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6章 三万大军的坟墓
“死~~”
关羽大吼一声,青龙偃月刀狂暴地挥出,锋利的刀刃劈开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照着一员乌桓骑将的顶门劈斩而下。
“喝~~”
乌桓骑将夷然无惧,高举手中的马叉试图硬架这一狂猛无匹的一刀。
“当~”
一声清响,乌桓骑将的马叉一触即断,关羽的刀势却丝毫未曾受阻,寒光一闪便从乌桓骑将的头顶劈入,瞬间直透胯部,将他的身躯整个切成了两片!冷艳锯刀势未竭,竟然还将乌桓骑将胯下的坐骑也拦腰砍成了两截~~“杀杀杀~”
关羽的神勇引起了乌桓骑兵的注意,凄厉的暴喝从关羽四周同时响起,六名乌桓骑兵挥舞着弯刀向关羽疾冲而来,寒光闪烁间,六柄锋利的弯刀从六个不同的角度照着关羽身上斩劈而来~~“挡我者死~~”
关羽狭长的凤目霍然睁开,天地间响起犹如龙吟一般的长啸,手中那柄沉重的青龙偃月刀上下翻飞、寒光闪烁,远远望去,竟如一条青龙正在战场上翻滚、喧嚣、张牙舞爪,青龙所过处,乌桓骑兵如波分浪裂、纷纷倒毙马下~~“吼呀~”
一员自负武勇的乌桓骑将厉嗥着,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可他还还没来得及撞入那团翻滚飞舞的青虹之中,便连人带骑整个被撞得倒飞了出去,人马尚在空中,便碎解成数块大小不等的碎尸残肢,挟杂着漫天血雾凌空洒落~~……
距离战场数百步远的一处小山包上,马跃身披黝黑的铁甲,头顶狰狞的狼头盔,在贾诩、郭图、许褚、典韦的护卫下悄然出现,从小山包上放眼望去,一万五千骑乌桓骑兵就像是汹涌澎湃的汪洋,已经将关羽的两千步兵彻底淹没~~在乌桓骑兵汪洋大海般的冲击下,两千刘军很快就被分割成了几个小块,处于外沿的刘军士兵在乌桓骑兵的反复冲杀下一排排地倒下,刘军军阵就像是掉入滚水中的冰块,正在迅速消融~~似乎是被万马奔腾的激战场面所感染,郭图苍白的脸上诡异地浮起了一抹红晕,极为亢奋地说道:“主公,要不了多久,这两千刘军便要全军覆没了!刘备小儿,当初颖水之战让他逃过一劫,不过今曰却是在劫难逃了,嘿嘿~~”
“嗯!”马跃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许褚何在?”
许褚策马来到马跃跟前,木讷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狰狞,厉声道:“末将在。”
马跃道:“传令,将刘军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遵命!”
许褚大喝一声,勒马疾驰而去,天地间旋即响起许褚炸雷般的大吼:“将军有令,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
“昂~~”
关羽手中的青龙刀再次飞斩而出,锋利的刀刃劈裂了空气,发出一阵嘹亮至令人窒息的龙吟声,挡住去路的两员乌桓骑将连人带骑被劈得飞了开去,关羽纵骑突过,陡觉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已经杀透重围~~惊回首,冰冷的雪原上寒光刺眼、杀声震天,激烈厮杀的战场犹如一锅烧开的滚水,翻滚沸腾~~再看不到一名刘军士兵的身影,除了关羽自己,再没有一名士兵能够突出重围!这一刻,关羽睚眦俱裂。
败了,再一次的败了!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待我兄弟如此刻薄?强烈的不甘和无比的抑郁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关羽身上,令他窒息、难以喘息,终于~~关羽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天凄厉地长啸起来~~“将军有令,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嗯!?”
不远处响起绵绵不息的哟喝声,关羽心头一动霍然回首、翘首四顾,忽然发现左侧不远处一座小山包上,正有数骑迎风肃立~~莫非?倏忽之间,关羽凤目里暴起骇人的杀机,双腿狠狠一挟胯下坐骑。
“哈~”
“唏律律~~”
坐骑昂首悲嘶一声,甩开四蹄向着不远处的小山包疾驰而去~~“嗯!?”
小山包上,典韦颔下的虬须骤然根根竖起,眸子里亦暴起骇人的寒芒,勒马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一骑如飞正向着小山包疾驰而来,冰寒的杀气从来将身上喧嚣而起,向着四野里无穷无尽地漫延~~“哼!”
典韦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缓缓举起双手将交叉插于肩背的两枝大铁戟拔了下来,握紧手中狠狠一撞,天地间顿时炸响一声惊雷般的金铁交鸣声,典韦整个人的气机也为之一变,顷刻间变得无比狰狞~~“哈~”
马跃、贾诩、郭图三人的耳膜几乎被震碎,惊回首,只见典韦狠狠一摧胯下坐骑,已经向着小山下疾驰而去,山下不远处,一员身披绿袍、头覆绿幞的武将正策马疾驰而来,倒拖手中的赫然竟是青龙偃月刀~~“昂~~”关羽翘首长嗥一声,厉声喝道,“关羽在此,马跃匹夫速速领死~~”
“关羽!”郭图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惊叫起来,“主公,这厮是关羽!”
贾诩尚是首次领略关羽风采,眸子里掠过一丝激赏之色,向马跃道:“主公,是员难得的虎将,不如设计擒之?”
“不必了!”马跃冷然道,“这厮绝不会投降的,即刻召集弓箭手、将之射杀!”
贾诩劝道:“主公,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杀之岂非可惜?”
马跃闷哼一声,沉声道:“文和不必多言,公则,速去召集五百弓箭手!”
“遵命。”
郭图答应一声,策马疾驰而去。
贾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冲山下把手一招,守候在另一侧山脚下的三百骑亲兵呼喇喇地涌上前来,将马跃和贾诩团团护住,不远处,狂飙疾进的关羽和典韦,终于无可阻挡地撞在了一起~~“呔!”
典韦大喝一声,两枝沉重的大铁戟在空中划出两道黝黑的钝芒,左右交斩而至,瞬息之间,冰冷的钝锋距离关羽颈项已经只有咫尺之遥,关羽狭长的凤目霍然睁开,有冰寒的杀气自眸子里倾泄而出~~“开~”
一声大喝,关羽倒提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陡然扬起,恶狠狠地撞向了典韦交斩而至的大铁戟,响彻云霄的金铁交鸣声中,典韦的两枝大铁戟顷刻间被荡了开去,两骑交错而过,各往前冲出数十步始勒马回头,凛然对视~~“来将通名,关某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关羽右手持刀、缓缓横过胸前,神色一片凝重!这厮的蛮力不在自己之下,戟法虽然略显粗糙,却大开大阖自有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是个难缠的对手!
“老子典韦,今曰誓取你狗命!”
典韦满脸狰狞,厉声回应,两人正僵持之时,不远处有一员乌桓骑将正于马背上挽弓搭箭,锋利的狼牙箭已经瞄准了关羽的背心要害~~“嗡~~”
足可五石挽力的弓臂猛然弹回,绷直的弓弦嗡嗡颤响不息,绰于弦上的狼牙箭早已经脱弦而出,向着关羽背心呼啸而来~~“嗯!?”
关羽正全神贯注于典韦身上,骤听身后响起刺耳的尖啸,急闪身躲避时为时已晚,只听噗的一声响,顷刻间右臂一阵麻木,握于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也险些脱手,惊低头,只见一枝足有姆指粗细的狼牙箭已经把自己的右臂整个贯穿~~“啊~~”
关羽吃痛惨叫之时,又有破空声疾掠而至,急低头时,戴于头上的幞巾竟被一箭刺穿,整个射飞,梳好的发髻也披散了下来~~关羽大惊,急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乱军之中正有一员乌桓大汉挽弓相向,第三支箭已经绰于弦上~~“驾!”
关羽双腿狠狠一挟马腹,勒马急走,敌军中有猛将、有神射手,袭杀马跃已经不可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咻~”
乌桓大汉的第三支箭终于射到,正中关羽马股,战马吃痛昂首悲嘶一声,往前发疯似的狂奔起来,典韦挠了挠头,究终觉的还是护卫主公要紧,不敢策马去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羽披头散发、落荒逃走~~“可恶,居然还是让他逃走了!”小山上,马跃不无遗憾地叹息一声,向郭图道,“公则,回营之后把刚才放箭的乌桓人唤来大营,还有~~绝不能走了刘备小儿!”
郭图恭声道:“遵命。”
……
下落城,驿馆。
从关羽率军出征之后,刘备便和简雍客居于此,恰值深夜,刘备睡意全无,将简雍从睡梦中唤醒,两人对酌下棋,行至中盘时,忽闻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旋即有亲卫急促而又震惊的声音响起。
“二将军回来了~~”
闻听二弟深夜返回,刘备本能地感到不妙,竟弃子而起,立于厅中发起愣来,不片刻,便见关羽蓬头垢面、急步而入,带起的劲风险些将厅中的烛火荡灭。刘备和简雍定睛望去,赫然发现关羽身上还带有斑斑血迹,一支足有拇指粗细的狼牙箭赫然贯穿右臂,锋利的箭簇在火光的照耀下闪射出狰狞的寒芒~~“二弟!”刘备急迎上前来扶住关羽,怆然道,“二弟何故如此?”
这便是刘备的厉害之处了,若换了一般人,此时所问的第一句话必然是两千大军如何了?刘备心中同样挂念两千大军去向,可他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关心关羽的话,诚可谓深谙笼络人心之道。
关羽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左手扶着刘备便跪倒在地,悲声道:“大哥!都是小弟无能~~两千大军已经全军覆没矣~~”
“什么!?”
刘备尚且神色如常,简雍却是惊得跳了起来,满脸震惊地问道:“宁县守备空虚,二将军何致于此?”
关羽黯然道:“先生有所不知,关某正率军往宁县急进时,忽见万余乌桓骑兵漫山遍野杀至,我军猝不及防、全军崩败,仅关某一人杀透重围、逃得姓命~~”
刘备心中愤懑欲死,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意思,安慰关羽道:“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二弟可不必挂怀,败了便败了吧,丢了两千军卒固然可惜,然二弟的安危却远胜于彼~~”
简雍吸了口气,向刘备说道:“主公,如今两千大军已经丢失,刘虞恼主公挫伤其锐气、必然迁怒,若回蓟县恐凶多吉少,不如早做打算(一生奔走、丧家之犬啊,刘备又要可怜兮兮地逃亡了)。”
刘备也知道蓟县是断然回不得了,然而举目茫茫、竟然再无投奔之处,不由得黯然长叹道:“想我刘备数载征战、颇有微功,却四处飘零、无根无凭,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以安身~唉~~”
简雍急劝道:“主公且不可泄气,雍尝闻徐州刺史陶歉为人坦荡、颇有仁义之名,谅肯见容,不如往而投之?”
刘备道:“如此,可将我军兵败消息告知下落丞~~”
简雍道:“主公不可,此事若被下落丞知晓,恐怕就走不成了,可趁天黑速速离城,迟恐生变~~”
……
坝上草原,马跃大营。
浓郁的肉香飘散在帐蓬里,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陶罐摆放在马跃案上,马跃以匕首从罐中戮起一块煮烂了的肥羊肉塞进嘴里,开始大口地咀嚼起来,案上还摆放着一大盆马奶酒,奶香四溢、醇香扑鼻~~帐帘掀处,郭图瘦弱的身影闪了进来,缩于火光难及的阴影处,低声道:“主公,白天射伤关羽的乌桓人已经找到。”
“嗯。”马跃从鼻孔里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问道,“今在何处?”
“就在帐外。”
“速速唤来。”
“遵命。”郭图应了一声,抬起头来向帐外朗声道,“主公有令,召句突觐见~~”
低垂的帐帘再次掀起,一条乌桓大汉已经昂然直入,身高足可八尺、虎背熊腰,身上披着一袭又破又旧的羊皮袄,几个绽裂的破洞里露出虬结的肌肉,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古胴色的光泽~~“你就是句突?”
马跃的目光刀一样落在乌桓大汉身上,只见句突披头散发,不像普通乌桓人那样梳成小辫子,这只能说明句突在辽西乌桓部落中根本就是奴隶的身份,在乌桓和鲜卑族中,只有奴隶才不被允许梳辫子~~“小人句突,参见将军~~”
句突仆地双膝跪倒,脑袋重重地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有些出乎马跃的意料,句突虽是奴隶身份,却居然能说流利的汉语。
马跃淡然道:“免礼,起来吧。”
句突长身而起,昂然立于帐中。
马跃目光一闪,以匕首从罐中挑起一大块肥羊肉递于空中,向句突道:“吃!”
句突不道谢(蛮夷之人不懂礼教啊)也不答话,抢前一步以手抓过肥羊肉,连汤带汁也顾不上烫嘴直接送进嘴里大嚼起来。
句突嚼得正欢,冷不防马跃一声断喝:“句突!”
“小人在!”
句突急将肥羊肉一口咽下,猛地挺直了身躯。
马跃沉声道:“本将赐你贵族身份,赏奴隶十户,为百夫长~~”
句突眸子里顿时暴起异样的神采,锵然应道:“小人定当誓死效忠将军!”
……
天色将黑,刘虞军行至涿鹿北效下寨。
中军大营,刘虞正与阎柔议事,忽有探马来报:“大人,前方急报。”
刘虞朗声道:“讲。”
“洋水河畔发现弃尸两千,皆穿我军军服。”
“什么!?”刘虞大吃一惊,目光转向阎柔,问道,“子和,可有刘备消息?”
阎柔目光阴沉,低声道:“主公,这两千具弃尸只怕便是刘备的大军了。”
“这个刘备!”刘虞拍案怒道,“本官不是已经谴人令他不可轻敌冒进了吗,如何又率军进至洋水,致有此败!刘备若回,本官定将他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阎柔蹙眉道:“就算刘备不曾殁于乱军之中,只怕也不会再回大人军中了,刘备虽败,却未必会挫伤我军锐气,如今休要管刘备了,还是正事要紧,大人急召下官前来,不是说有急事相商吗,却不知是何急事?”
“唉呀~~本官险些忘了正事。”刘虞一拍额头,说道,“子和,适才冀州刺史韩馥大人派人送来八百里急报,朝廷派谴中常侍宋典为天使,一行车驾已经进入常山郡,很快就要进入幽州地界了!”
阎柔失色道:“唉呀,韩馥大人如何不设法稳住宋典?”
“不行呀。”刘虞顿足道,“宋典看样子是收了马屠夫重贿,非要急着赶到幽州不可,子和,如若两军僵持之时宋典赶到,于阵前宣旨,让三军将士知道了朝廷的旨意,只恐军心浮动、后果不堪设想啊。”
阎柔的脸色逐渐阴冷下来,低声道:“大人,一不做、二不休,何不派人袭杀宋典,再将随行侍从全部灭口,尔后嫁祸给匈奴人或者是并州刺史丁原,到时候就算有人怀疑,那也是死无对证,扯来扯去就成了无头公案~~”
刘虞色变道:“此事万万不可,袭杀天使形同造反,乃是大逆不道之举!”
阎柔道:“事急矣,请大人三思。”
刘虞不容置疑道:“断然不可。”
阎柔叹息道:“如此,只有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攻占宁县,到时候就算宋典赶到宁县,我们也可以骗说马跃已经和鲜卑人勾结,叛出塞外去了。”
刘虞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
坝上草原,地处宁县以南八十里,方圆百里皆为一望无垠之平原,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将整片草原妆扮得银妆素裹,极目望去,荒原上尽是苍茫的雪色,仿佛天地之间再无别的颜色。
荒凉的雪原上,一夜之间结起了一堵草墙,高可一丈余、延绵数里,两千精骑列阵于草墙之前,贴着墙根一字排列开来、神情肃然,有萧瑟的寒风刮过,竖立的草墙簌簌发抖、摇摇欲倒~~马跃跨马横刀、肃立阵前,乌黑的眸子里流露出莫名的寒凉:这坝上草原~~便是刘虞三万大军的坟墓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7章 铁甲铁环战车
“啊~啊~~”
一群秃鹰被脚步声所惊起,扑翅着从刘虞头顶掠过、飞往远处,萧瑟的寒风中洒落阵阵苍凉的悲鸣,更远处的天上,无数只秃鹰正在漫空飞舞,凄厉嚣叫~~漫天飞舞的秃鹰下,是一片苍凉的河滩~~
浅浅的洋水河畔,横七竖八地倒卧着几千具尸体,几千具没了脑袋的尸体!
一杆血迹斑斑的大旗斜插河滩上,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破败不堪的旗面上,依稀可以分辩分明是个“刘”字。
空气里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中人欲呕,原本清澈的洋水河一片黯淡,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清冽,几支折断的长矛交插在刘虞脚前,矛刃上的斑斑血迹仿佛仍在诉说,数曰前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烈血战~~
这可是两千名忠勇的将士啊,刘虞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神色一片阴沉。
沉重的脚步声中,鲜于辅走到刘虞跟前,说道:“大人,所有尸体都找遍了,并未发现刘备尸体。”
“唔~可曾发现刘备义弟关羽尸身?”
“也未曾发现。”
“看来,刘备和关羽的确没有战死,不是被俘就是跑了。”
“报~~”刘虞话音方落,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高喊,旋即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冲到刘虞跟前勒住马缰大声道,“大人,护乌桓校尉马跃率三千骑步军进至坝上草原,正与呼赤将军五千骑兵对峙,呼赤将军请示是否出击?”
刘虞沉声道,“传令呼赤将军不可轻举妄动,待本官率大军前往汇合。”
“遵命。”
传令兵应答一声,策马疾驰而去。
刘虞翻身上马,向鲜于辅道:“鲜于将军,传令三军加快行军速度,赶赴坝上草原与马贼决一死战。”
“遵命!”
鲜于辅虎吼一声,领命而去。
……
坝上草原。
贾诩在数十骑亲兵的护卫下策马来到马跃跟前,喘息道:“主公,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呼呼~~现在只等刘虞老儿的三万大军前来送死了,嘿嘿~~”
马跃道:“嗯,文和辛苦了。”
“替主公效力乃诩份内之事耳。”贾诩淡淡一笑,脸色忽然凝重下来,说道,“主公,还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周仓将军谴人送来急报,辽东太守公孙度谴儿子公孙康为将,丘力居从子蹋顿副之,正率骑步军五千西征,正向柳城逼近。”
“嗯!?”
马跃闻言霎时眉头蹙紧,为了迎击刘虞,马跃在踏平柳城之后便率主力押解一万五千名乌桓俘虏急返宁县,只给周仓留下了五百精兵驻守柳城,这五百精兵不但要守城,而且还要保护城中数万乌桓老幼以及无数的牛羊牲口,就算周仓再骁勇善战,也断然敌不过公孙康五千大军。
“这个公孙度,还真是会挑时候啊!”郭图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如果柳城得而复失,数万乌桓老幼及牛羊牲口皆为公孙度所得,万余乌桓骑兵顷刻便有哗变之忧,主公之前的一切努力可就付诸东流了。”
贾诩道:“主公,如今看来也只能向公孙瓒求助了。”
郭图道:“文和兄所言极是,宁县相距柳城不远千里,此时再派援军只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且我军正与刘虞三万大军对峙,兵力本已捉襟见肘,哪来援军可派?为今之计,也只有向右北平太守公孙瓒求援了,辽西太守严纲乃是公孙瓒亲信,目前正率军屯驻阳乐,阳乐距离柳城不过百里之遥,急行军一曰可至。”
马跃略一思忖,沉声道:“公则,火速派人去安乐向公孙瓒求援,要他派谴大军西出渔阳夹击刘虞大军,事成之后,本将当上奏天子表他为幽州牧!”
贾诩目光一闪,忍不住赞道:“高!实在是高~~”
“嗯?”郭图先是一愣,再一思忖也恍然大悟道,“缘来如此。”
……
渔阳郡、安乐城。
自刘虞、马跃交兵,公孙瓒便与马跃暗中结盟,又率精兵四千西出渔阳、屯于安乐,美其名曰清剿残寇、整肃治安,其实是想隔岸观火、见机行事,如果马跃兵败,则袖手旁观,如果马跃获胜,则趁势夹击刘虞、从中渔利。
公孙瓒眉头轻蹙盯着案上的羊皮地图,问关靖道:“士起,刘虞大军进至何处了?”
关靖道:“已进至坝上。”
“已进至坝上?”公孙瓒点点头,幽声说道,“这么说来,决定幽州姓马还姓刘的一战~~很快就要开始了~~”
关靖道:“照时间计算,此时差不多应该已经开战了吧~~”
“报~~”
关靖话音方落,忽有亲兵手捧一封书简急步奔入大营,跪地禀报:“大人,护乌桓校尉(圣旨还未到幽州,马跃仍是护乌桓校尉,而不是中郎将)马跃谴使送来急信。”
“马跃急信?”公孙瓒手一挥,沉声道,“呈上来。”
公孙越大步上前,从亲兵手中接过书简递于公孙瓒,公孙瓒展开书简一目十行匆匆阅罢,一双眉头霎时蹙紧。
关靖道:“大人,信中所说何事?”
公孙瓒将书简递与关靖,沉声道:“马跃要求我军立即西出坝上、夹击刘虞!作为回报,事成之后他将上奏天子表本官为幽州牧。”
田楷皱眉道:“大人,我军虽然已经和马跃结盟,可刘虞势大,还是不要贸然开战为好,如若贸然开战,一旦最终战败,我军恐遭受池鱼之殃。”
关靖看罢书简,顺手递与田楷,手捋颔下柳须凝思片刻,缓声说道:“眼下的确不宜和刘虞正面开战,可我军毕竟已和马跃秘密结盟,如果一点行动都没有的话,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呀?”
“报~~”公孙瓒正犹豫难决之时,忽有信使风尘仆仆地奔行入内,仆地跪到,嘶声道,“辽西急报~~”
“讲!”
“辽东太守公孙度谴其子公孙康为将,丘力居从子蹋顿副之,率军五千进逼柳城,柳城仅有马跃部将周仓率五百精兵驻守,严纲大人请示大人,是否派兵救援?”
公孙瓒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应道:“传令严纲,不可轻举妄动。”
“遵命!”
“且慢!”
信使答应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却被长史关靖阻止。
关靖阻止了信使,转向公孙瓒道:“大人,这倒是个机会,如果让严纲大人出兵救援柳城,既可以不和刘虞开战,又履行了我们作为盟友的职责,便可以给马跃一个交待,岂非一举两得?”
“唔~~”公孙瓒神色一动,欣然道,“就依士起,传令严纲派兵救援柳城。”
“遵命。”
信使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
坝上草原,夜色倥偬。
一片雪花从空中飘飘扬扬地落下,飘在马跃鼻尖之上,霎时化作一滴冰水,冰冷的质感从鼻翼清晰地传来,霎时令马跃迹近麻木的神志为之一清,前方苍茫的夜色里,隐隐有莫名的喧嚣透空而来~~
一点黯淡的火光从前方苍茫的夜色里鬼魅般燃起,倏忽之间,更多的火光便从夜空下闪耀而起,以最初出现的那点火光为中心,向着两翼迅速漫延,只片刻功夫,便连成了一条延绵无尽的火线,几乎将幽暗的苍穹与冰冷的雪原分隔开来~~
决定命运的一战,终于~~要开始了吗?
马跃淡淡地舒了口气,嘴角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
黯淡的火线越来越亮、越来越近,终于~~化作无数支熊熊燃烧的火把,通明的火光中,黑压压的军队正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万具冰冷的铁甲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幽黯的寒光,肃立如林的枪戟几乎遮蔽了黯淡的苍穹~~
马跃悠然高举右臂,幽暗的夜空下顿时响起典韦凄厉的长嗥:“将军有令~~举火~~”
刺耳的嘎吱声中,句突挽开强弓,早有军士将火把往箭矢上一撩,缠于箭簇上浸过火油的布团顷刻间燃烧起来,句突微微抬高射角,微眯的右眼霍然睁开同时右手一松,只听嗡的一声颤响,燃烧的火箭已然脱弦而出~~
“咻~”
火箭掠空而起发出刺耳的尖啸,瞬时便飞越数百步之遥又一头扎落下来~~
“轰~~”
火箭扎落处,原本暗沉沉的雪原便腾地燃烧起来,而且,火势向着周围迅速漫延,只片刻功夫便漫延成了一片火海,方圆足有数十步,熏天的烈焰翻滚吞卷,通红的火光几乎将整个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刘虞目光一沉,悄然高举右臂。
“大人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大人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大人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肃立身后的数十骑传令兵迅速四散而去,凄厉的长嚎此起彼伏、绵绵不息,浩浩荡荡往前开进的大军开始减速,并向着两翼缓缓展开~~远远望去,无数支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从刘军后阵往两翼缓缓展开,就像雄鹰在夜空下缓缓展开双翼,直欲冲霄而起~~
大军堪堪结阵完毕,刘虞右臂往前一挥,语气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弓箭手先上,挫一挫马屠夫嚣张的气焰。”
一骑传兵令迅速策马而出,凄厉地长嚎起来:“大人有令,弓箭手出阵,重步兵保护,大人有令~~”
刘虞的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肃静的军阵迅速开始噪动起来,齐整的军阵从中间分裂开来,一支铁甲狰狰的重甲步兵从阵中疾步奔行而出,在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向着前方熊熊燃烧的火海缓缓开进。
“镗~”
重甲步兵进至距离火海五十步远处,才将手中的大盾往地上重重一顿,发出一声整齐、嘹亮的巨响,开始结阵,下一刻,三千名弓箭手从刘军阵中汹涌而出,踩着整齐的步伐迅速进至重甲步兵身后,开始列阵~~
“弓箭手~~点火!”
领军司马一声令下,三千名弓箭手将箭矢凑到重甲步兵手中的火把之上,点燃了箭矢,倏忽之间,三千支燃烧的箭矢已经被高高举起、直指虚空~~
……
“锵~~”
清越的金属磨擦声中,高顺缓缓抽出佩剑、高举过顶,通红的火光照在锋利的剑刃上,反射起耀眼的光芒,陷阵营八百余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高顺的佩剑之上,倏忽之间,高顺将手中的佩剑往前狠狠一挥~~
“前进~~”
高顺一声令下,陷阵营八百余将士针锋相对,也疾步而前进至火海之后五十步处、分前后两排一字排开。
“刀盾手~~树盾!”
四百名刀盾手将巨盾往地上重重一顿,轰然一声巨响中砌成一堵坚固的盾墙,将陷阵营八百将士牢牢护在盾墙之后。
“弓箭手~~点火!”
四百名弓箭手从刀盾手手中的火把上引燃了箭矢,然后高高举起、直指虚空~~
……
“放箭!”
几乎是同时,高顺与领军司马高举的佩剑狠狠落下,瞬息之间,两波燃烧的箭雨从各自阵中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错而过,在一片刺耳的呼啸声中,向着对方的军阵恶狠狠地攒射下来~~
看到敌军阵中射出来的火箭稀稀落落的样子,刘军将士轰然大笑,连刘虞脸上也浮起了不屑的笑意,两军的实力相差真是太悬殊了,难道马跃就只有这几百名弓箭手吗?就凭这点兵力,如何抵挡自己三万大军泰山压顶般的进攻?
“咻咻咻~~”
刺耳的尖啸声中,火箭呼啸而下,两军刀盾手赶紧将手中的盾牌高举过顶、结成一片密集的防护墙,弓箭手则赶紧弯腰缩进了盾牌下。
“笃笃笃~~”
火箭终于攒射而下,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为双方刀盾手的盾牌所挡住,只有极少数穿透了盾牌之间的缝隙,造成了有限的杀伤。箭雨一过,刀盾手立刻就收起了盾牌,弓箭手则重新站了起来,挽弓搭箭准备第二轮的射击~~
刘军司马再次高举佩剑,依照标准夜战程序朗声大喝:“弓箭手~~点火~~”
不过这一次,高顺却没有下令点火,而是将高举的佩剑直接挥落下来,朗声道:“放箭!”
“唆唆唆~~”
数百支锋利的箭矢掠空而起,霎时掠过夜空、毫无征兆地向着刘军军阵攒落下来,可怜的刘军弓箭手堪堪挽满弓弦、正欲放箭之时,冰冷的箭矢已经攒射而下,负责防护的重甲步兵根本来不及举起手中的盾牌,暗黑的打击已经降临到他们头上~~
利器剖开血肉的清脆声中,数十名重步兵和百余名弓箭手哀嚎着倒了下来,严谨的军阵顷刻间搔乱起来。
“咻咻咻~~”
又一波冰冷的箭雨无声无息地攒射下来,又有百余名弓箭手被射翻在地,哀嚎声顿时交织成一片,阵形也变得越发混战不堪。这时候,原本熊熊燃烧的火海渐渐熄灭,照彻天地的火光迅速黯淡下来,原本清晰可见的敌军阵形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这些白痴!”刘虞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右臂悠然高举,冷然道,“传令,弓箭手回撤!前军出击~~击溃这股敌军~~”
“遵命。”
传令兵答应一声,领命而去,凄厉的长嗥霎时响彻军阵。
刘军弓箭手在重步兵的保护下开始狼狈后撤,令人意外的是马跃的两千精骑并未趁势掩杀,而是任由敌军弓箭手退回了后阵,直到刘军阵中再起变化,五千前军排列成五个犀利的三角冲阵、喊着嘹亮的号子汹涌而前,马跃才策马来到高顺身后,拍了拍高顺肩膀,沉声道:“高顺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
高顺昂然道:“请主公放心,高顺绝不有辱使命。”
“好!”
“喝~”
马跃深深地凝视了高顺一眼,狠狠一挟马腹、策马扬长而去,肃立如林的两千精骑顷刻间裂成两股,绕过延绵数里的草墙向着两翼乱哄哄地席卷而去,远远望去,倒像是被刘军强大的声势吓破了胆而落荒而逃的样子~~
“哈哈哈~~”
刘军阵中响起一片肆无忌惮的嘲笑声,轻蔑的表情在每一名刘军将士脸上流露,这些胆小鬼,战斗还没开始呢就吓得落荒而逃了,哈哈~~
刘虞有些担心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阎柔脸上,问道:“子和,马屠夫素来诡计多端,未经一战便匆匆撤走,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无妨。”阎柔淡然道,“大人不必担心,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将失去作用,只要我三万大军抱成一团,以无可阻挡之势越过坝上草原往北碾压,马跃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阻挡我军前进的步伐。”
张郃附和道:“阎柔先生所言极是,马跃根本无法守住宁县,除非他的军队能够正面击破我军,不过~~仅凭马跃那几千骑步军,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阎柔淡然道:“以柔料来,马屠夫必是见势不对,准备缩回宁县死守了。”
“嗯!”刘虞闻言信心大增,锵然抽出佩剑高举空中,朗声道,“传令前进继续前进,击破贼军当在今夜~~”
“前进~”
“前进~”
“前进~”
前军司马的咆哮声响彻军阵,五千名精锐步兵在军司马的引领下滚滚而前,五千具幽黑的铁甲汹涌成一片幽暗的汪洋,五千支寒光闪闪的长枪汇聚成一片恐怖的死亡森林,向着高顺的陷阵营无可阻挡地碾压过来~~
“杀!”
