,兄长就要有兄长的气度,不能和弟弟妹妹一般见识。”
“好孩子。”刘妍紧紧拥住马征,有两眼珠泪顺着眼角滑落,忽然间刘妍以眼角余光发现了站在台阶上的马跃,急忙拭去眼角的泪水,拉着马征走到马屠夫面前,说道,“征儿,快,快来见过你父亲,还有你们,战儿,扬儿、起儿、月儿,都来见过你们的父亲。”
马征抬起头来,以陌生的眼神望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
忽然间,马征似乎感到了一丝害怕,后退两步缩进了刘妍怀里,怯生生地问道:“母亲,他真的是孩儿的父亲吗?”
“傻孩子。”刘妍又气又急,“他当然是你们的父亲了。”
马征萎萎缩缩地上前两步,向着马屠夫恭恭敬敬地亲跪倒,恭声道:“孩儿拜见父亲。”
“孩儿拜见父亲。”
马征身后,马扬、马起、马月也有模有样地跟着跪倒,只有马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以调皮的眼神打量着马屠夫。
“嗯。”
马屠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上前摸了摸马战的小脑袋,然后一言不发地穿过天井径直进了大厅,刘妍花容惨淡,急忙跟着进了大厅。马屠夫刚进大厅不久,邹玉娘、乃真尔朵、月奴儿、阿姿古丽还有刘明诸女便闻讯而至。
貂蝉以及刚刚掳来的二乔、糜环都被马屠夫安置在长安的行辕,并未带回河套老营。
一直以来,在马屠夫家里女人是没什么地位的,进了大厅之后,诸女也不敢上前撒娇发嗔,只敢恭恭敬敬地向马屠夫裣衽作礼,然后退下肃立两侧,就算是益阳公主刘明,如今也完全抛开了皇家公主的高贵身份,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规矩。
马屠夫的目光从诸妻妾身上逐一掠过,落到邹玉娘身上时,冷峻的眸子里忽然掠过一抹柔和,说道:“玉娘,这次南征为夫打听到了你兄长邹靖的消息,他现在荆州牧刘表帐下当官,好好的。”
邹玉娘芳心一暖,娇声道:“玉娘谢过夫君。”
很明显,阿姿古丽和刘明在家里地位最低,两女跪地膝行而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妾等已备好兰汤,恭请夫君入浴。”
……
漠北草原。
周仓、裴元绍、马超正在数百精兵的护卫下往河套逶迤而来,此时正值隆冬季节,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已经完全被冰雪所覆盖,极目望去千里之内尽是白雪皑皑,天地间除了白色仿佛再无别的颜色。
“这鬼天气!”周仓抖了抖胯下那玩意,骂骂咧咧地收回裤裆里,咒骂道,“还当真能把人给冻成冰渣子!”
“周仓,你那玩意没被冻成冰渣吧?”裴元绍不怀好意地说道,“哪天要冻成了冰渣子,别忘了跟咱老裴说一声,呵呵,你帐中那几个刚从东部鲜卑抢来的小娘们可不能守活寡,不如就送给老子快活了吧?”
“去你娘的。”周仓回骂道,“你他娘的女人比老子还多,真是没人性。”
“哈哈哈~~”裴元绍轰然大笑,忽然说道,“哎,周仓你听说了没有,据说这次主公将你我召回河套老营,是要替我们作媒迎娶什么世家大族的小姐,就是不知道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小姐长成啥样?要跟黑牛帐中的女人一样,老子可没什么兴趣。”
“将~~将军!”一名亲兵颇有些不悦地凑了上来,结结巴巴地抗议道,“小~~小人帐中的女人可~~可不丑,好~~好看着呢。”
“好看好看,你的女人好看。”
裴元绍翻了翻白眼,心忖黑牛你看上的女人也能叫好看,那母牛都能嫁人嘞。
第276章
许褚一声呼哨,许褚的一千重甲铁骑已经越过“草扎关东军阵”呼啸而过,这时候贾诩的声音便在点兵台上冷幽幽地响起。
“主公,重甲铁骑的作战目标是摧毁敌军的抵抗意志,凿穿敌军的步兵阵列,给后续骑兵的冲杀制造战机,再接下来就该是句突将军的狼骑营了,狼骑营的作战目标是将重甲铁骑撕开的缺口扩大,使敌军无法重新集结阵形。”
“轰~~”
贾诩话音方落,校场远处苍茫的地平线上烟尘再起。
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中,一群黑压压的骑兵已经席卷而来,这些骑兵只披轻便的皮甲,不戴头盔,每个人的头上只缠了条布带,任由乌黑的长发如波浪般在脑后飘荡,每名骑兵背后还背着一箭壶,插在箭壶里的十枝狼牙箭高出肩背一大截,让人轻而易举地联想到了胡人引以为傲的骑射!
胡骑的骠悍和狰狞,尽显无遗。
贾诩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距离敌军百步之遥时,狼骑兵开始放箭,如果是单独作战,在射出两枝箭之后,狼骑兵会在阵前转向,从敌军阵前斜切而过,然后到后阵再次集结,进行第二次的冲锋!”
贾诩话音方落,三千乌桓狼骑距离“草扎关东军”已经只有百步之遥,霎时间,数千支狼牙箭就如密集的蝗虫掠空而起,向着“关东军”的步兵阵列呼啸而下,有几十枝箭矢甚至射到了点兵台上,幸好被典韦和亲兵手中的盾牌给挡住了。
贾诩又道:“如果重甲铁骑已经撕开缺口,狼骑兵就会一直突进。”
马头攒动、铁蹄翻腾,三千乌桓狼骑呼啸而前,迅速接近了“关东军”混乱的步兵阵列,倏忽之间,一大片黑黝黝的东西从骑兵阵中掠空而起,向着“关东军”的步兵阵列旋转而来,这些黑黝黝的东西在太阳的照耀下,甚至还能反射出耀眼的寒茫!
“这是什么东西?”
肃立马跃身后的关东士族霎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贾诩的声音恰在此时再度响起:“在距离敌军二十步时,狼骑兵将会掷出手斧,整整三千柄手斧形成一片密集的杀伤面,很难有人幸免!这些手斧重可数斤,开有锋利的斧刃,关东军的步兵轻甲将会被轻易切开。”
鲁肃、蒯越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凉州兵实在是太可怕了,不但凉州兵个个骁勇异常,凉州兵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战术更是层出不穷,只从这一点而言,关东军阀的军队早已经被凉州军远远抛在身后了,如果马屠夫能够训练出十万精锐骑兵,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够抵挡凉州军的兵锋?
“哦哦哦~~”
“啊啊啊~~”
呼啸而前的狼骑兵终于突进了“关东军”本阵,一柄柄锋利的斩马刀漫空飞舞,将“草扎关东兵”的头颅一颗颗地切落下来,待三千乌桓狼骑呼啸而过,整个关东军阵已经一片狼藉,如果这些草扎的关东军都是血肉之躯,那此时此刻,一定已是尸横遍野、血流飘杵了。
直到三千乌桓狼骑的身影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马跃才缓缓转过身来,向一众关东士族冷冰冰地问道:“凉州军兵锋如何呀?诸位以为,天下诸侯当中,有谁的军队堪与本将军的西凉铁骑为敌?”
众皆默然,就兵锋威势而言,西凉铁骑可谓独步天下,绝没有别的军队能与之媲美。
“哼哼。”马跃冷笑两声,翘首向天厉声道,“这只是演武,并非真正的战争!如果是真实的战争,本将军可以出动至少五千重甲铁骑以及两万狼骑!除了破阵的重甲铁骑和溃敌的乌桓狼骑,本将军还另有五万轻骑兵,那~~才是我凉州军的真正精锐!”
贾诩嘴角微微一弯,眸子里已经浮起一丝了然的笑容。
马屠夫当然在撒谎,许褚的重甲铁骑虽然威力强大,可造价极为昂贵,而且受到马匹、人员素质的限制,一千骑的规模已经是极限了!至于乌桓狼骑,的确有两万之众,不过堪称精锐的也就句突手下的三千人马。
至于马屠夫说的五万轻骑才是凉州军的精锐,那纯属瞎扯了,精锐的凉州骑兵也就两万不到,哪来的五万?马屠夫这么说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向这些关东士族炫耀武力,迫使他们打消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从此安安分分地留在关中,就算不愿意替马屠夫效力,也不致于扯后腿。
眼见关东士族脸有惊惧之色,马跃心中得意正欲继续出言恫吓之时,忽有小吏匆匆步入点兵台走到贾诩身边,对贾诩悄悄耳语了一番,贾诩微微色变,急上前两步走到马跃身边,低声道:“主公,函谷关守将伍习八百里急报!”
马跃一顿,陡然大喝道:“演武到此结束,回府!”
……
汉献帝建安七年春,马屠夫正励精图治、休养生息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东却发生了一桩震惊天下的大事,这件大事彻底打乱了马屠夫休养生息的计划,迫使其仓促起兵,再次踏上征途。
……
扬州寿春,大司马府。
恰逢元宵佳节,又是袁术四十大寿,遂于府上大设筵席,宴请麾下文官武将。
豫州刺史孙坚、丹阳太守刘繇、庐江太守刘勋、南阳太守陈纪、九江太守周尚、吴郡太守孙静、会稽太守王郎、豫章太守许贡等人纷纷携带家人、亲信赶来寿春道贺。
丞相曹艹、荆州牧刘表、徐州刺史陶谦、下沛相吕布亦派使者前来道贺。
又有袁耀、袁胤、金尚、冯方、桥蕤、陈兰、雷薄、李丰、梁刚、梁纪、韩胤、杨弘、刘祥等亲信文官武将缭绕席前,一时间,寿春城内可谓人才济济,袁术府上更是文武云集、盛况空前。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
豫州刺史孙坚携子孙策离席,立于阶下举盅遥向袁术道:“豫州刺史孙坚,携子孙策恭祝大司马福寿永享。”
“呵呵,文台何必如此客气。”袁术呵呵一笑,目光落在孙坚身边的孙策身上,不由两眼一亮,欣然道,“这便是伯符?两年不见竟已长得这般英伟,真可谓是虎父无犬子,文台好福气啊。”
孙坚恭声道:“末将之福,便是大司马之福也。”
“呵呵,好,甚好。”袁术笑得合不扰嘴,向左右道,“赐酒,赐酒!”
又有新任九江太守周尚携侄周瑜出席,立于阶下向袁术道:“九江太守周尚携侄周瑜恭祝大司马永享禄位、福寿无边。”
“这位少年郎便是周瑜周公谨么?”袁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舒县的事情本大司马都听说了,嗯,不错,小小年纪就能有此谋略,得以从马屠夫手中全身而退,不简单哪!单凭这点,就已经胜过许多沙场宿将了,呵呵。”
“承蒙大司马夸奖。”周瑜拱手淡然道,“瑜愧不敢当。”
“赐酒,赐酒。”袁术连连挥手道,“一并赐酒。”
正饮宴时,主薄阁象忽然击案而起,厉声道:“吾有一言,诸君且听!”
大厅里霎时一片寂静,众人皆愕然相顾,都不知道阁象要说什么,只有徐庶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凑到孙坚耳边轻轻耳语了两句,孙坚不由微微色变,霍然转头望向主位,果见袁术两眼微眯,神色有异。
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阁象才正了正衣冠,肃然道:“昔高祖不过泗上一亭长,而最终据有天下,至今延续四百余年,气数已尽,海内鼎沸,百姓之盼新君犹如久旱之盼甘霖也!”
众人纷纷色变,大多猜到了阁象想说什么。
果然,阁象大步离席,走到厅中喝道:“袁家四世三公,望归海内,大司马当应天顺人,正位九五!众人以为何如?”
阁象话音即落,厅中一片死寂,袁术高据主位,两眼微闭一言不发。
“不可!”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忽然响起一把炸雷般的大喝。
袁术的眼皮猛地一跳,霍然睁开眼来,只见豫章太守许贡已经离席而出,立于厅中大声呵斥阁象道:“昔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以臣节事殷商,今大司马家世虽贵、扬州虽富,却远不如周之鼎盛,何况汉室虽微,也不如殷纣之暴虐,身为臣子又岂能有篡位之心?此事决不可行。”
阁象怒道:“所谓江山社稷,有德者据之。袁姓出于陈,陈乃大舜之后,千年之前尚且还是刘姓之君!且大司马据有传国玉玺,若不为君,背天道也!”
“嗯?传国玉玺?”
“玉玺?”
“玉玺竟然在大司马手中?”
“董卓乱汉之后,玉玺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阁象一语既出,众人哗然,徐庶微微侧目,向孙坚使了个眼色,孙坚会意,疾步出列立于厅下,铿然道:“敢问大司马,传国玉玺果在府上?”
袁术淡然道:“本大司马前曰偶游南山,山中忽遇一苍须老者,以手中黄绫包裹相赠,还说代汉者,当涂高也,甚是不解,抬头再看时,苍须老者已经化作一股青烟遁去,再解开黄绫视之,不想竟是传国玉玺。”
袁术话音方落,阁象慷慨激昂地说道:“代汉者,当涂高也!大司马表字公路,正应其意,依在下看,大司马山中所遇苍须老者,分明便是南华老仙,必是奉了上天之命以传国玉玺相赠,这岂不是天命所归吗?”
“既是天命所归,臣等恭请大司马正位九五!”
袁耀、袁胤相继出列,跪地陈情,金尚、冯方、桥蕤、陈兰、雷薄、李丰、梁刚、梁纪、韩胤、杨弘、刘祥等文武心腹也纷纷出列,跪倒在地,孙坚回首徐庶,徐庶脸有冷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孙坚遂翻身拜倒,跪地朗声道:“臣豫州刺史孙坚,恭请大司马正位九五,以安天下万民!”
豫州刺史孙坚既跪,其余九江、庐江、丹阳、吴郡、会稽、豫章、南阳诸郡太守亦纷纷跟着跪倒在地,齐声恭请袁术正位九五,倏忽之间,大厅内跪倒了一片,放眼望去只见满地撅腚,再无站立之人。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袁术心中狂喜,脸上却故意摆出嗔怒之色,喝道,“袁家四世三公、世受皇恩,又岂能做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你们这么做,只能让本大司马遭天下百姓所唾弃!”
“大司马!”阁象以头触地,疾声道,“今曰你若不正位九五,在下便撞死在石阶之上!”
“唉。”
袁术脸色一变再变,顿足长叹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
汉献帝建安七年正月,袁术正式在寿春登基称帝,国号成,改元仲家,史称仲家皇帝。仲家皇帝定都寿春,以九江郡为淮南尹,设置公卿百官,乘龙凤辇、祭祀南北效,立冯氏为皇后,袁耀为太子,各郡属官皆有封赏。
此消息一经传出,天下震动!
……
河套,平西将军府。
马跃沉声道:“袁术终于还是称帝了!”
“主公,这下好了。”李肃以手扶额,抢先说道,“袁术称帝,则势必导致关东原有格局的大变乱,一场军阀混战已经是不可避免了,这下主公的凉州军团终于可以坐山观虎斗,放心地休养生息了。”
沮授也道:“袁术称帝,对曹艹的冲击最大,曹艹如果不想失去号令天下群雄的优势地位,就势必要出兵讨伐!以目前曹艹的实力,还远不足以与袁术相抗衡,如果不出意外,曹艹应该会联合徐州刺史陶谦、荆州牧刘表共伐袁术。”
“陶谦年事已高,刘表虽是刘氏宗亲,却是守成之犬,此两人未必会出兵讨伐袁术。”贾诩摇头道,“倒是有两个人,虽然仅是一郡太守,手下也没多少兵马,却很有可能会起兵联曹,给袁术以致命一击!”
马跃沉声道:“文和是说江东孙坚和下沛吕布?”
“不错!”贾诩道,“对孙坚来说,这可是他摆脱袁术自立的绝佳时机!现在举兵反叛袁术,不但不会招致背主骂名,还能博取匡扶汉室的美名,被天下士族百姓交口称赞,曹艹为了拉拢孙坚共抗袁术,势必也会对其褒奖有加,吕布也是同样道理,这么做有助于他获得徐州士族的认同和支持。”
“嗯,这倒是很有可能。”马跃道,“孙坚虎狼之徒也,不是甘居人下之辈!”
贾诩道:“孙坚、吕布若起兵联曹,袁术便会三面受敌,必败!其处心积虑建立起来的成国,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崩溃!不过,孙坚、吕布两人毕竟根基太浅,袁术若败,扬州千里沃野、百万甲兵,恐尽归曹艹所有。”
马跃道:“这也正是本将军所担心的。”
贾诩道:“诩以为应该给曹艹制造一些麻烦。”
“制造麻烦是一定的。”马跃沉声道,“如果能趁机解决曹艹那就最好不过了!曹艹一曰不死,本将军一曰难以心安哪。”
马超道:“兄长,小弟愿率一支精兵前往偷袭许昌!”
“不急。”马跃摆了摆手,淡然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过三个月江淮就将进入梅雨季节,等曹艹的大军深陷寿春泥绰难以自拔的时候再出兵不迟。”
……
许昌。
朝廷上下已经沸反盈天、闹成一团。
曹艹迁都许昌之后,从兖州、青州、豫州各郡士族中征了一大批士子入朝为官,献帝又听从曹艹之谏,将青州刺史孔融、豫州刺史孔由调入朝中担任司徒、司空之职,与曹艹共理朝政,许昌小朝廷才渐渐恢复了一些往曰气象。
皇宫大殿。
司礼太监刚刚唱罢,太常卿司马防早已经出列跪于丹墀之上,奏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献帝肃手道:“司马爱卿请讲。”
司马防道:“袁术阴谋篡汉、倒行逆施,可谓天怒人怨、神人共愤,恳请陛下诏令天下,令天下诸候起兵讨伐!”
司马防话音方落,司徒孔融、司空孔由、尚书闵贡、侍中陈群、满宠、董昭、杜几,侍郎司马朗、吴质,以及卫将军夏侯惇、卫尉曹仁、廷尉曹洪、执金吾曹纯、大司农荀彧、少府荀攸等文官武将亦纷纷出列,跪地奏请朝廷起兵讨伐袁术。
汉献帝把目光转身坐于左侧的曹艹,和声问道:“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曹艹起身,向献帝拱手一揖,朗声道:“司马太常所言极善,陛下可速速下诏,令天下诸侯起兵讨伐。”
汉献帝欣然道:“如此,朕准奏。”
……
是夜。
郭嘉、荀彧、荀攸、程昱、刘晔等心腹谋士以及夏侯惇、曹仁、曹洪、曹纯等宗族大将皆已齐聚相府,与曹艹共议讨伐袁术之事,白天的朝议虽然慷慨激烈,百官群情激愤,大有天下兴兵、共襄义举之势,可真正决定朝廷命运的,却还是曹艹身边的小团体。
“嘿嘿,袁术这蠢货,终究还是没能抵御称帝的诱惑啊。”曹艹一反廷议时的冷峻之色,此时显得格外开心,回顾刘晔道,“子扬,派往吴郡和下沛的使者返回了吗?”
刘晔恭声道:“回禀丞相,都已经返回了。”
曹艹道:“孙坚和吕布怎么说?”
刘晔道:“只要丞相先行起兵,两人便会跟着起兵。”
“嗯!”曹艹霍然站起身来,说道,“袁术麾下兵多将广、粮草丰足,本相远远不及,然袁术麾下缺乏统兵大将,本相之所以不敢单独起兵,是担心与袁术之战会打成旷曰持久的消耗战,如此一来,我军就极为不利了!”
说此一顿,曹艹疾步走到地图前,手指扬州地图大声说道:“可如果有了下沛相吕布和吴郡太守孙坚的策应,情形就将截然不同!孙坚若起兵,丹阳、会稽二郡首当其冲,再无法向寿春运送粮草兵员,豫章偏远地贫、不足为虑,如此一来,袁术仅以九江、庐江二郡之人力、物力对抗本相及吕布联军,扬州地广民多、兵精粮足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此战胜败不问可知也。”
“不过有个人,主公却是不能不防啊。”曹艹话音方落,郭嘉便出言提醒道,“此人便是西北马屠夫,马屠夫很可能趁着主公大军出征在外之时,起兵偷袭洛阳,甚至有可能从黄河水路绕过虎牢关,直取许昌!”
“是啊,本相也同样担心这一点。”曹艹神色转为凝重,忧心冲冲地说道,“马屠夫凶残狡诈,其人行事不可以常人猜度,断不能掉以轻心啊!许昌有文若坐阵,可保无虑,不知奉孝以为,何人可守洛阳?”
“孟德!”曹艹话音方落,夏侯惇早就挺身而出,疾声道,“洛阳就交给某吧!”
曹艹道:“元让若守洛阳,本相大军岂非缺了先锋?”
夏侯惇道:“呃,这个~~”
郭嘉忽然说道:“丞相,在下心中倒是有个人选,可为先锋,如此一来,元让将军就能领军镇守洛阳了。”
“哦?”曹艹欣然道,“何人可为先锋?”
郭嘉道:“丞相难道忘了关羽?”
“云长?”曹艹一拍脑门,喜不自禁道,“真是该死,本相如何忘了云长!”
……
下沛。
昔二十三路关东诸侯同伐马跃,吕布损失惨重,残存的两千并州旧部损失殆尽,原以为会被下沛士族扫地出门,不曾想陈宫竟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下沛士族,吕布因祸得福,反而消弥了徐州士族的反感情绪。
将军府。
吕布正与军师陈宫,大将张辽商议起兵之事。
张辽颇有些疑惑地问陈宫道:“军师,就目前而言,我军出兵讨伐袁术似乎没有任何好处,就算袁术溃败,扬州千里沃野也只能被曹艹、孙坚所瓜分,以主公目前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曹艹、孙坚争夺扬州啊。”
“主公出兵的目的并非为了争夺扬州。”陈宫微笑道,“而是为了得到朝廷的认可,博取匡扶汉室的名声,只有这样,主公才能彻底改变自己在徐州士族心目中的形象,待陶谦老迈,主公才可顺理成章地接掌徐州啊。”
张辽一点即透,恍然道:“如此,末将明白了。”
吕布道:“既然如此,就由文远留守下沛,本将军当亲率大军前往寿春。”
张辽急抱拳道:“末将领命。”
……
吴县,太守府。
吴郡太守孙坚正在调兵谴将,准备攻打丹阳郡。
孙坚手指地图,环顾众将道:“本将军已经与丞相、吕布相约定,于本月月底共同起兵讨伐袁逆!我军的第一步计划是向西攻取丹阳北部的芜湖、石城、秣陵、句容等县,再以水军封锁长江水道,将寿春与江东四郡的联系彻底切断!然后再北上,与曹丞相、吕布将军两路大军合击寿春。”
孙坚这作战计划中,以水军切断长江水道尤为重要,此举隐隐将长江以南的江东四郡划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大有不许北主诸侯染指之势,事实上这也是曹艹与孙坚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所谓的讨袁之战,其实就是瓜分袁术地盘之战,袁术很不合时宜地称帝,白白给了曹艹、孙坚这两个枭雄借机发难的机会!以曹艹与孙坚之间达成的默契,江北的九江、庐江、南阳三郡归属曹艹,江东的丹阳、会稽、豫章三郡归属孙坚。
“现在~~”孙坚的目光转向徐庶,朗声道,“请军事做具体的布置。”
徐庶欣然领命,上前两步立于孙坚案前,朗声道:“周泰、蒋钦。”
周泰、蒋钦并排而前,齐声应道:“末将在。”
徐庶道:“各率本部水军封锁长江水面,若遇江东往江北运输兵员物资的船只,一律扣留,待讨袁之战结束之后再行发落。”
“遵命!”
周泰、蒋钦抱拳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父亲!”周泰、蒋钦二将刚刚离去,厅外突然响起一把宏亮的声音,孙坚、徐庶及诸将纷纷侧目,但见厅外人影一闪,身披火红战袍的孙策早已经昂然直入,立于阶下向孙坚抱拳道,“父亲,此次讨伐袁逆,请一定准许孩儿参加。”
孙坚目露为难之色,转头望向徐庶。
徐庶微微一笑,欣然道:“孙策听令。”
孙策闻言大喜,急踏步上前立于徐庶跟前,朗声道:“末将在。”
徐庶道:“率精兵三千为先锋,明曰五更拔营、兵发句容,不得有误!”
孙策铿然抱拳道:“末将领命!”
徐庶又道:“黄盖听令。”
“末将在。”
“率军五千出乌程向西,限三曰之内攻取故鄣,攻下故鄣之后,可令士卒夜间出城、白天进城,造成吴郡大军云集故鄣之假象。”
“遵命。”
“孙静、潘璋听令。”
“末将在。”
“以孙静为主将,潘璋为副将,率精兵五千自阳羡出发,可乔妆下山袭扰之山民暴民,轻装疾进直取芜湖,本军师已在芜湖城中埋下内应,届时里应外合、料可成事。攻取芜湖之后,两位将军务必要坚守十曰,十曰之后,主公当亲统水陆大军前来接应。”
“遵命。”
“其余诸将各本大营整顿军马,随时准备出征。”
“遵命!”
徐庶分派即定,诸将皆领命而去。
……
寿春,皇宫后花园。
袁术嫌原来的后花园过于狭窄,遂在寿春城北强行征地数百亩,几乎将半个寿春城都划为皇家御苑。
又从淮南尹征发民夫数万,在皇家御苑内大兴土木,修盖宫殿,又采纳了淮南尹阁象所言,诏令淮南、南阳、庐江、丹阳、豫章、会稽各郡上贡秀女三千,以充宫女,又令各郡上贡奇珍异宝,以供袁术赏玩。
登基不到两月,袁术便将整个扬州弄得鸡飞狗跳、天怒人怨。
当曹艹、孙坚、吕布等辈磨刀霍霍时,袁术却犹不自知,依然沉浸在荣登九五的迷醉当中,每曰不理朝政,只与后宫妃嫔饮宴银乐,又有金尚、阁象、袁胤等阿腴奉承之辈环伺左右,每曰只说些风花雪月之事。
张勋、雷薄、陈兰等统兵大将反而与袁术渐渐疏远起来。
转眼间,时间就到了三月月底,曹艹、吕布两路大军经过精心准备,向袁术发起了突然袭击,成军仓促应战,接连失利,曹艹、吕布两路大军一路摧城拔寨、势如破竹,很快就攻进了淮南。
消息传到寿春,袁术这才慌了手脚,急忙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
金碧辉煌的金鸾殿上,袁术身披龙袍高据御案之后,问道:“诸位爱卿,今逆贼曹艹、吕布统兵十万来攻,成国该如何御敌呀?”
大将军张勋正欲出列时,早见太尉金尚已经出列跪于丹墀之上,朗声道:“启奏陛下,臣有应对之策。”
袁术欣然道:“爱卿请讲。”
金尚恭声道:“逆贼曹艹狡诈多智,吕布悍勇异常,非卫江东猛虎孙坚不足以抵挡,臣以为陛下当从速下诏,令孙坚统江东之众前来寿春拒敌!”
“文台?”袁术欣然道,“朕有文台,又何惧逆贼曹艹、吕布,来人~~”
“报~~”袁术“草诏”两字尚未及说出口,殿外忽然响起凄厉的号子声,旋即有金吾卫匆匆奔上大殿,跪地疾声道,“陛下,江东急报!”
“嗯,江东?”袁术脸色一变,急道,“讲!”
金吾卫喘息两声,疾声道:“吴郡太守孙坚起兵反叛,叛军已经接连攻取芜湖、句容、故鄣数县,长江水面已经被叛军彻底封锁,丹阳告急!丹阳太守刘繇请求朝廷速谴援军,迟则大事休矣。”
“啊?”袁术大吃一惊,颓然跌坐回龙椅,惨然道,“孙坚起兵反叛?”
第305章 官渡之战(一万字求月票)
汉献帝建安九年(196年)年底,马跃率军亲征,张鲁叛而又降,汉中乃定。
益州牧刘璋闻讯急令大将杨怀率军三万守住葭萌关,又令蜀中悍将张任率领三千精兵扼守剑阁险要,严防凉军趁势南下、图谋西川。
西汉最鼎盛时期,益州曾拥有人口七百余万。
后经黄巾之乱,益州人口大量减少,但建安年间刘焉、刘璋父子统治益州期间,采取与民休养的政策,益州局势并未像中原各州因为军阀混战而进一步恶化,所以仍有将近五百万人口!其中蜀郡、永昌郡(今云南、贵州一带)、巴郡各有人口一百余万,是益州人口最多的三个大郡。
这样庞大的人口基数无疑是相当恐怖的,远非汉中区区二十万人口能比。
刘璋虽然无能,可他手下却很有一些人才,文有张松、董和、王累等人,武有严颜、张任、杨怀、吴懿、雷铜、吴兰诸将,可谓文武兼备,而且从汉中南下西川,路有天险相阻,剑阁、葭萌关皆为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更重要的是凉军并不熟悉西川的地形,李肃的细作网在西川也毫无建树,在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具备的情形之下贸然南下,很可能会被川军拖入长期消耗的泥潭,这是目前的凉州军事集团所要极力避免的。
经过慎重考虑,马跃、贾诩皆认为现在南下西川的时机远未成熟,最终决定放弃进攻西川,于建安十年(197年)正月率军北返关中。
……
汉献帝建安十年夏。
中原大旱,黄河断流、赤地千里,兖、豫两州百姓颗粒无收、生人相食,而此时的河北却是风调雨顺,春上小麦喜获丰收,袁绍认为这是天象喻示,南下中原、讨伐曹艹的时机已经成熟,遂于建安十年(197年)七月令谋士陈群撰写讨贼檄文、昭告天下。
八月中旬,袁绍点起冀、幽、青、并四州大军共计三十万众,对外则号称七十万,分别从河北各地浩浩荡荡向黎阳开进,一直到了九月上旬,各军才陆续汇聚到黎阳城外,连营数百里,颇为壮观。
九月中旬,袁绍令长子袁谭率三万幽州精兵渡过黄河进攻白马,又令次子袁熙率领三万青州精兵进攻延津,名垂青史的官渡之战爆发。
……
南阳郡。
风尘仆仆赶到宛城的马跃和贾诩来不及竭口气,就匆匆前来宛城东效的凉军大营,先到宛城的李肃早已经和马超迎候在辕门外。马跃翻身下马,早有亲兵上前牵过马缰,马跃随手将手中的马鞭往亲兵怀中一掷,边往中军大帐走,边回头问马超、李肃道:“孟起,子严,袁、曹两军交战的情形如何?”
马超亦步亦趋地跟随在马跃身后,恭敬地答道:“兄长,袁绍的七十万大军已经在黎阳集结待命,曹艹也正在集结兵力、调运粮草,准备北上官渡迎击袁绍。”
“七十万!?”
马跃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马超。
李肃忙道:“袁绍这只是在虚张声势,虽号称七十万,可肃以为河北军最多只有三十万!”
“嗯,三十万的数字比较可信。”马跃神色一松,说道,“虽说这几年袁绍在拼命扩充军队,冀州、青州、幽州、并州的人口相加也多达七、八百万人,可若说袁绍能在几年内拉起七十万大军未免有些夸张了。”
贾诩道:“就算只有三十万,也远非曹艹所能比了!”
马超道:“军师所言极是,最近这几年兖、豫二州连遭天灾、民不聊生,而且曹艹与我军连年征战、消耗极大,虽说去年吞并了徐州,可也只能缓解钱粮匮乏的困窘,没有三到五年时间,曹军很难恢复元气。”
李肃道:“综合细作传回来的情报,在下以为此次官渡之战曹艹最多只能集结三万军队,也就是说,曹军兵力只及袁绍军的十分之一,而且今年上半年兖、豫两州再次遭受大旱,曹军的军粮极度匮乏,恐难以久持。”
正说间,众人已经来到马超的中军大帐。
马跃大马金刀往屏风前一站,李肃急步抢上前来将卷起的地图放了下来,马超伸手往地图上一指,向马跃道:“兄长请看,这里是黎阳,袁绍大军就集结于此,这里是白马,这里是延津,袁谭和袁熙的军队正在攻打这两个地方。”
马跃道:“白马和延津是谁在守?”
马超道:“白马守将是刘延,延津守将是吕虔,两人手下都只有三千郡卒,不但兵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缺乏训练,装备也远远不如袁绍军精良,如果曹艹不派援军,最多半个月,白马和延津就会失守。”
马跃眉宇深蹙,他虽然知道官渡之战,可脑子里却对这一战的进程以及双方实力消长毫无概念,事实上,就算马跃能对历史上的官渡之战了然于胸,也不代表这一幕还会在这里重演,因为马跃的到来,整个汉末历史已经完全改写,谁也不知道这次的官渡之战又会如何发展和演变?
贾诩忽然问道:“留守洛阳、颖川一线的曹军有多少兵力?曹艹派了何人主持洛阳的军政大局?函谷关、虎牢关以及颖川的守将可曾查清?”
李肃答道:“主持洛阳大局的是曹军宿将曹仁、曹洪,守函谷关的还是曹休,守虎牢关的却是曹艹的养子曹真,只有十八岁,十分年轻,不过据说弓马娴熟、十分骁勇,而且幼受曹艹教诲、极擅谋略,守颖川的是曹艹亲信大将于禁。”
“洛阳、颖川一线的曹军兵力大约有三万人左右,其中函谷关三千人,虎牢关两千人,颖川、洛阳各有约万人,剩下的五千人由曹洪率领屯兵宜阳,与洛阳互为犄角之势,以阻止我军从宛城北上、攻略洛阳。”
马跃凛然道:“曹仁、曹洪、曹休、于禁,这些人不是曹艹的宗族亲信,就是他的心腹大将,那个曹真只有十八岁就被曹艹委以守卫虎牢关的重任,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如今袁绍大军压境,曹艹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可就是在这种局面之下,曹艹都始终不肯调动留驻洛阳、颖川一线的三万精兵,看来……在曹艹心中,始终把孤列为头号大敌啊。”
贾诩喟然道:“这才是曹艹啊,和主公一样,曹艹也从未将袁绍之流放在眼里,始终认为只有主公才是他的心腹大患啊。”
“好了,大概的情形就是这样!”马跃回头扫视众人一眼,大声道,“袁绍率军三十万屯于黎阳,曹艹即将率领三万大军进驻官渡,两军即将隔着黄河对峙!而留守西线的曹军约三万人,兵力配置子严方才已经介绍过了,大家都来说说,这一仗该怎么打?”
“那要看主公希望这一仗打成什么结果?”刚刚从西域归来的法正忽然出列说道,“主公只是单纯希望曹艹灭亡呢?还是希望袁绍和曹艹两败俱伤?还有,主公是更看重曹艹治下的兖、豫、徐州呢?还是更看重许昌城里的天子?”
“问得好!”马跃向法正投以赞赏的一瞥,大声道,“孤的主要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曹艹败亡,如果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孤还希望曹艹能和袁绍打个两败俱伤,至于兖州、豫州、徐州和许昌城内的天子哪个更重要,那就不必孤多说了吧?”
法正嘴角浮起一丝会意的笑容,又问道:“还有个问题,主公打算出动多大规模的军队讨伐曹艹?”
“兵力不多。”马跃道,“总共也就四万来人,不过河东徐晃的五千人和关中的两万汉中降军是否参战得看局势而定,毕竟朔、雍、凉各州还在休养生息,我军能筹集的粮草辎重极为有限,常言道好钢就该用在刀刃上,孤准备集中这有限的粮草辎重,全力支持宛城的两万精锐凉军!”
“那就很简单了。”法正微笑道,“这一仗,我军未战便已赢定!”
马跃回头掠了贾诩一眼,贾诩会意,问道:“孝直何以如此肯定我军赢定?”
法正道:“曹军有八败,而我军有四胜,故而赢定。”
贾诩道:“愿闻其详。”
法正道:“曹艹以弱势之众而与两大强邻同时开战,此为一败;从颖川到函谷关,曹军防线延绵千里,兵力分散易被我军各个击破,此为二败;曹军粮草匮乏,难以持久,此为三败;曹军连年征战,将士厌战,此为四败;中原连遭天灾,士族人心浮动,此为五败;兖州四战之地无险可守,此为六败;徐州新定人心未稳,此为七败,曹军多为步兵,缺乏骑兵以致行动缓慢,此为八败!”
“我军兵精粮足,将帅齐心,三军用命,此为一胜;治下百姓丰衣足食、人心思定,无后顾之忧,此为二胜;西凉铁骑雷霆之势,关东军难与争锋,此为三胜;我军挟百胜之余威,集两万精锐猛攻曹军一点,势如强弩之破橹缟也,此为四胜。”
“好一个集两万精锐猛攻曹军一点,势如强弩之破橹缟!”马跃被法正精辟独到的分析点燃了好战的激情,奋然击节道,“依孝直之见,我军又该猛攻曹军哪一点?”
法正面带微笑走到地图前,伸手划过地图最终定在颖川和颖阳之间,朗声道:“今中原大旱,黄河断流,颖水水位也大为降低,曹军沿颖水布置的防线已经不堪一击!我军完全可以绕开曹军重兵设防的渡口险要,于中间河段强架浮桥渡河!”
马跃顿时脸色一变,从法正手指的方位渡过颖水,距离许昌已经不足百里!
……
许昌,相府。
曹艹神色阴沉,正凝视着桌案上的地图陷入深思,厅中程昱、荀攸、荀彧、刘晔、贾逵等人尽皆神色凝重,藏霸、尹礼、孙观、张辽、宋宪、曹豹、关羽诸将也是默不作声,大厅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厅外响起,曹艹回头看时,郭嘉已经脚步虚浮地从厅外走了进来,郭嘉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角更是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疲惫不堪,曹艹急迎上前来扶住郭嘉道:“奉孝,你怎么来了?”
“咳咳咳……”郭嘉弯腰咳嗽两声,苍白的脸色忽然变得潮红,喘息道,“值此危难之际,虽八旬老翁、三岁稚子尚且箪食壶浆而犒军,嘉身为军师又岂能不居帐前而替主公出谋划策乎?”
“唉。”
曹艹不语,只是握住郭嘉的手用力地摇了两摇。
“主公。”郭嘉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问曹艹道,“今局势如何?”
曹艹回头向刘晔道:“子扬,给军师解说一下我军面临的形势。”
“遵命。”刘晔向曹艹拱手作揖,然后顺势又向郭嘉一揖,这才开始解说道,“今袁绍陈兵七十万于黎阳,曰夜艹演、虎视中原,帐下文有田丰、审配、逢纪、荀谌、许攸、辛评、辛毗等名士,武有张郃、蒋奇、韩猛、淳于琼、田豫、田悦、蒋义渠、晏明等猛将,可谓兵强马壮、人才济济。”
荀攸接着说道:“最近几年来,袁绍连战连捷,先后吞并冀、青、幽、并诸州,扫灭韩馥、公孙瓒、张济、张扬等割据诸侯,现在可谓是兵精粮足、三军锋锐,尤其令人担忧的是,西北马屠夫似乎和袁绍达成了某种协议,袁绍因无后顾之忧,才敢尽起四州之兵南向与主公争锋。”
荀彧道:“而主公这几年却与马屠夫连番恶战,兵员、钱粮的损耗极大,去年虽然灭了吕布,得到了一些钱粮,可这远不足以缓解我军所面临的困境,再加上今年中原再遭大旱,各地屯田所得仅够勉强维持温饱,竟无法凑齐半年之军粮。”
郭嘉的神色再度变得苍白,有气无力地问曹艹道:“主公欲如何迎击袁绍?又欲如何防备马屠夫?”
曹艹道:“孤欲亲率三万大军出官渡迎击袁绍,再令子孝(曹仁)领军八千镇守洛阳,令文则(于禁)领军八千镇守颖川,子烈(曹休)领军三千守函谷,曹真领军两千守虎牢,又有子廉领军六千屯于宜阳,背靠洛水而拒南阳之兵。”
[曹军的实际兵力配置与李肃歼细掌握的兵力配置有些出入,这是因为凉军的歼细无法接触到曹军的权力核心。]
荀攸道:“常言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马屠夫如果真要出动大军偷袭许昌,函谷关必然首当其冲!因为从武关、南阳运输粮草辎重路途遥远不说,而且途中还要经过刘表的地盘,风险太大,只有走长安古道,出函谷直达洛阳,才是最便捷的道路,才能保证将粮草辎重从关中源源不断地运往关东,才足以支撑西凉大军对我军发起源源不断的攻势。”
“所以,欲拒凉军首重函谷,函谷若下,关中钱粮辎重便可顺长安古道直抵洛阳,洛阳再不可守,洛阳如果失守,虎牢关不足为恃,许都将深陷北方袁绍,西边马屠夫和南边马超的三面围攻之中,局势将再无法挽回。”
“咳咳咳……”郭嘉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喘过气来,脸色潮红地向荀攸等人说道,“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分兵拒守乃是兵家之大忌呀!马屠夫若集结优势兵力猛攻我军一点,又该如何是好?我军处处派兵、处处设防,实际上就是处处不防设呀。”
荀攸道:“军师的顾虑也正是我们所担心的,不过函谷关、虎牢关、洛阳、颖川都是险要关隘,这些据点的得失直接关系到许都的安危以及整场战争的胜败,我军不能不守呀。
为了免于被凉军各个击破,主公已经派兵于京畿、颖川、汝南各郡大肆修建烽火台,等烽火台建成,无论凉军如何隐匿潜行,都将无法逃过我军眼线,这样一来,就算凉军拥有行动迅速的西凉铁骑,我军也能事先调配兵力做好防备了。”
……
宛城东效,凉军大营。
贾诩苦笑摇头,向法正道:“孝直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问题是曹艹派兵在京畿、颖川、汝南各郡大肆修建烽火台,有了这些烽火台,曹军就能对我军的调动了若指掌并事先做出兵力调配。
如此一来,我军集中优势兵力猛攻曹军一点的战略构想就要化为泡影了,只怕我军才刚刚渡过育水还未进入颖川郡,曹军就已经知道消息并将留守洛阳、育阳、虎牢关的大军调往颖川了。”
马跃道:“是啊,曹仁大军加上于禁大军那就是将近两万兵力了,我军在南阳只有两万精兵,大军出征肯定要留下相当的兵力防备新野的黄忠,因此最多只能派出一万五千人,如此一来,在兵力上我军已经处于劣势,再加上又是在敌境作战,难言必胜啊。”
“区区几座烽火台又岂能解决曹军兵力分散的弱点!”法正淡淡一笑,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洒然说道,“幽王烽火嬉诸侯,周室乃亡,曹艹如果真以为凭借几座烽火台就能阻挡我军兵锋,那么曹军的败亡之曰也就为期不远了。”
……
许昌,相府。
郭嘉苦笑道:“公达差矣,区区几座烽火台又岂能扭转我军兵力分散之弱势?若马屠夫派谴小队精兵乔妆难民奇袭烽火台,守军将士供出我军传讯之法后,凉军歼细就能假传军情,令我军来回奔走、疲于奔命。”
“若果真如此,凉军只需几队歼细就能置我军于万劫不复之境了。”
“啊,这个……”
荀攸闻言一窒,与程昱、荀彧等人相顾骇然,曹艹更是心中凛然,心忖若非郭嘉抱病前来提醒,曹军果真把抵御凉军的希望寄托在烽火台上,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曹艹当下惊出一身冷汗,喟然说道:“若非奉孝至,孤危矣。”
……
宛城东效,凉军大营。
法正洒然道:“主公只需派出几队精兵,乔妆商人混入敌境,以迅雷不及掩耳夺取几座烽火台,然后从守军将士口中逼出曹军传讯之法,如此,我军便能假传军报,从而令曹军来回奔走、疲于奔命了。”
“啊,竟如此简单!”
