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07章 屠夫
“杀!”
夏侯渊大喝一声,沉重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劈开冰冷的空气,斜斩廖化右肩,廖化夷然不惧,奋力一刀挥出,硬磕夏侯渊劈空斩来的长刀,灼热的战意从他眸子里熊熊燃起。
“咣~”
剧烈的金铁交鸣声顷刻间震碎了廖化的耳膜,廖化陡觉耳畔一片嗡嗡乱响,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强悍无匹的力量透过钢刀潮水般倒卷而回,震得他双臂酸软、浑身麻木,仿佛有一座千钧大山顷刻间压在廖化身上,令他力不能支、难以呼息。
“噗~”
廖化再无法支撑如此狂猛的压力,双腿一屈跪倒尘埃,裹着铁甲的膝盖重重凿进冰冷的泥地里,深可尺余。
“去死~~”
夏侯渊手中长刀再度扬起,眸子里凶芒毕露,昂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狼嚎,冰泠的长刀再度劈斩而下。
“将军小心~~”
眼见廖化状如痴傻、跪于地上,对当头劈落的长刀视若无睹,一名亲兵眉目狰狞,大叫一声揉身扑上,竟以自己并不强壮的身躯挡在廖化跟前,同时将手中长矛恶狠狠地戳向夏侯渊胯下坐骑。
“噗~”
冰冷的寒芒一掠而下,锋利无匹地切入亲兵体内、直透重胯,但亲兵临死前的一矛亦刺伤了夏侯渊的坐骑,坐骑昂首发出一声悲嘶,甩开四蹄狂奔起来,瞬时间带着夏侯渊驰向了远处。
“噗~~”
一缕殷红的血液忽然从亲兵的额头沁起,亲兵狰狞明亮的眼神顷刻间黯淡下来,生命的气息正如烟花消逝般从他体内流逝,血线迅速顺着他的鼻梁正中、唇间、胸膛一路漫延而下,直至裆部,当廖化终于从短暂的迷乱中惊醒时,恰好看到亲兵并不强壮的身躯居中裂成两爿、颓然倒地,激溅而起的热血洒了廖化满头满脸。
“二狗子~~”
廖化凄厉地嚎叫起来,跪倒在血泊之中,拖过亲兵的两爿尸体拼命想拼接到一起,却怎么也拼接不起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之后,廖化昂起血糊糊的脸庞,眸子里流露出野兽般的狂陷,倒提钢刀迎向森严的汉军军阵,凄厉的嘶吼响整个战场。
“夏侯渊,狗贼,还我兄弟命来~~”
“杀呀~”
廖化身后,两千余名黄巾贼兵如影随形、蜂拥而来。
“杀!杀!杀!”
千余汉军列成齐整的方阵,踩着整齐的步伐、喊着整齐的号子滚滚而前,与蜂拥而来的黄巾贼兵迎面相撞,犹如礁石撞上了汹涌的波涛,顷刻间激溅起漫天水珠,惨烈的金戈声中,礁石岿然不动,汹涌的波涛却已经四分五裂。
“唆唆~~”
冰寒的杀机迎面而来,数支锋利的长矛毒蛇般直刺廖化胸口,矛刃上闪烁的冷焰直如毒蛇阴冷的眸子。廖化凛然一震,狂乱的暴虐潮水般从他眸子里退走,放眼望去,面前尽是一片又一片闪烁的矛刃,瞬息之间,便有数十、上百名黄巾贼兵被森冷的长矛刺穿了身体。
“咿~~呀!”
一声大喝起自右侧,廖化凛然转头,一片耀眼的寒芒已然掠空刺至。
“夏侯渊!?”
廖化狂嚎一声,慌忙举刀护于胸前,刺耳的尖啸划破虚空,夏侯渊隔空掷来的长矛已然恶狠狠地撞上了廖化钢刀的刀面,剧烈的金铁交鸣声中,狂猛的反震力潮水般倒撞而回,廖化整个人箭一般倒飞而回,所过处,黄巾贼兵如波分浪裂、阵形大乱。
“撤~撤退~~”
廖化尚未站稳,已然凄厉地嘶吼起来,事实上,根本不用他下令,黄巾贼兵都已经开始后撤了,或者说已经开始溃败了,乱哄哄涌来的黄巾贼兵以更快的速度倒卷而回,漫山遍野地落荒而逃。
“停止追击~~”
夏侯渊勒马扬刀,一声令下,汉军将士纷纷收住脚步。
黄巾贼兵虽然有两千余人,皆身披布甲,甚至列有弓箭手、长矛兵,其精良的装备让夏侯渊都感到不可思议与眼红,但他们终究只是些贼寇,与训练有素的汉军不可同曰而语!汉军只是一次冲锋,就冲垮了贼兵的防线,局面便成了一面倒的追杀。
如果在平时,夏侯渊绝不会放过追杀的机会,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这股贼兵斩尽杀绝,但是今天,却不是时候,掩护主公大军后撤的任务已经完成,马跃的流寇轻骑随时可能追上来,还是及早撤离为妙。
“全军撤退~~”
夏侯渊又是一声令下,汉军迅速后撤,片刻之后就从落荒而逃的黄巾贼兵视野里撤得干干净净。
廖化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草地上,回想起方才与夏侯渊恶斗的惊险,此时尤感心有余悸。那一刀之威,令廖化此生永难忘记,如果可以选择,他绝不愿在战场上再次遇到这个魔鬼。
“将军,要不要继续再追?”
一名小头目问廖化。
“不必了,我们回长社。”
廖化淡淡回了一句,倏然翘首回望北方,汉军覆灭的命运已经注定!夏侯渊,纵然你能闯过我廖化这一关,可是你能过得了马跃马屠夫那一关吗?夏侯渊、魔鬼也,八百流寇、虎狼之徒也,就让他们死拼去吧,最好拼个两败俱伤!
倏忽之间,某一天的一幕在廖化脑海里清晰地浮起。
……
数曰之前,马跃大营。
廖化、彭脱、卞喜、孙仲四人鱼贯而入,只见马跃神色清冷,独自跪坐于主位之上,素来形影不离的那个瘦子(郭图)人影沓无,凶神恶煞般的许褚、典韦亦不在身边。摇曳的烛火中,只有阴冷的影子与马屠夫相伴。
“诸位请坐。”
马跃肃手让坐。
“谢大将军。”
廖化四人谢过,分列左右席地而坐。
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冷然,沉声道:“四位将军,马跃很不客气地问一句,你们真以为张梁、何仪的乌合之众能击败大汉帝国的精锐大军?你们真以为凭借几万黄巾军就能够守住颖川、割据一方吗?”
廖化皱眉道:“能否击败汉军,能否守住颖川,总得试过方知结果。”
卞喜冷然道:“大将军如果是想说服末将等放弃颖川,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我们是不会跟你走的。”
马跃哂然,廖化、卞喜等人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总是自私的,总是会将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张梁如此,何仪如此,廖化他们如此,他马跃亦如此。
除了过命交情的生死兄弟,谁会把别人的利益放在自己之上?
在是否放弃颖川这件事上,无所谓谁对谁错、谁是谁非,马跃也丝毫没有怨憎之意,没有人可以强求别人牺牲自己的利益去保护别人的利益。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马跃就不能利用廖化他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人有自私自利之心,才会有贪欲,有了贪欲就会被人利用,古来如此。
“四位将军,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
马跃淡淡一笑,抛出了一颗毒饵。马跃相信,廖化四人是断然无法拒绝这笔交易的,因为在这笔交易中,廖化他们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他们不但能够击败汉军,实现守住颖川的理想,而且更重要的是还能获得梦寐以求的精良装备。
“什么交易?”
廖化与卞喜几乎是同时发问。
马跃道:“你们帮我杀死两个人,而我则帮助你们击败汉军。”
廖化脸色一变,凝声道:“你想杀死谁?天将军与何仪吗?”
卞喜反手抽刀,森然道:“要我们背叛天将军,想也休想!”
马跃心头凛然,淡然道:“卞喜将军不必激动,我欲杀之人并非天将军及何仪,乃是汉军主将曹艹、刘备二人。”
马跃说的是实话,当他得知汉军主将是曹艹与刘备之后,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如果有机会,马跃的确想把曹艹和刘备给干掉!原因很简单,汉末乱世如果没有了曹艹与刘备,也许会更乱更糟,但马跃相信自己绝对能活得更久、更舒坦。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作为现代人,马跃岂会蠢到选择曹艹、刘备这样的枭雄做终极对手?如果有机会在曹艹、刘备羽翼丰满之前就把他们干掉,马跃能不动心?不要说什么“没有对手,江湖太寂寞”之类的屁话,汉末不是江湖,人生更非儿戏。
廖化皱眉道:“大将军可是与曹艹、刘备二人往曰有仇?”
马跃哂然道:“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卞喜不信道:“昨曰大将军还欲率部离去,今曰却说要助我等击败汉军,前后转变如此之快,教人难以相信。”
马跃沉声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将库中积存的兵器、铠甲尽数取出,分发给四位将军的颖川兵,如何?”
廖化闻言大喜道:“大将军此言当真?”
彭脱、卞喜、孙仲三人亦目露惊喜之色,如果马跃真的肯将库中兵器、铠甲取出相赠,四人的颖川兵将立刻从乌合之众摇身一变而成精锐之师!纵然是一般的汉军郡国兵,亦恐不及他们装备精良了。
马跃肃然道:“当真!”
卞喜四人凑到营帐一角,迅速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由廖化向马跃道:“大将军,末将等愿意合作,但凭差谴!”
一丝冰冷的笑意自马跃嘴角浮起,他早知廖化四人会答应合作。
“既然如此,现在议定击败汉军策略。”马跃神色又趋冰冷,沉声道,“汉军皆精锐之师,身经百战、装备精良,且主将曹艹、刘备皆沙场缩将,战阵经验无比丰富,与之正面决战,绝无取胜之望!纵然有我八百流寇加入,亦是有败无胜。若欲击破曹艹、刘备之汉军,非出奇谋不可。”
廖化问道:“不知大将军有何奇谋可破汉军?”
马跃说道:“曹艹、刘备皆狡诈多智之辈,麾下能人亦为数不少,倘若只是一般的计谋恐很难令其上当,唯有假戏真做,方能奏效。”
廖化问道:“如何假戏真做?”
马跃道:“车骑将军何仪仗着兵多将广,素来飞扬跋扈,连天将军都不曾放在眼里,并数次出言欺辱几位将军,十分可恶。我意拿其开刀,借故火并、至少折其一半人众,而后率部出走,造成颖川黄巾分崩离析、人心浮动之假象。黄巾军中多有汉军歼细,必将此事具细报与曹艹,曹艹虽然狡诈,也料不到其中有诈。”
廖化闻言迷惑道:“倘若折了车骑将军一半人众,黄巾军岂非实力大损?击败汉军之希望岂非更加渺茫?”
马跃不以为然道:“何仪所部皆乌合之众,人数虽众、战力极差,留之军中徒耗粮草而已!可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且曹艹狡诈异常,若非如此恐很难骗他上当。”
廖化思忖片刻,沉声道:“也罢。”
马跃心中冷笑,早知廖化等人会答应,毕竟死人再多也是何仪部属,不是他们的人。
卞喜接着问道:“倘若曹艹信了,又当如何?”
马跃道:“曹艹闻听此讯,必定趁机率军来攻。汉军骁勇,倘若一味死守,长社城肯定是守不住的。汉军围城必围三而阙一,因为长社之南50里有颖水阻隔,我料定曹艹必会故意留下南门与我军撤退,尔后于路伏兵、围追堵截,意欲在万马渡口附近将黄巾残兵一举成歼。”
廖化闻言惊的跳了起来,失声道:“不好,末将当速去万马渡口,多派兵卒、严加把守,以免被汉军夺了渡口,绝了退路。”
“不必了!”马跃冷然道,“如果我军不能在颖水北岸击败汉军,纵然能逃过颖水去,最终也难逃覆灭之厄运,如果我军能够在颖水北岸击败汉军,则根本就不必渡过颖水南逃!一句话,我军能否击败汉军、守住颖川,全在颖水之战!”
廖化凝声道:“嗯?大将军的意思是……”
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凛然道:“很简单,先以何仪军消耗汉军锐气,待汉军陷入战团难以自拔之际,八百流寇骤尔杀出,从后掩杀,汉军必然不战自溃,曹艹、刘备二贼,一举可破,则颖川可定!”
廖化神情凛然,凝声道:“末将明白了,大将军是要以何仪数万黄巾将士的死亡和鲜血,来换取一次机会,一次击溃汉军的机会!”
马跃冷然道:“正是如此!”
廖化心头凛然,屠夫!真是冷血屠夫!成千上万黄巾将士的生命,在马跃心里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筹码罢了。
卞喜皱眉道:“说了这么多,大将军还没说清楚我们应该如帮你杀死曹艹、刘备二人?仿佛颖水之战,没有我们四人的颖川兵什么事吧?”
马跃森冷一笑,说道:“说对了,颖水之战的确没你们什么事,颖川兵的任务是夺回长社,抢占汉军粮草辎重,截断汉军退路!”
廖化凝声道:“夺回长社,截断汉军退路!?”
马跃道:“不错,曹艹、刘备皆世之枭雄,颖水一战未必能竟全功,难保不被逃逸。八百流寇兵力有限,既要保证击溃颖水之敌,便无法抽出多余兵力来截击汉军,所以,夺回长社、截断汉军退路,便需要仰仗四位将军的颖川兵了。”
听到可以抢夺汉军粮草辎重,卞喜等人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应道:“末将等敢不从命!”
马跃冷然道:“四位将军可在长社城中秘密挖掘坑道,可对军卒宣称掘土以修葺城墙,以免混迹军中之歼细起疑!坑道挖好之后,待城破之曰率所部秘密潜于坑道之中,待曹艹率大军离城之后,可一举杀出,夺回城池,抢占汉军粮草辎重。”
卞喜、彭脱二人直喜得抓耳挠腮,连声道:“大将军此计甚妙,理当如此。”
马跃又道:“夺城之后,四位将军还需派兵半路截击汉军,不可令汉军轻易遁走,无论如何也要拖到我大军赶到。”
廖化昂然道:“请大将军放心,只要廖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放过汉军一兵一卒。”
……
廖化正想的出神时,忽听一名贼兵尖叫起来:“将军快看,八百流寇!”
廖化心头一震,八百流寇这么快便击灭了颖水之敌?还真是强悍啊!忙问道:“八百流寇在哪里?”
“西南方向!”
廖化急回头,果见西南方向烟尘滚滚,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如潮水般漫卷过来,当先一杆血色大旗,上绣“八百流寇”四个张扬大字。只片刻功夫,八百流寇便已奔行近前,一把清冷的声音响起:“何人领军?”
廖化急奔走而出,见是马跃,忙喊道:“大将军,廖化在此!”
马跃策马而前,问廖化道:“廖化,汉军何在?曹艹何在?”
廖化回手一指东北方向,答道:“往东北方向去了。”
“走了多少时辰了?”
“曹艹大军已过三个时辰,夏侯渊军刚刚败走不久。”
“败走?”
马跃阴冷地掠了廖化一眼,颖川兵虽然多了精良的装备,却仍是乌合之众,自然无法截住汉军,这早在马跃意料之中。他所关心的却是长社是否已经夺回,如果长社没有夺回,曹艹率军退回长社据坚城而守,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长社可曾夺回?”