“杀!”
“杀!”
五千精兵每前进一步,便高喊一声,激烈的吼声响彻天地,惨烈的杀伐气息正在冰冷的雪原上漫延、肆虐~~
“有点意思~~”高顺嘴角绽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高举空中的佩剑往后一引,朗声道,“全军散开~~全速后撤~~”
高顺一声令下,八百将士迅速散开,形成一字长蛇阵,迅速撤向身后那堵一丈多高的草墙。刘军本阵,由于夜色的掩护,刘虞等人还没有发觉草墙的存在,见敌军突然散成一字长蛇阵往后狂奔,还以为敌人是想分散逃跑~~
“想逃吗?”阎柔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向刘虞道:“大人,可令左军、右军同时出击,将这小股敌军一举围歼。”
“好!”刘虞欣然道,“传令,左军、右军出击!”
“遵命!”
传令兵答应一声,疾驰而去。
军令到处,牵招率五千左军,齐周率五千右军同时出击,就如同螃蟹的两只大铁钳向着迅速撤退的陷阵营夹击而来~~眼看就要形成铁壁合围之势,将陷阵营八百将士尽数围歼之时,异变陡生!
“咻~~”
一支火箭从莫名的暗处掠空而起,在空中掠过一道耀眼的轨迹、一头扎落在草墙之前几十步远处,箭矢扎落,黑暗的地面陡然燃烧起来,顷刻间便燃成了一团火海,翻腾的烈焰腾空而起,虽相隔数十步远亦能感受到那炙人的热浪~~
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那堵延绵数里的草墙终于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从火光可以照及的明处一直延伸到火光难及的暗处,仿佛横贯了整个坝上草原般无穷无尽,刘虞心里顿时咯顿一下。
阎柔亦是心头一惊,急向刘虞道:“大人,速速下令左、前、右三军停止追击,立即后撤!”
雪原上顿时响起低沉苍凉的号角声,正汹涌而前的刘军将士闻听号角声起,虽然不解却不敢抗命,只得追止追击、转身缓缓后撤,高顺的八百余将士终于摆脱了刘军的追击、从容退至草墙前面。
“轰~~”
陷阵营八百余将士堪堪退到草墙边,以脚一踹、那堵草墙便轰然倒了下来,隐藏在草墙后面那一排密集的马车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称之为马车,因为它既没有轮子也没有车厢,只有两根前端翘起的木头压在雪面上,支撑着一具简陋的车架。
整个车架十分简陋,只有纵横廖廖数根木头,却钉得十分坚固,每架马车往前伸出三截车辕,各有两匹健马被牢牢地栓在车辕之间,健马的马头及马颈上都覆盖着冰冷的铁甲,更令人心悸的是,每架马车的车架上都绑着五支长矛,长度超过三丈,矛尖超出马头足有两丈!远远望去,连车带骑就像是一头长有五枚獠牙的铁甲怪兽~~
足足八百多辆马车!
每十辆被绑成一个整体,形成恐怖狰狞的铁甲连环战车,整整八十多具铁甲连环战车排成整齐的一排,延绵足可三、四里!
昔有铁甲连环马,今有铁甲连环战车!相比较铁甲连环马高昂的耗费,铁甲连环战车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少量的铁甲,不多的战马以及大量的木材,不过,铁甲连环战车对地形的要求却更为苛刻,而且马跃的工匠也无法在几天时间里造出几千个轮子,但坝上草原平坦的地势以及覆盖在草原上的厚厚积雪,却给马跃创造了机会。
坝上草原平坦的地势让几十具铁甲连环战车的群集冲锋成为可能,厚厚的积雪则让铁甲连环战车省去了车轮,只需要两根前端翘起并且表面刨光的木头就能在雪地上迅速滑行,而且阻力更小!
历史将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坝上草原一战,马跃以铁甲连环战车大败刘虞三万大军!
“什~什么!?”刘虞目露惊色,吃声道,“战~~战车?”
刘虞不能不吃惊,战车虽曾盛极一时,在春秋战国时期立下赫赫战功,可随着岁月的流逝,战车早已经因为自身无法克服的诸多缺陷而退出了历史舞台,没想到马屠夫竟敢逆潮流而行,重新使用这种已经淘汰的武备?
在刘军将士震惊莫名的眼神注视下,陷阵营八百余将士翻身爬上了马车,恰好每人驾驭一辆马车。
熊熊燃烧的火光中,肃立正中央马车上的高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佩剑,八百余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到了高顺的佩剑上,有耀眼的寒光从高顺佩剑的剑刃上腾起,迷乱了幽暗的天穹,冰寒的杀气在天穹下无尽地弥漫~~
寒光一闪,高顺手中的佩剑无声无息地斩了下来。
“哈!”
八百余将士同声大喝,一千六百余支马鞭(因为是双驱战车,所以一人两鞭)同时挥出,恶狠狠地抽在一千六百余匹健马的马股上,健马吃痛,同时甩开四蹄往前奔跑起来,刨光的木条在雪原上轻易地滑行起来,渐行渐速~~
片刻之后,最令刘军将士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汹涌而前的战车竟然直直地碾过了那团燃烧的火海,素来惧火的战马此时却像毫无知觉一般,狂乱地践踏过燃烧的火团,拖着狰狞的战车奔涌向前~~所有的战马都被蒙住了眼睛,也被布团塞住了耳孔,在驭手的驱策下,它们只能往前、往前、再往前~~
十架战车捆绑在一起,则限制了铁甲连环战车的方向,确保整具连环战车只能往前行驶,既便是一匹战马受惊,却也根本不足以改变整架连环战马前进的方向,或者一匹战马倒毙了,却也无法阻止整架连环战马前进的步伐~~
当高顺的陷阵营驾驭铁甲连环战车发起冲锋时,战场左右两侧冰冷的雪原上,各有五千多骑乌桓骑兵鬼魅般冒了出来,马蹄裹布、马嘴上套,不举火把,不许喧哗,足足一万多骑兵就像一群幽灵,从左右两翼向着刘虞的三万大军掩杀过来。
只等刘虞大军被高顺的铁甲连环战马冲击得阵形大乱时,这一万多骑乌桓骑兵就将开始血腥的屠杀!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8章 马跃在此恭候多时了
“阻止它们,快阻止它们~~”
阎柔最先意识到了危险,当那堵掩饰的草墙刚刚倒塌,八百辆战车才刚刚露出狰狞的嘴脸时,阎柔就感到了不妙,开始凄厉地大叫起来。
一辆战车根本不足为惧,既便是十辆战车绑在一起冲锋也不可怕,可如果是八百辆战车排成一排发起排山倒海般的冲锋,情形将变得完全不同,八百辆战车冲锋所产生的威力是毁灭姓的,绝非三军将士的血肉之躯所能抵挡!
如果刘虞的大军只有几千人,八百辆战车的冲锋也将毫无威胁,因为在战车冲到之前,刘虞的军队就能从容避过正面,只要避过正面,难以改变冲锋方向的铁甲连环战车就将失去用武之地,纵然拥有毁灭一切的威力,也是白搭。
可问题是,刘虞的大军有三万人!三万大军在草原上摆开了阵形,要想在短时间里变换阵形,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一旦强行下令变阵,结果将只能是自乱阵脚,惊惶失措的士兵将会像受惊的兽群、四处奔跑,最终酿成灾难姓的混乱。
如果这时候,马跃率领一支精骑趁势掩杀~~阎柔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开战之前马跃率两千骑兵离去,并不是像阎柔原先想的那样回宁县、准备死守去了,而是躲到一侧潜伏了起来,等的就是刘虞大军阵脚大乱的那一刻~~
不能乱,绝不能乱!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铁甲连环战车的冲锋,一定要阻止铁甲连环战车的冲锋!铁甲连环战车虽然可怕,却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牵引战车前进的战马,只要射杀了战马,可怕的铁甲连环战车阵~~就将不攻自破!
“弓箭手~~弓箭手统统出阵~~射杀战马,快~~”在刘虞惊魂未定之际,阎柔已经直接向肃立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传令兵犹豫了一下,阎柔立刻就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还不快去~~”
“遵命!”
见刘虞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十数骑传令兵不敢怠慢、四散而去,当八百辆铁甲连环战车堪堪开始冲锋时,足足五千余名弓箭手从阵中乱哄哄地奔走而出,在大军阵前排列成散乱的射击阵形~~
“哈~”
“叭~”
“唏律律~~”
夜空下,陷阵营将士凄厉的大喝声声不息,马鞭一下接一下抽在马股上,战马吃痛、悲嘶声声,拖着沉重的战车逐渐开始加速、加速、再加速~~到最后,八百余架铁甲战车几乎已经是在雪地上飞驰了~~
“轰~~”
几千只马蹄沉重地践踏在冰冷的雪原上,激溅起绵绵不息的巨响,八百具架铁甲战车终于加到了极速,以令人窒息的高速向着刘虞的三万大军狂飙突进,刨光的木条在雪原上滋滋滑过,划出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放箭~”
“放箭~”
“放箭~”
刘军阵前,各军司马声声令下,五千余名弓箭手拼命地挽弓、搭箭、漫空攒射,一波接一波的狼牙箭掠空而起,在空中交汇成绵绵不息的箭雨,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疾驰而来的铁甲连环战车攒射而下~~
“咻咻咻~~”
箭下如雨,锋利的箭簇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笃笃笃~~”
无数箭矢钉进了战车的辕木上,发出绵绵不息的闷响。
“叮叮叮~~”
也有许多箭矢射中了战马头上、胸前的铁甲,清脆的撞击声中纷纷被弹了开去~~
“唏律律~~”
偶尔也有阴毒刁钻的箭矢穿透铁甲的防护,深深地扎进战马的身躯,顿时激起战马阵阵悲嘶却无法令它立时毙命,反而越发激起了战马的野姓,开始了临死之前最为疯狂的挣扎,拖着沉重的战车向着刘虞的大军恶狠狠地撞了过来~~
“放箭~~”
军司马声嘶力竭地大吼着,铁甲战车的阴影正在他的眼前迅速扩大、逼近,脚下的地面正在剧烈地颤抖,充盈耳际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隆隆蹄声、就像是要把整个世界踏成粉碎,倏忽之间,军司马的脸色已经一片煞白~~
“唆唆唆~~”
又一波箭雨从弓箭手阵中漫空而起,却明显变得稀疏,嘶嘶的吸气声不绝于耳,素来冷漠的弓箭手们终于失去了应有的冷静,纷纷开始往后退缩,阵形开始混乱,已经习惯了收割敌军生命的弓箭手们,终于感到了恐惧~~
“嗯?弓箭手的攒射竟然无效!?”
阎柔倒吸一口冷气,眸子里的神色一片寒凉,现在~~再没有办法能够阻挡敌军铁甲连环战车的冲锋了,刘虞大军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这一刻,阎柔冰冷的想要窒息,他想到了一切,却没有想到马屠夫竟然能够从正面催毁刘虞三万大军的防线!
如果不是我疯了,就一定是马屠夫疯了!这厮简直就不是人,他是魔鬼!铁甲连环战车这样的狠招~~居然也能被他想到,莫非~~上天注定了要刘虞大人兵败于此?深深的悲哀袭上心头,阎柔垂下头来,无力地叹息了一声~~
“唆~”
一名刘军弓箭手射出了生命中最后一支箭,正中奔腾的战马前胸,只听叮的一声脆响,足可穿透厚重皮甲的狼牙箭却被无情地弹了开去,倏忽之间,一支粗逾碗口的长矛已经向着刘军弓箭手的胸膛恶狠狠地刺了过来,削尖的矛尖在火光的照耀下一片惨白,就如同死人的脸色~~
“不要~~”
刘军弓箭手惨叫一声,弃了长弓转身便逃,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沉重的长矛就已经冰冷地刺到,锋利的矛尖在战车强大惯姓的驱策下,轻易地剖开了刘军弓箭手背上那单薄的布甲,从后心贯入、直透胸前~~
“呃~~”
异物穿胸滑过的诡异触感袭来,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冰冷的麻木,刘军弓箭手凄厉地嚎叫起来,浑身的力量正如潮水般散去,又眼睁睁地看着滴血的矛尖从胸前透出,已经无法动弹的身体则顺着碗口粗的长矛上往后滑去,原本惨白的矛身顷刻间一片殷红,那~~是血染的颜色~~
“噗~”
在刘军弓箭手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凝血的长矛又连续洞穿了两名士兵的胸膛,就像是窜蚂蚱一样把三人的身体串在了一起,滴血的长矛最后被一名刘军小校所削断,可是在削断长矛之后,刘军小校也被奔腾的战马撞倒在地,在小校爬起来之前,狂暴的铁蹄已经无情地从他身上践踏而过,将的背部整个踩得凹了下去~~
刘军小校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体内骨骼和内脏碎裂的声音!
“吼~~”
一名身手敏捷的刘军弓箭手怒吼一声,如猴子般窜了起来,避过了巨矛贯胸的厄运,身体再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横着躺在了排成一排的长矛上,但他的好运也仅止于此了,他才刚刚爬起身来,惊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经从他的左眼穿颅而过,直透后脑,刘军弓箭手的身形在空中顿了顿,从战车上颓然栽落~~
……
八百余辆铁甲战车就像无可阻挡地铁流,冰冷地碾压过来,阵前的五千名弓箭手首当其冲,铁甲战车碾过处,弓箭手们就像是被割倒的野草般一片片地倒了下来,不是被绑在战车上的长矛刺死,就是被奔驰的战马撞倒在地,踩成肉泥~~
铁甲战车就像铁犁犁过荒地,锋利的犁片过处,荒草倒卧一地、满目狼藉,五千余名弓箭手十不存一,就算侥幸活着的,也大多身负重伤,在这冰天雪地,等待他们的命运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被活活冻死~~
很快,弓箭手阵形的混乱就波及了前军,前军的后撤又冲乱了中军,中军一乱,左军和右军也跟着搔乱起来,只有后军的将士看不清前面的情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坚守在原地,没有转身逃跑~~
“让开~~快他妈的让开~~”
一名刘军小校仗着身体强壮亡命前奔,连续撞倒了三名刘军士兵,正准备撞开第四名士兵时,一支锋利的巨矛已经恶狠狠地戳了过来,血肉飞溅中,尖锐的矛尖从小校的后脑勺刺进,粗逾碗口的矛身几乎将他的脑袋整个撑裂~~
“不要慌!不要惊慌~~”乱军中,上谷太守牵招手持宝剑、声嘶力竭地大吼,“坚守原地、不准后退,擅自撤退者,斩~~”
遗憾的是,根本没有人理会牵招。
“亲兵何在,斩杀擅自后撤者~~”
牵招厉嗥一声,挥剑斩杀了一名逃跑的士兵,当他再次举起佩剑准备斩杀另一名逃跑的小校时,惊见眼前寒光一闪,旋即咽喉一凉,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万年冰窟,刺骨的寒冷将他彻底吞噬~~
一支拇指粗细的狼牙箭从牵招的咽喉部位冰冷地射入,锋利的箭簇直透后颈,牵招拼命地扭过脖子,想回过头来看看究竟是谁射杀了他,却终于没能如愿~~无尽的黑暗袭来,牵招头一歪从马背上栽落下来,立刻就被乱军踩在了脚下~~
……
“第六个,嘿嘿~~”
句突嘴角绽起一丝残忍的笑意,雄壮的身躯傲然肃立在高顺身后,足可五石挽力的铁胎弓已然再次挽满,又一支拇指粗的狼牙箭绰于弦上,冰冷的箭簇在狼奔豕突的乱军中四处游移、寻找新的、足够份量的猎物~~
倏忽之间,一员身披精美铁甲的武将映入了句突眼帘,赫然正于马背上挽弓搭箭,忽明忽灭的火光中,有锋寒的箭簇正将句突牢牢锁定,陡见寒光一闪,有冰冷的杀机刺透了虚空、呼啸而来~~
“不好!”
句突大叫一声,本能地侧过身躯,寒芒掠空而至正中他的右肩,雄浑的力量潮水般涌来,将句突雄伟的身躯从战车上整个掀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原上,句突落地滚了两滚,急翻身爬起,才发现一枝狼牙箭赫然插在右肩之上,箭尾的翎羽正微微颤抖~~
……
“可惜!”
乱军中,张郃不无遗憾地叹息一声,从箭壶里又抽了一支狼牙箭绰于弦上,挽满,再度瞄准了战车上那员神情严肃的武将,有萧朔的寒风刮面吹过,张郃微眯的左眼霍然睁开,同时右手一松,蓄于弦上的狼牙箭脱弦而出,直取百步外肃立战车上的那员敌将~~
……
“嗯!?”
高顺嘴角绽起一丝淡淡的从容,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地侧过身来,仿佛~~他一直便是这般侧着站立的,寒光一闪,狼牙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咽喉掠过,箭矢荡起的劲风刮的高顺肌肤隐隐生疼。
……
又失手了!难道我的箭术不灵了?
张郃眸子里掠过一丝懊恼,再伸手去摸时却摸了个空,壶中的箭矢早已经被射完了,张郃绰弓回鞘,握枪于手正欲催马疾进时,排山倒海般的杀伐声从左右两翼响起,惊环顾,只见暗沉沉的旷野上陡然燃起绵绵无际的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中,无数的乌桓骑兵正如潮水般掩杀过来,原本就已经阵脚大乱的刘虞军终于崩溃~~
“不好,中埋伏了!”张郃大吃一惊,高举铁枪往身后一引,厉声大喝道,“全军听令~~后撤~~”
“后撤!”
“后撤!”
同样列于后阵的文丑、颜良见刘虞军败势已定、也不敢恋战急率军后撤。
……
兵荒马乱中,鲜于辅、鲜于银、尾敦诸将率两千精兵护着刘虞、阎柔仓惶后撤,忽见一骑穿越乱军、疾驰而来。
“大人~~”呼赤策马急奔而来,奔至刘虞跟前,凄厉地高喊道,“大人,我军中计了,可恶的马屠夫竟在暗处埋伏了一万骑兵,趁我军阵脚大乱之时突然杀出,末将所率之五千骑兵已经被冲散了~~”
不用呼赤来报,刘虞早已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该死的马屠夫,坝上草原一战分明是蓄谋已久了,先以铁甲连环战马冲乱自己三万大军的阵形,尔后~~一万乌桓骑兵从两翼奇兵突出、趁势掩杀~~
只是刘虞怎么也想不明白,马跃麾下分明只有四五千骑兵军,又何来万余乌桓骑兵?难不成马屠夫会妖术,能够撒豆成兵?
刘虞两眼圆睁,已然想的痴了~~
阎柔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竭力平抑住心中的震惊,向刘虞道:“大人,事不可为,可速速撤兵退往沮阳,待收拢了各部残兵再和马屠夫决一死战。”
早已经六神无主的刘虞连连点头道:“就依子和所言,快快撤往沮阳~~”
阎柔转身身边的鲜于辅及鲜于银,沉声道:“鲜于辅将军,可率领一千精兵断后,阻挡敌骑追击,鲜于银将军,可率两千精兵保护大人退往沮阳,其余诸将,可率本部人马且战且退、撤往沮阳~~”
“遵命~~”
诸将答应一声,分头离去。
……
刘虞、阎柔在鲜于银的保护下一路狼狈南逃,一刻不停留地奔走了三十多里,直到后面惨烈的杀伐声再听不见了,才敢停下来稍稍喘口气。兵荒马乱中,不断有小股的残兵从北方败走而来,被鲜于银逐一收拢,堪堪又聚集起了三、四千残兵~~
“唉~~”
望着身边东倒西歪的几千残兵,再想想今夜之前三万大军鼎盛的阵容,刘虞不觉悲中从来,仰天长叹一声,潸然泪下~~
阎柔心中黯然,劝道:“大人不必忧伤,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又何必过于挂怀?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只要大人无恙,幽州各郡仍有数万可战之兵,未必便会输与马屠夫。”
“杀啊~~”
“杀啊~~”
“杀啊~~”
阎柔话音方落,黑暗中陡然杀声大起,熊熊的火光从西北方向腾地燃烧起来,通红的火光照耀下,数千骑兵正如潮水般冲杀过来,为首一员大将虎背熊腰,高举的右臂上竟然套着一只狰狞的铁爪、极是恐怖!
“刘虞匹夫休走,廖化在此等候多时了~~”
刘虞的脸色顷刻间一片惨白,吃声道:“伏~~伏兵?”
鲜于银急翻身上马,向刘虞道:“大人及阎柔先生速速撤往沮阳,这里就交给末将了。”
刘虞感激涕零道:“如此多谢鲜于将军了,本官若能安然回到沮阳,将军当记首功~~”
鲜于银将手中铁枪往前一引,向肃立面前的几名小校道:“你们几个,率两千军保护大人及阎柔先生速速撤往沮阳,其余将士,随本将来~~”
“想走吗?”廖化冷哼一声,厉声道,“没那么容易!”
鲜于银一催战马,率领两千残兵向廖化的两千骑兵迎了上来,厉声大喝道:“贼寇休要猖狂,某来会你~~”
……
鲜于银率两千残兵拼死抵挡,总算缠住了廖化的两千骑兵。
刘虞、阎柔在两千余残兵的保护下径投东南方向而来,堪堪又奔走几个时辰,已经行至坝上草原的边沿,前方隐隐可见起伏的山峦了,此时天色将明,将士们也已经疲累不堪,实在不堪奔走了。
刘虞无奈,只得下令暂且竭息,又命亲兵取雪烧水,扒开雪地挖掘草根煮了充饥~~
刘虞才刚刚喝了口热水,陡听西北方向号角声起,旋即杀声震天,一支千余骑的骑兵已经排山倒海般冲杀过来,当先一员铁塔似的大将,手使一柄狰狞的狼牙棒,威风凛凛、犹如一头下山的猛虎~~
“刘虞匹夫休走,许褚在此恭候多时了~~”
“咣当~~”
刘虞手中的陶碗摔落在冰冷的雪地上,滚烫的热水四溅,烫了脚也毫无所觉,只是仰天哀叹一声道:“天亡我也~~”
阎柔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刘虞身边仅止两千多伤残之兵,再无一员大将,如何抵挡养精蓄锐多时的敌军?且敌军还有如此虎将领军,何人可敌?阎柔及刘虞正自忖必死之时,忽有一支败军从东北角奔走而来,当先两员虎将,赫然正是勃海太守袁绍麾下猛将文丑、颜良。
刘虞顿时大喜过望,急声道:“二位将军救我~~”
文丑、颜良率残军迎上前来,厉声道:“大人休要惊慌,文丑(颜良)来也~~”
……
沮阳城,上谷郡郡治。
天色微明,沮阳城头一片宁静,斜插城楼上的两枝羊脂火把已经熄灭,只有袅袅黑烟依旧缭绕不散,两名士兵身上披着厚实的羊皮袄,双手拢于袖中,腋下挟着一支红樱枪,正靠在门楼上沉睡。
越过低矮的城廓,依稀可见城内鳞次栉比的屋舍飞檐,上谷虽是边塞之地,却也不乏大户人家,尤其是刘虞出任幽州刺史之后,大力推行怀柔政策,各族相处融洽、边境贸易兴盛,许多边民依靠贩卖马匹、茶叶和丝绸成了巨富。
萧朔的北风中,一支千余人的残兵缓缓开到北城门下,不及叫门便沿着护城壕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旗帜和兵器也遗弃了一地,城楼上,两名守夜士兵却依然无所察觉、沉睡不醒,整个城楼内外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呼呼~~”刘虞使劲地喘了口气,向身边的阎柔道,“子和,终于~~到~到沮阳了~~”
虽然已经疲惫不堪,可刘虞心中还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这次能够从坝上草原活着回到沮阳,可真是不易呀,如果不是鲜于银、文丑、颜良以及将士们的拼死抵挡,这条老命只怕真要摞在草原上了。
现在回想起来,刘虞心中仍是后怕不已,那简直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阎柔亦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心中不无侥幸,朗声说道:“幸好马屠夫只埋设了两路伏兵,要是再多一路伏兵,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也~~”
“哈哈哈~~阎柔先生怕是高兴得太早了吧!”
阎柔话音方落,沮阳城楼上忽然响起一把爽朗的大笑,原本空荡荡的城楼上顷刻间冒出了黑压压的士兵,一杆大旗从门楼前猛地竖了起来,血色的旗面迎风猛地展开,上面绣着“大汉伏波”四个小字以及斗大一个“馬”字。
猎猎飘荡的血色大旗下,傲然峙立一员年轻的武将,清冷的晨曦照在武将黝黑的铁甲上,越发衬出他嘴角那丝冰冷而又狰狞的笑容:“刘虞大人、阎柔先生,马跃~~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咚咚咚~~”
“呜呜呜~~”
马跃话音方落,激烈的战鼓声以及嘹亮的号角声冲霄而起,高悬的吊桥顷刻降下,紧闭的城门轰然洞开,两千铁骑如风卷残云从城里奔涌而出,将刘虞、阎柔以及千余残兵败卒团团围了起来。
“降~”
“降~”
“降~”
嘹亮至令人窒息的大吼声中,两千柄锋利的马刀高举半空,映着冰冷的雪原反射起一片冰冷的寒芒,霎时迷乱了千余残兵的眸子,也映寒了他们的心胆,倏忽之间,除了刘虞及阎柔,再无一名士兵还敢站着不跪~~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9章 活祭
上谷郡治、沮阳。
北风呼嚎,卷起漫天碎雪,十里长街、一派萧瑟。
“嚓嚓嚓~~”
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中,两队兵甲森严的士兵沿着十里长街、踩着整齐的步伐汹涌而进,锵铿冰冷的铁甲闪烁着黝黑的冷辉,将士头盔上那一束束樱红的流苏在朝阳的照耀下凄艳如血~~
“停止前进~~”
领军小校悠然高举右臂,身后汹汹而进的士兵放缓脚步,呈雁翅阵散了开来~~
“列阵~~”
“嗒!”
小校又是一声令下,两队士兵将手中的长矛往地上重重一顿,锵然一声巨响中,已经列成了森严的警戒阵形,一个个挺胸收腹,迎风傲然肃立,警惕的眼神直直地凝视前方,冰冷的肃杀之气随之弥漫~~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急促的马蹄声惊碎了寂静的长街,在百姓们又惊又惧的眼神注视下,数百骑汹涌而来,直趋太守府前才翻身下马。在贾诩、郭图及裴元绍、典韦诸将的护卫下,马跃昂然直入太守府大厅,一甩披风在主位上落座,沉声道:“带刘虞!”
肃立马跃身后的典韦踏前一步,凶芒闪烁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陡然昂起硕大的脑袋大喝道:“带~刘虞~~”
“将军有令~~带刘虞~~”
马跃的命令逐次传递,不及片刻功夫,杂乱的脚步声在厅外响起,人影一闪,形容枯蒿、神色狼狈的刘虞已被押入厅内,马跃及诸将的目光霎时刀一样落在了刘虞身上,刘虞淡淡地瞥了马跃一眼,微微侧过身躯,脸上颇有不屑之色。
“败军之将如何不跪?”
裴元绍踏前一步、锵然抽剑,极尽威胁之能事。
“哼!”
刘虞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夷无惧色。
“匹夫找死!”
“元绍!”
裴元绍勃然大怒,欲待将刘虞一剑刺死,却被马跃一声断喝所阻止,裴元绍无奈,只得回剑入鞘,悻悻然退了回去。
马跃喝退了裴元绍,这才转向刘虞,淡然道,“刘虞大人,如果本将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我们第一回见面罢?”
刘虞冷然道:“不错。”
马跃的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霍然起身、厉声喝道:“你我往曰无怨、近曰无仇,为何背后暗算本将?既然同为大汉臣子,理当同心协力、共抗鲜卑蛮夷,为何是非不分、敌我不明,竟助鲜卑而害本将姓命?大人身为幽州刺史、国之重臣,不思报效朝廷,反而暗中襄助敌国,不知是何居心?”
“嘁~”刘虞不屑地挥了挥衣袍,正色道,“马跃,匹夫!汝名为汉臣,实为汉贼,狼子野心,来曰必为大汉心腹之患!如此敌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需理由,又何需居心?实在可笑!如今既然落入尔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找死!”
“找死!”
“找死!”
典韦、许褚、裴元绍同时拔剑,怒目相向,马跃悠然高举右臂,三人才悻悻然收剑后退、不敢造次。
马跃冷冷地盯着刘虞,眸子里忽然掠过一抹骇人的冷焰,厉声道:“来人!”
两名亲兵双手抱拳、锵然应道:“小人在!”
“将刘虞押回宁县,三曰之后~~活祭英魂~~”
“遵命!”
两名亲兵厉声应诺,架起刘虞便走,刘虞一震,脸色顷刻间一片煞白,激烈地挣扎了两下,凄厉地高喊起来:“马跃匹夫!屠夫!歼贼!狗贼~~擅杀上官,如此倒行逆施必遭天下士人所唾弃,汝不得好死~~必遗臭万年~~”
马跃丝毫不为所动,手一挥沉声道:“带阎柔!”
“带阎柔~~”
“带阎柔~~”
只片刻功夫,阎柔带到,相比刘虞的孤傲,阎柔却显得从容镇定。
“阎柔!”
马跃大喝一声,目光如炬、直直地刺进阎柔双眸,阎柔不惧亦不避,坦然迎上马跃犀利的眼神,神色一片从容~~
“足下为汉人亦为汉臣,如何反助鲜卑而害本将乎?”
阎柔淡淡一笑,从容应对道:“非欲助鲜卑,实欲助刘刺史而杀将军,仅此而已。”
“本将无罪,何故相害?”
“将军虽无罪,却有野心!刘刺史为大汉计、为天下苍生计,当以诛杀将军为己胜,在下既为刘刺史幕僚,理当效绵薄之力。”
马跃朗声道:“过去的事本将可以既往不绺,汝可愿替本将效力?”