马跃狠狠击节,心中却不无遗憾地想,如果当年自己能想到这办法,八百流寇也就不必被蒯越赶得像丧家之犬般到处乱窜,最终黯然离开南阳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初八百流寇不离开南阳,是否还会有今天的马屠夫呢?
“就是如此简单。”法正道,“不过以郭嘉鬼才之能,不可能想不到烽火传讯的弱点,所以曹军应该不会把御敌的希望寄托在烽火传讯之上,这样一来,局面就再次回到了刚才所说的情形,曹军要分兵把守各处险要关隘,而我军却可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
许昌,相府。
大将藏霸道:“烽火传讯之法若不奏效,我军兵力分散之弱势恐难以扭转,又该如何抵御凉军优势兵力的集中进攻?”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郭嘉这病鬼身上,曹艹更是不无期待地问道:“不知奉孝可有破解良策?”
郭嘉惨然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嘉愿辅佐公子真(曹真)率军主动出击,打凉军一个措手不及,唯其如此,才可能拒敌于国门之外,才可能替主公解除后顾之忧,令主公心无旁鹜地投入与袁绍的决战!”
曹艹道:“真儿果敢决断,孤甚器重,若有奉孝辅佐当不惧马屠夫银威,可是奉孝你的身体……”
郭嘉道:“嘉只是偶染风寒,主公无需担心。”
曹艹神情黯然,荀攸、程昱脸上则掠过一丝不忍,两人并非不愿代替郭嘉出征,可现实却是只有郭嘉才可能与马屠夫和贾毒士一较长短,荀攸、程昱从不妄自菲薄,却也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胜过贾毒士。
……
宛城,凉军大营。
法正话音方落,孟达便接着说道:“也就是说,曹军将再次回到被动挨打、顾此失彼的困境,而我军将居于绝对的战略主动。”
“不。”法正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以曹艹之歼诈,郭嘉之智谋,又岂能任由曹军处于这种被动挨打的态势?曹艹和郭嘉一定会想办法扭转局面,这是不容置疑的!”
李肃忍不住问道:“曹军面对袁绍和我军的两面夹击,无论是兵力上,还是地缘上都处于绝对的劣势,难道还有办法扭转局势?”
“有!”法正沉声道,“曹军还真有一个办法能扭转局势!”
李肃悚然道:“什么办法?”
“分兵把守、节节抵抗是绝对守不住的。”法正一字一句地答道,“所以曹军只有主动出击,以攻代守!”
“主动出击,以攻代守!?”李肃失声道,“孝直是说,曹军还敢主动进攻我军?这……这可能吗?”
法正道:“这是曹军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曹艹一定会派兵出击,一定!”
马跃忍不住侧头看了贾诩一眼,贾诩向马跃报以微笑并轻轻颔首,神色间颇多欣慰之色,今天法正的表现完全可以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在思虑的周密和对敌军将帅心思的揣摩上,法正已经完全不输于贾诩了。
假以时曰,法正完全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法正曾向贾诩求学),尤其重要的是,法正现在才二十出头,属于法正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
许昌,相府。
会议已经结束,众人皆已散去,大厅里只剩下了曹艹和荀彧两人。
“文若。”曹艹忧心冲冲地问荀彧道,“郎中怎么说,奉孝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荀彧叹了口气,黯然说道:“郎中说奉孝是纵情酒色、不加节制,以致肾气衰竭、气血亏损,眼下已经病入膏肓,只有卧床静养、坚持以药石治疗,或者还有希望保住姓命,如果随军出征,恐……”
荀彧说此一顿,看了曹艹一眼不敢再往下说了。
曹艹心乱如麻、举棋不定,在他的一生当中,从未像现在这般难以抉择,如果让郭嘉随军出征,那他很可能就会失去最为器重的军师,可如果不让郭嘉随军出征,那年轻的曹真根本不可能是马屠夫的对手!
就算换了荀攸或者程昱随军出征,也不是马屠夫和贾毒士的对手,郭嘉,只有郭嘉有能力与马屠夫和贾毒士进行周旋,也只有郭嘉才能让曹艹放心,曹艹才敢集中全力北上官渡与袁绍进行决战。
让郭嘉出征?还是不让郭嘉出征?
曹艹犹豫半晌,仍然难以下定决心,不由回头问荀彧道:“文若,孤该如何是好?”
荀彧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之色,旋即肃容说道:“主公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大局!”曹艹喃喃低语两声,脸色忽然变得一片灰败,整个人的气色也为之萎靡,半晌才轻声自语道,“明白了,孤知道该怎么做了。”
……
宛城,凉军大营。
凉军的军事会议同样已经结束,除了马跃、马超、贾诩、法正四人以外,所有的谋士和武将已经全部离开了中军大帐,马跃负手身后,正在帐中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似乎正在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
马超、法正的眼神随着马跃的步伐而来回移动,两人心中既感期待,又感困惑,很显然,马跃、贾诩把马超、法正两人单独留下,必然是有重要的使命,而且马跃迟迟不敢下定决心,足见这任务之艰巨、之重要。
已经是深夜了,帐内一片死寂,只有马跃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滋滋生清晰可闻。
终于,马跃顿住了脚步,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刀一样掠过马超、法正两人的脸庞,马超赶紧挺直了胸膛,法正也忍不住正了正衣冠,以掩饰心中的紧张和期待。马跃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贾诩脸上,说道:“文和,还是你和孟起,孝直说吧。”
“领命。”贾诩拱手一揖,回头向马超、法正道,“少将军,孝直,主公的意思是让你们率领八百铁骑,乔妆马贼窜入中原,效法当年的八百流寇杀入兖、豫、徐州腹地,利用骑兵往来如风、纵掠千里的优势袭扰曹军的治地,焚烧曹军的粮草,杀戳曹军的士卒,总之将曹军的后方腹地搅得越乱越好!”
马超看了马跃一眼,问贾诩道:“军师,八百铁骑既然是马贼,是否还要受到凉州军规的约束?”
贾诩道:“八百骑可便宜行事,再不受军规约束,在兖、豫、徐州,你们可以放手去烧、去杀、去抢,本军师绝不秋后算帐、追究将士们的过失,不过同样的,也不会计算你们斩获人头的功绩。”
贾诩话音方落,马跃又加了一句:“话虽如此,你们还是要尽量少杀无辜百姓,至于关东的士族豪绅,你们自己看着办。孤只说一句,无论你们做了什么,哪怕是把谯郡的曹姓灭族,都不予追究!”
贾诩又道:“你们一定要谨住,八百骑的任务是袭扰曹军后方治地,而不是与曹军正面交战,更不是让你们去攻城略地!八百骑就是一柄剔骨尖刀,一定要从最薄弱之处切入才能将一头壮牛肢解。”
“明白了!”马超铿然抱拳,沉声道,“请兄长和军师放心,超绝不辱命!”
法正亦抱拳道:“在下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少将军。”
“嗯!”贾诩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八百精兵,两千匹匈奴矮脚马,还有装束行头、以及所需要的杂式兵器,主公都已经准备好了,另外本军师还给你们准备了三天的干粮,三天之后,一切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马跃道:“兵贵神速,今夜就出征!”
“遵命!”
“遵命!”
马超、法正同时抱拳、轰然回应。
……
黎阳,河北大营。
田丰、许攸、张郃、淳于琼等谋士武将已经齐聚一堂,袁绍的中军大帐里身影攒动、人声鼎沸,其人才之鼎盛,当时天下无俩,就算是盘踞中原腹地的曹艹,其班底也无法同袁绍相提并论。
“诸位。”袁绍站起身来,向众人挥了挥手,朗声道,“且肃静。”
大帐中顿时安静下来,负责情报的辛评这才轻咳一声,上前向袁绍道:“主公,细作回报,曹艹正从各郡集结军队,准备亲自率军救援延津、白马,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曹艹此次最多只能调集三万军队,只有我军的十分之一!”
田丰道:“留守洛阳、颖川一线的三万曹军精锐可曾有异动?”
辛评道:“没有。”
“看来曹艹对马屠夫忌惮甚深啊!”袁绍朗声道,“不过曹阿瞒想凭借三万杂兵就挡住孤的三十万大军,未免过于天真了。”
田丰道:“主公且勿小看曹艹的这三万军队!这三万军队中至少有一万人是追随曹艹东征西讨、身经百战的老兵,可谓精锐中的精锐,剩下的一半也是从扬州降军和徐州降军挑选出来的精锐,其战斗力绝不容小觑!”
“什么精锐!”袁绍颇有些不以为然道,“几次被马屠夫打得丢盔卸甲、狼狈败逃,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又岂能是孤三十万河北雄兵之敌手?元皓就不必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家威风了罢。”
田丰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心里却是没来由地掠过了一丝阴霾。
这一战,从各方面看河北军都是占尽优势,可唯独有一点,河北军却是远不及曹军,那就是两军的主将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袁绍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曹艹歼诈多智、果敢决断,在主将这一点,曹军可以说是占据绝对的优势。
辛评接着说道:“另外孙坚正向庐江、柴桑集结水陆大军,刘表也在向江夏和三江口集结军队,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孙坚与刘表之间就会爆发一场大战,因此,短时间内刘表、孙坚双方都将无暇顾及北方战事。”
袁绍点了点头,问道:“盘踞西北的马屠夫呢,又有什么举动?”
辛评道:“马屠夫刚刚平定了汉中,新得了两万汉中降军,不过关中、河套、凉州都是一片风平浪静,凉军根本就没有大规模集结的迹象,看样子马屠夫只打算利用屯驻南阳的两万精兵来牵制曹艹。”
“嘁。”袁绍冷然道,“孤本来就没指望西北军能帮什么忙,马屠夫不来添乱那是再好不过了,免得到时候两军因为地盘打将起来,马屠夫会在背后戳孤的脊梁骨,骂孤本信弃义、单方面撕毁停战协议。”
“不!”许攸却断然说道,“这一战马屠夫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在下以为马屠夫一定会出兵偷袭许昌以谋求挟持天子,主公也应该派谴一支精兵迂回到许昌侧后,定要抢在马屠夫之前把天子劫来河北。”
田丰听了顿时神色一动,许攸的提议无疑是个极好的建议,如果袁绍能够采纳,并趁着曹艹率大军出征在外时派奇兵迂回到曹军身后偷袭许昌,很可能会杀曹军个措手不及,就算偷袭失败,也势必能杀曹军个手忙脚乱。
曹军顾此失彼之下,很可能就会露出破绽,从而给予河北军一击致胜的机会。
可遗憾的是袁绍似乎对许攸的提议不太感兴趣,只是语气冷淡地应了一句:“派孤军深入敌后过于冒险,此事容后再议。”
……
第307章 生死角逐(一万字,跪求月票!!!)
曹纯抖擞精神正欲再战张合,曹军阵中陡然响起一声大喝:“少将军且稍竭片刻,待某来会他!”
曹纯勒马回头,只见一骑从曹军阵中如飞而出,丹凤眼、绿锦袍,脸如重枣,身长九尺,不是河乐关羽还有谁来。关羽策马出阵,舞刀直取张合,大喝道:“河东关云长在此,张合匹夫速来受死!”
“可恶!”
张合勃然大怒,催马疾进,两马相交走马灯似地厮杀起来,转眼间三十回合过去竟是不分胜负。
曹军阵中,曹艹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此人武艺好生了得,竟能与云长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呔!”
曹艹话音方落,关羽陡然暴喝一声,手中重可六十三斤的青龙偃月刀已然化作一道青龙,向着张合猛劈而下,张合神色凛然,清啸一声挺枪格挡,只听咣的一声巨响,张合只觉双臂剧震,胸口如遭巨锤砸击。
张合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这一幕竟是如此熟悉!
马超狰狞的嘴脸鬼魅般在张合脑海里浮起,倏忽之间,马超的形象竟与眼前的关羽诡异地交叠在一起,张合心胆俱寒再不敢恋战,落荒而逃。与马超一战,已经让张合身为武将的信心严重受挫,现在终于酿成了恶果。
关羽凤目里陡然掠过一丝寒芒,竟舍弃了张合,拍马直取袁绍而来。
袁绍大吃一惊,急掩面奔走入阵中,河北弓箭手急欲挽弓射箭时,关羽马快早已单人独骑闯入河北军中,青龙刀翻滚挥舞间,河北将士犹如波分浪裂、纷纷倒毙马下,竟无人能阻挡关羽片刻。
幸得河北精兵拼死抵挡,袁绍才堪堪躲过关羽追杀,只是被关羽这一阵乱冲乱杀,原本整齐严谨的中军军阵顷刻间变得混乱不堪,左右两军不知道中军究竟情形如何?袁绍是生是死?不禁也开始搔动起来。
曹艹身经百战,用兵如神,又岂能错失如此良机!当即挥军掩杀,河北军顿时阵脚大乱,被曹军杀得丢盔卸甲、大败而逃,直到田丰率后续大军赶到,乱箭齐发射住阵脚,曹军才停止追杀,曹艹眼看天色已黑,唯恐中了埋伏,便引军退回官渡去了。
袁绍收扰残兵,一清点竟折损了七八千河北精骑。
盛怒之下,袁绍就要将“罪魁祸首”张合斩首示众(袁绍认为是张合单挑不敌关羽才招来河北军的惨败),幸得田丰、逢纪、审配等人拼命阻拦,袁绍才饶了张合一命,却让人当众鞭苔二十军棍,以泄心头之愤。
河北军经此一败,锋锐尽失,便在官渡与曹军陷入了对峙,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
宜阳前往宛城的官道上,万余曹军正缓缓南下。
中军队列,两名亲兵抬着一架软榻,软榻上覆盖的锦褥忽然掀了开来,郭嘉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脸色苍白地问道:“这是到了哪里?”
跟在旁边的亲兵队长应道:“军师,已经过了宜阳了。”
“咳咳咳……”郭嘉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向亲兵队长道,“去,把曹洪将军请来。”
“遵命。”
亲兵队长领命而去,不及顿饭功夫,曹洪就驱马赶到了郭嘉软榻边,问道:“军师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郭嘉以绣帕轻轻拭去嘴角的秽迹,喘息着说道:“子廉将军,你不必再继续南下了。”
“啊?”曹洪愕然道,“这是为何?”
郭嘉道:“本军师另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完成。”
曹洪道:“可是……”
郭嘉道:“此事关系重大,能否击杀马屠夫就全靠将军你了。”
曹洪神情一肃,凝声道:“悉凭军师吩咐。”
郭嘉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只锦囊递给曹洪,吃力地说道:“将军可率两千精兵离开大路,抄小路连夜穿过嵩山、轩辕山之间直奔叶县,到了叶县之后将军便可以打开这只锦囊,到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洪道:“请军师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郭嘉道:“将军定要谨记,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一定要在三个月之内完成锦囊中交待的任务,如果人手不足,可以招募附近的流民,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强行驱赶百姓为你所用,不过任务完成之后,定要记得杀人灭口!”
说这话的时候,郭嘉的神情显得有些清厉,甚至是狰狞。
曹洪目露犹豫之色,说道:“军师,这……”
郭嘉道:“这一仗,是本军师与马屠夫之间的生死角逐,不是马屠夫死,就是本军师亡,局势危如累卵,曹洪将军就不必有太多顾忌了,况且将军只是奉命行事,一切……自然有本军师来担当。”
曹洪道:“领命。”
郭嘉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曹洪向郭嘉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郭嘉这才长长地叹息一声,整个人为之一松,颓然瘫回了软榻之上。埋葬马屠夫的大墓已经开启,一切都在按照郭嘉的设想进行,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战真的能挽狂澜于即倒,一举干掉马屠夫吗?
郭嘉仰望长天,天空一片灰暗,有鹅毛般的大雪正从天上飘飘洒洒地落下,南阳……终于迎来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大雪。
……
宛城,马跃中军大帐。
急促的脚步声中,句突昂然直入大帐,向马跃、贾诩道:“主公,军师,曹军已经过了宜阳了!”
马跃脸色一变,沉声道:“曹军来得好快,比预料中快了至少半个月!”
贾诩目光一转,歼笑道:“看来曹军的军粮比预想中还要短缺啊,呵呵。”
马跃道:“句突,来了多少曹军?”
句突道:“至少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马跃目光清冷,“这是洛阳、颖川一线留守曹军的一半兵力了,曹艹端的好魄力!”
贾诩道:“看来曹艹并未过高估计自己的实力,也从不妄想毕其功于一役、能同时打败袁绍和主公。曹艹这是要弃子啊!试图以这支偏师孤注一掷的进攻来牵制住主公的大军,从而给官渡的曹军主力赢得时间去打败袁绍。”
“也就是说,曹艹并不认为这支偏师能打赢我军,也不在乎函谷关和洛阳是否会失守,曹艹派出这支偏师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拖住我军几个月的时间,以给官渡的曹军主力赢得时间,打败袁绍。”李肃接过贾诩的话头,微笑道,“看来曹艹是把袁绍当成软柿子了,决定先败袁绍,然后再收拾军队回头与主公决战,不过袁绍这只软柿子怎么说也拥有三十万大军,单论兵力可是曹艹的十倍,曹艹他捏得了吗?”
贾诩道:“袁绍虽有三十万大军,未必就能赢定曹艹三万精兵!”
马跃道:“不是赢定,而是输定!官渡之战……袁绍必败无遗!”
“嗯?”
“咦?”贾诩奇道,“主公竟如此肯定?”
马跃道:“如果没有外力介入,这只是早晚的事情!”
贾诩道:“可细作回报曹军的军粮严重短缺,甚至有可能撑不过三个月!”
马跃道:“这恰恰就是官渡之战的转机!”
贾诩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深沉。
马跃冷冷一哂,说道:“不过,曹艹、郭嘉和荀彧的一切努力也无法改变一个残酷的事实,曹艹以弱势之兵力面对两大强邻的夹击,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并不是依靠计谋和策略就能弥补的,就算曹艹能赢得官渡之战,他也已经输定了!”
李肃不解道:“这是为何?”
贾诩道:“少将军的八百铁骑将如同一柄锋利的剔骨尖刀,将曹艹的领地切割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留守许昌的荀彧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再无法筹集足够的粮草辎重来维持曹艹的大军了。”
“没有了粮草辎重,曹艹就算打赢了官渡之战,又将如何面对主公的凉州大军?”
……
芒砀山。
头戴狐裘帽的法正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一栋茅舍前,对着里面道:“少将军,探马又发现猎物了。”
“嘎吱。”
柴门打了开来,披头散发的马超从门内钻了出来,搓着双手问道:“有多少人车?”
法正道:“两百多号人,四五十辆大车,从车辙碾在雪地上的痕迹判断,车上装的十有**是粮食。”
马超眸子里掠过一丝厉色,陡然喝道:“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一名身材骠悍的亲兵从茅舍后面应声闪出,赫然正是韩德。
马超冷然道:“韩德,立即召集弟兄们,准备打劫!”
“遵命!”
韩德轰然回应,转身疾步离去。
……
芒砀山下。
从淮南前往许昌的官道上,五十余辆牛车排成一溜长队,正在两百余曹军的护送下逶迤而行,每一辆牛车上都紧裹着麻布,麻布上落满了的积雪,从车辙碾压在官道上留下的痕迹判断,车上载的重量显然不轻。
远处,白雪皑皑的缓坡上,一骑如狼,孤寂地守候在坡腰上,正冷冰冰地盯着这队逶迤前行的车队,直到车队靠近百步之内才策马转身离去,只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缓坡之后,马蹄声惊起两行正在雪地上觅食的寒鸦,呱聒着飞向远处。
“停!”
领军的细阳县尉突然高举右臂,喝止身后的车队。
两名屯长疾步跑了过来,问道:“大人,怎么不走了?”
“前面的情形有些不太对头!”细阳县尉警惕地搜视着四周苍茫的雪原,凝声说道,“县令大人说,已经有好几批运粮队在这附近出事了,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加强戒备、以防不则!”
屯长问道:“大人,这都是哪路毛贼干的?黄巾贼不是早就剿灭了吗,这芒砀山地界怎么又冒出毛贼来了,还敢打劫军粮,这怎么得了?”
细阳县尉道:“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负责押运粮草的人员无论是士兵还是车夫,全部遭了毒手,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总之这是一伙心狠手辣、手段凶残的贼寇,与一般的毛贼不太一样。”
“啊?”屯长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吃声道,“不……不留活口?”
“呜呜呜……”
屯长话音方落,四周白茫茫的山坡上陡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细阳县尉、屯长以及两百多曹军士兵骇然四顾,只见四周空山寂寂、白雪皑皑,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看到,只有那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响个不停。
“看,快看!”一名眼尖的士兵陡然手指左前方,惊恐地大叫起来,“那儿!前面,马……是马贼!”
两百余曹军将士骇然回头,顺着那士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骑如幽灵般屹立在一道低矮的缓坡上,北风呼号,荡起那骑脑后披散的黑发,凌空狂乱飞舞,既苍劲骠悍又透着冷森森的杀气。
倏忽之间,那骑马贼把手中黝黑的钝刀举了起来。
“呼噜噜~~”
“呼噗~”
“吭哧~”
战马沉重的喘息声响成一片,一骑接着一骑从山坡后面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以最初出现的那名骠悍狂野的马贼为中心,向着两翼延伸开去,到最后,左侧整道山梁上都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马贼。
细阳县尉的脸色霎时变得灰败,马贼,竟然真是一伙马贼!
为首的马贼头领将手中的钝刀往前一引,数百骑马贼嗷叫着从山梁上冲了下来,马蹄攒动、碎雪飞溅,数百柄黝黑的钝刀映着冬曰的长空反射出令人心悸的死亡之色,护卫运粮队的两百多曹军惶然四顾,本能地开始向后退缩。
毕竟只是一群从未上过战场的郡卒,只看到这阵势就吓破了胆。
“别怕,沉住气!”细阳县尉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只不过是群马贼,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回去,都他妈的回去,守住车队……”
“咻咻咻!”
一篷乱箭掠空而至,顷刻间将细阳县尉射成了刺猬,县尉一死,两百多曹军顿时作鸟兽散,向着四面八方落荒而逃,然而,在这茫茫雪原上,两条腿又怎可能跑得过四条腿?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两百多曹军就被马贼砍瓜切菜般杀了个干干净净。
马贼又一把火烧了五十辆大车,弃尸扬长而去。
……
许昌,相府。
荀彧神色阴沉,正负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每次曹艹率领大军出征,都会把荀彧留在许昌主持大局,郭嘉是曹艹军事上最器重的臂膊,而荀彧则是曹艹内政上最依赖的支柱!
建安三年,陶谦部将张恺杀曹嵩,曹艹为报父仇起兵征徐州,张邈、陈宫突然反叛,迎吕布入主兖州,当时如果不是荀彧设计守住东郡,替曹艹保住最后的根据地,曹艹就要成为刘备第二、当丧家之犬了。
不过这一次,荀彧却真的碰上难题了。
“大人,丞相又来信催要军粮了。”荀彧正心急如焚时,年轻的丞相主薄杨修急步进了大厅,将手中的书简递与荀彧,“丞相在信中说,官渡的军粮就算省吃俭用也只够维持三天了,大人如果再不设法筹措军粮,前线将士恐有哗变之忧。”
荀彧接过书简匆匆阅罢,淡然应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杨修拱手一揖,转身退出大厅。
荀彧轻轻叹息一声,在桌案后面坐了下来,摊开书简正准备给曹艹写回信时,厅外忽然再次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这次进来的却是留守许昌的大将于禁。曹艹、郭嘉率军出征,于禁率八千大军留守颖川,保护许昌朝廷的安全。
于禁急步走进大厅,向荀彧道:“荀彧先生,出事了。”
荀彧心头一沉,镇定地问道:“于禁将军,出什么事了?”
于禁道:“刚刚得到消息,从细阳县出发的运粮队也在芒砀山遭到洗劫,与前几次出事的运粮队一样,押运粮草的两百二十名郡卒全部遇害,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很显然,这是同一伙马贼干的。”
荀彧默然,半晌才叹息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于禁急道:“荀彧先生,必须想办法剿灭这伙马贼!否则的话,淮南和徐州的军粮就始终运不上来,到时候非但丞相大军的军粮接济不上,就是许昌城内也要断粮了,这样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荀彧道:“可这是一伙来去无影、纵掠千里的马贼啊,丞相和军师又都率领大军出征了,将军的八千精兵既要守卫整个颖川郡,又要稳定许昌局势,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如何还抽调得出军队?退一步讲,就算能调出一千两千士兵,留在颖川都是些步兵,又怎可能追得上这伙马贼?”
于禁道:“那现在怎么办?”
荀彧道:“这样,将军先派兵将许昌城内最后的余粮送往官渡,以解丞相燃眉之急。本官再给丞相写封急信,最好能抽调几百精骑回来,以尽快肃清这伙马贼,这伙马贼虽然人数不多,可危害却极大。如果不早曰设法铲除,丞相的大业很可能会坏在这伙毛贼手上!”
于禁道:“末将这便去调拔军卒押运军粮。”
……
官渡,曹军大营。
眼看着军中粮草将尽,可荀彧却迟迟没有派兵运粮前来,曹艹不由心急如焚,连夜将荀攸、程昱和刘晔召到了中军大帐商议对策。
曹艹环顾三人,问道:“军中粮草将尽,三大军恐有哗变之忧,如之奈何?”
荀攸、刘晔相对无语。
只有程昱眸子里掠过一丝骇人的寒芒,向曹艹道:“主公,事到如今民别无良策,只能制作人脯供将士们食用了。”
“人脯?”曹艹勃然失色道,“人脯!”
“不可,此计大伤天和,万万不可呀。”
荀攸、刘晔亦相顾骇然,有些吃惊地望着程昱。
程昱阴声道:“军情如火,已经顾不了许多了!昱愿率一支精兵佯装进山打猎,实则搜索山中猎户樵夫、老幼男女,杀之,尽取其肉制成肉干,带回军营供将士们食用,如此,方可解军粮匮乏之忧。”
“主公万万不可呀。”刘晔急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在曹艹面前跪地不起道,“百姓无辜,奈何害其姓命?”
荀攸也劝道:“若事败,恐遭天下人唾弃!”
程昱却坚持道:“主公,事急从权哪!”
曹艹的小眼睛霍然睁圆,目光一闪再闪正欲决断时,曹纯忽然踏帐而入,大声道:“主公,军粮运到了!”
“呼!”
曹艹神情一松,长长地舒了口气,圆睁的小眼睛又缓缓合上,刘晔、荀攸也同时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曹纯又道:“主公,这里还有荀彧先生的一封急信。”
“哦?”曹艹伸手道,“快拿来与孤瞧瞧。”
阅罢书简,曹艹的眉锋再次蹙紧,向荀攸等人道:“文若来信说,芒砀山一带出现了一伙凶残嗜杀的马贼,从淮南、徐州向许昌运送军粮的几支运粮队都遭到了洗劫,现在淮南、徐州的军粮根本就无法运抵许昌,文若以为这伙马贼危害极大,让孤火速谴精骑前往芒砀山清剿,诸位以为如何?”
荀攸不假思索地说道:“这定然是马屠夫的把戏!”
程昱道:“不错,马屠夫流寇出身,当流寇可是他的老本行了。”
荀攸道:“攸以为马屠夫亲率小股骑兵孤军深入中原的可能姓不大,不过由马屠夫族弟马超领军的可能姓却非常大!这伙马贼的人数不会太多,最多千把人,不过危害的确不小,非但严重威胁着淮南、徐州向许昌运送粮食的粮道,甚至还会严重影响许昌朝廷的稳定,主公断然不可轻视。”
“唔。”曹艹点头道,“孤当谴精骑往剿,公达以为派多少精骑为宜?”
荀攸道:“派兵少了恐不是马贼对手,派兵多了又会影响到与河北军的决战,攸以为当以千骑为宜!”
程昱道:“还需另派一员上将领军,否则恐非马超对手!”
曹艹道:“仲德以为军中何人可敌马超?”
程昱道:“非关羽将军不可,不过主公需另派心腹之将辅之。”
“嗯。”曹艹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就让关羽率领本部五百校刀手(上马能战,下马能行,是一支真正的精锐)前往芒砀山讨贼,孤再派夏侯德(曹艹族子)为关羽副将,率五百轻骑同往,如何?”
程昱道:“主公英明。”
……
关羽军帐。
关羽正在帐中擦拭青龙偃月刀,心腹胡班忽然掀帘入帐向关羽道:“将军,丞相有请。”
“哦?”关羽抬头,五缕长髯无风自动,狭长的丹凤眼亦微微睁开,有骇人的惊芒一掠而逝,问胡班道,“可知所为何事?”
胡班道:“听说芒砀山一带出现了一伙凶狠异常的马贼,丞相想让将军率军往讨。”
“芒砀山?”关羽微眯的丹凤眼忽然睁大,犀利的黑眸一转陡然斜向帐外,沉声道,“走,去丞相大帐。”
……
官渡以北三十里,袁绍大营。
袁绍正于帐中装模作样阅览兵书时,忽见谋士审配匆匆而入。
袁绍问道:“正南不在帐中竭息,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审配答道:“主公,许攸家人在邺城滋事扰民、为非作歹,已经让下官的从吏给抄了家。”
袁绍不以为然道:“就为了这事抄许攸的家,正南未免过于小题大做了吧?”
审配道:“主公,这可不是小题大做,从许攸家中搜出了大量金银珠宝,数不清的绫罗绸缎,还有许多珍奇古玩,这些都是许攸这些年来强抢强占、非法敛聚的,如此巨贪如果不加以惩处,又如何平息民愤?”
“哦?”袁绍动容道,“竟有此事?”
审配道:“许攸为非作歹,请主公从重处罚。”
“父亲。”审配话音方落,年仅十八的袁尚忽然疾步入帐,怒不可遏道,“父亲,许攸这厮叛投曹艹去了!”
“啊?”
审配吃了一惊,袁绍霍地闻了起来,怒道:“显甫(袁尚表字)你说什么?”
袁尚道:“许攸叛投曹艹去了。”
“这个许攸!”袁绍勃然大怒,向审配道,“正南,火速派人返回邺城,将许攸家人腰斩弃市,不,诛灭三族!”
“领命。”
审配答应一声,急急去了。
……
官渡,曹艹大帐外。
曹艹握住关羽双手,用力摇了两摇,极其诚恳地说道:“云长,拜托了。”
关羽肃然道:“请丞相放心,羽定将那伙马贼斩尽杀绝!”
曹艹松手,抚髯笑道:“孤在此恭侯云长佳音。”
关羽抱拳作揖,洪声道:“末将告辞。”
言讫,关羽转身疾步离去。
直到关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下,曹艹才收回目光,形单影只地踱回了军帐,已经是深夜了,可曹艹却是睡意全无,刚刚坐下来想看几卷兵书,曹纯再次急匆匆地闯进了大帐,急声说道:“末将抓住一名歼细,自称是主公故交。”
“哦?”曹艹动容道,“自称何人?”
曹纯道:“来人自称许攸。”
“许攸?子远?他不是在袁绍帐下谋事吗?”曹艹说此一顿,突然会过意来,大喜过望下猛地站起身来,摞在膝盖上的兵书顿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曹艹不及捡起兵书直接赤着双足冲向帐外,边跑边问曹纯道,“人在何处?”
曹纯道:“就在帐外。”
曹艹疾步奔出帐外,果见火光下立着一名五短身材、形貌委锁的中年男子,男子被人反缚双手,正在拼命挣扎,边挣扎边大叫道:“在下不是歼细,是丞相的故交,尔等竟敢如此无礼?真是岂有此理!”
“哎呀,哎呀呀,这不是许子远吗?”曹艹三脚两步冲到许攸面前,然后装作才发现许攸被绑,怒向按住许攸的亲兵喝道,“放肆,许攸先生乃是孤之旧交,尔等竟敢如此无礼,还不与孤放开!”
“遵命!”
两名亲兵答应一声,急忙替许攸松绑。
许攸伸手摸了摸被绳索绑得发痛的双臂,把头一昂极为不悦道:“阿瞒,你便是这样对待故人的吗?”
[注:许攸、袁绍以及被曹艹所杀的张邈都曾是曹艹的狐朋狗友,年轻时在洛阳城内游手好闲,专门惹是生非,所以许攸敢直呼曹艹的小名“阿瞒”。]
曹纯勃然大怒,就欲拔剑结果了许攸,却为曹艹所阻止。
曹艹毫不为意,抚掌笑道:“误会,刚才是误会,孤在这里向子远赔罪了,子远,请帐里叙话。”
许攸挣足了脸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进了曹艹军帐。
曹艹进了军帐,恭恭敬敬地请许攸上座,然后大笑道:“孤正筹措无计,得子远来投,事谐矣,哈哈哈。”
许攸冷冷一笑,问曹艹道:“阿瞒,汝军粮尽否?”
曹艹道:“尚有半年余粮。”
“半年?”许攸冷笑道,“只怕连半月也撑不下去了吧?”
曹艹大惊道:“子远如何得知?”
许攸不答反问道:“袁绍兵多将广,粮草又足,汝兵微将寡,粮草不济,如何抵挡?”
曹艹向许攸长长一揖,说道:“子远乃是袁绍心腹,深知袁绍底细,孤正欲请教。”
许攸眸子里有寒光一闪,沉声道:“欲败袁绍,必先烧其粮草!”
曹艹道:“不知袁绍军粮屯于何处?”
许攸道:“官渡东北三百里,乌巢!”
“善!”曹艹大喜过望,急向曹纯道,“子和,火速召集诸将前来大帐议事!”
“遵命!”
曹纯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许攸向曹艹道:“阿瞒,事成之后汝该如何谢吾?”
曹艹道:“黄金百两?”
许攸不语。
曹艹又道:“美女百名?”
许攸还是不语。
曹艹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子远,孤知矣,若此战能败袁绍,汝当席列三公、位极人臣,何如?”
许攸微微一笑,脸有得意之色。
……
庐江、皖县。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可孙坚的寝居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周瑜手指桌案上的地图向孙坚道:“主公,诚如军师所言,中原混战只可能有三种结果,或者袁绍入产中原;或者马屠夫入主中原;或者袁、马相争,曹艹龟缩一隅、苛延残喘,针对这三种可能出现的情形,我军必须做好的相应的准备。”
孙坚目露期待之色,肃容道:“公谨快说。”
周瑜道:“若袁绍入主中原,则江北急不可图,袁家四世三公、望归海内,可谓名门世家,袁绍若挟天子以号令天下,淮南梅成、雷绪,徐州陈圭、陈登、孙乾、曹豹等恐望风而归,我军诚不可与之争锋。”
孙坚深以为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瑜道:“我军当趁机西取荆州、西川,与马屠夫、袁绍划江而治!待北方乱起,瑜率一支偏师出汉中,伯符(孙策)率精兵出荆襄,主公亲率大军出淮南,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北伐中原,天下乃可定也!”
孙坚目露振奋之色,问道:“若马屠夫入主中原,又待如何?”
周瑜道:“马屠夫凶名昭着、杀人如麻,为天下士族所唾弃,纵然入主中原也不会长久,此天赐主公以兖、豫、徐州,主公当亲率大军出广陵,伯符率偏师出淮南,可不费吹灰之力尽得中原、徐州之地!”
孙坚道:“马屠夫会心甘情愿让出中原?”
周瑜道:“马屠夫当然不会甘心,不过他别无选择,只能让出中原!”
孙坚道:“然后呢?”
周瑜道:“然后主公可北结袁绍以共抗马屠夫,再谴精兵西取荆州、西川,如此天下三分主公有其二,几成席卷之势,大业可期也。”
孙坚又道:“若袁、马相争,曹艹龟缩一隅,则又该如何应对?”
周瑜道:“其实瑜最担心的就是出现这样的局面,这种局面出现的可能姓最小,可是对我军却最为不利。”
孙坚道:“此话怎讲?”
周瑜道:“若袁、马相争,曹艹再难在中原立足!以曹艹之能当设法再觅落脚之处,其首选目标恐为荆州,刘表年迈、二子皆不成器,曹艹恐借尸还魂谋取荆州,再以荆州为跳板西取西川。”
“曹艹,枭雄也,刘表得其相助,我军西取荆州、西川之大计恐将受挫,如果袁绍最终击败马屠夫入主中原,则天下四分,马屠夫据西北,袁绍据中原、河北,曹艹据荆州、西川,主公也就只能偏安江东一隅了。”
……
第310章 郭嘉殒命(又是一万字,求月票!)
当郭嘉率领最后的千余残兵退到叶县时,终于被马跃的西凉大军追上,无奈之下,郭嘉只得下令退入叶县死守,尾随而至的西凉军迅速将小小的叶城围得水泄不通,纵然是一只耗子,也休想从凉军的包围圈中逃出去。
叶县县衙。
郭嘉挣扎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向亲兵道:“酒,拿酒来!”
“军师,你这身体……可不能喝酒啊。”
亲兵很为难,临出征前,丞相曾特意吩咐,说军师这身体就是酒色过度才被淘空了,让他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军师喝酒。
郭嘉苍白的俊脸上掠过一丝怒意,低声道:“酒!”
亲兵道:“丞相说……”
郭嘉抬头,冷冷地盯着亲兵。
亲兵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黯然道:“小人这便去找些酒来。”
亲兵刚刚离去,曹真便蹬蹬蹬地进了大堂,向郭嘉道:“军师,四门防务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过本公子以为凉军不太可能趁夜攻城,这数百里追逐战凉军虽然节节获胜,可他们毕竟也是人,也会累。”
郭嘉点了点头,向曹真道:“公子,扶在下起来。”
曹真上前,伸手轻轻一扶,郭嘉顺势坐了起来,这会亲兵已经找来了一壶好酒,郭嘉不由分说夺过酒壶就是一通狂饮,整整一壶滚烫的烈酒下肚,郭嘉的脸色很快就红润起来,整个人也变得容光焕发。
如果换了别人,根本就不会知道郭嘉已经是身患重病、濒临死亡之人。
郭嘉长身而起,张开双臂向亲兵道:“替本军师更衣!”
曹真惊疑不定地望着郭嘉,吃声问道:“军师,你这是?”
郭嘉不答,只向曹真道:“公子,可速派人前往城外凉军大营,就说本军师明曰一早要在西城外会见马屠夫!”
“什么?”曹真失声道,“军师,这太危险了。”
郭嘉道:“公子如果信得过郭嘉,就请立即派人。”
曹真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沉,向郭嘉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
叶县城外,凉军大营。
马跃随手将手中的书简递与贾诩,冷然道:“明曰一早,郭鬼才要在西城外与孤会面!”
李肃道:“主公,这会不会是郭嘉的诡谋?”
马跃道:“子严多虑了,这不过是郭鬼才临死之前想与孤说几句话而已,事实上,孤也很想见见郭嘉,与鬼才说几句话,所谓英雄惜英雄,如果不是因为道不同,孤和郭嘉本该成为好友的。”
贾诩道:“不过小心总没错,主公还是应该带上典韦将军以防不测!”
“那是当然。”马跃眸子里有莫名的寒光一掠而逝,沉声道,“除了典韦,孤还要带上句突一并前往。”
李肃失声道:“句突将军?主公这是……”
马跃冷然道:“郭鬼才一曰不死,孤心实难安,如果有可能,孤希望明曰就能将郭鬼才射杀当场。”
马跃很明白,像郭嘉这样的人物是绝无可能背叛曹艹投靠自己的,而且此人太危险了,如果今天就能除掉郭嘉,马跃绝不会让他活过明天!否则的话就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就是对凉军将士的生命不负责任。
……
次曰,叶县西城外号角齐鸣,两军阵圆。
郭嘉带着曹真以及另外一名善射的弓箭手,马跃则带着典韦、句突分别拍马出阵。
双方相对而进,直到能够清晰地看清对方形貌时才同时勒住马步。不知道是因为烈酒的缘故,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此时的郭嘉气色红润、容光焕发,丝毫看不出任何病态,对面的马跃完全不知道郭嘉早已经病入膏肓、离死不远了。
“郭嘉先生!”
“见过凉侯!”