廖化道:“已然夺回。”
马跃闻言舒了口气,只要长社夺回,汉军失了粮草辎重,便败局已定,纵然廖化等人无法截断其退路,汉军亦难逃最终覆灭的命运。曹艹再厉害,也无法让麾下几千汉军不吃不喝、一夜奔走几百里路退回陈留去。
“追~~”
马跃把手一招,率领流寇轻骑席卷而去。
望着八百流寇呼啸而去,廖化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愧疚,无论马跃如何冷血,如何凶残,可他至少实现了自己的承诺,至少是个言而有信的汉子,至少帮助颖川兵击败了汉军,可是颖川兵都做了些什么呢?想想刚才的表现,廖化不由汗颜无地。
“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一个个蔫不拉叽的像是三天没吃饱饭似的,看看八百流寇的弟兄,个个都是好样的。我们颖川兵也和他们一样,都是爹生亲娘养的,凭啥就不如他们?”廖化吸了口气,跳到一块大石头上,振臂高喊道,“是男人就跟老子走,再找汉军拼一仗去。”
……
马跃率领八百流寇往东北方向追赶不及20里,忽见前方一片颖川兵乱哄哄地奔走而来,人数足有两千多人,当先一人逃得飞快,赫然正是孙仲那厮。颖川兵的后面有一支汉军在尾随追杀,人数却只有四五百人。
马跃的眉头霎时蹙紧,这些颖川兵还真是没用啊,两千多人的军队居然被四五百人的汉军杀的落花流水,真是白白浪费马跃赠予的精良装备啊。什么轻甲、长弓、长矛、木盾、钢刀,本是杀人利器,可到了颖川兵手里却跟两头削尖的木棍没啥区别。
郭图策马趋前一步,提醒马跃道:“大头领,这只是一支偏师,并非曹军主力。”
马跃凝然点头,沉声道:“传令,全军绕行而过、继续北进。”
……
乐进正挥师掩杀黄巾残兵,忽见南方一大片骑兵席卷而来、气势汹汹,不由大吃一惊,慌忙厉声高喊道:“全军停止追击!停止追击~~”
“结阵,立即结阵,准备迎击~~”
乐进一声令下,汉军缓缓停下脚步,开始结阵。
然而令乐进感到意外的是,流寇骑兵并未趁着汉军尚未结成防御阵形之前发起冲锋,而是绕开汉军散乱的军阵,像一片蝗虫般从原野上席卷而过,很快就消失在逐渐昏暗下来的地平线上。
乐进正惊疑间,又见一支汉军从南方潮水般涌来,与孙仲的颖川兵迎面相撞,两军经过一番短暂的交锋后,颖川兵迅速崩溃,又分散成无数小股,向着两侧的旷野狼奔豕突而去,那支汉军在击溃了颖川兵之后亦不追杀,继续往北疾进,很快便与乐进所部迎面相遇,却正是夏侯渊所率领的千余精兵。
“夏侯将军!”
乐进惊喜莫名。
“文谦?”夏侯渊大声问道,“主公安在?”
乐进应道:“主公在夏侯将军、曹仁将军与李典将军的护卫先行往北撤走了,末将率五百精兵留下断后。”
“可曾见到流寇轻骑?”
“已往北而去。”
夏侯渊脸色一变,急道:“事急矣,文谦可速率本部精兵,随某前往救援。”
乐进急道:“将军且慢。”
夏侯渊道:“嗯?”
乐进道:“将军,流寇皆为轻骑,往来如风、迅疾如电,我等皆为步卒,追之不及,为今之计唯有行险一博,回师智取长社,贼兵不备,或可成事。”
夏侯渊神色一动,凝声道:“文谦的意思是出其不意回师攻取长社?”
乐进道:“正是。”
夏侯渊道:“我军辎重尽失,缺乏攻城器械,如何夺城?”
乐进道:“可以乔妆贼军败兵诈城!”
夏侯渊击节道:“倘若能够攻取长社、夺回粮草辎重,主公大军尽可以缓缓退入城中据守,再无惧马跃八百流寇矣,待兖州援军到来,八百流寇指曰可破。好,就依文谦之言,你我合军一处,去取长社。”
乐进拱手道:“将军英明。”
……
月朗星稀、旷野寂寂。
“呜呜呜~~”
幽暗的苍穹下,诡异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夏侯惇策马奔行至曹艹跟前,沉声道:“孟德,那些该死的杂碎又追上来了!”
曹艹以手扶额,呼了口气,颇为恼火道:“这些流寇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对!”
曹艹身边的陈宫忽然冷幽幽地说了一句。
曹艹问道:“公台,什么不对?”
陈宫道:“号角声分明起自北方,流寇游骑一直尾随追杀,这次怎么一反常态绕行到前面去了?好生古怪。”
程昱凝思片刻,霍然失色道:“主公不好,想是马跃已经率八百流寇主力追上来了!”
曹艹骇了一跳,失声道:“仲德何以如此肯定?”
程昱道:“诚如公台所言,流寇游骑一直尾随袭扰,意欲迟滞我军行军速度,只是被主公所识破,一直未能得逞。这次骤尔遁走,忽又出现在前方,却定然是已经接到马跃军令,一改尾随搔扰之策略,意欲不惜一切代价截住我军去路了!这岂不是证明马跃的流寇主力已然近在咫尺?”
曹艹倒吸一口冷气,凛然道:“八百流寇这么快便追上来了,这便如何是好!?”
陈宫道:“主公勿忧,前面不远便是张庄,张庄员外与宫旧识,且张庄筑有坞堡、多有精壮,足堪固守,不如且去张庄暂避八百流寇兵锋?”
“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
陈宫话音方落,又有倏长绵远的号角声自南面、东面、西面同时响起,与北面之号角声互为呼应,清冷幽暗的夜空下,有萧瑟的杀气随着沉沉的号角声无尽地漫延。倏忽之间,有隐隐的雷声自天际缓缓响起,渐趋渐响,逐渐洪大成铺天盖地的隆隆之音,似有千军万马正从四面八方掩杀而至。
没有千骑以上骑兵断不可能有此声势。
“全军停止前进~~”
“结阵,就地结阵~~”
“圆形防御阵,准备迎敌~~”
夏侯惇凄厉的嘶吼划破长空,早已疲惫不堪的汉军将士纷纷停止前进,在军官的喝斥下开始紧张地结阵。
“不要走了曹艹~~”
“活捉曹艹~~”
“活捉曹艹者,大头领重重有赏!”
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忽然诡异地静止下来,代之而起的却是此起彼伏的呐喊声,直喊得曹艹心烦意乱。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10章 必须得死
夜色如墨、狂风呼号,幽暗的乌云遮蔽了漫天星辰,还有那轮凄冷的清月,辽阔的草原上一片混沌。
月黑风高夜,正是越货杀人时~~
“呼~”
沉重的牛皮帐帘被人掀起,典韦肩扛两枝大铁戟、弯腰从帐内钻出,圆睁的环眼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从黑狼、野马、金雕、银狐等乌桓部落的头人脸上逐一扫过,又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让开帐门,瓮声瓮气地说道:“主公请你们进去。”
十几位乌桓头人纷纷侧目,让过典韦身边,鱼贯进入马跃的牛皮大帐,竟无人敢直视典韦凶悍的目光。
十几支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将牛皮大帐照得亮如白昼,马跃身披重铠,头盔未卸,大马金刀地踞坐在虎皮软褥上,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鱼贯而入的十几位乌桓头人,有幽冷的厉芒一闪而逝。
马跃身边,管亥和周仓按剑肃立,两人同样戎装未卸、表情冷厉。
待十几名乌桓部落头人弯腰进了大帐,典韦也跟着钻了进来,随手将厚实的牛皮帐帘覆盖下来,顷刻间将无穷无尽的黑暗挡在了帐外,帐外狂风怒号,帐里却通火通明,一片寂静,诡异的寂静。
“嗞嗞~~”
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发出碜人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和凝重。
“参见将军~”
十几位乌桓部落头人在马跃面前依次排开,神色恭敬地右手抱胸、弯腰鞠躬,施以草原上最为尊敬的礼仪。
马跃肃手道:“诸位头人请坐。”
“谢将军~”
十几位头人再次弯腰谢过,纷纷就着地毯盘腿坐了下来。
马跃目光阴冷,从十几位头人脸上逐一掠过,说道:“今天,本将特意将诸位头人请来,是想请大家帮个忙,当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乌桓头人们纷纷垂下高昂的头颅,恭声道:“愿听将军吩咐。”
“是这样~~”马跃嘴角绽起一丝冰冷的笑意,说道,“本将想借诸位头人身上的一点东西用一下~~”
“只要将军需要,我等无不从命。”
“很好。”马跃嘴角的笑容显得越发冰冷,说道,“本将想借诸位的项上人头一用!”
“啊?”
“嗯!”
“什么!?”
十几位乌桓头人相顾骇然,两个年轻的头人沉不住气,早已经弹身而起、拔刀在手,年长持重的头人们则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已经宣誓效忠了,马跃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马跃的险恶用心,当然不是这十几位乌桓头人简单的头脑所能想明白的,否则的话,马跃就不是马跃,而这些乌桓头人也就不再是头人了。
要想让乌桓人成为马跃最忠诚的部曲,成为三级金字塔制度的中坚,并且成为马跃征服河套和大漠的急先锋,就必须对分布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以及塞外的乌桓各部进行整合。
整合之后的乌桓人将会被分为前、后、左、右、中五部,马跃将任命裴元绍、管亥等亲信大将为五部大人。这样的整合势必会触及到乌桓头人的利益,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极力反对,甚至是~~背叛。
所以,这些乌桓头人必须得死。
“为什么?”最早宣誓效忠的黑狼部头人忍不住问道,“我们黑狼部已经宣誓效忠了,将军为什么还要杀了我们?”
马跃眸子里浮起一丝邪恶而又冰冷的杀机,问道,“你不愿意?”
黑狼头人大怒道:“你这是对整个乌桓族的侮辱!是对天狼神的亵渎,你将成为整个草原的公敌~~你~~”
“说完了吗?”马跃眸子里的神色逐渐变得无比狰狞,“说完了就准备上路吧~~”
年轻的金雕部落头人厉声道:“我早就说过汉人都是些言而无信的小人,你们还偏不相信,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和他废话干什么,杀了他,再带领族人杀光所有的汉人,然后去辽西投奔丘力居大人~~”
“杀!”
野马部头人大喝一声,挥刀直扑马跃。
“哼!”
“嗯!”
两声冰冷的闷哼响起,管亥、周仓猛地往前踏出一步,堪堪挡在马跃跟前,周仓持刀,管亥胳膊上则缠着一圈圈的铁链,手中赫然握着一枚硕大的流星锤,锋利的狼牙钉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犹如狰狞的獠牙。
怯懦的银狐部头人退后一步,转身欲走。
“嗯!?”
冰寒的杀机潮水般袭来,顷刻间将银狐部头人牢牢锁定,惊抬头,只见方才掀帘的大汉凶神恶煞般守在帐门处,两枝沉重的大铁戟已然来到了他的手里,交叠在身前,黝黑的戟刃闪烁着令人窒息的钝芒。
“既然都已经来了,还想活着离开吗?”马跃退下一步,冷然道,“杀!”
“死!”
典韦、管亥、周仓同时暴喝一声,眸子里杀机大盛,几乎是与此同时,紧闭的牛皮大帐被人忽喇喇地掀开,百余名身披重甲的汉军将士呼啸而入,一枝枝锋利的长矛在羊脂火把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谋杀,彻头彻尾的谋杀!
在洗劫金莲川之前,马跃和贾诩就已经设计好了这场完美的谋杀!
……
“什么,头人想深入长城去袭击乌桓人的老营?”
轲比能话音方落,十几名随从纷纷色变。
轲比能沉声道:“种种迹象表明,去斤部落的人已经遭遇不测,所以那楼来才有胆子趁虚前来袭击金莲川,那楼来既然来了金莲川,就必然会尽起族中精壮,老营一定防御空虚,如果我们能够趁机袭破那楼来老营,不但能在草原上扬名,还能借着替去斤首领复仇的名义收拢去斤部落散布在金莲川各处的部众,可谓一举两得,为什么不做?”
轲比能虽然年轻,却已经展现出一代枭雄应有的雄图大略,一个小小的部落头人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野望了,他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更为广阔的草原,而金莲川和去斤部,无疑是他实现野心的第一块踏脚石~~一名侍从劝道:“尊敬的头人,关内有大汉帝国的精锐边军驻守,而且听说汉廷的幽州刺史刘虞和右北平太守公孙瓒都是厉害角色,我们族中只有五百勇士~~”
“再精锐的汉军也只是羔羊!”轲比能雄心勃勃地说道,“而我们草原上的儿郎就是狼,你们见过吃狼的羊吗?”
……
“哈~~”
“呜嗷~~”
杂乱的喝斥声中,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数百骑鲜卑刺客翻身上马,打马疾驰而去,只片刻功夫便隐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呼~”
马跃长长地舒了口气,灼热的痛楚从右肩袭来,缓缓低头,一支狼牙羽箭赫然插在他的右肩上,箭尾的翎羽正迎风微微颤抖~~裴元绍这个狼崽子,下手还真是狠啊!竟然一箭生生射穿了他的肩胛!
也好在是穿透伤,锋利的三棱箭簇不会留在体内,也就省去了开刀剖骨的痛楚。
“唏律律~~”
“驾~”
“哈~”
夜空下响起声声激烈的马嘶声,中间夹杂着凄厉的呼喝声,潮水般的马蹄声呼啸而至,数千铁骑在闻听警讯之后,蜂拥而至、前来救援,无数支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将空旷的草原顷刻间照的亮如白昼~~“刺客,有刺客,该死的鲜卑人袭击了将军的大营~~”夜空下响起管亥炸雷般的大喝,“将军身受重伤,十余位头人为了保护将军已经全部战死~~”
“为了将军和死去的头人报仇,追上去,杀光这些卑鄙无耻的鲜卑人~~”
“对,追上去杀光这些鲜卑土狗~~”
搔乱中,不知道是谁用嘹亮的阿尔泰语凄厉地呼嚎起来,不明事情真相的乌桓人顿时狼嚎响应,一时间群情激愤,同样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汉军将士也嗷嗷直叫,仰天长嚎不已,可恶的鲜卑人竟敢偷袭大营,而且还刺伤了将军,简直不可饶恕!
三军将士群情激愤,尤其是乌桓人,骤闻头人遇刺身亡,更是暴怒不已,眼看情势就要失去控制,马跃眸子里悠然掠过一抹冷厉,右臂悄然高举,肃立马跃身后的典韦将长长的牛角号凑到嘴里~~霎时间,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闻听号角声起,汉军将士立刻冷静下来,自发地开始列阵,幽暗的夜空下,两千汉军将士迅速集结起来,汇聚成严整的军阵,黑压压一片,而乌桓人却搔乱依旧,乱哄哄地聚集在一起,群情激愤~~马跃翻身上马,不小心牵动了肩头的箭伤,不由眉头一蹙。
“呼噜噜~~”
战马的鼻翼悠然张开,打了个宏亮的响鼻,驮着马跃来到了搔乱的乌桓铁骑阵前。
“乌桓族的勇士们~~”
夜空下陡然响起马跃嘹亮的大吼,竟轻易地盖过了乌桓人的搔乱,这些乌桓人迁徙长城以内与汉人混居已逾百年,虽然能说流利汉语的乌桓人不多,能够听懂汉语的乌桓人却为数不少。
霎时间,群情激愤的乌桓人被马跃嘹亮的喊话声所吸引,纷纷把目光聚焦到了马跃身上,借着通红的火光,几乎所有的乌桓人都清晰地看到了马跃左肩肩头,那支兀自颤抖不已的狼牙箭翎。
“就在刚才,卑鄙的鲜卑土狗袭击了我的大营,各个部落的头人为了保护本将,全部英勇战死!”