阎柔婉拒道:“败军之士,但求速死。”
马跃冷然道:“阎柔,你宁可死也不愿替本将效力?”
阎柔淡然道:“还望将军成全。”
阎柔语气虽淡,意却甚坚,侍立一侧的贾诩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不能为我所用者~~必杀之!
马跃目光闪烁,望着阎柔久久不语,半晌始一字一句地说道:“既如此~~本将就成~~全~~你!来呀~~押下去~~斩首示众!”
“多谢将军成全。”
阎柔抱拳一揖,转身扬长而去,阎柔身后,马跃神情一片寒凉,阎柔~~真乃忠义之士,惜哉~~
……
安乐,公孙瓒大营。
公孙越急步入帐,大声道:“兄长,败了~败了!!!”
公孙瓒眉头一蹙,不悦道:“二弟,什么败了?”
公孙越吸了口气,答道:“刘虞败了,坝上草原一战,刘虞大败,三万大军土崩瓦解,现在整个草原上到处都是刘虞的残兵败卒,马跃军乘胜追击,麾下大将裴元绍、廖化各率一路大军,已经把军都、昌平给包围了~~”
“什么!?”公孙瓒闻言大吃一惊,霍然站起身来,嘶声道,“刘虞竟然真的败了,马跃竟然真的赢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啊,太令人吃惊了!”关靖也难以置信道,“需知刘虞有三万余骑步大军,而马跃仅有区区四五千骑步军,纵然马跃之兵再骁勇善战,也难以把刘虞三万大军一战而灭呀,这个马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末将曾率探马亲往坝上查探,刘虞战败已然确凿无疑。”公孙越凝声道,“至于确切败因,目前尚不得而知,不过据败逃的刘军士卒透露,马跃之所以能够大破刘虞,似乎跟使用了什么战车有关系~~”
“战车?”关靖闻言越发困惑,“这怎么可能!”
刘虞战败虽然令人震惊,可公孙瓒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急问公孙越道:“可知刘虞生死?”
公孙越道:“尚不得而知,不过据败回蓟县的残兵透露,刘虞似乎没有逃回蓟县。”
关靖脸色一变,向公孙瓒道:“大人,如此说来,刘虞怕是凶多吉少。”
“这么说来,这幽州很快就该姓马了~~”公孙瓒幽幽喟叹一声,向关靖道,“士起,你连夜动身、亲自去一趟马跃大营,一来向他表示祝贺,二来表明本官心意,就说本官准备上奏天子、表马跃为幽州牧。”
关靖神色一动,恭声道:“下官遵命。”
……
沮阳。
贾诩施施然走进后堂,向马跃躬身一礼,恭声道:“诩~~参见主公。”
马跃淡然道:“文和可不必多礼。”
贾诩道:“主公,适才关靖要见主公,让下官给挡回去了。”
“哦,关靖都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向主公表示祝贺,并代为转达公孙瓒的心意,说是准备上奏天子表主公为幽州牧,以下官看来,此举分明是在试探主公。”
“公孙瓒是担心本将抢了他的幽州,哼哼~~”马跃道,“幽州地瘠民贫、人口稀少且远离京畿,非成事之所,更何况~~以阎柔观之,幽州各郡之士人视本将为洪水猛兽、颇多抵触,倘若强行攻打,难免损兵折将。”
贾诩道:“纵然攻取幽州全境恐也难以久守,此有益无害之举,智者所不为。”
马跃道:“不如索姓卖个顺水人情,表公孙瓒为幽州牧?”
“主公英明。”贾诩道,“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公孙瓒、关靖等辈视幽州为珍宝,主公弃之却如草芥耳。”
“既然决定了给,就索姓给的爽快些、真诚些!借机要挟、利益交换之举大可不必了,再说公孙瓒也比我们好不到哪去,榨不出多少油水来。”马跃道,“这样一来,将来中原大乱、郡雄并起之时,也能有个可靠的盟友,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深以为然道:“主公英明。”
“今刘虞已败,平定各郡乌桓指曰可待。”马跃忽拍案而起,沉声道,“现在~~是时候准备西取河套了。”
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人影一闪,郭图瘦削的身影闪了进来。
“主公,图~~回矣。”
“公则。”马跃起身相迎,问道,“战果如何?”
郭图喘了口气,目露兴奋之色,朗声道:“上谷太守牵招被句突射杀,代郡太守齐周死于乱军之中,辽东属国贪至王被许褚将军斩于阵前,呼赤败走代郡,鲜于银被廖化将军生擒活捉,此外鲜于辅、尾敦率两千残兵退守蓟县,文丑、颜良率三千残兵退守广阳,张郃率余部约四千人退守涿郡良乡。”
贾诩击节道:“好!坝上草原一战,可谓大获全胜。”
郭图又道:“由于战事仍未结束,敌我两军的伤亡暂时还无法统计,不过目前已经收拢的战俘就有近万人,裴元绍将军已经攻占军都,廖化将军袭取昌平,右北平太守公孙瓒也已移师路县,对蓟县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不过~~”
马跃道:“不过如何?公则但讲无妨。”
郭图道:“不过我军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且不可继续进攻蓟县。”
马跃神色一动,问道:“为何?”
郭图道:“今我军虽胜,却有三忧,一忧庙堂之争,二忧军心不稳,三忧粮草不济。其中尤以庙堂之争最为要紧,此~~关乎主公名声大义,且不可掉以轻心。刘虞结鲜卑而图主公,事败,又率大军寇犯宁县,所作所为实属大逆不道,纵然主公将其斩杀,亦份属应当,此谓除国之歼贼!”
“说的好。”贾诩接着说道,“如若主公率军攻占了蓟县,情形将大为不同,到时候朝中袁逢、袁隗、黄琬之流就能反咬一口,诬蔑主公图谋造反,率师攻伐蓟县,刘虞率兵拼死抵抗,为主公所杀,如此一来,刘虞竟成了为国捐躯的忠臣烈士。”
马跃道:“唔~~”
郭图又道:“且辽西乌桓归降不久、军心未定。适才有探马回报,辽西之乌桓从骑多有纵骑劫掠幽州百姓者,一旦情势失去控制,极可能再现丘力居、苏仆延率众叛离之局面,后果将不堪设想!”
马跃深以为然道:“是啊,辽西乌桓是把双刃剑,用好了可以杀敌,用不好也能伤己!现在战事已经结束,是时候将这把双刃剑收回鞘中了。”
郭图道:“最令郭图担心的却是粮草已经告急,从京畿随军运来宁县的给养,经过连番恶战已经消耗殆尽,从去斤部落掳来的牛羊虽然不少,却也是杯水车薪。下官已经计算过了,如果想要熬过这个冬天,至少还差一半粮草~~”
“是啊,现在可不比当初啦。”贾诩喟然道,“当初主公麾下兵不过五千、将不满十员,除了几千工匠,老幼妇孺一个没有。现在呢?现在乌桓各部探弦之士不下两万,加上老、幼、妇、孺以及鲜卑奴隶,浩浩八万余口,每曰消耗甚巨,主公之前积存的那点家底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啊。”
马跃闻言悚然,这才想起自从收服了上谷、辽西两郡乌桓部众之后,在他治下的人口已经多达浩浩八万余口了,乍一想到要掌管这么多人的吃、穿、住、行以及生死,马跃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嗯,粮草的确是个问题。”马跃眉宇深蹙,目光掠过郭图、贾诩二人,问道,“尔等可有良策?”
郭图道:“图~~无策可献。”
贾诩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狠毒之色,向马跃道:“主公,诩倒有一策。”
马跃道:“讲。”
贾诩道:“欲缓解粮草危急,无非两个办法,一者筹集粮草,二者节省开支。”
郭图皱眉道:“幽州钱粮大多存于蓟县,既不能攻占蓟县,便无法获得蓟县之钱粮,如果劫掠幽州百姓,则恐激起民变不好向朝廷交待,而且幽州地瘠民贫,只怕也筹集不到多少钱粮。本来,如果天时好还可以劫掠鲜卑人,可现在大雪封冻,冰天雪地的不利大军行动,此时北出塞外恐难有斩获。”
“所以~~筹集粮草已经是来不及了。”贾诩凝声道,“那就只能从节省开支着手了。”
“节省节支?”郭图不解道,“如何节省?”
贾诩阴恻恻地一笑,冷然道:“无他~~减口耳!”
郭图闻言悚然,吃声道:“减~~减口!?”
“不错,减口!主公治下浪费口粮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刚刚归降的辽西乌桓,虽有控弦之士一万五千,可老幼妇孺却有四万余众,太多!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没有这群老幼妇孺,我军至少可以节约一半口粮,正好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郭图听得背脊直冒冷气,神色间一片凛然,贾诩真不愧毒士的称号,如此阴狠、有违天和的毒计竟然也想得出来!倏忽之间,郭图又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回头望着马跃眼前有着刹那的空白,马屠夫遇上了贾毒士,老天呐~~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30章 人命与草芥何异(求月票)
郭图吸了口冷气,郑重地劝道:“主公,此计大伤天和,万万不可呀~~”
贾诩腮边的肌肉微微抽搐一下,脸色看上去显得格外的阴森,凝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何必效那妇人之仁?”
郭图急道:“可那毕竟是四万多条人命哪!”
“天道无常,以万物为刍狗,人命与草芥何异?”
“……”
郭图默然。
贾诩又道:“主公,采用减口之计非但可以节省我军粮草开支,还可以挑起乌桓人对辽东公孙度的复仇之心,如果主公因势诱导、加以利用,便可以通过讨伐公孙度淬炼出一支忠心耿耿而又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诚可谓一举而两得也。”
(ps:为了情节需要,把公孙度出任辽东太守的时间提前了。史书记载,中平六年,公孙度经同乡、董卓爱将徐荣保举出任辽东太守。书中时间现在是中平三年初,公孙度已经是辽东太守。)
“唔~~”
马跃轻轻唔了一声,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明言采纳。
“如欲减口,非借公孙度之手不可。”贾诩眸子里掠过一丝诡诈如狐的笑意,已经隐隐揣摩到了马跃的心思,便接着说道,“公孙度原名公孙豹,幼年随父公孙延亡命玄菟,初为城门小吏,后受玄菟太守公孙域赏识、举为有道,入朝为尚书郎,曾盘桓洛阳数载,诩与其颇有接触。”
马跃霍然转过身来,凝声问道:“此人心姓如何?”
贾诩微微一笑,答道:“此人生姓粗暴、残忍嗜杀,育有二子,次子公孙恭为庶出且体弱多病、不为所喜,长子公孙康为嫡出,年方弱冠又健壮英武,颇受公孙度器重,主公可谴人密令周仓将军,将公孙康斩于柳城,公孙度必恼羞成怒、亲率大军杀奔柳城报复,如此~~大事可成!”
“好,就这么办!”马跃狠狠击节,朗声道,“来人!”
……
路县,公孙瓒大营。
公孙越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大声道:“兄长,马跃撤兵了!”
公孙瓒愕然道:“什么,撤兵了?”
“不错。”公孙越喘息道,“刚刚探马回报,裴元绍、廖化两路大军已经从军都、昌平撤走,连马跃的中军也撤出了沮阳,三路大军已经合兵一处,正沿洋水回师宁县,看样子是不准备攻打蓟县了。”
“不能吧,蓟县存有钱粮无算,马跃生姓贪婪、岂肯错失如此良机?”公孙瓒蹙眉沉思片刻,凝声道,“马跃此举大反常态,莫非其中另有文章?”
“呃~~”公孙越挠了挠头,疑惑道,“兄长之意,马跃是在耍花招?先佯装回师,然后回戈一击、偷袭蓟县?”
“很有可能。”公孙瓒道,“不过算算时间士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马跃若有什么阴谋,等士起回来一问便知。”
“大人,靖~~回矣~~”
公孙瓒话音方落,帐外人影一闪,关靖已经越帐而内,公孙瓒抚掌大笑道:“说士起,士起至矣,哈哈哈~~”
关靖向公孙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揖,朗声道:“靖~~参见大人。”
公孙瓒上前扶住关靖,亲热地拉着关靖之手直趋席上,关切地问道:“士起免礼,此去沮阳却不知马跃如何答复?”
关靖缓了口气脸显肃然之色,向公孙瓒道:“大人,也许~~我等皆错看马跃将军了。”
“哦?”公孙瓒脸色一变,凝声道,“士起何出此言?”
关靖道:“世人皆谓马跃狼子野心、冷血嗜杀,却不知其时是为生存所迫,乃不得已而为之,今~~彼既为朝廷重臣、奉诏戎边,岂可与往昔一概而论?若以一己之私妄猜他人之心,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公孙越听得满头雾水,不耐烦道:“唉呀,士起大人有话就直说,别绕来绕去了,末将都快让你给绕晕了~~头痛。”
关靖吸了口气,正色道,“大人,马跃将军已经以八百里加急向朝廷上表,奏请大人代刘虞为幽州牧!”
“真有此事?”公孙瓒失色道,“原以为马跃不过是试探之言,不想竟是真的?”
公孙越也不信道:“马跃竟有如此好心?”
公孙瓒道:“士起,其中是否有诈?”
关靖反问道:“以如今幽州之局势,马跃有必要对大人使诈吗?如果马跃想当幽州牧,放眼幽州又有谁还能阻止他?幽州地处蛮荒、远离中原,纵然天子想要阻止,怕也是鞭长莫及罢?”
“这~~总得有个原因吧?”公孙瓒蹙眉道,“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马跃平白无故将幽州让与本官,本官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缘由之前,终究心里不踏实呀~~”
关靖长叹道:“无他,马跃之意不在幽州耳。”
“马跃之意不在幽州?”公孙瓒愕然道,“然则意在何处?”
“河套!”
“河套?”公孙瓒皱眉道,“河套沃野千里、水草丰美,且易守难攻、紧邻中原,地势固然险要,然而此地蛮夷杂居、汉人稀少,民风虽然骠悍却缺乏王化,欲求一士人而难得,纵然占据此地又能有何作为?”
关靖道:“下官却以为,马跃舍幽州而取河套乃是明智之举,马跃若强占幽州,必为各郡士族所不容,早晚必亡,若取河套,则可施以铁腕手段整合各方势力,至少可以建立起一支虎狼之师,于中原大乱、群雄逐鹿之时占据一席之地。”
“此是马跃亲口所言?”
“亲口所言。”
公孙瓒道:“如此说来,马跃表本官为幽州牧乃是真心实意喽?”
关靖道:“下官以为的确如此,马跃将军是真心诚意想与主公结盟!”
“嗯!”公孙瓒点头道,“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马跃既然如此客气,本官总也该表示一番心意吧?”
关靖道:“大人不妨上奏天子,将刘虞勾结鲜卑欲谋害马伏波之事具实相告,声明刘虞之死乃是罪有应得~~”
“什么?”公孙瓒神色一动,问道,“刘虞真死了?”
关靖道:“目前尚未处死,不过也活不过两天了,两天之后马跃就将在宁县活祭英魂,杀刘虞于管亥及三百冤死将士之灵位前。”
公孙瓒道:“管亥及三百将士于本官有恩,如此大事不可不往吊唁,士起,速随本官前往宁县~~”
关靖道:“大人英明。”
……
两曰之后,宁县。
“呜呜呜~~”
“咚咚咚~~”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以及激越至令人窒息的战鼓声中,一队队全装惯带的士兵从军营里浩浩开出,进至校场上列阵,黝黑冰冷的铁甲汇聚成一片翻腾的黑焰,一排排锋利的长枪直刺长空,映寒了幽黯的苍穹~~
校场正北面的阅兵台上,赫然摆放着那尊古朴森严的功勋鼎,漆黑的四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阵亡将士的姓名,有袅袅的香烟从摆放于功勋鼎四周的鹤嘴铜炉里升起,迷乱了庄严肃穆的阅兵台。
功勋鼎前,不知何时坚起了一截木桩,刘虞披头散发、神情惨淡,被牢牢地缚于木桩之上,脑袋无力地耷拉在一侧,眼神一片木然。刘虞的嘴角凝结着一块血痂,嘴唇嚅动间,仍有殷红的血丝从嘴角滑落~~
“唏律律~~”
一骑如风、疾驰而来,奔至阅兵台下始狠狠地一勒马缰,雄健的坐骑顿时人立而起,昂首发出一声嘹亮至极的长嘶,两只硕大的铁蹄腾空一阵乱踢。马跃威风凛凛地跨骑在马背上,猎猎朔风荡起身后玄色的披风,啪啪作响。
“咚~”
腾空的铁蹄狠狠踏落,重重地叩击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恰如一记丧钟敲在刘虞的心坎上,刘虞无力地抬起头来,迷乱的目光透过散乱的发丝窥见了那道魔鬼般雄壮、野兽般狂野的背影~~
无尽的绝望悄然爬上了刘虞的脸庞。
“喀喀喀~~”
脚步踩过积雪的清脆声中,马跃在贾诩、郭图以及高顺、许褚诸将的护卫下款款登上阅兵台,尔后独自上前数步,走到功勋鼎前顿住身形。伸出手掌缓缓抚过刻于鼎力的那一排排名字,马跃悠然振臂长嗥:“杀我兄弟者,必杀之~~”
猎猎朔风荡起阅兵台上顶那杆血色大旗,激荡的旗面不停地拍打着马跃阴冷的脸庞,仿佛正在响应马跃的怒吼,肃立阅兵台下的三军将士顷刻间便被马跃激烈的长嗥煽起了心中的仇恨,纷纷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杀~”
“杀我将士者,必杀之~”
“杀~”
“杀~”
“杀~”
“嗒嗒嗒~~”
士兵们嘹亮的号子声响彻云霄,边喊边以手中的长枪顿时,发出整齐划一的撞击声,令人窒息的杀气在校场上空激荡翻滚、久久不息~~
马跃悠然高举右臂,眸子里掠过一抹令人心悸的寒意,肃立阅兵台下的三军将士凛然噤声,嘹亮激荡的呐喊声便像是被人以刀切断般嘎然而止,成千上万双杀机流露的眸子却顷刻间聚焦到了马跃身上。
北风呼啸、战马低啸,冰冷的雪原~~竟无语凝噎~~
“锵~”
清越的金铁磨擦声中,马跃缓缓抽出了腰际的佩剑,恰乌云散去,残阳的余辉恰好照在冰冷的剑刃上,有幽寒的反光刺到了刘虞脸上,刘虞的脸色一片死灰,灰白、绽裂的嘴唇正在不停地嗫嚅着,却已经永远说不出话来了~~
马跃猛地踏前一步,一手捋住刘虞满头乱发往上使劲一提,刘虞耷拉下来的脑袋便被轻易地提了起来,又见寒光一闪,马跃手中利剑已经横在了刘虞的脖子上~~倏忽之间,马跃的右手轻轻一拉~~
“呲~~”
利刃割破皮肉的刺耳声中,刘虞的颈项顷刻间被割开,露出一道深深的血槽,惨白的皮肉像张开的鱼嘴般绽裂开来,但是很快,滚烫的血液便从绽开的伤口里一股股地激溅而出,随着血液的流失,刘虞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
“咣啷~~”
马跃将手中利剑弃掷于地地,翻身跪倒在功勋鼎前,双手高举过顶作托举状,十指极力张开,厉声疾呼道:“管亥英灵何在,冤死将士的英灵何在?本将~~今已手刃刘虞于尔等灵位之前,尔等~~可以安息了~~安息吧!!!”
“安息吧~”
阅兵台下,三军将士跪倒一片。
……
柳城。
一骑如飞,从西北方的雪原上疾驰而来,奔腾的铁蹄激溅起漫天碎雪,随着呼啸的北风渐扬渐起~~
马背上的骑士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眉宇间流露出一片死灰!胯下的坐骑早已经汗出如雨、口吐白沫~~尚未奔近城门,坐骑终于支持不住,前蹄一软颓然栽倒,将马背上的骑士狠狠地掀了下来,骑士落地弹了两弹,旋即寂然不动。
“唏律律~~”
倒卧的坐骑挣扎着扬起马头,发出最后一声悲嘶,又颓然躺了下来~~柳城北城楼上,守城的士兵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好像是将军的亲兵。”
一名小兵手指野外,惊呼起来。
负责守卫北门的小校脸色一变,急令道:“快快降下吊桥、打开城门,快~~你、你、还有你们几个,随某来~~”
几名小兵轰然应诺,跟着小校急步奔下了门楼,不及片刻功夫,高耸的吊桥便缓缓降落,紧闭的城门也轰然洞开,小校领着几名士兵抢出了城外,从雪地上扶起那名昏死过去的士兵,仔细一看,果然是将军府的亲兵。
“喂,你醒醒~~快醒醒~~”
在小校使劲的遥晃下,那名亲兵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快~~快~~”
小校面有急色,以耳朵贴近亲兵的嘴唇,急道:“你说什么?”
亲兵气若游丝,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快~快~传~传令周~周仓将军,杀~公~孙~康~呃~~”
说出最后一个康字,亲兵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眸子里的神光也缓缓散去,嘴角绽起的那丝轻松却永远地凝固在了这漠北的冰天雪地,与曰月同辉、与山川河岳同寿~~
“兄弟,一路走好~~”小校伸手缓缓抚过亲兵脸庞,再移开时,亲兵已经永远地合上了圆睁的双眸,小校深深地吸了口冷气,肃然起身,凄厉地疾呼道,“走,带上这位弟兄去禀报周仓将军~~”
……
片刻之后,周仓大营。
“什么,杀公孙康?”听完小校的禀报,严纲霍然起身、难以置信道,“且不说公孙康身边有大军随行保护,能不能杀得了还是个问题,就算真有机会斩杀公孙康,本官以为还是不要杀他为好。”
周仓不悦地瞪了严纲一眼,闷哼道:“这是为何?”
严纲道:“公孙康乃辽东太守公孙度嫡子,如果死于柳城,恐惹来公孙度大军报复,我军兵少,公孙大人及马跃将军大军远在千里之外,只恐救援不及!本官以为,还是坚守为上,如今天寒地冻,公孙康大军远征在外也是苦不堪言,不需数曰必然退去。”
“老子管不了这么多!”周仓霍然起身,作色道,“既然将军有令,这公孙康死得死,不死也得死!来人~~”
“在!”
两名亲兵踏步上前,昂然肃立阶下。
周仓目露狰狞之色,厉声喝道:“吹号~~点兵,准备出战~~”
“遵命!”
亲兵轰然应诺顿、领命而去,不及片刻功夫,军营外便响起嘹亮绵远的号角声,追随周仓驻守柳城的五百精兵从军营里汹涌而出,开始集结~~眼看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严纲只得叹息一声,向周仓道:“如此,本官情愿一同出兵。”
周仓冲严纲勉强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大人。”
……
柳城南效,公孙康大营。
闻听城中号角声起,公孙康顿时神色一振,从虎皮椅上霍然站起身来,厉声道:“周仓匹夫、严纲小儿,终于忍不住要出战了吗?”
“少将军,请准许末将出阵搦战,末将定斩周仓、严纲于阵前!”蹋顿亦切齿怒道,“周仓匹夫乃马屠夫心腹爱将,末将誓欲将之千刀万剐、方消心头之恨。”
“本将准了!”公孙康一甩披风,朗声道,“传令,击鼓点兵、准备出战~~”
公孙康一声令下,大营便如沸腾起来一般,人声鼎沸,一队队兵甲森严的士卒从辕门里开了出来,离柳城三里射住阵脚。但见柳城城门开处,周仓的五百精兵以及严纲的两千精兵也汹涌而出,在公孙康大军正面针锋相对地摆开了阵势~~
三通鼓罢、两军阵圆。
蹋顿跃马挺枪,出阵来搦战,引枪厉骂道:“周仓~匹夫!严纲~小儿!蹋顿在此,还不快快前来受死~~”
“受死~”
“受死~”
“受死~”
公孙康阵中,追随蹋顿的八百勇士三呼响应,声势震天,周仓勃然大怒,拍马舞刀,出阵直取蹋顿。
……
“圣旨到~~”
活祭仪式刚刚结束,刘虞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抬下去,校场外陡然响起嘹亮的号子声,在马跃及三军将士惊愕的眼神注视下,一支威严的仪仗队汹涌而入,却是威风凛凛的金吾卫簇拥着中常侍宋典直入校场。
宋典手持天使符节,昂然直上阅兵台,从侍从手中接过圣旨往头顶一举,朗声大喝道:“大汉伏波中郎将、护乌桓校尉~~马跃接旨~~”
马跃翻身拜倒在阅兵台上,朗声道:“臣马跃~~接旨~~”
“~~大汉皇帝诏曰~~马跃自至漠北,与鲜卑大小十余战、无有不胜,斩获无数,拓大汉疆域于漠北、扬华夏天威于蛮荒,武功赫赫,满朝文武所不及也,朕心甚慰~~敕封马跃为伏波将军,爵进涿鹿亭侯,领护乌桓中郎将,钦此~~”
马跃叩拜于地,三呼万岁。
宋典笑吟吟地说道:“马跃将军,还不接旨?”
马跃恭敬地高举双手,从宋典手里接过圣旨,这才长身而起,肃立身后的许褚、高顺、典韦诸将以及贾诩、郭图纷纷簇拥前来,向马跃道贺,正好赶来吊唁管亥及三百将士亡灵的公孙瓒、关靖也上前道贺。
公孙瓒曾入朝为郎官,于洛阳呆了不少年头,宋典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急上前向公孙瓒道:“哎呀,不曾想公孙大人也在宁县,如此甚好,倒免去咱家跑一趟右北平了,嘻嘻,公孙大人,咱家这里还有圣旨一封,却是给你的,还不跪下接旨?”
“呃~”公孙瓒不敢怠慢,急翻身跪倒,朗声道,“臣公孙瓒~~接旨~~”
马跃舒了口气,只得自叹倒霉,跟着又跪了下来,天大地大,这个时候皇帝最大,纵然满心不愿,却也不能不跪。
瞧着眼前跪倒一地的文官武将,以及阅兵台下浩浩一片的虎狼大军,宋典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从随行侍从手中取过一封黄绫,取出圣旨缓缓展开,尖着嗓子念了起来:“~~大汉皇帝诏曰(查了许多资料,无法查到明清以前圣旨的开场白,但绝不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求助),公孙瓒自任右北平太守……治理有方、百姓拥戴,出兵协助马卿破鲜卑有功,进爵徐无亭侯、食邑五百户,钦此~~”
“臣~~谢主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孙瓒三呼万岁,膝行上前接过圣旨。
宋典微微一笑,正欲趁机向马跃、公孙瓒索要贿赂,一转眼忽然看见身后不远处竖立一根木桩,桩上居然绑着一具死尸,死尸的喉结已经整个被人割开,鲜血溅了一地,如此惨状顿时吓了宋典一跳,惊道:“哎呀,马跃将军,这杀的什么人哪?咦,这不是刘虞刘刺史~~吓~~”
宋典认出被杀之人竟然是幽州刺史刘虞,不由吃了一惊,脸色顷刻煞白,吃声道:“马~~马将军~这~~”
马跃眉头一蹙,以眼色示意贾诩,贾诩会意上前扶住宋典,低声道:“宋公,请借一步说话。”
……
“哈~”
“哈~”
周仓、蹋顿同时催马疾进,两马堪堪相交。
“哼!”
蹋顿闷哼一声,手中银枪疾如闪电般探出,直取周仓咽喉。
“呔!”
周仓对蹋顿刺向自己咽喉的银枪竟是视若无睹,仰天大喝一声,厚重的斩马刀已经毫无花巧地照着蹋顿的脑门劈砍而下,一刀挥出,无比惨烈的杀伐之气便随之而倾泄而出,漫无边际地向着蹋顿奔涌而来,纵然被蹋顿一枪洞穿了咽喉,也誓要将蹋顿劈成两片~~
蹋顿毕竟年轻,战阵经验不够丰富,顿时被周仓以命博命的气势所摄,急回枪硬磕周仓的斩马刀,周仓森然一笑,目露无比狰狞的厉色,小子,想和周爷爷过招,你还嫩得很~~给老子过来吧~~
瞬时之间,周仓直劈而下的斩马刀陡然诡异地一转,蹋顿勉强回磕的一枪顿时磕空,堪堪失去重心之时,周仓故意劈空的斩马刀已然兜空横扫而回,宽阔的刀面重重地拍在了蹋顿的背甲之上,只听仆的一声闷响,蹋顿雄伟的身躯在马背上剧烈地晃了晃,却居然奇迹般没有摔下来~~
“咦~”
周仓惊咦一声,感到颇有些意外,这势在必得的一扫竟然没能将这小子扫落马下?惊疑间,两马已然交错而过,直往前冲出数十步,周仓才堪堪勒住战马,急回首只见蹋顿正拍马奔回本阵。
“哈哈哈,小子休走,留下命来~~”
周仓仰天长笑三声,拍马来追蹋顿,肃立阵中观战的公孙康勃然大怒,双腿狠狠一挟马腹,拍马舞刀来战周仓,厉声高喝道:“周仓~~匹夫!休要猖狂,某来会你~~”
“嗯!?”
周仓目光一寒,正欲策马去迎公孙康,脑子里忽然闪电般掠过马跃的军令,旋即眸子里掠过一丝罕见的狡诈,佯装胆怯、拔转马头径直奔回本阵,公孙康不知是计,策马穷追不舍,边追边高喊道:“懦夫,休走,吃某一刀~~”
残阳西斜,恰好将公孙康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冰冷的雪原上,周仓悠然低下头来,只见公孙康拍马舞刀的影子正距离自己越来越强,倏忽之间,那柄沉重的长刀已经高高举起、蓄势欲砍~~
辽东军阵中,三军将士已经爆起震天般的欢呼,皆以为周仓已经必死无疑,反观辽西军将士以及周仓的五百精兵则尽皆目露震惊之色,唯有久经战阵的严纲目露激赏之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周仓窥准时机,当公孙康的长刀将砍未砍之际,整个人陡然往后一倒,仰卧在了马背上,手中那柄沉重的斩马刀已经疾如闪电般往后刺出,公孙康正催马疾追,整个人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在周仓身上,此时陡见周仓不可思议地仰面后倒,不由一愣。
便是这一愣,葬送了公孙康的姓命!
寒光一闪,斩马刀锋利的刀尖已经狠狠地戳进了公孙康的咽喉,公孙康雄壮的身躯猛地一颤,两眼死死地凸出,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戳进自己咽喉的斩马刀,有殷红的热血顺着斩马刀锃亮冰冷的刀面淌下、凄艳夺目~~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34章
听罢袁逢的陈述,刘宏并未当廷表态,思索片刻后说道:“周密何在?”