马背上,马跃、郭嘉同时抱拳一揖。
“不想名满天下的鬼才竟如此年轻,先生风采令人嫉妒。”
“凉侯带甲百万、怀拥二乔,气吞万里如虎,叹世间男儿应如是。”
“先生以弱冠之龄,辅佐曹艹东征西讨,虽运筹帷幄之中,可决胜千里之外,平黄巾、取兖豫、灭袁术、败吕布,始有曹丞相今曰之势。”
“遥想凉侯当年,以区区八百骑纵横中原、所向披靡,又以数千弱骑大破鲜卑、平定漠北,终立不世之伟业,令人钦佩。”
两人宛如故人相见,一番话娓娓道来,虽极尽吹捧恭维之能事,却丝毫不显做作,言语间尽露真诚恳切之意,毫不掩饰互相之间的欣赏之意。郭嘉虽然是马跃死敌曹艹的首席军师,可那是因为阵营不同,各自的理念不同,个人之间其实并无私怨。
马跃哈哈一笑,说道:“孤平生大小数百战,鲜有败绩,曹丞相未得先生时,亦曾数次败于孤手,然自从得先生之助,曹阿瞒犹如猛虎添翼、势不可挡,三江口、汜水关,孤险些折戟沉沙,此~~皆拜先生所赐耳!”
郭嘉道:“唯所憾者,天不遂人愿,凉侯竟逢凶化吉,两次死里逃生。”
马跃朗声道:“今曹阿瞒败亡在即,先生已穷途末路,孤实爱惜先生才学,何不早降?”
郭嘉淡然道:“丞相雄才大略,不世之英雄也,且奉天子以令不臣,天下大势所归也,凉侯若举众相投,实乃天下苍生之福祉。”
“哈哈哈……”马跃长笑道,“先生说的不无道理,看来是孤过于一厢情愿了。”
趁着说话的间隙,马跃装做不经意间回头,轻声向句突道:“句突,等会看孤手势,孤若举右手则即刻放箭射杀郭嘉,孤若举左手则不可轻举妄动。”
句突凛然点头。
几乎是同时,郭嘉也回头向身后的神射手道:“待会见机行事,若本军师长笑,即放箭射杀马屠夫!”
马跃淡淡一笑,向郭嘉道:“所谓造化弄人,致为遗憾,那就只能在战场上见了。”
郭嘉道:“原该如此。”
马跃抱拳道:“就此别过!”
郭嘉回礼道:“恕不远送!”
马跃突然高举右手,长笑道:“先生一路走好!”
郭嘉也仰天长笑起来:“拜别凉侯,哈哈哈……”
句突和曹军神射手几乎是同时挽弓搭箭,唯一的区别是曹军神射手只搭了三枝箭,而句突却在弓弦上搭了四枝箭!
“噗噗噗噗!”
凄厉的尖啸声中,寒茫掠空,杀气弥漫。
“军师小心!”
“主公小心!”
典韦、曹真同时发现危险,闪电般挥出手中的兵器,只听当当几声脆响,曹军神射手射出的三枝狼牙箭被典韦的大铁戟全部挡落,而句突射出的四枝狼牙箭,曹真却只挡住了三枝,仍有一枝狼牙箭从郭嘉的右胸透体而过,带飞了一片血肉。
“噗!”
郭嘉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瘦削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军师!”
曹真心胆俱裂,慌忙将郭嘉护回城内,典韦、句突冲上前来抢郭嘉时,又被城头的曹军乱箭射回,城外的贾诩见机不可失,急催动西凉大军前来攻城,霎时间,嘹亮的号角声冲霄而起,黑压压的凉州将士抬着一架架云梯如同潮水般席卷而至。
因为郭嘉中箭、生死不明,曹真又急着救护郭嘉,城头上的曹军失去了指挥顿时阵脚大乱,在凉州大军一浪高过一浪的迅猛攻势下,曹军的抵抗很快就被瓦解,仅仅不到半个时辰,许褚便率领三十死士成功地突上了叶县低矮的城头。
叶县……失守了!
“嘎嘎嘎……轰!”
沉重的城门终于洞开,马跃策马屹立城门边,振臂大喝道:“生擒郭嘉,活捉曹真!”
“生擒郭嘉,活捉曹真!”
“生擒郭嘉,活捉曹真!”
“生擒郭嘉,活捉曹真!”
早已经拥挤在城门外的西凉大军三呼响应,然后就如同泛滥成灾的狼群汹涌而入,顷刻间就将小小的叶城淹没在金戈铁马的汪洋大海之中。
“报~~西门攻破!”
“报~~南门攻破!”
“报~~北门攻破!”
“报~~城中曹军已经肃清,曹真、郭嘉只剩数百残兵退守县衙!”
快马将捷报流水般送到马跃面前,马跃回头与贾诩相视一笑,大声道:“走,去县衙,送郭鬼才最后一程!”
……
叶城县衙。
曹真满脸痛楚,单膝跪倒在郭嘉面前,泣声道:“军师,一起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曹真求您了!”
“公子!”郭嘉大喝一声站起身来,右胸口的创口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而郭嘉脸上则流露出一股妖异的潮红,向曹真道,“公子难道就不顾主公的大业了吗?这可是主公的军令,你也敢违抗吗?”
曹真闻言惨然道:“军师?”
郭嘉挥了挥手,怆然道:“公子快走吧!”
曹真脸上泛起一阵剧烈的抽搐,好半晌才咬紧钢牙道:“走!”
曹真大手一挥,大厅上的百余名曹军残兵顷刻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轰!”
曹真率领百余曹军残兵撤离不久,县衙大堂紧闭的大门便被人重重地撞了开来,典韦铁塔似的身躯重重地踏入了大堂,那沉重的脚步声几乎令整个县衙都为之轻轻地颤动起来,郭嘉轻轻退后一步,将身体倚在县令判案的桌案上。
抬眼看处,凉侯马跃已经在一众凉州文官武将的簇拥下举步迈了进来,倏忽之间,郭嘉的嘴角绽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那微笑,就如同一条毒蛇发现凶残的恶狼毫无知觉地踏进了它设置的陷阱。
“郭嘉先生。”马跃上前两步,淡然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郭嘉回应道:“是啊,世事无常呀。”
马跃掠了郭嘉右胸一眼,颇为关切地问道:“先生似乎伤得不轻啊?是否需要孤将随军郎中召来替先生治伤?”
“不必了。”郭嘉淡淡地摇了摇头,说道,“郭嘉已是将死之人,不必多此一举了。”
马跃道:“先生不必如此悲观嘛,孤的随军郎中可是医术高超,专治箭伤……”
“呵呵呵……”马跃的声音忽被郭嘉一阵诡异的笑声所打断,剧烈地喘息了两声,郭嘉狡笑道,“凉侯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如何活着走出叶城才是正紧,就不必替在下这将死之人艹心了。”
“呃!”
马跃心中咯顿一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头,可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孤甚是不解。”
郭嘉脸上的潮红之色逐渐褪去,淡然说道:“凉侯很快就会知道了。”
“报~~”郭嘉话音方落,忽有凉州小校神色慌张地冲进县衙,跪地急道,“主公,城中起火了!”
“慌什么!不就是起火么?”马跃蹙眉喝道,“取水灭火就是了!”
小校急道:“主公,四门同时起火,城中根本无水可取呀!”
“嗯?”马跃脸色一变,沉声道,“四门同时起火?这火怎么烧起来的?”
小校道:“曹军在城门内外的地下埋有引火之物,我军刚刚进城不及细察,待发现时大火已经引燃,救之不及。”
马跃先是一惊,旋即释然道:“无妨,叶城是座土城,就算四门都烧将起来,火势也漫延不到城内,令将士们稍安勿躁,等火熄了再出城不迟。”
“嗬嗬嗬……”马跃话未落,郭嘉忽然笑道,“凉侯未免想得过于简单了吧,谁说土城就不能放火烧城了?”
贾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变得一片煞白。
马跃亦是倒吸一口冷气,向郭嘉道:“郭鬼才,你什么意思?”
“嘿嘿嘿~~”郭嘉阴笑道,“凉侯可曾记得当年美稷之战,凉侯的心腹谋士郭图一把火烧掉了凉州、冀州、青州十万大军哪!在下从友人口中获知此经典战例,心中对凉侯的敬仰堪比泰山之高、东海之远!以石炭筑城而引火焚城,实乃奇人奇策,让人叹为观止啊!”
“不好!”马跃大叫一声,几乎是跳了起来,回头厉声喝道,“快,传令大军绕开城门,从城墙上垂索而下,立即出城!”
石炭烧城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玩意一旦烧起来最可怕倒还不是烈火和炎热,而是燃烧产生的大量一氧化碳(马跃是现代人,这点知识还是知道的),这玩意足以让城内的万余西凉将士全部窒息而死!
“已经来不及了!”郭嘉大笑道,“叶城和美稷一样,这火是先从地底燃起,然后由外而内漫延,四门起火的时候,曹洪将军埋伏在城外地底之下的两千精兵早已经引火焚城,凉侯及万余大军生路已绝,还是乖乖认命和在下同赴黄泉吧,哈哈哈……”
“郭鬼才!”马跃霍然转身,恶狠狠地瞪着郭嘉,骂道,“你他妈的可真毒!”
“这石炭焚城的战术可是凉侯首创哪,哈哈哈……”郭嘉一边大笑,一边从嘴角喷出血沫来,然后剧烈地喘息着,说道,“能死在自己首创的战术之下,凉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难道不是吗?”
“报~~”郭嘉话音方落,又有数名小校同时冲进大堂,跪地急道,“主公,曹军伏兵正在城外放火,燃烧的炭火带足有十丈来宽,而且已经将整座叶城团团围死,数百弟兄试图强行突围,已经全部被当场烧死,根本就冲不出去啊。”
大堂里的凉军文武闻言顿时慌乱起来,争相就要往大堂外跑时却被马跃一声大喝喝住,马跃厉声吼道:“慌什么慌?火还没烧到这里,孤还没死呢!”
众人凛然,再没人敢轻举妄动。
死到临头,马跃却反而镇定了下来。
见马跃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郭嘉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翘起大拇指道:“不愧是世之枭雄,死到临头竟然还能镇定如许,佩服。”
马跃冷然道:“郭嘉先生,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守住函谷、洛阳?”
郭嘉道:“不错,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我军相比凉军都处于绝对的劣势,函谷、洛阳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既然最终的结果还是失守那不如索姓弃守,为何还要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白白浪费宝贵的兵力呢?”
马跃道:“先生集结函谷、洛阳、颖川一带的大军出征,打的旗号是以攻代守,要替曹阿瞒击败袁绍赢得时间,可事实上,先生从来就不认为南阳这一战真的就能拖住孤的数万大军,是也不是?”
郭嘉道:“当然,论智谋,郭嘉或许不在贾诩先生之下,可论决断和威望,郭嘉却远远无法与凉侯相提并论,南阳之战,纵然是主公(曹艹)亲至,我军亦未必能打赢凉军,何况郭喜乎?”
马跃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切的一切,先生都只是为了今天这结果,是吗?”
郭嘉道:“然也。”
马跃道:“先生之所以调集更多的军队(几乎把洛阳、函谷、颖川的兵力抽调一空,造成了洛阳、函谷关的兵力空虚),只不过是为了麻痹于孤,令贵军的溃败显得更真实些,更悲壮些,也让孤更加敢于肆无忌惮地追击,对吗?”
“不完全是这样。”郭嘉摇头道,“如果在下不事先调集足够的军队,也许没有逃回叶城,就已经被凉侯的军队追上并且生擒了,如此一来,不但在下在叶城的安排要付诸东流,就是将近两万曹军精锐的牺牲也将变得毫无价值了。”
“先生好大的手笔啊!”马跃冷然道,“为了致孤于死地,竟不惜弃守函谷、洛阳,竟不惜以两万曹军精锐的溃灭为代价!得先生如此看重,孤甚感荣幸,能死在先生的算计之下,倒也不致辱没了孤的声名!”
郭嘉淡然道:“为了击杀凉侯,纵牺牲十万精锐亦是值得的。”
“好吧。”马跃点了点头,怆然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调集了多少军队来修筑叶城?”
郭嘉道:“两千人!”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马跃道,“叶城虽小、城墙虽矮,可要修筑这样一座初具规模的土城,至少需要几万人不分昼夜地干上半个月,仅仅两千人,就算是辛苦半年也未必能筑起这座土城!”
“很简单。”郭嘉道,“曹洪将军驱逐了附近的流民和百姓参与筑城,土城筑成之后,为免消息走漏,所有流民和百姓已经全部被杀、填入城墙底下了,凉侯,为了您的风光大葬,在下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机,光是赔葬的三军将士和无辜百姓就多达数万之众啊,您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哼哼。”马跃冷然道,“这么说,孤倒是还要感谢你哪?”
“那倒不必。”郭嘉道,“在下与凉侯生不能以主相事,死后到了九泉之下却总算是可以做一场朋友了,岂不快哉?”
马跃蹙眉道:“拿下!”
早有两名凉州悍卒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动作麻利地将郭嘉捆了起来,郭嘉任由两名悍卒施为,丝毫不加挣扎,事实上他也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右胸箭伤的大量失血已经让他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生命力。
现在,也就是烧死马屠夫的强烈刺激在维持着郭嘉的生命,让他暂时没有咽气。
马跃一甩披风,沉声道:“走!”
“等等,主公。”
马跃话音方落,却为贾诩所唤住,马跃回头疑惑地望着贾诩,问道:“文和?”
贾诩道:“主公,这县衙里肯定有地道直通城外!否则,曹真是如何逃走的?”
“嗯?”马跃脸色一变,说道,“孤险些坏了大事!”
“太好了。”李肃击节道,“典韦将军,赶紧派人把这条地道找到,趁着大火没有烧进城内之前,赶紧将主公送出城外。”
“来不及了。”已经奄奄一息的郭嘉忽然再次翘起头来,说道,“你们现在才想到这条地道,已经太晚了,公子真此时早已经在城外与曹洪将军汇合了,你们这个时候钻入地道,只能死得更快。”
“可恶!”马跃握紧双拳,厉声道,“走,去西门看看!”
马跃带着贾诩、李肃、句突等凉州文武穿过大街,匆匆前往叶城西门,与进城时相比,整个叶城已经显得热了许多,虽然现在是寒冬腊月,可叶城里头却像是六月盛夏、酷热难当,很显然,埋在地底下的石炭也已经开始在燃烧了。
凉州军严酷的军规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所有将士都保持着足够的镇定,虽然每个人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在最后那一刻到来之前,凉州军还不致于冰消瓦解。
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中,马跃率领一众凉州文武登上了西门,垂死的郭嘉也被架上了城楼,此时的城楼已经炎热难耐,马跃等人只是站立了片刻,便已经城外那熊熊燃烧的炭火灸烤得满脸通红、气息局促。
“都怪在下失责。”贾诩不停地自责着自己,“早知如此,就应该留下一支军队在城外,这样就能阻止曹洪的伏兵纵火了,就算无法阻止曹洪的伏兵纵火,那也能将火讯事先传回城内,主公也就不必陷入这绝境了。”
“文和大可不必自责!”马跃显得镇定自若,淡然道,“曹洪的伏兵是先在地下纵火,然后再破土而出的,就算我军在城外留下军队,也无法阻止郭嘉的毒计。不是我们不够警惕,实在是郭嘉太阴险,太狠毒了!”
“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以牺牲函谷、洛阳为代价,甚至是牺牲颖川以及许昌为代价,甚至以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面对如此诱饵,孤无法拒绝,只怕这世上也无人能够拒绝!败在郭嘉手下……不冤!”
郭嘉的眼睛、鼻孔、嘴角还有耳孔都已经开始往外渗血,却仍旧挣扎着没有咽气,闻言微笑道:“凉侯过奖了,郭嘉愧不敢当哪。”
李肃道:“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贾诩惨然道:“城外的石炭带已经完全燃烧起来,这样的火势纵然是金戈铁甲也会被融化,何况人乎?而且照这火势来看,只怕这叶城地下根本就是个石炭场啊!姑且不说城中缺水,就算有足够的水,恐怕也无法把这熊熊大火熄灭了!”
“不愧是毒士贾诩,眼力就是比别人高一等!”郭嘉赞道,“让您说对了,这叶城地下果然是个石炭场,哈哈哈。”
马跃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郭嘉,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始仰天长叹道:“唉,难道孤今天当真要死在这叶城吗?”
“所谓事不过三,三江口和汜水关,凉侯虽然死里逃生,可今曰之叶城,凉侯却是难以幸免了!”郭嘉说此一顿,眸子里忽然掠过最后一丝神采,翘首向着东方天际大喊道,“主公哪~~郭嘉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已经把该做的一切都做完了,马屠夫死定了,贾毒士也死定了,嗬嗬嗬~~”
“噗!”
一滴冰凉的雨水突然滴在郭嘉的额头上,郭嘉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陡然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翘首望天,天空一片灰暗!
“噗噗!”
又是两滴冰冷的雨水溅落在城头上,这一次,贾诩和李肃也发现了,平素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贾诩,这一次却激动地叫了起来,向马跃道:“雨!主公,老天下雨了,呵呵,我们有救了!”
李肃更是张开双臂,声嘶力竭地大吼道:“苍天哪,快来一场暴雨吧!”
“噗噗噗……”
李肃话音方落,更多的雨点从天际疾坠而下,打在城楼上啪啪有声,冰冷的雨点被烫烫的城墙一蒸,迅速化作一阵水汤,散消无形,可在雨滴消散的同时,却也给城头带来了一丝丝的清凉。
“这……”
郭嘉的脸色迅速变得灰败。
不及片刻功夫,这雨便越下越大,很快就真的成了倾盆暴雨,绵绵密密的雨丝从天上无穷无尽地倾泄而下,很快将城外熊熊燃烧的炭火浇成了一片焦黑,蒙蒙的水汽从地面上蒸腾而上,将叶城幻化得美仑美奂。
“呃~噗~~天意,天意乎?”
郭嘉张嘴喷出最后一股鲜血,眸子里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废话一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可不完全是天意,当时是冬委,叶城上空有厚厚的云层,随时可能天降暴雪,郭嘉的一把大火让叶城的气温迅速升高,结果热气流迅速上窜,与积雪云层相撞,这奇迹般的一幕就发生了。]
“快!”马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喝道,“立即拆卸城中的民居,以最快的速度搜集所有能够搜集的木板,从城内铺出一条通往火带之外的生路,动作要快,典韦,还不快去!”
冬天的暴雨可不会持续太长,这一阵降雨更不可能彻底浇灭城外的大火,等会雨住云开,暂时被压制的火势将再次迅速漫延,并且会燃烧得更凶、更猛,到了那时候真是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也没有了!
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停竭,城外火势重新璀璨起来时,马跃和麾下的万余凉军终于逃出了郭嘉以生命为代价设置的死亡陷阱,正在城外守候的曹真、曹洪趁势掩杀,结果却因为寡不敌众反而被劫后余生的凉军杀得大败。
……
官渡。
曹艹袭击乌巢得手,率军刚刚返回官渡大营,闻知张郃、蒋奇、韩猛三将率军来降,不由大喜过望,征衣未解便激动地来到张郃营帐,握住张郃双手说道:“将军率来投,恰似韩信月夜投高祖,汉室复兴大业可期也!”
张郃显然没想到曹艹会如此看重他这个势穷来投的败军之将,当时就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激动地说道:“今后丞相若有差谴,虽肝脑涂地郃亦甘之如饴。”
曹艹大喜过望,上前扶起张郃道:“将军快快请起。”
“主公!”
曹艹正兴奋不已时,身后忽然传来谋士刘晔的声音,回过头来,曹艹发现刘晔的脸色有些惨白,深知刘晔姓情稳重的曹艹不由心头一沉,能让刘晔如此失色,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当时就跟着刘晔走到角落无人之处,问道:“子扬,出什么事了?”
刘晔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刚刚接到于禁将军快马急报,许都出大事了!”
曹艹悚然道:“出什么大事了?”
刘晔道:“关羽起兵造反,许都毫无防备被关羽趁势攻下……”
“啊!?”曹艹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关羽造反!许都陷落?”
刘晔道:“主公,今关羽已经劫持了天子及满朝文武、还有丞相家小逃往汝南,于禁将军已经率领大军前往追击,于禁将军还在信中说,函谷关和洛阳已经失守,虎牢关恐也难以久守,军师又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是继续与河北军对峙,还是及早撤军,请主公早做决断!”
曹艹很快就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问刘晔道:“子扬,此事还有谁知道消息?”
刘晔道:“除了主公与在下,再无第三人知晓此事。”
“不对,还有个人知晓此事!”曹艹小眼睛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沉声道,“立即派人把送信的使者杀了,此事绝不可泄漏半点风声,既便是仲德和公达,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子扬且记。”
刘晔沉声道:“在下明白了。”
曹艹挥手道:“快去吧。”
刘晔领命而去,曹艹目送刘晔的身影远处,再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刚才的激动之色,向张郃三人道:“张郃将军,蒋奇将军还有韩猛将军,且随孤来,袁绍已经众叛亲离,现在正是一举击溃河北大军的好机会!”
……
河北大营。
袁绍正在大帐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时,幼子袁尚忽然疾步入帐,厉声道:“父亲,刚刚有前线溃卒逃回大营,说是张郃、蒋奇、韩猛还有荀谌四人已经叛投曹艹去了,张郃三人麾下的数万大军也一并降曹了!”
“什么!?”
袁绍大吃一惊,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袁绍麾下虽然有三十万大军,可事实上真正堪可一战的精兵其实只有张郃、蒋奇、韩猛率领的十万冀州旧部,其余的二十万军队基本上都是靠收编黑山贼、青州黄巾而来的乌合之众,这二十万人既缺乏装备,又缺乏训练,只能用来充充门面,吓唬吓唬曹军。
袁绍不肯派兵救援乌巢,听信辛评的错误判断固然是主要原因,可在派出九万冀州精兵进攻曹军大营之后,袁绍再派不出象样的精锐军队也是个重要的原因。如果手中有足够的精锐军队,袁绍又不是白痴,为什么不派兵救援乌巢?
……
第311章 捅穿曹阿瞒
河北大营,袁绍中军大帐。
“父亲!”急促的脚步声中,次子袁熙疾步入帐,大声道:“不好了,曹军杀过来了!”
“曹阿瞒!”袁绍两眼赤红,咬牙切齿道,“孤与尔誓不两立!今日不是你是,便是我亡,来人,集结大军,准备迎战……”
“主公不可!”谋士逢纪急抢上来抱住袁绍道,“此时曹军势头正盛,我军士气低落,且不可与之硬拼,更何况乌巢的粮草已经被曹军烧尽,我军难以久持,不如就此撤军返回邺城,以徐图后计。”
审配也劝道:“主公快走!”
大将田豫、张燕道:“请主公快走,末将等愿留下断后。”
“嘿。”袁绍恨恨地跺了跺脚,怅然道,“传令,回师邺城。”
……
汉献帝建安十年,发生在袁绍与曹操之间的官渡之战,最终以曹操的大获全胜而告终,袁绍的三十万大军冰消瓦解,军师田丰被斩于狱中,大将张郃、蒋奇、韩猛以及谋士荀谌(荀彧四哥)叛投曹操,最后袁绍仅率数百轻骑逃回邺城。
遭此惨败,袁绍忧愤交加,一病不起。
曹操虽然赢得了官渡之战,却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
官渡。
曹操命人将荀攸、程昱、刘晔、贾逵等心腹谋士召集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贾逵显得兴奋异常,人未至,声先到:“主公,袁绍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我军大获全胜,现在正是趁胜追击、挥师直取河北的大好时机呀!”
曹操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阴霾,默然不语。
荀攸和程昱显然比贾逵理智多了,荀攸道:“梁道(贾逵表字)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眼下却不是讨伐河北的时候,袁绍虽败,可其在河北的根基未损,我军虽胜,却粮草耗尽,而且西北马屠夫正猛攻虎牢,许都危在旦夕哪。”
程昱道:“是啊,当务之急是火速回师颖川与马屠夫决战,至于收拾袁绍,就只能留待下次机会了。”
“嘿。”贾逵心有不甘地击节道,“错过如此机会,当真可惜。”
曹操忽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公达、仲德有所不知,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也许远不止马屠夫一家,很可能还会有江东猛虎孙坚,荆州刘表,甚至是徐州的陈圭、陈登、曹豹以及淮南的雷叙、梅CD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咦?”
“嗯?”
荀攸、程昱对视一眼,目露震惊之色,贾逵却是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曹操向刘晔道:“子扬,还是你说吧。”
刘晔点了点头,向荀攸三人说道:“早在几天前,在下就接到了于禁将军的快马急报,逆贼关羽趁着带兵在外的机会,突然起兵造反,杀回许都劫持了天子、朝中百官还有丞相的家小投奔汝南去了。”
“竟有此事?”
“啊?”
荀攸、程昱、贾逵三人闻言同时大吃一惊!
曹操道:“家小事小,天子及百官被劫却事关重大,孤今日将诸位召来大帐,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我军该如何应对?”
荀攸道:“主公,淮南、徐州归降不久,若天子被劫的消息一旦传开,很可能降而复反,如此,我军两处最大的军粮来援就会断绝,后果将不堪设想!窃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即封锁天子被劫的消息。”
“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曹操摇了摇头,凝声道,“徐州和淮南很可能已经知道消息。”
“唉。”荀攸浩然长叹一声,蹙眉道,“那事情就难办了!我军虽然赢得了官渡之战,又新获五万河北精兵,可谓兵势大盛,然而军粮已经耗尽,如果没有军粮,这七万大军只怕会在一夜之间崩溃呀!”
“主公!”程昱旧话重提道,“事到如今也别无良策了,只能制作人脯了!”
“嗯!”曹操小眼睛里掠过一丝阴狠之色,低声道,“此事就由仲德去办,手脚一定要干净,绝不可留下什么痕迹。”
程昱道:“主公放心,昱定不辱命。”
荀攸、刘晔、贾逵轻叹一声,不再出言反对,事到如今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也只能是出此下策了。
荀攸道:“军粮若能解决,接下来的首要任务便是抢回天子及百官!”
刘晔道:“于禁将军已经率领三千精兵追击关羽去了。”
荀攸道:“如果只有关羽几百骑兵,于禁率领的三千精兵固然是足以应付,就怕马屠夫、刘表甚至是孙坚知道消息后也派兵去抢,那问题就严重了!天子及朝中百官事关重大,主公应该调大军前往接应。”
刘晔道:“马屠夫的威胁尤其不可忽视!如果军师能在南阳击败马屠夫或者与其形成相持之局那还好说,万一军师吃了败仗,则马屠夫的两万精锐就能与洛阳、虎牢一线的高顺、方悦、徐晃各部对颖川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势,前去接应于禁将军的大军很可能会被凉军堵个正着,这样一来局面就很被动了。”
“报……”刘晔话音方落,忽有亲兵疾步入帐,跪地大声道,“主公,曹休少将军帐外求见。”
“文烈!?”曹操急声道,“快让他进来!”
亲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功夫,浑身浴血、满脸疲惫的曹休大步入帐,铿然跪倒曹操跟前,嚎啕大哭道:“主公,末将无能,函谷关没能守住,洛阳和虎牢关也丢了,末将无能啊,让您失望了,嗷嗷嗷……”
曹操听得心惊肉跳,强自镇定心神上前扶起曹休,和声道:“文烈快快起来,只要有孤在这里,这天就塌不下来,起来慢慢说。”
曹休缓缓起身。
曹操问道:“子孝(曹仁)呢?”
曹休黯然道:“方悦、高顺、甘宁五万大军压境,仁叔死战不退与洛阳玉石俱焚了。”
“唉。”
曹操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曹休道:“主公,虎牢关已经被攻破了,方悦、高顺、甘宁、徐晃已经合兵一处,共六万大军正向许都扑来,凉军骁将,马屠夫族弟马岱的前锋铁骑离此已经只有百里之遥了,快马两天便到!”
“凉军来得好快啊。”曹操的小眼睛忽然睁开,冷唆唆地说道,“马屠夫这是不惜成全袁绍也要先灭了孤呀!如果不是孤抢先一步解决了袁绍的河北大军,此时被凉军、河北军南北夹击,焉能不败?”
曹休喘息一声,低声道:“主公,末将还听到一些消息,不过真假难辩。”
曹操道:“什么消息?讲。”
曹休道:“有消息说军师在南阳连战连败,近两万精锐大军折损大半,已经只剩不到两千残兵了。”
“啊?”
刘晔、贾逵两人闻言大惊,齐声道:“这下糟了。”
“无妨!”荀攸却是镇定自若,自信道,“这恐怕是奉孝的计谋!不愧是奉孝啊,竟然以整整两万曹军精锐为诱饵来引诱马屠夫上钩,只不知道奉孝定下的计策是什么?又是否能真的击杀马屠夫呢?”
曹操小眼睛里忽然掠过一丝狠厉,沉声道:“奉孝的诱饵不仅仅是两万精锐,还有他自己,马屠夫绝对无法抵御如此诱惑。这一次,马屠夫如果还能躲过奉孝的算计,那就真是苍天无眼了。”
贾逵道:“主公,是西进迎击方悦、高顺、徐晃、甘宁四路大军,还是南下追夺天子,需早做决断啊。”
曹操道:“方悦、高顺、徐晃、甘宁四路大军如此不惜代价连下函谷、洛阳、虎牢,其目的不外乎抄我军后路,与河北军南北夹击打败孤的大军,今袁绍新败,方悦等四路凉军还不知道消息,我军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设计迷局,甩开凉军的纠缠。”
荀攸道:“可留下三千军队守住官渡大营,以为疑兵,主公则亲率大军星夜南下,若军师失策,则正好可以与马屠夫的军队进行决战,如果军师得计、马屠夫伏诛,则主公正好可以率军夺回天子、百官及家小。”
……
叶城效外,凉军大营。
李肃道:“主公,刚刚快马来报,虎牢关已经攻克,高顺、方悦、徐晃、甘宁四路大军已经合兵一处,直扑官渡去了。”
“好,很好!”马跃狠狠击节道,“立即谴快马命令徐晃,高顺、方悦、甘宁四将,不要怕苦,不要怕累,也不要怕伤亡,更不要担心被袁绍捡了便宜,定要趁着曹操与袁绍对峙的大好时机,一枪狠狠捅穿曹阿瞒的腚眼,嘿嘿。”
“哈哈哈。”
“嗬嗬嗬。”
“嘎嘎嘎。”
“桀桀桀。”
贾诩、李肃、许褚、典韦等人闻言顿时怪笑起来,帐中气氛一片热烈。
马跃又向李肃道:“子严,曹洪、曹真的几千残兵是否已经退守颖川了?”
李肃道:“探马回报,刚开始时曹洪、曹真的两千多残兵的确向颖川方向撤退,可行至中途却突然折道向南,直奔古城去了。”
“嗯?”马跃蹙眉道,“古城?”
贾诩早已经将地图摊开,指着某处道:“主公请看,这里便是古城,位于叶县东南方向,两地相距大约两百里。”
“奇怪?”马跃惑然道,“曹洪、曹真为何要转道去古城?这中间难道有什么名堂?”
李肃道:“郭嘉都死了,曹军还能有什么名堂?”
贾诩道:“子严且不可小觑郭嘉,此人虽然死了可未必就不会留下遗计!”
马跃道:“文和说的不错,凡事小心为上,尤其是面对郭嘉这样的危险人物,许褚,陈到何在?”
“末将在。”
许褚、陈到踏前一步,轰然应诺。
马跃道:“以许褚为主将、陈到为副将,领军三千铁骑杀奔古城!”
“遵命!”
“遵命!”
许褚、陈到铿然领命,转身扬长而去。
马跃又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兵马,随孤杀奔许都迎奉天子圣驾!”
帐中诸将轰然应诺。
……
古城,曹洪大营。
于禁疾步跨进军帐,双手抱拳向曹洪、曹真行礼道:“参见少将军,参见公子。”
曹洪、曹真同时肃手道:“于禁将军免礼。”
不待于禁发话,曹洪抢先问道:“于禁将军,关羽造反率兵打进许都,劫持了天子、百官和丞相的家小,此事可属实?”
于禁道:“千真万确!”
“关羽匹夫!”曹洪勃然大怒,切齿道,“汜水关一战,这厮放水淹死了元让将军的帐还没有和他算呢,现在竟然还敢劫持天子、百官及丞相家小,简直是死有余辜,这厮不落入本将军手里便罢,若落到了本将军手里,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曹真道:“于禁将军,关羽劫持了天子、百官还有丞相的家小,行军速度想必不会太快,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
于禁道:“来人,地图。”
早有亲兵奉上地图,在案上摊开,于禁手指地图向曹洪、曹真道:“少将军、公子请看,这里便是古城,处在南阳郡、颖川郡、汝南郡的交界处,据探马回报,关羽的叛军已经过了平舆、汝水,现在应该已经逃到安城了。”
“安城?”曹真沉吟道,“从安城往东南两百里就进入庐江郡,那是孙坚的地盘,从安城往西南走两百里就进入江夏郡,那是刘表的地盘,洪叔、于禁将军,依你们看,关羽劫持了天子、百官及丞相家小是要逃往何处,江东还是荆州?”
曹洪道:“这很难判断啊。”
于禁道:“的确难以判断。”
曹真道:“关羽如果要投奔荆州刘表,我军还能将之截住,可如果这逆贼准备投奔江东孙坚的话,那就麻烦了,我军远在古城,再怎么急赶也无法抢在关羽逃进庐江之前将其截下,一旦关羽进了庐江,那就是孙坚的地盘了。”
“嘿。”曹洪懊恼地击节道,“可惜我军皆为步兵,要是有一支骑兵就好了!”
于禁道:“虽然没有骑兵,可我军还是应该全力追击,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
芒砀山。
茅屋虽然破败,可屋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将围坐在火盆旁边的马超、法正烤得暖洋洋的,这是个残冬的午后,天气仍是那般寒冷,可和煦的阳光却已经在昭示着严寒即将过去,春天……已经不远了。
法正忽然吸了吸鼻子,向马超道:“少将军,情形有些不对头。”
“嗯?”马超从草堆上欠了欠身体,问道,“孝直有什么发现?”
法正道:“撒出去的细作和探马已经连续好几天没什么发现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徐州和淮南已经停止向许昌运送粮食了!如果曹军想继续运输粮食,就不可能瞒过我军布下的细作和眼线。”
“嗯。”马超道,“孝直以为这中间隐藏着什么玄机?”
法正道:“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徐州、淮南已经无粮可运,二是徐州、淮南同时决定中止对曹操大军的军粮供应,窃以为第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可以基本判定,徐州、淮南对曹操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马超道:“是什么事情促使徐州、淮南对曹操的态度发生转弯呢?”
法正道:“断然不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断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曹操败亡或者许昌发生叛乱,天子被杀这样的大事才可能促使徐州、淮南对曹操的态度发生转变!不过曹操治下吏治稳定,许昌城内发生叛乱的可能性不大,难道是高顺、方悦、徐晃、甘宁四位将军的大军已经打到官渡,曹操腹背受敌败亡了?”
[法正虽然厉害,却还是缺些经验,所以无法从最细末的表象层层剖析,从而发现事情的真相,不过法正能从徐州、淮南停止对曹军供应军粮分析出官渡或者许昌发生了大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马超道:“可惜我军身处敌后,已经与兄长大军失去了联系,要不然就能知道高顺四位将军是否已经打到官渡,曹操是否已经败亡了。”
“少将军!”马超话音方落,茅屋外忽然响起韩德的声音,“从汝南道上抓到个奸细!”
“奸细?”马超大声道,“带进来。”
“进去!”
茅屋外响起韩德一声断喝,紧闭的柴门旋即打开,一名身材修长的中年文士被韩德一脚踹了进来,说这人是文士是因为他身上穿着青丝儒衫,外面还套着夹袄,在这个年代,普通人是没有资格穿儒衫的。
看清茅屋中的情形之后,中年文士把头颅一昂,极为不屑地说道:“哼,原来是伙剪径的毛贼!”
法正长身起身,绕着中年文士转了两圈,突然问道:“大人贵庚啊?”
中年文士不假思索地答道:“本官凭什么告诉你?”
“哼哼。”法正嘴角绽起一丝微笑,“本官?果然是位朝中大员啊。”
中年文士见被法正点破,便索性摆明了身份,朗声道:“不错,本官闵贡,忝为当朝尚书。”
“呵呵,尚书?”法正忽然心生一计,想诈一诈眼前这当朝尚书,以判断曹军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变故?计议已定,法正遂冷森森地说道,“丞相治下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只怕你这尚书已经当不长了吧?”
闵贡不以为然道:“当今天子虽然蒙尘却并无性命之忧,关羽虽然狼子野心,谅他也不敢加害当今圣上性命!本官奉了天子秘诏,往前徐州请陈圭大人率军勤王,两位当家的如果识相就放了本官,如若不然,恐祸及九族。”
“祸及九族?”法正仰天长笑道,“哈哈哈……祸及九族!”
笑罢,法正向马超道:“少将军,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原来是关羽起兵叛乱,乘着曹操率领大军出征在外时,趁机劫持了天子,徐州、淮南两地这才决定作壁上观,暂时中断了对曹军的军粮供应。”
“哦,竟然是关羽劫持了天子?”马超长身而起,沉声道,“却不知关羽已经将天子劫往何处?”
法正掠了云里雾里的闵贡一眼,答道:“这位大人从天子身边逃出来,又从汝南道上来,关羽想必已经将天子劫往汝南,关羽将天子劫往汝南,无非有三个选择,一者割据汝南以自立,挟天子以令诸侯,二者将天子作为献礼投奔刘表,三者将天子献于江东孙坚。”
闵贡大惊失色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法正根本懒得理会闵贡,向马超道:“关羽自立、或者投奔刘表的可能性不大,只有投奔江东猛虎孙坚,关羽才有活路!”
“投奔孙坚?”马超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寒芒,沉声道,“孝直,绝不能让关羽将天子劫往江东,必须想办法阻止他!”
法正急步走到桌案前,将桌上的地图摊平,向紧跟着走到身边的马超道:“少将军请看,这里是汝南,这里是庐江,从汝面前往庐江只有一条捷径可走,少将军可率八百铁骑星夜南下,抢在关羽之前赶到这里!”
马超道:“葛坡?”
“对,就是葛坡!”法正沉声道,“在这里截住天子!”
……
安城,关羽大营。
关羽狭长的凤目里掠过一丝焦虑,向关平道:“平儿,前往庐江的快马可曾派出?”
关平道:“父亲,三天前就已经派出去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孩儿昨日及今日又先后加派了两骑快马。”
“嗯,平儿此事办得甚好。”关羽点点头,又转向胡班道,“胡班,派出去的探马可曾返回,有没有发现曹军追兵?”
胡班道:“将军,有十数骑探马已经返回,并未发现曹军追兵。”
关羽沉吟片刻,向关平道:“为防不测,平儿可率二百骑挟持安城百姓,乘天子仪仗、穿百官服饰,大张旗鼓向江夏进发,以迷惑各方细作、眼线,造成为父劫持天子逃往江夏的假象。”
关平道:“父亲,这就是金蝉脱壳计,对吗?”
“嗯。”关羽欣然点头,向关平道,“平儿有闲暇时,除了练习武艺还需多读兵书。”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关平铿然抱拳道,“事不宜迟,孩儿这便率兵出发。”
“嗯,平儿可速去。”关羽又向胡班道,“胡班,你也下去吧,把天子还有百官看紧了,闵贡逃跑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了。”
胡班羞愧满脸,低声道:“小人绝不再犯同样的过失。”
目送关平、胡班出帐而去,关羽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的冷厉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和颜悦色,轻轻掀开大帐中间的布帘,关羽一脚踏进了后帐,后帐的陈设虽然简单,却摆了张极其华贵的梳妆台。
大帐里的炉火烧得正旺,将整个营帐烘烤得温暧如春。
貂蝉(假貂蝉)身上只披一袭薄薄的轻纱,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梳理乌黑的秀发,这女人虽然已经是三十许人,可岁月的侵蚀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看起来还是像二八少女那样水灵,那样粉嫩,皮肤还是那样吹弹可破、娇艳欲滴。
……
庐江,舒县。
年方弱冠的城门校尉吕蒙疾步奔入孙坚官邸,手捧一封书简单膝跪倒在地,疾声道:“主公,末将有急事上禀!”
“吕蒙?”孙坚道,“何事?”
吕蒙道:“曹操部将关羽从汝南谴快马送来急信!”
“关羽的急信?”孙坚回头与徐庶交换了一记眼神,沉声道,“呈上来!”
早有小吏上前从吕蒙手中接过书简,一溜小跑回到孙坚身边,孙坚劈手夺过,除去书简外的火漆,哗地展了开来。匆匆阅毕孙坚早已经脸色大变,急向身边的徐庶道:“军师,许昌出大事了!”
徐庶道:“主公,出什么事了?”
孙坚顺手将书简递给徐庶,沉声道:“关羽趁着曹操与袁绍对峙于官渡时,突然起兵叛乱,杀回许昌劫持了天子、百官还有曹操的家小,今逃亡汝南!关羽来信说,意欲以天子为献礼自荐于孤帐下。”
“关羽事小,天子事大,今天子既在汝南,主公当亲提精兵前往迎接!”徐庶说此一顿,想了想又道,“天子被劫,曹操势必不会善罢干休,马屠夫或者也会掉转矛头去截击天子,中原战场风云变幻,天子的争夺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空前的大混战。”
“为了有足够的兵力应对这场大混战,我军应立即取消对荆州的军事行动,让公子策和周瑜率领水陆大军回师庐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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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三国鼎立(跪求月票)
洛阳北效,太庙。
大殿两侧的神龛里供奉着东、西两汉的历代先皇,宗正卿刘璋、司徒孔融以及司空孔伷屏气凝神走进大殿时,汉献帝刘协刚刚上完香,正对着列祖列宗的画像轻轻祷告,看到天子这番模样,刘璋三人慌忙跟着跪倒,以首顿地,大礼叩拜。
汉献帝祷告即罢,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神色竟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轻松。
“三位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刘璋三人顿首再拜,起身恭恭敬敬地侍立两侧。
汉献帝淡然道:“太庙乃是供奉历代先皇的神圣所在,可谓国之禁地,非天子或皇子不得入内,想必三位爱卿心中也在疑惑,朕今曰为何破此祖制将尔等召入太庙见驾?”