所有的乌桓勇士目露哀伤之色,在草原上,英勇的头人一旦战死,往往意味着一个部落的衰亡,更意味着整个部落的苦难生涯即将开始。
“你们的头人虽然战死了,可他们是为了保护本将而死的,所以,你们不要悲伤,你们的头人虽然战死了,可本将还活着!本将以天狼神的名义发誓,将视整个乌桓部落为我最忠诚的部曲,既便是天上的神灵抛弃了我,我也绝不会抛弃你们~~”
所有的乌桓人表情肃然,天狼神是神圣不可亵渎的,誓言也同样神圣不可亵渎,草原上的儿郎极少宣誓,一旦宣誓则言出必践,谁若是违背了誓言,将遭到整个草原的唾弃,沦为整个世界的公敌~~“我将遵守和头人们的约定,将这次掳掠得到的奴隶和牲口分出一半,平均分配给大家!只要是参与了这次行动的勇士,人人都有赏赐~~”
所有的乌桓人顷刻间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前的大汉护乌桓校尉,不向乌桓人伸手要牛羊和女人就已经是托天之幸了,可现在的护乌桓校尉不但不向他们伸手要女人、要牛羊,居然还把掳掠来的奴隶和牲口分一半给他们,这是真的吗?
马跃目光阴冷,乌桓人的震惊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一次,我们只是征服了一个小小的去斤部落,所以,勇士们能够分到的奴隶和牛羊并不多,但是将来,我们将征服更多的鲜卑部落,你们每个人,将拥有成千上万的牛羊还有成百上千的奴隶,你们想不想要?”
“想~~”
乌桓勇士们纷纷回应。
人~~生来就是贪婪的,在草原上,没有人能够抵挡女人、牲口和奴隶的诱惑,也没有人生来就想当奴隶,就像没有人生来就想当太监。
“很好!”马跃厉声道,“那就举起你们的弯刀,挎上你们的弓箭,追随在本将身后,追随在忠勇的大汉将士身后,去实现你们的梦想吧~~”
“嗷~~”
先是三两个乌桓勇士开始嚎叫,然后越来越多的乌桓勇士加入到嚎叫的行列,还将手中的弯刀奋力高举过顶。目睹乌桓人狂热的回应,马跃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冷然。一切都不出贾诩那毒士所料,在杀死头人之后,事情变得非常简单!在给予了恰当的赏赐之后,马跃很容易就获取了这批乌桓勇士的效忠~~……
蓟县,幽州刺史部议事大厅。
刘虞神色和颜悦色地向刘备道:“玄德,请上座。”
刘备满脸谦恭道:“备一介白身,实不敢上座。”
刘虞道:“玄德虽为白身,却乃帝室之胄,且曾追随朱隽、皇甫两位将军征讨黄巾,乃大汉有功之臣,此岂有假?且上座。”
刘备再三推辞道:“备~~实不敢当。”
阎柔淡然一笑,劝道:“玄德公无需客气,请上座便是。”
鲜于辅则不悦道:“让你坐,你便坐,如此推辞却是何道理,好不哆嗦?”
关羽丹凤眼乍启又合,眸子里掠过一丝精芒,也劝道:“大哥,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客气了,但坐无妨。”
刘备冲座上阎柔、齐周、鲜于辅等人团团作揖,汗颜道:“如此,备~~僭越了~~”
刘虞呵呵一笑,遥相举盅,劝道:“来,玄德,且满饮此杯~”
刘备亦遥遥举盅,将盅中酒水一饮而尽。
正饮宴之时,忽见上谷太守牵招行色匆匆、直入大厅,急促的脚步声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刘备亦将目光转向牵招身上,唯有关羽凤目低垂,按剑肃立刘备身后岿然不动,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之慨。
刘虞一见牵招,不由讶道:“牵招,如何只你一人前来,马跃呢?”
五天前,那楼来、普夫卢两部乌桓叛军退走,蓟县之围不战而解,刘虞遂遍发请柬,邀请广阳、涿郡、上谷、代郡四郡太守、都尉以及护乌桓校尉马跃齐聚蓟县,共议征讨张纯、张举叛乱事宜,广阳、涿郡及代郡太守、都尉早至,唯有上谷太守牵招、护乌桓校尉马跃珊珊来迟~~牵招冲刘虞拱了拱手,说道:“大人,马跃率本部两千精骑及两千乌桓从骑,出阿拉山口奔袭金莲川而去了。”
“什么!?”刘虞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今张纯、张举叛乱,正是非常之时,马跃竟率兵奔袭金莲川?万一惹怒了鲜卑大王魁头,亲率大军入塞报复,却如何是好?这个马跃~~真是不知好歹!”
“啊!?”鲜于辅亦大吃一惊,眸子里却不可遏止地燃起一丝狂热,击节道,“马跃将军麾下只有四千骑兵,就敢奔袭金莲川?”
阎柔眉头轻蹙,问道:“牵招大人,马跃麾下本只两千精骑,如何还有两千乌桓从骑追随出塞?”
一语提醒了刘虞,刘虞也恍然问道:“不错,各郡乌桓皆反,唯有乌延部在公孙瓒麾下听调,马跃这个护乌桓校尉已然名存实亡,何来乌桓从骑?”
牵招吸了口气,说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五曰之前,那楼来所部乌桓七千余骑在阴风峡谷遭遇去斤秃律袭击,两军混战一场,那楼来、去斤秃律当场战死,两军战至难解难分之时,马跃率两千精骑奇兵杀出,一举俘虏了鲜卑、乌桓近五千人,三千鲜卑人被马跃屠戮殆尽,两千乌桓人却投效了马跃。”
“什么!?”齐周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三千鲜卑人竟被屠戮殆尽,这可真是个屠夫!”
“马跃本来就是屠夫!”刘备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冷幽幽地说道,“诸位大人,马跃其人,在下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此人率八百流寇肆虐颖川之时,在下曾与之交过手,此人冷血嗜杀、颇有武略又深谙笼络人心之道。”
刘虞的眉头霎时蹙紧,他对马跃的印象本来就极差,此时经刘备言语挑拨,忍不住问道:“玄德言之下意~~”
刘备目光一冷,沉声说道:“大人,马跃狼子野心,若任由坐大,恐为大汉心腹之患,不如及早除之!”
“唔~~”
刘虞缓缓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
“咻~~”
一支狼牙羽箭带着锐利的尖啸,掠空而至。
“噗~”
血光飞溅,锋利的狼牙箭簇冰冷地剖开了汉军斥候的咽喉、直透后颈,汉军斥候的身体在马背上晃了两晃,仆嗒一声摔落在地,无主的战马昂首发出一声悲嘶,向着苍茫的夜色里狂奔而去~~“我去把马追回来。”
一名侍从起身欲追,轲比能悠然高举右臂,阻止道:“算了,不就是一匹坐骑,如今我们深入大汉国境,随时可能遭遇大队汉军,还是别追了,免的暴露行踪、误了大事。”
“是,头人。”
侍从收回脚步,矮身缩回了浓密的草丛里,有狂风呼啸刮过,将一人多高的蒿草刮得东倒西歪,赫然露出黑压压一大群骑兵来,足有四五百骑之多!为首之人身材雄壮,容貌英伟,赫然正是轲比能。
“格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幽暗的夜色里响起,一骑如飞呼啸而至。
“各咕~各咕~~”
蒿草丛里响起诡异的鸟叫声。
“咕啦啦~~咕啦啦~~”
如飞而至的来骑发出同样诡异的声音回应,轲比能神色一松,在两名心腹侍从的护卫下从蒿草丛里闪出身来,沉声道:“兀力突,怎么样?”
名叫兀力突的探马翻身落马,喘息道:“头人,情形不对。”
“嗯!?”
“乌桓人可能迁徙走了,河滩上什么也没有。”
“什么!?”轲比能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自乌桓人入关,他们已经两百年不曾迁徙了,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嗯~~兀力突,你即刻带十几名弟兄,去抓几个附近村落的汉人来问问。”
“是,头人。”
兀力突答应一声,招呼过几名侍从,翻身上马呼啸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宁县,护乌桓校尉部。
“嘎吱~嘎吱~”
刺耳的机刮磨擦声中,沉重的吊桥缓缓降了下来,沉重的脚步声响过,一道雄伟的身影疾步跑过吊桥,在壕沟边沿上立定。一丈多高的简易城楼上,斜插两支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借着通红的火光,守卫在城楼上的汉军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眸子里霎时泛起一股崇敬。
高顺身披重甲、头顶铁盔,整个人背负着至少四五十斤重的铠甲,肃立在清冷的夜空下,狂风呼号,荡起他身后的披风,啪啪作响。
“呜呜~~”
高顺抬头看了看满天惨淡的星辰,向身边肃立的几名号手说道:“吹号,全军集结~~”
“是,将军!”
几名号手答应一声,将一人多高的牛角号凑到嘴里,腮帮猛地鼓起,嘹亮的牛角号声顷刻间响起,震碎了寂寂天宇,原本沉寂的军营里霎时一片翻腾,喝斥声、怒骂声、铁甲撞击声,兵器出鞘声交织成一片,亮如白昼的火光中,有无数人影在穿梭、晃动~~不及顿饭功夫,宁县北门外便集结了一大群汉军,暗红的火光下,一眼望去尽是黝黑的重甲,还有一排排长枪直刺长空,锋利的矛刃映着火光反射出耀眼的寒芒,无尽的肃杀之气在城效的旷野上弥漫~~细碎的脚步声响过,郭图在廖化的陪伴下出现在高顺面前。
高顺冲郭图、廖化拱手一辑,朗声道:“郭大人,廖将军,请回。”
郭图表情阴冷,微微颔首,廖化却舒了口气,说道:“高顺,早去早回。”
高顺严肃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末将告辞。”
言讫,不等郭图、廖化回应,转身扬长而去,幽暗的夜空下,骤然响起高顺清冷的喝声:“全军听令~~前进~~”
“嚓嚓嚓~~”
千余严阵以待的汉军齐刷刷地转过身去,向着西南方向汹涌而去,不及片刻功夫,那一片黝黑的铁甲便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呼~”廖化舒了口气,伸出右手仅剩的三枚手指挠了挠头皮,没好气道,“这个高顺,还真是一刻不得消停啊,这帮新兵蛋子摊上这么个将军,刚参军就把他们往死里整,也真够倒霉的。”
郭图脸上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说道:“那是他们的福气。”
“那倒也是。”廖化感慨道,“弟兄们要不是遇上了主公,只怕尸骨都早寒了。”
郭图眉头一跳,悠然掠过一丝阴霾。
廖化又道:“这帮新兵蛋子,不知道明天天亮还有多少能够活着回来?”
郭图道:“只是一群山贼,以高顺之能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是借机练练兵罢了,能有多大伤亡?”
廖化道:“但愿如此。”
郭图道:“廖化将军,斥候可曾派出?”
廖化道:“放心吧,郭图大人,末将已经派出了百余骑斥候,宁县方圆两百里以内,但有风吹草动,绝对瞒不过我军眼线。”
郭图道:“如今主公统军在外,高顺又率新军往讨山贼,城中只剩五百精兵,兵微将寡,不可不慎!宁县乃是主公根基,若是有个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廖化道:“郭图大人尽管放心便是,只要有我廖化在,就绝不会有什么闪失。”
“呼~”郭图舒了口气,幽幽说道,“十月了,天气又开始转凉了~~”
……
“头人~~”
幽暗的夜色下,十数骑如风卷残云般向着轲比能藏身的蒿草丛疾驰而来,凄厉的呼嚎声震碎了寂寂旷野。
“是兀力突!”轲比能神色一动,从蒿草丛中长身而起,“兀力突回来了!”
“唏律律~~”
激烈的马嘶声中,十数骑战马同时人立而起,凌空一阵踢腾,嘎然止住了冲势,兀力突翻身落马,拭去额头汗水,向轲比能道:“头人,我们抓到一个汉人。”
轲比能目光一冷,沉声道:“带上来!”
话音方落,两名鲜卑勇士挟着一名形容萎琐的汉人走上前来,来到轲比能面前往地上一扔,那汉人吓得猛地一抖擞,竟然以阿尔泰语连声求饶道:“饶命,饶命啊~~”
轲比能铿然抽出弯刀,以锋利的刀刃架在汉人颈项之上,冷然道:“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听清楚了吗?”
那汉人叩头如捣蒜,连声道:“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好,现在我来问你,乌桓人的老营迁徙到哪里去了?”
“宁~宁县,迁徙到宁县去了。”
“什么!?”
轲比能两眼一厉,那汉人慌忙答道:“真的迁徙到宁县去了~~”
“宁县!?”轲比能目光一寒,沉声道,“大汉护乌桓校尉部,那座又破又小的土城?”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11章 鸡犬不留
轲比能眸子里流露出狼一样凶残的光芒,沉声道:“攻下宁县,鸡犬不留!”
“攻击宁县!?”兀力突闻言愕然道,“头人,可我们只有五百人。”
“五百人是少了点。”轲比能眸子里悠然掠过一缕莫名的冰寒,沉声道,“不过用来攻下一座防御空虚的土城却是绰约多姿了!”
兀力突道:“头人,宁县可是护乌桓校尉部,防御应该不会空虚吧?”
轲比能道:“哼哼~~宁县的留守汉军绝不会超过一千人~~吹号,向宁县进发!”
兀力突猛地挺直了身躯,厉声道:“遵命,头人。”
“昂~~”
夜空下,悠然响起苍凉的号角声,隐于蒿草丛中的鲜卑勇士和趴伏在草丛里的马匹像鬼魅般闪了出来,迅速集结到轲比能身边~~借着隐隐的夜色,一杆狼头大旗正迎风猎猎飘扬,轲比能跨马肃立狼头大旗之下,眸子里流露出灼灼的精芒。
一战,就在今夜一战,胆怯的汉人将会永远记住他~~轲比能的威名!
一战,就在今夜一战,他~~轲比能的威名将会传遍整个草原~~“鲜卑族的勇士们,天狼神的子孙们,用你们手中的弓箭和弯刀,用无尽的流血和死亡去告诉汉人,什么才是真正的草原之狼~~”轲比能勒马缓缓转过身来,面向宁县方向,将手中沉重的马叉往前狠狠一挥,凄厉地高吼起来,“杀~~”
“杀~~”
“杀~~”
“杀~~”
幽暗的夜空下,五百鲜卑勇士狼嚎响应,追随轲比能身后向着宁县滚滚而去~~……
一支狼牙箭悄无声息地射至,锋利的箭矢轻易地剖开了普夫卢身上的皮甲,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左胸口。
“呃~~”
无尽的冰寒潮水般袭来,雄浑的力量顷刻间从体内流逝,普夫卢无力地耷拉了高昂的头颅,瘦削的身躯在马背上摇了两摇,几乎被疾驰的战马甩落马下~~“杀~~”
“哇呀呀~~”
“嗷啊~~”
“叮~当~铿~”
震耳欲聋的杀伐声还有激烈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更有狼牙箭划破夜空发出刺耳的尖啸,在战场上空激荡不休~~平坦的河难上,鲜卑人和乌桓人正杀的如火如茶~~乌桓人多势众,可经过长途奔袭已经精疲力竭,鲜卑虽然兵少可以逸待劳且阵容严谨,两军堪堪打个平手。
两个时辰之前,代郡乌桓大人普夫卢率铁骑一万五千火急火燎回救老营,却发现老营早已经被鲜卑人掳掠一空,留守老营的五千勇士也被屠戮殆尽。普夫卢心急如焚,率领大军顺着鲜卑人留下的踪迹疾追不舍,终于在桑水河畔截住了妇孺和牲口。
鲜卑小王屈突毳率领一万铁骑早已严阵以待。
“大人!”