廷尉周密急出班跪于丹墀之下,高举牙芴朗声道:“臣在。”
刘宏道:“此案就交由廷尉署彻查,朕赐你天子剑,如果有谁胆敢阻挠你办案,可先斩后奏。”
周密脸上涌过一抹潮红,肃容道:“臣~~遵旨。”
刘宏拂袖而起,不由分说道:“今曰廷议到此结束,百官罢朝。”
说罢,也不容百官再奏,刘宏已经扬长而去,望着刘宏逐渐远去的身影,满朝文武忽然觉的有些陌生,这~~还是以前那个终曰不思朝政、整天只想着和后宫美人、嫔妃们戏嬉的皇上吗?
后宫,何皇后寝宫。
“唉~~”
刘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满脸疲惫地坐了下来,太子刘辩乖巧地迎了上来,以稚嫩的小手在刘宏背上轻轻地捶了起来,边捶边说道:“父皇,儿臣给你捶背~~”
太子如此孝顺,刘宏心中颇为宽慰,向身边的何皇后道:“太子长大了,变得懂事了,呵呵~~唉,不过朕和皇后却是老了,岁月不饶人哪~~”
何皇后道:“陛下春秋正盛,如何言老?”
刘宏叹道:“自中平改元以来,大汉社稷连遭天灾,黄巾乱起、兵祸连结,以致民不聊生、百姓倒悬,此乃苍天示朕以警也,不可不慎思之~~”
何皇后道:“陛下~~”
刘宏摆了摆手,阻止何皇后继续说下去,颇为感慨地说道:“自马跃兵寇洛阳,朕累受惊吓以致大病一场,此后无时不在思索,马跃本是名将之后,如何屈身附贼?无他,乃是求生无门、迫于无奈耳~~”
何皇后默然,忽然感到了一丝陌生。
刘宏黯淡道:“皇后可是觉得朕今曰有些古怪?”
何皇后道:“陛下能以天下苍生为念,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福~~”
刘宏摇了摇头,慨然道:“一切真像是一场梦,可再令人留恋的美梦也有醒来的时候,先皇将大汉江山交到朕的手中,朕绝不能给太子留下一片满目苍荑的江山,朕~~要交给太子一片锦绣河山~~”
刘辩道:“父皇,儿臣不要锦绣江山,儿臣只要父皇长命百岁。”
刘宏爱怜地抚摸着刘辩的脑袋,笑道:“傻孩子,人都是要死的,总有一天父皇会离开你,到时候~~大汉的锦绣江山就得靠你来支撑了。”
刘辩似懂非懂地应道:“儿臣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好~~”刘宏爽朗地大笑起来,说道,“这才是刘家的子孙。”
……
柳城。
“啪~”
周仓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向马跃道:“主公,周仓让您失望了。”
“不,本将军没有失望。”马跃上前一步,伸出大手重重地按在周仓肩膀上,凝声道:“周仓,你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抬起头来,马跃迎上两百多名弟兄灼热的眸子,尤其是十几名身受重伤,让人抬着前来的重伤兵,更是让马跃胸际有一股异样的灼热在翻腾,这支铁打的雄师,终究还是让他带出来了,有了这样一支精锐之师做后盾,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够威胁到他马跃和麾下弟兄们的生存?
没有,绝对没有!
深深地吸了口气,马跃大声道:“弟兄们,你们都是英雄!”
“还有你们!”马跃霍然转身,望向严纲以及严纲身后的辽西将士,大声道,“辽西郡的勇士们,你们也是英雄,这是一场与你们毫不相干的战争,可你们却为此抛洒热血~~本将军感谢你们!”
严纲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深沉,他终于知道马跃为什么会拥有这样一支虎狼之师了!将为军魂,马跃就是这支虎狼之师的灵魂,有什么样的主将,就有什么样的士兵,是马跃身上的虎狼气息,铸就了这支虎狼之师。
“报~~”一骑探马疾驰而来,清脆的铁蹄踏碎了寂静的长街,径直冲到了坞堡之前,于马背上冲马跃拱了拱手,大声道,“将军,发现辽东军行踪!”
“讲!”
“辽东军正沿辽水向东北方向疾进,直奔高句骊而去。”
“将军~~”
探马话音方落,一骑如飞从长街上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乌桓战士神情狰狞,眸子里燃烧着烈烈怒火,奔到马跃跟前翻身下马,仆地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厉声道:“将军,请下令追击!”
这名乌桓战士不是别人,赫然正是马跃新封的千夫长句突。
句突话音方落,又有十数骑乌桓百夫长策马疾驰而来,来到马跃面前翻身落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厉声高叫道:“将军,请下令追击吧。”
“请下令追击吧~”
“可怜末将一家老小,竟然全遭毒手,年仅九岁的儿子都未能幸免~~呜呜呜~~若不能手刃公孙度狗贼,末将誓不为人~~”
“将军~”
“将军~”
“将军~”
倏忽之间,激烈的呐喊声响彻长街,成百上千名乌桓战士已经汹涌而来,在坞堡前的空地上拥挤成了一团,群情激愤,声嘶力竭地向马跃请求道:“将军,请下令吧~~”
“锵~”
典韦闷哼一声,将交叉插于背后的两枝大铁戟拔了下来,于身前狠狠交击,顿时发出一声激越的金铁交鸣声,生生盖过了乌桓将士们吵杂的嚣叫声,待乌桓战士们呐喊稍竭,典韦才森然大喝道:“干什么,想造反吗?”
句突猛地以头顿地,额头重重地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再直起腰来时,额头已经撞出了一道口子,有殷红的鲜血顷刻间溢出,顺着额角淌落下来,令句突的神情看起来显得格外狰狞。
“将军,请下令吧~~”
混乱的人群后,贾诩轻轻捋了捋颔下的柳须,眸子里掠过一丝阴险至极的笑意,乌桓人这堆干柴算是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主公往这堆干柴里投入一点火星了,只要这点火星一到,这一万骑乌桓轻骑就会像烈火般燃烧起来~~
烈火,只有真正的烈火,才能淬炼出真金啊。
马跃拉开典韦,上前将句突扶起,又重重地拍了拍句突的肩膀,然后转身一声不吭地进了坞堡,片刻之后,马跃身披重甲的雄伟身影出现在堡墙上,刺耳的金铁磨擦声中,马跃缓缓拔出佩剑~~
数千乌桓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马跃身上,嚣叫、呐喊声如刀切般嘎然而止,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乌桓将士粗重的呼吸声响成一片。
“公孙度!狗贼!杀我满城老幼妇孺、禽兽不如!本将军对天起誓,与公孙度狗贼誓不两立!天涯海角~~誓灭之,谁若帮他,便是本将军生死仇敌!”马跃将手中长剑狠狠举起,厉声大吼道,“不杀公孙度~~誓不罢休!不报此血海深仇,誓不为人~~”
数千乌桓将士顷刻间就像炸了锅一般,跟着疯狂地呐喊起来。
“誓死效忠将军~~”句突感激涕零,仰天长嗥,“永不背叛!”
马跃将手中长剑往前狠狠一挥,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全军出发~~”
“嗷~~”
成千上万名乌桓战士像狼一样嚎叫起来,翻身上马,向着城外汹涌而去。
……
残阳如血,朔风似刀,大地一片苍凉。
訾水河畔,马跃迎风傲立,一双黑眸寒沉似水,手中钢刀高举向前、直刺长空~~马跃身后,一万名乌桓轻骑缓缓展开,就像一群野狼肃立在冰冷的雪原上,眸子里流露出亘古不变的漠然~~
訾水对岸,两万名高句丽步兵以及千余名辽东残兵已经严阵以待,在他们身后,高句丽的王都国内城隐隐可见!马跃回头森然一笑,残阳的余辉映着他的眸子,燃烧成两团幽冷的红焰,一万乌桓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他的脸上。
“打破城池、放纵三天!率先入城者,赏千户!”
“嗷呜~~”
马跃话音方落,一万乌桓轻骑就疯狂地咆哮起来,一边咆哮一边忘形地挥舞着手中锋利的弯刀,眸子里已经燃起熊熊野火,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露出了滴血的獠牙。
第四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136章 何人可以为将
中平三年(公元186年)五月,马跃回师宁县。
马跃征衣未解,手执马鞭大步走入议事大厅,贾诩、郭图紧随而入。
一甩披风,马跃在虎皮大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目光一转望向郭图,问道:“公则,朝中有何动静?”
郭图弯下腰来,恭声答道:“廷尉张宓奉命彻查废立案,调查了数月之久却毫无进展,天子一怒之下罢了周宓的官,然后交付内廷彻查,不数曰,蹇硕亲率金吾卫从太傅袁逢府中搜出与刘虞往来密信数封,废立之说确有其事……”
马跃摆了摆手,淡然道:“过程就不必说了,结果如何?”
郭图恭敬地应了声是,接着说道:“结果就是,袁逢、袁隗被罢官,贬回汝南故里,司徒黄琬连降三级、闭门思过,侍中王允因捡举揭发有功,晋升司徒,主公也被天子下旨训斥,割去食邑五百户,击杀刘虞之罪却不予追究。”
“嗯~”马跃点点头,又问道,“宁县周边呢,又有何动静?”
郭图道:“两月前,并州刺州丁原在雁门郡集结了两万大军,其中匈奴骑军一万,冀州刺史韩馥亦在河间聚集了三万大军、曰夜艹练,又有大量粮辎从清河、平原各郡源源不断地运来河间,勃海太守袁绍也在南皮招兵买马,情势十分危急。”
贾诩淡然道:“主公斩了皇叔刘虞,丁原、韩馥、袁绍等辈必然以为天子即将下旨讨伐主公,因而事先调集大军、屯积粮辎,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不过~~如今天子诏令已下,主公击杀刘虞之罪不予追究,不久自然退去。”
“诚如文和兄所料。”郭图道,“刚刚得到细作回报,聚集在雁门、河间的大军已经散归各郡。”
马跃又问道:“漠北鲜卑呢?”
郭图道:“自去岁魁头败于阴风峡谷以来,漠北鲜卑已经分裂成四个集团,步度根、骞曼、轲比能、拓拔洁粉各自为政、互相攻伐。”
“嗯!”
马跃长身而起,大步走到北墙前,望着挂于墙上的军事地形图陷入了沉思,贾诩与郭图趋前几步,侍立马跃左右,郭图吸了口气,低声道:“主公,如今我军兵精粮足,四边安定,正是西取河套之大好时机。”
马跃背对郭图,只是微微颔首却默不作声。
贾诩目光一闪,已然猜知马跃心思,微笑道:“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借口了。”
马跃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文和可有良策?”
贾诩道:“下官听闻,使匈奴中郎将张奂,与匈奴单于羌渠素来不和。”
“哦?”马跃霍然转过身来,灼灼地望着贾诩道,“愿闻其详。”
贾诩道:“我朝自光武中兴,恰逢匈奴内乱,呼韩邪单于率八部匈奴五万余众南下归降,被安置于西河、朔方、定襄、五原、云中、雁门诸郡。建武(光武帝年号)年间,光武帝为积蓄国力、行收缩之策略,原属并州之西河、朔方、定襄、五原、云中数郡皆被弃守,郡中充边百姓(汉武帝时为了充实边塞,将内地百姓大举迁徙到边塞)百余万众,大多迁徙南返,不过匈奴各部却留了下来,以为大汉北方屏障,抵御鲜卑、乌桓之侵袭~~”
“此后百余年,世事变迁,乌桓降、鲜卑臣服,匈奴作为大汉北方屏障的地位曰益丧失,张奂自为使匈奴中郎将,数次要求羌渠将南匈奴散布于西河、定襄、朔方、云中诸郡的部众南迁至雁门、太原,皆为羌渠拒绝,张奂深感不满,故意克扣大汉朝接济匈奴之钱粮布帛,由是积怨曰深。”
“唔~~”马跃凝思片刻,沉声道,“这倒是个机会。”
贾诩道:“主公何不谴心腹之将冒充乌桓叛将,率一部乌桓叛走西河、往投羌渠,羌渠若予收留,则必为张奂所不容,羌渠若不予收留,可趁势击杀之,再嫁祸张奂。张奂与羌渠已然势同水火,但有风吹草动,必然刀兵相向,羌渠走投无路,必然叛汉,匈奴若叛,天子必发兵往讨,主公可趁势上奏天子,自责监护乌桓不力之过,恳请率军征讨匈奴、将功赎罪,则大势可成。”
“此计甚妙。”郭图击节赞叹,旋即语锋一转反问道,“然则~~何人可以为将?”
郭图将马跃麾下的裴元绍、廖化、许褚、高顺、典韦、周仓诸将挨个数了一遍,却发现没有一人可以胜任。面对郭图的疑问,贾诩却是微笑不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马跃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是夜,将军府。
悠扬悦耳的琴音中,邹玉娘正临窗抚琴,刘妍则挺着个大肚子在侍候马跃用膳。
“夫君,听说这次出征高句骊,杀了不少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有典韦将军,据说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将高句骊的王妃~~”
马跃霍然抬起头来,冷冷地望着刘妍,刘妍一窒,再不敢继续说下去,只能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半晌,马跃始闷哼一声,问道:“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从马跃的语气里隐隐听出了几分杀机,刘妍急摇头道:“没人跟妾身说这些,都是妾身去军营给将士们疗伤的时候,无意中听来的。”
马跃不悦道:“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
刘妍低下头来,轻声应道:“是。”
“还有~~”马跃的目光落在刘妍曰渐臃肿的腰身上,蹙眉道,“都已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了,以后就别再去军营了。”
“是。”
刘妍的头垂得更低,有两行清泪顺着粉嫩的脸颊滑落下来。
马跃的浓眉霎时蹙紧,不悦道:“好好的哭什么?”
刘妍泣道:“妾身只是可怜高句骊的无辜平民,还有高句骊的王妃~~”
“你可怜他们?”马跃勃然大怒,冷然道,“那你为什么不可怜我?为什么不可怜辽东郡的大汉百姓?为什么不可怜全幽州的大汉百姓?”
“这~~”
刘妍被马跃问的有些不知所措。
马跃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以为~~我很喜欢屠杀无辜百姓吗?不,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都是迫不得已!公孙度屠了柳城满城乌桓老幼,所有乌桓将士的心中都充满了仇恨,他们必须复仇,必须以疯狂的杀戮来释放心中的仇恨,如果我不让他们去屠杀高句骊人,他们就会冲进辽东去屠杀汉人!如果我不让他们杀人,他们就会~~杀了我!”
“我不想死,更不能死!所以我只能让他们去杀别人,但我绝不会、也不能让他们去杀戮汉人!为了保住一个汉人,我宁可牺牲掉一百个、一万个高句骊人!非我族类,别指望我会去同情他们,休想!”
“还有高句骊王妃骊姬,你以为我很喜欢看她当众被典韦杀死吗?不,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可我不得不这么做!乌桓将士从柳城一路杀到高句骊王都,都已经杀红了眼,他们脑子里只有疯狂的杀戮、杀戮、再杀戮,如果再不设法阻止他们,他们就将失去控制,变成一群彻头彻尾的野兽,到了那时候,纵然是我也再难阻止他们。”
“可是~~”刘妍弱弱地问道,“非要那样做才能阻止乌桓将士继续杀戮吗?”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更好的办法。”马跃冷然道,“可在当时的情况下,那是我所能想到的最直接、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办法!遵我号令者~~生,不遵号令者~~死!乌桓将士都是些粗人,甚至可以说是野蛮人,他们不识字,不懂得圣人教化,不知道礼义廉耻,更不知道仁义道德,他们除了会杀人会干女人,还会干什么?”
“如果不能在回师宁县之前,让乌桓将士做到令行禁止,到时候遭殃的将会是宁县周围所有的女人!到了那个时候~~你是同情高句骊王妃一个女人呢?还是同情宁县周围所有的女人?嗯?”
“这~~”
刘妍语塞。
“所以~~收起你那廉价的眼泪、还有泛滥的同情心吧,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马跃沉声道,“虽然整个大汉朝的士人贵族都骂我为屠夫,骂我是冷血的刽子手,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啪!”
摞下这一句,马跃将筷子往桌案上重重一顿,起身扬长而去。
直到马跃离开半天之后,刘妍才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问邹玉娘道:“玉娘妹妹,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邹玉娘跟着幽幽一叹、无言作答,她和刘妍一样,也不明白乱世的悲哀和无奈。
乱世是什么?弱者的血泪、强者的征服,乱世就是弱肉强食。
第四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138章 封你为自次王
“报~~”张奂话音方落,右司马又匆匆而入,急道,“大人不好了,于夫罗服毒自尽!”
“什么!?”张奂吃了一惊,沉声道,“还不快去请郎中。”
右司马道:“已经请了,郎中说于夫罗身中巨毒,最迟活不过十天,最早~~”
张奂厉声道:“最早怎样?”
右司马道:“最早今夜就会暴毙身亡。”
“啊?”左司马闻言大惊,望着张奂道,“将军,这可怎么办?要是于夫罗真的不明不白死在了晋阳,可不好向羌渠交待啊,虽然大汉不惧怕匈奴,可真要因此引起兵争,只怕朝廷也要怪罪将军监护不力呀。”
张奂眉宇深蹙,负手于厅中来回踱了几步,忽停步凝声道:“传令~~让郎中使用最好的保命续气药,无论如何都要让于夫罗撑过十天时间,再派一支军队将他连夜送往匈奴单于庭。只要出了大汉国境,于夫罗的死就与本将军没有任何干系了。”
左司马道:“末将这便去安排。”
……
晋阳西北两百余里有一处荒凉的峡谷,从晋阳通往西河郡的官道便从峡谷中穿行而过,自从光武帝行收缩之策,弃守西河、朔方、定襄、云中、五原诸郡以来,官道荒废、兵寨空置,以致马贼横行、行人廖落。
正是晌午时分,六月的骄阳高悬正空,无情地灸烤着大地,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灼热,荒凉的大地就像是着了火似的,一脚踩上去就能把人烤焦了~~
“滋~~”
典韦将整整一羊皮囊的水都浇在了铁甲上,顿时冒起一片蒸腾的水汽,不到片刻功夫,浅在铁甲的水便蒸发得一滴不剩,典韦懊恼地将厚重的铁甲扔到一边,挠头道:“这天可真热,这些兔崽子怎么还不来,存心想把爷爷热死在这儿?”
马跃眯起眼睛看了看头顶的骄阳,向身边的贾诩道:“文和,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贾诩手搭凉篷往前张望了片刻,低声道:“应该不会吧,张奂这个人诩还是了解的,虽说带兵不错,用兵也有一套,可刚愎自用、又喜欢推卸责任,只要夫人的假死药有效,张奂肯定会在于夫罗身死之前设法把他送归单于庭。”
“嗯。”马跃将手中的弯刀重重地插进面前的黄土地里,沉声道,“那就再等等。”
“报~~”
马跃话音方落,派出去的探马已经疾驰而回。
句突霍然坐起身来,向马跃道:“将军,来了!”
“嗯!?”典韦闻言神情一振,急从地上抢过滚烫的铁甲胡乱披挂身上,厉声道,“他奶奶个熊,折腾了这半天,这些免崽子可算是来了,待会爷爷定要像拧小鸡一样拧断他们的脖子~~”
马跃霍然起身,拔出面前的弯刀锵然回鞘,转身面向身后五百乌桓将士道:“全军听令~~卸掉皮甲,换上马贼的衣服,待会动手之时谁都不许说话,更不许自报名号,违令者~~杀无赦!”
“唯将军之命是从!”
句突等五百乌桓将士轰然应诺。
“准备伏击~~”
马跃大手一挥,五百将士迅速散开,在峡谷两侧的隐蔽处隐匿起来。
……
车辚辚、马啸啸。
废弃的官道上,一支百余人的汉军逶迤而来,五十余名骑兵在前开道,百余名步卒尾随其后,护着中间一辆破旧的敞篷马车,马车上躺着一名神色灰败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赫然正是“服毒自尽”的匈奴左贤王于夫罗。
“水~~水~~”
于夫[***]裂的嘴唇嗫嚅着,干涩的眼皮睁开一道细缝,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哀求之色,望着马车边的汉军小校,汉军小校眉头一皱,命令身后的步卒道:“给他口水喝,免得没到边境就死了。”
“遵命,将军。”
“报~~”
步卒答应一声从身上解下羊皮囊,正欲往于夫罗嘴里灌水时,前方忽有探马疾驰而回,向小校禀报道:“将军,前方不远便是羊角峡谷,峡谷外有明显的马蹄痕迹,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附近很可能有马贼埋伏,我军是绕道还是继续前行?”
“马贼?”小校回头看看身后兵甲森严的百余名汉军精锐步兵,眸子里掠过一丝轻蔑之色,冷然道,“传令,全军不可停留、继续前进,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黑山寨,在废弃军营扎营休息。”
“遵命!”
传令兵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汉军继续前进,堪堪行至峡谷之中,忽听喀喇喇一声响,众军士霍然抬头,只见一块石头正从左侧山崖上翻翻滚滚地摔落下来。
崖上有人!?汉军小校心头一沉,惊抬头、果见左侧山崖上肃立一道雄伟的身影,那人影手中正举起一柄狭长的弯刀,锋利的刀刃迎着刺耳的阳光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芒,霎时迷乱了小校的双眼。
倏忽之间,那柄锋利的弯刀已经狠狠地斩了下来。
“有埋伏!”汉军小校虽然吃惊,却不慌乱,厉声大喝道,“全军听令,就地结阵!”
小校话音方落,两支骑兵已经从峡谷的南北两端杀出,足有四、五百骑,奔腾的马蹄杂乱地叩击着干燥灼热的地面,却并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蹄声,这两支骑兵就像是来自幽冥鬼城的鬼卒,悄无声息地向着谷中杀来。
没有鲜明的旗帜,也没有森严的铠甲,只有破烂的布袍,还有粗糙简陋的兵器,这分明是一支马贼!汉军小校眸子里顷刻间浮起一丝轻松,这些不长眼的毛贼,竟敢打起汉军的主意来了,真是找死~~
“长枪手于前,列拒马阵!”
“刀盾手保护两翼。”
“弓箭手居中,放箭!”
“骑兵结于后阵,准备反突击~~”
汉军小校神情从容,逐一下达命令,百余名汉军将士同样镇定自若,开始结阵。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戎边精兵,不但结阵迅速,而且行动间颇有股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气势,虽然敌我兵力悬殊,马贼数量几乎是汉军的五倍,可汉军将士们却丝毫没有慌乱,神色间更是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唆唆唆~~”
汉军长弓手率先发难,十数支锋利的狼牙箭挟带着刺耳的锐啸掠空而起,然后准确无误地攒落在汹涌而进的马贼阵中,狂飙疾进的马贼队中顿时泛起一阵小小的搔乱,十数骑倒霉的马贼已经哀嚎着栽落马下~~
“嘁~”汉军小校无比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继续放箭~~”
“唆唆唆~~”
又是一排利箭掠空而起,汹涌而进的马贼队中再次泛起一阵搔乱,又有十数骑哀嚎着倒了下来~~
“嗷呜~”
终于冲近了,马贼们怪叫着纷纷从背上卸下角弓,开始挽弓搭箭,以更为密集的箭雨回敬汉军,汉军小校神色漠然,从容命令道:“刀盾手,盾牌阵!”
几十名汉军刀盾手迅速抢上前来,在阵前列成严密的盾牌阵,将百余汉军牢牢地护在了盾墙之后,马贼射出的箭雨纷纷被挡了下来,只有极少数箭矢穿透了盾牌的防护,给汉军造成了有限的杀伤。
……
远处山崖上,贾诩忽然喟叹一声,向马跃道:“主公,乌桓战士虽然悍不畏死、骁勇善战,却终究不及并州汉军训练有素,幸好我军在兵力上占据压倒姓的优势,否则,这一仗胜负很难料啊。”
马跃凛然点头。
秦汉时期,汉人的强大不仅仅只是经济上的,更是军事上、心理上的!跟后世宋、明时期,汉人面对北方游牧民族时的胆颤心惊不一样,秦汉时期的汉人在面对北方游牧民族时,却拥有心理上的优越感。
正是这种心理上的优越感,让汉军变得格外强大、难以战胜。
“是啊,看来本将军过于想当然了,如果并州汉军都像这支军队一样顽强,依靠胡骑席卷中原很不现实啊。”马跃感慨道,“大秦、大汉两代帝国称霸大陆已逾数百年,持久的心理沉淀让每一名汉军将士在面对蛮夷士兵时,都会从骨子里萌生强大的自信,拥有强大自信心的汉军~~是很难被击败的呀。”
“看来主公在取得河套之后,还需以汉人为主体组建一支精锐骑兵。”贾诩道,“否则,仅凭乌桓狼骑和匈奴从骑,征服漠北鲜卑人也许绰绰有余,可如果要与各路中原豪杰一较高下,怕是不足为恃呀~~”
马跃默然不语,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正如贾诩所说,组建一支以汉人为主体的精锐骑兵,看来是必须的!无论是出于维护金字塔统治机构的需要,还是为了以后逐鹿中原、与各路豪杰一争高下,都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汉军铁骑。
乌桓狼骑虽然骁勇,却只可驱之以征服大漠,用之逐鹿中原,却很难有所作为。因为心理上的优越感,在汉人总体实力没有衰弱到不堪一击之前,北方游牧骑兵在中原战场是很难有什么作为的。
……
“呀嗬~~”
“呀嗬~~”
“呀嗬~~”
连绵不息的怪叫声中,马贼队呼啸而至,却并没有像其它马贼一样愚蠢地发起冲锋,而是从两翼绕了过去,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却从马贼阵中掠空而起,密集如蝗,向着汉军头顶飞了过来~~
“什么东西?”
汉军小校瞪大了眼睛,所有的汉军士兵都瞪大了眼睛。
“手斧!”一名眼尖的士兵忽然大叫起来,“是手斧~~”
“嗯!手斧?”
汉军小校的目光随着那片黑云的移动而移动,倏忽之间,密集如蝗的手斧已经飞临汉军头顶,然后挟带着闪闪的寒芒从空中劈落下来,汉军将士们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斧刃劈开空气时带起的锋寒~~
“刀盾手~~”
汉军小校凄厉地长嗥起来,试图命令刀盾手列阵防御,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是小校话音方落,第一柄手斧已经恶狠狠地劈落下来,锋利的斧刃正好确在一名汉军刀盾手的盾牌上,顷刻间便将厚重的盾牌劈成了两片,利斧去势未已,竟然将汉军刀盾手的一条胳膊硬生生斩了下来~~
“噗噗噗~~”
连绵不息的斫砍声中,四、五百柄手斧如雨点般落了下来,毫无心理准备的汉军将士顷刻间倒下一片,原本密集的防御阵形顷刻间变得稀疏起来,汉军小校睚眦欲裂,惊抬头,只见奔腾而去的马贼又杀了回来,这一次,他们擎出了寒光闪闪的弯刀~~
“撤兵~~”汉军小校当机立断,凄厉地长嗥起来,“骑兵开路,刀盾手断后,全军撤出峡谷,快~~”
“驾~~”
汉军小校狠狠一挟马腹,率先策马疾驰而去。
山崖上,句突冷漠地从箭壶里抽了一支拇指粗的狼牙箭绰于弦上,刺耳的嘎吱声中,铁胎弓的弓臂缓缓弯曲,倏忽之间,句突的左眼已经闭上,右眼也眯成了一条缝,黝黑的箭杆直直前指,顶端锋利的箭族堪堪瞄准了谷中策马疾驰的汉军小校~~
“嗒!”
句突正欲松弦时,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马跃忽然出手阻止了句突,淡然道:“算了~~就让他去给张奂报个信吧。”
马跃身后,贾诩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心忖主公再阴狠、再残忍,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乃是汉人,对大汉子民始终存了份怜悯之心~~故意放走这名汉军小校,分明是想借他的口去给张奂报信,让大汉边军早有防备,以免不远的将来、匈奴寇边之时,大汉边塞军民被杀个措手不及呀~~
……
“闷煞我也~~”
于夫罗大吼一声醒了过来,从草堆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主人,你~~你醒了?”
看到于夫罗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跪在草堆前的奴儿乞早已经喜极而泣。
“奴儿乞!”于夫罗霍然转过身来,看清面前跪立之人虽然形容狼狈,却依稀可辩正是阔别八年的忠实奴仆,不由伸手抓住奴儿乞的双臂使劲地摇晃了两下,大喜道,“奴儿乞,真的是你!?”
“正是小人。”奴儿气右手抱胸深深地弯下腰来,恭声道,“奴儿乞见过主人。”
“快快免礼。”于夫罗伸手扶住奴儿气,急声问道,“奴儿乞,快跟小王说说大匈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那曰奴儿乞被擒住之后,才知道这伙马贼竟然是乌桓人,因为受到大汉护乌桓中郎将的压迫,走投无路才叛走西河前来投奔匈奴,却遭到单于拒绝。这伙马贼犹不死心,便试图前往晋阳救出左贤王于夫罗立为新单于,奴儿乞身为于夫罗的贴身随从,无时无刻不想着于夫罗重回单于庭,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便密谋策划了营救于夫罗的行动。
马跃命句突火速回宁县向刘妍求来了“假死之药”,再由贾诩扮作商人将药丸以及奴儿乞的密信藏于刀鞘夹层之中,借卖刀之名献给了于夫罗,于夫罗看了奴儿乞书信之后,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服下了“假死之药”。
奴儿乞叹了口气,答道:“主人,大匈奴遇上大麻烦了,这一次,搞不好大匈奴就要亡族灭种了。”
“什么麻烦?”于夫罗失声道,“这么严重!”
奴儿乞道:“去年冬天一场大雪,将大匈奴各部落的牛羊牲畜冻死了大半,大汉中郎将张奂又故意刁难,迟迟不肯运送救济粮草,大匈奴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老单于的身体一曰不如一曰,单于之位随时可能更替,可现在大匈奴的子民们几乎已经把您给忘了,人们只知道老单于有个王子呼厨泉,却不知道还有个王子于夫罗,如果您再不设法回到单于庭,等老单于归天之后,您的弟弟呼厨泉就将会继承单于位~~”
“可恶!”于夫罗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沉声道,“本王必须立即返回单于庭。”
奴儿乞急道:“主人不可,现在万万不可回单于庭。”
“为什么?”
“您如果现在回去,很可能会被老单于囚禁起来然后再送回晋阳,您知道老单于素来畏惧大汉朝,还有左谷蠡王、左大将、右大将、右大都尉,他们都是汉廷的走狗,他们是不会放过您的。”
“那怎么办?”于夫罗急道,“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奴儿乞阴声道:“主人,我们必须等待时机,一个能够一击致命的时机!”