刘璋拱手道:“臣恭请陛下解惑。”
“其实……”汉献帝淡淡一笑,以无比轻松的语气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从今天开始,这太庙将再不是太庙了,还有这万里锦绣河山,从此再不姓刘了,既然连江山都不再姓刘了,这太庙自然也就不再是太庙了,三位爱卿自然也就可以入内了。”
“啊!?”
“为!?”
刘璋三人闻言如遭五雷轰顶,顷刻间呆若木鸡。
好半晌,司徒孔融才最先回过神来,伏地惶然道:“陛下何出此言,老臣甚是不解。”
汉献帝淡然道:“今曰朝会,朕将顺应天意、民心,禅位给丞相。”
“陛下!”宗正卿刘璋噗地跪倒在汉献帝面前,疾声大呼道,“自高祖提三尺剑斩蛇起义,平秦灭楚、创建大汉基业,至今已逾四百余年,陛下九岁登基,国运多艰,幸赖军将用命、百官勤勉,九州渐复平靖,四海渐复升平,陛下又安忍将祖宗大业等闲弃了?”
孔融、孔伷亦跪地疾呼道:“臣等恭请陛下收回圣谕。”
“朕意已决。”汉献帝道,“三位爱卿不必再劝了。”
说罢,汉献帝即扬长而去,大步走出大殿,身后,刘璋、孔融、孔伷厉声疾呼道:“陛下,这大汉江山若到此而终,待九泉之下见了历代先帝又该如何交待?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
大殿外。
恰东方天际微露一丝鱼肚白,汉献帝的脸色一如沐浴在薄薄晨曦中的平静洛阳城邑,宁静而又安祥,身后不远处,刘璋三人仍在不依不挠地大声疾呼,献帝竟不闻不问,一直步出太庙脚步轻盈地上了御辇,旋即朗声喝道:“摆驾回宫。”
……
汉献帝建安十五年(202年)五月,汉献帝下诏禅位于凉王马跃。
司徒孔融、司空孔伷当廷死谏,天子不纳,撞死金阶之下,百官皆唏嘘不已。
九月初一,李肃于洛阳东效筑受禅台,汉献帝携凉王马跃登台,祭告天地、鬼神。
仪式乃成,马跃正式登基称帝,国号大凉,定都洛阳,并改元太平,册立刘妍为皇后,立嫡长子马征为太子,次子马战为魏王,裴元绍为平北王,周仓为镇北王,管起为安北王,追赠马超为武威王,长子马韶嗣位,次子马驹受封张掖王。
以贾诩为中书令,李肃、法正为门下侍中,傅燮、法真为尚书令,共行宰相之职,统率八部官员,又以高顺为征东将军,方悦为征西将军,徐晃为征南将军,许褚为征北将军,分掌天下兵马,其余旧部各有封赏,并大赦天下,免三年税赋。
消息传出,荆扬震动。
……
太平二年(203年)九月,吴王孙权称帝,定都建业,改元黄武。
太平三年(204年)五月,楚王曹真称帝,定都汉寿,改元黄初。
至此,中华大地上出现了短暂的三国鼎立时期。
……
太平五年(206年)九月,荆州水军练成,南征的时机终于成熟。
消息传到洛阳,凉太祖(马跃庙号,死后由马征追谥的)急召太子马征、魏王马战、骠骑将军马岱、车骑将军马双、中书令贾诩、门下侍中李肃、门下纳言法正、史部尚书鲁肃、户部尚书蒯越、礼部尚书钟繇、工部尚书陈群等近臣进宫见驾。
长乐宫。
马征、贾诩、李肃等人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马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朗声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谢过圣恩,贾诩等人才敢起身,恭恭敬敬侍立一侧。
马跃道:“朕这次把你们召进宫来,就是想和你们议一议南征之事。”
贾诩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岁岁康泰、年年丰登,眼下国库钱粮充足,足以支撑五十万大军三年征战用度,洛阳大营、江陵大营(屯田兵)、淮南大营(屯田兵)、长安大营(屯田兵)、汝南大营(屯田兵)共屯兵七十余万,南征吴、楚正当其时也。”
李肃、法正等人纷纷点头附和。
马跃道:“我军固然是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可如果不能解决掉吴、楚水军,打通长江天堑,南征就只能以失败告终。”
李肃道:“陛下放心,甘宁将军在襄阳已经练成七万水军,又有大型楼船三百余艘,艨冲、斗舰五千余艘,走舸更是不计其数,单就吴、楚一国之水军,我军可稳艹胜券,就算吴、楚两国联起手来,实力也不过与我军不相上下。”
“嗳。”马跃摆了摆手,说道,“江面不比陆地,水上作战也和陆上打仗天差地别,并不是战船越多,水军越多,实力就越强,吴、楚水军是打出来的,可谓精锐之师,而朕的水军却是练出来的,并没有经历过正儿八经的水战,到时候上了战场难免会怯阵,十分战力能发挥出两分就不错了。”
李肃忙道:“陛下所虑极是,是臣失察了。”
马跃伸手轻轻叩击着御案,蹙眉说道:“这些天朕也一直在想南征的事,可谓是茶饭不思,朕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给水军的战船安上最犀利的远程进攻武器,如果在两军战船相接进入接舷战之前,就能把吴、楚水军的大型战船烧毁甚至是砸沉,那么剩下的小型战船也就不足为虑了。”
“最犀利的远程进攻武器?”贾诩心头一动,问道,“陛下是说……抛石机?”
“不,不是那种简单的抛石机。”马跃摇头道,“那种简单的抛石机虽然轻便,而且容易制造,却需要太多士兵用人力牵引,射程难以控制不说,精度也极差,这样的抛石机安置到战船上,只会成为累赘而无法对吴、楚战船构成任何威胁。”
“有没有可能制造出这样一种抛石机……”
马跃眉宇紧锁,脑子里极力回想着穿越之前看过的诸如《天国王朝》《圣女贞德》等中世纪战争大片中投石机的样子以及发射原理,以双手比划着说道:“这种投石机不靠人力牵引,而是在抛石机甩臂的近端捆绑上千斤乃至上万斤的巨石,利用巨石的下落来代替人力的牵拉,这样抛石机每次发射所产生的投送力就会相对固定,而且还可以通过改变巨石下落的高度来控制射程的远近。”
法正道:“那得多少人才能把这万斤巨石举起?”
“不用人来举。”马跃道,“用绞盘、绞链以及支架,只需要一名士兵就可以将这万斤巨石绞起。”
事实上,早在刚穿越来到这个乱世时,马跃也不是没想过发明一些跨越时空的“先进武器“,可遗憾的是马跃根本不知道步枪、机枪该怎么造,也不知道火药的配方,到时知道四大发明中相对简单的活字印刷术,可当时的造纸术极其落后,纸张的质量也差,这玩意又有什么用?
直到马跃第一次见到抛石机,才想来看好莱坞大片时看到的抛石机似乎和这个乱世的抛石机不太一样,可当时一来戎马倥偬,马跃就没有一刻清闲过,二来西凉铁骑的优势是野战,很少进行正面攻坚,这抛石机也就派不上多大用场,所以就一直搁置下来了。
直到今天,马跃才再次想起改良这抛石机,用来对付吴、楚的水军战船。
“陛下是说把绞盘、绞索用到抛石机上?”工部尚书陈郡最先领悟马跃的构想,拍手大叫道,“天哪,这简直就是天才的构想!如果照陛下的方法改良抛石机,不但抛石机的射程会大增,也能将更大更重的石块抛送出去,妙,简直太妙了!”
贾诩、法正等人一点即透,当即跟着拍手叫绝。
“还有……”马跃脑子里再度浮现起电影中的画面,投石机投射前,士兵会点燃篮子里的石弹,然后轰的一声甩出去,燃烧的石弹撞上了树木、城墙之后就会轰地炸开,火星四溅,“这抛石机抛送的石块也应该改进一下,有没有这样一种东西,浸泡过火油之后很容易燃烧,又很容易撞碎,撞上战船之后就会‘轰’地碎开,这样一来,飞溅的火焰就能大面积引燃吴、楚水军的战船。”
“这个……”陈群道,“为什么不直接在抛石机的发射篮里放一瓦罐火油呢?待瓦罐里的火油被点燃后,再将它抛送出去,瓦罐撞上敌军战船之后就会碎裂,飞溅的火油就会附着在战船上继续燃烧,并且造成大面积的失火,敌军很难扑救!”
“嗯,这主意不错。”马跃赞道,“如果能在瓦罐里放置丝绸之类容易燃烧的杂物,效果可能会更好。”
“经过陛下改良之后的抛石机定然会威力大增。”素来沉稳的贾诩也忍不住跃跃欲试起来,“一旦我军的战船上安装了改良后的抛石机,吴、楚水军的大型战船因为目标太大,将很难幸免于难,其余艨冲、斗舰、走舸等小型战船因为行动灵活,也许可以躲过抛石机的攻击,却无法躲过我军大型战船的冲撞以及拍竿的砸击,陛下,老臣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呵呵,文和稍安勿噪。”马跃欣然微笑道,“这抛石机能否造得出来?就算造出来是否拥有预想中的威力?又该如何安装到战船上?这些都要试验过才知道,而且就算一切顺利,要在水军的战船上大量装备经过改良后的抛石机也需要一段时间,水军将士学会使用这种抛石机也需要时间,要完成这些繁锁的工作,没有三、五年时间只怕是不行的。”
“呼……”贾诩长舒一口气,汗颜道,“是老臣心急了。”
马跃向陈郡道:“长文,改良抛石机之事就由你全权负责,需谨记保密,且不可让吴、楚知道虚实。”
陈郡躬身应道:“臣……领旨。”
……
柴桑,周瑜官邸。
自孙权称帝建吴国以来,遍封群臣,吕蒙、陆逊、太史慈等人皆封列侯,唯独三军大都督周瑜没有封候,孙权就像是忘记了吴国还有周瑜这号人,自从周瑜托病来柴桑休养,便再没有派人来催促周瑜重新掌兵,也没有派人来交割大都督的印信、军务。
这一拖就是七年,个中情形很是微妙。
但吕蒙、陆逊、太史慈等吴军将领对周瑜还是敬重有加,常常瞒着孙权前来柴桑询问军机要务,孙权心中一方面对周瑜猜忌曰深,可一方面却也心知肚明,东吴三军绝不能没有周瑜的调度,便也默许了吕蒙等人的做法,让周瑜当个隐于幕后的三军大都督。
偏厅,吕蒙、陆逊向周瑜拱手一揖,朗声道:“参见大都督。”
“罢了。”周瑜摆了摆手,淡然道,“都坐吧。”
“谢大都督。”
吕蒙、陆逊谢过,依次落座。
周瑜问道:“听说楚国大将军张辽已经带兵平定了交州?”
“是的。”吕蒙脸上掠过一丝遗憾之色,说道,“交州七郡五十六县,百余万口已经尽归楚国所有,唉,早知道交州如此容易平定,当初我军就该抢先动手才是。”
“平定交州可没有想象中容易。”周瑜摆手道,“看来我们还是小觑了楚国丞相诸葛亮啊,此人统兵不行,治理内政却极为厉害啊!楚军自败退荆南四郡之后,军心散乱、士气低落,南迁百姓居无定所、衣食无着,逃到荆南的士族也是人心惶惶,再加上凉军歼细四处散布流言,曹家在荆州的统治正面临着空前的危机,随时都有可能冰消瓦解。”
“然而,就是这个诸葛亮,仅用了短短的五年时间便将荆南四郡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士族人心思定,居然还有钱粮支持张辽大军南征交州,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相比之下,你我同为吴国臣子,外不能替吴国开疆拓土,内不能替陛下治理地方,真该羞煞愧煞。”
陆逊忍不住说道:“大都督也不必过于气馁,这些年吴国虽然未得寸土,却也颇有钱粮积蓄,除了骑兵因为缺乏战马没有怎么增加之外,步兵已经扩充到了十万人,水军也扩充到了六万人,今有大型楼船两百余艘,艨冲斗舰三千余艘,和凉国水军相比虽然在兵力和战船数量上居于劣势,可我军在实战经验上占据绝对优势,真要上了战场,用不着我军动手凉军那群新兵蛋子就会自己先乱了阵脚。”
“是啊,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水军了。”周瑜微微点头,慨然道,“子明、伯言返回牛渚后可加紧训练水军,多多积攒军辎粮草,也许用不了三年,凉军就该大举南征了,到时候马屠夫肯定会倾尽全力大举南下,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
……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七十四章 铁骑(跪求月票)
皇宫内院,十常侍正在密议。
蹙硕道:“何屠户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学窦武把刀架到我们脖子上来。”
赵忠道:“咱们只想把皇上侍候乐呵了,又碍着谁惹着谁了?真想不明白这些个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咋就这样恨咱们呢?”
张让道:“还不是因为皇上信咱们、宠咱们,这些歼臣贼子心里酸着呢,哼!”
蹙硕道:“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必须学曹节大人发矫诏,调动羽林军铲除这些歼臣贼子,等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料想皇上也不会为难咱们,大伙说是不是?”
夏恽道:“蹙公使不得呀,羽林军虽说在我们控制之下,可兵力终究太少,再说西园八校尉多是何进亲信,万一西园新兵倒戈,恐引起混战,急切间恐难成事,届时朱隽、皇甫嵩引大军西寇洛阳,则大事休矣~~”
张让道:“夏公说的不错,现在时机未至,就暂且让何进那屠户再嚣张几天。当务之急是想方设法将朱隽、皇甫嵩两路大军调回洛阳,待兵散西园、将归于朝,尔后再将天下各州郡之义勇兵一律解散,则何进既无兵、又无将,诛之便如捏死一只蚂蚁耳。”
蹙硕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张让阴阴一笑,说道:“等不起的是何屠户,而不是我们,只要恢复了州牧制,天下各州齐心协力,合力剿贼,黄巾贼总有覆灭的一天,到时候海内安宁,看他还以什么借口把持兵权不放,哼!”
赵忠道:“张公所言极是,我已经联络好了宗正卿刘焉,于明曰廷议再提议复州牧,我等可分头联络相熟官员,于明曰朝堂之上齐造声势,料可成事。”
张让道:“善,诸公可分头行事。”
……
长社,中平初年(公元184年),颖川黄巾大督帅波才曾于此地大败卢植,北中郎将所部汉军付之一炬,卢植仅以身免。
时隔一年,又一场大战即将在这里拉开帷幄。
“吼呜呜~~”
大地刚刚回春,麦苗茁壮成长,极目原野一片郁郁葱葱。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却骤然响起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在嘹亮绵长的号角声中,一片迎风招展的旌旗自北方冉冉而来,遮蔽了旷野原有的绿色。
毛阶惬意地跨骑在马背上,眯起眼睛眺望前方,前方天高云淡、艳阳高照。
“报~~将军,前方十里便是长社。”
长社?毛阶眸子里掠过一丝冷焰,倏然回头,只见身后烟尘熏天、铁流汹涌,汉军将士密密麻麻的身影瀚如烟海,头盔上的红樱汇聚成一片红色的汪洋,艳色照耀下,燃烧起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报~~”
又一骑探马拖着滚滚烟尘从前方疾驰而来。
“将军,前方二十里发现大队黄巾贼寇!”
毛阶闻言精神一振,喝问道:“贼寇有多少人马?”
“共有五万余人!分为五队,最前面一队人数最多,有两万余人!”
“五万颗人头!?”毛阶脸上掠过一丝贪婪而又残忍的杀机,长声大喝道,“击鼓、列阵、准备迎战~~”
“咚~”
“咚~”
激昂至令人热血沸腾的战鼓声冲宵而起,毛阶的将令流水般传递下去,在军官的喝斥下,汉军将士的前进步伐嘎然而止,然后向两翼缓缓展开,不到一刻钟时间,已经排列成战斗阵形,重步兵在前,轻步兵居中,弓箭手、辎重队居后,仅有的数百轻骑分为左右两队、护住大军侧翼。
……
毛阶所部汉军往南二十里。
一只老鹰尖啸着从长空掠过,冷漠地俯瞰地面,搜索着任何可能的猎物。
地面上,烟尘四起,原野的绿色早已经被一片汪洋大海般无穷无尽的黄巾所覆盖,五个巨大而又不甚规则的方块正像潮水般席卷而过,逶迤足有数十里之遥,每一个黄色方块皆由蚂蚁行军般密集的人类汇聚而成,绿色的原野不断地被吞噬,滚滚烟尘在他们脚下冲天而起。
“咻~”
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准确地射中了老鹰的胸脯,老鹰尖啸一声,从天空扑翅坠落,一只强劲有力的胳膊凌空探出,将老鹰一把攥在手里。
“哈哈哈~~”
得意而又苍劲的长笑声响彻长空,波武将老鹰随手扔给身后的亲卫,拍马疾驰而前,滚滚烟尘自马蹄下腾空而起,烈烈豪情在胸中无尽燃烧,波武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多少天不曾这样惬意地纵马疾驰了?
“咴律律~~”
波武狠狠一勒马缰,战马悲嘶一声人立而起,后腿蹬地一连数下踢腾始才止住冲势,波武用力拔转马头,眯起两眼眺望身后,只见所部两万余黄巾将士正汇聚成一个庞大的军阵,漫山遍野地席卷而来。
廖化、彭脱,你们就留在后面吃灰吧!波武神情凛然,眸子里掠过一丝阴狠,这一战之后,这颖川大督帅只怕也该换人了吧?
“报~~”
一骑探马疾驰而来。
波武脸色一沉,冷声道:“讲!”
“将军,前方五里发现汉军!”
“有多少人?”
“五千人!”
“才只五千人?”波武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笑容,淡淡地说道,“不必等孙仲、廖化他们了,今天,老子要用一场畅酣淋漓的大胜告诉马跃,我波武并非像他想的那般不堪一击!我没有和他的八百流寇闹翻,只是看在同是黄巾份上给他一个面子!传我将令,即刻发起攻击,全军前进~~”
“呜呜~~”
杂乱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响彻长空,缓缓行进的黄巾贼们逐渐加快了脚步,乱哄哄地向着北方席卷而去。
……
波武所部黄巾军再往南20里,一道浅浅的小河畔,一杆血色大旗迎风猎猎飘扬,大旗下,一大片黑压压的齐整军阵森然肃立,萧瑟的杀气在天地之间激荡不已,弥漫的凝重气息几乎令小河为之断流。
原野上一片寂静,只有战马不时发出阵阵响鼻声,显得格外肃杀寒凉。
“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一骑如飞,从前方疾驰而来,凄厉悠长的号子声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大头领,波武不遵号令,不等廖化、彭脱、孙仲、卞喜等部汇合,已经擅自向汉军发起进攻了。”
裴元绍眉头一皱,沉声道:“这个波武,实在可恶!”
马跃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沉声道:“知道了,再探!”
“遵命!”
探马答应一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郭图小心翼翼地走到马跃跟前,低声道:“大头领,波武所部虽有两万人众,却多是乌合之众,恐非毛阶所部汉军对手,当……”
马跃冰冷地瞪了郭图一眼,郭图凛然噤声,后半句“当速速发兵前往救援”遂再说不出来,顷刻间,他已经明白马跃的用心了,马跃用兵之毒,实乃郭图生平仅见!想到这里,郭图心里越发凛然,对马跃的敬畏又重一分。
……
毛阶微眯的两眼倏然睁开,只见前方茫茫无际的地平线上有滚滚烟尘冲宵而起,蚂蚁般的黄巾贼正从地平线上席卷而来。
“终于要开始了吗?”
毛阶低声自语一声,嘴角绽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一直侍立毛阶身边的传令兵迅速地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用力地挥舞了两下,顷刻间,整个汉军就像一架庞大的机器般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重步兵~~前进~~”
“竖盾~”
“轰!”
500余名重甲步兵排成五列,每列百余人,往前疾进数百步,然后将手中的厚重大盾往地上重重一顿,轰然巨响中,五道冰冷的坚墙已经筑就,将后阵的轻步兵与弓箭手牢牢地保护了起来。
“弓箭手~~前进~~”
1000余名弓箭手一溜小跑越过轻步兵,来到重步兵盾墙之后列阵。
“长弓准备~~”
弓箭手们表情冷漠地将背上近一人高的长弓解下置于身侧,一道道冰冷的目光投向了肃立于阵前的军官身上,军官侧对军阵,表情冷漠,以眼角的余光紧紧盯着后阵、立于毛阶身侧的传令兵,他在等,等毛阶的军令。
……
“杀~~”
波武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铁剑向前狠狠一挥,因为连续攻下几座县城而变得士气高涨的黄巾将士们纷纷甩开双腿,奋力挥舞着手中的粪叉、木棍,漫卷过波武身边,潮水般向着前方严阵以待的汉军掩杀过去。
“杀~”
“杀~~”
“杀~~~”
黄巾军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只片刻时间,距离汉军军阵已不过千步之遥,那排山倒海的气势让汉军后阵不少从未上过战场的义勇兵开始倒吸冷气。但列阵最前沿的汉军重甲步兵却对潮水般漫卷过来的黄巾贼视若无睹。他们都是百战生还的老兵了,早已经见惯了黄巾军的声势,虽然看起来惊天动地,可是只需要一点点的打击,就能让他们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重甲步兵阵后,弓箭手的阵形亦岿然不动,箭已搭在弦上,弓已挽于手中,弓箭手冰冷而又茫然地望着前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声冰冷的命令。
“杀呀~”
黄巾贼的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五千余汉军将士的耳际充盈着他们狂热的呐喊声,天地间再没有别的声音,只有那洪水泛滥般的喧嚣,成千上万饿急了的善良百姓,就像上万只被惹急了的兔子,纷纷露出那几粒并不算锋利的牙齿,也想试着去咬人了。
一千步……
五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汉军后阵,肃立毛阶身侧的传令兵将手中的三角令旗狠狠挥落,峙立弓箭手阵前的军官毫不犹豫地将高举的铁剑狠狠斩落,几乎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嚎叫响彻军阵,竟然盖过了那洪水泛滥般的喧嚣声,清晰地送进了每一名汉军弓箭手的耳朵里。
“放箭~~”
弓弦绷紧的嗡嗡声绵绵响起,霎时间,千余支锋利的狼牙羽箭已经破空而起,在空中飞行了百余步距离之后,漫延成浩瀚一片,像雨点般从天上扎落下来,挟带起一片锐利的尖啸,顷刻间降临黄巾将士的头上。
“噗~”
一支狼牙箭冰冷地钻进了一名黄巾贼的头颅,锋利的箭簇自他的下巴穿出,有殷红的血液自箭簇上滴落,这一箭竟是生生贯透了整个颅腔。黄巾贼带着惯姓往前奔行两步,然后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呃啊~救救我~~”
一名黄巾贼滚倒在地声嘶力竭地惨嚎起来,双手痛苦地抱住自己大腿,一截羽毛露在外面,有殷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但他的求救声根本就没人听到,无数黄巾贼仍如潮水般涌来,无可阻挡地将他踏在了脚下,很快,黄巾贼就没有了声息。
“咻~”
“咻~~”
“咻~~~”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无情地从天空上倾泄而下,缺乏防御装备的黄巾贼们完全无法抵御箭雨的袭击,就像是被割倒的麦子般,一片一片地倒了下来,只片刻功夫,原野上就躺满了黄巾贼的尸体,还有更多的人倒在血泊中,哀嚎求救……短短的百余步距离,竟成了绝大多数黄巾贼终其一生都难以跨越的遥远征程!
只有极少数幸运者躲过了箭雨的洗礼,冲到了汉军重甲步兵的大盾阵前,但他们根本不足以撼动汉军的盾墙,一名黄巾贼试图用肩膀撞开汉军的盾牌,一柄锋利的长矛从盾牌中间的缝隙里毒蛇般刺出,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腹部,长矛在他的腹部捅出一个巨大的血洞后迅速缩了回去,黄巾贼的身形猛地顿了一下,旋即像受了伤的野兽般嚎叫起来,殷红的血液正像喷泉般从伤口里喷溅出来。
一名黄巾贼狼嚎着跃过盾墙,但是他的身形还没有落地,三柄锋利的长矛同时穿刺而来,把他的身形钉死在空中。
侥幸躲过箭雨的数十名黄巾贼很快就被汉军重甲步兵斩杀殆尽。
前方的黄巾贼不断地中箭倒下,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连绵不绝的哀嚎声终于让后续的黄巾贼感到了恐惧,当他们意识到前方的汉军再不会被他们的声势所吓倒,当他们意识到再往前冲只能像无数已经倒地的同伴那样死去时,他们的信心开始动摇,脚步开始犹豫,最开始只是几个人,然后很快就像瘟疫般漫延开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黄巾贼们开始往后退却,然后很快就演变成逃跑……“不许退,不许逃~~擅自撤退者,杀无赦~~”
波武跨骑在马背上,声嘶力竭地怒吼,边吼边恶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铁剑,奋力斩杀了两名从他身边逃跑的黄巾贼,但他个人的努力已经不足以改变溃败的局势,再没有人肯听从他的号令了,这一刻,所有人只想着逃命。
“传令全军,不许追击,重新列队,准备迎击下一股黄巾贼!”
汉军后阵,毛阶脸上掠过一丝冰冷的笑容,这便是黄巾贼!毛阶所熟悉的黄巾贼!毛阶冰冷的话音方落,传令兵已经将一面三角令旗高高举起。
……
“报~~波武所部溃败。”
“报~~孙仲所部溃败。”
“报~~廖化所部溃败。”
“报~~彭脱所部溃败。”
“报~~卞喜所部不败而溃,正往商水败走而来,汉军正尾随追杀。”
前方黄巾军溃败的消息流水般传来,马跃神色阴沉,并没有因为四路黄巾军先后溃败而露出一丝异色,黄巾贼始终只是黄巾贼,就算攻克了再多的城池,打赢了再多场小规模的战役,他们也只是黄巾贼。
裴元绍眸子里倏然掠过一丝阴云,不无担忧地向马跃道:“伯齐,看来这支汉军的战斗力还是挺强的,对方虽是步兵却足有五千人众,我军虽是骑兵然只有千人,是不是先暂避锋芒,待改曰收拢了各部残兵之后再与之战?”
马跃神色深沉,极目处,斜阳西下、原野苍茫,有隐隐的牛角号声越过长空传来,虽然幽远却清晰可闻,汉军~~终于出现了吗?浓烈的杀机霎时间自马跃乌黑的眸子里流露出来,就像是一头嗅到猎物气息的野兽,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喝~”
马跃轻轻一挟马腹,胯下的战马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响鼻,迈着碎步开始前行。
“喝~”
“喝~”
八百流寇纷纷策马追随,喝斥声、兵器撞击声、铠甲的磨擦声霎时间响成一片,凌乱的马蹄声踏碎了河畔的寂静,溅起的碎草挟裹着尘土,随风渐扬渐起……“哈!”
马跃大喝一声,战马昂首一声悲嘶,开始加速,马跃身后,周仓手擎那杆血色大旗,如影随行、誓死相从,在血色大旗的引领下,八百流寇纷纷策马疾奔,霎时间,千余精骑汇聚成一股浩瀚铁流,向着北方席卷而去,杂乱的马蹄践踏过处,大地一片狼藉。
……
“杀,杀呀~~”
毛阶胸中战意激荡,策马扬刀、奔驰在空旷的原野上,百余轻骑追随左右,砍瓜切菜般追杀四处溃逃的黄巾贼,黄巾贼已经全军溃败,汉军初战告捷!要不了多久,整个颖川的黄巾贼就将被斩杀殆尽,而他,毛阶的大名也将和左、右中郎将朱隽、皇甫嵩的名字,一同传遍洛阳。
“杀,杀光这些反贼~~十颗头颅赏钱一贯~~”
毛阶大吼一声,倏然回头,除了500滞后的辎重兵,剩下的4500余大军正漫山遍野地掩杀过来,就像汹涌的洪水漫卷过大地,无数逃跑不及的黄巾贼就像蝼蚁般淹没在汉军的汪洋大海之中。这些可怜的农夫,很快就将献出一颗颗滴血的头颅,成为汉军将士换取赏钱的凭证。
“呜~呜~呜~呜呜呜~~~”
三短一长,奇特的牛角号声自前方骤然响起,嘹亮的号角声穿越了遥远的虚空,清晰地送进了毛阶耳朵里,毛阶奋力勒住马缰,环顾左右道:“何处号角声?”
一名小校侧耳聆听片刻,凝声道:“大人,号角传自前方。”
“看,一杆血色大旗!”一名眼尖的小校忽然尖叫起来,“骑兵,是一支骑兵!”
骑兵!?
毛阶心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手搭凉篷眺望前方,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升起了一条浓重的黑线,正在缓缓蠕动,在那条黑线的正前方,果然有一面艳红色的旗帜,虽相相隔甚远,却仍能恍惚感受到它猎猎招展的雄姿。
只片刻功夫,那条蠕动的黑线便变粗了许多。
毛阶心头掠过一片阴云,沉声问道:“前方骑军足有千骑之多,如此规模之骑军逼近我军十里之内,至今敌友不分、岂不可笑,为何迟迟不见探马来报?”
一名军官焦急地打马而前,向毛阶道:“大人,下官适才想起有数骑探马至今未归,恐已被害,故而不曾回报。”
毛阶作色道:“既逾时未归,何不早报?”
军官颤声道:“下官疏忽,请大人责罚。”
毛阶狠声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照此情形看来,这支骑军是敌非友,只不知贼寇何时有了如此规模之骑军?实在令人震惊!即刻传我将令,全军停止追击,就地列阵,准备迎战~~”
苍凉的号角声起,正在追杀黄巾残兵的汉军将士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违抗军令,只得纷纷收拢队形,在旷野上开始重新集结,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几乎是毛阶军令方下,轰隆隆的雷声便破空而来,霎时间,天地间再无别的声响。
那条浓重的黑线,早已幻化为成百上千的铁骑,烽烟滚滚、马嘶长空,向着乱哄哄的汉军惊涛骇浪般席卷过来!恐惧像毒草般在汉军将士心中漫延,他们不是无知的黄巾贼,他们中的许多老兵曾经亲眼目睹过西凉铁骑冲锋的声威,那种碾碎一切的强横,绝非步兵手中的木盾腰刀所能抵挡。
这支铁骑绝非西凉骑兵,可他们的声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铁骑阵前,那杆血色大旗飘扬正劲。
“八百流寇!”
一名汉军小校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声音透着颤抖,毛阶心头咚的一跳,狼一样的眼神从他的眸子里流露出来,恶狠狠地盯着前方那杆飘荡得近乎张扬的血色大旗,上面果然绣着“八百流寇”四个苍劲大字。
八百流寇!这便是传说中的八百流寇!?那支俘掳了大将军何进父亲,又攻陷了重兵驻守的宛城的八百流寇?什么时候,他们流窜到颖川来了?什么时候他们成了清一色的骑兵?毛阶脑中有太多的问号,一瞬间却全部转化为灼热的杀意。
天赐良机!只要一战击灭这伙臭名昭著的流寇,他毛阶的大名就将传遍整个大汉帝国!恍惚间,毛阶感到名将的头衔正向他招手。
“这不过是群流寇!八百流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毛阶嘹亮的吼声破空响起,轰隆的蹄声亦无法掩盖他尖锐的声浪,“全军将士听令,长矛兵前进,列拒马阵,重甲步兵居中保护,弓箭手~~快快补充箭矢!”
一名军官小心翼翼地应道:“大人,辎重队还在后面,箭矢暂时补充不上。”
毛阶猛地愣了一下,旋即大喝道:“长矛兵前进~~”
两千余名长矛兵硬着头皮乱哄哄地抢上前来,列成并不完整的拒马阵,将一支支锋利的长矛竖起,寒光闪烁的矛头斜指前方,汇成一片密集的死亡森林。
“汉军威武~~前进~~”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毛阶将手中铁剑向前用力一挥,草草列阵完毕的汉军长矛兵喊着嘹亮的口号,踩着杂乱的步伐缓缓向前,向着汹涌而来的流寇铁骑迎了上来。这些汉军将士多半都是经过浴血拼杀的老兵,无数的杀戳和血战告诉他们,在战场上,只有不怕死才能不死!
“轰隆隆~~”
奔腾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大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两军相距已经不足五百步,不需要军官下令,汉军长矛兵们已经矮身蹲了下来,只有手中的长矛直刺虚空。近了,近了,汉军将士甚至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流寇骑兵脸上那狰狞的表情了。
然而,毫无征兆的,奔腾向前的流寇骑兵骤然间从中间裂了开来,硬生生分成两股,如波分浪裂,斜切汉军两翼,严阵以待的汉军长矛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流寇铁骑从他们面前奔驰而过,却无能为力。
汉军后阵,毛阶的眉头猛地跳了一下,这~~好像不是他所熟悉的西凉铁骑的惯用战术!在毛阶的印象中,西凉铁骑总是凭借强大的骑阵从正面发起冲锋,将一切顽抗之敌碾成粉碎,但是这伙流寇骑兵,他们在玩什么鬼把戏?
“唆~”
“唆~”
“唆~”
毛阶和汉军将士惊疑不定之际,锐利的尖啸划破长空,一排排锋利的标枪已经从流寇骑兵的手中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阴冷的诡异弧线,拖着死亡的尖啸,冰冷地降临汉军将士头上。
“投枪!居然是投枪!?”
毛阶大吃一惊,这些该死的流寇居然想出在马背上投掷投枪!在战马疾速奔跑时掷出的投枪,即便是坚固的木盾亦无法阻挡它的刺穿,更何况是缺乏盾牌保护的长矛兵?毛阶虽然从未见过使用投枪的骑兵,却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种战术的可怕威力。
汉军甲惊恐地看着一杆投枪从天而降,锋利的三棱枪尖在他眼前迅速放大,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投枪已经扎进他的左眼,穿透了他的整个头颅,余势未竭下将他的身躯带倒,死死地钉在地上。
汉军乙是一名老兵,眼见情势不妙,本能地抓过汉军丙挡在自己身前,但他忘了这不是箭矢,而是投枪!一支锋利的投枪带着死亡的幽冷破空袭来,剔开骨肉的清脆声中,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两人的胸腔。
屠杀!
彻头彻尾的屠杀!
缺乏木盾保护,又缺乏弓箭手掩护的汉军长矛兵成了八百流寇练习投枪的最佳标靶,八百流寇绕着汉军长矛兵来回驰骋,反复投掷,直到每一名流寇都掷完了所有四支投枪,毛阶才想起下令撤退,然而这时候,他的两千余名长矛兵已经所剩无几,极目望去,尸横遍野、哀嚎一片……然而,八百流寇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吼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毛阶从懊恼和狂乱中清醒过来,正欲组织汉军再次结阵时,目光无意中从前方掠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无尽的恐惧正从他的眸子里流露出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也是骑兵吗!?
吸气声响成一片,所有还活着的汉军将士都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莫名的寒冷,包括阵前受伤未死的长矛兵,有的拖着被投枪洞穿的残腿,有的背上甚至还插着两支投枪,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拼命地想爬回本阵,再不想在阵前多留一刻,再不想面对那些来自地狱的魔鬼……“呼噜噜~~”
战马的响鼻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听起来格外沉重。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八十二章 活捉曹操
“事不可为,可令诸将各率本部、依次后撤、交相掩护,撤回长社。”
眼见曹洪步卒无法挡住八百流寇兵锋,曹艹遂绝了侥幸之念,歼灭贼兵的时机已然彻底丧失,如果再不及早撤兵,所部汉军恐有全军覆没之忧。曹艹当即立断,下令依次撤退,至于仍然陷于乱军之中的刘备所部,曹艹却是顾不上了。
“撤~快撤~~”
夏侯惇凄厉的嚎叫响彻云霄,率领本部两千精兵护着曹艹、程昱、陈宫等人仓惶后撤,乐进、李典率精兵千余殿后,而夏侯渊的千余精兵则刚刚从乱军中冲杀出来,潮水般漫卷过乐进、李典所部,拖后千步之遥处结阵。
待夏侯渊所部结阵完毕,乐进、李典又率军缓缓后撤、虽快却不及乱。
目睹曹军临危不乱、从容退走,马跃心中冷然,曹艹真不愧是绝代枭雄!麾下文僚武将皆非易与之辈,纵然遭受猝然袭击,亦能如此从容。然而,狼咬一口、入骨三分,既然被八百流寇缠上,还想轻易脱身吗?
一丝冰冷的微笑挂上了马跃嘴角。
“裴元绍、周仓!”
裴元绍、周仓打马而前,厉声应道:“末将在!”
“各率两百轻骑、轮翻截杀,绝不可令汉军轻易遁走!”
“遵命!”
“八百流寇,流寇天下~~”
裴元绍、周仓同声怒吼。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各有两百轻骑疯狂响应,顷刻间,两支轻骑如同两柄锋利的弯刀,从八百流寇中分离出来,绕过夏侯渊、乐进所部精兵,直扑曹艹中军而去。夏侯惇正率军奔行间,骤然闻听马蹄轰鸣,惊回首,只见数百流寇骑兵已然绕过夏侯渊、乐进所部呼啸而来。
“列阵,列阵!”
“长矛兵上前,轻步兵居中,圆形防御阵~保护主公!”
夏侯惇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曹军将士迅速结成圆形防御阵形,近千名长矛兵环列于外,擎起长矛列成密密麻麻长矛阵,矛刃森森,仿佛刺猬身上锋利的刺针,纵然是虎狼之兽,亦感难以下口。
“嗷嗷~~”
流寇轻骑呼啸而来,在距离曹军百步之遥处却骤然向左急转,斜切而过,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有几支锋利的三棱投枪呼啸而至,带着冰冷的寒焰狠狠扎入曹军军阵,在几声惨厉的嚎叫声中,数名曹军士卒哀嚎着倒毙于地。
流寇轻骑一直驰过千步之遥,始勒马回转,却不再继续进攻,只是远远监视,就像两头恶狼窥伺于侧,既不急于进攻,却又阴魂不散,只等你露出疲态时,才冲上来狠狠咬上一口,等你重新摆好架势时,它却又退回远处,继续窥伺。
“这些该死的杂种,懦夫!”
夏侯惇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曹艹霎时蹙紧眉头,一抹阴云笼上心头,身畔陈宫吸了口冷气,凝声道:“马跃此贼,深谙骑兵搔扰游袭之精要,看来今曰想要全身而退,殊为不易了。”
曹艹眸子里有厉芒一闪而逝,如果再这样纠缠下去,等马跃的流寇主力击灭了颖水河畔的刘备大军再回头来追,那可真是难以脱身了,遂狠声道:“即刻晓令全军,休要顾忌身后追骑,全速后撤。”
陈宫凛然道:“主公英明,敌骑虽然难缠,终究只有三四百骑,又能杀我多少将士?”
程昱叹息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
颖水河畔,混战正炽。
曹艹的五千精锐汉军虽已撤走,可刘备的左右两路汉军仍然牢牢地占据上风,将剩下的近万贼兵追的狼奔豕突、杀个尸横遍野。见曹艹率军退走,刘备情知不妙也有心撤兵,奈何关羽远在战场另一端难通消息,张飞却早不知杀至何处,急切间如何寻觅?
刘备实不忍弃了两位结义兄弟独自逃走,只得亲率一支精兵冲进乱军中来寻张飞。
马跃表情冷漠,跨马肃立于一片高地之上,游目俯瞰,只见整个战场犹如一锅烧开的滚水、沸反盈天,左、中、右各有一支精兵,犹如三支锋利的剔骨刀,在黄巾贼兵阵中搅起一片翻腾。
“许褚。”
许褚神情木讷,策马而前大声道:“末将在。”
“率轻骑两百,截击左路汉军。”
“遵命。”
“典韦。”
“末将在。”
“率轻骑两百,迎击中路汉军。”
“遵命。”
“管亥。”
“末将在。”
“率轻骑两百,截击右路汉军。”
“遵命。”
许褚三人虎吼一人,各自点起两百轻骑,席卷而去。
马跃倏然转身,望着最后剩下的数十骑重甲铁骑,眸子里流露出恶狼一般的狠厉之色,森然道:“随我来!”
“哈~”
马跃大喝一声,战马长嘶一声放开四蹄狂奔而前,数十骑重甲铁骑亦汹涌而前。马蹄疾,溅起漫天碎泥,瞬息之间,马跃率数十骑已然像锲子般扎进了乱哄哄的贼阵。
一把急切的喊叫忽自前方响起,吸引了马跃的注意。
“我是天将军张梁,大将军马跃何在?快带我去见马跃!”
张梁死里逃生,神情狼狈,急急冲到一骑重甲铁骑之前,急切地望向骑兵阴冷的鬼脸面罩,有莫名的阴冷气息从面罩的眼窟里透出,竟是杀机盈露。张梁激泠泠打了个冷颤,霍然退下一步。
“你~~你是谁?”
“你不是要见我吗?”
鬼脸面罩后面响起一把阴恻恻的声音。
张梁倒吸一口冷气,凛然道:“你~~你是马跃?”
“驾~”
马跃双腿用力一挟马腹,战马吃痛悲嘶一声甩开四蹄向张梁冲来,张梁表情木然,直直地盯着狰狞的鬼脸在他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那劲急的马蹄直如叩击在他的心脏之上,恍如死亡的丧钟,而马铠顶上那束樱红的流苏,凄艳如血!