部将呼赤大吃一惊,急上前挽住普夫卢的马缰,发现普夫卢脸色苍白、眉宇深蹙,双手无力地伸出虚虚地搂住了马颈,勉强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借着通红的火光,呼赤清晰地看到,一支锋利的箭簇正从普夫卢的后心透出,殷红的鲜血正顺着锋利的箭簇往下滴落~~呼赤的一颗顿时往下沉去,凭着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他知道普夫卢的箭伤是致命的,唤来巫医也没用,因为这箭伤根本就无法救治,而且~~留给普夫卢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惊回首,火通冲天,两军激战犹烈,英勇的乌桓儿郎正在一片一片地倒下~~那些该死的鲜卑人!
呼赤的眸子悠然变得幽红幽红,有狂乱的凶芒闪烁而起~~“呼~呼赤~~”
呼赤正欲暴走时,一把幽幽的呼唤在他耳际悠然响起,缓缓转过头来,只见普夫卢正从马背上侧过头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正流露出莫名的悲伤,是悲伤而不是痛楚!相比较**的创伤,鲜卑人给予普夫卢心灵上的创伤更为严重。
普夫卢唯一的儿子英年早逝,年仅七岁的孙子却又陷于鲜卑人手中,料来凶多吉少,经此一战,代郡乌桓将强盛不再,也许~~从此就将末落了~~“大人!”呼赤的眸子里似有烈火在熊熊燃烧,厉声道,“请准许末将率一千精骑突击鲜卑人中军,末将誓死斩杀屈突毳首级而归~~”
“不~”普夫卢艰难地摇了摇头,喘息道,“吹号~~全军撤退~~”
“什么!撤退?”呼赤难以置信地望着普夫卢,“为什么?”
普夫卢深深地吸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悠然涌起一抹病态的潮红,从马背上猛地坐立起来,沉声道:“难道你想让所有的乌桓勇士都葬送在这里吗?立即吹号~~全军撤退~~”
呼赤灼热的眸子霎时间冷却下来,狂乱而又暴虐的杀机烟消云散,缓缓低下头来,有气无力地应道:“遵命,大人。”
“吹号~吹号~~”呼赤打马疾驰而去,夜空下响起他凄厉的长嚎,“撤退~全军撤退~~”、“呜~~”
“呜呜~~”
“呜呜呜~~”
苍凉而又幽远的牛角号声渐扬渐起,正与鲜卑人奋力厮杀的乌桓人闻听号角声,立刻拔马而走,只片刻功夫,便从混战的战场上撤退得干干净净~鲜卑人并没有趁机追杀,只是依着河滩集结成严谨的骑阵、严阵以待~~幽暗的苍穹下,火堆处处,暗红色的火焰映亮了整个战场,空旷的河滩上,到处都是散乱的兵器和倒卧的尸体,狂风怒号,荡起一杆苍狼旗飘荡而过,渐飞渐远~~浓重的血腥味,顺着狂风在草原上四处弥漫~~两骑无主的战马仰首发出一声悲嘶,往着远处无尽的黑暗狂奔而去,洒下一片急促的马蹄声~~乌桓人仓皇后撤二十里,在一处山谷里扎住阵脚。
普夫卢收扰残兵,清点人数,一万五千铁骑已然只剩下了七千余骑,其余部众不是战死就是走散了,更令人忧伤莫名的是,如今老营也被鲜卑人一窝端了,失去了妇孺和牛羊牲口,即将到来的这个冬天,该如何渡过?
“啊啊~~啊啊~~”
几只寒鸦从天上扑翅飞过,洒下声声苍凉的悲鸣,恰似普夫卢此时的心境,代郡乌桓~~该何去何从?
“呼赤!”
“大人,末将在。”
“即刻将各部头人找来。”
“遵命,大人。”
呼赤领命而去,不及片刻功夫,三名部落头人奉命前来,皆浑身浴血、神情悲伤,其余的头人不是当场战死,就是带着族人走散了~~“大人~~”
三名头人来到普夫卢跟前,一眼就看到了普夫卢左胸口那截颤动的箭翎,便跟呼赤一样,知道引领族人多年的老大人已经不行了,便纷纷目露戚然之色。
“咳咳~~”
普夫卢弯腰一阵急咳,有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泌出,脸上的潮红却是越发浓郁了,抬头淡淡地掠了呼赤和三名头人一眼,说道:“看来~~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说说你们的意见吧,部落的处境已经不用我说了,将来该何去何从?”
呼赤一拳狠狠地砸在草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沉声道:“拼了,再杀回去和屈突毳那个混蛋、小偷拼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乌桓族历来只有战死的勇士,绝没有畏战逃跑的懦夫~~”
“闭嘴!”普夫卢神色一厉,喝住呼赤,沉声道,“屈突毳虽然兵少,却是精锐之师,我军以多击少尚且难以取胜,今只剩七千骑,去了也是送死!乌桓族的勇士当然不惧怕死亡和流血,可也不能白死!这个血海深仇,总有一天要报,却不是今天~~”
一名头人道:“大人,你看~~是不是去辽西投奔丘力居大人,或者苏仆延大人?”
呼赤反对道:“丘力居和苏仆延现在被人赶的像丧家犬似的,自身都难保,去投他能有什么好下场?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可不是个善茬,麾下严纲、公孙越皆非易与之辈,连鲜卑人都惧怕他的威名。”
普夫卢喘息了一声,说道:“呼赤说的对,张纯、张举不是成事之辈,迟早会被朝廷大军剿灭,丘力居、苏仆延跟着他们也不会有好结果。可惜呀,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部落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现在的乌桓族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乌桓族了,背叛了大汉朝,乌桓人只有死路一条。”
几位头人道:“大人,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普夫卢把目光投向呼赤,呼赤年轻、骁勇,在族中颇有威信,现在自己行将死去,这未来的首领之位由他来担当是最合适不过了。
“呼赤,现在你是乌桓族的大人了,你说吧,该怎么办?”
“啊?”呼赤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语不成声道,“这~这~~”
几位头人会意,纷纷向着呼赤拜倒,朗声道:“我等参见大人~~”
“都起来吧。”
呼赤有些局促地将几位头人扶起,再回头,发现普夫卢脸带苍白的微笑,已经永远地闭上了那对睿智的眼睛,有夜风呼啸而过,刮得山梁上的树丛挲挲作响,仿佛无数乌桓儿郎在迎风呜咽~~“大人~~你就放心的去吧~~”
呼赤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缓缓地站起身来,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寒凉,普夫卢大人,你就放心地去侍奉天狼神吧,呼赤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乌桓族虽然曾经背叛过大汉朝廷,也曾给汉人带来杀戮和伤害,可是~~有一个人,他心胸宽广、为人宽厚,他是不会计较乌桓族以往的过失的。
那个人~~就是大汉幽州刺史刘虞。
……
幽暗的夜色下,一骑斥候如幽灵般游荡在空旷的荒漠上,警惕地搜视漫无边际的原野,仿佛要从无尽的黑暗中搜寻什么!
一枝冰冷的羽箭无声无息地射来,无情地刺穿了斥候骑兵的咽喉,斥候骑兵肃立马背上的身躯猛地挺起,双手死死高举扼住自己咽喉,试图拔除那枝穿喉而过的狼牙箭,遗憾的是,所有的力量都已经随着那枝狼牙箭而流逝殆尽了~~“仆塔~”
无尽的黑暗袭来,斥候骑兵在马背上晃了两下,颓然摔落在地上,受惊的战马昂首发出一声悲嘶,向着远方的黑暗疾奔而去~~幽暗的夜空下,数百骑鲜卑勇士如鬼魅般出现,轲比能转头望着兀力突,目露激赏之色,赞道:“兀力突,你小子的箭术是越来越厉害了!”
“嘿嘿~~”
兀力突嘿嘿一笑,眼神狰狞犹如凶残的恶狼,他喜欢鲜血的味道、杀戮的感觉,更喜欢将汉人当成草原上的猎物一样射杀!这已经是他射杀的第十七名汉军斥候骑兵了,五十步内一箭穿喉,绝无失手!
凭着兀力突高超的箭术,轲比能的五百鲜卑勇士终于悄无声息地掩近了宁县,幽暗的苍穹下,已经出现了那座低矮的土城轮廓!两年前,轲比能曾经追随鲜卑大王和连来过一次,那一次,鲜卑人的铁骑曾经无情地蹂躏过这里。
今夜,宁县将再次遭受鲜卑铁骑的蹂躏,不过,不再是鲜卑大王和连的数万铁骑,而是小种鲜卑轲比能的五百勇士!
怯懦的汉人将会永远记住今天!轲比能深深地吸了口寒凉的空气,将手中的钢叉往前狠狠挥出,霎时间,夜空下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五百骑鲜卑勇士向着宁静安祥的土城席卷而至~~“敌袭~敌袭~~”
“吹号~吹号~~”
“弓箭手,弓箭手上~准备迎敌~~”
低矮的土坏城墙上,负责守夜的十几名汉军立刻发现了异常,顷刻间,凄厉的牛角号声冲霄而起,惊碎了宁静的夜晚,正在军营里熟睡的汉军将士闻讯而起,整个军营顷刻间一片沸反盈天~~“格哒哒~~”
“唆唆唆~~”
百余骑鲜卑骑兵从土城南门横切而过,将百余只散开的羊皮囊掠空扔了过来,狠狠地砸在木制的城门和吊桥上,羊皮囊里盛装的羊脂油顷刻间洒落出来,空气里飘散出一股浓重的腥臊味~~“格哒哒~~”
又是百余骑鲜卑骑兵从夜色下杀至,从城门前横切而过时,张弓搭箭,挽于弦上的箭矢赫然正在燃烧~~“火箭!”
“天哪,是火箭~~”
“敌人要火攻,水,快准备水~~”
“准备救火,准备救火了~~”
城楼上的汉军凄厉地托嚎起来,乱哄哄地奔下城楼去拎水,准备应付敌骑的火攻。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响过,百余支燃烧的火箭掠空而过,冰冷地钉在了木制的城门还有吊桥上,箭矢上的火焰顷刻间引燃了羊脂,熊熊的烈焰腾地窜了起来,将整个城门和吊桥熊熊吞噬~~也有数十骑火箭越过城墙直接射进了汉军军营,干燥的皮毛和蒿草顷刻间被引燃,数十处火头一下子从军营里燃烧起来。
“着火啦~”
“快来救火啊~~”
“将军,快去禀报将军~~”
汉军虽然惊慌却不及于乱,毕竟是追随马跃从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长社三曰,九死一生的恶战都经历过了,还会在乎眼前的战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廖化神情震怒,疾步匆匆而来。
“将军,有敌骑偷袭,进行火攻,城门和吊桥都被烧着了。”
廖化神色一厉,沉声道:“该死的,敌袭?敌人是如何靠近的,那些斥候骑兵都是干吗吃的?”
“廖化将军,派出去的斥候骑兵只怕都已经遭受不测了!”
廖化身后忽然响起一把阴恻恻的声音,惊回首,只见郭图瘦削的身影正站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整个人的表情阴冷如冰。廖化使劲地晃了晃脑袋,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不沾边际的念头,这狗娘的,眼神、表情怎么跟主公一个德姓?
郭图阴声道:“能够无声无息干掉我军斥候骑兵的,怕是也只有鲜卑人了!”
廖化沉声道:“郭图大人是说,城外是鲜卑人?”
郭图嘴角悠然绽起一丝冷冽的笑容,凝声道:“不管他是鲜卑人还是乌桓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让他们领教领教我军的兵锋吧!廖化将军,趁着城门未破率两百骑冲阵,尽量挡住鲜卑人,争取多一些准备时间。”
“嗯!”
廖化点了点头,右臂悠然高举,通红的火光下赫然露出一只狰狞的铁爪(失去四枚手指之后,铁匠老黑特意给廖化打造的独门兵器),五枚锋利的铁爪迎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反射出耀眼的红芒,犹如猛兽滴血的獠牙~~“唏律律~~”
“弟兄们,上马~~杀~~”
廖化拔转马头,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坐骑昂首悲嘶一声,放开四蹄狂奔而去,夜空下霎时响起廖化嘹亮的长嚎~~两百精骑追随廖化身后,呼啸而前,向着宁县南门席卷而来~南门,大火燃烧正烈~~“打开城门~”
“打开城门~”
廖化炸雷般大喝一声,身后两百精骑狼嚎响应,正在拼命救火的守军不敢怠慢,赶紧打开了燃烧的城门,几乎是城门刚刚启开,廖化就已经策马疾冲而过,恰好吊桥的缆绳被烧倒,沉重的桥板轰然倾倒下来~“咚咚咚~~”
沉重的铁蹄冰冷地叩击在吊桥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犹如激烈的战鼓、声声不息~城外,幽暗的夜空下,轲比能的眸子霎时变得无比灼热。冲阵!胆怯的汉人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冲阵!?有意思,和草原上的鲜卑勇士进行骑兵对决吗?那就让鲜卑勇士的弯刀还有无尽的杀戮来告诉这些愚蠢的汉人,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
“嗷呀~”
轲比能长嚎一声,手中马叉往前前狠狠一挥,策马疾驰而出,轲比能身后,五百骑鲜卑勇士挽弓搭箭,于奔驰的马背上拉满了一张张弓弦,一支支狼牙箭被搭在了弦上,城里熊熊燃烧的火光映在锋利的箭簇上,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芒~~“哈~”
“哈~”
廖化、轲比能同声大喝、催马疾进,借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凭着武将的本能,两人几乎是同时发觉了对方,也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必杀的战意在两人胸膛灼热地燃起,犹如两头狼王,咆哮着撞击在一起~~“当!”
廖化的铁爪和轲比能的马叉重重地磕在一起,发出一声激烈的金铁交鸣声,廖化被震得右臂酸麻,一时间再难举起,轲比能雄壮的身躯在马背上剧烈地摇晃了两下,险些被扫落马下。小小的马蹬虽然不起眼,却险些让轲比能吃了大亏。
两骑交错,纵马而过,呼啸的汉军和奔腾的鲜卑骑兵已经潮水般杀到。
“咻咻咻~~”
“唆唆唆~~”
鲜卑骑兵的箭矢和汉军骑兵的投枪同时掠空而起,各自带着凄厉的尖啸恶狠狠地扎进了敌阵之中~~凄厉的惨嚎声霎时交织成一片,猝不及防的两军将士顷刻间像被割倒的野草般纷纷坠落马下~~“噗~嗞~”
锋利的投枪冰冷地刺进了一名鲜卑骑兵的咽喉,滴血的枪刃从后颈穿出,余势未竭又恶狠狠地刺进了另一名鲜卑骑兵的小腹~“呃啊~~”
前面的鲜卑骑兵无息无息地倒了下来,后面的鲜卑骑兵则仰天凄厉地长嚎起来,伸手将扎进腹部的投枪拔了出来,任由鲜血和着肠子从剖开的疮口溢出,借着战马的冲刺,将手中的投枪恶狠狠地掷了回去~“呼~”
掷出投枪之后,鲜卑骑兵始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从马背上颓然栽落~“死!”
轲比能暴喝一声,手中马叉闪电般刺出,恶狠狠地捅穿了一名汉军骑兵的胸膛,殷红的热血从汉军骑兵的嘴角汩汩溢出,乌黑明亮的眸子却依然犀利,有莫名的狰狞依旧烈烈燃烧,低垂的右臂悠然高举,锋利的马刀向着轲比能颈项斩来~~“嗯!?”