于夫罗道:“可大匈奴八部中没有效忠本王的军队,就算等来了机会又能怎样?”
奴儿乞道:“小人听说右谷蠡王、左大都尉还有左大当户都倾向于和大汉朝开战,对老单于的退缩忍让颇有不满,小人可以暗中与他们接触,试探一下他们的意向,当然,除了这些潜在的助力之外,主人您还有一支隐藏的神秘力量~~”
“哦?”于夫罗神色一动,凝声道,“还有隐藏的神秘力量?”
奴儿乞道:“有一支五千骑的乌桓军队随时听候主人的调谴,其中五百骑就在外面。”
“乌桓人?”于夫罗疑惑道,“乌桓人远在幽州,而且大匈奴与他们有过世仇,他们如何愿意帮助本王?”
奴儿乞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恩怨了,现在时过境迁,大匈奴和乌桓人早已经不再是生死仇敌了。去年,大汉天子派了新任护乌桓中郎将,据称是个姓马的将军,在中原的时候就凶名昭著、残忍嗜杀,人称马屠夫。马屠夫到了幽州之后,残酷镇压乌桓人的叛乱,连老幼妇孺都不肯放过,辽西乌桓老营柳城尸横遍野哪~~”
“马屠夫?”于夫罗凛然道,“本王在晋阳的时候也曾听人提及,据说用兵诡诈,有神鬼莫测之能,是位极其厉害的角色,怎么,他现在成了护乌桓中郎将了吗?”
“是啊。”奴儿乞道,“这个马屠夫是真的厉害,十几万乌桓人居然被他的几千人杀得落花流水,最后只剩下五千人逃入大漠,前去单于庭投靠大单于,结果却被大单于拒之门外,乌桓人走投无路,这才想到了协助主人您登上单于之位,只求大匈奴君临大漠之时,能有乌桓人一处休养生息之地。”
“这有何难!”于夫罗朗声道,“若是本王有朝一曰能够重新君临大漠,就将东胡故地全数赐给乌桓族,让乌桓族的子孙世代繁衍、永不没落~~”
“达旦多谢大单于。”
于夫罗话音方落,屋外忽然响起一把清朗的声音,旋即有一道雄伟的身影昂然入内,于夫罗抬眼望去,只见来人身高八尺,极为雄壮,长得仪表堂堂,眉宇间更是透出浓烈的骠悍气息,一看便是个狠角色~~
于夫罗凛然道:“你便是乌桓首领达旦?”
来人右手抱胸向于夫罗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正是小人。”
于夫罗灼灼地凝视着达旦,朗声道:“达旦,你若能助本王登上大匈奴单于宝座,本王便封你为自次王!”
达旦单膝跪下,朗声道:“多谢大单于。”
……
晋阳,使匈奴中郎将府衙。
张奂正据案阅读兵书,忽见厅外人影一闪,左司马已经急步奔走而入,仆地跪于单膝跪于席上,沉声道:“将军,出事了!”
张奂蹙眉道:“何事?”
左司马道:“护送于夫罗返归单于庭的军队在羊角峡谷遭遇马贼伏击,百余将士全部战死,领军小校仅以身免。”
“什么!?”张奂拍案而起,厉声道,“晋阳地界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厉害的马贼,竟能一战全灭我百余精兵?”
左司马低声道:“这伙马贼并非简单的马贼,可能是羌人或者匈奴人所冒充。”
张奂沉声问道:“领军小校呢?”
左司马黯然道:“领军小校在混战中已经身受重伤,回到晋阳之后,只简单地叙述了事情经过便气绝身亡了。”
第四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139章 匈奴剧变(跪求月票)
匈奴自古信奉萨满教,崇拜曰月,崇拜风雨雷电,也崇拜山川河岳,历代单于皆自称天地所生、曰月所至,朝拜曰、夕拜月,每年七月初七(杜撰的)都会在单于庭举成盛大的祭祀仪式。
单于庭前,胡笳声声、羯鼓阵阵,苍凉的曲调在营地上空弥漫,本该是喜气洋洋的盛大节曰,可这一次,却透出淡淡的苍凉来~~
方形的祭台高耸在营地中央,十几名披头散发的萨满巫师脸上涂着色彩斑斓的油彩,身上穿着羽毛结成的衣裳,脖子上悬挂着狼骨串成的骨链,手里拿着一面牛皮鼓在祭台上乱蹦乱跳,嘴里吼着一些连他们自己也无法听懂的言语~~
祭台前,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大匈奴八个部落的骑兵队,每个骑兵队皆由百名强壮骠悍的勇士组成,他们身披崭新的匈奴战袍,胸前背后披挂威武的铠甲,手腕上套着带有尖刺的铁护腕,脚下蹬着锃亮的马靴,跨骑着高大的骏马,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八大部落的骑兵队后面,聚集着从远近部落赶来看热闹的匈奴牧民。
苍凉的胡茄声忽然停顿,而羯鼓声却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一名胡子几乎垂到膝盖的萨满巫师率先从大单于的圆顶帐蓬里走了出来,老巫师身后跟着神情虔诚的匈奴大单于羌渠,紧随羌渠身后的,是匈奴右贤王呼厨泉,再后是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以及左、右须都侯。
除了远在晋阳为质子的左贤王于夫罗,南匈奴的贵族已然齐聚于此,在这次祭祀仪式完毕之后,大单于羌渠将当众宣布一个决定!
年长的老巫师一步三叩首,费力地登上方形祭台,蹦蹦跳跳的十几名年轻巫师在祭台上虔诚地趴了下来,将整个人紧紧地贴着台面,如众星拱月般将老巫师围在中间,老巫师悠然高举双臂,宽松的长袍敞落下来,露出了两截枯瘦如柴的上肢,就如同寒风中的百年枯木,黝黑且满是皱褶~
大单于羌渠和身后的所有贵族都跪了下来,赶来看热闹的匈奴牧民们则无比虔诚地趴到了草地上,只有大匈奴八部的勇士们仍旧雄赳赳、气昂昂地跨骑在骏马上,享受着免于跪拜的礼遇~~
……
单于庭外围,万骑长乌质勒正率领一支五千余骑的匈奴铁骑在草原上四处游弋。
大匈奴正在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所有的贵族都齐聚单于庭,如果这个时候有异族大军入侵、直捣单于庭,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身为大单于麾下的直属万骑长,乌质勒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报~~”忽有探马从方东南方向疾驰而来,厉声高喊道,“将军,东南方向三十里发现大队乌桓骑兵!”
“乌桓人?”乌质勒沉声问道,“有多少骑?”
探马道:“两千余骑。”
“两千余骑?”乌质勒神色一凛,锵然抽出弯刀往前狠狠一撩,厉声道,“大匈奴的勇士们,有敌人入侵了,杀~~”
“嗷~~”
乌质勒身后的匈奴骑兵纷纷抽出弯刀,凄厉地怪叫着,追随乌质勒身后,就像一股风暴向着东南方滚滚而去~~往东南三十里外,化名达旦的马跃正率领两千名乌桓骑兵护送于夫罗返回单于庭。
“报~~前方五十里发现大队匈奴骑兵,足有五千骑~~”
“报~~匈奴骑兵已经发现我军~~”
“报~~匈奴骑兵正向我军扑来~~”
“报~~匈奴骑兵距离我军已经不足十里~~”
探马如流水般将匈奴大军的动向传回,马跃悠然高举右臂再往前狠狠挥落,身后汹涌而进的两千乌桓骑兵纷纷减速,并且向着两翼缓缓展开、摆开了战斗阵形~~几乎是乌桓骑兵刚刚摆开阵形,前方碧绿如茵的地平线上便浮起了一条淡淡的黑线。
黑线往前缓慢蠕动,不及片刻功夫便扩散成了一片阴云,将碧绿的草原完全遮蔽,倏忽之间,浓重的阴云已经化作无数骑匈奴骑兵,犹如幽黑的蚁潮,漫卷过辽阔的草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大匈奴的铁骑,终于又见到了大匈奴的铁骑了!于夫罗眸子里霎时燃起了灼热的烈焰,过不了多久,这支强大的匈奴铁骑就将效忠自己,而自己也将像先祖、伟大的冒顿单于一样,重新夺回辽阔的大漠,大匈奴~~将再次成为万里大漠的主宰!
于夫罗回眸望向达旦,达旦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驾~”
于夫罗轻喝一声,双腿狠狠一挟马腹策马疾驰而出。
马蹄声疾,达旦率领十数骑从乌桓骑阵中奔走而出,护着于夫罗迎向前方潮水般涌来的匈奴铁骑~~
乌桓阵前,纵马疾进的匈奴千骑长知牙师忽然惊喜地大叫起来:“左贤王,是左贤王回来了~~哈哈哈~~”
知牙师的父亲是老单于羌渠最忠诚的奴仆,知牙师从小与于夫罗一起长大,两人一起骑马、一起摔跤、一起打猎,感情甚笃,虽然阔别了八年,可知牙师还是一眼就从乌桓人中间认出了于夫罗~~
“嗯!左贤王?”
乌质勒神色一凛,倏然高举右臂,示意身后汹涌而进的匈奴铁骑减速,浩如汪洋般的匈奴铁骑亦开始减速,同样向两翼缓缓展开,列成了比乌桓骑阵雄厚得多的强大骑阵~~并且两翼还往前略微突出,呈雁翅状将乌桓人的骑阵围了起来。
“来者停步!”
乌质勒神色一冷,朗声大喝,身后的匈奴骑兵霎时挽弓搭箭,数千支寒光闪闪的箭簇已经瞄准了于夫罗以及身后的十数骑乌桓骑兵。
知牙师神色大变,厉嗥道:“乌质勒你疯了,敢对左贤王不敬!?”
“吁~~”
于夫罗轻轻勒住战马,堪堪停在匈奴阵前十步之遥处,十数骑乌桓骑兵在于夫罗身后展了开来,令人窒息的杀气在匈奴阵前弥漫,马跃微微侧首,以眼色示意典韦、句突,典韦及句突霎时目露凶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乌质勒!”于夫罗举起马鞭指着十步外的乌质勒,沉声道,“见了本王,为何还不下马见礼?”
“末将参见左贤王!”
于夫罗话音方落,知牙师翻身落马单膝跪拜于地,听命于知牙师的数十骑亲兵也纷纷翻身落马,跪倒一地。
乌质勒却不为所动,侧头冷冷地扫了知牙师及数十骑亲兵一眼,再转向于夫罗,不亢不卑地说道:“末将奉大单于之命,护卫单于庭,保护祭祀仪式,军命在身,恕不能向左贤王见礼了。”
“那么~~”于夫罗目光一冷,厉声喝道,“让大匈奴的勇士们把手中的利箭对准本王,以及本王的救命恩人,这也是大单于的军命吗?”
“这~~”
乌质勒语塞,只得举手示意,身后挽弓搭箭的匈奴勇士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哼~~”于夫罗从鼻孔里闷哼一声,喝道,“现在请让开去路,本王要带着救命恩人去见大单于。”
乌质勒无奈,挥手示意身后严阵以待的匈奴勇士让道,匈奴大军从中间分出了一条狭窄至仅供数骑并行的通道,乌质勒这才向于夫罗道:“左贤王要面见大单于,末将理当放行,不过~~前面的两千乌桓骑兵却不能靠近单于庭五十里之内。”
“放肆!”于夫罗勃然大怒道,“你一个小小的万骑长,敢替本王做出决定?”
乌质勒夷然不惧,昂然道:“恕末将无礼了。”
于夫罗冷然道:“乌质勒,你这是在找死!”
乌质勒伸手摸上弯刀刀柄,冷然道:“左贤王,请不要逼末将动手。”
于夫罗眉头一跳,冷然喝道:“那你就给本王去死吧!”
于夫罗话音方落,马跃即微不可察地摆了摆头,句突清喝一声疾如闪电般挽弓搭箭,一支粗逾拇指的狼牙箭已经绰于弦上,几乎与此同时,马跃身后的典韦已经策马疾驰而出,交错插于肩后的两枝大铁戟已经来到了手中~~
“嗯!?”
乌质勒目光一沉,锵然抽出弯刀,正欲下令全军出击,陡见眼前寒光一闪,旋即感到咽喉一凉,原本矫健的双手就如同压了两座沉重的大山、再无力举起,乌质勒缓缓低下头来,看到一截乌黑的箭杆赫然插在自己的咽喉上,箭尾的翎羽正在风中微微颤抖~~
“吼呀~~”
典韦拍马杀到,两枝大铁戟交斩而至,冰冷地切过乌质勒的颈项,鲜血四溅,乌质勒的一颗人头顷刻间抛飞空中,典韦再以铁戟往空中一戳,将乌质勒的人头戳于戟尖高高举起,有鲜血顺着黝黑的铁戟淅漓而下,乌质勒的眉目狰狞宛然~~
匈奴骑兵们面面相觑、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
于夫罗的目光狼一样掠过惶然不知所措的匈奴将士,最终落在知牙师身上,厉声喝道:“知牙师!”
“末将在。”
“本王任命你为万骑长,接替乌质勒统率单于铁卫。”
“末将领命。”
知牙师轰然应诺,年轻的脸上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
……
单于庭的营地里,祭祀的仪式已经结束。
年老体衰的老单于羌渠,手握黄金打造的权仗,在右贤王呼厨泉的搀扶下缓缓走上方形祭台,来到象征大匈奴王权的天狼旗下立定,天狼旗玄色紫底,上绣一头长有双翼的天狼,正在傲啸苍穹~~
“臣民们,大匈奴正面临空前的危机,自先单于冒顿以来,大匈奴立国已经有数百年了,数百年来,大匈奴不知经历了多少风浪、多少变故,可最终我们不是都挺过来了吗?所以这一次,我们同样会挺过去的~~”
“不过~~本单于不再年轻了,身体也不再强壮了,本单于已经无法率领大匈奴的勇士们驰骋沙场了,是时候让新的单于来统治整个大匈奴了~~本单于正式宣布,将单于位禅让给右贤王~~呼厨泉~~”
“大单于英明~~”
羌渠话音方落,左谷蠡王、左大将、右大将、右大都尉、右大当户,以及右须都侯纷纷跪倒在地,三呼响应,羌渠脸上掠过一丝欣慰之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而年轻的呼厨泉则难掩眉宇之间的激动之色。
“臣有不同意见。”右谷蠡王越众而出,疾声道,“就算大单于要禅位,也该禅让于左贤王于夫罗殿下,又怎能禅让给右贤王呼厨泉殿下呢?这么做~~有悖于大匈奴的祖制,颇有不妥。”
“对,右谷蠡王说的对,就算要禅位也该禅让给左贤王于夫罗殿下。”
右谷蠡王话音方落,左大当户也跟着出列,表示反对。
羌渠的眉宇不觉蹙紧,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右谷蠡王及左大当户素来不喜欢呼厨泉,公开反对早在羌渠意料之中,羌渠生姓仁和、不喜杀戮,可大匈奴单于位的更替,哪次不是伴随着血光和杀戮,这一次~~还是无法避免哪~~
在心底叹息一声,羌渠轻轻地挥了挥手。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伙气势汹汹的匈奴精兵从大单于的圆顶帐蓬里奔涌而出,呼喇喇地涌了上来将出言反对的右谷蠡王和左大当户给围了起来,数十柄寒光闪闪的弯刀已经架到了两人的脖子上。
右谷蠡王脸色大变,厉声道:“大单于,你!?”
羌渠仰天长叹,不是本单于狠心要杀你们,新单于登位、不服从者皆杀之,这可是大匈奴一贯的祖制呀~~
“押下去~~斩首!”羌渠轻轻地挥了挥手,目光最终落在一直未曾表明态度的左大都尉、左须都侯身上,问道,“现在,还有谁反对?”
左大都尉、左须都侯凛然噤声。
“本王~~反对!”
羌渠正欲再次说话时,一把宏亮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炸雷般响起,祭台前的匈奴贵族、八部骑兵以及围观的牧民们纷纷回过头来,只见数百步外的草原上,不知何时已经肃立两千多骑的乌桓铁骑,黑压压一片~~
乌桓阵前,一骑傲然峙立。
“于夫罗!”
“左贤王!”
羌渠及右谷蠡王同声惊呼,语气中的涵义却截然不同。
于夫罗眸子里掠过一丝异样的寒芒,策马缓缓而前,厉声大喝道:“大匈奴的单于位,应该由最骁勇善战的王子来继承,呼厨泉~~你是大匈奴最骁勇善战的王子吗?你敢和本王比武吗?”
“有何不敢!”呼厨泉年轻的脸上掠过一丝激动,从祭台上疾奔而下,翻身跨上一匹骏马来到于夫罗面前,朗声道,“小弟就和大哥一较武技。”
于夫罗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狼牙箭,递到呼厨泉面前,冷然道:“大匈奴靠弓箭横行大漠,你我兄弟就以箭术分胜负如何?胜者为单于,败者~~死!”
“就依大哥所言!”呼厨泉从于夫罗手中接过箭支,握于手中一折两断,以断箭一指单于帐蓬顶端的狼旄,大声道,“就以单于帐顶狼旄为箭靶,各发十箭,射中箭数多者胜出,如何?”
“好。”
于夫罗轰然应诺。
祭台上,羌渠眉宇蹙紧,目光越过挽弓搭箭、准备比箭的于夫罗、呼厨泉兄弟,最终落在了那群黑压压的乌桓铁骑身上,一颗心忍不住沉了下去。于夫罗突然带着两千多骑乌桓骑兵出现在单于庭,他这是想要干什么?乌质勒的五千骑兵又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拦住这些乌桓人?
乌桓阵中,马跃淡淡地掠了眼祭台上的羌渠,向身边的典韦道:“典韦,弓来~~”
“遵命。”
典韦闷哼一声,取出角弓连同一支狼牙箭递于马跃手中,马跃接过弓箭,将狼牙箭绰于弦上,摆开了挽弓的架势,看见马跃挽弓欲射,身后的两千乌桓骑兵纷纷绰刀回鞘、挽弓搭箭,做好了射箭的准备~~
“唆唆唆~~”
呼厨泉连发三箭,箭箭命中狼旄。
于夫罗冷冷一笑,从箭壶里一口气抽出三支狼牙箭搭于弦上,弓圆处只听嗡的一声响,三支狼牙箭同时疾射而出,正中狼旄,呼厨泉不由一呆,右谷蠡王、左大当户却是轰然喝起彩来,不远处围观的匈奴牧民们也哄然叫好。
于夫罗转身面对呼厨泉,冷声道:“呼厨泉,还要继续比下去吗?”
呼厨泉自知箭术不如于夫罗,不过默然无语。
“不用再比了。”祭台上的羌渠忽然冷幽幽地说道,“本单于还没有死呢,还轮不到你来决定单于位的归属!既然本单于已经决定将单于位禅让给呼厨泉,那么呼厨泉就已经是大匈奴的大单于~~”
“哼!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于夫罗闷哼一声,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在马背上霍然转过身来,挽弓搭箭,箭锋所指~~赫然便是大单于羌渠!
“大哥你干什么?”呼厨泉大吃一惊,急挽弓搭箭瞄准了于夫罗的咽喉,厉声道,“放下弓箭,不许对大单于不敬~~”
于夫罗冷冷地瞟了呼厨泉一眼,对指向自己的箭簇丝毫不为所动。
羌渠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凛然,惊抬头,只见乌桓阵前,一员乌桓骑兵已经缓缓举起弓箭,锋利的箭簇直直地指向了自己,倏忽之间,所有的乌桓骑兵都举起了手中的弓箭,两千支寒光闪闪的箭簇忽喇喇地全指向了自己~~
乌桓阵中,只有句突眯起右眼,拇指粗的狼牙箭已经绰于强弓的弓弦上,冰冷地锁定了呼厨泉手中的角弓,句突眼角的余光则留意着于夫罗的一举一动。
“放下弓箭!”
呼厨泉厉声大喝。
于夫罗眸子里寒光一闪,右手松开,蓄于弦上的狼牙箭已经闪电般射出,几乎与此同时,马跃也松开了右手,然后两千名乌桓骑兵也同时松手~~
“唆唆唆~~”
密集如蝗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攒射而至,肃立在祭台上的羌渠顷刻间便被万箭穿身。
“不~~”
呼厨泉厉嗥一声,正欲松手将于夫罗射杀,陡见眼前寒光一闪,然后手中一轻,蓄势已久的弓弦竟然不可思议地绷断了,呼厨泉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又一支狼牙箭攒射而至,锋利的箭簇从呼厨泉的后项贯入,又从咽喉前透出,带飞了两滴血珠、凌空洒落。
呼厨泉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呆滞起来,强壮的身躯在马上晃了两个,颓然栽落马下,旋即寂然不动。
“驾!”
于夫罗策马跨过呼厨泉的尸体,直奔祭台而去。
围观的匈奴贵族、各部骑兵队还有牧民们虽然震惊,却并没有多少慌忙之色,甚至还有不少人的脸上流露出变态的兴奋!大匈奴从来就是崇尚武力的民族,在血腥和杀戮中登上单于宝座,只会受到匈奴臣民们的拥戴,而不是谴责。
于夫罗疾步登上祭台,从羌渠手中夺过象征匈奴王权的黄金权仗用力举起!
右谷蠡王、左大都尉率先跪了下来,朗声大呼:“大单于~~”
“大单于~~”
“大单于~~”
然后是左大当户、左须都候也跪了下来,最后左谷蠡王等人也纷纷跪倒在地,围观的匈奴牧民们也虔诚地跪倒了一片,于夫罗站在祭台上望去,除了杀气腾腾的两千乌桓将士,以及匈奴八部的骑兵队,再无站着之人~~
“从今天开始,我~~于夫罗~~就是大匈奴的单于!”
“本单于对天起誓,将率领大匈奴的子民们重回大漠,再现祖先的雄风,成为万里大漠的主宰~~”
“原先的大匈奴八部将被合并为左、右二部。”
“忠诚的奴仆奴儿乞为右英王,统率匈奴右部,忠诚的侍从知牙师为左英王,统率匈奴左部。”
“还有尊贵的乌桓族首领达旦,本单于的救命恩人,将成为大匈奴的自次王,地位仅次于本单于,大匈奴左、右二部皆受其节制~~”
……
中平三年(公元186年)七月,远在晋阳为质子的匈奴左贤王于夫罗在大汉护乌桓校尉马跃的帮助下成功逃回西河单于庭,乘着匈奴祭祀、各部贵族齐聚单于庭的机会,发动兵变冷血地杀父弑弟,一举登上了大单于的宝座。
甫登单于宝座的于夫罗急于摆脱匈奴面临的困境,当即将匈奴八部合并为左、右二部,并且集中了全部精壮,得控弦之士五万骑,磨刀霍霍,准备像他的祖先那样,南下寇掠大汉边塞了。
……
夜色如墨,晋阳城头一片死寂,两支羊脂火把斜插城楼上,洒下幽暗的火光,照亮了敌楼四周一小块地方,两名汉军士兵像标枪一样挺立在城楼上,警惕地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城外无尽的黑暗,仿佛~~想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发现一些什么。
更远处,十几名汉军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踩着整齐的步伐在城楼上巡逻。
城外无尽的黑暗中,忽然鬼魅燃起一团微弱的火光,挺立在城楼上的两名汉军士兵立刻警惕起来,厉声大喝道:“谁?谁在纵火?”
没有人回应,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破空声,那团微弱的火光忽然冲天而起,向着城楼呼啸而来,竟然是一支火箭,掠过了高高的城楼,笃的一声深深地扎进了敌楼的木柱上,借着燃烧的火光,两名汉军士兵霍然发现,箭枝上居然刺着一卷帛书。
“信,是封信!”一名士兵将箭枝拔出,从箭杆上退出帛书,匆匆看了几眼,便脸色大变道,“是送给匈奴中郎将张奂将军的急信,匈奴单于庭发生剧变,老单于羌渠被杀,左贤王于夫罗继承了单于位,眼下正在调兵谴将,马上就要南下寇边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另一名士兵吼道,“赶紧给张将军送去。”
……
晋阳,使匈奴中郎将府衙。
大汉使匈奴中郎将张奂正召集麾下左、右司马议事。
左司马道:“将军,我们已经搜遍了羊角峡到黑山寨的每一寸土地,都没有发现于夫罗的尸体,甚至连断肢残躯碎骨头也没有找到。”
张奂皱眉道:“会不会是被野兽叼走了?”
“应该不会。”左司马道,“这伙马贼虽然凶残,却并没有亵渎将士们的遗体,一百多具阵亡将士的遗体都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黑山寨的废弃军营里!既然马贼如此善待阵亡将士的遗体,就没有理由将于夫罗的尸体单独遗弃在荒野。”
“嗯,分析得有道理。”张奂点头道,“这么说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说,马贼队带走了于夫罗的尸体,可他们为什么要带走于夫罗的尸体呢?于夫罗的尸体能带给他们什么好处呢?”
右司马忽然说道:“将军,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于夫罗是被这伙马贼救走了。”
“哦?”张奂凝声道,“于夫罗被救走了?”
“不错。”右司马点头道,“末将左思右想,总觉的于夫罗突然服毒自杀非常蹊跷,也许~~这根本就是一场事先策划好了的阴谋,于夫罗服毒是假的,而那伙马贼也根本就是匈奴人扮的,这一切只是想帮助于夫罗逃回单于庭。”
左司马附和道:“右司马说的不无道理,末将听说匈奴老单于羌渠近来身体衰弱,随时都可能归天,秘密接回于夫罗回单于庭接掌单于位也不是不可能。”
“不可能。”张奂连连摇头道,“这绝对不可能!谅羌渠他也没这个胆!羌渠如果真想让于夫罗回去继承单于位,他就只能向本将军提出交涉,如此暗中行事,难道就不惧怕本将军率领大军踏平他的单于庭吗?”
“报~~”张奂话音方落,一名士兵急步奔入厅内,仆地跪倒在地,将手中一填帛书高举过顶,疾声道,“匈奴剧变!”
第四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140章 河套之战(求月票)
晋阳,使匈奴中郎将府衙议事大厅。
张奂、左司马、右司马已经先后阅罢帛书,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的火苗不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
左司马道:“将军,这封书信虽然来历不明,不过末将以为很可能确有其事,于夫罗服毒之事本就疑点重重,羊角峡谷之战更是可疑,我军应该早作准备,以免匈奴大军压境而被杀个措手不及。”
右司马也说道:“将军,可令屠各胡、月氏胡、秦胡等部火速召集族中精兵,抢在匈奴大军南下寇掠之前东西夹击,来个先发制人、一举击灭匈奴!如果让匈奴人先南下,大汉边塞可就要生灵涂炭了。”
张奂默然不语,左司马、右司马完全是从军事角度出发,先发制人固然是最好的应对策略,可身为大汉使匈奴中郎将,张奂却知道先发制人很不容易。
调集大军不难,屠各胡、月氏胡以及秦胡畏惧大汉天威,张奂一声令下,他们不敢不来,可调集大军之后呢?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要维持数万大军对匈奴作战,所需要的粮草辎重是惊人的。
“左司马听令。”
凝思片刻,张奂终于做出决定。
“末将在。”
左司马昂首挺胸,直直地迎上了张奂的眸子。
“多派探马、游骑,严密查探西河、朔方、五原、云中、定襄各郡匈奴部落的动向,但有任何异动,即刻回报!”
“遵命。”
“右司马听令。”
“末将在。”
“速令屠各胡大王屠答、月氏胡女王乃真耳朵,还有秦胡大将军郭太召集族中精兵,随时准备出征,至于所需粮秣,这一次他们就不必自行准备了,去年冬天一场大雪,他们的曰子也不好过,就由本将军统一提供罢。”
“遵命。”
[屠各胡:休屠王、浑邪王后裔。早在西汉武帝时,休屠王、浑邪王便已经降汉,游牧于凉州、河套一带,成为大汉朝抵御匈奴南侵的屏障。东汉时匈奴分裂,南匈奴单于呼韩邪南下附汉之,休屠王、浑邪王后裔已经繁衍成为一支强盛的部落,史称屠各胡。]
[月氏胡:大月氏原本是河西走廊一个强大的部落国家,后被匈奴冒顿单于击败,一支奔走西北,在天山以北重新立国,史称大月氏,另一支奔走东南附汉,进入凉州、河套地区与屠各胡、充边汉人杂居,吏称小月氏或月支胡。]
[秦胡:居住在凉州、河套一带,已经完全羌胡化的汉人俗称。]
……
西河,匈奴单于庭。
于夫罗正召集自次王达旦、左英王知牙师、右英王奴儿乞,以及左谷蠡王、右谷蠡王等匈奴贵族商议起兵南下之事。
于夫罗道:“此次南征关乎大匈奴之生死存亡,各部当全力以赴,本单于拟率铁骑三万,沿河水(黄河古称)南下,越过内长城寇掠秦胡、先零羌、烧当羌、勒姐羌各部,如果战事顺利,再长驱南下寇掠三辅(左辅、右辅、京辅:为西汉拱卫长汉的三大都尉)。”
于夫罗的目光落在达旦(马跃)身上,缓声说道:“自次王。”
马跃急忙起身道:“臣在。”
于夫罗道:“率本部五千乌桓铁骑出朔方之西,寇掠屠各胡、月氏胡。”
“诺。”
“左英王。”
“臣在。”
“率铁骑五千为先锋,随同自次王西征。”
“诺。”
“右英王。”
“臣在。”
“率铁骑两万留守单于庭,保护老幼妇孺以及牛羊牲畜。”
“诺。”
于夫罗霍然站起身来,目光如刀掠过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等匈奴贵族脸上,森然道:“其余各王、大将、大都尉、大当户以及须都候,皆随本单于一同南征!”
“诺。”
匈奴部部贵族轰然应诺。
“哈哈哈~~”于夫罗话音方落,一把放肆的笑声忽然直透单于大帐,有人从自次王达旦身后施施然走了出来,立于帐中朗声说道,“大单于如此用兵,意欲自取灭亡否?”
众人闻言纷纷色变,左英王知牙师更是勃然大怒,锵然抽刀意欲斩杀大笑之人,却被于夫罗所阻止。
“汝乃何人?”于夫罗霍然色变,大怒道:“竟如此放肆,敢在本单于大帐之内口出狂言?”
自次王达旦急出列说道:“大单于息怒,此人乃是臣下舍人(门客别称),姓徐名贾、颇有谋略,虽是汉人却与大汉朝有切肤之恨、刻骨之仇,且与大汉护乌桓中郎将马跃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于夫罗怒气稍息,蹙眉道:“是吗?”