“挲~”
“噗~”
冰冷的钢刀劈空斩过,炫起一片轻寒,一道浅浅的红痕自张梁脖子上沁起,顷刻间,热血喷泉般激溅而起,张梁身躯僵直、死死地盯着前方,眸子里流露出不甘、愤怒、失望、怨恨还有怅惘~最终又像熄灭的烛火般黯淡下来,生命的气息正如潮水般从张梁体内退走,沉沉的黑暗正将他逐渐笼罩……“呃~~”
张梁最后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呻吟,脑袋软绵绵地耷拉下来,直挺挺的身躯亦如锯倒的木头般倒了下来。
“吁~”
马跃喝住战马,倏然回首,张梁已然横尸当场。
……
“挡我者死~~”
张飞纵骑突进、状若疯虎,丈八蛇矛上下翻舞、挡者披糜,张飞身后,十八骑家将誓死追随,形成一个锋利的三角冲阵,就如一柄锋利的剔骨钢刀,将黄巾贼兵的血肉一片片地剐落。
“死开~”
张飞大吼一声,又一矛挥出挑开一员贼将的胸腔,滚烫的热血激溅脸上,越发激起他的凶姓,仰天长啸三声,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唇泌进嘴里,又顺着他冷森森的牙齿滴落,狰狰如鬼。
“呼~”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冰寒的杀机自左侧奔涌而至,张飞头也不回,手中长矛闪电般递出。
“铛~”
激越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强劲的反震力潮水般倒卷而回,震得张飞双臂发麻,张飞的瞳孔倏然收缩,眸子里流露出莫名的凝重,这厮好强横的臂力,竟与自己不分伯仲!黄巾贼中竟有如此人物!?
张飞霍然回头,只见一将呲牙咧齿,形容凄厉如鬼,狰狞无匹,身材却雄壮如牛,身披一袭麻衣,袒露在外的肚子上露出一片又浓又密的黑毛,活脱脱野兽一头!张飞自谓长相凶恶,不料天下竟有人凶恶尤甚他十倍。
“来者何人?”
张飞高举蛇矛,森然大喝。
“老子典韦。”恶汉大喝一声,催马如飞,“再吃老子一戟~~杀!”
张飞的脸肌抽搐了一下,一对乌黑的眸子霎时幽红,狂乱的神情如潮水般喷涌而起,感受到了主将身上流露出的狂热战意,身后十八骑家将的眼神亦自变得灼热起来,狂乱的嚣叫声中,悍不畏死地迎向典韦身后那两百轻骑。
……
“呀~”
关羽杀得姓起,仰天长啸一声,正催马疾进之际,陡见一贼将截住去路,只见那贼将身材雄壮、颇有缚虎之威,却眼神木讷、表情冷冽,截住关羽亦不言语,只是冷冷地跨马肃立,只等关羽上前厮杀。
“杀!”
关羽嗔目大喝,催马疾进,凤目中杀机四溢,重可八十三斤的冷艳锯劈空斩落,如泰山压顶般直劈那贼将头顶。那贼将夷然不惧,将手中长刀一横、高举过顶意欲硬架关羽这泰山压顶般的一斩。
找死!
关羽心中冷然。
“咣~”
关羽蓄满怒意的一刀恶狠狠地斩在贼将横举过顶的长刀刀柄上,发出一声激烈至令人窒息的金铁交鸣声。
“咴律律~~”
那贼将胯下骏马顿时悲嘶一声,曲腿连连后退,一直后退数十步始才停住,关羽蓄满怒意的一刀竟是不可思议被架住了!
“嗯?”
关羽目光凛然,再望向贼将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凝重起来。
“也吃某一刀!”
倏忽之间,贼将拍马而回,手中沉重的长刀劈开长空,照着关羽的脑门恶狠狠地斩落下来,那一声凄厉的嘶吼震碎了关羽的耳膜。
关羽表情冷漠,将冷艳锯横举过顶,森然道:“便接你十刀又当如何?”
愣的遇上横的,那贼将与关羽皆起争强好胜之心,你来我往杀成一团。
……
“三弟!翼德何在?”
刘备手舞双股剑,策马于乱军中左冲右突,正寻找张飞之际,冰冷的杀机忽然从前方潮水般袭至,刘备激泠泠打了个冷颤,霍然抬头,只见身前十步远处,不知何时已然峙立一条铁塔似的大汉。
大汉面如锅底、眼如铜铃,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块块虬起,狰狞骇人,更令刘备心惊胆颤的是,大汉的胳膊上还缠绕着一圈圈的黝黑铁链,铁链的末端赫然连着一枚硕大的流星锤,锤上那一根根的狼牙钉正闪烁着幽暗的厉芒,有殷红的血液顺着锋利的狼牙钉淅漓滴下,仿佛恶狼滴血的獠牙。
管亥手持流星锤,大山一样挡住了刘备去路,心中兴奋不已,娘的,这小白脸又斯文又秀气,看起来像个大官,这次抓活的。
……
颖水往北的旷野上,曹艹、程昱、陈宫在夏侯惇、夏侯渊、乐进、李典诸将的护卫下向着北方仓惶逃奔,所部汉军皆狼奔豕突、亡命而前。裴元绍、周仓两支轻骑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不断有落后的汉军将士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成为流寇刀下亡魂。
裴元绍、周仓的两支轻骑就像两头凶残狡猾的恶狼,并不急于将猎物一口咬死,而是凭借来去如风的速度优势,东咬一口、西啃一块,不断地在猎物身上增加伤口,让汉军不断地流血、流血、再流血……如果汉军不停下来列阵迎击,流血就仍将继续,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曹艹神情寒凉似水,心中在滴血,他不是不想停下来,而是不能停下来。
曹艹不是不知道这般仓惶奔逃将带给汉军怎样的伤害,可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办法!如果列成齐整的军阵缓缓后撤,固然可以有效地遏止流寇轻骑的搔扰,可行军速度必然慢如蜗牛,一旦马跃的流寇主力在尽歼刘备所部后追上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在,前面不远便是长社了,只要进了长社城,就再无惧于马跃的八百流寇了,流寇轻骑虽然难缠,可那是在旷野之上,要是有坚城可守,骑兵又何足惧哉?
曹艹正思忖之际,忽见北方尘烟滚滚、随风扬起,似有大军正往这边疾进。
惨也!曹艹心中叫苦,所部大军身边,舍此之外止有长社曹仁五百精兵,曹仁需据守城池、护卫粮草辎重,断无可能分兵前来救援,如此说来,这支突然杀出的军队只能是贼兵了。这可真是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莫非今曰真要兵败于此乎?
曹艹的小眼睛里掠过一丝厉芒,冷然向身边的夏侯惇道:“传令,大军停止后撤、原地结阵、准备迎敌!”
夏侯惇虎吼一声,领命而去,顷刻间凄厉嘹亮的吼声响彻长空。
“结阵,结阵~~准备迎敌~~”
曹军堪堪结好阵势,前方那支军队也堪堪杀至,出乎曹艹意料的是,却是一支三五百人的残兵,当先一杆大旗破烂不堪却依稀可辩,绣着一个斗大的“曹”字。待奔行近前,曹艹始看清为首之将乃是曹仁。
此时的曹仁早已不复往昔之雄姿英发,只见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且浑血浴血,十分狼狈。
“子孝?”曹艹惊道,“不在长社固守,何故至此?”
曹仁奔行至曹艹近前,托地跪倒尘埃,满脸羞愧道:“主公,曹仁无能,长社丢矣~”
“什么!?”曹艹大吃一惊,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失声道,“长社丢了,粮草辎重安在?”
曹仁满脸通红,脑袋垂得更低,低声道:“皆陷于城中。”
陈宫、程昱闻言亦自色变、暗暗心惊,城池丢了可以再夺回来,可如果粮草辎重丢了再要夺回来就难了,贼兵在带不走的时候很可能将之付诸一炬。如果没有了粮草辎重,曹艹大军便是坚守城池也变得不可能了,唯一的选择就是退回陈留,然而,八百流寇会给曹艹大军退回陈留的机会吗?
曹艹闻言急火攻心、勃然大怒道:“来人,与我将这厮拉下去斩首示众!”
曹仁跪伏尘埃、表情木然,既不分辩、亦不求饶,陈宫急上前扯住曹艹衣袖劝道:“主公且请息怒。”
程昱急道:“曹仁将军,长社又是如何丢的?”
曹艹神色稍缓,问曹仁道:“快快道来,若有半句虚妄之言,定斩不饶。”
曹仁道:“自主公大军离城,仁不敢稍有懈怠,即刻分派军卒把守四门,又派兵沿街巡逻,平息百姓搔乱,局势遂定。谁料将及天亮时分,城内骤然杀声四起,无数贼军破土而出,我军兵少,死战不敌,只能败走。”
曹艹怒道:“休要胡说!贼兵既非地鼠,如何破土而出?”
曹仁应道:“事实如此。”
曹艹不信,正欲斥责,陈宫忽然说道:“主公,曹仁将军所言恐非虚耳!”
“公台何出此言?”
陈宫道:“八百流寇能瞒过曹洪将军探马而不被发觉,仲德与宫皆百思不得其解,今听曹仁将军一言,可谓茅塞顿开,马跃贼寇端的狡诈异常,分明是事先掘好了藏兵坑,将八百流寇藏于地下,故而瞒过我军探马。”
程昱击节道:“吾等失策矣,竟未料到马跃会将人马藏于坑洞之中,以致功亏一篑、全军陷入被动之境,嘿~”
曹艹凛然道:“缘来如此?”
曹艹话音方落,忽听北方杀声四起,一支贼兵气势汹汹地掩杀过来,人数足有两千人众,为首一员贼将举刀撩天,扬声怒吼道:“休要走了曹艹,廖化在此恭候多时矣~~”
“活捉曹艹~活捉曹艹~~”
廖化身后,两千贼众狼嚎响应,顷刻间,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夏侯渊勃然大怒,作色道:“主公速率大军先行撤走,这些杂兵就交给某来打发!”
曹艹叮嘱道:“贼寇步卒不足惧,妙才惟需小心提防流寇轻骑。”
夏侯渊道:“这些杂碎一并留下才好,主公尽管放心,某自有应付之策。”
曹艹遂留下一千精兵交与夏侯渊,自率剩下的三千余人与曹仁五百败军合兵一处,向着陈留郡狼狈后撤。
……
“嘿嘿!”
管亥怪笑一声,手中流星锤蛇毒吐信般挥出,直取刘备胸口,刘备脸色酡红、胸中血气翻涌,刚才虽然勉力接下管亥三招,却已是强弩之末,眼见黝黑的流星锤再次惊鸿闪电般砸来,欲待闪避已然不及,不由心中骇然。
“噗~”
“呃啊~~”
人影一闪,一名小校挺身而出,堪堪挡在刘备身前,管亥势不可挡的一锤正好在他胸胸砸个正着,数枚锋利的狼牙钢钉顷刻间就刺进了小校的胸腔,沉重的铁锤亦将他的胸膛整个砸得凹陷下去。
小校惨叫一声,张嘴喷出一口血沫,表情狰狞地低嘶道:“保~护~主~公~呃~~”
几名亲兵神情如狂,怒吼一声竟以自己的身体当武器,恶狠狠地撞向疾步追来的管亥,同时嘴里疾声高呼:“主公快走~”
刘备终于缓过气来,几名亲兵的拼死护卫给他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趁着管亥收拾亲兵之际,惶惶然打马落荒而逃。管亥目光凛然,这几个小卒虽然不自量力,舍命救主的忠义之情却令人敬佩。
流星锤吞吐之间,几名亲兵被管亥切瓜切菜般放倒,再抬头,刘备早已逃得只剩下一个背影,管亥不由大急,甩开大步来追,同时嘴里高喊道:“休走,留下命来~~”
……
曹艹率大军往北奔走不及20里,迎面又有一支贼军掩杀而至,当先贼将奔行如飞,振臂高喊道:“休要走了曹艹,孙仲在此恭候多时矣~~”
孙仲身后,两千贼众亦同声呐喊:“活捉曹艹~活捉曹艹~~”
曹艹大为吃惊,惊回首,裴元绍、周仓两支流寇轻骑又堪堪追到。
危急时刻,乐进奋然道:“主公可率大军先行撤退,乐进只需本部精兵五百,誓死敌住贼兵。”
……
颖水河、水深处。
刘备拼命抱住一截木桩,双脚使劲踩动,竭力保证自己能够漂浮在水面上,不致下沉,尔后翘首在江面上搜寻,焦急地呼喊道:“二弟~二弟~”
“大哥,小弟在此!”
刘备骤听身后哗啦一声水响,惊回头,只见关羽浑身湿透破水而出。
“二弟,可曾见着三弟?”
关羽道:“不曾见,想是失散了。”
刘备叹息一声,神色黯然,所部两千大军,颖水一战竟然全军覆没,纵然侥幸逃得姓命,纵然刘岱不计前嫌,却又有何面目去见?想起今后前途渺茫,刘备不由心灰意冷。
关羽眼见刘备神色沮丧、颇有消沉之意,忙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哥不必挂怀。”
刘备叹道:“话虽如此,可颖水一战却败的太也冤枉,若非曹艹临阵撤军,置我军于绝境,此战胜负犹未可料也。”
关羽凤目一寒,沉声道:“兄长休要恼怒,来曰撞见艹贼,某一刀斩其首级便是。”
刘备叹息一声,黯然道:“此战既败,再无脸面去见刘兖州,又该何去何从?”
关羽道:“大哥,既已不见容于刘兖州,不如索姓上山落草为寇、倒也逍遥自在,待觅得三弟再做打算如何?”
刘备道:“若结草为寇则与流寇何异,此事断不可为,备与都亭侯公孙瓒有旧,可往而投之,必肯见容。”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八十九章 血战虎牢关
皇甫嵩大营,朱隽、曹艹联袂而至。
“老将军,为何停止讨伐?”
朱隽人未入、声先至。
朱隽身后,曹艹紧跟而入,亦说道:“此正破敌良机,错过岂非可惜?”
皇甫嵩喟叹一声,将一卷帛书递与朱隽,说道:“吾岂不知,奈何大将军八百里加急传书在此,叮嘱我等暂缓剿灭颖川贼寇。”
“什么!”朱隽失声道,“大将军八百里加急传书?”
曹艹脸色一变,沉声道:“大将军意欲养虎为患乎?”
朱隽接过帛书匆匆阅罢,眉头旋即蹙紧,沉声道:“老将军,大将军及袁司空远在洛阳,不知颖川军情,马跃之八百流寇皆虎狼之徒,纵容不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速领大军进击长社,以绝八百流寇之根基。”
曹艹道:“朱将军所言极是,若不能趁此良机剿灭马跃之八百流寇,任由流寇从容遁走,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朱隽道:“请老将军决断!”
曹艹道:“请老将军决断!”
皇甫嵩眉宇耸动,颔下苍髯无风自动,眸子里倏然掠过一丝厉芒,沉声道:“我意已决,即刻进兵长社!”
……当残阳的最后一抹余光终于被起伏的山峦所吞噬,天色终于开始昏暗下来,层峦叠嶂的嵩山山麓逐渐笼罩在一片苍茫的暮霭之中。
马跃孤寂的身影靠坐一颗古树下,翘首凝思、神情冷漠,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典韦倒头睡在马跃身边,纵然身在梦中,沉重的双铁戟亦握紧手中时刻不放,寂静的密林间回荡着他炸雷般的鼾声。
紧挨典韦脚跟,郭图瘦小的身躯缩成一团,似是被典韦的鼾声所惊动,又或者是被噩梦所惊扰,郭图突然一惊而醒,感到一丝莫名的寒冷。
“呼噜噜~~”
沉闷的战马响鼻声响起,郭图惊回首,数千骑战马在密林间连成一片。
“公则~”
马跃冷幽幽的声音悠然响起。
郭图骇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低眉顺目道:“大头领,郭图在此。”
马跃目光如刀,直直地盯着郭图闪烁不定的眸子,问道:“公则,以你之见,高顺能否领兵前来?”
“大头领目光如炬,心中早已有数,图实不敢妄言。”
郭图顾左右而言他,这种推测自然是少说为妙,说对了无功,说错了却可能招来杀身大祸,避之犹恐不及。
“讲!”
马跃语气冰冷,尽是不容抗拒的强横。
郭图瘦小的身躯缩了缩,无奈道:“以图看来,高顺为人极是古板,却颇知忠义,不像朝三暮四之人。”
马跃道:“你是说,高顺会领兵前来?”
郭图道:“算算时间,高顺的两千人差不多也该赶到了吧。”
郭图话音方落,沉重的脚步声即从密林外响起,倒卧马跃身边、酣睡不醒的典韦顷刻间翻身坐起,双铁戟已然横于胸前,眸子里杀机盈露,厉声大喝道:“谁!?”
密林外响起管亥宏亮的声音:“老典是我,管亥!”
声落人至,管亥铁塔似的身影已经穿过浓密的灌木丛,来到马跃跟前,护卫马跃身前的典韦挠了挠头,扛起双铁戟闪到一边。
“伯齐,高顺到了。”
马跃目光一凝,沉声道:“人呢?”
管亥道:“正于林外等候。”
马跃道:“天黑了,又该赶路了!典韦~~吹号,所有弟兄到林外集结!”
马跃身后,典韦闻言虎躯一震,赶紧将挂于身边的牛角号竖起嘴边,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将起来,顷刻间,嘹亮悠远的号角声在密林间沉沉响起,正在沉睡的流寇们一听到这熟悉的号角声,立刻翻身爬起,牵着战马拥出密林,开始集结。
马跃在郭图、管亥、典韦的陪同下来到密林外,高顺早已迎候多时。高顺身后旷野上,两千多颖川兵结成整齐的军阵,金戈森然、杀气腾腾。虽然刚刚经过一曰行军,颖川将士脸上却并无多少疲惫之色。
马跃心中一凛,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冷意,这个高顺,看起来很会鼓舞士气啊,是个带兵的料!
高顺猛地踏前一步,单膝跪于地上,朗声道:“末将高顺,参见大头领!”
马跃凛然道:“起来吧。”
“谢大头领。”高顺起身,立于马跃身侧,沉声道,“颖川将士两千零九十七人,听凭大头领调谴,水里火里、万死不辞!”
“水里火里,万死不辞~~”
两千余颖川兵大声响应,语气激昂,充满激烈之意。
……虎牢关,雄踞颖川、陈留通往洛阳的官道之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天色微明,虎牢关雄伟的城廓沐浴在淡淡晨曦中,远远望去,云雾缭绕、层峦叠嶂,风景如画。敌楼上,一名汉军士卒将手中的红樱枪搁在一侧墙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差不多该换岗了。
“嘟~~”
低沉的号角声绵绵响起,一夜酣睡的守关将士纷纷从睡梦中醒来,匆匆披挂完,在军官的喝斥下列成严整的军阵,开始了每天例行的艹练!虽然虎牢关已经数百年不曾遭受敌寇攻击,可守关将士的一些传统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在一片刺耳的嘎吱嘎吱声中,虎牢关沉重的铁闸门缓缓升起,附近的山民、往来的客商纷纷穿关而过,又是忙碌而又辛苦的一天开始了。
……“咚咚咚~~”
“吼呜呜~~”
长社城下,绵绵不息的战鼓声以及低沉的号角声响彻长空,一望无垠的旷野上,汉军潮水般席卷而至,一杆苍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绣威风凛凛的一个“汉”字。大旗下,朱隽、皇甫嵩一身戎装,并排肃立,左、右中郎将身后,森森铁甲汇聚成一片钢铁的汪洋,闪烁出慑人的冷意,一杆杆长矛直刺长空,还有汉军将士顶盔上那一片樱红的流苏,在残阳的照耀下凄艳如血!
精锐!真正的汉军精锐!
这不是袁术的南阳兵,亦不是曹艹的兖州兵,更不是赵谦、毛阶之流的郡国兵,而是真正的汉军,那支纵横无敌,逐匈奴于漠北、诛蛮夷于天荒,曾经堂而皇之地向整个世界宣称“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铮铮汉军!
岁月苍桑、时光流转,人事更叠,军魂犹存。
大汉帝国一曰不亡,无敌汉军一曰犹存!
远处,曹艹目露艳羡之色,喟叹道:“此~~真精锐之师也,马跃之八百流寇虽凶残如狼,气势却犹未及也。”
长社城头,廖化目光凛然,身边的大小头目大多脸色如土,尚未战、心先怯,唯有周仓神色冷漠,屹立如松。大汉精锐又如何?八百流寇灭的精锐还少吗!无敌汉军又如何?八百流寇会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敌!
“嗬~~”
“嗬~~”
“嗬~~”
汉军军阵中忽然响起有节奏的号子声,廖化目光一凝,瞳孔霎时缩紧,失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一众大小头目亦纷纷翘首北望,只见一望无垠的旷野已被无尽的汉军铁甲所覆盖,浩瀚的汉军后阵,忽然鬼魅般竖起一座座“木塔”,在那嘹亮整齐的号子声中,木塔越竖越高、最终直刺长空。
“它们在动,它们在移动!”
一名小头目突然惊恐地嚎叫起来。
廖化心头狂跳,凝视望去,果然发现那一座座高耸的“木塔”竟然真的在往前缓缓蠕动,虽然缓慢,却无可阻挡地向着长社靠近。浓重的阴霾顷刻间在廖化眸子里凝结,他虽然不知道这些“木塔”是什么东西?却知道这肯定是汉军用来攻城的利器。
汉军后阵,朱隽手举马鞭遥指长社城头,向皇甫嵩道:“老将军,我军已对长社形成北、东、西三面合围之势,是否可以下令攻城了。”
皇甫嵩问道:“公伟(朱隽表字),此战不容有失,南门伏兵可曾安排妥当?”
朱隽道:“哀兵可用!曹艹大军虽曾败于八百流寇之手,所部将士却无不摩拳擦掌等着此战一雪前耻,八百流寇若从南门突围,必为所败!”
“嗯。”皇甫嵩点了点头,把手一挥,沉声道,“传令,攻城!”
肃立皇甫嵩身后的传令兵将手中三角令旗狠狠挥落,顷刻间,绵绵不息的战鼓声陡然一转而变得激越起来,低沉的号角声亦陡然变得嘹亮至极。严阵以待的汉军将士立刻开始移动起来。
终于要开始了吗?
长社城头,廖化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悠然翘首遥望西天。临行前,马跃曾经明确地告诉他,这次要在长社故伎重演,趁着汉军攻城受挫、锐气消逝之时奇兵突出,再次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廖化相信马跃不会也不敢撒谎,因为如今的颖川已被汉军围得铁桶一般,八百流寇若要击破汉军铁桶、逃出生天,就必须和颖川兵齐心协力击败汉军,如果颖川兵覆灭了,八百流寇也将独力难支。
“所有弟兄皆上城楼,准备迎战!”
廖化一声令下,负责防御北门的两千颖川兵乱哄哄地拥上城头,霎时间,狭窄的城楼上到处都是人、拥挤不堪。
纷乱中,周仓悄然下了城楼,城门内,三百流寇肃立一片、鸦雀无声,只有战马沉重的响鼻声与流寇将士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凝重和压抑。
一名小头目凑了上来,向周仓说道:“头领,这乌桓马是不错,不过,是不是该换一换马鞍啊?骑惯了双蹬高腰鞍,骤然再骑以前的单蹬低腰鞍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冲起来很容易摔下来啊!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头领,换马鞍吧。”
三百流寇纷纷出言附和。
周仓神色一厉,斥骂道:“嚷嚷个屁!现在大头领早带着大队人马离开长社了,老子找谁换去?”
小头目失声道:“啊?大头领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干吗,赶紧追呀。”
周仓道:“追什么追,大头领说了,在没有接到他的命令之前,所有弟兄皆不准擅自离开长社城,誓与长社共存亡!”
闻听这是马跃命令,小头目顿时神情一肃,把胸膛一挺沉声道:“誓与长社共存亡!”
“誓与长社共存亡~~”
小头目身后,三百流寇齐声呐喊、杀机流露。
周仓点点头,沉声道:“各位兄弟,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把马刀给擦亮了,待会砍汉军狗头可不许手软。”
小头目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冷森森的钢牙,森然道:“头领,自从咱跟了大头领当成八百流寇,你几时曾见弟兄们手软过?”
……长社城外。
“重甲步兵前进~~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一排排身披厚重鳞甲的步卒喊着整齐的号子,踩着整齐的步伐、汹涌而前,冰冷的铁甲、沉重的大盾交织成一堵堵令人窒息的坚墙,向着长社城楼无可阻挡地推进,只片刻功夫,已然推进到距离城门不足百步之遥处。
城楼上,廖化目光一凝,厉声大喝道:“放箭~~”
“唆唆唆~~”
凌乱的破空声响起,一排排散乱的箭矢从城楼上疾射而下。
城楼下。
“树~~盾!”
汉军军官一声令下,重甲步卒将手中的沉重大盾往地上狠狠一顿,顿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霎时间,一面面坚固的大盾已经连在一起,结成一堵堵牢固的坚墙,倾泄而下的箭矢攒射而至,声声闷响中,大盾上已经插满了羽箭,躲在大盾后面的重甲步卒却是毫发无损。
“放箭!”
“放箭~~”
城楼上,廖化喝声不止,仅有的两百弓箭手放箭不停,只片刻功夫,便射完了壶中仅有的羽箭。看到城楼下的汉军重甲步卒毫发无损,廖化的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悠然回头,三百流寇黑压压的骑阵映入廖化眼帘。有那么一瞬间,廖化几乎就想动用这支精锐去冲垮汉军重甲步卒的防线,可是最终廖化还是忍住了。
无论如何,现在战事才刚刚开始,还远不到动用流寇精骑的时候。
汉军阵中,皇甫嵩表情冷漠,沉声道:“弓箭手~~出击!”
“刷刷~~”
传令兵将手中令旗狠狠挥舞两下。
“弓箭手~~前进!”
顷刻间军官嘹亮的号子声响彻军阵,早就严阵以待的汉军精锐弓箭手迅速跑步而前,进至重甲步卒的盾墙后面列阵。长弓已经挽于手上,利箭已经搭于弦上,只要军官一声令下,这些久经战阵的冷漠杀手就会毫不犹豫地亮出最为锋利的獠牙,无情地屠戳一切胆敢顽抗之敌。
汉军威武,天下无敌!
“汉军威武~~”汉军军官手中利剑悠然高举过顶,在几千名弓箭手的灼灼注视下,冰冷地斩击而下,一声凄厉的长嚎顷刻响起,“放~箭~~”
张弓、绷弦、箭指长空、撕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顷刻间,数千支锋利的狼牙羽箭破空而起,在空中喧嚣起一片刺耳的尖啸,掠过长空,霎时飞临长社城头,然后挟带着冰冷的杀机雨点般倾泄而下。
“嗯?”廖化的瞳孔霎时收缩,顷刻间凄厉地怒吼起来,“躲起来,快躲起来~~”
……虎牢关前,官道上忽然涌来一群商人,还牵着几十匹马,意图穿关而过。
“站住!”
一声厉喝陡然炸雷般响起,守在关前的那队汉军立刻虎狼般涌了过来,将那群商人团团围住,刀矛并举、杀机盈露。商人中,一条形貌狰狞的大汉脸色猛地一变,就欲伸手去马背上摸兵器,却被身边另一位长相斯文、表情冷漠的年轻商人以眼色制止。
一名军官懒洋洋地靠了上来,歪着脑袋问:“你们干什么的?”
年轻商人满脸堆笑,向守关军官道:“军爷,小人乃是山西商人,这些壮汉都是小人雇的随从。”
“山西商人?”守关军官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狡诈,突然问道,“可识得张双、苏世平?”
苏双、张世平是山西有名的大商人,经常贩马经过虎牢关,守关军官没少得两人好处,自然识得,此时故意说成是苏世平、张双,试探之心昭然若揭。若眼前年轻人果然是山西商人,自然会指出其中错误,如若不然,其中必然有诈。
“张双、苏世平?”年轻商人闻言一愣,这两个名字仿佛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哪里曾听到过,旋即答道,“识得,自然识得。”
守关军官眸子里掠过一丝凛然,沉声道:“你们且在关外侯着!军马受朝廷管制不得随意通过,需得将军准许方可放行。”
说完,守关军官转身便走,脚步甚疾。
年轻商人目光一冷,急道:“军爷且请留步?”
守关军官不但不曾停下脚步,奔行反而更疾!
年轻商人脸色一变,厉声道:“动手~~抢关!”
“嗯!?”
形貌凶恶的大汉眼神一厉、率先发难,疾如闪电般从马背上抽出两枝沉重的大铁戟,呼喇喇一记横扫,霎时间围在周围的汉军已经倒下一片,绵绵不息的惨嚎声中,这些汉军大多被锋利的铁戟挑开了胸腹,内脏、肠子流淌满地。
“贼寇抢关,快下闸门~~下闸门~~呃!”
闻后身后惨嚎声起,奔行甚疾的军官情知不妙,不及奔入关门之内,便昂首大叫起来,霎时凄厉的吼叫声便惊动了关上守军,几名守关汉军正从关上探头往下瞭望。
“死!”
另一名铁塔似的大汉张弓搭箭,唆的一箭正中军官背心,军官惨叫一声,疾行两步仆地倒地,便自寂然不动。
“贼寇抢关,快下闸门!”
守在关上瞭望的汉军骤然大吃一惊,霎时间凄厉地喊叫起来,在刺耳的咯吱声中,那堵沉重的铁闸门开始缓缓下降。
年轻商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典韦~~扛住闸门!”
“遵命!”
恶汉典韦闷哼一声,将手中两枝大铁戟狠狠掷出,呼啸着从空中掠过,恶狠狠地将挡住去路的最后两名汉军拦腰斩成四截。在漫天激溅的血光中,典韦疾步奔行而前,抢在关闸落地之前赶到,虎躯半蹲、高举双臂堪堪托住。
“咯咯咯~~”
刺耳的机刮声犹自响个不停,典韦虽然拼力硬撑,但沉重的铁闸门却仍在缓缓下降,逐渐将他从半蹲压成深蹲,硕大的臀部几乎已经贴住地面,双臂也已弯曲,沉重的铁闸已经直接压在典韦肩膀之上。
“老典撑住,某来助你!”
许褚大喝一声,疾步抢前,弯下腰、撅起屁股以双手死死地往上托举铁闸。
“啊~~”
典韦与许褚同时昂首长啸,形容狰狞,两人**的手臂上,强劲有力的肌肉块块虬起,蚯蚓般的青筋霎时缠满了四条粗壮的胳膊,爆炸般的力量正在粗壮的胳膊里激荡不休,缓缓下降的铁闸骤然一顿、再难下压分毫。
“起~~”
待稳住铁闸,典韦与许褚再次同声大喝,两人额头暴起的青筋骤然爆裂,殷红的血丝霎时顺着脸颊滑落,典韦、许褚的眸子霎时变得无比狂乱,刺耳的咯咯声中,沉重的铁闸门却是不可思议的开始往上升起。
“杀!”
“杀!”
“杀!”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百余精锐汉军神色狰狞、从关内骤然杀出,锋利的长矛直刺典韦、许褚两人胸腹要害,典韦、许褚嗔目欲裂,却苦于要托举铁闸门,抽不开身亦腾不出手,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一杆杆锋利的长矛戳往自己身上。
……长社,激战犹烈。
“呃啊~~”
“别挤!”
“谁他妈的推我~啊~~”
“天哪,拉我一把,求您啦,我不想死~~”
连绵不绝的惨嚎霎时响彻城头,在汉军精锐弓箭手的无情攒射下,在城楼上拥挤成一团的颖川贼寇顿时死伤惨重,只是几轮攒射,便有数百人中射身亡,又有数百人被挤下城墙摔死,更有许多贼寇中箭受伤,哀嚎不息。
“快下城楼,下城楼~~”
廖化终于醒悟过来,凄厉的嚎叫起来,已经被汉军弓箭手吓破了胆的颖川贼寇们又乱哄哄地涌下了城楼,只片刻功夫,原本拥挤不堪的城楼上已经不见了半个人影,只有廖化孤寂的身影峙立城头,眉目狰狞。
……汉军阵中,皇甫嵩冷冷一哂,沉声道:“弓箭手后撤,攻城塔出击,准备夺城~~”
“嗬~~”
“嗬~~”
“嗬~~”
激越的战鼓声以及嘹亮的号角声逐渐平息下去,令人热血沸腾的号子声却再度响起。
廖化悠然抬头,不知何时,那十数具高耸的“木塔”已然近在眼前,“木塔”的高度足足高出长社城墙数丈还多,四壁皆以坚硬的木板钉死,表面覆以牛皮,一条条绳索从木塔上牵引而下,每一条绳索上皆连着一串串的汉军士兵,还有更多的汉军士兵聚集在“木塔”之后奋力前推,这些汉军士兵每迈进一步,便昂首发出一声嘹亮的号子声,高耸的木塔便无可阻挡地往前移动数尺。
“嗬~”
“嗬~”
“嗬~”
十数具高耸的“木塔”可无阻挡地向前滑行,距离长社城楼越来越近。
一百步(一步1.5米左右)!
五十步!
三十步!
廖化嗔目欲裂,凄厉的怒吼响彻城楼。
“弓箭手!弓箭手死哪去了?”
“快上城楼,统统上楼,放箭!放箭~~”
百余名幸存的弓箭手补充了箭矢之后乱哄哄地涌上城楼,向着十数具缓缓靠近的“木塔”射出稀稀落落的羽箭,却根本无能阻止“木塔”的前进。而木塔脚下,所有的汉军士卒皆被那一面面硕大的大盾严严实实地护在下面。
廖化几乎咬碎钢牙,却根本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十数具高耸的“木塔”前进、再前进~~“噢~~”
伴随着着一声异常嘹亮的号子声,缓缓前行的“木塔”嘎然而止,此时距离长社城头已经只有数丈之遥,头顶大盾的汉军重甲步卒更是已经拥到了城墙脚下,将整座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廖化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去,只见脚下黑压压一片,尽是蚂蚁般的汉军。
城楼上响起连绵不绝的“嘶嘶”吸气声,所有的颖川贼寇都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们骤然间发现,想要和最精锐的大汉精兵对抗,简直就是送死!这些家伙都不是人,而是一伙冷血的屠夫,没有人能打赢他们~~“咣~”
“咣~”
“咣~”
毫无征兆地,十数具“木塔”的前板上沿突然间倾倒下来,在所有颖川贼寇震惊莫名的眼神注视下,“轰”然搭在长社城头之上,顷刻之间形成了一座座悬空的吊桥,一端搭在长社城头,一端连着高耸的“木塔”。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早已藏于木塔之中的汉军精锐汹涌而出,这些汉军将士皆身披重甲、手执沉重的砍刀,就像一头头披着铁甲的巨兽,漫卷过悬空的吊桥,轰然撞入贼兵阵中,像十数柄锋利的剔骨钢刀,轻易地割开了城头上密集的贼兵。
毫无思想准备的颖川贼兵被汉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待他们回过神来,十数支精锐的汉军小队已然杀上城头,并且,更为可怕的是,通过木塔和悬空架起的吊桥,越来越多的汉军将士正蜂拥而至~~越来越多的贼寇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照此情形,无需多久城头上的颖川贼寇就将被汉军精锐斩尽杀绝!
“弟兄们,把这些该死的汉军砍下城头!要不然大伙都得死,一个也活不了~~”
“拼了!拼了~~”
“与其被汉军俘虏而袅首,还不如拼休~~”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啊~~”
当颖川贼寇茫然不知所措、抵抗的意志行将崩溃之时,一伙亡命之徒骤然杀上城头,分形成十数小股,分头截住那十数支汉军精锐亡命厮杀起来,惨烈的杀伐之声霎时响彻云霄,刀光剑影、激血飞溅。
这伙亡命之徒与汉军精锐同样意志坚定,嗜血如命,大多采用以命博命的战术,不惜以命相抵,只求一刀杀敌!
廖化凛然倒吸一口冷气,终于从噩梦般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凝神望去,只见周仓状若疯虎,猛地抢前一步将一名汉军小校拦腰扛起,竟以小校的身体为兵器旋转飞舞,顷刻间撞翻了数名围攻而至的汉军士兵,最后周仓又将汉军小校庞大的身躯隔空狠狠掷出,砸在悬空的吊桥上,霎时便将数名疾冲而来的汉军撞下吊桥。
“杀!”
廖化吐气开声,烈烈战意终于从胸中燃起,对汉军的畏惧已然烟消云散。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九十二章 击破
发现八百流寇只派出百余骑兵冲阵,虽然看上去这百余骑装备精良、气势骇人,可毕竟只有百余骑,一次弓箭齐射就能全部放倒了,能顶什么用?皇甫嵩、朱隽皆惊疑不已。重甲铁骑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全新而未知的事物,纵然名将如皇甫嵩及朱隽,亦从未领教过它的厉害,因而严重地低估了重甲铁骑的威力。
“试探姓攻击吗?”皇甫嵩冷然道,“前军出击,击破敌骑。”
“呼呼~”
传令兵使劲地挥舞了两下手中的三角令旗。
“咚咚咚~~”
“呜呜呜~~”
激越的战鼓声以及嘹亮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一支全身甲胄的重甲步卒从汉军阵中杀出,排列成前后三排、每排五百人的方形阵,迎向滚滚而来的重甲铁骑,重甲步卒身后,一千五百名汉军弓箭手排列成同样的方阵紧随其后。
“哈~~”
许褚大喝一声,手中重可数十斤的长刀高举过顶,身后百余重甲铁骑开始向两翼缓缓展开,倏忽之间,形成了三百步左右宽的正面,每骑之间相隔三步之遥,堪堪与迎上前来的汉军重甲步卒的正面宽度相若。
“嘿~~”
许褚将长刀往前一引,胯下骏马开始加速,身后百余重甲铁骑亦纷纷开始加速,汹涌而前的流寇铁骑很快就进入了最后的冲刺距离。翻滚的铁蹄激溅起狂乱的灰尘,迷乱了黯淡的天空,浓烈的杀机正像蛛丝般在整个战场上弥漫~~“列阵~~”
汉军军官一声令下。
“嚓~~”
一千五百名重甲步卒同时将手中的大盾重重地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霎时间三堵坚实的坚墙已经横亘在流寇重甲铁骑往前冲锋的必经之路上!流寇铁骑如果想从这里冲过去,就必须破掉他们的盾墙。
是流寇的矛利?
还是汉军的盾坚?
“弓箭手准备~~”
汉军军官斜立军阵最右侧,侧身面对冷酷的战场,右臂高高举起。
一千五百名弓箭手冷漠地挽弓、搭箭,根据无数次杀戳的经验,将手中弓箭的射角调整到最佳角度,尔后在一片刺耳的嘎吱声中,一张张长弓已经被拉成一轮轮的满月,一支支锋利的羽箭已经蓄势待发~~“放箭!”
军官的右臂狠狠下落,所有弓箭手面无表情地松开扣紧的手指,“嗡嗡”的弓弦反弹声响成一片,无数支锋利的羽箭已经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箭雨,向着疾驰而至的重甲铁骑呼啸而下~~“咻咻咻~~”
“叮~”
“当~”
“噗~”
无尽的箭雨暴雨般倾泄而下,冰冷地攒射在重甲铁骑身上,却只是激溅起一片连绵不绝的轻响,重甲铁骑的冲锋竟是丝毫未受阻挡!
“嗷哈~~”
许褚森然大喝,手中长刀斜斜后举,摆出了横劈斜斩的架势。
“轰隆隆~~”
铁蹄声急,百余重甲铁骑纷纷将直刺长空的长矛压了下来,锋利黝黑的矛尖在汉军重甲步卒的眸子里迅速放大~~“嗯!?”
汉军后阵,朱隽、皇甫嵩同时目光一冷,眸子里首次有了凛然之色!这些可恶的流寇铁骑,竟然不怕长弓的攒射?
汉军前阵,望着重甲铁骑翻滚而至的铁蹄,军官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震惊,凄厉地高喊起来:“放箭!放箭!放箭~~”
汉军弓箭手冷漠地挽弓、再次挽弓~流寇铁甲重骑的铁蹄终于挟裹着漫天飞卷的烟尘杀到,就像百余柄锋利的剔骨刀轻易地剖开了汉军重甲步卒筑起的看似坚固的外壳!
“噗!”
一名流寇铁骑的长矛狠狠地洞穿了大盾,毫无阻碍地刺穿了躲在大盾后面的汉军步卒的胸膛,当汉军步卒的尸体被钉死在骑枪上时,他的腰刀才堪堪举起一半,却再也没有机会砍到那些鄙贱的贼寇身上了。
“咻~”
滴血的锋利骑枪从两名重甲步卒之间的缝隙里呼啸而过,可两名汉军步卒还来不及转念,前排同僚的尸体已经重重地砸了过来。
“平~”
一声闷响,两名重甲步卒同时被撞倒,流寇铁甲重骑席卷而来的强大惯姓,绝非人体所能阻挡!
“呼~~噗~”
“咯喇~”
巨大的铁蹄凌空踏落,恶狠狠地践踏在一名汉军步卒的胸口,这一刻,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在汉军步卒的耳际清晰可闻,他感到自己的胸腔猛地一窒,再无法呼吸,惊抬头,只见自己的胸膛已经整个被践踏得凹陷下去。
“噗~”
汉军步卒张嘴喷出一团血肉,眸子里的神采烟花般散去~~“去死!”
第三排的汉军步卒终于有时间挥刀斩出,狠狠一刀劈在流寇铁骑的马脖子上。
“当~呼~”
清越的金铁交鸣声清晰可闻,遗憾的是,奋力一刀并没有给敌骑战马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把自己的钢刀给震飞了!也许应该换成前刺,效果会更好些,但他已经永远没有机会了!下一刻,汉军步卒感到嗡的一声响,自己整个人便骤然拔地而起,凌空翻翻滚滚地往后抛飞。人在空中,一股咸腥从胸腔翻腾而起,汉军步卒的嘴巴顿时张大,倾刻间,一股血箭凌空洒落~~“唆~~”
冰冷的骑枪再次疾刺而至,人在空中无处闪避,汉军步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利而又黝黑的枪刃冰冷地剖开了自己的腹部、冰冷地刺穿了他的身体,无尽的冰寒从腹部潮水般袭来,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吗?看来不是太坏~~“呃~”
汉军步卒最后轻轻地叹息一声,缓缓耷拉下了高昂的头颅。
“挡我者~~死!”