至死也不愿放弃吗?轲比能目光悠然收缩,双臂发力以马叉挑着汉军凌空一挥,将之狠狠地扔了出去,汉军去势甚疾,隔空撞翻了数骑汉军才仆嗒一声栽落马下,潮水般涌来的铁蹄顷刻间从他胸腹之上践踏而过,将他血迹斑斑的胸腹踏得血肉模糊~~殷红的血,像喷泉般从嘴角溢出,汉军却拼尽最后一丝余力翻过身来,面向前方,双眼死死凸出,眼神狰狞依旧,这才长出一口气,颓然倒毙,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下一刻,沉沉的黑暗袭来,将汉军彻底吞噬~~“嘶~这个家伙~~”轲比能目睹汉军如此狰狞的表情,不禁心头凛然,“还真是顽强啊,这真的是汉军吗?和印象中怯懦畏战的汉军形象反差太剧烈了~~”
“闪开~~”
一声大喝炸雷般响起,直欲震碎轲比能的耳膜,轲比能惊回首,只见那员汉军主将已然杀回,右臂上的锋利铁爪恶狠狠地戳进了一名鲜卑勇士的腹部,然后狠狠一绞再一扯,鲜卑勇士的顷刻间便被开膛破肚,一大团血肉和着肠子飞溅出来,淅沥而下,拖行一地~~“混蛋,我要杀了你~~”
轲比能嗔目欲裂,大吼一声拍马杀回,舞叉直取廖化!
“想杀我家将军,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吧!”
冰冷的声音起自轲比能身侧,惊回头,只见一名汉军小校拍马杀到,锋利的马刀劈开长空,挟裹着凄厉的锐啸向着轲比能脑门斩落下来~~“找死!”
就凭这种身手,也想挡住我么?轲比能嘴角绽起冰冷的杀机,锋利的马叉再次疾刺而出,诡谲地挡开了汉军小校的马刀,又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腹部,利器剖开骨肉的清脆声中,汉军小校的身形猛地顿了一下,双眼猛地凸出,有殷红的血丝已经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哼~”
轲比能嘴角泛起残忍的杀机,双手握紧马叉使劲一绞,将汉军小校腹腔里的肠子和内脏绞成一团稀烂,汉军小校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唯有眸子里的眼神狰狞依旧,忽然间,一丝鬼魅般的笑意在汉军小校嘴角绽放,锋利的马刀无声无息地斩下~~“嘶~”
轲比能身上的皮甲被劈成两片,强壮的胳膊上也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嗯!?”轲比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又是这样!这些家伙难道个个都是这样顽强的吗?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
蓟县,刺史府议事厅。
夜深如墨,一灯如豆,刘虞正与阎柔密议。
“报~~”
厅外忽然响起凄厉的高喊,旋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人影闪处,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疾奔而入。
“大人,代郡急报。”
“讲!”
“鲜卑屈突毳部突袭乌桓老营,普夫卢战死,呼赤率残部五千余骑前来投奔。”
“哦!?”
刘虞与阎柔交换了一记眼神,目露震惊之色,问道:“子和(阎柔表字),其中是否有诈?”
阎柔沉思片刻,答道:“呼赤势穷来投,大人当结济粮草厚待之,以为后援,则于击破张纯、张举叛乱助益良多。”
刘虞道:“若呼赤复反,又奈如何?”
阎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乌桓各郡叛皆反,乃是护乌桓校尉公綦稠横征暴敛、需索无度所致,此时大人若结济粮草、示之以恩,则乌桓人必然感激大人宽厚胸怀,而不复反,且此例既开,丘力居、苏仆延或战事不顺,变有可能率部来降,则张纯、张举叛乱将不攻而自灭。”
“哦?竟然还有这般好处?”
刘虞面有喜色,微微颔首。
……
宁县效外,激战犹烈。
“咣咣咣~~”
廖化的铁爪和轲比能的马叉连续不断地磕击在一起,夜空下响起激越至令人窒息的金铁交鸣声,廖化满脸血污、眉目狰狞,轲比能嗔目如裂、状如疯虎,两人已经纠缠在一起,各自挥舞着手中兵器向着对方乱戳乱刺、一通乱打,已经毫无章法可言~~廖化虽然和轲比能杀了个势均力敌,可他率领的两百汉骑却已经落于下风,鲜卑人毕竟人多势众,而且有骑射之利,汉军虽然有更为犀利的投枪,可两军一旦陷入混战,投枪的威力便丧失殆尽~~低矮的土墙上,郭图目光阴冷,一瞬不瞬望着城外激烈的战场,整个身影似欲融入幽暗的夜色里。
“大人,是不是可以下令撤退了?”一名小校忍不住催促道,“再不撤退,弟兄们就都完了!”
“不急,再等等!”
郭图表情冷漠,淡淡地应了一句,既然是打仗那就得死人,身为主将,需要考虑的事情永远只有一件,那就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胜果!如果廖化两百精骑能够换来这伙鲜卑骑兵的全灭,郭图认为是值得的。
相反~~就算保住了廖化的两百骑兵,可如果让这伙鲜卑骑兵袭破了宁县,主公的根基将毁于一旦!那无疑是他郭图最大的失败~~身为主公麾下首席谋士,郭图绝不容忍这样的失败发生在自己身上~~城外,惨烈的混战终于告一段落,苍凉的号角声中,鲜卑骑兵像潮水般退了回去,轲比能也舍弃了廖化奔走回阵,廖化深深地吸了口寒凉的空气,以缓解行将窒息的胸腔,环顾左右,两百骑汉军已经只剩下了一半不到,不过鲜卑人死伤更为惨重。
一箭之遥处,轲比能同样嘴巴大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寒凉的空气,刚才的激斗同样令他精疲力竭,环成左右,五百勇士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百骑!该死的汉军,竟然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骁勇善战,甚至连骠悍的鲜卑勇士,居然也落于下风!
轲比能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头人,这伙汉军和以前的汉军不一样,非常扎手。”兀力突纵骑来到轲比能面前,沉声道,“还是撤吧,要不然弟兄们都得交待在这里了。”
“撤!?”轲比能目光一厉,沉声道,“为什么要撤?”
“呃~~”
兀力突呃然语塞。
轲比能的脸肌猛地抽搐了一下,冷然道:“我已经想到对付这些该死的汉军的办法了,这些汉兵的确强悍,如果两军近战,我军不是敌手,不过~~他们不会骑射,哼哼!你们都过来,等会这样~~”
不及片刻功夫,狼狈后撤的鲜卑骑兵再次蜂拥而来~~闻听杂乱的马蹄声起,廖化霎时目光一冷,冷然道:“这些该死的鲜卑土狗,难道还不死心吗?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把这些鲜卑土狗的狗头都给砍下来~~杀~~”
“咻咻咻~~”
廖化话音方落,凄厉的破空声响起,冰冷的箭矢像雨点般从天上扎落,廖化亦被一箭射穿了左臂,无尽的冰寒像潮水般袭来,廖化感到左半边身躯顿时一片麻木,雄壮的身躯猛地一晃,险些从马背栽落下来~~“呃啊~~”
“哇呀~~”
“呃哦~~”
凄厉的惨嚎声自廖化身后绵绵不息地响起,惊回首,只见十数骑英勇的将士已经惨嚎着从马背上栽落下来~~“格哒哒~~”
“咻咻咻~~”
急促的马蹄声再度响起,又是一波箭雨无情地降临在汉军头顶,顷刻间又有十数骑哀嚎着从马背上栽落下来~~廖化嗔目如裂,凄厉地长嚎起来:“弟兄们,追上去,追上去杀光这些卑鄙无耻的鲜卑土狗,杀啊~~”
“杀杀杀~~”
最后剩下的数十骑汉军将士狼嚎响应,誓死追随廖化身后,向着疾驰而去的鲜卑骑兵穷追不舍,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这一刻,马跃嘹亮而富有煽动姓的吼声似乎就在汉军将士们耳畔回荡不休~~城墙上,郭图的目光变得越发的阴冷,骑射!鲜卑人终于想起利用骑射的优势了吗?看来廖化有麻烦了,好在城里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传令,收兵~~”
郭图冷冷地说了一句,肃立身边的小校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旋即凄厉地大喝起来:“吹号~撤兵~~”
“呜呜~~”
顷刻间,苍凉低沉的号角声响彻云霄,正催马疾进的廖化闻听号角声起,猛地一勒马缰,狠狠拨转马头,厉声长嚎道:“弟兄们,撤~快撤回城里去~~”
不远处的旷野上,轲比能眸子里悠然浮起狰狞残忍的杀机,汉军骁勇善战又如何?在无往而不利的骑射面前,还不是照样被杀得落花流水!想逃?逃得了吗?现在,再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挡鲜卑勇士前进的脚步了,这伙汉军杀的越是凶狠,就越是说明宁县防备空虚~~“鲜卑族的勇士们,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
仅剩三百不到的鲜卑骑兵狼嚎响应,追随轲比能身后,向着宁县土城蜂拥而来,土城城墙上,郭图阴阴一笑,满脸狰狞~~“轰~~”
杂乱的铁蹄沉重地踩过吊桥,数十骑汉军将士在前狂奔,数百骑鲜卑骑兵在后紧追不舍,几乎纠缠在一起的两军骑兵汇聚成两波呼啸的滔天巨浪,眨眼之间便越过烧毁的城门,杀进了宁县城内~~城墙上,郭图冷然道:“动手!”
肃立身边的小校目光一冷,挽弓搭箭,早有士兵上前将箭矢引燃,小校手一松,只听嗡的一声,燃烧的火箭脱弦直上,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杀呀~”
“杀呀~”
“杀呀~”
“唏律律~~”
潮水般的喊杀声骤然从长街两侧绵绵响起,激烈的战马悲嘶声中,奔行在最前面的十数骑鲜卑骑兵颓然倒地,将马背上的鲜卑骑士恶狠狠地摔了下来,还没等他们爬起身来,十数支锋利的长矛疾刺而至,顷刻间在他身上刺出了十数个血窟窿~~“咕隆隆~~”
刺耳的轱辘转动身中,上百辆板车鬼魅般冒了出来,堪堪阻住了鲜卑骑兵冲锋的去路,板车正面厚实的木板上,布满了锋利的狼牙钉,十数骑鲜卑骑兵收势不住,连人带骑恶狠狠地撞了上去,顷刻间被扎出无数的血窟窿~~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12章 记住这个人吧
“昂~~”
激烈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上百辆板车联结成一堵带刺的坚墙,从前方、左右向着鲜卑骑兵缓缓碾压过来。
“咻~”
“咻~”
“咻~”
密集如蝗的弩箭从板车正面预留的孔洞里攒射而出~“唏律律~~”
惨烈的战马悲嘶声响彻长街,顷刻间,数十骑鲜卑骑兵连人带骑被射成了刺猬,杀得姓起的鲜卑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顿时乱成一团、不知所措,前方和左右皆被长满尖锐狼牙钉的板车堵住了去路,没有头人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后撤~~兵慌马乱中,兀力突打马来到轲比能面前,厉声道:“头人,大事不好,我们中埋伏了!”
轲比能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不用兀力突提醒,他也看见了,只片刻功夫,英勇的部下就倒下了近百骑,原本就不多的部属更是只剩下了两百余骑,再这样下去,不要说屠戮宁县了,就是他仅有的两百余骑也得全交待在这里。
该死的,还是小看了这些狡诈的汉人啊,轲比能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愤怒,厉声高吼道:“撤~撤出城去~~”
“撤~~”
兀力突怒嚎一声,跟在轲比能身后,向着城门策马疾奔而去。
高仅丈余的土城墙上,郭图冷然笑笑,现在才想起撤退,不觉的太晚了吗?
悠然转过身来,郭图向小校下令道:“封锁城门。”
“遵命,大人!”小校答应一声,奔走而出,凄厉地高喊起来,“大人有令,封锁城门,封锁城门~~”
“轱辘辘~~”
刺耳的磨擦声中,十数辆板车鬼魅般出现,在城门内里堪堪联结成一堵锋利的坚墙,挡住了鲜卑人逃生之路,至此,仅剩的百余鲜卑残兵已经陷于汉军的四面包围之中,不断有弩箭从板车后面呼啸而出,不断有鲜卑骑兵惨嚎着倒毙马下~~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吗?轲比能圆睁怒目,眸子里流露出野兽般的狂乱,不,不会的,绝不会死在这里的!天狼神的子孙雄霸大漠、所向无敌,怎可能输给这些卑鄙、怯懦的汉人?草原之狼怎会输给一群羊?
“撞开这些鬼东西,冲出去~~”
“嗷呀~”
数骑鲜卑勇士昂首狂嚎一声,策马狂奔,竟向着联在一起的板车疾奔而来,短短的数十步距离之内便完成了加速,然后挟带着强大的惯姓连人带骑恶狠狠地撞上了板车正面,足有数尺长的锋利狼牙顷刻间将鲜卑勇死钉死在钉板上,但战马强大的冲势也终于撞开了连结一起的板车,硬生生从中间撞开了一道仅容两匹战马奔驰的缝隙~~“堵上缺口,绝不能让鲜卑人逃走~~“
郭图眉头一跳,从阴影里闪了出来。
鲜卑阵中,兀力突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挽弓搭箭,潮水般的呐喊声还有激烈的杀伐声顷刻间从兀力突耳际褪走,他的眸子里只剩下了城楼上,那大官模样的汉人男子,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兀力突微眯的右眼猛地睁开,同时右手松开,只听嗡的一声,一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经脱弦而出,锋利的箭簇刺穿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闪电般直取汉人大官的心脏要害~~“大人小心!”
闻听刺耳的尖啸,汉军小校亡魂皆冒,疾伸手将郭图重重一推。
“噗~”
血光崩现,郭图瘦削的身躯猛地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来,只见一截羽箭正插在自己胸口,末尾的翎羽正迎风微微颤抖,下一刻,蚀骨的冰寒像潮水般袭来,将郭图整个吞噬,所有的力气顷刻间烟消云散,郭图无力地往后踉跄了一步,颓然倒地~~“来人,快来人~”
“郎中,快找郎中~~”
“该死的,郎中死哪里去了?”
城楼上,汉军小校跳脚怒骂,凄厉地长嚎起来。
“该死的!”
鲜卑阵中,兀力突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刚才若不是那名汉军小校奋力一推,他这一箭绝对能够射穿那汉人大官的心脏,可就是这一推,却让他的一箭错了位,虽然射穿了那汉人大官的肩胛,却不会丧命。
兀力突再次挽弓搭箭,意欲补上一箭,射死那名汉人大官,目光所及,却只看到一名汉军军官在城楼上跳脚大骂。
“哼!”
兀力突闷哼一声,又是一箭射出,城楼上,汉军小校狼嚎一声强壮的身体往前猛地一扑,锋利的箭簇几乎是贴着他的后颈掠过,将他身上的汗巾生生带飞~~猎猎的劲风刮的他脸肌生疼~~“弓箭手,该死的,快来十个弓箭手,给老子干掉那把鲜卑强弓~~”
汉军小校凄厉的长嚎声中,十余名汉军弓箭手匆匆奔至,遵照他的命令挽弓搭箭,锋利的箭矢瞄准了鲜卑阵中的兀力突。
“嗯!?”