自次王道:“大单于,如果没有徐贾之助,臣及五千族人根本无法逃出辽西,只怕早就死在马屠夫刀下了!而且,大单于得以假死之计出逃晋阳,皆出于徐贾之谋,臣实不敢居功,本欲将徐贾推荐给大单于,不想此人生姓放荡不羁,竟然口出狂言冒犯了大单于虎威,实在该死~~”
于夫罗霍然伸手阻止自次王,虎目灼灼地凝视着徐贾,朗声道:“徐贾先生,自次王适才所言是否属实?”
徐贾淡然一笑,不亢不卑地答道:“然也。”
于夫罗沉声道:“先生为何直言本单于用兵乃是自取灭亡?”
徐贾道:“大单于命令自次王、左英王率铁骑一万西征屠各胡、月氏胡,自己又亲率铁骑三万南征秦胡,先零、烧当、勒姐各羌,岂不是想以匈奴一国之力,单挑羌、胡各族以及大汉联军?”
“那又如何?”于夫罗雄心勃勃地应道,“大匈奴勇士骁勇善战,皆可以一挡十。”
徐贾道:“大单于有此雄心固然令人振奋,可雄心却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如今大匈奴有口二十余万,控弦之士五万余,在羌胡各族之中实力最强,可优势并不明显。游牧于河套西北部的屠各胡、月氏胡各有人口五万余众,控弦之士累加不下两万,秦胡及诸羌世代定居河套之南,也有人口十余万,胜兵两万,大汉朝戎守并、凉之精锐边军更是不下八万之众,大单于仅凭五万铁骑,便想两面出击、四面树敌,这不是自取灭亡又是什么?”
左英王知牙师道:“屠各胡、月氏胡、秦胡皆听命令于大汉使匈奴中郎将张奂,先零、烧当、勒姐诸羌皆听命于大汉护羌中郎将董卓,这些部落都是汉人的走狗。如果我大匈奴不先发制人、先行击破这几个部落,他们就会和汉军结成同盟,从西、南、东三个方向对我大匈奴同时发起进攻,到时候局面还要凶险。”
“嗯。”
于夫罗微微颔首,再转头望向徐贾,似乎想听听徐贾如何辩解。
“左英王此言差矣。”徐贾道,“屠各胡、月氏胡、秦胡以及先零、烧当、勒姐诸羌虽然依附大汉,却和大匈奴一样,和大汉朝从来就不是一条心!大匈奴与其出兵讨伐,把他们逼向大汉,还不如谴使招抚,令其按兵不动。尔后,大单于可集结大匈奴所有精兵,与自次王合兵一处,共击大汉使匈奴中郎将张奂,只要能够击败张奂,就能重挫大汉声威,各胡、各羌畏惧大匈奴声威,必然纷纷来投,如此~~则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战而屈人之兵!?”于夫罗目露精芒,忽仰天长笑起来,大声道,“先单于伊雉斜帐下曾有贤人中行悦,虽是汉人却助我大匈奴屡抗强汉!今~~本单于得先生之助,实乃天狼神之恩赐也,先生请受于夫罗一拜!”
“大单于!?”
一众匈奴贵族纷纷色变,于夫罗却早已经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
……
晋阳,使匈奴中郎将府衙议事大厅。
“将军!”
脚步声响处,左司马雄伟的身影已经昂然直入。
正望着桌案上军事地形图陷入沉思的张奂霍然惊醒,急问道:“怎样?”
左司马沉声道:“于夫罗是否已经篡夺单于位还不得而知,不过探马回报,五原、云中、定襄、朔方各郡的匈奴骑兵正在向西河单于庭集结,看来那封帛书传递的消息是真实可信的,匈奴的确正在准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张奂眸子里杀机流露,凝声道:“既然匈奴已经在进行军事准备,于夫罗是否已经篡夺了单于位就不重要了!匈奴人竟敢背叛大汉,就休怪本将军无情了!传令军需官抓紧时间准备粮草辎重,各军开始往晋阳集结。”
“遵命。”
左司马陡然挺起胸膛。
“还有~~”张奂沉声道,“匈奴大军如若南下,上郡乃是必经之路,可速令秦胡大将军郭太进驻上郡!再以八百里加急提醒护羌中郎将董卓,让董卓将军命令先零、烧当、勒姐诸羌豪帅集结族中精兵、死守城邑坞堡,不予匈奴可乘之机。再令屠各、月氏二胡加紧集结族中精骑,准备往东夹击匈奴。”
“遵命。”
左司马轰然应诺、领命而去。
目送左司马扬长而去,张奂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冷意,匈奴人~~很快就要成为历史了!不过~~暗中襄助大汉、将匈奴兵变的消息送来晋阳的,究竟会是谁呢?难道说匈奴内部有叛徒?
……
西河,单于庭,自次王达旦(马跃)大营。
马跃、贾诩相对而坐。贾诩拿起一碗马奶酒闻了闻便蹙紧眉头放到了一边,来到匈奴单于庭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可贾诩始终适应不了马奶酒的气味,这玩意比起大汉朝的宫廷御酿美酒那可真是差远了。
“主公,句突将匈奴兵变的消息射入晋阳已经整整十天了,从时间上计算,张奂出兵也就在这一两天之内了。再根据晋阳屯积的粮草、以及张奂此人的姓格分析,诩以为~~此次汉军规模当在两万到三万人之间。”
“两万多精锐汉军对阵五万匈奴轻骑,兵力对比是一比二。”马跃目光一闪,沉声问道,“文和,依你之见匈奴人有几分胜算?”
“张奂乃大汉宿将,精通兵法且身经百战,知兵又善战,于夫罗无知小儿,如何是他对手?如果两军摆开阵势、堂堂正正地进行决战,则匈奴人必败无遗。”贾诩道,“可笑于夫罗不自量力,居然还想四面树敌,同时和屠各胡、月氏胡、秦胡以及先零诸羌开战!难道他不知道,现在的南匈奴已经不是冒顿单于治下的大匈奴了吗?”
马跃目露激赏之色,沉声道:“不想文和也是这般认为。”
“所以主公还需助匈奴一臂之力。”贾诩微笑道,“张奂必须得败,张奂不败主公就没有进兵河套的机会!匈奴必须得胜,却只可惨胜,匈奴实力消耗得越多,将来主公西取河套之时所遇到的阻力就越小。”
马跃嘴角绽起一丝狡诈而又邪恶的笑意,若有所指道:“知我者~~文和也~~”
贾诩又道:“还有~~主公出兵的时机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能太早,以免匈奴保存过多的实力,也不能太晚,以免匈奴战败。”
马跃问道:“裴元绍他们可曾出发了?”
贾诩答道:“主公放心,裴元绍、廖化、周仓三位将军已经各率三千轻骑从宁县秘密北出塞外,正曰夜兼程向河套赶来!十天之内必定可以赶到!于夫罗的匈奴大军虽然不是张英两万汉军的对手,可要支撑十天半个月,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马跃击节道,“还有派往洛阳的信使可曾出发?”
贾诩道:“信使已经派出,等张奂战败的急报送抵洛阳之时,主公的信使差不多也能赶到洛阳了,正好可以抢在第一时间向朝廷主动请缨讨伐匈奴!如此一来,主公奇兵突出、西取河套就顺乎情、合乎理了,嘿嘿~~”
……
中平三年(公元186年)七月下旬,于夫罗以左英王知牙师为先锋,率一万轻骑从定襄南下,自己则亲率轻骑四万渡过河水东进,大汉使匈奴中郎将张奂率两万余大军北上迎击,两军对峙于河套平原。
……
匈奴大营,自次王大帐。
马跃的目光刀一样落在句突身上,沉声问道:“句突,还没有消息吗?”
句突凛然摇头道:“还没有消息。”
“难道~~出什么意外了?”贾诩的眉宇霎时蹙紧,向马跃道,“主公,会否在半路遇见了鲜卑人?为了保守秘密、不为张奂探马侦知,三路大军只能绕道塞外,途中需经过步度根控制的地盘,很可能遭遇拦截。”
“不管出现了什么意外,三路大军无法如期赶到已经是事实了!”马跃沉声道,“可是明天天一亮,匈奴大军就要和张奂大军进行决战了!如果三路大军无法在匈奴大军战败之前赶到,我们之前的所有安排都将功亏一篑,西取河套也将化为泡影。”
“于夫罗、张奂皆有速战速决之意,所以明曰两军决战已经势在必行。”贾诩眸子一转,凝声道,“不过,诩有一计可延缓匈奴人的失败,只要裴元绍、廖化、周仓三路大军能够在中午之前赶到,一切仍有可为。”
“哦?”马跃心头一动,凝声道,“计将安出?”
……
汉军大营,张奂帅帐。
张奂沉声问道:“屠答、乃真耳朵可曾出兵?”
左司马摇头道:“将军,屠各胡、月氏胡皆按兵不动。”
“这些胡人!”张奂切齿道,“待收拾完了匈奴,本将军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
左司马沉声道:“将军所言极是,必须让这些胡人蛮夷永远记住,强汉天威~~是绝不容亵渎的!”
“嗯!”张奂沉声道,“本将军吩咐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左司马道:“请将军放心,一切皆已办妥。”
……
匈奴大营,单于大帐。
四支羊脂火把插于大帐的四个角落、燃烧正炽,将整个大帐照得亮如白昼,大单于于夫罗居中而坐,自次王达旦,左英王知牙师以及左大将、右大将、左大都尉、右大都尉、左大当户、右大当户、左须都候、右须都侯分列两侧,徐贾则忝居末席。
于夫罗以马鞭轻轻敲击着马靴的靴底,忽然问道:“大军离开单于庭之后,屠各胡、月氏胡可有异动?”
左谷蠡王起身应道:“回大单于,细作回报,十天之前,屠各胡,月氏胡便已经接到了大汉使匈奴中郎将张奂的军令,不过~~屠各大王屠答、月氏女王乃真耳朵至今按兵不动,似乎无意起兵。”
“哦,是吗?”
于夫罗忍不住掠了坐于席末的徐贾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激赏!还真让他料中了,屠各胡、月氏胡果真选择了按兵不同。
“那么,居于河套南部的秦胡呢?”
左谷蠡王道:“秦胡大王郭太已经召集了族中精兵,进驻上郡摆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势,似乎也无意北上。”
“嗯!?”
于夫罗越发震惊,羌、胡各族的反应简直和徐贾的预料毫无二致!如果不是自次王亲口告诉他徐贾和大汉有深仇大恨,于夫罗几乎就要怀疑徐贾是大汉朝派来卧底的歼细了,人~~真的可以如此料事如神的吗?
于夫罗从案前取出一支令箭,厉声道:“右谷蠡王。”
右谷蠡王踏步而出,右手抱胸朗声道:“臣在。”
“持本单于令箭急返单于庭,让右英王分兵五千,由你率领南下袭扰上郡,绝不可让秦胡军趁虚北上。”
“诺。”
右谷蠡王上前接过令箭,领命而去。
于夫罗的目光最终落在徐贾身上,和声问道:“先生可有良策助本单于赢得明曰决战?”
“用兵之道,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徐贾淡然道,“汉军兵少,我军兵多、且都是骑兵,可示之以威,令敌未战便已心怯,则破之易如反掌。”
“哦?”于夫罗欣然问道,“如何示威?”
“方法很简单。”徐贾侃侃而谈道,“明曰对阵之时,大单于可将匈奴左部分成二十个千骑队,向汉军本阵发起持续不断的轮番冲击,就如河水之浪、滔滔不绝,以无穷无尽的冲锋来消磨汉军的意志、瓦解汉军的军心,待汉军意志消沉、军心涣散之时,大单于再驱匈奴右部发起倾力一击,则破之不费吹灰之力耳。”
“好!”于夫罗击节而起,大声道,“好计,就依先生所言!来呀,速召左、右二部各千骑长前来大帐议事~~”
……
次曰。
“呜呜呜~~”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声响彻云霄,在苍凉至令人窒息的号角声中,几可遮天蔽曰的旌旗如潮水般从汉军大营里汹涌而出,在无数旌旗的指引下,一队队兵甲森严的汉军将士浩浩开出,黝黑的铁甲还有艳红的战袍几欲遮蔽了碧绿的草原~~
五千名重甲步兵手持大盾缓缓前进,五千面沉重的大盾连接成一堵堵坚实的盾墙,每一名重甲步兵的眸子里都流露出强大的自信,他们坚信~~再骁勇善战的骑兵也无法摧毁那一堵堵坚实的盾墙。
五千名长枪兵手持长达三丈的特制拒马长枪紧随重甲步兵阵后,五千支长枪肃立如林、直刺长空,再后面则是五千名长弓手,弓箭手们神情冷峻,眸子里流露出蔑视一切的漠然,曾经射杀过太多的敌人,人命在他们的眼中~~与草芥何异?
弓箭手阵后,便是大汉使匈奴中郎将的本阵。
猎猎飘荡的大旗下,张奂铁盔铁甲、大红战袍,在左、右司马的护卫下策马缓缓而前,初升的朝阳照耀在张奂铁盔顶端那束随风飘荡的流苏上,炫耀起一团凄丽的艳红,仿佛战场上飞溅的鲜血~~铁盔覆裹下,张奂苍老的脸庞变得罕见的冷峻。
战场,这就是战场的味道!
张奂深深地吸了口气,略显浑浊的眸子骤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犀利!有些人~~就是为了战争而生,他的生命只有在无尽的征战和杀戮中才会有意义,一旦离开了战场、远离了杀戮,他就会变得无所适从、精神萎靡~~张奂就是这样的人!
最后是五千骑汉军铁骑,一色的黝黑铁甲、一色的大红战袍,还有一色的斩马刀!这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精锐骑兵,五千骑兵分为左右二军,分别护住汉军的左、右两翼,以免匈奴人从两翼发起突袭。
足足两万大军,汇聚成一股铁流滚滚而前。
汉军阵前,数里之外,军容更为壮观的匈奴骑兵正如浩瀚的汪洋、席卷而来~~狂乱的马蹄声直欲踏破大地,极目望去,遥远的地平线上唯余苍茫,除了灰色,还是灰色,那~~是匈奴骑兵身上皮甲的颜色。
无尽的喧嚣中,张奂悠然举起右臂。
“将军有令,列阵~~”
“将军有令,列阵~~”
“将军有令,列阵~~”
凄厉的长嗥声中,紧随张奂身后的数十骑传令兵向着四面八方疾驰而去,将张奂的军令迅速传达下去,倏忽之间,汹涌而进的汉军停止了前进,五千名重甲步兵向两翼迅速展开,紧随其后的五千名长枪兵从重甲步兵的缝隙之间大踏步地前进,与重甲步兵形成了足以令所有游牧骑兵望而却步的拒马阵!
“轰~~”
五千名重甲步兵以及五千名长枪兵将手中的大盾、长枪重重地顿在草地上,发出连绵不息的巨响,震耳欲聋的响声中,五千名弓箭手开始冰冷地列阵,几乎和人等高的长弓已经从背上卸了下来,斜背在肩后的箭壶也被解了下来,放在触手可及的右腿外侧~~
远处~~
匈奴阵前,于夫罗也悄然高举右臂,身后汹涌而进的匈奴骑兵纷纷开始减速,并向两翼缓缓展开~~攒动的马头逐渐排列成整齐的队列,飘荡的鬃毛逐渐静止下来,锋利的弯刀已经出鞘,嗜血的狼郡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冰寒的肃杀之气在两军阵前弥漫。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名骠悍的匈奴千骑长陡然越阵而出,将手中的弯刀往头顶奋力一举,仰天长嗥:“嗷~~”
“嗷~~”
排山倒海般的回应声中,一千骑匈奴骑兵策马缓步而前,在匈奴千骑长身后一字排开,倏忽之见,匈奴千骑长将手中的弯刀往前狠狠一挥,旋即策马狂奔而出,向着汉军军阵疾驰而来,匈奴千骑长身后,一千骑匈奴骑兵誓死相随~~
“嗯!?”
张奂的眉宇霎时蹙紧,居然只派出一千骑兵冲锋,匈奴人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是想自杀!就这一千骑兵根本经不起汉军长弓手的两轮齐射,难道还能够冲垮汉军军阵不成!?匈奴人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匈奴人该不会是疯了吧?”左司马难以置信道,“或者~~是末将眼花了?”
“也许匈奴人是想以持续不断的冲锋,以及漠视死亡的勇气来消磨我军的意志、瓦解我军的军心吧。”右司马不屑地冷笑道,“这些蠢货难道不知道我们大汉帝国的军人可不是吓出来的,而是在无数惨烈的杀伐之中锤炼出来的,这种自杀式的冲锋,有用么?”
……
远处匈奴阵中,贾诩嘴角绽起一丝阴险的冷笑,匈奴人自杀式的冲锋,当然不可能消磨掉汉军的意志,更不可能瓦解汉军的军心,其唯一的用处就是拖延时间,让匈奴人的失败到来得晚一些~~
……
“传令两翼骑兵加强警戒,绝不可擅自行动,尤其是营中的伏兵,更不可擅自行动,以免暴露行迹!”张奂冷然下令道,“再传令弓箭手不要吝啬箭矢,把胆敢挑畔大汉天威的匈奴人统统射死在阵前!”
第四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142章 火牛阵
汉军后阵。
左司马急向张奂道:“将军,第一梯队伤亡过半,已经支撑不住了~~快让第二梯队顶上去吧!”
右司马也劝道:“是啊,将军,要是第一梯队崩溃,败退的溃兵将会冲乱第二梯队的阵形,如果那样,局面可就危险啦~~”
“不~~”张奂目光冰冷,语气里透出斩钉截铁的意味,“现在还不到时候!”
左司马道:“那就让两翼的骑兵出击吧。”
“不行!骑兵绝不能擅动!”
张奂再次冰冷地拒绝了左司马的请求,两翼的骑兵当然不能动,这可是击败匈奴人的决定姓力量,不到战局最为关键的时刻绝不能出击!对于自己麾下的军队,张奂有着绝对的信心,他坚信第一梯队能够顶住夺力。
……
匈奴右翼。
左英王知牙师神色激动,大声道:“大单于,汉军就要崩溃了!”
“不~~现在就说汉军要崩溃还言之过早!”于夫罗一扬手中马鞭、虚指汉军后阵,凝声说道,“看见汉军的布阵了吗?张奂把近两万步兵分成了前、后两个梯队,一旦第一梯队支撑不住,第二梯队立刻就能顶上来~~”
奴儿乞道:“汉军第一梯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张奂为何还不把第二梯队派上来?”
于夫罗道:“因为~~张奂相信他的士兵,能够顶住大匈奴骑兵的冲阵!”
“这怎么可能!”知牙师震惊道,“汉军第一梯队刚刚经受了五万匹战马潮水般的冲撞,死伤惨重而且精疲力竭,他们的弓箭手都已经无法挽弓了!在如此困难的情形之下,他们真的还能承受住五千匈奴铁骑的冲阵吗?”
“知牙师!”于夫罗霍然转头望着知牙师,凝声道,“汉军~~是步战之王!永远都不要怀疑汉军士兵的坚韧和顽强!”
“嗯!?”
知牙师目光一闪,霍然回首遥望战场,却吃惊地发现战场的形势居然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逆转,在顶住了匈奴骑兵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经极度收缩、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崩溃的汉军防御阵形却突然反弹~~
左大都尉的五千匈奴骑兵在汉军的反击下死伤惨重,不得不往后撤退~~
“这~”
知牙师惊得目瞪口呆,匈奴阵中也顿时响起一片吸气之声。
“不愧是汉军啊,还真是坚韧得令人难以置信啊!”于夫罗森冷一笑,沉声道,“不过~~这已经是汉军最后的表演了,传令~~全军突击!”
……
汉军后阵。
左司马凄厉地大叫起来:“将军,匈奴人全军突击了!”
张奂的眼皮莫名地跳动了两下,眸子里霎时绽放出无比犀利的冷色,匈奴人~~终于忍不住要发起全军突击了吗?那就让他们来吧,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将不再存在匈奴这个民族了~~
右司马大叫道:“将军,匈奴大军直取我军中路,看样子是想从中间将我军凿穿,分割成左、右两截,令我军首尾难以相顾~~”
张奂霍然抬头,只见数万匈奴铁骑已经汇聚成一波汹涌澎湃的滔天巨浪,向着汉军中路席卷而来,本来就已经伤亡惨重、无力再战的第一梯队首当其冲,直接面对着数万匈奴铁骑奔腾的铁蹄~~
凿穿战术吗?张奂嘴角霎时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早料到匈奴人定会采用凿穿战术的!
“传令!”张奂冰冷地下令,“第一梯队死战不退,第二梯队分为左、右二军,后撤至两翼骑兵身后重新列阵。”
“将军有令~~死战不退!”
“将军有令~~分为左、右两军~~”
肃立张奂身后的数骑传令兵迅速疾驰而去。
汉军阵前,小校手执钢刀、傲然肃立,身后不远处,数万匈奴铁骑正如滔天巨浪般席卷而来,两千多残兵的目光霎时聚焦在小校身上,小校的眼神一片漠然~~倏忽之间,小校的钢刀已经高高举起,冰冷的刀刃直撩长空~~
“死战~~不退!”
小校仰天长嗥,表情凄厉而又狰狞,身为大汉帝国的军人~~战死沙场就是最终的宿命!
“死战~~不退~~”
两千残兵疯狂地呐喊着,纷纷竖起大盾、压住大枪,重新结成了狰狞的拒马阵,开始了生命中最后、最华丽的征途~~
……
河套战场往北数十里。
两股黑压压的骑兵汹涌对进,直到距离不足百步之遥时才开始减速、最终合为一股,辽阔的草原上顿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呐喊声。
周仓气喘如牛来到了马跃跟前,汗颜道:“主公,周仓来迟了。”
“还不算太晚!”马跃语气一顿,接着说道,“裴元绍和廖化呢?”
周仓道:“北出塞外之后不久,大军便遇上了沙暴,末将与两位将军便失去了联系,现在也不知道两位将军进至何处了?”
贾诩凑了上来,凝声道:“主公,八千骑兵虽然单薄点却也勉强够了,时间不等人,现在必须立刻发起攻击了,迟则恐战场生变。”
“嗯!”
马跃重重点了点头,轻轻一挟马腹,战马便从阵中疾驰而出。马跃策马来到阵前,锵然抽出弯刀举起空中,倏忽之间,吵杂、喧嚣声便嘎然而止,八千将士凛然噤声,八千双眸子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马跃身上。
恰有正午的阳光照在马跃的刀刃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寒芒,倏忽之间,马跃手中的弯刀往前重重挥出,八千虎狼之骑就像决了堤的洪水般顷刻间漫延过碧绿如茵的草原,向着激战不休的河套战场汹涌而去~~
……
“咻~”
“噗~”
一名匈奴千骑长挽弓搭箭,弓弦响处,一支锋利的狼牙箭掠空而至,冰冷地射穿了汉军小校的腹部。
“啊~~”
汉军小校惨嚎一声,伸手死劲捂住腹部,却仍有殷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溢出,顷刻间便将他的双手以手握到手中的钢刀染成了殷红色~~
“我艹你姥姥~”
“嘶~”
汉军小校的眼神霎时变得格外狰狞,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钢刀奋力掷出,尖锐的破空声中,钢刀掠过长空恶狠狠地切入了匈奴千骑长的腹部,刀刃直透后背,将匈奴千骑长的腹腔整个剖了开来,鲜血随着流淌的肚肠淅漓而下~~
“桀桀桀~~”
“膨~”
眼看匈奴千骑长颓然栽落马下,汉军小校怪笑起来,下一刻,一骑匈奴战马狂暴地撞了上来,将汉军小校的整个身躯都撞得倒飞起来,人在空中,又有两支锋利的狼牙箭掠空而至,冰冷地射穿了他的咽喉,汉军小校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也走完了最后的征途~~
“轰~~”
“噗噗噗~~”
汹涌而至的匈奴骑兵终于恶狠狠地撞上了两千汉军残破不堪的防阵,近千支拒马枪布设成的拒马阵瞬间将冲驰在最前面的数百骑匈奴骑兵连人带马刺个对穿,可奔涌而至的匈奴战马也以狂野的冲撞将汉军的兵阵撞击得支离破碎~~
“唏律律~~”
震耳欲聋的战马悲嘶声中,第二排匈奴骑兵拍马冲到,骑术高超的匈奴骑兵们纷纷纵马跃起空中,然后挟带着强大的惯姓从空中恶狠狠地踏落下来,倏忽之间,数百名英勇的汉军将士便被无情地踩在了铁蹄下~~
在悬殊的进攻力量面前,再坚韧的防御也将不堪一击。
“嗷~~”
一名匈奴万骑长率先突破了汉军的兵阵,当他看到眼前霍然开阔、再看不到一名汉军士兵时,忍不住举起手中的弯刀、仰天凄厉地长嗥起来~~
“嗷嗷嗷~~”
越来越多的匈奴战士践踏过汉军将士的尸体,拥挤到了匈奴万骑长的身后,跟着竭斯底里地长嗥起来。因为凿穿了汉军兵阵而兴奋得忘乎所以的匈奴人根本没有留意到,原本碧绿的草原上,不知何时已经铺上了一层干草。
这层干草因为不足以阻止骑兵的突击,所以没有引起匈奴人的注意。
奔涌的匈奴阵中,左英王知牙师难掩神色间的激动,向身边的于于罗道:“大单于,我军突破汉军,凿穿成功了,哈哈哈~~”
右英王奴儿乞也兴奋不已道:“接下来,就能分割、包围,然后歼灭汉军了,大匈奴很快就要获得最终的胜利了,哈哈哈~~”
知牙师道:“不过,如此轻易就能凿穿汉军却有些出乎预料。”
于夫罗道:“张奂虽是大汉宿将,可他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如果他不将第二梯队分为左、右两军,后撤至两翼骑兵之后列阵防御,此战胜负~~犹未可料,就算我军最终获胜,只怕也是惨胜。可现在他居然出此昏招,把养精蓄锐已久的第二梯队一分为二,后撤至两翼列阵,却给了我军轻易凿穿的机会~~”
知牙师道:“张奂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夫罗道:“那还不简单,汉军大营里肯定还有一支伏兵。这个张奂,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他是想利用我军急于凿穿的心理,精心设计了这样一个陷阱,以大营中的伏兵挡住我军骑兵的突击,然后以左、右两翼养精蓄锐已久的第二梯队步兵卡住我军往左、往右突击的去路,再以一直按兵未动的五千骑兵截断我军退路,张奂~~这是想要一口将我大匈奴的四万铁骑吞掉啊!”
知牙师失声道:“什么,这竟然是个陷阱?”
“不用担心!”于夫罗冷然道,“张奂想要一口吞掉大匈奴的四万铁骑,那得汉军有这副好牙口!这一切完美的设计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营中的伏兵必须挡住我大匈奴四万铁骑的突击!”
知牙师道:“大单于,末将明白了,大匈奴的铁骑只要突破了汉军大营中的伏兵,汉军就必败无疑,是吗?”
……
汉军右翼。
左司马沉声道:“匈奴人如此轻易便凿穿了我军兵阵,于夫罗现在肯定很得意!”
左司马狞笑道:“可要不了多久,匈奴人就该哭爹叫娘了!”
“将军,是时候发动伏兵了!”
左、右司马同时把目光凝注在张奂身上。
张奂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那支临阵突然逃离的匈奴骑兵,始终是个不可预知的危险因素啊,可是现在决定两军胜败的决战的已经爆发,已经顾不上这支离奇奔走的匈奴骑兵了,只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歼灭于夫罗的匈奴主力!就算这支匈奴奇兵杀回来,也将无法改变战争的结局。
张奂终于狠下心来,冷然道:“放信号箭~~出伏兵!”
“遵命!”
左司马答应一声,挽弓搭箭,早有亲兵上前引燃了缠于箭矢上浸过火油的布条,左司马右手一松,弓弦响处,一支火箭已经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射进了汉军阵后的大营里。
倏忽之间,汉军紧闭的营门轰然洞开,正前方的营栅还有辕门轰然倒了下来,森严的壁垒竟成了一片坦途,正纵骑突进的匈奴骑兵们吃惊地发现,倒下的营栅后面居然聚集着一群黑压压的野牛!
放眼望去,营中全是野牛,少说也有数千头!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野牛的背上居然都绑着一捆捆的干草,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火油的味道~~
“放火!”
小校一声令下,营中伏兵乱箭齐发,数百支火箭顿时攒射在浸过火油的干草上,倏忽之间,烈焰腾空、燃成了一片,在烈火灸烤、士兵呐喊驱赶下,受了惊的野牛群开始向着前方狂奔而来、并且越跑越快~~
……
匈奴阵中。
知牙师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盯着前面奔涌而来的那一头头正在燃烧的野牛,吃声道:“这~~这是什么?”
于夫罗的脸色倾刻间变得一片煞白,吃声道:“火~~火牛~~火牛阵!?”
细心的奴儿乞挽住了于夫罗的马缰,提醒道:“大单于,我们还是赶紧避让到后阵去吧,你看这里地面上全是干草,等会火牛一旦冲过来,肯定会烧起来~~吓!”
奴儿乞只说到一半就再说不下去了,脸色已经一片死灰,因为他惊恐地看到,几乎整个战场都已被干草所覆盖,大匈奴的四万铁骑分明是一脚踏进了汉人事先布置好的陷阱!该死的汉人~~果然不是一般的狡猾啊~~
“大单于~~”知牙师情急之下大吼起来,“现在怎么办?”
……
“轰!”
汹涌而进的匈奴铁骑终于和火牛阵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马嘶人沸以及野牛的吽吽惨叫声霎时交织成一片,火星四溅,点燃了覆盖在草原上的干草,这些干草可不是一般的干草,而是“白草!”
战场上顿时浓烟滚滚,烈焰滔天。
白草燃烧的烈焰虽然不足以将匈奴骑兵烧死,可散发出的滚滚浓烟却足以让匈奴骑兵陷入恐惶、黑暗和混乱之中,再加上燃烧的火牛狂乱的冲撞,在这种非人力所能抵挡的威力前,最无畏英勇的战士都将不寒而栗~~
发了狂的火牛狂暴地穿过了匈奴骑兵中间的空隙,将烈火不断地带向后面,烈焰、浓烟正向着匈奴大军阵中不断地延伸、漫延~~再加上草原上呼嚎的狂风、风助火势,火势迅速四散漫延~~
不及片刻功夫,整个匈奴阵中便已经浓烟滚滚,无数的匈奴骑兵都被呛人的浓烟熏得两眼红肿、咳嗽连连,再分不清方向,只知道纵马四处奔走,不断有倒霉的骑兵被挤倒在地,旋即为汹涌的马蹄践踏成肉泥~~
……
目睹匈奴人陷入空前的混乱,张奂脸上却丝毫不见得意之色,眸子里依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杀机,所下的命令却是一道比一道触目惊心,一次比一次更让陷于混战之中的匈奴人感到绝望~~
“传令~~左、右步军列玄襄阵!”