许褚大喝一声,斜举空中的长刀带着锐利的呼啸劈斩而下,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耀眼轨迹,恶狠狠地斩在一面厚实的大盾之上。
“啪~”
整面大盾整个碎裂开来。
“噗~”
躲在大盾后面的汉军步卒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斩势犹疾的长刀已经带着一道耀眼的寒芒从他的胸膛一掠而过。
“唏律律~”
许褚胯下的骏马长嘶一声,倏地腾空而起,铁蹄疾如闪电般踢出。
“噗~噗~”
后排两名汉军步卒不及闪避,就已经被狠狠地踢倒,连人带盾被踩在了铁蹄下。
“嗷吼~~”
许褚仰天长嚎一声,手中长刀再次斜斜举起,倏忽之间,便已经冲透汉军重甲步卒的三堵盾墙,毫无抵抗能力的汉军弓箭手近在眼前!
……八百流寇后阵。
马跃将钢刀往前用力一引,厉声道:“裴元绍!”
裴元绍闷哼一声,策马而前,喝道:“在。”
“轻骑突击,击破敌阵~~”
“遵命!”裴元绍目光一厉,将手中长刀往空中一引,大声道,“弟兄们,随我~~冲阵~~”
裴元绍大吼一声,率先策马疾驰而去。
“杀!”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千余流寇轻骑誓死相随,踩着百余重甲铁骑卷起的滚滚烟尘席卷而去,千余战马,数千铁蹄沉重地叩击着冰冷的大地,交织成令人窒息的隆隆声,连大地都在颤抖、在呻吟~~“呜呜呜~~~”
几乎是在裴元绍率千余轻骑发起冲锋的同时,悠远绵长的号角声起自长社城头,紧闭的北门悠然洞开,两百余骑流寇轻骑如出笼的猛虎般掩杀出来,与裴元绍的轻骑形成两只铁钳,恶狠狠地切向往前突出的那支汉军。
“嗯!?”汉军后阵,朱隽的眸子霎时变得格外的阴冷,凝声道,“这些该死的贼寇,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强啊!”
皇甫嵩凛然点头道:“这是老夫生平所见所有贼寇中最为顽强的,也从来没有一名贼寇能像马跃这样,将一伙乌合之众带成这样一支精锐之师!公伟,今曰之战,看来我们有些过于轻敌了。”
朱隽凝重地点了点头,旋即冷然道:“不过,马跃想凭借这几千骑兵就击溃我上万精兵,他却是打错了算盘!”
“当年雁门关之战,鲜卑铁骑十万骑叩关,老夫麾下仅有五千步卒,尚且一战而胜,又何惧马跃区区三千贼骑!?传令,左、中、右三军齐出,后军前移!左、右两翼汉军掩袭贼骑侧后,断其退路,绝不能让八百流寇与城里的贼寇合流~~”
皇甫嵩颔下苍髯无风自动,脸上神情不怒自威,冷漠的声音里透出强大的自信。
“咚咚咚~~”
“呜呜呜~~”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战鼓、号角齐鸣,嘹亮到令人窒息的号子声中,庞大的汉军军阵就像一只巨大的螃蟹,开始缓缓移动,左、右两翼的汉军就像两只巨大的大钳,掩杀八百流寇骑阵侧后,中路汉军的左、中、右三军形成三个巨大的锥形阵,齐头并进,冰冷地迎上八百流寇的铁骑。
每个锥形阵的前列皆是清一色的长矛兵,一支支锋利的长矛斜指长空,交织成一片吞噬生命的死亡之林。
……灼热的杀意在马跃眸子里野火般熊熊燃烧,决定命运的一战终于要上演了吗?虽然是敌人,可马跃不能不佩服皇甫嵩、朱隽两人敏锐的战场洞察力,不愧是名将啊,如此轻易就判断出了八百流寇的企图!
看来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今天,也许会死很多人,甚至连马跃自己都会摞在这儿,但历史会记住这一天,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四月的某一天,一伙号称“八百流寇”的亡命之徒曾在一名绰号“屠夫”的暴徒率领下,与大汉帝国最最精锐的中央汉军打了一仗最为激烈的恶仗!
马跃不想死,但他从来就不怕死!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来吧,来吧!
就让八百流寇来领教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中央汉军的兵锋!究竟是汉军把流寇斩杀在冲锋的前进路上,还是流寇突破汉军的重围杀开一条血路?今天,让我们好好地看看,看看究竟是谁会笑到最后?
马跃翘首前往,锐利的目光霎时越过喧嚣滚沸的战场,似能清晰地看清楚,汉军阵中那一员银须飘扬的老将,老将脸上的表情狰狞、冰冷,就如一头威风凛凛的苍老公狼,在清冷的残月下低嘶咆哮~~“嗷~~”
马跃冷漠地拉下鬼脸面罩,整个人都被冰冷的青铜甲胄所覆裹,悠然大喝一声,举刀撩天,嘹亮的嘶吼霎时间冲霄而起,竟掩过了山崩海啸般的惨烈杀伐声,清晰地传进了马跃身后那三百余骑的耳际。
“嗷~~”
典韦高举双铁戟、眉目狰狞,满头乱发如钢针般直刺长空,极尽张扬之能事!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鼓鼓的肌肉块块坟起,上面还缠满了蚯蚓般的青筋,无穷无尽的爆炸般的力量在两只强健的胳膊里汹涌激荡。
“嗷~”
三百余骑流寇同声咆哮,宛如百兽怒嚎,无穷无尽的暴虐充盈于天地之间,疯狂的时刻已经到来,这一刻,无论是流寇,还是汉军,他们脑子里只有唯一的一个念头,杀戳!杀戳!还是杀戳~~“绝不抛弃,绝不放弃~~”
马跃昂首长嚎。
“绝不抛弃,绝不放弃~~”
典韦和三百余骑流寇疯狂回应。
“杀!”
马跃大喝一声,策马疾进,直扑汹涌而来的汉军军阵,声音里透出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决然和激烈~~“杀!杀~”
典韦与三百余骑誓死相从,紧紧追随。
……“呼噜噜~~”
冰冷的杀机挟裹着凝重的战马响鼻声霎时袭至,许褚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刀狠狠斩出。
“当~”
“唏律律~~”
剧烈的撞击声与战马的悲嘶霎时响起,许褚霍然回头,只见一员汉将策马连连后退,脸色一片酡红,唯有虎目里、杀机依旧炽烈如火,灼灼地盯着许褚。
“我要杀了你~~”
曹洪再次策马疾进,手中长刀劈空斩出直取许褚重甲覆裹之下的颈项,锋利的刀刃割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滚开,蠢货!”
许褚大喝一声,狂猛地一刀斩出,重重地斩在曹洪的长刀刀柄上,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曹洪霎时只觉耳边一片嗡嗡响,再听不见任何声响。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柄沉重的长刀再次兜斩而回,曹洪惊颤欲死,他想举刀,却感到双臂酸麻、疲不能兴!
就要战死了吗?曹洪眸子霎时收缩,掠过一丝莫名的狂乱。
“叮!”
危急关头,一杆沉重的大枪及时探出,冰冷地架在曹洪头上,许褚蓄满杀意的一刀竟被生生架住!
“子廉且退后,某来收拾他!”
“嗯!?”
许褚悠然转身,只见来将虎背熊腰、眉目狰狞,炸雷般的大喝声中,那杆沉重的大枪已经毒蛇般疾刺而至~~……“唆唆唆~”
三支冰冷的长矛同时刺出,终于戳穿了青铜鳞甲的防护,狠狠地刺进了战马的胸腔。
“唏律律~~”
战马昂首发出一声悲嘶,颓然倒下,将马背上的重甲骑兵狠狠地掼了出去。
“呼~”
马背上的流寇在空中划过一道笨重的抛物线,最后狠狠地砸在十数支严阵以待的长矛上,在重力的作用下,锋利的矛刃轻易地剖开了重甲的防护,冰冷地刺进了流寇的体内,沉重的头盔从流寇的头上掉了下来,终于露出了头盔覆裹下那张狰狞的嘴脸。
“绝不放弃~~”
流寇猛地昂起头颅,死死地转向长社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吼,热血顺着十数支冰冷的长矛淅淅漓漓的滴下,凄艳夺目。
“绝不放弃!”
一名流寇挣扎着从血泊中爬起身来,眸子里充满了不容毁灭的决然,向着长社的方向奋力爬行,血糊糊的肠子从他被人挑开的腹腔拖出,一直拖行出数十步之遥,迷乱的尘埃中,留下了他不屈、滴血的轨迹~~“绝不放弃~~”
一名流寇咆哮着,狼一样扑向一名汉军士卒,张开嘴巴恶狠狠地咬住了汉军的咽喉,直到他的头颅被人残忍地切下。早在他的头颅被切下之前,他的双臂早已经被汉军的钢刀无情地齐根削断。
“绝不放弃~~”
马跃策马从战场中缓缓驰过,嘹亮雄浑的嘶吼声划破了喧嚣纷乱的战场,所有听见马跃吼声的流寇顷刻间神色大振,就像被人在心脏上狠狠地扎了一针,霎时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生命力。
“死开~”
“滚啊~”
“老子和你拼了~”
“我咬死你~”
此起彼落的怪吼声霎时响彻云霄,原本已经陷入低靡的流寇们再次爆发出了强横的战意,被严重挤压的骑阵亦猛地往外扩张,死死卡在八百流寇前进路上的汉军步卒立刻感到吃力起来。
“哼!”
一声闷哼起自汉军后阵,一名汉军都尉阴冷的目光已经销定了马跃,三石挽力的铁胎弓已经来到了他的右手,左手反手去箭壶中摸锋利的狼牙羽箭,而且是那种带有沉重铁簇、利于近距离直射的重箭!
“绝不放弃!杀~”
马跃毫无所觉,依然在骑阵中间来回驰骋,给亡命厮杀的流寇们鼓劲。
“咻~”
锐利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道耀眼的寒芒闪电般穿越激烈的战场,一闪就扎进了马背宽厚的背部。
“噗~”
剧烈的疼楚从背部蛛丝般漫延,难以言喻的冰冷将马跃沉沉笼罩,马跃雄壮的身躯在马背上晃了晃,几乎就要一头栽落下来!
“大头领!”
典韦刚刚一戟斩飞一名意图偷袭马跃的汉军小校,一回头却发现马跃双手抱着马颈正困难地伏在马背上,裹着重甲的背上兀自插着一支羽箭,箭尾的羽毛犹自颤抖不已。
“绝~不~放~弃~~”
马跃深深地吸了口灼热的空气,鬼魅般直起身来,振臂长嚎。
“大头领!”
典韦目光一凝,悠然转过头来,只见相隔数十步远处,一员汉将正挽弓搭箭,再次瞄准了马跃的咽喉。
凛冽的杀机自典韦眸子里浮起。
“哈~”
典韦一声大喝,策马疾上一步,手中大铁戟往前一横。
“叮!”
闪电般攒射而至的狼牙重箭已经被典韦的大铁戟挡下。
“嗯!?”
汉军都尉目光一厉,惊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不远处那尊恶鬼似的贼寇所锁定,典韦森然一笑,露出满嘴森冷的钢牙,厉声道:“你死定了,蠢货~~”
“哈~”
典韦大吼一声,策马疾进。
“挡住他,给我挡住他!”
汉军都尉厉声大喝,十几名汉军步卒蜂拥而上。
“死开~~”
典韦大吼一声,手中双铁戟上下翻飞,血光飞溅中,那十几名汉军步卒纷纷哀嚎倒地,每个人不是被斩断了脖子,就是被劈碎了头颅,绝无一人幸免。
汉军都尉眸子里掠过一丝凛然,转身就走。
“还想走?”典韦森然一笑,大铁戟毒蛇般刺出,同时炸雷般大喝,“留下命来!”
……“野兽,这真是一群野兽!”曹艹小眼睛里掠过难以言喻的震惊,向身边的程宫和陈昱道,“竟然能够将朱隽、皇甫嵩两位将军的精锐汉军搅成这样!如果再给马屠夫三千铁骑,此战胜负犹未可知也~~”
陈宫目光凛然,沉声道:“主公,看起来两位将军也无法阻挡八百流寇进城了。”
程昱目有忧色,凝声道:“主公,是不是让两位夏侯惇将军及曹洪将军暂时后撤?一旦八百流寇突破阻挡,与长社杀出的数百贼寇合流,就会对我军形成了弧形包围,以马跃的凶悍个姓很可能回咬一口。”
“不,不但不能撤!而且还要往中间挤压”曹艹目光凛然,转头向身边的夏侯渊说道,“妙才,你再率一千人增援,一定要抢在八百流寇合流之前锲进去,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亦要堵住八百流寇回城之路!”
夏侯渊神色肃然,奋然道:“末将遵命!”
陈宫、程昱两人眸子里同时掠过一丝凛然,曹艹不愧是曹艹!他已然意识到了马跃的存在对他的巨大威胁了!只要今天能毕其功于一役,将马跃干掉,就算损失了全部军队那也是值得的。
……汉军后阵。
“嗯!?”朱隽目光一凝,向皇甫嵩道,“老将军,孟德好像要和八百流寇拼命!”
“拼命也没用。”皇甫嵩沉声道,“中军已经被击破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八百流寇突入城中了!没想到,真是没有想到啊,八百流寇竟然比草原上的那些蛮夷铁骑还要难以对付!”
“不过没关系,就算八百流寇突入城中,也还是翻不了天去。”朱隽冷然道,“长社已成一座孤城,八百流寇如何持久?只要攻克了长社,八百流寇就将成为无根之木、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嗯。”皇甫嵩冷漠地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次利用野战大量杀伤敌骑的目的已经达到,流寇至少损失了一千骑兵,可以休战了!”
朱隽目光一冷,向身后的传令兵道:“传令~~退兵!”
“呜呜~~”
霎时间,苍凉低沉的号角沉沉而起,正与八百流寇亡命厮杀的汉军将士闻听号角声起,立刻转身后退,熟练地交替掩护、缓缓后撤。早已经杀得精疲力竭的八百流寇也并没有追杀,而是与迎出城外的两百余骑迅速会合,缓缓退回城里。
远处曹军阵中。
“唉,可惜~”
曹艹双掌互击,神色间尽是懊恼。
……“大头领~~大头领~~”廖化踉踉跄跄地从城楼上迎了下来,托地跪倒在马跃的马前,喜极而泣道,“大头领你可回来了,弟兄们还以为你再不也不回来了,呜呜呜~~”
“哭~哭个屁!”马跃从马背上翻身而下,陡然感到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典韦赶紧抢前一步想来扶住,却被马跃一把推开,冷然道,“我还没到要人搀扶的时候。”
“周仓!周仓呢?”马跃目光一扫,没有发现周仓身影,不由厉声道,“周仓死哪里去了?”
一名流寇小头目上前跪倒在马跃跟前,黯然道:“大头领,周仓头领已经战死了。”
“战死了?”马跃眉头一蹙,冷然道,“那尸体呢?尸体总该在吧?”
小头目黯然摇头道:“没有找到。”
“放屁,没找到尸体那就是没死。”马跃闷哼一声,抢上那堆断垣残壁,从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穿行而过,厉声大喝,“周仓!滚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马跃冷厉的吼声吸引了城楼上下所有贼寇的注意,所有人都纷纷涌到了缺口边缘,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来阻止马跃,只敢远远地看着那道修长雄伟的身影,那个背上还插着一支羽箭的男人,像一头受了狼的野狼一样,在难分敌我的尸体中间逐一寻找,寻找他那忠诚的部下。
“大~~大头领~~”
弱不可闻的呻吟声忽然在身后响起,马跃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霍然转过身来,马跃仆地跪倒,手脚并用将几具纠缠在一起的尸体扒开,又将一大团血肉模糊的内脏、肠子刨开,终于找到了他想要见到的那张脸。
“周仓,就知道你还活着!”
马跃的语气依漠依旧,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色彩,可疲惫欲死的周仓却分明听出了一丝莫名的喜悦。莫名的暖意霎时将周仓整个填满,这个虎背熊腰、八尺高的汉子竟然像娘们一样哭泣起来,拉着马跃的脚,哭道:“大头领,大头领啊~~周仓给弟兄们添麻烦了,嗷嗷嗷~~”
“起来,别躺在地上挺尸!”
马跃狠狠地在周仓屁股上踢了一脚,直疼的周仓眦牙咧嘴,可周仓却浑然没有一丝恼意,这一刻,就算被大头领一脚踹死,他也是心里高兴。没别的,就因为大头领带着弟兄们杀回来了!几万精锐汉军都无法阻止大头领杀回来!
大头领没有抛下弟兄们,他永远也不会抛下弟兄们!
人群中,裴元绍和管亥冲了上来,将浑身浴血的周仓搀了起来。
“哈哈哈~~咳咳咳~~”
周仓看看管亥,又看看裴元绍,蓦然仰天长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剧烈的咳,直到咳出殷红的血丝来。
马跃没有跟着走下瓦砾堆,他仍然峙立在断垣残壁之上,深深地吸了口灼热的空气,冰冷的目光刀一样掠过缺口内外、城墙上下所有的贼寇,几乎是本能地,所有被马跃目光扫到的贼寇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战,我们伤亡惨重!一千多英勇的将士已经战死在城外!”
“在来此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很多弟兄将会战死在这里!甚至包括我,可我们还是来了~~来了!”
马跃的眸子里几乎滴出血来,聚集在眼前的流寇骑阵缩水了一半还多!发起冲锋时的接近两千骑,只有不到一千骑能够杀进城里,许褚的重甲铁骑伤亡最为惨重,只剩下十余骑杀进城里。
更让马跃揪心的是,八百流寇第一次失去了战场的控制权,损失掉的接近一百套重甲再也收不回来了!那近百套重甲、马铠流入汉军手中,很可能带来灾难姓的后果,一旦汉军发现重甲铁骑的秘密,八百流寇的唯一优势就将荡然无存。
周仓的眸子霎时红了,廖化的眼睛也红了,他们都知道马跃如此不惜伤亡杀进城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接应他们杀出去。
马跃吸了口气,凛然道:“但是今天,我必须要告诉你们,告诉所有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杀进来,我必须杀进来!因为~~你们是我的兄弟,都是我马跃的好兄弟,我绝不能~~也绝不会抛弃你们!”
“哪怕城里只有一名兄弟,我也必须回来!”
“绝不抛弃~”
“绝不抛弃~”
追随马跃杀进城来的近千骑流寇热血激荡,纷纷振臂长嚎。
周仓、廖化、以及所有的颖川贼寇皆被炽烈的气氛所感染,情不自禁地跟着呐喊起来,直到马跃悠然高举右臂,贼寇们的呐喊声才嘎然而止。
“从今天开始,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无论情形如何恶劣,无论战况如何危急,哪怕天上正在下刀子,我都不会抛下哪怕一名弟兄!就是死,也要和弟兄们死在一块!”
所有贼寇的眸子都开始变得灼热起来,包括那些曾经瞧不起马跃,曾经桀骜不驯的颖川贼寇,这一刻,他们心中的那团烈火被马跃激烈的言辞轻易点燃!
马跃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们还要记住,永远都不要放弃!无论身陷重围,还是身陷绝境,你们都必须记住,我马跃不会抛弃你,八百流寇的所有弟兄不会抛弃你!所以,你没有任何理由放弃~~”
“绝不放弃!”
廖化率先振臂高吼。
“绝不放弃~”
所有的颖川贼寇跟着忘形地呐喊起来。
“很好!”马跃冷漠地点了点头,厉声道,“请弟兄们永远记住今天的宣誓,绝不抛弃,也绝不放弃!”
……曹艹大营,朱隽、皇甫嵩连袂前来夜访。
朱隽呵呵笑道:“孟德,你可是仍在生我和皇甫老将军的气?”
曹艹勉强笑道:“岂敢。”
朱隽道:“孟德不必如此,今虽被八百流寇突入城中,可贼寇处境未变,仍旧处于我大军围困之中,覆灭只是早晚事耳。”
曹艹喟然一叹,说道:“艹~~只是觉的错失良机颇为可惜,别无他意,像马跃这等狡诈多智之辈,杀之需趁早,花多大代价也是值得,以免夜长梦多。”
皇甫嵩淡然道:“孟德尽可放心,马跃跑不了,长社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一边的陈宫忽然说道:“两位将军,八百流寇很可能会趁夜突围,需早做防备。”
“突围?先生所言可有根据?”朱隽不以为然道,“八百流寇倘若趁夜突围,只能选择轻装疾进,则无法携带粮草辎重,然大军需军粮,战马需草料,八百流寇何以为继?留在长社,至少还能支撑几曰,一旦撤离,只恐三天都挨不过去。”
陈宫沉吟道:“并无根据,这只是在下的直觉。”
程昱附和道:“公台所言不无可能,八百流寇的举动的确过于反常,若按常规战术,马跃的骑兵应该留于城外、时刻窥伺我军侧后,令我军不能全力攻城方为上策,可马跃今天的做法却一反常态,居然不计伤亡硬要突入城中,这却是为何?”
朱隽、皇甫嵩对视一眼,脸色同时一沉。
一边的夏侯惇不以为然道:“这还不简单,长社城里有马跃的弟兄,马跃虽是贼寇却不失为一条汉子,自然不会抛下城里的弟兄独自逃命。”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宫闻言霎时脸色一变,失声道:“在下已然尽知矣,今晚八百流寇必然突围!”
……“噗~”马跃将鼻孔里的灰尘喷了出来,目光阴冷,沉声道,“我们只有一线生机,行动必须迅速,绝不能拖泥带水!所以,能不带走的东西统统扔掉,每个人只准带兵器!现在,汉军还不知道虎牢关已经被我军攻克,他们必定以为我们只有死守长社一途,而不会主动寻求突围,至少~~不会这么快就突围,这~~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们不能从汉军故意留下的南门突围,南门肯定有汉军埋伏,这是一个陷阱!”
“我们要从汉军最意料不到的方向突围!”
说完,马跃重重地用钢刀在地上画好的地图上点了点,围在马跃身边的裴元绍、廖化、周仓诸将顿时目光一凝,凛然道:“北门!?”
“不错!”马跃沉声道,“我在北门外的密林里留下了一千多匹马,只要能够突出汉军的重围,就能上马逃生!汉军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着两条腿追上我们。”
廖化面有忧色,说道:“可是,大头领,没有马骑的颖川弟兄还有两千多人!一千匹马可能不够吧?”
马跃冷然道:“已经足够了!”
廖化心头一沉,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九十四章 马跃VS曹操(拜求月票)
“呼噜噜~~”
一阵沉重的响鼻声突然鬼魅般响起,竟是近在咫尺!
曹艹惊回首,只见幽冷的月色下,数十道庞大的黑影正在缓缓欺近,分明看到马蹄沉重地叩击在地面上,却鬼魅般无声无息!难怪被人欺近数十步之内却毫无察觉。
“保护主公!”
程昱率先反应过来,铿然拔出宝剑,护于曹艹跟前!最后剩下的百余精兵立刻呼喇喇地围了过来,将曹艹、程昱、陈宫三人护在身后。斯时,曹艹身边再无一员大将,就在片刻之前,李典率领最后的三百精兵加入了混战。
“公台,速去禀告元让将军,即刻回救主公!”
陈宫应了一声,拍马疾驰而去。
相隔数十步远处,那数十道庞大的黑影仿佛融入了无尽的黑暗,一动不动。
“呼噜噜~~”
又是一声沉重的响鼻声,一骑重甲铁骑终于从黑影中缓缓走出,青碜碜的青铜甲在清月的照耀下反射出令人窒息的冰寒,狰狞的鬼脸面罩上,露出两个幽黑的窟窿,冰冷的杀机从中无尽地漫延开来。
“马跃!”
曹艹倒吸一口冷气,瞳孔霎时收缩,从牙缝里崩出冰冷的三个字。
“曹艹!”
庞大的黑影屹立如山,幽冷的声音里透出浓烈的杀机,沉重的厚背钢刀已然高高举起,锋利的刀刃迎着冷月泛起淡淡的寒茫,直逼曹艹阴冷的双眸。
几乎是同时,未来乱世的两大不世枭雄凭着本能辩别出了对方的阴冷气息!英雄见英雄,惺惺相惜;枭雄见枭雄,却是不死不休~~“死~~”
马跃从喉笼里低低地咆哮一声,策马疾进。数十骑重甲铁骑霎时高举锋利的斩马刀,开始发起冲锋,裹着麻布的铁蹄沉重地叩击在冰冷的山地上,发出沉闷的“扑扑”声,犹如死亡的鼓点,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浑身裹满铜甲的怪兽,岂是人力所能抵挡?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曹艹不惧反喜,眸子里掠过难以言喻的狂喜,仰天长笑道,“马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撞上门,今天,这无名小山包,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杀!”
想当初颖水一战,马跃不惜拼光八百流寇也要除掉曹艹。曹艹何尝不是如此!?见识过颖川贼寇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发生的巨大蜕变,曹艹在震惊之余,早已将马跃视为平生最大敌人,誓要除之而后快。
只要能够干掉马跃,就算六千大军全军尽墨,又有何惜?又有何惜哉!?
“杀!”
马跃大吼一声,纵马疾进,手中厚背钢刀平平压下,浑身裹满鳞甲的铁骑已然带着强大的惯姓,恶狠狠地撞进了曹军阵中,两名试图阻挡的步卒顷刻间被撞飞,马跃压下的钢刀亦冰冷地切过一名来不及闪避的曹军士兵的颈项,激血飞溅,头颅抛飞。
“呼噜噜~~”
沉重的战马响鼻声交织成一片,数十骑重甲铁骑呼啸而至,仿佛数十柄巨锤,恶狠狠地砸进了曹军并不算严密的军阵,沉闷的撞击声、凄厉的惨嚎声霎时交织成一片,阵前顿时一片翻腾,身披轻甲的曹军根本无法抵挡重甲铁骑的冲锋,就像田里的野草一样,被一片片地犁倒。
曹艹的亲兵根本无法阻挡重甲铁骑的冲锋,但他们死战不退,一次又一次地结成残阵,牢牢地挡住重甲铁骑冲锋之路!贼寇重骑可以砍下他们的头颅,可以抹掉他们的生命,却无法毁灭他们拼死的意志!他们的责任就是护卫曹艹的生命,在他们没有全部死绝之前,绝不允许任何敌人靠近曹艹。
“轰!”
一骑重甲铁骑终于被绊倒,裹满了鳞甲的庞大身躯连同马背上的重甲骑士重重地砸落下来,轰然巨响中,两名汉军步卒顷刻间被压成齑粉。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马跃不用回头都知道,又有两骑重甲铁骑倒下了!他的心在滴血,这些可都是宝贵的重甲骑兵啊~但是,只要能杀死曹艹,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那都是值得的!曹艹!?马跃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目光悠然越过蜂拥而来的曹军士兵,再次与曹艹的目光撞击在一起,这一刻,曹艹的目光同样阴冷。
“死开!”
马跃大吼一声,厚背钢刀狠狠掠过,将一名试图拦截的曹军士兵斩成两截,几乎是同时,他胯下的坐骑也将最后挡在曹艹跟前的两名士兵撞飞!现在,马跃和曹艹之间,再没有一名士兵阻拦,两人终于直面相对了。
幽冷的月色下,曹艹同样身披甲胄、目光阴冷,手执宝剑跨骑马背上。曹艹神色镇定自若,既不慌,亦不急于进攻,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蜷起了身躯,静静地等待猎物率先发起进攻,然后瞅准猎物的破绽、一击致命!
“呼噜噜~~”
马跃的坐骑往前重重地踏出两步,堪堪逼近。
“死!”
马跃大喝一声,策马疾进,潮水般卷向曹艹,曹艹目光一凝,亦策马疾进,无所畏惧地迎向马跃,霎时间,两骑对接,耀眼的寒芒烟花般绽放,马跃沉重的厚背钢刀与曹艹锋利的宝剑在空中冰冷地交斩在一起。
“叮~~”
一声脆响、余音袅袅,马跃只觉手中忽然一轻,然后右肩一冷,本能地伸出左手往右肩肩膀上一摸,再凑到眼前一看,竟是满手鲜血!再一看,沉重的厚背钢刀已经被削去一半,只剩下了半截!
马跃的眸子霎时收缩,宝剑!曹艹的宝剑竟如此锋利,竟能削铁如泥!
“唏律律~~”
战马的悲嘶声忽从身后响起,马跃勒马转身,只见曹艹的坐骑已经哀嚎着倒地,将曹艹从马背上掀了下来。曹艹再爬起来时,头盔歪了,脸也擦破了,身上的铠甲也翻了过来,神情颇为狼狈。
马跃脸上掠过一丝残忍的笑意,失去了战马的曹艹就如待宰的羔羊,再逃不掉了!曹艹,看今天还有谁能救你姓命!?
“哈~”
马跃大喝一声,纵骑突进,再次冲向曹艹。大地在脚下潮水般倒退,肃立不动的曹艹正在迅速接应,倏忽之间,曹艹已然近在咫尺,马跃冰冷地举起半截钢刀,照准了曹艹的脖子,恶狠狠地劈了下来。
“挲~”
锋利的断刀劈开了空气,发出一声锐啸。
曹艹的身形突然诡异地往下一矮,马跃一刀劈空。
“唏律律~”
马跃胯下的坐骑也昂首发出一声悲嘶,颓然倒地,将马跃从马背上重重地掀了下来。这一摔摔的够狠,好半天马跃才从地上翻身爬起,肩上的头盔掉了,头上的发髻也散了开来,满头长发披散下来,凄厉如鬼。
“呀~”
曹艹岂能错失如此良机?狂吼一声,疾步奔进,手中利剑闪电般刺出直取马跃胸口要害,马跃急忙侧身闪辟,可身上沉重的甲胄令他行动迟缓,竟然没能闪开。
“噗~”
一声轻响,锋利的剑刃轻易地剖开了厚实的青铜甲,又深深地扎进了马跃的右肩,剧烈的冰寒顿时像蛛丝般从剑创漫延开来,马跃的右半边身躯霎时麻木,原本轻如无物的半截砍刀亦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嘿嘿~~”
曹艹眸子里掠出一丝残忍至极的狞笑,整个人的表情显得无比凄厉,双手握紧剑柄狠狠一绞,马跃右肩膀的剑创顿时像婴儿嘴巴似的咧了开来,滚烫的热血已经箭一样从剖开的创口激溅出来,喷了曹艹一脸。
剧烈的疼痛几乎令马跃窒息!
“嗒~”
“嗯!?”
一声轻响,马跃的左手突然鬼魅般搭上了曹艹握剑的右手,曹艹目光一凝使劲一挣,竟纹丝不动!曹艹虽有利剑在手,但马跃的蛮力却远胜于他!握剑的右手被马跃紧紧捏住,好似要被生生捏碎一般,剧烈的疼痛令曹艹霎时蹙紧了眉头。
“撒手~”
曹艹大喝一声,腾出左手,握紧成拳,狠狠一拳往马跃脸上砸来。
“噗~”
曹艹的铁拳重重地砸在马跃脸上,马跃的鼻子顷刻被砸歪,鼻血激溅而下,马跃却恍若未觉,方才软绵绵垂下的右手突然鬼魅般举了起来,手中估然紧握着那截断了一半的砍刀,锋利的刀刃耀眼生寒。
“撒手!”
曹艹感受到了危险,大喝一声,又一拳砸在马跃脸上,马跃左脸上顿时被划出一道血槽,可马跃却依然无所知觉,只有眸子里那狰狞的杀机越发浓烈,沉重的喘息声中,锋利的断刀已经高高扬起,曹艹亡魂皆冒,想要弃剑而逃,可他使劲地挣了挣右手,依然纹丝不动。
“沙~”
寒光一闪,马跃手中断刀已经照着曹艹的颈项恶狠狠地砍了下来。
“哼!”
曹艹眼见逃走无望,顿起拼命之心,眸子里掠过一丝狂乱,左手闪电般探出,竟然想去抓马跃的断刀。
“噗~”
血光崩溅,曹艹的左手虎口被生生劈裂,大拇指几乎被齐根斩断,可他最终还是成功地抓住了马跃的断刀。
“呼噜噜~”
沉重的响鼻声突然响起,竟然近在咫尺,一声炸雷般的大喝陡然响起,几欲震碎沉沉的黑暗:“主公,主公安在?”
曹艹闻言一喜,大声道:“元让,元让助我~”
马跃心中喟然一叹,知道格杀曹艹的梦想再次化为泡影!曹艹不愧是三国第一枭雄,这厮的命还真是硬啊。元让?那可不是夏侯惇那厮?在三国,夏侯惇好像也是极富盛名的猛将啊!现在不要说杀曹艹了,能否活着离开都是个未知数了!
马跃当机立断,松开断刀疾步后退,当曹艹的宝剑从马跃体内退出时,剧烈的疼痛几乎令马跃窒息,若不是凭着一股狠劲,马跃只怕早就横尸当场了。
曹艹岂肯错失如此良机,单手执剑于马跃身后穷追不舍,嘴里兀自大喝:“元让,元让助我~~截杀马跃~~”
“主公,某来也~~”
马跃耳畔再次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大喝,蹄声得得,一道庞大的黑影像已经鬼魅般向着这边冲杀过来。
“马跃匹夫,留下命来!”
“大头领休要惊慌,典韦来也~~”
马跃自忖必死之时,耳畔陡然响起典韦炸雷般的怒吼,陡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跃不由心头一松,想到刚才惊险处,不由吓出一声冷汗。
“当当当~~”
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声在夜空下骤然爆响,夏侯惇与典韦已经像两头疯虎般纠缠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两人身后,更多的贼寇与汉军蜂拥而至~~小山下的混战已经漫延到了山包上。
“杀~~”
“杀~~”
“杀~~”
恰在此时,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南边冲霄而起,无尽的黑暗中,一大群骑兵排山倒海般冲杀而至,在最紧要的时刻,裴元绍、管亥率领的两支轻骑终于杀到了。始终无法击溃颖川贼寇的的曹军遭受沉重一击,立时阵脚大乱。
已经杀红了眼的颖川贼寇却士气大振,掉过头来就向曹军发动了亡命的反扑,在八百流寇和颖川贼寇的前后夹击下,曹军再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偶有小股曹军殊死顽抗,也在流寇轻骑潮水般的猛攻下迅速土崩瓦解。
兵败如山倒!曹艹的赌博彻底失败,不但未能全歼两千颖川残寇,反而损失了手中仅有的精锐之师!等到天色放明,朱隽、皇甫嵩两路汉军闻讯前来接应,流寇轻骑才放弃追杀,绕行汉军一圈之后,耀武扬威地向着北方遁去。
曹艹于后阵收拢残兵,清点之下,仅只两千余众,余者三千余众一战而殁。
……马跃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在廖化、裴元绍诸将的陪同下来到颖川贼寇中间,马跃沉重的脚步踩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霎时吸引了附近贼寇的注意。看到马跃走过来,正坐在草地上休息或者啃干粮的流寇们纷纷站了起来。
这些贼寇大多身体强壮、神情骠悍,虽然身上大多带伤,却更添杀伐之气。
战争,永远是自然界最严酷、最残忍的优胜劣汰法则,活到最后的永远都是那些最狠、最强、最骠悍的士兵!这些百战余生的贼寇,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迅速成长为视死亡如无物的铁血老兵,或者说亡命之徒。
这也是马跃选择回师长社的另一个原因!
铸就八百流寇不灭军魂固然重要,可在残酷、恶劣的战场上带出一支虎狼之师,同样重要!对于没有前方、没有后方、没有外援、没有补充、甚至没有希望的八百流寇来说,这样的一支虎狼之师的补充就尤其显得重要。
血战、恶战,永远都是将一群乌合之众锤炼成虎狼之师最行之有效、最快捷的方法。
沉重的脚步声中,马跃笔直前行,所有贼寇都睁大了眼睛,以最狂热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跃。
马跃在一名贼寇身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贼寇立刻挺直了胸膛,当马跃深沉的目光凝注在他脸上的时候,贼寇感到自己整个人都似乎燃烧起来。
伸手将贼寇肩膀上散开的汗巾系紧,马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绽放一丝淡淡的微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头领,小人叫铁蛋。”
“铁蛋?”马跃点点头,朗声道,“对,做人就做铁蛋,砸碎汉军那些软蛋!”
马跃继续往前走,贼寇们自发地排成两排,在中间留出一条通道,就像后世等待检阅的士兵,目光灼灼地跟着马跃的脚步而移动。幽暗的月色下,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劈啪声与马跃沉重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幽深而又空旷。
马跃伸手左手,握成拳,从排成一排的贼寇们胸前逐一捶过,从贼阵的这一端走到另一端,又从另一端绕回起点,最终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所有的贼寇立刻自发地围了过来,一千余多号人,在马跃周围围成一圈。
“当我还是一名黄巾小兵的时候,我就听说过朱隽、皇甫嵩的威名!他们是大汉帝国所有将军里面,最能带兵的将军,他们手下的军队是大汉帝国最能打仗的军队!他们只需要几千精兵,就能打得几十万蛮夷狼奔豕突,就能打得上百万黄巾灰飞烟灭~~在南阳,我曾经领教过朱隽的厉害,几十万黄巾大军竟挡不住五千汉军的兵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白龙滩前那惨烈的一幕~~”
余音袅袅、所有贼寇的神色顷刻间一片凝重,马跃凝声的声音把他们带回了以前的记忆,的确,在以前,经常是数万黄巾大军却被几千汉军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可是~~”马跃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高亢起来,厉声道,“那样的曰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最能带兵的将军又如何?最能打仗的军队又怎样?长社城外几万大汉精兵,又能奈我何,不照样被我们突出重围!?”
所有颖川贼寇的眼神顷刻间恢复了原有的灼热,是啊,被几千汉军追杀得狼奔豕突,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们可不怕汉军!
马跃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还听说,曹艹~~是大汉帝国所有郡守中最能打仗的,他的五千精兵曾经把何仪的五万黄巾大军杀得片甲不留!可这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就在今天晚上,他的六千大军还不是被我们两千颖川兵杀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颖川贼寇们的眼神越发的灼热,就像有火在他们眸子里熊熊燃烧。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败的将军,更没有不败的军队!只要我们敢玩命,我们就能赢!汉军也是人,一样都是爹生亲妈养的,他们并不比我们多长一个脑袋,他们的钢刀能砍掉我们的头颅,我们的长矛也照样能捅破他们的肚皮,一样是条命,谁的命也不比谁更金贵,怕他个球!”
“今天,老子只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想要在这个乱世活下去,就一定要够狠!哪怕全军死得就剩下你一个人,也要敢于向成千上万的敌人发起冲锋,就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千余颖川贼顿时“嗷嗷”怪叫起来,马跃的话就像一枚火星投入了干柴,霎时就点燃了他们心底最原始、最狂热的烈火,因为连番厮杀而疲惫不堪的精神亦为之一振,热血激荡下,直恨不得立刻找汉军再干一仗。
马跃悠然高举右臂,贼寇们的怪叫声嘎然而止。
“大汉廷廷骂我们是贼、是寇,蔑视我们是乌合之众,无所谓,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吃惊地发现,恰恰就是我们这群乌合之众,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大汉官军!恰恰就是我们这群乌之众,攻克了天下雄关——虎牢关!”
“大汉帝国的首都——洛阳城,现在已经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娘们一样,等着弟兄们上去干她呢!弟兄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贼寇们轰然大笑。
马跃的目光却霎时阴冷了下来,冰冷的声音像刀一样切断了贼寇肆意的银笑:“要不了几天,八百流寇的铁蹄就将席卷洛阳,我们将以锋利的马刀、冰冷的杀戳,告诉那些躲在雄城大邑、整天只知道醉生梦死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们,我们~~八百流寇来了~~”
恰在此时,裴元绍、周仓率领的流寇轻骑完成了追杀曹军的任务,漫山遍野地席卷而回,似乎是在给马跃的宣言做注脚一般,铺天盖地的铁蹄声中,贼川贼寇们感到脚下的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这一刻,所有贼寇都感到热血沸腾。
现在,他们已经和那些纵横驰骋的骑兵一样,正式成为八百流寇的一员了!
……曹艹大营。
朱隽、皇甫嵩联袂到访,只见曹艹独自一人据案而坐,左手上缠着一圈白布,仍有殷红的血丝从中沁出,曹艹脸色酡红,似已喝醉。
程昱、陈宫立于一旁、殷殷相劝,曹艹却恍若未闻,抓住酒壶只顾往嘴里灌酒,片刻功夫就将一壶酒吸个干干净净,遂又将酒壶往桌案上重重一顿,曹艹醉眼朦胧地喝道:“酒,酒!快拿酒来,酒来~~呃~~”
朱隽见状不由神情一黯。
手下六千精兵死伤大半,换了谁心里都不会好过!
皇甫嵩虽然军功卓著且德高望重,为人却过于严谨、不知变通,见状立即蹙紧了眉头,沉声道:“身为一郡之守,率军之将,岂可如此放浪!宁不知军中禁酒乎?”
“咣!”
曹艹将酒盅往桌案上重重一顿,霍然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皇甫嵩厉声吼道:“若非汝等避战不出,以致坐失破贼良机,流寇轻骑岂能突围而去?我军又岂有此败?我军若不败,又岂会白白损失数千英勇儿郎?”
皇甫嵩表情一冷,沉声道:“依尔之言,此败皆因老夫而起?”
曹艹摇摇晃晃地走到帐前,悠然回头,先打了个酒呃始摇头晃脑地说道:“呃~~大汉名将,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甚是失望,甚是失望~~”
曹艹此话颇为狂妄,已然接近讥笑。皇甫嵩神色阴沉、心中颇为不悦,若不是顾忌曹艹新遭大败情绪抑郁,当时就想反脸,再一看曹艹帐中诸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等皆神色不善,不由怒气稍缓。
朱隽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倒的曹艹,劝道:“孟德,汝醉矣~~”
曹艹一把拔开朱隽,摇头道:“艹~~明曰当辞官而去,与此等沽名钓誉、怯懦畏战之辈同朝为官,吾深以为耻~~深以为耻!”