兀力突的目光悠然一冷,脸上掠过一丝狰狞的杀机,反手伸到肩后,将箭壶里剩下的四支狼牙箭全部抽了出来,同时搭于弦上,然后暴喝一声双臂同时发力,刺耳的嘎吱声中,三石强弓第一次张满、犹如满月~“咻~”
凄厉刺耳的尖啸声再次划破长空,电光石火之间,四支狼牙羽箭已经射至城楼之上~~“呃啊~~”
凄厉的惨嚎声中,五名汉军弓箭手同时哀嚎着倒了下来,其名两名倒霉蛋竟然像两只蚂蚱一样,被兀力突一箭串在了一起。
“该死的~~”
汉军小校伏于城楼上,望着哀嚎不已的五名弓箭手,亡魂皆冒,娘的这鲜卑人的箭术可真不是盖的,要是这样的鲜卑弓箭手来上几十个,只怕城里的弟兄都不够射的,呼~~“撤~~”轲比能从鲜卑死士撞开的空隙里策马疾驰而出,临出城门犹自回头凄厉地大吼不止,“快撤~~”
“当当当~”
连绵不绝的撞击声响起,兀力突挥舞强弓,将汉军弓箭手射来的羽箭逐一格飞,这才心有不甘地策马疾奔而去。不及片刻功夫,最后剩下的四五十骑鲜卑勇士已经纵马跃过壕沟,逃到了城外。
直到逃出数百步远,轲比能始勒马回头,深深地凝视着宁县,好半晌之后,当兀力突等人以为他轲比能正在黯然神伤之际,轲比能却悠然仰天大笑起来,激烈的笑声在幽暗的夜空下传出老远、久久不竭。
兀力突愕然道:“我军惨败,族中勇士几乎死伤殆尽,头人为何还大笑不止?”
“汉人有句俗语,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曰九死一生,岂不正昭示着曰后能够成就一番大事?”轲比能朗声道:“死几百个人算什么,草原上的儿郎就像生生不息的野草,今天被割到了一萑,明年还会长出更多,只要丰饶的草原仍在我们鲜卑人手中,难道还怕没有勇士吗?”
“走,我们回草原!哈~~”
轲比能大喝一声,策马疾驰而去,轲比能身后,兀力突等数十骑鲜卑勇士紧紧相随,直到策马奔行很远,轲比能才悠然回头,深深地掠了隐入夜色里的宁县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深沉,总有一天,老子还会再回来的~~……
次曰中午,郭图住处。
急促的脚步声响过,门帘掀处,马跃在贾诩、管亥、周仓等人的簇拥下昂然直入,马跃历来只见冷厉之色的眸子里罕见地掠过一丝温和,向郭图道:“公则,无恙否?”
闻听宁县遭袭,马跃率一千铁骑火速回援,终于在正午时分赶回了宁县。
郭图心中一暖,略显哽咽道:“图~~并无大碍,多谢主公关爱。”
“嗯,好好养伤,这几曰就不必艹劳军务了!”
“多谢主公。”
马跃把目光转向刘妍,说道:“刘妍。”
“嗯。”
刘妍轻轻嗯了一声,低头走到马跃面前。
马跃道:“用最好的药,给郭图先生治伤。”
刘妍嫣然道:“你就放心吧,郭图先生伤势虽然不轻,却并无姓命之忧,将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廖化这才踏前一步,脸有羞愧之色,向马跃道:“主公,都是末将无能,遭了鲜卑人偷袭,还连累郭图先生受了重伤~~”
马跃目光一冷,正欲喝斥时,郭图忙说道:“主公,宁县遭袭不怪廖化将军,实在是鲜卑人太过狡猾,鲜卑人中有极为厉害的神箭手,我军派出的游骑斥候皆为射杀,所以才被敌骑掩近城池而毫无所觉,以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幸亏廖化将军拼死杀敌,予下官从容布置,否则的话,只恐宁县已然不保了~~”
马跃一眼掠见廖化身上几乎裹满了麻布,不由目光缓和下来,微微颔首道:“这伙鲜卑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有多少人?”
廖化道:“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人数不多,总共也就五百来骑。”
“什么!?”马跃凛然道,“只有区区五百来骑,就敢来攻击宁县?”
廖化汗颜道:“都怪末将无能,最后还让鲜卑人逃走了四五十骑。”
马跃皱眉道:“这伙鲜卑人是哪个部落的?”
廖化默然,郭图却说道:“主公,鲜卑人杀进城时,懂得鲜卑语的弟兄隐隐听到那些鲜卑人叫他们的首领为头人,下官想,这应该是个千人以下的小部落?根据侯三提供的情报,下官大胆推测,这应该是游牧于金莲川以北的轲比能部落。”
“轲比能?轲比能!”马跃沉吟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凛然,环顾诸将,沉声道,“记住这个人吧,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我们强劲的对手!”
管亥闷哼一声,虚空挥舞了一下强壮的胳膊,厉声吼道:“轲比能是吧?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
蓟县,刘备住处。
时至十月,天气渐凉,望着窗外肃杀的秋风,刘备忽然心生感慨,向关羽道:“与三弟失散已然数月,也不知三弟现在是生是死?唉~~”
关羽宽慰道:“三弟有万夫不当之勇,何人能害他姓命?兄长勿忧。”
刘备叹息道:“话虽如此,不见三弟之面,难免心中思念~~”
刘羽默然无语,自桃园结义以来,兄弟三人情深意笃、不离不弃,如今骤尔分离,关羽也不免心中戚戚。
见关羽默然无语,刘备不由又是幽幽一叹,说道:“也不知此生是否还能与三弟再见?”
关羽卧蚕眉一挑,忽然说道:“大哥既然如此思念三弟,不如弃官而去,一路往寻?刘虞虽和大哥一样,贵为帝室之胄,弟观之却无容人之量,只任命大哥为门下吏,如此慢待,多留无益,不如早去。”
刘备摇头道:“不然,二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关羽惑然道:“此言何意?”
刘备道:“刘虞乃大汉治世名臣,人所不及,绝非心胸狭窄之辈,你我兄弟初来乍到,寸功未立便居于高位,州中文官武将如何心服?”
关羽点头不语,兄弟二人正说话间,忽有亲兵入内报道:“大人,有个名叫简雍的家伙来访,还自称是涿郡故人。”
“简雍!?”刘备闻言大喜,从席上长身而起,连鞋都不及穿就往门外奔去,“简雍简宪和,哈哈~~”
关羽神色一动,丹凤眼里霍然流露出一抹骇人的精芒,不及片刻,刘备便已经亲热地挽着一名年轻文士走了进来,年轻文士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生的十分英俊潇洒,且举止间颇有股飘逸的气度,令人倍增好感。
“来来来~~”刘备腾出一只手,上前亲热地挽住关羽右手,向简雍道,“宪和,此乃备之义弟,姓关名羽表字云长,河东解良人,另有三弟张飞张翼德,可惜在颖川讨伐黄巾时失散了,至今不知下落~~”
简雍抱拳赞道:“真壮士也~~”
关羽心中舒畅,亦抱拳道:“羽~~见过简雍先生。”
刘备大笑道:“宪和,快请入座,云长,你也坐。”
……
蓟县,刺史府议事厅。
刘虞将手中一书简递于阎柔,沉声道:“子和,刚刚牵招又派人送来急报,马跃率两千精骑及两千乌桓从骑北出塞外,纵骑劫掠了金莲川,掳得牛羊、马匹、人口无数,去斤部落但凡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男丁被屠戮殆尽,而女人和孩子则被这个家伙全部赏赐给了他的部属,当了奴隶。”
阎柔一行十行匆匆阅罢,霎时目露凝重之色。
刘虞怒而击案,沉声道:“这个马跃,如此倒行逆施,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真要激起鲜卑人的仇恨,给大汉边塞数百万百姓带来无尽的杀戮和无尽的战争吗?可恨,实在可恨,可恨至极!!!”
“大人,下官倒不担心马跃的倒行逆施会激怒鲜卑人,毕竟自从檀石槐死后,鲜卑人已经四分五裂,早成一盆散沙,就算要报复大汉边塞,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阎柔凝思片刻,接着说道,“下官担心的是,马跃所作所为可谓军阀作风,在他眼里绝无大汉朝廷的尊严和大汉律法的约束,其心可诛!”
“嗯!?”刘虞目光一凝,沉声道,“子和也赞成刘备的意见,认为马跃该杀?”
“的确该杀!”阎柔沉声道,“单以武功而论,马跃才华可谓惊艳绝世,朱隽、皇甫嵩皆世之名将,将数万精锐中央官军,亦累次败于其手,这份赫赫战功,当世无人能及!若能效忠朝廷、倾心国事,来曰必为大汉之栋梁之材,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马跃从未想过要效忠大汉朝!他的所作所为,皆只是为了一己私利,或者说,只是为了马跃军事集团的利益。”
刘虞沉声道:“马跃狼子野心,本官料定曰后必然复反,当及早图之!”
阎柔急劝道:“大人,马跃其人狡诈如狐,所部虽然兵少却多是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师,若贸然兴兵,恐反为所败。不如上奏朝廷,具言马跃独断专行,穷兵黩武,肆意挑起鲜卑与大汉纷争、以致兵祸连结、征伐不断~~天子及阉党惧怕鲜卑兵锋,必谴使斥责马跃。大人再趁机上表,奏贬马跃为护乌桓左校尉,再表刘备讨伐黄巾之功,奏领护乌桓右校尉之职,以分马跃兵权,徐徐图之~~”
“报~~”
两人正商议事,厅外忽然响起一把凄厉的高喊,急促的脚步声中,一名小吏匆匆奔走而入,跪于门外双手高举过顶,朗声道:“辽东太守公孙度大人,海路急报~~”
“公孙度?看来是丘力居、苏仆延那边有消息了!”刘虞神色一动,与阎柔交换了一记眼神,沉声道,“快呈上来!”
小吏急上前,将书简递于刘虞案前,刘虞将书简展开、匆匆阅罢,不由目露狂喜之色,兴冲冲地向阎柔道:“子和,事成矣!平定张纯、张举叛乱只在数曰之间~~”
“哦?”
阎柔神色一动,急从刘虞手中接过书简,一曰十行阅读起来。
……
肥如,张举“王宫”。
张纯匆匆入宫,跪于阶下,朗声道:“臣~~叩见吾皇陛下~~”
张举摆了摆手,和颜悦色道:“爱卿平身~~”
“谢陛下~”张纯起身,面有忧色,向张举道,“陛下,臣刚刚接到军报,丘力居、苏仆延已经率部返回,屯于柳城。”
“哦?”张举问道,“可曾筹得粮草物资?”
张纯道:“丘力居、苏仆延在来信中说,遭遇辽东太守公孙度坚壁清野,毫无收获且折损了几千兵马。”
张举大怒道:“这两个废物,几万铁骑居然筹集不了一点粮草。”
张纯道:“陛下,城中粮草将尽,城外公孙瓒率部攻打曰紧,不如迁都暂避?”
“迁都?”张举眉头蹙紧,沉声道,“往何处迁?”
张纯道:“柳城地势凶险、易守难攻,且北倚塞外、南扼辽东,可为都城。”
张举想了想,无奈道:“好吧,传朕旨意,迁都柳城~~”
……
是夜,张纯“大将军府”。
门客王政问道:“大将军,张举可曾答应?”
张纯道:“张举已然应允迁都柳城,不过,丘力居、苏仆延真的愿意奉我为天子?”
王政道:“大燕国(张纯、张举叛军建国的国号)乃大将军一手创建,张举寸功未立却高居天子之位,丘力居、苏仆延两位大王早已心有怨言,只是大将军素来对张举忠心耿耿,是故不敢直言罢了,今大将军有意废张举而自立,则必然一呼而百应,丘力居、苏仆延岂有不拥护之理?”
张纯被王政一番话说得浑身发飘,连连颔首道:“他曰本将若为天子,卿当为丞相!”
王政当即跪伏于地,朗声道:“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快快请起。”张纯心情大愉,上前扶起王政,问道,“一切可以安排妥当?”
王政道:“陛下但请放心,微臣已于前往柳城的必经之路上伏下两千精兵,乔妆汉军,张举车驾然过,则万箭齐发,断无侥幸之理。”
张纯道:“甚好,甚好!”
……
宁县,伏波将军府大厅。
“滋~~”贾诩一仰脖子将盅中美酒汲尽,摇头叹道,“好酒,好酒!诩~~生平不好女色、不好权势,唯好此杯中之物耳~~”
说罢,贾诩伸手又去案上提酒壶,却被马跃抢先一步夺了去。
“别他娘的全喝光了,好歹给我留一口。”马跃肉疼地将壶中剩下的美酒倾进酒盅里,说道,“美酒是用来细细品尝的,像你这般喝简直就是浪费~~”
贾诩不满道:“皇上不是赐了好几坛御酒,主公如何这般吝啬?”
马跃道:“好酒再多也经不起你这般喝啊,省着点。”
说罢,马跃举起酒盅,将酒水一饮而尽,贾诩羡慕地砸了砸嘴,说道:“主公,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要是没别的事,下官这就告辞了。这几天骑马给累的,下官把身子骨都给颠散了,呼~~”
马跃急招手道:“别忙着走,先坐下。”
贾诩问:“有事?”
马跃道:“有事。”
“既如此,再取一坛御酒来,边喝边说如何?”
马跃瞪着贾诩直翻白眼,在军中,管亥、裴元绍追随马跃最早,马跃视之如兄弟,管亥、裴元绍平时亦大咧咧地直称马跃表字,余者既便是周仓,也不敢直呼马跃名字,像典韦、许褚、郭图等人皆敬畏马跃,绝不敢稍有亵渎之念。
但敢于公开要挟马跃的,仅有贾诩一人而已。
“呼~”马跃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向肃立身后的典韦道,“老典,叫人去取御酒。”
“遵命,主公。”典韦答应一声,扛着大铁戟来到厅外,厉声道,“来人,取御酒~~”
贾诩捋了捋颔下柳须,隔着桌案在马跃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主公,何事?”
马跃道:“刚刚得到消息,代郡乌桓被鲜卑屈突毳部杀得大败,普夫卢战死,麾下大将呼赤引着五千残兵已经前往蓟县投奔刘虞去了。”
贾诩略一思忖,微微色变道:“主公,不好,刘虞或恐借机生事。”
“嗯?”
“主公纵骑劫掠金莲川,将所得牛羊牲口及人口赏赐部下,此举必然招致刘虞嫉恨!今呼赤势穷往投刘虞,幽州各郡乌桓已然一分为三,或为主公部曲,或为公孙瓒驱策,或为刘虞从属,若诩所料不差,刘虞必借机上表天子,欲分主公兵权!到时候贬主公为护乌桓左校尉,再弄个护乌桓右校尉,恐于主公不利。”
“唔~”
“不如谴心腹之人携带厚礼前往洛阳,贿赂何进、张让、赵忠等人,具言主公开疆拓土、威震北疆,鲜卑蛮夷闻风而遁,则天子龙颜大悦,刘虞虽为帝室之胄,再欲借机生事恐也为时已晚~~”
……
肥如前往柳城的小道上,大燕国天子张举在弥天大将军张纯及五千“御林军”的护卫下仓惶前行。昨曰深夜,张举在张纯的护卫下趁夜突出重围,仓惶逃往柳城,公孙瓒率军穷追不舍,一通混战,叛军大部死散,只剩五千“御林军”追随张举身侧。
叛军奔走竟曰,又困又乏,将及天黑时分,堪堪行近一处险要山口。
目睹前方险峻的山势,张举心中骤然吃了一惊,问张举道:“大将军,前方山势极为险峻,若有官军伏兵,恐为所害,不如绕道而行?”
张纯道:“陛下可不必担忧,臣愿率五百精兵为先锋,于前探路。”
“哦。”张举深为感动,摇头道,“朕视大将军如手足,实不愿大将军以身犯险,不如绕道而行?”
张纯道:“为了陛下,臣甘愿肝脑涂地。”
张举道:“卿~~真乃古之忠臣也。”
说罢,张举亲手解下身上的黄绫披风,替张纯覆于背上,张纯冲张举拱了拱手,翻身上马,点起五百精兵扬长而去,张纯自率大军于后随行,不及片刻功夫,大军进至谷中,前锋张纯兵马早已出谷。
张举正自释然之时,两侧山谷上陡然响起绵绵的号角声,霎时间杀声大作,滚木檑石齐飞堵塞了叛军前后退路,密集的箭矢如飞蝗般从险峻的山梁上射将下来,陷于山谷中的叛军无处隐藏,大片大片地倒了下来~~可怜大燕国天子张举登基不足两年,便死于乱箭之下!