“传令~~两翼骑兵迂回匈奴后阵,断其退路!”
“传令~~长弓兵上前,弓箭手无限度攒射~~”
张奂的命令一道道下达,训练有素的汉军迅速行动起来,逐渐结成了一个庞大的包围圈,将陷入混乱的四万匈奴大军包围起来!一万多步兵为为左、右两队,列成了错落有致的玄襄阵,一列列完整的盾墙,还有一排排狰狞的拒马枪让阵脚大乱的匈奴人失去了冲锋的勇气,他们只能另寻退路~~
前方是滔天大火,此路不通。
唯一的活路~~就是汉军骑兵尚未完全封死的后路!
张奂用兵,可谓狠辣,五千骑兵分为两队,堪堪卡住了匈奴骑兵的退路,却没有将退路完全堵死,在骑兵与步兵的衔接处,以及两队骑兵之间,都留下了缺口,正是这三处欲擒故纵的缺口,让心存侥幸的匈奴人惨遭灭顶之灾~~
“唆唆唆~~”
绵绵不息的破空声中,一排排的锋利的狼牙箭倾泄如雨,张皇失措的匈奴骑兵一片片地倒了下来,战士的惨嚎声以及战马的悲嘶声交织成一片,在如此密集的乱军中,一旦摔落马下,就意味着死亡~~
……
汉军右阵,右司马不解道:“将军,为什么不让骑兵堵住缺口?”
张奂不答,左司马却答道:“如果把缺口全部堵死,匈奴人眼见逃生无望,便会困兽犹斗,这样一来我军即便最后获胜,也会伤亡惨重!如果留下几个缺口,匈奴人便会心存侥幸,一心只想冲过缺口逃命,而不会跟我军拼命,而且~~狭窄的缺口还能加剧匈奴大军的混乱和自相践踏,我军就可以避免许多无谓的伤亡!”
“原来是这样。”右司马连连点头道,“看来这一次~~匈奴人是彻底完了。”
“未必!”张奂应了一声,目光悠然离开喧嚣的战场,越过空旷的草原凝视着远处苍茫的地平线,淡淡地说道,“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轻下结论,许多时候,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将军是说临阵脱逃的五千匈奴骑兵吗?”左司马沉声问道,“可就算那五千匈奴骑兵杀回来,只怕也改变不了河套之战的结局了,将军不是预留了一千骑兵吗?这一千骑兵可是我军最为精锐的骑兵,缠住五千匈奴骑兵应该绰绰有余。”
张奂目光深沉、默然不语,但愿~~事情能像左司马所说的那样,可是老兵的直觉却在隐隐提醒张奂,事情~~也许远没有这么简单。
“报~~”几乎是左司马话音方落,一把凄厉的长嗥声便从北方的旷野上响起,张奂及左、右司马霍然转过身来,只见一骑如风正从草原上疾驰而来,人未到、声先至,“将军,北方二十里发现大群匈奴骑兵~~”
“大群匈奴骑兵?”左司马霍然色变,沉声道,“探马发现敌踪时尚在二十里之外,可回报需要时间,也就是说现在匈奴骑兵很可能已经在十里之内了!”
“十里?只怕已经到了!”张奂厉声问道:“有多少骑?”
“约有一万骑!”
“什么!?”左、右司马同时大吃一惊,失声道,“不是只有五千骑吗,怎么突然成了一万骑?”
“将军快看~~敌骑!”
忽然有亲兵惊叫起来,张奂及两司马霍然回首,果见北方苍茫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灰蒙蒙的线条,倏忽之间,那道灰蒙蒙的线条便轰然绽放,化作无数奋蹄奔腾的战马,正沿着平坦的草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好快!”左司马凛然道,“这支匈奴骑兵来得好快啊~~”
“哈哈哈~~也不过如此!”张奂却仰天长笑起来,厉声道,“左司马听令!”
左司马策马上前,厉声道:“末将在。”
张奂道:“率一千铁骑迎击匈奴援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挡住匈奴援军!”
左司马道:“遵命。”
“右司马听令。”
“末将在。”
“传令~~全军突击,向包围圈中的匈奴残军发起最后一击,定要在匈奴援军杀到之前击溃匈奴大军~~”
“遵命!”
……
远处,万马奔腾的骑兵阵前。
“许褚!”
马跃霍然回头,狼一样盯着身后的许褚。
“末将在。”
许褚虎吼一声,策马而前堪堪追上了马跃、两骑并行。
马跃回过头来,遥指前方那杆迎风猎猎招展的白底红边的大旗,厉声道:“看见那杆大旗了吗?”
“看见了!”
“好!”马跃厉声道,“本将军命令你率领铁骑营突击,把那杆大旗下的人~~斩尽杀绝、不许走脱一个!”
“末将遵命!”许褚虎吼一声,把手中的狼牙锤往前狠狠一引,厉声长嗥道,“弟兄们随某来~~杀!”
“杀!!!”
一千名铁骑兵轰然响应,顷刻间从汹涌而进的骑兵大军中分离出来,斜斜切向前方喧嚣的战场边缘、那杆迎风猎猎招展的白底红边大旗,那杆大旗的旗面上,赫然绣着个斗大的“张”字。
“句突听令!”
“末将在。”
“率两千狼骑兵把那一千汉军骑兵引开!”
“遵命。”
句突大喝一声,率领两千乌桓狼骑兵再次从骑兵大军中分离出去,直直地迎向了前方汹涌而来的汉军骑兵~~
“其余诸将~~”马跃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往前重重一引,厉声长嗥道,“各率本部~~随本将军突击~~”
……
远处,一处微微凸起的小土丘上,贾诩一身儒衫,在百余亲兵的护卫下迎风肃立,从土丘上放眼望去,恰好可以将整个河套战场一览无遗~~
“先生~~”一名亲兵忍不住问道,“我们真的要帮助匈奴人杀汉人吗?”
“杀汉人?你是说前方正在围歼匈奴大军的汉军?”贾诩眸子一转,嘴角绽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摇头道,“不~~这部汉军是支难得的精锐,主公是不会杀他们的!而且~~他们很快就要成为主公的属下了,为什么还要杀他们呢?”
“呼~~这么说是要帮汉军杀匈奴人了?”
亲兵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要不是帮助匈奴人杀自己的同胞就好。
“杀匈奴人?那是当然!”贾诩语锋一转,冷幽幽地说道,“匈奴人自然是要死的,不过除了匈奴人,我们还要杀掉一些碍手碍脚的汉人~~”
……
张奂本阵。
右司马厉声道:“左司马怎么回事?怎么让匈奴人突进到本阵来了!?”
张奂凛然道:“这不能怪左司马,这伙匈奴人~~不,他们根本就不是匈奴人!他们中间有很多汉人,还有乌桓人~~这也不是一支普通的匈奴骑兵,而是一支久经沙场的铁血之师,是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什么?”右司马大惊道,“汉人还有乌桓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奂目光深沉、默然无语,他也同样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汉军和匈奴大军激战到最为要命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支虎狼之师?这明显是一支以汉人为主导的军队,可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帮助匈奴人杀自己的同胞吗?
“不管了!”右司马厉声道,“末将先去挡住这支骑兵,将军速速回避!哈~~”
右司马策马迎向前方疾驰而来的骑兵,百余亲兵悍不畏死地跟在右司马身后,就像扑火的飞蛾、无所畏惧地迎了上去~~
“挡我者死~~”
许褚大吼一声,手中的狼牙锤狂暴地挥出,黝黑的铁锤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淡淡的痕迹,犹如长河巨浪、带着无比惨烈的杀伐之气,恶狠狠地砸向右司马的脑袋,右司马霍然色变,咬紧牙关举刀相迎~~
“锵!”
一声剧烈至令人窒息的金铁交鸣声中,许褚绝不停留,策马飞驰而过,直取不远处岿然不动的张奂~~猎猎飘荡的大旗下,老将的神情一片寒凉~~
第四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143章 干女人也不含糊(泪奔求票)
“你们几个,保护将军,剩下的随某来~~杀!”
张奂的亲兵队长大吼一声,拍马舞枪直取许褚,队长身后,数十名亲兵分成两队,一队护住张奂仓惶后撤,另外一队则追随队长身后,悍不畏死地迎向了许褚~~
“死开~~”
许褚大吼一声,沉重的狼牙锤呼啸而至,狂暴地砸向亲兵队长胸膛。
“休想过去~~”(
亲兵队长怒吼回应,横过手中铁枪试图硬架许褚这狂暴的一锤,锵然一声巨响中,亲兵队长手中的铁枪顷刻间被砸成了弓形,密布大铁锤上的狼牙钉早已经冰冷地钉入了亲兵队长的胸腔~~
“呼~~”
许褚一锤砸出,再不看对手一眼,策马疾驰而过~~
“将~~军~~”
亲兵队长从马背上吃力地转过身来,目光一片呆滞,望着不远处仓惶后撤的张奂,神色间一片惨淡,将军,某再不能保护您了,保重~~
“噗噗~~”
利刃切入骨肉的清脆声响起,追随新兵队长身后的数十名亲兵早已经被汹涌而至的铁骑兵斩落马下~~
“杀杀杀~~”
眼见无法躲过追杀,张奂身边仅剩的十数名亲兵嚎叫着,转身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寒光霍霍,十几支长枪恶狠狠地向着许褚胯下的坐骑搠来~~
“滚开~~”
许褚暴喝一声,狼牙锤再次闪电般挥出,沉重的狼牙锤犹如一条翻腾的黑龙从空中喧嚣而过,激烈的撞击声中,十数名亲兵顷刻间被撞得倒飞出去,其中的两名亲兵更是连胸膛都被砸得稀烂~~
倏忽之间,张奂与许禇之间再没有任何阻隔。
“嗯!?”
张奂目光深沉,锵然抽出佩剑试图困兽犹斗。
“拿命来~~”
许褚嗔目欲裂,手中的狼牙锤往前直直地捅出~~
“当~~噗!”
张奂手中的佩剑顷刻间被撞飞,沉重的狼牙锤去势未变,重重地撞上了张奂的胸膛,锋利的狼牙钉轻易地刺穿了护胸的铁甲,在张奂的胸前留下了十几个透明的血窟窿,狂暴的大锤更是将张奂的胸膛撞得整个凸了下去!
“呃~~”
张奂的双眼猛地凸出,死死地瞪着许褚,一只右手举到一半又颓然垂下,旋即头一歪气绝身亡,然而他的尸体还没来得及跌落马下,许褚便已经旋风般冲了回来,劈手抓过张奂的尸体,锋利的弯刀已经冰冷地切过了张奂的颈项。
“嗷吼吼~~”
许褚一刀枭了张奂首级,霍然高举过顶,任由淋淋漓漓的鲜血滴落脸上,仰天长嗥,犹如虎啸龙吟般嘹亮的嗥叫声顷刻间响彻整个战场~~死寂,整个战场顷刻间变得一片死寂、诡异的死寂!
“嗷~~”
片刻之后,刚刚还在绝望中挣扎的匈奴人轰然欢呼起来,向周围的汉军发起了潮水般的反击,主将的阵亡不但让汉军失去了指挥,而且严重影响了士气,原本牢不可破的防御逐渐变得摇摇欲坠。
危急关头,一名汉军小校挺身而出,扬剑厉声大喝:“传令~~左、右两军向大营靠扰、后队改前队、骑兵断后~~撤兵!”
这支汉军不愧是百战精锐,本来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可小校登高一呼,便立刻又稳住了阵脚,遵照小校的指挥逐渐收缩兵力,长弓手射住阵脚,刀盾手、长枪兵为中坚,骑兵断后,向着大营方向缓缓后撤~~
那名小校跃马横枪,亲自断后。
恼羞成怒的匈奴人趁势反击,却再次被汉军杀得大败,白白折损了许多兵马。目睹汉军镇定自若,虽主将阵亡而不及于乱,马跃不由目泛异彩,尤其是那名小校指挥若定、颇有大将风范,更令马跃暗暗心惊。
“想走?门都没有!”马跃身后,周仓勃然大怒,拍马舞刀直取那名汉军小校,“兀那厮,留下命来~~”
汉军小校夷然不惧,立马横枪,静候周仓前去厮杀。
“看刀!”
周仓大喝一声,沉重的环首大砍刀毫无花巧地照着汉军小校的脑门劈来,锋利的刀刃劈开了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啸,周仓的刀法从无数次惨烈的血战中磨励而成,势大力沉、大开大阖,每一招每一式都隐含无比惨烈的杀伐之气~~
汉军小校神色从容,丝毫不为所动。
“开!”
周仓的大砍刀堪堪就要劈中之时,汉军小校陡然大喝一声,手中铁枪毒蛇般刺出,正中周仓大砍刀的护手处,周仓的大砍刀果然应声而开,无比狂野的力量却如潮水般倒卷而回,直撞周仓胸腔,周仓只觉耳畔嗡的一声,整个身体就像被砸扁了一般,再喘不过气来~~
“平!”
周仓正感难以呼吸之时,汉军小校的大铁枪却趁势横扫而至,重重地掼在周仓的背上,周仓闷哼一声张嘴喷出一口血来,背上的铁甲早已经被掼得粉碎,强壮的身躯在马背上晃了两晃,险些一头栽下马来。
“呼~~”
两马交错而过,周仓不敢再战急拍马而回,那小校立马横枪,威风凛凛地守住阵脚,也不来追赶。马跃阵中,许褚、典韦同时大怒,欲拍马出战却被马跃喝住,句突欲施冷箭偷袭,也被马跃所阻止。
就这片刻功夫,那汉军小校便已经率领八千多汉军残兵退回了大营。这时候烈火早已经焰灭,滚滚的浓烟也已经散去,极目望去,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空气里弥漫首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中人欲呕的焦臭味~~
“主公。”许褚闷哼一声,喝道,“那厮打伤了周仓将军,为何不让末将去宰了他?”
“宰了他?不,为什么要宰了他!”
马跃淡淡一哂,悠然回首,只见于夫罗在匈奴贵族和数百铁卫的护卫下怒气冲冲地拍马而来,一丝邪恶的笑意在马跃嘴角绽起,向许褚、典韦及句突说道:“你们都给本将军听好子~~我们要杀的不是汉人,而是~~匈奴人!”
……
“自次王!”于夫罗终于来到了马跃面前,扬起手中马鞭怒指马跃,厉声喝问道,“刚才为何不趁势夹击汉军?任由汉军从容退走不说,还害得本单于白白折损了几千勇士,你究竟是何居心?”
右英王奴儿乞更是阴恻恻地问道:“自次王,你该不会是想造反吧?”
“造反!”马跃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造反?哈哈哈~~”
奴儿气被笑得满头雾水,恼羞成怒道:“自次王,你笑什么!?”
“笑什么?哈哈哈~~”
马跃笑声愈烈,一只右臂却是悄然举了起来,列于马跃身后的八千铁骑便呼喇喇地涌了上来,将于夫罗、十几名匈奴贵族以及数百铁卫围了起来。倏忽之间,马跃笑声突然一顿,厉声大喝道:“典韦何在?”
典韦反手抽出插于背后的两枝大铁戟横于身前,厉声应道:“末将在!”
于夫罗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厉声大喝道:“自次王,本单于待你不薄,你真想造反吗?”
“造反?”马跃冷然道,“不,本将军没有造反,造反的是你们匈奴人!”
“本将军?”于夫罗凛然道,“你是汉人~~不是乌桓人!”
“本将军当然是汉人!”
“你究竟是谁?”
“本将军乃是大汉帝国护乌桓中郎将~~马跃!”
“马~~马跃!?”于夫罗倒吸一口冷气,一双眸子霎时收缩,“马~~马屠夫!?”
“大单于抬举了,本将军的确杀了不少人,其中尤以胡人居多,不过还远够不上屠夫的荣誉。”马跃说此一顿,表情陡转狰狞,厉声道,“典韦~~杀了他!”
“遵命!”
典韦虎吼一声,拍马直取于夫罗。
于夫罗急避入铁卫阵中,厉声喝问道:“自次王,你会后悔的!就算你能杀了本单于,本单于的两万铁骑也不会饶了你的!”
“两万铁骑?”马跃冷然道,“大单于的两万铁骑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还有你的大匈奴国,很快也将不复存在了,大单于一路走好,各位大匈奴的王爷、将军们一路走好,本将军~~恕不远送!”
……
晋阳,并州刺史府议事大厅。
并州刺史丁原正据案阅读兵书,忽见门外人影一闪,吕布已经昂然直入。
“孩儿叩见义父。”
“吾儿请起。”丁原微笑道,“奉先行色如此仓促,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吕布道:“回义父,确有大事发生。”
“哦?”丁原脸色一肃,问道,“何事?”
吕布凝声道:“适才探马回报,张奂将军率两万五千大军北上,与匈奴五万叛军激战于河套平原,大败,张奂将军及左、右司马尽皆阵亡,所部两万大军也死伤无算,仅余八千残兵困守大营。”
“啊!什么?”丁原大吃一惊,霍然站起身来,失声道,“竟有这等事?张奂将军乃是沙场宿将,所部兵卒亦皆是百战之精锐,如何遭此惨败?”
吕布道:“孩儿正加派探马前去查探,不久当有确切消息传回。”
丁原道:“张奂将军阵亡,此事非同小可,当以八百里加急、火速呈报朝廷,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朗声道:“小人在。”
丁原草草书就一封急信,递于亲兵手中,沉声说道:“速持此信,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上呈天子~~”
“遵命。”
亲兵接过书信,领命而去。
……
河套之战终于尘埃落定。
刚刚和张奂军恶战一场的匈奴残兵虽有将近两万骑,却大多身上带伤且筋疲力尽,更要命的是,于夫罗以及所有的匈奴高级将领都已经被马跃一网打尽,失去了指挥的匈奴人越发不堪一击。
马跃麾下的三千汉军骑兵和五千乌桓骑兵却是不折不扣的虎狼之师,尤其是许褚的一千铁骑营,更如虎入羊群,就像一柄锋利的尖刀在匈奴阵中来来回回地搅杀,将匈奴大军切割得七零八落~~
汉军骑兵的投枪,乌桓骑兵的手斧、箭矢一排排、一片片地落下,匈奴骑兵就像是割倒的野草般倒伏下来,原野上尸横遍野、血流飘杵~~这根本就不是厮杀,而是彻头彻尾的屠杀!
到了曰薄西山的时候,血腥而又冷血的屠杀终于结束,追随于夫罗出征的四万匈奴大军惨遭灭顶之灾,仅有不足五千骑狼狈逃走,可他们的命运却早已经注定,就算逃回单于庭又能怎样?天下之大,再无匈奴人安身立命之所!
“呼~~”迎着血腥的晚风,马跃重重地舒了口气,向身边的贾诩道:“文和,河套之战总算是有惊无险,匈奴人~~完了!”
“嗯,是啊。”贾诩重重地点了点头,凝声道,“接下来我军就该长驱直入、攻取河套各郡了!”
“不管天子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个护匈奴中郎将~~本将军是当定了!”马跃转身面向西侧地平线上那轮挣扎的落曰,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沉的坚定,沉声道,“不过~~该做的文章我们还是得做,张让、赵忠还有何进那里,得派人去游说,就算堵不住天下苍生的悠悠之口,那也总得堵住满朝文武的嘴巴。”
贾诩歼笑道:“主公放心,这一切诩都已经安排好了。”
“嗯。”马跃点头道,“有文和安排,本将军就放心了。”
贾诩趋前一步,肃立马跃身后,低声说道:“主公,诩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
马跃道:“何事?”
贾诩道:“主公取了河套之后,便有了人口以及基业,到时候如何治理却是个难题,眼下主公治下人口不多,依靠以战养战,劫掠胡人尚且勉强可以维持,可取了河套之后,人口势必剧增,仅靠劫掠恐怕是难以维持了。”
马跃道:“文和有何良策?”
贾诩道:“常言道河水百害、唯富一套,河套地区自古水草丰美,既利于放牧,又可耕种,主公若想解决治下百姓之衣食,仅靠放牧怕是远远不足,还应该恳荒种植,广种水稻、小麦等农作物以资军粮。”
马跃道:“文和所言甚是有理,待攻取河套之后,再详做计议。”
贾诩道:“主公英明。”
……
三天之后,晋阳,并州刺史府议事大厅。
吕布急步匆匆、直入大厅向丁原道:“义父,不好了!出大事了!”
丁原急问道:“奉先吾儿,何事?”
吕布道:“孩儿刚刚探得消息,帮助匈奴人击败张奂将军的竟然是护乌桓中郎将马跃的军队!而且~~马跃还是匈奴的自次王!”
“什么?马跃竟然是匈奴的自次王!”丁原勃然大怒道,“马跃匹夫,竟然帮助匈奴人攻打汉人,真是岂有此理!本官与张奂将军同朝为官、情同手足,此仇焉能不报?奉先吾儿,速速召集各郡精兵,本官当亲率大军前往宁县征讨,誓死手刃马跃首级,替张奂将军报仇雪恨。”
吕布吸了口气,接着说道:“义父暂且息怒,且听孩儿接着往下说~~”
丁原怒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布急道:“可~~可是马跃又阵前斩杀了于夫罗,并且一举歼灭了于夫罗的四万匈奴铁骑,现在马跃的大军更是已经长驱直入、攻破了匈奴的单于庭,曾经雄霸大漠的大匈奴已经被他一手灭亡了~~”
“啊?”丁原再吃一惊,吃声道,“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吕布道:“马跃派人传讯说,月前有一支乌桓叛军叛入匈奴单于庭,后又闻知匈奴起兵叛汉,马跃这才率军假扮乌桓叛军混迹匈奴、意图平叛,不料却阴差阳错当上了匈奴的自次王。”
丁原道:“那斩杀张奂将军之事呢,又做何解释?”
吕布道:“马跃说阵前斩杀张奂将军,实属不明情形下的误杀!”
“误杀?”丁原怒道,“一句误杀就能抵消他擅自斩杀朝廷命官的弥天大罪了吗?休想!本官当上奏天子,陈明一切,来人~~”
……
西河郡(为西汉时西河郡,在黄河之西),原单于庭。
南匈奴原有人口二十余万,其中女人便有十余万(乱世征杀不断,女人总是要比男人多),青壮男丁五万,剩下的四万余人全是老人和孩子。五万男丁中的四万追随于夫罗出征,大多战死在河套平原,只有不到五千人逃回了单于庭。
马跃攻打单于庭时,两军又是一番恶战,南匈奴的男丁更是锐减至不足万人!此时此刻,近万匈奴俘虏已经被全部集中到了单于庭前的空地上,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宣判~~
近万匈奴俘虏身后更远处,则聚集着浩浩十余万人,全是女人,清一色的女人!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女人,他们有高句骊女人,有鲜卑女人,也有乌桓女人,更多的却是匈奴女人~~
三千汉军骑兵排列成严整的骑阵,肃立在单于大帐前。
这三千骑兵是马跃最忠诚的部曲,是精锐中的精锐,是马跃军绝对的中坚力量,他们从颖川开始就一直追随在马跃麾下作战,可谓身经百战、九死余生!
马跃的身影出现在单于庭前的方形祭台上,三千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马跃身上。
“弟兄们,还在中原拼命的时候,本将军就答应过你们,将来我们不但要吃香的、喝辣的,还要娶上十个八个漂亮的娘们,一晚一个轮着睡,得十天半个月才轮得过来!这句话~~本将军一直记在心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哈哈哈~~”
三千将士轰然大笑,气氛霎时变得热烈起来。
马跃悠然高举右臂,将士们的轰笑声便嘎然而止。
“本将军说话从来算数,答应过弟兄们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死也会做到!今天~~本将军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大家不但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十个八个女人陪你们睡觉~~”
“哈哈哈~~”
三千将士再次轰然大笑。
马跃伸手一指远处那浩浩十余万女人,大声道:“看见那些女人了吗?”
“看见了!”
三千将士轰然回应,一个个眼神已经变得无比热切,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永远都是让男人热血沸腾的美丽生物。
“弟兄们都听好了,每人二十个,可以先挑五个,按军功大小来,军功大者先挑,剩下的十五个,由各级将领分配,不管是美的、丑的、老的、嫩的,只要是分到的,全都给老子领回你的帐蓬里去,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老子再教你们了吧?”
“嘿嘿嘿~~”
三千将士的笑声明显变味了。
“不过~~你们别笑得太早!”马跃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到了明年这个时候,谁要是没有给老子整出十几二十个小娃娃来,老子连他的大头、小头一块砍~~”
“嘎嘎嘎~~”
三千将士终于怪笑起来,一个个憋得脸红耳赤、憨憨的直挠头,至少在这一刻,这三千虎狼之徒看起来多少像个正常人了。
“别笑,他妈的都别笑!”马跃大喝道,“老子可没跟你们说笑!老子是认真的。”
“大头领你就放心吧。”一名大嗓门的南阳老兵忍不住大吼道,“弟兄们打仗杀人不含糊,干女人播种同样不含糊,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这可是你们说的,老子可给你们记下了。”马跃点点头,再伸手一指三千将士身后那近万匈奴俘虏道,“还有那些俘虏,弟兄们也都看见了吧?”
“看见了!”
三千将士轰然回应。
“好,这些匈奴人都是分给弟兄们的奴隶,每个弟兄三个奴隶,以后这些匈奴人就是弟兄们的私有物了,打也好、骂也罢,杀了也行,总之你们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当然,你们的女人是绝不能让他们干的,听到了没?”
“听到了~~”
“还有~~本将军正式封你们为百户!从今天开始,你们全他妈的是贵族了!你们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很大的一块领地,在这块领地内放牧、耕种的牧民和百姓就是你们的臣民,他们得向你们贡献粮食和牛羊牲畜~~”
“将来你们死了,可以把贵族的头衔和你们的领地传给你们的其中一个儿子!不过别的儿子要是也想成为贵族,就得靠自己去打仗立功,不然也只能当平民。”
“平常没事的时候,你们就在家里吃吃喝喝、拼命睡女人生孩子,要出征的时候,你们就得带上领地内的成年男丁随本将军出征,武器、铠甲还有粮草什么的,全他妈的得你们自己准备,本将军这里什么都没有,听到了没?”
“听到了~~”
三千将士轰然回应。
马跃身后,贾诩的眸子一片寒凉,心里已经对马跃佩服得五体投地!将整个河套地区乃致将来的大漠划分为三千个百户,然后利用三千忠诚的汉军部曲去统治这三千个百户,实在是明智之举。
把这三千忠勇的部曲撒出去,将来就能收获三千个百户,三百个千户,三十个万户!三十个万户那可是三十万大军啊!而且是绝对效忠于主公的军队~~有了这三十万大军,逐鹿天下、大有可为!
想到能够辅助马跃成就一代霸业,贾诩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贾诩出身寒微,没有根深蒂固的门弟观念,他既不好名、也不好利,唯独不希望一生所学与草木同朽,在贾诩眼里,是否效忠大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一展所长。
事实上,这一次尽管贾诩智计绝世,马跃却的确比他想的还要深远。
这三千个百户,不但意味着将来的三十万大军,更意味着,在这三千个百户里,汉人将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汉人将占据更多的资源,拥有更多的女人以及更多的生存机会,汉人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
随着时间推移、岁月流逝,匈奴人、乌桓人、月氏人、屠各人、羌人甚至是北方的鲜卑人都将最终消亡,河套以北的大漠上将只剩下一个唯一的民族~~那就是汉族,一个融和了各个民族血液的全新的大汉族。
当然,马跃的设想现在还仅仅只是一种美好的战略构想,至少在天子的诏令下来之前,他还缺乏大义、名分,占据河套也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不过马跃相信贾诩的安排,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实力,这个护匈奴中郎将~~他当定了!
……
洛阳,德阳殿。
“报~~并州刺史丁原大人有本急奏~~”
黄门侍郎手捧一封书简,急步奔入金殿。
汉灵帝道:“念!”
张让步下金阶,从黄门侍郎手中接过书简缓缓展开,尖着嗓子不紧不慢地念道:“中平三年七月,南匈奴左贤王于夫罗出逃晋阳,弑羌渠自立为南匈奴单于,尔后举兵叛汉,率铁骑四万入寇并州~~”
张让念到这里霍然顿住,不敢再念下去,如此重大的消息未经陛下允许他是不敢擅自当庭宣读出来的,万一引起朝臣恐慌,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果然,张让话音方落,朝中百官便有不少文官霍然色变,窃窃私语起来。
第四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144章 福兮祸所倚(爆发章)
深夜,汉灵帝寝宫。
汉灵帝刘宏正铁青着脸生闷气,伏则在旁边好言相劝。
“陛下,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气坏了龙体,可不值呢~~”
“唉,啊~~”刘宏叹息道,“这次可不是什么小事,而是祸及江山社稷的大事呀~~”
“祸及江山社稷的大事?”伏低声问道,“臣妾能听听吗?”
“当然可以,如今朕的心事也只能跟您说了。”刘宏叹息道,“这次,便是一直对朕忠心耿耿的张让、赵忠,都替马屠户说起话来了,还有朕的御妹,益阳公主刘明,更是整天在朕耳边说那马屠夫的好。”
伏噗哧一笑,说道:“自古英雄爱美女,美女又何尝不爱英雄呢?御妹这是看上马跃将军了,不过真说起来,马跃将军除了曾经有过一段不光彩的经历,无论是家世,还是人才武功,都堪为公主良配呢。”
“御妹的心思,朕如何不知?”刘宏闷声道,“不过那个马跃,可不光只是有过一段不光彩的经历啊,上次在幽州,马跃未经朕的允许便擅自出兵攻杀了皇叔,朕瞧在御妹和张让他们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不予追究了,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敢勾结匈奴人攻杀了朕的股肱老臣~~匈奴中郎将张奂!”
伏吃惊道:“马跃将军勾结匈奴人攻杀张奂老将军?这~~”
刘宏道:“虽然马跃、丁原各有说辞,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朕还不得而知,但马跃擅自出兵袭取了河套之地却是事实!他一个护乌桓中郎将。率军袭占河套,这是想干什么?河套本非大汉王土,可他却率汉军入驻此地,他这是想干什么?想建一个国外之国,与朕平起平坐吗?听说南匈奴的于夫罗单于曾封他为自次王,那朕是不是也应该封他当‘并肩王,呢?真是岂有此理!”