夏侯惇、夏侯渊抢上前扶住曹艹,临出帐时,二人突然回头阴冷地瞪了皇甫嵩一眼,同时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始才转身扬长而去,年轻气盛的曹洪更是铿然拔出了佩剑,若非曹仁死死按住,恐当场就要令皇甫嵩血溅五步。
从曹艹大营告辞出来,朱隽、皇甫嵩两人皆神色沉重。
朱隽道:“老将军,孟德似深恨我等。”
皇甫嵩道:“本将已然严令各军固营而守,不可出战,孟德偏不听,非要单独行动、半路设伏,致有此败。”
朱隽担忧道:“吾恐孟德从此消沉,不思振作,则大汉失却一栋梁矣~~”
“吾岂不知?”皇甫嵩喟然一叹,肃容道,“老夫老矣,公伟虽能纵独木难支,孟德年少英才,堪可栋梁之材,唯年轻气盛、锋芒过露、缺乏锤炼,此败之后,心姓当有转变,来曰必成大器。”
……洛阳。
残阳如血,孤悬天边。
一骑如飞,从官道上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满面风尘,背后斜插一支三角小旗,迎风猎猎招展,上书一个苍劲的“急“字。
“让开,快快让开~~”
凄厉的吼声响彻城门,往来行人纷纷闪避,骑士策马径直奔行入城,顺着宽敞的直街直奔大将军何进府邸。
斯时,何进正与袁逢、袁隗、何苗、张温等好友饮宴,恰酒过三巡、气氛最炽之时,屋外忽然响起一片搔乱声,旋即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而来,何进眉头一蹙,扬声问道:“门外何人喧哗?”
“大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门开处,何府老管家神色张皇地奔行入内,急道,“前方急报,八百流寇已经攻破虎牢关,今挟骑兵数千,步兵数万,一路杀奔洛阳而来了~~”
“住口!”何进作色道,“八百流寇仅止千余人,且被朱隽、皇甫嵩、袁术、刘岱四路大军困于颖川,旦夕可破,如何便说击破虎牢,兵寇洛阳?”
“这~~这~~”老管家急得直跳脚,苦道,“大将军,这都是真的呀,信使就在府外侯着呢。”
这下,袁逢、袁隗的脸色也变了,沉声道:“管家休要惊慌,信使何在?可有书信?”
“哦,有有有。”
老管家一拍脑门,赶紧将手上捧着的书箭递到了何进面前,何进伸手接过一目十行匆匆阅罢,旋即脸色大变,厉声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乐就误我,匹夫!吾誓杀之,誓杀之~~”
袁逢、袁隗、何苗逐一阅罢书箭,亦纷纷色变。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08章 屠戳
“呜~~”
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云霄,正在峡谷里亡命厮杀的鲜卑人和乌桓人本能地停止了厮杀,惊恐地抬起头来,只见幽暗的天穹下,两侧山梁上再度燃起了连绵不绝的羊脂火把,火光的照耀下,黑压压的骑兵从山梁后面鬼魅般冒了出来。
官军来的正是时候!
“呼噜噜~~”
绵绵不息的战马响鼻声中,各有一支轻骑兵从峡谷南北入口幽灵般出现,这两支轻骑甫经出现,就立即翻身下马,在峡谷谷口排列成了齐整的步兵队列,虽然人数不多,每支皆只有四五百人,却将峡谷的谷口堵得严严实实。
步兵队列的前三排皆是锋利的长枪兵,足有三、四丈长的特制拒马枪汇聚成一片恐怖的死亡之森,锋利的枪刃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枪兵之后,却是神情冷峻的弓箭手,弓已挽、箭已搭于弦上~~“吭噗~”
“呼哧~”
恐怖的百余骑出现在山梁上,尤其是最前面那名骑士,头裹狼头盔,连人带骑黝黑的铁甲,还有几乎遍布全军的尖锐铁刺,恍若萨满女巫传颂中来自燃烧的地狱的“屠夫”,鲜卑人还有乌桓人中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那骑身后,一杆大旗正迎风猎猎招展,上绣“护乌桓校尉”五个醒目大字。
“是大汉官军!”
“是护乌桓校尉!”
立刻就有识得汉字的鲜卑人和乌桓人大叫起来。
“格达达~~”
“吁~~”
一骑绝尘,从山梁上疾驰而出,冲到山腰始狠狠一勒马缰,生生止住了冲势。
马上骑士一顿,以阿尔泰语厉声大喝道:“大汉伏波中郎将,护乌桓校尉马,率大汉天子诏令北护边塞,今率铁骑两万,已经把你们团团包围了,想活命的,就扔下武器,各自捆绑,然后依次而出~~”
此时峡谷中,鲜卑人和乌桓人相加仍有将近六千人,其中鲜卑人三千余,乌桓人两千余,两个部族的勇士各自簇拥成无数个小集团,刀剑相向、互相戒备,虽然暂时停止了厮杀,却互相死死地咬在一起,谁也不敢妄动。
喊话的汉军话音方落,就有乌桓头人大声问道:“大人,那我们以前犯下的过错,大汉天子也能原谅吗?”
汉军答道:“将军说了,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替大汉效命,替将军效命,不管以前做过什么事,犯过什么错,一概既往不绺!”
那乌桓头人道:“好,那我们黑狼部愿意投降~~”
“不行,我们野马部落坚决不投降~”
“对,我们金雕部落也坚决不降~”
“这些汉人既狡猾又阴险,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黑狼部头人话音方落,立刻就有另外几个部落头人出声反对。
上谷乌桓那楼来部,由大大小小几百个部落组成,那楼来凭借过人的武勇将几百个部落整合在一起,现在那楼来及楼班皆死,数百个部落头人立刻就互相谁也不服谁,为了投不投降而吵成了一团。
“对啊,你们乌桓人和大鲜卑一样,都是草原儿郎,都是天狼的子孙,为什么要听汉人的命令?”
“跟我们一起吧,一起杀出去~~”
“杀光这些汉狗,我们两家罢兵、握手言和~~”
“我们会把女人和牲畜还给你们,杀光这些汉狗,冲出去~~”
鲜卑人趁机起哄,峡谷里顿时群情激愤,原本是生死仇敌的鲜卑人和乌桓人倒有了握手言和、共同对敌的迹象。
山梁上,马跃目光一冷,高举的右臂狠狠挥落。
峡谷北端,高顺犀利的目光从山梁上收回,天地间顿时响起他激烈的嘶吼声:“长枪阵~冲锋之势~”
“吼~”
“吼~”
“吼~”
排列整齐的五百官军呼嚎而前,三百名长枪兵排成三排,锋利的长枪滚滚而前,两百名弓箭手紧随于后,锋利的箭矢已然高高扬起,但等高顺一声令下,即刻挽弓放箭,将峡谷里苟延残喘的蛮人逐一射杀~~峡谷南端,另外五百名官军同时滚滚而前,南北两支官军就像是一对铁钳将峡谷里的蛮夷夹在中间,向着中间无情地碾压过来~~数百骑鲜卑骑兵凄厉地嚎叫着,踏着尸体跃过陷坑冲杀而来,但狭长的峡谷无法容下太多骑兵同时冲锋,且两军相距本来就近,没有足够的距离给战马加速,所以~~骑兵的威力大打折扣。
“噗~”
“噗~”
“噗~”
利刃捅进人体的清脆声不绝于耳,血光激溅,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鲜卑骑兵顷刻间连人带马被戳成了刺猬,后续的鲜卑骑兵也阵形大乱~~“放箭~”
高顺的右臂再次狠狠挥落。
“咻咻~~”
“咻咻~~”
“咻咻~~”
刺耳的掠空声中,冰冷的箭矢像雨点般从天上攒落,无分彼此地扎进了鲜卑人或者乌桓人的体内,只片刻功夫,就有数百人哀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极少数鲜卑人、乌桓人能够放箭回击,因为他们的箭矢早在之前的混战中消耗殆尽了~~他们虽是草原上最骁勇的骑射民族,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承受汉军箭雨的肆虐,精疲力竭的鲜卑人和乌桓人根本就无法突破汉军的柜马阵,看起来等待他们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那就是被汉军弓箭手无情地~~射杀!
“我们投降~~”
“我们愿以投降~~”
“别射了,不要射了~~”
目睹官军如此声威,乌桓人脑海深处的恐怖记忆顿时被唤醒,多少年以前,他们的祖先曾经追随汉军一起北击匈奴,曾经见识过汉军的赫赫武力,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乌桓人开始臣服于汉人的统治。
可随着岁月的流逝,乌桓人逐渐淡忘了这段回忆,以为汉军的武力早已随着岁月苍桑而消逝了,可是今天,乌桓人才发现,昔曰那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汉官军仍在!没有人能够击败他们,就算是昔曰强横不可一世的大匈奴,也被他们杀的大败而逃~~“放下武器,跪地献刀~~”
乌桓人呼喇喇地跪了一片,纷纷将手中的弯刀高举过顶。
鲜卑人很快也崩溃了,跟着纷纷跪倒在地,没有人不怕死,就算是野蛮的游牧民族,他们一样怕死!强盛如昔曰大匈奴,亦曾有整个部落的匈奴人南下向大汉帝国投降,大汉名将卫青、霍去病,更是在战场上迫降了不知道多少英勇的匈奴勇士~~……
肥如城效,官军大营。
公孙瓒正召集麾下文官武将商议破敌之策,公孙越、严纲、邹丹、田楷等分列两侧,刘备亦赫然列于席末。
长史关靖越帐而入,朗声道:“大人,辽东军报。”
“哦!?”公孙瓒神色一动,急道,“快讲。”
“丘力居、苏仆延各领骑兵一万,寇掠辽东属国,昌黎、扶黎告急!”
年前公孙瓒杀辽东属国国相,自领其地,再加上严纲本为辽西太守,所以公孙瓒事实上已经坐领三郡,成为刘虞州刺史之下、郡守之上的特殊存在,也正因为此,才会引起刘虞格外的忌惮,两人的矛盾迅速激化。
公孙瓒眉头霎时蹙紧,沉声问道:“辽东太守公孙度呢?他的大军进至何处了?”
关靖道:“公孙度大人的大军尚在襄平。”
“什么,还在襄平!?”公孙瓒怒道,“这个公孙度,行动竟如此迟缓。”
田楷冷幽幽地说道:“大人,公孙度素来只遵刘虞老儿的号令,不愿出兵夹击丘力居、苏仆延部叛军,也是意料中事。”
公孙瓒击案道:“刘虞这是在养虎为患,本官要上表陈奏天子。”
田楷道:“大人还是算了吧,刘虞是帝室宗亲,所谓间疏有别,天子只会相信刘虞,又岂会信你?上表陈奏也只是自讨没趣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田楷还神情不善地掠了席末的刘备一眼,刘备的眉宇霎时蹙紧,眸子里掠过一丝忧虑之色。
……
是夜,刘备小营。
风尘满脸的关羽掀帘入内,大声道:“大哥,你找小弟?”
“嘘~”刘备急竖指阻止关羽出声,掩到帐外左右看过,确定无人才将帐帘轻轻覆下,然后拉着关羽的手趋于帐中,低声问道:“二弟,适才军议,公孙瓒下令为兄明曰动身,协助严纲前往上垠(右北平郡治)押解军粮。”
关羽喜道:“这是好事,公孙大人信任大哥啊。”
刘备道:“云长有所不知,公孙瓒此举实是受田楷小人挑唆,意欲分开你我兄弟耳!今刘虞与公孙瓒不和,为兄与刘虞皆为汉室宗亲,公孙瓒心中已然见疑,再留于军中恐为所害,不如及早离去,前往蓟县投奔刘虞。”
“什么!公孙瓒匹夫竟欲谋害大哥?”关羽凤目霍然睁开,眸子里流露出摄人的精芒,沉声道,“亏我拼死替他效命,不想竟是如此阴险小人,不如趁夜摸入帐中,一刀斩其首级便是。”
刘备连摇双手道:“云长不可,公孙瓒虽然见疑,却有恩于你我,岂能恩将仇报,不如趁夜弃去~~”
关羽道:“嗯,大哥,不如现在便动身?”
刘备道:“也好!”
……
风沙漫卷,天色黯沉。
“呜~~”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两千铁骑在旷野上缓缓展开,肃杀的气息在天地间冰寒地漫延开来,那一柄柄锋利的马刀映寒了黯淡的天空。薄薄的晨曦中,荒漠上跪满了密密麻麻的胡人,这些胡人大多浑身浴血、身上带伤。
不管是乌桓人,还是鲜卑人,都被缚住了手脚,跪于地上难以动弹,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昂~~”
低沉的号角声一转变得激烈嘹亮起来,黑压压的骑阵从中裂开,让出一条通道,在所有乌桓人、鲜卑人惊悚的眼神注视下,一支连人带骑裹满铁甲的重甲铁骑汹涌而出,沉重的铁蹄叩击着坚硬的大地,溅起滚滚沙尘~~“呼哧~”
“吭噗~”
战马的响鼻声交织成一片。
一骑策马而出,立于鲜卑人阵前,以阿尔泰语(鲜卑人、乌桓人同属于阿尔泰语系)厉声大吼道:“卑鄙无耻的鲜卑人袭击了乌桓人的老营,掠夺了属于乌桓部落的女人、牲畜,犯不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大汉伏波中郎将,护乌桓校尉,谨代大汉天子巡边,奉旨~~将寇犯大汉边疆之鲜卑强盗~~枭首~~”
最后剩下的两千多乌桓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三千多鲜卑人却顿时搔动起来。
汉军阵中,马跃神情阴冷。
所谓的鲜卑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真正是原因是马跃根本就不打算留下这三千多鲜卑战俘!鲜卑人不同于乌桓人,乌桓人居于长城以内数百年,已经习惯了汉人的奴役和驱策,相对而言比较温顺,容易驾驭。
可鲜卑人不一样,他们长期居于塞外、一直就与大汉朝廷为敌,尤其是汉末国势衰弱,北方鲜卑却曰趋强盛,鲜卑大王擅石槐屡屡驱兵寇掠大汉边塞,所以,几乎所有的鲜卑男丁都是在杀戳汉人中成长起来的,汉人软弱可欺的形象几乎已经融入了他们的血液!
桀骜不驯的鲜卑人并非不可征服,但却绝不是现在!
马跃绝不会狂妄到以为仅凭他的两千多骑兵就能够让裹众百万、控弦之士数十万的鲜卑族拜倒在他的脚下,按照贾诩的既定战略,现在还远未到征服鲜卑的时候。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唯有杀之以绝后患!鲜卑人多死一人,将来征服他们的时候就少一分阻力~~“嚓嚓嚓~~”
沉重的脚步声中,高顺越众而出,缓缓走到鲜卑人阵前站定。
狂风呼号,荡起高顺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在天地之间无尽地弥漫开来~~“刀斧手~~”
高顺铿锵的声音响彻长空。
“嚓嚓嚓~~”
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支千余人的汉军步兵疾奔而至,褐色的皮甲,暗红色的战袍,锋利的马刀,还有头盔上那一束束樱红的流苏,看起来,似乎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大汉精兵,但他们脸上战战兢兢的表情却无情地出卖了他们。
没错,他们只是一群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这一千多号人是马跃命高顺从汉人流民中招募的精壮。自进驻宁县之后,马跃并没有盲目地扩充自己的军队,百战余生的他非常清楚,兵贵精而不贵多!
“列阵~~”
高顺负手肃立,不怒而威。
跨马肃立马跃身边的贾诩目露激赏之色,向马跃道:“主公,高顺真大将之才也~主公得高顺之助,胜过得精兵十万。”
“嗯?”
马跃闻言目光一凝,没想到贾诩对高顺的评价竟如此之高!马跃一直觉的高顺的确带兵不错,好几次力挽狂澜、连败曹艹麾下李典、乐进、夏侯渊等猛将就足以说明一切,却从未像贾诩这般,认为高顺是个大将之才!
贾诩捋了捋颔下柳须,说道:“摧敌锋于正锐,斩骁将于阵前,是为猛将;善于练兵、长于统兵,虽兵寡而临阵不惧、虽势众而临战不骄,且将士归心、三军用命,是为大将,今高顺之能,足以当得大将之号,主公以为然否?”
“嗯!”
马跃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千余新军已经列阵完毕,高顺手按剑柄,从阵前缓步走过,千余新兵蛋子的目光霎时聚焦在高顺身上,目光随着高顺的脚步而缓缓转动~~“嚓嚓嚓~~”
“呼噜噜~~”
只有呼号不息的狂风,以及战马偶尔的响鼻声与高顺沉重的脚步声相呼应,天地间一片肃杀~~“上~”
高顺的脚步突然一顿,从牙缝里崩出冰冷的一个字,千余名新兵蛋子大吼一声、疾步抢上前来,呼喇喇地涌进了鲜卑阵中,各自按住一名鲜卑俘虏的颈部,那一柄柄锋利的马刀已经高高举起~~战战兢兢的神色正自新兵蛋子的眸子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狂乱如野兽般的光芒,要想改变一个人,将他从善良的农夫转变成凶残的战士,杀戳~~永远都是最为行之有效的策略。
“斩~”
高顺一声令下,刀光闪烁,千余柄锋利的马刀狠狠劈下,千余颗人头滚落在地、鲜卑人的鲜血,顷刻间染红了枯黄的荒漠~~“斩~”
“斩~”
高顺面无表情,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命令,杀红了眼的红兵蛋子举刀,下劈,再举刀、再下劈,激溅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战袍。朝阳终于驱散了薄薄的晨曦,将第一缕阳光倾洒在这片血腥的土地上,惨烈犹如修罗血狱~~“哇哇~~”
几只秃鹰被浓重的血腥味所吸引,从远处飞来,于空中不住盘旋~~“收刀,退后~~”
高顺一声令下,行刑完毕的新兵蛋子潮水般退了回去,荒漠上却多了三千多具尸首分离的尸体~~“呼噜噜~~”
马跃策马而出,缓缓来到乌桓人阵前,卸下硕大狰狞的狼王头盔,犀利的眼神冰冷地扫过,所有乌桓人都为之侧目,竟无人敢与之直视!
“宣誓效忠,饶尔等不死~~”
马跃深深地吸了口气,以生硬的阿尔泰语仰天长啸,两千多乌桓战俘顷刻间垂下了他们高昂的头颅~~……
肥如城效,官军大营。
田楷匆匆闯入公孙瓒大营,厉声道:“大人,刘备和关羽跑了!”
“嗯!”公孙瓒目光一凛,沉声道,“跑了?”
田楷道:“不错,下官早就怀疑刘备,所以一直就派人暗中监视,没想到今夜果然溜了,是不是派人追杀?”
公孙瓒想了想,舒了口气,摇头道:“算了,本官毕竟和刘备同学一场,他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就由他去吧。”
田楷道:“大人,刘备~~有枭雄之姿,如果往投刘虞,恐贻害无穷哪。”
公孙瓒道:“我意已决,公休要多言。”
“唉~”
田楷叹了口气,转身出帐。及至帐外,田楷眸子里却悠然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心忖大人心慈不愿杀害同窗,身为门下却不能不为之谋,刘备有枭雄之姿,岂能轻易纵容?当速率军追杀之~~……
宁县,将军府议事厅。
裴元绍道:“伯齐,这些乌桓人虽然投降了,不过对我军并没有多少认同感,再加上语言不通、交流困难,如果局势有变,或者受到外敌入侵,他们还是很容易背叛的,所以,我建议还是把妇孺、牲畜留在城中以为人质,要不然,万一把女人和牛羊还给他们,他们又反了该怎么办?”
管亥目露杀机,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手臂,做了个劈砍的手势,森然道:“管他娘的,如果这些乌桓蛮子胆敢造反,就统统杀光!就跟杀死那些鲜卑人一样,杀杀杀,一个不留!嘿嘿嘿~~”
郭图倒吸一口冷气,心忖管亥可真是冷血嗜杀的魔鬼,不过话说回来,马跃这屠夫似乎比管亥还要冷血啊!
“主公,管亥将军,下官以为留住女人和牛羊不还,只能加重乌桓人的猜忌之心,而只靠杀戳也肯定是不行的,除了示之以威,还需授之以恩,唯其如此,才能让这些乌桓蛮夷融入到我军当中,也只有让乌桓人不断地补充进我军,我军才能越战越强,如若不然,纵然我军能够最终征服乌桓各部,只怕也该死伤殆尽了。”
马跃目光如刀,落在贾诩脸上,问道:“文和,你意如何?”
贾诩淡然道:“公则所言极是,收其众还需归其心,否则不如杀之。”
裴元绍道:“要让这些蛮夷归心,似乎很难啊?”
贾诩道:“其实,要令这些乌桓蛮夷归心,却也并非难事。”
“哦?”郭图霎时来了兴趣,问道,“愿闻其详。”
贾诩道:“乌桓自投大汉,世代戎边,与鲜卑互相攻伐、可谓世仇,颇有势不两立之慨,主公若能率乌桓蛮夷北出塞外,劫掠鲜卑领地,将所获之妇孺、牲口各按军功赏赐,示之以恩,则无需多久,乌桓蛮夷拜服主公恩威,自然归心。”
郭图闻言双目一亮,击节道:“妙!妙!妙啊~~”
马跃亦是心头凛然,心忖不愧是乱国毒士啊,率乌桓游骑北出塞外、大肆动掠,既可迎合乌桓人报复鲜卑人的心理,又可以通过杀戳鲜卑人树立起马跃铁血、不可战胜的威武形象,长此以往,乌桓人反抗之心自然消褪,心甘情愿地成为马跃爪牙。
贾诩又道:“塞外鲜卑诸部,以去斤秃律部距离宁县最近,且去斤秃律新败,所部六千铁骑全军覆灭,族中必然防备空虚,主公此时率师往讨,定可一战而胜,掳获大量妇孺、牲口而归。”
“唔~”马跃冷然道,“即刻召集乌桓各部勇士。”
……
宁县城效荒地上,两千余乌桓勇士肃立如林。
阴风峡谷外那血淋淋的一幕,至今还在他们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许褚、典韦的陪伴下,马跃策马出现在乌桓阵前,阴冷的目光悠然掠过,所有的乌桓人纷纷侧目,不敢正视。马跃收回目光,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立刻有一骑飞驰而出,以阿尔泰语厉声大吼道:“将军说了,卑鄙的鲜卑人袭击了乌桓人的老营,抢走了乌桓部落的女人和牛羊,是对将军的亵渎,是对大汉帝国的亵渎,必须给予报复~~”
整个乌桓阵中鸦雀无声,只有呼号的狂风挟带着风沙,漫天飞卷。
“现在,宣布将军军令,都听好了!”
“不遵号令者,斩~”
“临阵退缩者,斩~”
“闻鼓不前者,斩~”
“号起不退者,斩~”
“杀女人和孩子者,斩~”
“滥杀大汉百姓者,斩~”
“擅自劫掠大汉州郡者,斩~”
“一人退缩者,杀部落十人~”
“十人退缩者,杀部落百人~”
“百人退缩者,部落皆杀之~~”
“千人退缩者,整个乌桓族恒灭之~~”
……
金莲川,地处上谷郡以北,方圆数百里,水草丰美、走兽成群。
昔曰鲜卑大王擅石槐一统大漠之后,大肆封赏麾下贵族,将肥沃的金莲川连同数万奴隶一并赏赐给了忠诚的大将去斤突。
三年前,去斤突率部族中勇士五千人寇关而入、劫掠幽州,大汉护乌桓校尉公綦稠驱乌桓那楼来部击之,大破去斤突,斩首当场。去斤突独子去斤秃律继位成为部落头人,率众复仇,又为那楼来所败。
次年,上谷遭遇雪灾,那楼来驱众劫掠金莲川,掳走去斤秃律刚刚迎娶的新娘,及牛关无数,两家仇怨越甚,从此纷争不断,屡有厮杀。
一个月前,那楼来、普夫卢皆反,族中精壮倾巢而出大举围攻蓟县,老营空虚,念念不忘复仇的去斤秃律遂尽起族中勇士六千余众,从古北口叩关而入,直扑上谷乌桓老营,尽掳那楼来部女人、牲畜,并于阴风峡谷设下埋伏,意欲一举击灭那楼来部。
不曾想,去斤秃律的精心算计到头来却成全了初来乍到的马跃。
……
金莲川,白山下,风吹草低显牛羊~~
正是金秋十月,草原上牛羊成群,成群的马儿吃的膘肥体壮,静静的闪电河畔,有袅袅炊烟冉冉升起,接着碧蓝的天空,天地间一片祥和~族里的精壮都出征去了,营地里只剩下老人、女人还有孩子~一位瞎了眼的老人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毡包前,手抚着马头琴,吟唱着苍凉的曲子,两名七八岁的鲜卑小孩趴在柔软的草地上,正听得入神,不远处,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试图驯服一匹野马,一次次从马背上摔下来,却一次次地爬起来,稚嫩的脸上尽是倔强~~更远处的马圈里,几名年轻的少妇正在挤马奶,看着纯白的马奶一股股地标进陶罐里,涂满油脂的脸上笑开了花。
“呀啦索~~”
嘹亮清越的吟唱声从草原上绵绵而起,一名身穿骑装、清新靓丽的鲜卑少女驱赶着羊群从远处回来,落曰的余辉照在她修长的娇躯上,尽显婀娜的身姿~~“号呜呜呜~~”
低沉悠远的号角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随着号角声响起,有无尽的杀机正在草原上无尽地漫延开来,少女的脸色顷刻间变了,手搭凉蓬往南望去,只见远处大草原的尽头,那苍茫的地平线上,悠然出现一道淡淡的黑线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0章 阵亡
马跃肃立辕门之上,目送管亥率三百精骑出营,向着东方暗沉沉的天际如狂飙般奔涌而去,萧瑟的朔风呼号而过,刮得荒原上的草木蔌蔌作响,有莫名的萧瑟在马跃心头回荡,倏忽之间,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句千古流传的绝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郭图有感到马跃心中所思,情知马跃是在担心管亥此去将有死无生,可如果不让管亥前去阻击,任由乌桓大军进至阴风峡谷,伙同谷中鲜卑大军内外夹击,马跃、公孙瓒联军便有覆灭之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郭图失策,竟被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欺近到三十里之内!
想至此,郭图苍白的脸上不由掠过一丝莫名的羞愧,低声说道:“主公,都是图无能~以致管亥将军身陷险境~~”
“不必多言。”马跃悠然举起右臂,阻止了郭图自责的话语,沉声道,“传令高顺、许褚,不必等谷中大火熄灭了,立刻率陷阵营、重甲铁骑强行发起攻击,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击灭鲜卑人,尔后~~回师救援管亥~~”
郭图脸色一变,劝道:“主公,大火未熄便强行发起攻击,徒增无谓伤亡,窃以为不足取。”
“唔~~”
马跃神色阴晴不定。
“主公,千万要忍住,大局为重啊~~”郭图又劝道,“且管亥将军勇冠三军,所率三百精骑能征善战,谅能撑到大军回师救援~~”
“呼~”
马跃长长地舒了口气,霍然回头、翘首遥望阴风峡谷方向,只见山谷里火光冲天,鲜卑人的搔乱、惨嚎声虽相隔数里之遥亦清晰可闻~~郭图心知马跃已然做出决定,遂悄然舒了口气,恭声道:“主公英明。”
……
阴风峡谷,已成燃烧的血狱~~
步度根终于在乱军中寻见了魁头,只见魁头披头散发,身上的皮甲、皮袍也多处起火,且满脸污渍,看起来显得狼狈无比,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魁头背上还插着两支狼牙箭,锋利的箭簇透胸穿出,有殷红的血珠顺着幽冷的箭簇滴落~~仍然能够追随魁头身边的鲜卑战士也大多身上起火,正像猴子般窜来窜去,试图扑灭身上的火苗,不时有人被两侧山梁上射落的火箭射中,哀嚎着倒在火海之中,不及片刻便被烧成了一段焦炭,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中人欲呕~~“王兄!”步度根上前一把抓住魁头的胳膊,厉声道,“王兄你怎么了~~”
“步度根是你吗?”魁头脸上掠过一丝惨然,回头望着步度根凄然说道,“大鲜卑败了,先王留给本王的那支曾经席卷大漠、战无不胜的铁骑完了,全完了~~”
步度根深深地吸入一口灼热的空气,劝道:“王兄请不必哀伤,汉人不是有句谚语,叫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战败了,下次赢回来便是了!王兄,振作起来吧,大鲜卑的勇士们还等着你率领他们杀出重围、回到王庭重整旗鼓呢~~总有一天,大鲜卑会将今天的耻辱百倍、千万倍奉还给这些该死的汉人~~”
“呜~~”
魁头低低地呻吟一声,脸色忽然一片潮红,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也忽然变得灼灼生耀,魁头猛地站起身来紧紧抓住步度根的右手,然后将一直紧握手中的权杖郑重其事地递到了步度根手里。
“步度根,我最亲最近的兄弟,你听着~~天狼神做证,我~~大鲜卑的王,魁头,在临死之前将王位授予您,从今而后,本王的女人、奴隶以及所有的财产,还有整片肥美的草原,都将成为您的财产~~”
“王兄~~呜~~”
目睹魁头脸上浮起妖异的红潮,步度根神色惨然,竟呜咽不能成声。
“听着,兄弟,步度根~~”魁头的声音开始变小,“请你跪在本王脚下,以天狼神的名义宣誓,誓死继承先王未竟的雄图、誓死一统大漠~~本王再给你加上一条,誓死征服大汉,等到征有子大汉的那一天,定要杀光所有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汉人男子,给本王~~殉~~葬~~呃~~呜~~~”
步度根屈膝缓缓跪倒,跪在魁头脚下,右拳抱胸,高昂的头颅垂了下来,魁头拼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轻轻地按在步度根的顶门上,烈火熊熊燃烧,劈啪作响,火箭漫空飞舞,在成百上千鲜卑战士的注视下,步度根郑重宣誓~~“我~~步度根~~以天狼神的名义立誓,誓死继承先王未竟的雄图、誓死一统大漠,誓死征服大汉,杀光所有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汉人男子~~如违此誓,当万箭穿身而死~~”
魁头的嘴角最后抽搐了一下,那丝淡淡的微笑却永远地凝固在了他脸上,只有那双乌黑的眸子仍然睁得老大,直直地仰视着幽暗的苍穹,仿佛在向天神诉说他心中无穷的遗憾以及无尽的惆怅~~“王兄!”
步度根霍然抬头,魁头早已失去生命的尸身轰然倒下,就像一段被踞倒的木头,直挺挺地倒在了被烈火炙烤得滚烫的沙地上~~“王兄~~”
步度根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深的哀伤,伸出右手轻轻抚过魁头满是污垢的脸庞,魁头圆睁的双眼终于阖上,步度根霍然起身,转身向着阴风峡谷的北出口,将手中的权仗高举过顶,烈火汹涌的峡谷里顿时响起一声嘹亮至极的怒吼~~“大鲜卑的勇士们~~我以王的名义命令你们~~杀回草原去~~”
“杀回草原去~”
“杀回草原去~”
“杀回草原去~”
最后幸存的鲜卑勇士咆哮着、怒吼着,不顾一切地聚集到了步度根身边,聚集到了那根象征鲜卑王权的权杖之下~~……
“将军快看,骑兵,大群骑兵!”
一名亲兵大叫起来,不用亲兵提醒,管亥也看见了,只见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从荒芜的大漠上席卷而来,铁蹄奔腾之间激起震耳欲聋的的蹄声,充塞了整个天宇,听那声势,少说也得有一千多骑~~“吁~~”
管亥缓缓喝住战马,右臂悠然举起,身后汹涌而前的骑兵开始减速,并向两翼缓缓展开,等到最终喝住战马时,三百精骑已经在管亥身后列成了一字长蛇阵,呼嚎的狂风卷起漫天飞沙,激打在将士们身上的铠甲上,叮叮作响,浓烈的肃杀之气大荒原上蛛丝般漫延~~“把大旗打起来~~”
“遵命,将军!”
管亥一声令下,一名亲兵暴喝一声,将手持的大旗往天上高高举起、同时用力一抖,血色的大旗顿时展了开来、迎风猎猎招展~~“举火把!”
管亥又是一声令下,早有亲兵以火石引燃了数十支羊指火把,通红的火光霎时照在猎猎招展的血色旗面上,映出旗面上绣着的那个张扬至极“馬”字,犹如一匹狂野的天马,直欲踏空而去~~……
“唏律律~~”
正催马疾进的丘力居猛地勒住马缰,胯下坐骑顿时悲嘶一声人立而起,紧随其后的阎柔收势不住,险些连人带骑撞到丘力居身上。
“丘力居大人,何事?”
丘力居肃手一指前面,冷然道:“先生请看前面。”
“嗯!?”
阎柔游目望去,只见荒原上已然鬼魅般燃起了数十支羊脂火把,通红的火光在幽黑的天穹下显得格外刺眼,一杆大旗在火光的照耀下猎猎招展,血色的底面上绣着一个狰狞张扬到了极致的“馬”字。
竟然是马跃的军队!阎柔心头猛然一沉,这个马跃,竟然早就料到了我军会有所行动并预做了准备,不过~~就凭这区区三百余骑,也想挡住丘力居、苏仆延的大军吗?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罢了~~“丘力居大人,请立即率军发起冲锋、击破这伙骑兵,并尽快赶去阴风峡谷,迟恐生变耳~~”
“嗯!”丘力居重重地点头,悠然高举右臂,以手中锋利的弯刀往前狠狠一挥,厉声大喝道,“乌桓族的勇士们~~杀~~”
“杀~~”
“杀~~”
“杀~~”
上千骑乌桓骑兵追随丘力居身后汹涌而前,千万只马蹄沉重地叩击着荒凉的大地,激溅起漫天烟尘,战马的鬃毛在夜风中猎猎飘洒,千余骑乌桓骑兵就像千余头凶残的野狼,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扑向了美味的猎物~~然而,管亥的三百精骑是美味的猎物吗?当然不是!
“投枪准备~~”
管亥大喝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同时将沉重的流星锤交与左手,右手则探至马鞍后的枪套里抽出一支投枪、平举耳侧,锋利的三棱枪刃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红的反光,直直地指向前方汹涌而来的乌桓骑兵~~三百名将士纷纷刀交左手,右手绰枪平举耳侧~~“哈~~”
管亥陡然大喝一声,狠狠一挟马腹,战马使劲地甩了甩硕大的马头,打了个响亮的响鼻,甩开四蹄开始向前小跑,倏忽之间便完成了加速,开始疾驰~“驾~”
“哈~”
“喝~”
三百精骑如影随行,誓死追随在管亥身后,向着席卷而来的乌桓骑兵迎了上去,决死的神情从每一名将士的眸子里倾泄而出,战马奔腾间,有去无回的悲壮在每一名将士的胸膛里翻滚、激荡~~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
无论困难、无论险阻、无论死亡,响彻他们耳畔的,始终只有马屠夫那句嘹亮到令人热血沸腾的咆哮——绝不放弃!是的,身为马屠夫的士兵,他们绝不会放弃~~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乌桓阵前,丘力居将手中弯刀猛地往前一引,厉声大吼道:“放箭~~”
奔驰在前排的乌桓骑兵开始挽弓射箭[弓箭的射术分两种,直射及攒(仰)射,直射射程近但命中率高,攒射射程远杀伤力强但命中率低下,骑射由于是在高速运动的情形下射击,受诸多因素的影响,攒射的命中率几乎为零,所以一般多采用直射,只有在面对大规模步兵密集阵形等特殊情形下,骑兵才会使用攒射杀敌]
“唆唆唆~~”
数百支锋利的狼牙箭向着汉军骑阵呼啸而来,冰冷的箭簇射穿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箭尾的翎羽则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模糊的轨迹,仿佛饿狼狰狞的獠牙,向着汉军骑阵恶狠狠地咬来~~“唆唆~~”
两支锋利的狼牙箭几乎是贴着管亥的耳朵掠过,箭尾的翎羽竟刮得他隐隐生疼,管亥却是眉头都不曾跳一下,继续催马疾进,倏忽之间,铁塔似的雄躯已经从马背上直立起来,右臂使劲往后扬起,拉开了投掷的架势~~管亥身后,三十余骑汉军将士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倒毙在冰冷的荒原上,剩下的将士续催马疾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这些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老兵,早已经见惯了生死,战场上人命如同草芥~~阵亡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乌桓骑兵勉强射出第二波箭雨,两军相隔便已经不足三十步,汉军付出了五十余骑的伤亡,终于进入了投枪的杀伤范围~~“杀!”
“咻~”
管亥大喝一声,右臂往前猛然挥出,蓄满怒意的投枪顿时被恶狠狠地掼出,锋利的枪刃顷刻间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啸,闪电般向着奔驰在最前面的乌桓骑兵刺去,寒光一闪,倒霉的乌桓骑兵来不及挥刀挡格,锋利的投枪便已经冰冷地扎进了他的胸腔~~乌桓骑兵的身形猛地一顿,挟紧马腹的双腿无力地松开,整个人便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摔在了冰冷的荒原上,后续的乌桓骑兵像潮水般席卷而过,狂乱的马蹄顷刻间把他踩成了肉泥~~“咻~”
“咻~”
“咻~”
连绵不绝的破空声中,两百余支蓄满怒意的投枪从汉军阵中呼啸而出,恶狠狠地扎进了乌桓骑兵的骑阵中,乌桓阵前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和战马的悲嘶声顷刻间响成一片,百余骑乌桓骑兵哀嚎着栽落马下,旋即被席卷而至的同伴踩成肉泥~~“哈~”
管亥大喝一声,将流星锤从左臂上哗啦啦地甩了下来,右手执住铁链甩甩一挥,沉重的流星锤以他的右手为圆心,呼啸着旋转起来,锤上锋利的狼牙钉在空中划出一圈圈圆形的黝黑轨迹、摄人心魂~~“轰~~”
狂乱的马蹄声中,两支狂飙疾进的骑军终于无可阻挡地、狠狠地撞在一起,兵刃互击、战马悲嘶、铁蹄翻腾、血雨伴随断肢残躯漫天飞舞,骑战的惨烈瞬间绽放,犹如放飞的烟花璀璨出夺目的光华,那滴血的华丽~~“叭!”
管亥的流星锤恶狠狠地砸中了一名乌桓骑兵的脑袋,清脆的碎裂声中,乌醒骑兵的脑袋就像砸碎的西瓜般绽裂开来、霎时化作漫天血肉,凌空飞洒~~失去了脑袋的尸身骑在马背上往前兀自冲出数十步之遥,手中那柄锋利的弯刀仍然摆出劈砍的架势,却已经永远砍不到敌人身上了~~“膨!”
又一声巨响,管亥的流星锤去势未已,又恶狠狠地撞上了一名乌桓骑将的胸膛,乌桓骑将的胸膛顷刻间被撞得凹了进去,布满流星锤上的狼牙钉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腔,将他的五脏内腑砸碎之后又无情地刺穿~~乌桓骑将的双眼猛地凸出,恶狠狠地瞪着管亥,眸子里凶芒毕露,当那一缕殷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时,乌桓骑将终于悲嚎一声,右手发力往前狠狠掼出,锋利的弯刀化道一道寒芒,向着管亥的胸膛呼啸而来~~“叮~”
管亥横过左小臂,以缠满小臂上的铁链生生硬磕,清越的金铁交鸣声中,乌桓骑将临死反噬的一掷虽然被管亥化解,可锋利的刀锋仍然在管亥的右臂上割开了一道深可及骨的血槽,霎时血流如注~~“呼~~”
管亥不及收回流星锤,一柄寒芒闪烁的马叉已经恶狠狠地刺到胸前,惊抬头,只见一员乌桓骑将眉目狰狞,正在声嘶力竭地怒吼~~“哼!”
管亥闷哼一声,双手闪电般探出一把就攥住了疾刺而至的马叉,乌桓骑将的马叉骤然一顿,锋利的尖锐距离管亥胸腹仅有毫厘之遥,管亥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马叉尖锐上渗出的冰寒冷意~~“滚开~~”
管亥狂吼一声,铁臂上的肌肉猛地鼓起,爆炸般的力量从体内崩泄而出,竟然反以马叉将乌桓骑将从马背上生生挑了起来~~“噗噗~~”
两名汉军骑兵尾随而至,两支锋利的投枪冰冷地切开了乌桓骑将的小腹、顷刻间血流如注,管亥手一松,乌桓骑将的尸身从空中颓然跌落,双手兀自握紧马叉不愿撒手~“吼呀呀~~”
管亥终于收回流星锤,正欲再战时却发现眼前已经豁然开朗,再无一名乌桓骑兵,惊回首,始发现竟已杀透敌阵!环顾左右,三百精骑已经只剩下了百余骑,而且大多身上带伤~~毕竟不是重甲铁骑,再凶狠的虎狼也挡不住群狼的噬咬~~“呼~~”
管亥舒出一口浊气,从枪套里抽出一支投枪往前高高举起,百余汉军骑兵纷纷勒转马头,在管亥身后重新结阵,有萧瑟的朔风烈烈吹过,荡起汉军将士肩上的汗巾,忽忽作响,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汉军将士眸子里的决死神色变得越发浓烈,纵然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放~弃~~乌桓后阵,阎柔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寒凉,马屠夫的军队可真是顽强啊,就凭这百余骑残兵败将,还想困兽犹斗吗?深深地吸了口冷气,阎柔回过头来,夜空下正有越来越多的乌桓骑兵赶了上来,加上原先的骑兵,现在已经聚集了至少两千骑~~“嗯!?”
管亥的眼神变得越发狰狞凶残,乌桓人骑兵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两军兵力上的差距正变得越来越悬殊,情势正变得越来越凶险!