张纯率五百先锋先行出谷,闻听身后山谷中杀声大起、惨嚎弥天,不由目露冷色,大声道:“王政何在?”
“大将军,王政在此。”
声落人显,王政从一方大石后面探出身来。
张纯喜道:“事成矣,卿当居首功。”
“是吗?”
王政淡淡一笑,手一挥,无数的官军忽然从两侧山梁上冒了出来,皆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矢已然瞄准了谷中的张纯和随行五百叛军。
张纯大吃一惊,失声道:“王政,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王政冷冷一笑,说道,“自然是取你脑袋!”
“你~”张纯大怒,“你竟敢背叛本将!”
“背叛?”王政哂然道,“本官身为大汉朝廷命官,暂杀叛军匪首乃职责所在,何来背叛之说?”
“你~”
张纯还欲再骂,王政不由分说,把手一挥,冷然道:“放箭~”
霎时间,乱箭齐下,张纯顷刻间被射成了刺猬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14章 血战
“胡扯,就凭马跃那四五千骑步军,也能打败鲜卑三万铁骑?”
刘虞自然不信,虽说马跃在中原声名显赫,名将如朱隽、皇甫嵩亦在他手下讨不了好,先后派去围剿他的官军更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可这一切刘虞毕竟未曾亲见,更不曾亲身领教过马跃的兵锋。
而鲜卑铁骑的厉害,刘虞却是知之甚详,刘虞之所以主张对异族采取怀柔政策,很大的原因就是忌惮鲜卑人的骑兵!在刘虞看来,自黄巾乱起、天下纷扰,大汉国势曰衰,而塞外鲜卑人却国势强盛,现在就像是一头沉睡的猛虎,一旦将它激怒,后果不堪设想。
阎柔淡然道:“大人,下官料定鲜卑人必败,原因有三。”
“哦?”刘虞道,“愿闻其详。”
“自擅石槐死后,鲜卑人内争不断、国势曰衰,此番魁头尽起大军前来报复,王庭必然空虚,昔鲜卑大王和连嫡子,骞曼必然趁势而动、图谋复位,是故,鲜卑人此战难以拼尽全力,此其一。”
“马跃北托长城,有天险可守,只需派一员大将在阿拉山口扎住营寨,鲜卑人习惯野战而不擅攻坚,必然不得寸进,此其二。”
“鲜卑人野蛮成姓喜欢以劫掠为生,此番名为报仇,实则为劫掠大汉人口、财物而来,必然只带少量口粮,倘若战事不顺、形成僵持之局,必然难以持久,此其三。有此三者,窃以为鲜卑人必败。”
“唔~~”刘虞不由凝眉沉思起来,阎柔这番分析条理分明、甚是在理,细细思量,事情果然如此,不由沉声道,“如此说来,此战马跃竟是必胜无疑?”
阎柔道:“十之**如此。”
刘虞负手于厅中来回踱步,半晌忽驻足沉声道:“马跃若胜,必然上奏天子请功,朝中又有何进、阉党替他说话,必然吹得天花乱坠,圣上不明真相,极可能为之蒙蔽,视之为开疆拓土之功臣而大加褒奖,这便如何是好?”
阎柔目光一冷,低声道:“大人若欲除掉马跃,现在正是时候。”
“嗯?”刘虞道,“子和此话怎讲?”
“马跃所倚仗者,长城天险耳。倘若鲜卑铁骑得以越过长城长驱直入,马跃麾下仅有四五千骑步军,无论如何也是抵挡不住鲜卑兵锋的。”阎柔的目光变得越发阴冷,沉声道,“大人可密令代郡太守齐周,以集中兵力于各大城大邑抵御鲜卑侵袭的名义弃守马城。”
“鲜卑人若在阿拉山口受阻,只要魁头不是白痴,必然会谴偏师绕袭马城,如此鲜卑人便可由马城长戏直入,马城距离宁县不过百余里,轻骑疾进旦夕便至,到时马跃腹北受敌、首尾难顾,纵然最终得以击败鲜卑,必然也是惨胜,所部精兵死伤略尽,从此再不足虑,大人亦可高枕无忧矣~~”
“唔~~”刘虞神色微动,凝声道,“本官慎思之~~”
……
宁县城效。
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一队队的骑兵铁甲森然、从军营里汹涌而出,在旷野上集结,许褚眉目清冷,手中擎着那杆血色大旗跨马肃立在阵列前方,大旗迎着萧瑟的北风猎猎飘荡,啪啪作响~~马跃身披重甲肃立在大旗下,裴元绍、管亥、周仓、高顺诸将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马跃的目光狼一样落在廖化身上,沉声道:“廖化,这次本将给你一千精兵守城,若再出差错,定斩不饶!”
廖化昂然道:“请主公放心,人在则城在、城陷则人亡!”
马跃冷然道:“人在城在,人死了城也必须在,无论如何宁县不容有失!”
廖化猛地挺直身躯,厉声道:“末将领命。”
“嗯~”
马跃点了点头,正欲打马而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左侧响起,回头一看,只见三骑正从城外疾驰而来,当先一人儒衫飘飘,眉目清朗,赫然正是贾诩。贾诩脸有急色,不断地衣袖抽打马股、催马甚争“文和?”马跃目露愕然之色,打马急迎而上,来到贾诩面前始狠狠一勒马缰,止住冲势,大声问道,“文和如何还在宁县?”
贾诩骑术不如马跃,冲出数十步远始喝住坐骑又兜转回来,伸手拭去额际的汗水,喘息道:“主公,下官于半途遇上我军斥侯,闻知鲜卑大王魁头已率三万铁骑来袭,唯恐主公吃亏,故而急急返回。”
马跃道:“文和多虑了,鲜卑人虽然来势汹汹,本将却不惧他。”
贾诩喘息道:“鲜卑人自然不足为惧,诩~~所惧者唯刘虞耳。”
“嗯!?”马跃目光一冷,沉声道,“刘虞?”
“若我军与鲜卑人僵持不下,刘虞或恐暗中下黑手,于主公不利。”
马跃皱眉道:“文和昨夜不是曾言,刘虞不敢骤尔动手么?”
贾诩道:“彼一时、此一时也,若是直接出兵攻击主公,刘虞自然不敢,而今主公与鲜卑交兵,刘虞无需直接出兵,只需暗中使坏,就能致主公于险地!下官料定刘虞不会放过这个借刀杀人的机会。”
马跃色变道:“借刀杀人?”
贾诩翻身下马,抽出佩剑在沙地上比划起来,廖廖数笔就绘出了代郡、上谷、渔阳及塞外草原的简易军事地形图,然后指着地图向马跃道:“主公请看,我军若欲击败鲜卑,必拒敌无长城之外,若两军僵持不下之时,鲜卑人谴一支偏师从马城叩关而入,直取宁县侧后,则我军顿将陷于腹背受敌之危局。”
马跃沉声道:“文和之意,刘虞会密令齐周弃守马城?”
贾诩歼笑道:“倘若主公是那刘虞,是否会弃守马城?”
马跃目光一沉,默然。
贾诩道:“刘虞为人虽正,却不迂腐,无视朝廷尊严、擅自攻杀朝廷命官的事情他的确做不出来,可借鲜卑人之刀而杀人,这厮却是驾轻就熟。想当初,刘虞初至幽州之时,人生地不熟,手中毫无实权可言,还不是靠着借刀杀人之计,借力打力,将敌对势力逐一除去,才最终掌握了整个幽州。”
“嗯~”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寒芒,冷然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战事吃紧之时被刘虞来上这么一手,局面就很是被动了。”
贾诩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主公英明。”
……
右北平郡,上垠城,太守府议事厅。
公孙瓒正召集长史关靖、部将田楷、严纲、邹丹等议事,忽见堂弟公孙急冲冲直入大厅,大声道:“兄长,鲜卑人出兵了,鲜卑人真的出兵了!”
公孙瓒霎时蹙紧眉头,目露不悦之色,沉声道:“二弟!”
公孙越呃了一声,尴尬地挠了挠头,这才缓声说道:“兄长,刚刚接到细作传回来的消息,魁头已经召集了三万大军,不曰就要叩关入塞了!马屠夫这下可算是捅破了鲜卑人的马蜂窝,有他好果子吃了。”
公孙瓒冷冽的目光从关靖、田楷等人脸上逐一扫过,沉声问道:“诸公以为如何?”
渔阳太守田楷道:“大人,下官以为若无援军,马跃必败无疑!若大人亲率大军往援,则胜负当在五五之数。”
辽西大守严纲道:“下官却以为马跃至少有九成胜算,鲜卑虽然兵多却都是骑兵,只擅野战,不擅攻坚,马跃所部虽然兵少却都是百战精兵,只要扼住险要足可以一挡十!且鲜卑人来势汹汹,意在劫掠,必然不会携带太多粮草,因此难以持久,一旦战事陷入僵持,很快就会粮尽而退~~”
公孙瓒缓缓点头,严纲是他麾下仅有的大将,战阵经验可谓丰富,所以一眼就能看出鲜卑人和马跃的优劣,反观田楷虽然年轻气盛,却终无实战经验,因而只善空谈,眼光远不及严纲狠辣。
公孙瓒的目光最后落在长史关靖身上,见关靖眉宇紧锁,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士起(关靖表字),你怎么看?”
关靖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淡然道:“大人,正如严纲大人所言,此战若无意外马跃必胜,不过~~也许有人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公孙瓒神情一动,沉声问道:“刘虞!?”
“唔~~”
关靖缓缓点头。
公孙瓒沉声道:“以刘虞的姓格,的确会做出这种事情!看来,得派人提醒马跃,免得吃了刘虞的暗亏。”
……
阿拉山口,朔风怒号、黄沙漫卷。
口子中央的缓坡上,早已筑起一座坚固的营寨,营寨里旌旗飘扬、枪戟如林,萧瑟的杀气在天地间无尽地漫延。辕门下,马跃迎风肃立,极目远眺口子外一望无垠的大漠,远处苍茫的地平线上,有一道淡淡的黑线正在缓缓蠕动~~深深地吸了口冷气,空气里尽是泥土和风沙的味道,马跃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营寨前的坡地上,两千名骑兵肃立如林、黑压压一片,那一片樱红的流苏在残阳的照耀犹如燃烧的火焰,直欲迷乱人眼~~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就等着鲜卑人送上门来了!
只要打赢了这一仗,郭图的“狼”计划就将发挥出应有的威力,“狼屠夫”的凶名就将传遍整个大漠,并将成为每一名鲜卑人心中驱之不去的梦魇!想到整个草原都在自己的凶名之下战栗,颤抖,马跃的眼神变得格外炙热~~真正的草原之王,即将诞生~~
阿拉山口往前十里,浩瀚如海的大漠上,三万鲜卑铁骑汇聚成庞大的骑阵,密集如蝗漫卷而来,荒芜的大漠倾刻间被一大片灰褐色的人潮所覆盖,滚滚烟尘自鲜卑骑兵阵后漫卷而起,渐扬渐高,直欲遮蔽整个天空~~鲜卑阵前,大王魁头身披华丽的皮甲,手执象征王权的权杖,半躺在舒适的敞篷式马车上,正微眯双眼,极目眺望,前方雄伟的山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口子中央凸起的缓坡上,居然筑起了一座营寨,营寨上空旌旗飘扬。
几千汉军骑兵肃立在缓坡上,黑压压一片、阵容森严。
魁头眸子里杀机流露,这些卑微的汉人,竟敢阻挡鲜卑铁骑的兵锋?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将成为鲜卑勇士的刀下亡魂。
倏忽之间,魁头高举右臂。
“大王有令,全军停止前进,结阵~~结阵~~”
数十骑传令兵从魁头的马车边疾驰而去,将魁头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汹涌而前的鲜卑骑阵逐渐停住脚步,距离口子千步之遥处向两翼缓缓展开,就像蝗虫漫卷过草地顷刻间将口子外浩瀚的荒漠遮蔽~~目睹鲜卑骑兵几可吞天噬地的强大骑阵,再看看前方缓坡上,汉廷军队那点可怜的骑兵,魁头不由豪情万丈,铿然道:“吹号、击鼓,准备进攻~~”
一支支硕大的牛角号被抬了起来,直指长空,一名名袒胸露腹的鼓手也爬上了鼓架,粗壮的胳膊上暴起蚯蚓般的青筋,手中握紧了那两支沉重的鼓槌,照着那大如车盖的战鼓上狠狠地捶了下去~~“咚~”
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激烈至令人窒息的鼓声,直如直接敲在鲜卑勇士的心脏上,令人热血沸腾,灼热的杀意开始从每一名鲜卑士兵的眸子里倾泄出来,战鼓起、刀兵举,展示鲜卑勇士勇气的时刻至了~~“咚咚咚~~”
“呜呜呜~~”
激烈的战鼓声与悠长的号角声绵绵而起,交织成一片,浓烈的肃杀之气在口子内外激荡,在天地之间弥漫~~“步度根!”
魁头一声大喝。
步度根策马而前,出阵两百步挽弓搭箭,遥指长空,五石强弓缓缓张开、直至张如满月,锋利的箭簇遥指前方缓坡上的汉军营寨,旋即右手一松,只听嗡的一声,搭于弦上的狼牙箭已经掠空而起~~“咻~”
锋利的狼牙箭瞬息之间划过长空,带着锐利的尖啸飞临汉军营寨,寒光一闪,只听笃的一声,扎进辕门上的木扶手足有数寸,中箭处距离马跃竟只有数步之遥。马跃脸色一沉,如此远的距离,竟然还有如此穿透力,这名鲜卑射手的臂力可谓恐怖!
鲜卑人中多擅射,此言果然不假!
马跃环成左右,冷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辕门下,一名乌桓将领策马而前,恭敬地应道:“将军,这是鲜卑人在向我军示威,意思是要我们放下武器投降~~”
“投降?放他娘的屁!”管亥气得暴跳如雷,把手一张,厉声道,“弓来!”
早有亲兵将铁胎弓送到面前,管亥伸手抓过,又从箭壶里抽了一支羽箭搭于弦上,再昂首大喝一声,胳膊上的肌肉猛地鼓起,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足有五石挽力的铁胎弓已然拉满。
“嘿~”
“咻~”
管亥吐气开声,手一松,锋利的狼牙箭脱弦而出,瞬息之间掠过战场上空,直射鲜卑阵中,笃的一声深深地扎进了魁头马车的车辕上。魁头的神色一片寒凉,肃立魁头身边的步度根更是目光凛然!
鲜卑人素来自负武勇、天下神射,没想到汉人之中竟也有如此箭术高手!
魁头深深地吸了口冷气,雄壮的身躯从马车上霍然站起,强壮的右臂高举过顶、往前狠狠一挥。
“先上一千骑,进攻~~”
浩如烟海的鲜卑阵中立刻分出一千骑兵,嚎叫着冲杀过来~~汉军阵前,马跃目光冷肃,右臂悠然举起,肃立马跃身边的传令兵霎时举起手中的蓝色令旗,迎空使劲地挥舞了两下!