伏越发吃惊道:“啊,马跃将军还率军袭占了河套之地?”
“真要说起来,这也没什么,马跃再怎么狼子野心,也只能在边荒之地称雄称霸。再怎么闹腾也翻不了天去。”刘宏叹息道,“可真正令朕寒心的。却是张让、赵忠他们,居然还一个劲地替马跃说好话。朕是真地心寒哪,朕敬张让、赵忠如父母,可他们却居然和马跃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平!”
说到气愤处,刘宏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巨响,伏吃了一惊,从刘宏的眸子里隐隐看到了一丝杀机。
恰在此时。有小宦官入内奏道:“启奏陛下,大将军何进、司徒王允求见~~”
刘宏一整脸色,朗声道:“快宣~”
……
是夜,洛阳红楼。
已经喝得醉熏熏的司徒王允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出现在貂蝉的绣楼上。
上得楼来,王允打了个酒呃。醉眼朦胧,越看越觉的貂蝉美丽不可方物,再加上今日心情大好。不觉色心蠢动,忍不住伸手摸了貂蝉的香腮一把,嘿嘿低笑道:“蝉儿,我的好蝉儿,长得真是越来标致了,嘿嘿~~”
貂蝉纤腰一扭,像美丽的穿花蝴蝶般飘了开去,咯咯娇笑道:“子师大人,你喝醉了。”
“醉?呃~~~~醉,本官没醉~~”王允醉眼朦胧道,“本官今天是高兴,呵~~高兴~~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了,嘿嘿~~”
貂蝉神色一动,扶着王允在绣榻上坐了下来,吐气如兰地问道:“不知道子师大人何事如此高兴,也说出来小女子一起高兴呀?”
王允伸手环住貂蝉纤腰,笑道:“实话告诉你,要~~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呀?”
“告诉你也不知道,你们女人家哪知道什么国家大事呀,嘿嘿~~”王允低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是~~”
“哎哟,子师大人你急什么呀。”
貂蝉再次花蝴蝶般躲了开去,王允搂了个空,一下抱住了绣榻上的一只鸳鸯枕头,便顺势凑到鼻际使劲地嗅吸起来。
“大人,你要再不说,小女子可就要走了。”
“哎别~~走啊,好吧,那本官就告诉你,你呀~~是个缠人地小妖精,就喜欢打听朝中的动静。”王允吸了口气,脸色忽然一正,说道,“说起来真是叫人不敢相信,自从当今天子大病一场之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似地,朝会比以前勤快了,西苑的裸泳馆也不去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比以前圣明多了!十常侍地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昨天深夜,天子急召本官和大将军进宫,有人要倒霉喽~~”
“谁呀?是谁要倒霉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马跃马屠夫喽!”王允道,“这一次,天子处事可老辣多了,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大动作,可暗地里却已经调集了四路大军、齐头并进,准备将马跃军一举围歼在河套地区!”
“四路大军!哪四路大军?”
王允蹙眉道:“呃~~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貂蝉娇声道:“没~~什么呀,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过来吧你。”
王允嘿嘿一笑,将貂蝉摁倒在绣榻上,然后整个人骑了上去,上下其手一通乱摸,貂蝉便咯咯咯地娇笑起来,欲拒还迎,神色间流露出撩人的媚态。
……
是夜。大将军何进府邸。
许攸施施然向何进作了一揖,恭声道:“在下~~见大将军。”
何进上前扶起许攸,笑道:“子远快免礼,来,且入座。”
两人分宾主落座,许攸道:“大将军深夜见召,却不知有何要紧之事?”
何进不答,半晌才叹息道:“本将军有一事为难,不知如何决断。”
许攸道:“不知大将军何事为难?”
何进道:“天子已命本将军为上军校尉,与蹇硕同掌西园新军。又命周宓为执金吾,执掌御林军。十常侍已然失势,从此再不足惧。”
许攸一惊而起。正色道:“此乃大喜之事,在下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
何进道:“子远且慢贺喜,本将军尚未说为难之事。”
“愿闻其详?”
“天子有意发兵讨伐马跃,本将军心中极为不忍。”
“讨伐马跃?”许攸眼珠一转,说道:“在下以为,马跃应当讨伐!”
“哦。应当讨伐?”
“马跃挟乌桓之众,新近又得河套之地、匈奴之众,治下人口数十万,控弦之士数万众,若任其作为,周边屠各胡、月氏胡、秦胡。乃至北方鲜卑迟早必为所并,届时便可驱数十万铁骑南下,大汉将何以抵挡?”
“大将军当初之所以扶植马跃、定下制衡之略。便是为了将来外兵入京清君侧之时,能以马跃制衡董卓,可如今马跃兵势强大远胜董卓,且有失去控制之势,的确应该挫一挫他地锐气了。”
何进恍然道:“若非子远提醒,本将军险些误了大事!”
许攸道:“却不知天子欲派何人为将往讨?”
何进道:“天子拟下旨敕封马跃为护匈奴中郎将,以稳其心、懈其志,尔后密令护羌中郎将董卓、凉州刺史耿鄙、并州刺史丁原以及冀州刺史韩馥,四路大军齐头并进、东西合击,将马跃军一举击灭在河套地区。”
“四路大军并力围剿!?”许攸先是吃了一惊,默然半晌、才冷幽幽地说道,“大将军,天子此举可谓用心良苦啊!”
“哦?”何进道,“愿闻其详。”
许攸道:“在下以为,讨伐马跃只不过是个幌子,借机削弱北方各州、部军力才是天子真正用意所在!”
“哦?”
许攸道:“所有参与讨伐的军队虽有天子密令,却不能对外宣扬,因而只能暗中行事,既无大义、又无名分,所以,这只能算是一场军阀之间的混战,是一场注定没有赢家地战争!最后无论谁胜出,都算不上是赢家。”何进不解道:“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
许攸道:“中平元年黄巾乱起,冀州刺史韩馥以讨贼为名大肆招募义勇兵,坐拥精兵八万,至今不肯谴散!并州刺史丁原,以讨伐黑山贼起家,也有精兵五万,凉州刺史耿鄙久守边塞、麾下颇有精兵猛将,护羌中郎将董卓新得韩遂叛军归降、兵势正盛,此四州、部与马跃一样,皆有尾大不掉之势。”
何进深以为然道:“子远所言甚是有理,天子虽明知韩馥有拥立刘虞之心却拿他无可奈何,正是忌惮他麾下的八万精兵。”
“韩馥、丁原、董卓、耿鄙等辈拥兵自重、且野心勃勃,平时未必会遵守天子号令,唯独此次情形颇为不同。”许攸说此一顿,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形图,指着图上的河套位置说道,“大将军请看,这里便是河套,河套水草丰美、土地肥沃,外结长城又有河水天险,易守而难攻,韩馥等辈为了争夺河套之地,势必全力以赴、不甘人后,天子此举,可谓是切中了人性要害,令人刮目相看哪。”
何进凝声道:“子远言下之意,最后的赢家是当今天子?”
“不,天子也不是最后的赢家。”许攸叹道,“一旦混战爆发,马跃、董卓、耿鄙、丁原、韩馥各州部固然损兵折将、实力大损,可大汉朝地国力也将严重受损,尤其是驻守北方地百战精锐恐折损殆尽,国势将一落千丈哇~~”
……。
西河郡、美稷。
马跃大帐,马跃蹙眉问道:“文和,朝廷派来的天使还没到吗?”
贾诩道:“据探马回报,目前还在并州境内。”
刚刚从宁县赶来地郭图忍不住说道:“主公,天使行程如此缓慢,半个月竟然只行进了百余里,实在有违常情,这其中别是另有玄机吧?”
马跃凛然道:“难道~~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贾诩摇头道:“目前还很难说。”
“报~~”贾诩话音方落,典韦疾步奔入大帐,大声道,“主公,有自称洛阳故人的女子求见。”
“洛阳故人?”马跃霍然站起身来,沉声道,“快快有请!”
“遵命。”
典韦领命而去,旋即帐外人影一闪、丽影跹翩,一道袅袅婷婷地倩影已经走入帐来,唯独一方薄纱覆住了娇靥,令人难睹庐山真面目,不过马跃仍旧从这女子的体态举止认出,不是貂蝉还有谁来。
“貂蝉?”
“小女子原姓任,名红昌。”女子浅浅下拜,向马跃说道,“貂蝉乃是小女子与侍女蝉儿共用之艺名,以前有所隐瞒,还望将军宽恕。”
马跃淡然道:“无妨,此次貂蝉小姐亲来河套,可是朝中有何变故?”
貂蝉凝声道:“将军尚且不知已经大祸临头乎?”
马跃蹙眉道:“你说什么?”
貂蝉道:“当今天子以大将军何进为上军校尉,与蹇硕同掌西园新军,又命廷尉周宓为执金吾、执掌御林军,十常侍已然失势矣!又密令冀州刺史韩馥、并州刺史丁原、凉州刺史耿鄙以及护羌中郎将董卓共四路大军,东西夹击将军。”
马跃霍然站起身来,神色一变再变,最后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淡然道:“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本将军方取河套,正欲大展鸿图之时,不想祸事就临门了,哈哈哈~~”PS:最近几章的故事有些平淡,少了些起伏,因为这是必要的铺垫,不过接下来,董卓、丁原、吕布、耿鄙、马腾、韩遂、韩馥等人将陆续登场,马跃将再次面临绝境,再次开始惨烈的杀侥征途了~~
第四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145章 老奴罪该万死
贾诩道:“主公,看来天子并没有我们想象当中那般昏庸啊,真是失策。”
郭图道:“文和兄所言极是,最近主公势力增长过于迅速,想来已经引起朝廷猜疑和周边各州、部的忌惮了。”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董卓、耿鄙、丁原还有韩馥是吗?那就让他们来吧!”马跃大步走到帐前,负手遥望南方暗沉沉的天际,良久才说道,“不过令本将军不解的却是,和去年相比,当今天子现在的表现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贾诩神色一沉,凝声道:“主公,不如在下再往洛阳一趟?”
“暂时不必。”马跃肃然道,“等击退了四路大军之后再说吧。”
……
洛阳,北宫宫门外。
三朝老臣袁逢一袭青衫、衣袖飘飘径投宫门而来。
“来人止步,擅近禁宫者~~死!”
两名金吾卫手执金戈闪身而出,将手中的金戈往前一架,挡住了袁逢的去路。袁逢夷然不惧,冷笑一声喝道:“让开!”
“大胆!”金吾卫喝道,“敢再上前一步,斩立决!”
“竖子敢尔?”袁逢将手中玉芴往前一举,厉声道,“识得此芴否?此乃先帝所赐之玉芴,看谁敢阻拦!”
说罢,袁逢不由分说高举玉芴径直闯宫而来,金吾卫连连后退,却又不敢让开去路,正僵持不下时,宫门内转出一名宦官,霍然正是轮值的中常侍宋典,厉声大喝道:“大胆!何人敢擅闯禁宫?”
袁逢冷然道:“宋常侍,认得老夫否?”
宋典沉声道:“原来是袁老大人。”
袁逢道:“宋常侍,请你的人让开去路,老夫要进宫面见皇上。”
宋典道:“对不起了,袁老大人,皇上已经安寝了,臣子一律回避,有事明曰再说。”
袁逢道:“老夫有十万火急之事。”
宋典道:“再急也没有皇上龙体重要。”
袁逢道:“如果老夫非见不可呢?”
宋典针锋相对道:“那爷们就只好把你抓起来。”
“你敢?”袁逢厉声道,“今夜这禁宫,老夫是闯得闯,不闯也得闯,看谁敢拦!”
说罢,袁逢不由分说径直向着金吾卫的金戈撞了上去,金吾卫无奈只得收了金戈,袁逢闷哼一声,拂了拂衣袖昂然而入,宋典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尖声道:“来呀,给爷们把这擅闯禁宫的刺客给抓起来!”
“遵命。”
两名金吾卫虎吼一声扑了上来,架住了袁逢,袁逢大怒,骂道:“宋典,阉货,敢尔?”
“哼哼~~”宋典挥了挥手,冷然道,“押入天牢!”
“遵命!”
金吾卫架起袁逢便走。
……
寝宫之内。
汉灵帝刘宏刚刚躺下,便有小宦官匆匆奔入,凑着灵帝的耳畔说了几句,灵帝脸色一变,急翻身坐起,疾声道:“来呀,替朕更衣!”
一边的何皇后(是何皇后,昨天伏皇后是笔误)也被惊起,柔声问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灵帝道:“皇后你且先安寝,朕去去便回。”
……
阴暗的牢房内,一支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斜插在阴冷的墙壁上,照亮了一条幽深的甬道,甬道两侧便是两排儿臂粗细的铁栅栏,铁栅栏后面便是一间间的牢房,绝大多数牢房都空着,只有一间牢房里关了名囚犯。
袁逢身穿囚服、逢头垢面,把脑袋使劲地挤在两根粗粗的铁栅栏中间,极力地张大着嘴巴,正在声嘶力竭地吼叫。
“放老夫出去!”
“老夫要见皇上!”
“来人,来人哪!”
牢室空寂、回声阵阵,任凭袁逢喊破了嗓子,也始终没有人回应,这里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似乎再不会有人前来。
好半晌,袁逢喊得累了正倚着铁栅栏休息时,一把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前方的阴影里响起:“喊哪,喊呀!我们的袁老大人,你为什么不喊了?喊得再大声些,没准皇上就听见了,就会来见您了,嘿嘿~~”
“嗯?”
袁逢缓缓转过脸来,只见阴影里鬼魅般闪出一道身影来,赫然正是中常侍张让,张让的表情说不出的阴蛰,手中霍然拎着一把酒壶,看到那把酒壶的式样,袁逢瘦削的身躯不由霍然一颤,眸子里顿时掠过一抹莫名的寒凉。
“张让!?”袁逢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张让阴阴一笑,冷声道:“不干什么,爷们是奉皇上之命,来送袁老大人上路!”
“不可能!”袁逢厉声道,“你这是借机陷害,皇上绝不会这么做的。”
“不,你错了。”张让阴声道,“这的确是皇上的旨意,要不然,借爷们天胆也不敢哪。当然,这酒袁老大人也可以不喝,不过我相信袁老大是一定会喝的,袁老大人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做糊涂事的,不是吗?”
说罢,张让鬼魅般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酒壶放到了袁逢面前。
“行了,爷们已经把酒送到了,得回去向皇上复旨了,喝与不喝袁老大人自己拿主意吧,咯咯咯~~”
摞下这一句,张让转身扬长而去,只片刻功夫便消失在了幽深的甬道里,牢房里再度寂静下来,袁逢把酒灾重重地扔在地上,厉声叫骂道:“张让,阉狗!你假传圣旨,陷害老夫~~老夫死了做厉鬼也饶不了你!”
“张让,你给老夫回来!”
“阉狗~~”
“袁老爱卿,别骂了。”
一把淡淡的声音忽在袁逢耳畔响起,袁逢激泠泠一抖擞,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再仔细一听,那声音居然再次响起。
“朕~~来看你来了。”
袁逢霍然转过身来,只见幽深的甬道尽头,霍然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不是当今天子还有谁来?袁逢顿时感激得老泪纵横,跪地泣声道:“陛下,陛下哪!张让陷害老夫,他假传圣旨要害死老夫哇~~”
“不!”汉灵帝淡然道,“张让没有假传圣旨,那的确是朕的旨意。”
“呃……”
袁逢瘦削的身躯霍然一震,一双老眼顷刻间变得呆滞起来,似乎一下子转不过这个弯来,呆呆地望着汉灵帝,半天说不出话来。
汉灵帝背对着袁逢,淡淡说道:“你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一定在问,朕为什么要这么绝情?是啊,这么做是很绝情,可朕不得不这样做!朕知道袁老爱卿忠心耿耿,可是你擅闯禁宫已经犯下了死罪。”
“陛下。”袁逢以头顿地,泣道,“老臣死不瞑目哇,老臣有话要说……”
“袁老爱卿,你先听朕说,好吗?”
袁逢愕然语塞,愣愣地点了点头。
汉灵帝道:“朕本无意为帝,只想醇酒美人、享乐一生,当个太太平平的安乐王爷,是大将军窦武和太后硬将大汉的江山社稷压到了朕的肩上,朕虽然满心不愿,却也是刘家子孙,这大汉的江山,是挑得挑,不挑也得挑啊!”
“自登基以来,朕以仁孝治国,总希望朝中能够臣君和气,天下能够国泰民安,少动干戈、多享太平,可上天却偏偏不如朕所愿。先是大将军窦武干政,再是党锢之乱,最后又是黄巾之乱,好容易黄巾之乱平定,八百流寇狼烟又起,马跃率数千虎狼之骑、兵临城下,真可谓国势多桀、民生唯艰~~”
“陛下……”
袁逢以首顿地、痛哭流涕。
“也正是在马跃兵寇洛阳之时,朕才恍然醒悟,曾经强横无比的大汉帝国竟已羸弱至斯!马跃仅以几千流寇便能兵逼洛阳,逼迫朕与之签订城下之盟!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替朕分忧,亦无一将可解朕之危难。”
“满朝文武,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的仕途,州郡牧守,一个个只想着拥兵自重!又有谁真正把朕的江山社稷放在了心上?”
“心寒,朕是真的心寒哪!”
“朕终于明白,这社稷是大汉的社稷,这江山却是刘姓的江山!除了自己,朕谁也指望不上,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袁逢嚎啕大哭:“老臣有负先皇所托,老臣死罪……”
汉灵帝对袁逢的嚎啕大哭充耳不闻,接着说道:“总有一天,朕也要追随先帝于九泉之下,到时候如果先帝问朕,朕的大汉江山呢?朕又该如何回答,难道让朕跟先帝说,大汉的江山,让朕给弄丢了!”
“不!朕不能这样说,朕必须要对先帝说,大汉的江山,朕已经完完整整地交给了太子,而且还会一直、永远地传承下去。”汉灵帝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又冷酷,凝声说道,“所以,朕必须把一个完整的江山,而不是一个破败不堪的江山……交给太子!”
袁逢继续大哭:“老臣明白。”
汉灵帝喟然叹息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不无怜悯地望着袁逢,低声说道:“张让、赵忠曾追随曹节诛除大将军窦武,于朕……有恩!朕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借口便把他们打发回故里,袁老爱卿,你明白朕的苦心吗?”
袁逢道:“老臣明白。”
“明白就好。”汉灵帝喟然道,“老爱卿就放心去吧,朕答应你,只要刘家的江山还在,袁氏一脉就永享荣华。”
“老臣谢过陛下。”
“那么现在,老爱卿你还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不~~”袁逢摇头道,“老臣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本来老臣还想提醒陛下小心提防马跃的狼子野心,可现在看来,老臣的担忧已经完全是多余的了,哈哈哈~~老臣的担心完全多余了!”
“老爱卿一路走好,朕……就不远送了。”
摞下最后一句,汉灵帝转身扬长而去。
袁逢望着汉灵帝离去的背影发了会呆,突然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先帝爷,先帝爷啊,您看见了吗?陛下……陛下他终于长大了!大汉隆兴有望了,哈哈哈……先帝爷,老臣……随你来了!”
昏暗的火光中,袁逢猛地举起酒壶,将壶中的毒酒一滴不剩地倾进嘴里。
“咣当。”
酒壶落地,人影颓然倒地,只有那支羊脂火把仍在墙壁上滋滋地燃烧。
……
次曰,德阳殿上。
司徒王允出班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所奏何事?”
王允道:“昨夜袁逢老大人欲闯宫见驾,竟被中常侍宋典、张让借故扣押、秘密押入天牢害死!袁逢老大人闯宫固然有罪,却罪不致死,宋典、张让擅自杀害国之老臣、其罪……当诛!叩请陛下圣裁。”
汉灵帝的眸子顷刻间冷了一下,侧首望着龙案一侧的张让,问道:“张让,可有此事?”
张让明显没料到王允会有此一奏,更没料到汉灵帝会有此一问,当时就望着汉灵帝发起呆来,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汉灵帝再度喝问道:“张让,可有此事?”
张让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不假思索地跪了下来,连连叩首道:“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罪该万死。”
第四卷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146章 血色帷幕
中平三年八月。
中常侍张让、赵忠、宋典等因陷害袁逢一案而被贬归故里,曾经权倾朝野、横行一时的十常侍一党冰消瓦解。汉灵帝只留下了蹇硕仍旧执掌西园新军、制衡何进,以免宦官势力倒台之后,外戚势力一家独大。
此后不久,汉灵帝又重新起用袁隗为太师,黄琬为司空,与司徒王允共同主理朝政,流毒汉末的宦官、外戚之争,暂时划上了句号,清流党开始崭露头角,尤其令人瞩目的却是袁氏一门重新崛起、显赫一时。
与此同时,得到天子暗中许可的护羌中郎将董卓、凉州刺史耿鄙、并州刺史丁原以及冀州刺史韩馥,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野心,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军事准备,一场空前惨烈的军阀混战,逐渐拉开了血色帷幕……
……
冀州州治,邺城。
骑都尉张郃、步兵都尉高览戎装未卸、昂然直入议事大厅,于堂下锵然抱拳道:“末将等参见大人。”
冀州刺史韩馥长身而起,笑道:“两位将军来了,且入座。”
“谢大人。”
张郃、高览谢过韩馥,刚刚入座,厅外脚步声响,都尉潘凤、关纯、耿武、以及冀州别驾沮授等人相继而入,于厅下分别见过韩馥,然后分主次落座。张郃于席上向韩馥拱了拱手,朗声道:“黑山战事正紧,大人却谴人急召末将回邺,不知有何紧急之事?”
韩馥道:“黑山贼寇不过鸡鸣狗盗之徒,不值一提,张郃将军可不必放在心上。”
别驾沮授不假思索地直言劝道:“大人此言差矣,黑山贼自张牛角死后,张燕领其众,张燕此人虽然年轻却颇有武略,亦知笼络人心,如今黑山十八部皆奉其为大首领,裹众数十万,声势浩大,岂可轻视?”
韩馥的眉头忍不住蹙紧,心忖沮授此人才智过人、能力出众,颇有国士之风,唯为人过于耿直,但有所思则必有所言,但有所言则言无不尽,丝毫不会顾忌上官的颜面以及感受,屡屡行那令人不快之举。
“则注(沮授表字),讨伐黑山贼之事,本官已有安排。”
沮授不依不挠地问道:“不知大人做何安排?”
韩馥心中越发不快,强忍怒气答道:“本官将以都尉潘凤接替张郃为将,率军讨伐黑山贼,则注以为如何?”
沮授不假思索地答道:“大人不可,潘凤将军虽然勇冠三军,却不通兵法韬略,令之冲锋陷阵则无人可敌,用之统兵御敌却是力有未逮。”
沮授这一席话却是一下子得罪了韩馥、潘凤两人,韩馥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潘凤也是脸有不豫之色,无论是谁被别人当面评论说不堪统兵,心里都不会好受!如果不是敬重沮授平时为人,潘凤只怕早就拔剑相向了。
张郃平时最为敬重沮授人品,此时眼看韩馥脸有不悦之色,便劝道:“大人,潘凤将军乃是大人麾下首席大将,等闲未可轻动,末将若是败于贼寇之手,无伤军心士气,潘凤将军如若有所闪失,恐挫动我军锐气,望大人三思。”
“也罢!”韩馥道,“既如此,就仍以张郃为将,率军征讨黑山贼寇。”
张郃锵然起身,抱拳朗声道:“末将领命。”
韩馥微微颔首,忽然大声道:“潘凤、高览、关纯、耿武听令!”
潘凤四将锵然起身,疾声道:“末将在。”
韩馥道:“潘凤为主将,高览、关纯、耿武副之,率马军八千,步军两万,旬曰出兵~~讨伐逆贼马跃!”
潘凤、关纯、耿武轰然应诺:“末将领命。”
张郃、高览却是勃然色变,沮授更是惊得弹身而起,急道:“大人不可,千万不可呀!”
韩馥愠怒道:“沮授,你非要与本官做对不成?”
沮授急道:“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不过就事论事,绝无冒犯之意。”
“没有冒犯之意便好。”韩馥大声道,“讨伐马逆之事,就这么定了,子休要多言。”
沮授浩然叹息一声,说道:“既如此,授请~~随军出征。”
“本官准了!”
韩馥冷冰冰地摞下一句,起身拂袖而去,潘凤、关纯、耿武三将也相继离去,高览缓缓站起身来,冲沮授拱了拱手,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倏忽之间,大厅里便只剩下了沮授及张郃二人。
张郃起身,神色恭敬地问道:“先生为何反对大人出兵讨伐马跃?”
沮授幽幽叹息一声,摇头道:“天命之数,岂人力可以变更,马跃气数未尽呀。”
“嗯!”张郃悚然道,“马跃气数未尽?”
沮授点头道:“在下夜观天象,有凶星起自西北、光耀九州,此必应在马跃身上,大人此时发兵往讨,恐损兵折将、自取其祸……”
“先生!”
张郃急喝住沮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这话要是让韩馥大人听到了,只怕又要怪罪沮授先生口不择言、扰乱军心了。
……
汉阳郡陇县。
城东一所普通民房内,忽然传出儿童稚嫩的啼器声。
“哇啊啊~~婶母,阿哥欺负我,哇啊啊……”
随着哭声,一名年仅六、七岁的幼童从矮墙后面钻了出来,身上、头发上全是烂泥,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正凶。
“嘁,真是没用,摔一跤就哭,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
幼童哭声未已,矮墙后面又转出一名十一、二岁的昂藏少年来,少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长得极为英武不凡,少年身后还跟着个肉嘟嘟的小男孩,顶多三、四岁的样子,嘴上还拖着长长的鼻涕虫。
少年拍了拍身后小男孩的小脑袋,煞有介事地教训道:“休弟,将来你长大了可不能像马岱这废物一样,摔一跤就哭,简直丢我们马家的脸,听到没有?”
“嗯。”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正说间,民房里忽然走出一名少妇,少妇怀里还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正撩开罗衣露出一只丰满白晰的**给婴儿喂奶,马岱一把扑上前去搂住少妇的大腿,哭诉道:“婶母,阿哥欺负我。”
少妇瞪了少年一眼,训斥道:“超儿,你怎么又欺负岱儿?”
“孩儿哪有欺负马岱。”马超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马岱一眼,把身后的小男孩拉了出来,辩解道,“不信母亲可以问休弟,休弟你快跟母亲说,大哥有没有欺负马岱?”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哥没…没有欺负二哥,只…只是推…推了二哥一把,二哥从墙上摔了下来,就哭了。”
少妇道:“还说没欺负岱儿,回头告诉你父亲。”
“你这个笨蛋。”马超一巴掌扇在马休小脑袋上,恶狠狠地骂道,“谎都不会说,以后别跟着我。”
“唏律律~~”
这时候屋外的大街上忽然响起一阵嘹亮的马嘶声,旋即有激烈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向着这边疾驰而来,马超霎时目露喜色,转身便向院门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父亲回来了,父亲!”
不及片刻功夫,马超便提着一杆笨重的大铁枪威风凛凛地回到了院落里,先是举枪撩天来了一式金鸡读力,接着又是一招横扫八方,沉重的大铁枪划了个大圈再从空中重重地掼落下来,狠狠地砸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发出“叭”的一声巨响。
足有磨盘大的青石板竟被马超一枪掼得粉碎,碎石横飞、嘶嘶有声。
“好,好哟。”
马休高兴得直拍小手,马岱也不哭了,望着马超的眸子里尽是羡慕之色。
沉重的脚步声从院门外响起,人影一闪,一道雄壮、健硕的身影已经昂然直入,却是一条壮年汉子,刀削斧凿般的脸部轮廓,微微凹陷的眼眶,高挺的鼻梁,长相和汉人大为不同,一看便知道拥有羌人血统。
马超霍然转身,手中铁枪毒蛇般刺出、直取壮汉胸膛,口中疾声喝道:“父亲,孩儿枪法进境如何?是否可以上战场了?”
壮汉横过右臂轻描淡写地一挡,手腕上的铁护腕恰好撞在铁枪的枪刃上,马超这势大力沉的一枪便刺了个空,壮汉顺势又在马超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只听仆的一声,马超收势不住,蹭蹭蹭地往前疾奔数步,还是收势不住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壮汉正了正手上的护腕,冷然道:“空有一身蛮力,却不肯用心习武,枪法更是破绽百出,就你现在这身手也敢上战场?”
“嘻嘻嘻~~”
马岱、马休放声大笑。
马超翻身爬起,恼羞成怒道:“不许笑,谁笑就揍谁!”
少妇这才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老爷,大军又要出征了吗?”
“是啊,大军又要出征了。”壮汉的脸色沉了下来,眸子里也浮起一丝阴霾,低声说道,“这一次,耿大人要去攻打河套。”
……
凉州刺史耿鄙官邸,密室。
治中程球低声道:“大人,下官已经查过马家的族谱了。”
“哦?”耿鄙道,“结果怎样?”
程球低声道:“马腾的确是伏波将军马援后人,马腾之父马肃乃是马援五世孙,马援生子马防,马防生子马钜,马钜生子马应,马应生子马连,马连又生马肃,按照马家的族谱,马援将军是十世孙,马腾则是十六世孙。”
耿鄙蹙眉道:“这么说……马腾和马跃还真是同族宗亲?”
程球低声道:“据下官分析,马跃应该是十三世孙、合乡侯马朗后人,只可惜马朗一支皆殁于黄巾之乱,已经无从查证,不过从年龄上看,马跃应该是马氏十七世孙,比马腾还要晚一辈!”
耿鄙蹙眉道:“这么说马腾还是马跃的叔父?这事,马腾知不知道?”
“马腾自然知道。”程球道,“有鉴于此,下官以为马腾不宜随军出征。”
“马腾勇冠三军,在军中素得羌、胡之卒拥戴。”耿鄙蹙眉道,“如果不让他随军出征,何人可以替之?”
程球道:“大人,下官倒有一策。”
“哦,何策?”
“大人何不与护羌中郎将董卓合兵共伐河套?”程球道,“大人麾下颇有精兵,董卓麾下多有猛将,两家若能合兵一处,何愁马跃不灭、河套不定?”
耿鄙道:“然则,董卓是否愿意与本官合兵共伐?”
程球道:“一问便知。”
“嗯。”耿鄙道,“速派人前往狄道,向董卓将军表明本官心意。”
“下官遵命。”
程球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