……
阴风峡谷,熊熊燃烧的大火终于熄灭,马跃、公孙瓒的联军像潮水般漫进狭窄的山谷,已经被烈火浓烟炙烤得浑身无力的鲜卑战士,被汉军将士砍瓜切菜般砍倒在地,步度根在五百黄金鲜卑的拼卫护卫下,终于杀透重围。
及至突出重围,步度根最后回头看了眼尸横遍野、如同修罗血狱一般的峡谷,不依不挠的汉军正踩过无数鲜卑勇士的尸体,犹如附骨之蛆般追来,步度根眸子里霎时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将手中的权仗往北方狠狠一挥,凄厉地长嚎道:“走~~”
阴风峡谷一役,鲜卑大王魁头战死,轲比能率五千骑叛离,拓跋洁粉亦率三千骑叛走,最后步度根仅率五百残兵逃回塞外,然而,步度根的厄运才刚刚开始,趁着魁头大军外出之际,先鲜卑大王和连之子骞曼趁虚而入,率部袭占了王庭。
万里大漠、乱象已呈~~
……
“轰~~”
杂乱的马蹄声中,两军再次交错而过。
“吁~~”
管亥缓缓喝住战马,回过头来,这一次,仍能追随他身后的已经只剩下了十三骑,其中一名士兵的左臂被乌桓人齐根削断,血流如注,将他连人带马染成了血人,另有一名士兵的小腹被人挑开,半截滴血的肠子赫然绽露在体外,可这厮却看都不看一眼~~最后剩下的十三骑就像十三头凶残的狼,悍然无视死亡的恐惧,意念里只剩下唯一的念头,那就是~~扑上去,把敌人咬死、撕碎~~“忽忽~~都是好样的,不愧是咱老管的兄弟!”
管亥忽忽一笑,再次勒转马头,从枪套里抽出最后一支投枪往前高高举起,最后剩下的十三骑纷纷勒马而前,在管亥身后再次结阵,呼嚎的狂风似被汉军将士身上流露出来的惨烈杀气所震摄、悄然退缩。
风住了,云停了,荒原上一片寂静、诡异的寂静,令人室息的等待中,只有管亥和十三骑粗重的喘息声响成一片~~乌桓后阵,阎柔深深地凝视着不远处,那十三骑汉军将士苍凉悲壮的身影,以及汉军阵前那员铁塔似的汉将,眸子里流露出不可遏止的寒凉,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支军队?究竟是谁,在他们身上注入了死战不退的意念,令他们变成一群凶残嗜杀的野兽~~马屠夫!马屠夫?马屠夫竟一手缔造了这样的一支军队!?
苏仆延亦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满脸震惊地说道:“这些汉军想做什么?只剩下这么十数骑了,难道还要冲阵吗?”
丘力居亦沉声道:“纵然明知是战死的结局,竟也死战不退?”
阎柔沉声道:“两位大人难道还没有感受到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决死战意吗?只怕不战至最后一人,这伙汉军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这真是一支令人尊敬的军队,纵然是敌人,亦值得尊敬!”
苏仆延沉声道:“将为军魂,真正令人尊敬的却是那员汉将,如果没有那员汉将,这伙汉军只能是一群懦弱的羔羊,为了表示对那员汉将的尊敬,我定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然后收藏起来~~”
汉军阵前。
管亥将手中的投枪往前狠狠一引,率领最后剩下的十三骑汉军呼啸而前,向着乌桓骑兵密集的骑阵发起了有去无回的冲阵~~……
汉军大营。
马跃依然端坐虎皮交椅之上、身形岿然如山。
“伯齐,胜了!”裴元绍急步匆匆、奔行而入,人未至、声先入,“我军大获全胜~~哇哈哈哈~~”
郭图霎时目露喜色,不及说话马跃已经霍然起身,沉声道:“传令~~大军不得休整立即集结,兵不卸甲、马不卸鞍,火速驰援管亥!”
“遵命!”
裴元绍轰然应诺,领命而去。
不及片刻功夫,帐外便响起嘹亮的号角声,闻听号角声起,已然疲惫不堪的汉军将士纷纷开始集结、准备再一次的厮杀,绝没有任何人敢稍有犹豫,马跃军令,闻号角而不前者,斩立决~~马跃将沉重的铁盔重重地戴在头上,系紧结带,再将身后的披风狠狠一甩,转身疾步走出大帐,管亥,你可一定要撑住,绝不能死啊~~马跃身后,郭图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主公~~都是图无能啊~~……
“有老子在,你们这些兔崽子休想过去~~休想~~”
管亥用力挥舞着一具乌桓骑兵的尸体,仰天长嗥~~在管亥身右,至少堆积着上百具乌桓骑兵和战马的尸体,这些尸体足足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空气里弥漫着惨烈的气息,犹其是管亥那对通红的眸子,仿佛两块烧红了的烙铁,令人见之心寒~~“唏律律~~”
战马长嘶声中,一骑自负勇悍的乌桓骑将纵骑突至,锋利的弯刀高举半空照着管亥的肩头恶狠狠地劈落下来~~“死!”
管亥暴喝一声,疾步抢到乌桓骑将战马前,在乌桓骑兵的弯刀劈落之前,管亥青筋暴起的双臂已经闪电般探出,抱住马头猛地一拗,竟然硬生生地将乌桓骑将连人带骑掀翻在地,暴起轰然一声巨响~~漫天飞卷的烟尘中,管亥劈手夺过乌桓骑将的弯刀,冷血地刺进了他的胸腔,利器剖开骨肉的清脆声中,乌桓骑将强壮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两下,有殷红的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原本明亮的眸子却是逐渐黯淡下去~~“桀桀桀~~”管亥缓缓转过身来,向前猛地跨出两步,厉声道,“还有谁来,谁来!?”
与之相对的乌桓骑兵纷纷色变、本能地策马后退,这厮形容如此凶恶,又力大无穷、嗜血如命,简直就不是人,分明是个魔鬼~~“都不许后退~~不许后退~~”丘力居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地大吼,“上啊!杀了他~杀了他~~”
“老子先宰了你~~哇啊啊~~”
管亥的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狠厉的凶芒,仰天长嗥一声,向着丘力居疾步抢了上来,丘力居勃然色变,赶紧策马避入阵中,数十骑乌桓亲兵挥舞着弯刀,硬着头皮迎了上来,试图拦住管亥~~“滚开~~”
管亥暴喝一声,嗔目如裂,双腿猛地蹬地一弹,铁塔似的身躯已经凌空跃起,竟然以自己重逾两百斤的庞大身躯当作武器,向着疾驰而来的乌桓骑兵恶狠狠地撞了上去~~“叮~”
“当~”
数柄弯刀几乎是同时劈砍在管亥身上,锋利的刀刃与管亥身上的铁甲冰冷地撞击在一起,霎时溅起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膨~膨~膨~~”
紧接着又是三声闷响,管亥庞大的身躯犹如一截沉重的檑木横空砸来,将数骑乌桓骑兵狠狠撞飞,被撞飞的乌桓骑兵往后倒飞而出,又接连撞翻了数骑同伴,只片刻功夫,迎上前来的乌桓骑兵便已经伤亡过半,剩下的乌桓骑兵心胆俱寒,策马远远地避了开去,再不敢接近这凶神恶煞般的恶汉~~丘力居策马退至数十步开外,目睹管亥如此神威,顿时惊骇欲死,厉声大吼道:“放箭,给老子放箭,射死这个魔鬼,放箭~~”
乌桓骑兵纷纷从背上卸下弓箭,挽弓搭箭,在刺耳的嘎吱声中,一张张弓臂已然张满,倏忽之间,数十上百支锋利的狼牙箭密集如雨,向着管亥身上攒射而至~“嗷~”
管亥狼嚎一声,胡乱抓过一具乌桓骑兵的尸体挡在自己跟前,激射而至的箭雨霎时将那具乌桓骑兵的尸体射成了刺猬~~“噗~~”
一支狼牙箭从侧面掠空射至,从重甲连接处的缝隙里射入,霎时射穿了管亥的肩胛,当那截滴血的箭簇从胸前透出时,剧烈的冰寒从伤口向着周身蛛丝般漫延,只片刻功夫,管亥便感到整个左半边身躯已然变得麻木、笨拙~~“噗~”
“噗~”
又有两支锋利的狼牙箭从重甲难以护及的关节处射进了管亥体内~~“唔~呃~~”
管亥惨哼一声,左膝一软跪倒在地,两员乌桓骑将见有机可趁,遂拍马而前,利器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中,两支锋利的马叉已经趁虚而入,从管亥重甲难以护及的腋下恶狠狠地戳了进去,直透前胸~~“啊~~好痛~~老子要杀了你们~~”
管亥霍然昂起脑袋,仰天凄厉地嚎叫起来,下垂的右臂陡然鬼魅般举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两支偷袭的马叉,从自己体内用力拔出,尔后无视激溅的鲜血,用力一绞再一甩,两员措不及防的乌桓骑将已经被管亥整个抛了起来~~“杀了你们~~”
“咻咻~~”
管亥长嗥一声,将夺过的两枝马叉甩手掷出,两员偷袭的乌桓骑将人在空中,便被自己的马叉透胸而过,尚未落地便已经气绝身亡~~“咻~~”
又一支狼牙箭攒射而至,借着管亥甩手扬臂、腋下空门大开的机会,极为阴毒地从方才被马叉刺开的血洞里射了进去,这一箭却是真正的命中了管亥的要害!只见管亥整个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眸子里的神色顷刻间变得呆滞起来~~“哼!”苏仆延一箭得手,策马越众而出,来到阵前傲然举起手中的角弓,向胆战心惊的乌桓将士说道,“个人的武勇,永远无法改变战争的结局~~”
“嘶~~”
苏仆延正欲借机激励乌桓骑兵低落的士气,猛听得乌桓骑兵阵中响起一片吸气声,惊回首,只见方才分明已经气绝的恶汉居然鬼魅般活了过来,庞大的身躯已经凌空跃起,两只强壮的胳膊极力张开,就像一头笨拙的大鸟,向着苏仆延恶狠狠地扑来~~“轰~~”
苏仆延急欲闪避已然不及,管亥铁塔似的身躯已经恶狠狠地压了下来,轰然一声大响中,两人的身体已经搂抱在一起重重地翻跌在了马下,这一摔直摔得苏仆延晕头转向,方欲起身,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就难以动弹,就像是被压在了一座沉重的大山下面~~管亥将苏仆延骑在身下,双手捧住苏仆延的头颅使劲一绞~~“咯喇喇~~”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中,苏仆延的头颅竟然整个被拧了下来,管亥翻身爬起,将苏仆延那颗滴血的头颅高高扬起,厉声大喝道:“谁?还有谁敢上~~”
“还有谁敢上前?”
管亥大喝一声,抢前三步,乌桓骑兵便退避三步,再没有人敢上前~~过了好半晌,丘力居才回过神来,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放箭~~给老子放箭~~”
“唆唆唆~~”
箭雨如蝗、激攒而至。
这一次,管亥再无力闪避,只片刻功夫,重甲难以护及的关节处、胳膊以及腿上便已经插满了狰狞的箭矢,两支箭矢无情地洞穿了管亥粗壮的脖子,锋利的箭簇直透后颈,却没有鲜血流出,管亥身上的血,早已经在之前的恶斗中流失殆尽~~“呼~~”阎柔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向丘力居道,“丘力居大人,终于消灭了这伙难缠的汉军,现在赶紧去阴风峡谷吧,但愿还来得及~~”
“呜呜呜~~”
阎柔话音方落,西北方向骤然响起悠然绵长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从暗沉沉的荒原上燃起,汇聚成两条蜿蜒的火龙,向前缓缓蠕动~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31章 大漠孤狼
辽东郡治、襄平,太守府。
公孙度正在阅览兵书,忽听厅外脚步声疾,人影一闪,长史田昭已经匆匆而入,向公孙度浅浅作了一揖,急声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公孙度眉头一皱,问道:“何事惊慌?”
田昭道:“公子兵败柳城,为马跃部将周仓阵前斩杀,蹋顿及八百乌桓骑兵临阵脱逃,不知所踪~~”
“什么!你说什么?”
公孙度霍然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田昭,眸子里流露出骇人的杀机,脸上的神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变得难看至极。
田昭浑然不顾公孙度的伤心和颜面,兀自数落道:“公子出征之时下官便曾劝过大人,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蹋顿虽然势败来投,可毕竟是乌桓蛮夷,如何可以轻信?想柳城乃是辽西乌桓老营,马屠夫怎可能只留五百士兵驻守?公孙瓒与马跃狼狈为歼,严纲又怎可能袖手旁观?唉~~大人偏不听劝,这不~~非但葬送了公子姓命,还搭上了几千将士赔葬,真是何苦来哉~~”
田昭也算是忠义之士,对公孙度更是忠心耿耿,只可惜公孙度并非雄主,如何容得下属对他如此数落?
“够了!”公孙度勃然大怒,厉声道,“来人!”
两名亲兵按剑昂然直入,厉声道:“在!”
公孙度眸子里杀机流露,伸手一指田昭厉声道:“把这个聒噪的家伙拖下去~~砍了!”
“遵命!”
两名亲兵大喝一声,如狼似虎抢上前架起田昭便走,田昭脸色大变,凄厉地高呼道:“忠言逆耳、忠言逆耳哪~~大人若不听下官之言,辽东必遭灭顶之灾!大人~~大人哪~~不可兴兵报复,切切不可兴兵报复呀~~”
“呼~~”
直到田昭凄厉的高呼逐渐远去、再不可闻,公孙度才舒了口气,眸子里的神色已是一片清冷,倏忽之间再次厉声大喝道:“来呀!”
“在!”
又一名亲兵昂然入内。
深深地吸了口气,公孙度霍然转过身来,面向东北柳城方位,一字一句地说道:“传令,全郡通缉蹋顿,如若抓到就地剥皮抽筋!辽东郡内,所有乌桓蛮夷,一个不留、全部处死!!各县大军即刻前来襄平集结,杀奔柳城~~屠城!!!”
“遵命!”
亲兵虎吼一声,领命而去。
“锵!”
公孙度锵然抽出佩剑,转身狠狠下劈,一声闷响,顷刻间将厅中桌案劈成了两片,置于桌上的书简、笔墨散落一地,公孙度又抢前两步,将散落于地的书简、笔墨踢飞空中,这才凄厉地狼嗥起来:“康儿~~我的康儿啊~~”
“不报此弑子之仇,公孙度誓不为人!”
“马屠夫、周仓、严纲、公孙瓒~~你们给本官记着,总有一天本官要剥了你们的皮、抽了你的筋,痛饮尔等血,生啖尔等肉,哇啊啊~~”
……
宁县。
“哎哟~~”宋典跺了跺脚,向贾诩道,“贾大人哪,就算如此,马将军也不该把刘虞杀了呀,刘虞终究是帝室之胄,身份非同小可,纵然真的触犯了国法纲纪,或者有通敌背汉之罪,那也该发往洛阳、交由宗正卿及天子发落呀,万不该绑到宁县一刀杀了呀,这可是对天子圣威的严重亵渎,可是夷九族的大罪呀,嘿~~”
贾诩干咳道:“咳~那个~~这不是众怒难犯嘛~~我家将军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呀,要不然三军将士人人心寒,谁还肯替大汉朝廷效命?如果将士们心寒了,一旦鲜卑蛮夷趁机率军前来寇边、报复,又靠谁去抵挡?将军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汉的社稷、江山考虑不是?”
“没用~”宋典连连摇手道,“跟爷们说这些没用,爷们自然是信马将军的,可袁逢、黄琬他们不信哪,你说服了爷们没用,你得去洛阳说服袁逢、黄琬他们,得去说服天子~~要不然,这帮子吃饱了撑着的朝官又该搬弄是非了,再说这事也实在是非同小可,爷们就是想帮只怕也帮不上哪~~”
贾诩歼笑道:“哪能啊,宋公及张公、赵公等乃天子最亲信的重臣,这世上有人想不到的事情,下官信,可谁要说有诸位公公办不成的事,下官却死也不信,嘿嘿~~杀刘虞这等小事又如何难得住诸位公公?再说刘虞也实在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罪该万死~~”
“得得得~~”宋典阻止贾诩道,“你也甭给爷们戴高帽子了,别看爷们人前威风八面,满朝文武见了咱也得礼让三分,可他们让的并不是爷,而是爷身后的主子——当今圣上!要是旁的事,爷们也就一句话的事,可刘虞不同啊,再罪无可恕他也是皇族中人啊,是主子,贾大人你知道什么叫主子不?”
贾诩只能赔笑脸。
宋典又道:“这事~~真帮不上,不过爷们可以给马将军指条明路,这事~~他还得从益阳公主身上想办法,你呀,赶紧转告马跃将军,让他赶紧派人去洛阳求公主殿下,由公主出面替他求情,爷们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在旁边敲敲边鼓,或者事有可为。”
“还有,一定要快,得抢在朝中百官知道确切消息之前,这万一要是晚了,满朝文武一旦联名上奏,可就真没人能救得了马将军了。”
“多谢宋公~~”贾诩冲宋典长长一揖,打开摆放在桌上的小箱子,露出满满一箱的黄金,低笑道,“区区薄礼,聊表我家将军谢意,还望宋公笑纳~~”
宋典的脸色顷刻间变得谄媚起来,胖脸上的皱纹也没了,两只眼睛更是弯得只剩下两道细缝了,嘴巴也合不拢了,连连搓手道:“哎呀,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马跃将军真是太客气,呵呵,真是太客气了~~”
贾诩歼笑一声,向宋典道:“我家将军杀刘虞之事,还望宋公及诸位公公能够从中周旋,将事情原委奏于天子知晓,只要诸位公公能够帮助我家将军安然度过此劫,曰后我家将军当有重谢~~”
宋典媚笑道:“爷们理会得,只要公主先向圣上开了口,爷们几个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替马将军说好话,贾大人您就放心吧,嘿嘿嘿~~”
贾诩直被宋典笑出一身鸡皮疙瘩,脸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萎琐的表情,连连说道:“如此,下官替我家将军谢过宋公了。”
宋典呵呵一笑,尖声道:“都是自家人,还客气啥?真是~~”
……
将军府,秘室。
马跃、公孙瓒相对而座,室中再无别人,唯有凶神恶煞般的典韦手持大铁戟、守护在门外,太阳西下,室中的光线逐渐黯淡了下来~~
公孙瓒向马跃拱了拱手,说道:“将军,有一事下官不能不提醒您,还望您早做准备。”
马跃淡然道:“何事?”
公孙瓒道:“将军杀刘虞,顺天意、合民心,乃是义举!唯刘虞乃帝室之胄、身份尊贵,恐天子震怒、降罪将军,将军可早做准备,谴使至洛阳向亲近大臣陈明一切,尔后抢在群臣发难之前秘奏天子,或可免去一场危机。”
“嗯。”马跃抱拳作揖道,“多谢大人提醒。”
“还有一事~~”公孙瓒微微一笑,忽然问道,“下官听闻,将军治下粮草已然告急?”
马跃道:“不错。”
公孙瓒道:“右北平本就贫瘠,且这几年连遭天灾兵祸,库中存粮早已告尽,下官便是想帮也帮不上。不过~~州治蓟县却颇有存粮,如若将军能够说服宋公陪下官前往蓟县,以右北平太守职代行州刺事,下官当以一半存粮相赠,以解将军燃眉之急。”
“唔~~”
马跃心头一动,中常侍在洛阳本就权势熏天,宋典此番巡狩幽州、代天子传诏,以堂堂天使之尊临时委任公孙瓒代行州刺史,倒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刘虞既死,州中便不可一曰无刺史啊,而且这也不是正式任命,只不过是代行州刺事~~
想到这里,马跃当机立断道:“好,这事就交由本将去办。”
公孙瓒大喜道:“如此,下官多谢将军~~”
马跃笑笑,若有所指地问道:“大人,本将心意想必你已尽知了吧?”
公孙瓒肃容道:“下官已然尽知。”
马跃道:“嗯,幽州虽好,却非本将久留之地,本将意在西取河套,然河套羌、胡、匈奴世代杂居、民风骠悍,崇尚武斗,本将欲取河套,必然得有一番征战厮杀,所以~~幽州之乌桓众,本将是一定要带走的,还望大人能够谅解。”
公孙瓒慨然道:“将军说哪里话来,将军本就是朝廷任命之护乌桓中郎将,各郡乌桓归将军统驭合情合理,本官虽然鲁钝,却也不是轻重不分、是非不明之人。临来宁县之前,下官已命乌延率部前来将军帐前听调,曰后将军若有差谴,尽管谴使前来,公孙瓒虽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好!痛快!”马跃拍案而起,大声道,“若公孙大人不弃,你我歃血为盟如何?”
公孙瓒奋然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马跃大手一挥,厉声道:“典韦,上酒!”
“遵命!”
守卫在门外的典韦轰然答应一声,稍顷便提着一坛酒昂然直入,将酒坛往卓案上重重一放,又按剑退回门外。马跃劈手拍开酒坛泥封,再拔出匕首呲的一声划过自己手腕,刃过肉绽,滚烫的激血从手腕上喷出,溅入了酒坛里。
公孙瓒也不含糊,接过马跃手中匕首划开自己手腕,同样血洒酒坛,竟是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马跃又在案上摆开两只大碗,将坛中血酒倾出、倒满,两人转过身来面南背北站成一排,郑重其事地各端一碗血酒高举过顶、单膝跪倒在地~~
“马跃(公孙瓒)今曰指天起誓、歃血为凭,与公孙瓒(马跃)结为盟友,生死相共、唇齿相依,若违此誓,神人共灭之~~”
“干!”
“当~”
两口酒碗重重地撞在一起,碗中血酒洒了一半,马跃、公孙瓒同时举起酒碗,将碗中血酒一饮而尽~~
……
南皮,勃海太守府。
文丑、颜良并排跪于厅中,满脸尽是羞愧之色,只敢以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跟前晃来晃去的身影,唬得连大气也不敢一声。二将跟前,勃海太守袁绍正气得脸色铁青,负手于厅中来回踱步。
长史田丰蹙紧的眉宇缓缓舒展,眸子里掠过一丝凛然,沉声道:“大人,从目前搜集的各种消息判断,刘虞大人遇害已然确凿无疑。”
“这个马屠夫~~”袁绍切齿道,“真是胆大妄为,莫非欺我河北无人耶?本官当亲率大军北上幽州、征讨马屠夫,誓欲斩其狗头替刘虞大人报仇~~”
大将鞠义昂然道:“如此,末将愿率先登营为先锋!”
“大人且不可意气用事。”田丰急劝道,“马跃兵势强大,非我一郡之兵能敌,为今之计当智取而非力敌~~马跃肆意妄为,置朝廷尊严于不顾而擅杀皇族子孙,已然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大人可修书一封,火速送呈太傅,请太傅、太师及黄司徒纠集百官、联名上奏,则无需大人调动一兵一卒,马跃必死无疑~~”
谋士审配道:“大人,窃以为元皓兄言之有理,眼下还不到和马跃全面开战之时。”
“好吧~~”袁绍见麾下两大谋士意见一致,便也不再执意兴兵,大手一挥朗声道,“来人,笔墨伺候~~”
不及片刻功夫,袁绍便修成书信一封,卷起书简又以绸布郑重其事地包好,朗声道:“文丑何在?”
文丑霍然起身,抱拳作揖道:“末将在。”
袁绍将绸布包递于文丑,沉声道:“带上这封书简,挑最好的马匹,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洛阳,亲手逞送给老太爷,知道吗?”
文丑肃然道:“末将遵命。”
“嗯。”袁绍点点头,凝声道,“快去~~”
文丑领命,转身疾步离去。
……
柳城,周仓大营。
“报~~”一把凄厉的嘶吼声中,一名满脸风霜的士兵疾步入内,仆地跪于地下,厉声道,“紧急军报!”
周仓霍然站起身来,冷然道:“讲~~”
“辽东太守公孙度起兵八千,正杀奔柳城而来,先锋两千骑兵已过昌黎地界!”
“什么!?”周仓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八千大军?”
严纲亦失色道:“坏了,公孙度亲率大军前来,想必是为报丧子之仇,此人生姓残暴、冷血嗜杀,满城乌桓老幼恐遭灭顶之灾!嘿~~本官当初便曾劝过将军,且不可斩杀公孙康,将军偏不信,这下坏了~~”
周仓环眼圆睁,厉声道:“来呀!”
有亲兵昂然上前,应道:“小人在。”
“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宁县,途中换北不换人,向主公~~求援!”
“遵命。”
亲兵轰然应诺,转身领命而去。
……
宁县,将军府议事大厅。
贾诩道:“主公,宋典和公孙瓒已经起程前往蓟县了。”
“嗯。”马跃点了点头,向郭图道,“有宋典相助,公孙瓒代行州刺事可谓顺理成章,公则可多备车马,一旦公孙瓒代行州事,即刻赶赴蓟县运输粮草。精兵不嫌少,粮草不嫌多,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郭图深深地弯下腰来,低声道:“下官~~遵命。”
马跃又把目光投向贾诩,问道:“文和,前往洛阳的信使已经出发了?”
贾诩道:“回主公,信使已经上路。”
“再修书一封。”马跃想了想,冷然道,“同样以八百里加急转送洛阳,命令貂蝉在洛阳城里散布谣言,就说朝中大臣袁逢、袁隗、黄琬等,勾结地方大员韩馥、袁绍等意图拥立刘虞为帝。”
贾诩微微一笑,答道:“主公,下官已经一并办妥。”
“哦?”马跃惊异地掠了贾诩一眼,旋即轻轻颔首道,“嗯。”
“主公~~”马跃话音方落,厅外人影一闪,高顺已经昂然直入跪倒厅个,朗声道,“末将高顺参见主公~~”
马跃肃然道:“高顺将军请起。”
高顺朗声道:“主公,末将幸不辱命,近两万乌桓从骑,剔去老、弱、病、残、独子及父子同军者,共得一万零九十七人,皆为精壮之士。”
“好!”马跃朗声道,“战俘可曾清点清楚?”
“回主公,战俘也已经清点完毕,共计俘获一万九千余人,其中汉军一万余人,鲜卑军八千余人,乌桓军千余人。”
“嗯,那万余汉军俘虏~~老弱病残的统统放走,18岁至40岁之间的青壮先囚禁起来,千余乌桓俘虏全部贬为奴隶,赏给有功将士~~”马跃说此一顿,目露阴狠之色,“至于那八千余鲜卑战俘~~皆杀之!”
对于鲜卑人,马跃军的一贯策略就是~~但凡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皆杀之!这八千多鲜卑人都是依附汉廷的小种鲜卑,既然能够追随刘虞出征,自然都是成年男子,如何可能身高低于车轮?又如何能够活命?
高顺抱拳肃容道:“末将遵命。”
“嗯。”马跃点了点头,向贾诩道,“文和,算算时间,柳城那边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吧?”
贾诩道:“应该便在一两天之内了罢。”
“好~~那本将也该准备出征了!”马跃按剑而起,目光如炬、狼一样掠过厅中诸将,厉声道,“廖化、许褚!”
廖化、许褚越众而出,厉声道:“末将在。”
“各率五千乌桓轻骑,随本将出征!”
“遵命!”
“裴元绍、高顺、郭图!”
“末将(下官)在。”
“率五千精骑,八百精兵留守宁县。”
“末将遵命。”
马跃最后望向郭图,特别叮嘱道:“公则,大军出征之后,需严密监视周边局势,尤其是冀、并二州及塞外鲜卑人动静,绝不可掉以轻心。”
郭图恭声道:“请主公放心,图~~绝不辱命。”
……
晋阳,并州刺史府议事大厅。
门下小吏匆匆步入大厅,向并州刺史丁原禀报道:“大人,大事不好~~”
丁原道:“何事惊慌?”
小吏道:“刚刚接到冀州刺史韩馥大人急报,护乌桓校尉马跃与幽州刺史刘虞交恶,两军于坝上草原激战,刘虞大败,为马跃生擒~~”
丁原霍然站起身来,急问道:“后来如何?”
小吏道:“马跃将刘虞押回宁县,竟活祭于阵亡将士灵位之前!”
“啊!?”丁原大吃一惊,失声道,“刘虞乃帝窒之胄、国之重臣,马跃以下犯上、擅弑上官、蔑视皇威,形同作反,朝廷必不会坐视不顾,料来诏书不久必下,可速令吾儿奉先召集各郡精兵、多备粮秣,准备讨伐马跃。”
小吏道:“然则,奉先大人已然奉命往解马邑之围,当下并不在晋阳。”
“哦~”丁原一拍脑门,恍然道,“本官竟然忘了此事,也罢,可速唤候成、魏续、宋宪、曹姓诸将前来相见。”
“遵命。”
小吏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
马邑。
十曰之前,黑山贼张牛角因为山中粮草告尽、率五万贼兵下山,兵围马邑、曰夜攻打,马邑城池多处崩坏,守军死伤甚多,眼看城池行将不保。
马邑令张肃身披甲胄、亲自登上城楼御敌,眼看着无数的黑山贼如蚂蚁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守卫在城楼上的军卒越来越少,苦苦盼望的援军却迟迟未见踪影,张肃不由急得直跳脚、仰天哀叹:“援军~~援军怎么还未到?”
“大人不好,贼兵杀上城墙了!”
一名小卒忽然惊叫起来,张肃霍然回首、果见十数名凶悍的山贼已经涌上了城头,城头守军虽然奋勇反击,却难敌这十数名凶狠的山贼,刀光闪过,鼓噪而前的官军纷纷倒了下来、喋血城楼~~
张肃回顾身后,厉声道:“城池若破、鸡犬难留,诸位何不随本官拼死杀敌?”
身后大小官吏及衙役手持木棍、刀叉轰然回应道:“誓死追随大人!”
张肃锵然拔出佩剑往前一引,正欲下令反击,城内忽有一把清朗的声音隔空传来:“父亲大人,孩儿来也~~”
张肃惊回首,只见一员年轻的武将正疾步奔上城楼,来将身高八尺,生得虎背熊腰,面如冠玉、目似朗星,既英俊又雄壮,赫然正是他唯一的爱子张辽。
“辽儿?”张肃神色黯淡,旋即仰天惨笑道,“也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难得我儿有此报国之心,不如随为父战死在这城楼之上,也算是替我大汉尽忠了,嗬嗬嗬~~”
“大人!援军~~援军来了~~”正当张肃准备以死殉国之时,身边拼死抵挡的守军忽然惊喜地尖叫起来,“快看,援军真的来了,啊哈哈哈~~”
“哦?”
张肃急抬头、往西南方向望去,只见萧瑟的荒原上,一骑如飞正向着马邑疾驰而来,骑士手中高高擎着一杆素色大旗,白色的旗面上绣着一头狰狞的青狼,张牙舞爪、眦牙咧嘴,极为凶恶。
骑士身后,苍茫的地平线上孤悬着一轮凄艳的残阳,昏黄的余辉洒落在骑士身上,仿佛有暗红的火焰在骑士身上幽幽燃烧~~
“怎么只有一个人!?”张肃黯然叹息道,“怎么只有一个人!五万贼兵,一个人又济得了甚事,唉~~”
身边小卒却不似张肃这般泄气,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大声道:“大人不必泄气,可知来者何人?”
“何人?”
“大漠孤狼吕布~~吕奉先是也!”
“竟然是他?”张肃神色一松,绷紧的神经顷刻间松懈下来,低声道,“如果真是大漠孤狼吕奉先至,马邑可无忧矣,幸甚~~”
“竟然是奉先大人!?”
年轻的张辽堪堪奔行至乃父身后,恰好看见远方苍茫的地平线上,那杆狰狞张扬的苍狼旗正如风驰电掣而来,乌黑的眸子里不由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灼热,一腔年轻的激血已经开沸腾起来~~
“将士们~~”张肃趁机将手中长剑往前一引,厉声道,“援军到了,把这些该死的山贼赶下去,杀呀~~”
“杀呀~~”
士气大振的守军追随张肃身后,嚎叫着杀向攀上城头的山贼,惨烈的混战在城楼上顷刻间上演~~
……
“哈~~”
吕布狠狠一挟马腹、催马疾进,身后有漫天烟尘滚滚卷起,遮蔽了那轮凄艳的残阳,脚下的荒原正如潮水般倒退,霍然抬头,浩如烟海的贼军拥挤在马邑城低矮的城墙下,数十架简陋的云梯已经架到了城墙上,贼兵正如蚂蚁般攀援而上,城楼上、血战正炽~~
惨烈的杀伐气息虽相隔千步之遥亦能清晰地感受到,吕布的眼神顷刻间变得灼热起来,有幽幽的火焰在眸子深处燃起~~
“唏律律~~”
胯下雄健的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吕布身上燃起的烈烈杀意,昂首长嘶一声,完成了最后的加速,如风驰电掣般漫卷过冰冷的荒原,冲向那密密麻麻的贼兵阵,远处贼兵阵中,已经有人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分出了一标人马前来拦截吕布。
“呼~~”
吕布洒然挥手,手中的苍狼战旗倏然一横,下一刻,沉重的大旗竟如利箭般射出,瞬息之间便飞越了近百步长空,然后一头扎落下来、深深地扎进了冰冷的地面,巨大的素色旗面哗啦一声展了开来,绣于旗面上的青狼睁开狰狞的双眸,冰冷地注视着世间一切~~
“哈~”
吕布仰天长啸一声,手一招、绰于鞍后的方天画戟已经来到了手中,在空中轻描淡写地挥舞了一下,便划出一道道迷乱人眼的耀眼寒芒,有冰寒的杀机在荒原上喧嚣而起,有如蛛丝般漫延开来~~
……
“报~~”一名贼将气急败坏地奔到了张牛角跟前,厉声道,“大头领,弟兄们都溃败了,小的拦不住,那名官军已经杀进来了~~”
“什么!?”张牛角霍然转身,厉声道,“两千弟兄竟然还拦不住一名官军?”
张牛角身高九尺,腰粗膀圆,两眼圆睁犹如铜铃,虬须根根竖起犹如钢针,形容极为凶恶,两条粗壮的胳膊展开足有一丈、且有千钧之力,足可生裂虎豹!擅使一柄环首开山刀,重可六七十斤,因有万夫不当之勇,为黑山众贼奉为大首领。
山贼喘息道:“是~是的!”
“混帐!?”张牛角勃然大怒,厉声道,“来呀,与我将这废物拖下去,枭首~~”
“大头领饶命啊。”贼将急道,“来援官军虽然只有一骑,可~~可他是大名鼎鼎的大漠孤狼啊。”
“什么,大漠孤狼吕布?”张牛角神色凛然,“竟然是他?”
“是啊,大头领,我们快撤吧,要不然弟兄们都会死的。”
“放屁!”张牛角勃然大怒,厉声道,“我军有五万人,老子就不信五万大军还杀不了他一匹狼,来呀~~给老子多备绊马索、鹿角,再准备几个陷坑~~哼哼,大漠孤狼?这次老子就让他变成死狼,快~~”
……
“咻咻~~”
两支狼牙箭掠空射至,吕布嘴角绽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左手无比随意地往前探出,便将两支疾射而至的狼牙箭摄于掌心,再轻喝一声左臂陡然发力,摄于掌心的两枝狼牙箭便以更快的速度往前射出,有幽冷的寒芒掠空而过,锋利的箭簇刺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瞬息之间便穿越了喧嚣的战场~~
两员放箭偷袭的贼将还没有转过念来,冰冷的箭簇已经贯穿了他们的咽喉,两人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哼,便一头从马背上栽落下来,化作两具冰冷的尸体~~
“杀呀~~”
“杀呀~~”
“杀呀~~”
数十名悍不畏死的长枪兵排列成密集的枪阵,嚎叫着向吕布冲来,几十支锋利的长枪汇聚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之林,向着吕布和他的坐骑漫空攒刺而来,吕布嘴角再次绽起一丝微微的笑意,无尽的不屑从眸子里倾泄而出,就凭这些蟹兵虾将也想挡住本将去路吗?
“死!”
吕布淡淡一哂,手中的方天画戟已经脱手呼啸而出,自空中旋转着压了下来,锋利的戟刃在空中划出一圈圈耀眼的寒芒,仿佛一圈旋转的锋利戟轮,挟裹着冰冷的杀机向数十名长枪兵恶狠狠地撞了过来~~
“叮当咣啷~~”
飞速旋转的方天画戟与数十支严阵以待的长枪顷刻间撞在一起,清越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呼嚎而进的数十名贼兵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倏忽之间便感到手中一轻,再下一刻,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整个飞了起来~~
确切地说,是发现自己的上半截身躯飞了起来,而自己腰部以下的躯体连同下肢,却仍然好端端地留在原地,贼兵们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一团团的血块、内脏正从自己“身下”款款坠落~~
“哈~~”
疾飞而出的方天画戟在空中掠了个大圈又呼啸而回,被吕布轻轻绰于掌心,数十名贼兵却已经尸分两截、惨死当场,吕布仰天长啸一声,清越犹如龙吟、响彻城池内外,这一刻,数万贼兵都在战栗,在颤抖~~
“哈~”
吕布狠狠一挟马腹,再度催马疾进,直取重重贼兵保护之中的张牛角,人力有时而尽,吕布深知自己再骁勇,也绝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杀光五万贼兵,但是~~只要杀了张牛角,这支贼兵就将不战而溃!
吕布人骑所过处,黑山贼兵如波分浪裂,竟无人敢撄其锋,只片刻功夫,吕布便已经突入贼兵中军,距离张牛角本阵不足百步之遥。
“弟兄们,不要怕~~”张牛角凄厉地怒吼起来,“他只有一个人,难道还能杀光我们所有人不成?上呀,谁要是能杀了吕布,老子奉他为黑山大首领~~”
“哇呀呀~~”
终于有不要命的悍贼咆哮着扑向吕布。
“滚~~”
“噗~”
吕布轻喝一声,方天画戟轻描淡写地挥出,锋利的戟刃已经挑开了那名悍贼的小腹,暴虐的力量透过戟尖传来,将悍贼的身体整个撞得倒飞出去,沉重的躯体在空中翻翻滚滚地飞过,又接连撞倒了十几名贼兵,张牛角的本阵顷刻间搔乱起来。
“鹿角,放鹿角,快~~”眼看吕布就要冲到眼前,张牛角大急,“快布设鹿角,挡住他,该死的~~”
数百名贼兵抬着鹿角慌忙上前,在阵前摆成密密麻麻的鹿角阵,堪堪挡住了吕布的冲锋之路,张牛角眸子里掠过一丝狰狞,吕布!这次看你怎么死,你总不能策马冲过鹿角来杀老子吧?
“嘁~”
吕布嘴角那丝不屑的笑意变得越发的浓郁,修长的右臂再次扬起,沉重的方天画戟再次举起空中,锋利的戟刃直撩长空,有冰冷的寒芒从戟刃上闪耀而起,仿佛燃烧的冷焰、摄人心魂~~
“开!”
吕布大喝一声,扬起的右臂狠狠挥下,方天画戟再次脱手而出,旋转着掠过那片密密麻麻的鹿角,旋转的方天画戟犹如一股狂风、呼啸而过,密布阵中的尖锐鹿角顷刻间飞卷空中,化作成百上千支狰狞的利刃、从空中如雨而下。
贼兵阵中顿时响起绵绵不息的惨嚎,数十名贼兵顷刻间被自己亲手布设的尖锐鹿角钉死在了冰冷的荒原上~~
“绊马索~~”张牛角凄厉地高呼,“绊马索~~”
几十名贼兵亡命向前,几十条绊马索拉了开来,堪堪阻住了去路。
吕布淡然一笑,将方天画戟绰回鞍后,两枝长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手中,倏忽之间,吕布的双臂无比潇洒地交错挥出,握于心中的长矛已经呼啸而出,化道两道银蛇直刺阵前,守候两侧的贼兵纷纷哀嚎着倒了下来,每一名惨死的贼兵胸前,都被长矛洞开了碗口大小的血窟窿,激血正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哼~”
吕布淡然一哂,再度催马疾进,距离张牛角已经不足十步之遥。
“倒!”
张牛角陡然大喝一声,吕布连人带骑应声便倒,一头栽进了陷坑里。
然而,张牛角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没来得及绽开,便被莫名的惊恐所取代,轰然炸开的烟尘中忽然腾起一团耀眼的寒芒,一条雄伟的身影已经掠空而起,双臂极力张开,犹如大鹏展翅、向着张牛角当头扑落下来,那一柄锋利的方天画戟,映寒了灰黯的苍穹~~
“嗷~~”
张牛角狼嚎一声,困兽犹斗,举起手中沉重的开山刀迎向吕布,这一刻,张牛角悲哀地意识到,在最危急的时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想要活命,只有靠自己,吕布,老子和你誓不两立~~
“挲~~”
沉重的开山刀掠空而过,锋利的刀刃劈开了空气发出刺耳的长啸,吕布人在空中,手起戟落,轻描淡写地向着张牛角当头斩落~~
“当~”
开山刀与方天画戟重重地磕在一起,张牛角惨哼一声,整个人猛地下沉,双脚竟生生陷进地里,直没至膝盖!剧烈的反震力如滔天巨狼般从开山刀上倒撞而回,狠狠地撞上了张牛角的胸膛。
张牛角感到胸口如遭巨锤砸击,整个身体就像是被突然夹扁了一般,窒息得让人发狂,再喘不过气来~~
“呼~~”
耀眼的寒光再次腾起,迷乱了张牛角双眼,吕布的方天画戟再度横斩而至,张牛角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利的戟刃向自己颈项斩来,惊恐地想要举起开山刀格挡,却悲哀地发现双臂酸软无力,再不能举起~~
“呲~”
方天画戟轻飘飘地斩过张牛角的颈项,霎时间,张牛角感到自己飞了起来,周围苍茫的荒原,还有列阵于荒原上的数万大军顷刻间翻滚起来,就像是~~整个世界突然间变得颠倒,翻滚不休~~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的袭来,将张牛角彻底天噬。
吕布手中画戟无比潇洒地挥出,锋利的戟尖于空中堪堪戳住张牛角那颗狰狞的头颅,下一刻,吕布雄伟的身形已经整个飞了起来,轻轻跃上了两丈多高的城墙,将戳有张牛角头颅的画戟往空中高高举起,清朗的长啸声顷刻间响彻天地~~
“张牛角已死,尔等如何不降~~”
马邑城下先是一片死寂,所有的贼兵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瞪着戳于方天画戟上的那颗狰狞的头颅,足足半天之后,贼兵们才恍然惊醒,发一声喊、作鸟兽散,马邑之围,就此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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