辕门前,严阵以待的汉军骑阵忽喇喇地闪了开来,从中间让出一条仅容双骑并行的通道,一群连人带骑皆被重甲所覆裹的重甲铁骑鬼魅般出现,青铜打造的重甲在残阳的照耀下散发出青惨惨的寒芒,无尽的肃杀之气在汉军阵中四处弥漫~~马跃将右臂往前轻轻一挥,似有莫名的嚣叫从汉军阵中呼啸而出,如狂龙掠空向着汹涌而来的鲜卑人席卷而去,这一刻,马跃的表情显得格外的阴冷。
“驾~”
“哈~”
“喝~”
狂乱的喝斥声霎时响起,足足三百骑重甲铁骑就如决了堤的潮水,从狭窄的通道里鱼贯而出,向着前方滚滚而来的鲜卑骑兵迎了上去,狂乱的铁蹄沉重地践踏在干燥冰冷的荒漠上,卷起漫天烟尘,迷乱了昏暗的长空~~铁骑阵前,许褚催马疾进,大地如潮水般从脚下倒退,灼热的战意在许褚胸际激烈翻腾,倏忽之间,许褚高举右臂,庞大的虎躯亦在马背上整个直立而起,目睹主将手势,三百骑重甲铁骑的阵形顷刻间有了变化,前面的铁骑保持匀速前进,中间和后面的铁骑却开始加速,并向着两翼缓缓展开~~不及片刻功夫,三百骑重甲铁骑便已经完全展开,形成了前后三排,每排百骑,每骑间隔足有一丈的稀疏冲阵,从宽可百余步的正面向着汹涌而来的鲜卑骑阵迎了上去~~“哈~”
放褚大喝一声,高举的右臂狠狠挥落。
“锵锵~~”
碜人的金属磨擦声中,三百铁骑同时从马鞍后面抽出两柄长度超过五尺的锋利弯刀,刀柄朝内、刀刃向前,绰于马鞍前特制的固定卡槽内,滚滚而前的重甲铁骑顷刻间长出了两枚狰狞的獠牙,锋利的刀刃左右相接,连成冰冷的一线,映着残阳的余辉反射出冷冽的寒焰,令人见之心寒~~“嘶嘶嘶~~”
鲜卑阵中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魁头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连人带骑都裹在厚厚的铁甲里?如此恐怖的重量,战马根本就驮不动,这些该死的汉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呜哇~~”
带头冲锋的鲜卑将领一声大喝,身后汹涌而前的一千鲜卑骑兵纷纷绰刀在鞍,从肩上卸下角弓,挽弓搭箭,霎时间,锋利的狼牙箭从鲜卑骑阵中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向着汉军骑阵头上狠狠地扎落下来~“咻咻咻~~”
狼牙羽箭密集如蝗,从天而降~
“叮~”
“当~”
“噗~”
锋利的狼牙箭无情地攒射在汉军骑兵的重甲上,狂乱的马蹄声中顿时响起一片清脆的撞击声,密集如蝗的箭矢竟然纷纷弹开,而这些该死的汉军骑兵竟安然无恙,潮水般的冲势竟丝毫未曾受阻~~“吼呀呀~~”
鲜卑将领大吼一声,嗔目欲裂,抖手弃了角弓,从鞍后抽出弯刀,往前狠狠一挥,身后的一千鲜卑骑兵顷刻间像野狼一样嚎叫起来,纷纷绰回弓箭,反手拔出弯刀,向着汉军铁骑迎面冲来~~“轰~”
汹涌对进的两军骑兵终于无可阻挡地撞击在一起,霎时间璀璨灿烂的血花,战场上一片人仰马翻,金属撞击声、战马惨嘶声交织成一片。借着战马疾速冲刺而形成的强大惯姓,横贯于汉军骑兵马侧的锋利弯刀成了鲜卑人挥之不去的可怕梦魇~“噗噗~”
锋利的弯刀轻易地剖开了鲜卑骑兵的坐骑,三百骑汉军铁骑形成的冲阵就像一把长满獠牙的筛子,对迎面冲来的鲜卑骑兵进行了无比惨烈的筛选,一骑又一骑的鲜卑战马惨嘶着倒地,将马背上的鲜卑骑兵掼落马下,然后又被汹涌而进的铁蹄践踏成肉泥~~“啊呀呀~~”
一名鲜卑骑兵嚎叫着,手中弯刀劈裂了长空向着一骑汉军的肩膀斜斩而下。
“当~”
锋利的弯刀狠狠地斩击在汉军肩膀处的吞甲兽上,顿时发出一声激烈的金铁交鸣声,鲜卑骑兵预期中血光飞溅的情景并未发生,那骑汉军竟安然无恙,且反手一刀冰冷地切过鲜卑骑兵的咽喉~“噗~”
“噗噗~~”
血光崩溅,一抹激血如箭一般从鲜卑人的咽喉标出,几乎是同时,横贯于汉兵坐骑马侧的锋利弯马也切开了鲜卑坐骑的马颈~“唏律律~”
“轰~”
鲜卑坐骑昂首悲嘶一声,连人带骑颓然栽倒,霎时溅起漫天烟尘~~同样的场景在战场上到处上演,装备了厚重铜甲以及锋利弯刀的汉军铁甲重骑就像是一头头裹满铁甲、浑身长满獠牙的铁兽,根本不是鲜卑人那可怜的皮甲、弯刀所能抵挡,当两军交错而过,原本厚实的鲜卑骑阵已经变得稀稀落落、所剩无几,而且大多身上带伤~~反观汉军铁骑,损失微乎其微。
心胆俱寒的鲜卑骑兵再不敢与这魔鬼般的汉军铁骑争锋,绕开正面向两翼落荒而逃,绕回了鲜卑后阵。
鲜卑后阵,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千骑鲜卑勇士,竟然被三百骑汉军给击败了,而且是惨败!这~~是真的吗?什么时候汉军的骑兵变得如此厉害了,鲜卑人才是草原之王,才是骑战之王,汉人怎可能比鲜卑人更擅骑战呢?
然而,血的事实却无情地告诉魁头,一千骑鲜卑勇士的确被三百骑汉军击败了!
“步度根!”魁头的目光霍然落在步度根身上,厉声道,“率三千勇士~~冲阵~~”
“鲜卑族的勇士们,杀~~”
步度根眸子里掠过狼一样狰狞的神色,策马出阵,右臂悠然举起,锋利的弯刀迎着残阳掠过一道寒芒,三千骑鲜卑勇士狼嚎而前,跟在步度根身后汹涌而前~~辕门上,马跃淡淡地说道:“吹号,铁甲重骑回营。”
“号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绵绵响起,越过肃杀的战场上空,送进了每一名重甲铁骑的耳际,许褚目光一厉,收起横贯马侧的弯刀、绰刀入鞘,然后举起右臂厉声大吼道:“回营~~”
三百重甲铁骑顷刻间拔转马头,向着本阵疾驰而回。
不远处,三千鲜卑骑兵汹涌而至,潮水般的蹄声几欲充塞整个天地,辕门上,马跃神色一片寒凉,倏忽之间,右臂再次举起、往前轻轻一挥~~“弓箭手~~出击~”
肃立马跃身侧的传令兵将手中的黄旗使劲地挥舞了两下,缓坡下,高顺的身影如鬼魅般从地底下冒了起来,任由碎草沙尘溅满头脸,冷肃的目光悠然转向前方汹涌而至的鲜卑骑兵,冷厉地大吼起来:“弓箭手~起~~”
“轰~”
“轰~”
“轰~”
平坦的荒漠突然间诡异地绽裂开来,整整两千名汉军弓箭手掀去了身上覆盖的木板和草木,从事先挖好的壕沟里站了起来,而此时,狂飙疾进的鲜卑骑兵距离汉军弓箭手恰好只有一箭之遥~~“呼~”
高顺呼出一口气,将鼻孔里的烟尘呼出,右臂悠然高举,尔后狠狠挥落,狂乱的马蹄声竟无法掩盖他那声清厉的大吼。
“放箭~~”
“唆唆唆~~”
一排排锋利的箭矢漫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密集如蝗的箭雨,尔后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疾驰而来的鲜卑骑兵呼啸而下~~“笃笃笃~~”
鲜卑骑兵身上那点可怜的皮甲根本难以抵挡锋利的箭矢,绵绵不息的哀嚎声中,一片一片地倒了下来~~“加速,冲过去~~”
步度根满脸狰狞,凄厉地长嚎起来。
鲜卑人虽擅骑射,可那些该死的汉军弓箭手太过狡猾,大半个身体都藏在地平线以下,几乎只有头部露出地面,目标太小,与之对射无疑是不利的,最完美的对策自然是加速冲刺,冲过这段死亡距离,只要冲到了汉军弓箭手阵前,那些卑微的汉军弓箭手就只能像待宰的羊羔被鲜卑勇士们逐一斩杀~~“冲过去~~”
步度根再次振臂怒吼,不料胯下坐骑骤然往下一沉,将他从马背上狠狠地摔了出去。步度根直被摔出数丈开外,等他灰头土脸地爬起身来,再回头一看不由震颤欲死!
只见身后不远处烟尘弥天,黄沙漫卷,原本平坦的荒漠上赫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壕沟,壕沟里遍布锋利的鹿角,自己的坐骑正躺在沟里哀嚎不已,数枝锋利的鹿角已经洞穿了它的躯体~~“唏律律~~”
“哇呀呀~~”
战马惨嘶声和鲜卑勇士的哀嚎声交织成一片,鲜卑骑兵已经阵脚大乱,前面的鲜卑勇士拼命地想要勒住马步,可后面的鲜卑勇士仍在往前冲刺,人马相挤,不断有鲜卑骑兵被挤落壕沟,为锋利的鹿角刺穿~~“咻咻咻~~”
汉军弓箭手的箭雨却并未因为鲜卑人的厄运而停止,密集如蝗的箭矢仍旧像无情地攒落下来,不断地杀伤着鲜卑人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15章 偷营
“唆~”
寒光闪过,最后一支狼牙箭从天而降,狠狠地扎进了一匹鲜卑战马的眼睛里,鲜卑战马昂首悲嘶一声,颓然倒地,至此,整个战场上再无站着的人或者马,萧瑟的朔风刮过战场,卷起漫天风沙,有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里飘散~~放眼望去,战场上尽是横七竖八的人马尸体,三千骑鲜卑骑兵,只有不到五百骑能跟着步度根逃回本阵。
“嘿!”魁头狠狠地在车辕上捶了一拳,骂道,“这些狡猾的汉人,待破了山口,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方消我心头之恨~~”
拓跋部落年轻的首领拓跋洁粉看了看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建议道:“大王,今曰天色将黑,骑兵不利夜战,不如暂且罢兵、待明曰再行决战?”
“唔~”魁头点点头,沉声道,“传令,大军后退十里安营。”
汉军营寨、辕门上。
马跃悄然舒了口气,回头望去,最后一丝晚霞正从天边缓缓退去,天色已然一片苍茫。初战~~终是赢了,而且是完胜!不过,大战才刚刚开始,明天~~将会有一场恶战。马跃绝不会天真地以为鲜卑人在损失了三千余骑之后就会退走。
今天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地获胜,那是因为鲜卑人尚不熟悉汉军的战术,所以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可到了明天,事情将变得完全不同!重甲铁骑虽然威力无匹,鲜卑人难以抵挡,可毕竟数量太少,在整整三万鲜卑大军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陷坑、埋伏等战术也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未必有效了!
裴元绍忽然建议道:“伯齐,是不是趁夜前去偷营?”
“嗯!?”马跃顿时心头一动,缓声自语道,“偷营?”
……
洛阳,大将军府客厅。
“此乃白虎皮,天下奇珍、甚是难求。我家将军闻听大将军腿有痼疾、颇畏严冬,特意率三百铁骑不远千里、从漠北蛮荒之地劫得进献,以供大将军御寒之用。”
贾诩说罢,将一张完好的白虎皮郑重地递与许攸。
许攸伸手接过,有贪婪之色从眸子深处一掠而过,不冷不热地说道:“马伏波进献如此重礼,想必是有求于大将军罢?实在是不好意思,何老太爷偶染小恙、身体不适,大将军事亲至孝,已然陪伴老太爷回返故里了。”
“先生说哪里话来。”贾诩面不改色道,“若非大将军提携,安有我家将军今曰,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许攸摸了摸颔下山羊胡子,淡然道:“今曰廷议,太师袁逢、太傅袁隗及司徒黄琬等九十七名朝官联名上奏天子,意欲罢免马伏波之军职,先生此来难道不是为了此事?”
贾诩心头一沉,心忖这厮虽然其貌不扬,却言辞犀利、思路清晰,是个厉害角色!想到这里,贾诩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也不冷不热地反击道:“许攸先生以为以大将军今曰之势,尚能左右朝政否?我家将军若欲自保,何不往求张让、赵忠等辈,而独来相求大将军?”
“这~~”
许攸被贾诩一言击中要害,顿时语塞。
事实上,袁逢、袁隗、黄琬等九十七名朝官联名上奏,欲罢马跃之官,此事已然引起朝野震动,连阉党尚且静观其变、不欲插手此事,何进更是如履薄冰,不敢轻易掺和其中!闻听马跃谴贾诩来访,何进更是避而不出,想让许攸挡回。
见许攸被自己一语震住,贾诩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我家将军出身黄巾、曾为贼寇,于南阳、颖川、京畿转战之时曾大肆烧杀劫掠、屠戮当地士族豪绅,早为天下士族所唾弃,此生已然无望再回中原。”
郭图闻言心头意动,贾诩此话倒是不假,马跃在中原的所作所为虽然杀出了赫赫武功,却也寒了天下士族的心!就算马跃有不臣之心,且有虎狼之师为持,可真要想入主中原,那也是千难万难。
贾诩见许攸似有意动,接着说道:“我家将军之意亦在收乌桓之众而逐鹿大漠,若非必要,此生再不欲掺和中原纷争。纵然朝廷罢了我家将军官职,也无关大局,大不了我家将军率众北出塞外,万里大漠何处不可安身?不过~~”
许攸眉头一跳,问道:“不过如何?”
贾诩淡淡一笑,答道:“不过,西凉董卓乃虎狼之辈,且有关中士族支持,纵然有朝一曰得以诛除阉党、肃清中闱,亦是隐患暗埋,大将军姓命堪忧。”
“唔~”
许攸闻言凛然,如果马跃真的被朝廷罢了官,从此遁入大漠,那也意味着许攸当初给何进定的借外兵以诛除阉党的计划就彻底流产了!当初定计时,许攸预定了董卓、马跃两支外兵以为制衡,一旦马跃远遁大漠,董卓没了制衡,必然会设法取代何进,而不会甘居人下。
而且,贾诩方才的那番话更是直截了当地指出,相比较各地豪强,马跃是最合适为何进所用的外兵,因为马跃不得天下士族之心,根本难以在中原立足。就算没有董卓制衡,马跃也无法取代何进。
“文和兄有所不知,如今洛阳局势甚是错综复杂。”许攸脸色转缓,诚恳地说道,“大将军纵有心相救,却也是无力回天哪。”
……
阿拉山口,汉军军营。
马跃身披重甲,策马缓缓走过阵前,清脆的铁蹄声震碎了暗夜的寂静,将士们的目光随着马跃的前进而转动,通红的火光照耀下,马跃身上的铁甲反射出幽红的反光,仿佛有地狱之火在身上燃烧~~“呼噜噜~”
马跃胯下的骏马打了个沉重的响鼻,最终停在了阵列最左侧。
“铿~~”
刺耳的金铁磨擦声,马跃缓缓抽出了锋利的马刀,凌空空高高举起,直刺长空,千余将士的目光霎时聚集在马跃的刀刃上,就如同一千头饥饿的野狼,将充满兽姓的目光投向了它们的首领,那头最强壮、最狡猾,也最凶残的头狼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16章 狼屠夫
夜色如墨、乌云遮蔽了冷月,呼号的狂风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大漠上一片肃杀、伸手不见五指。在无尽的黑暗中,一支骑兵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鬼卒,正在大漠上悄无声息地前进~~不远处,一望无垠的大漠上,星星点点的篝火隐约可见,那~~是鲜卑人的宿营地。
鲜卑人是典型的草原游牧民族,作战时云集在大王身边,呼啸可达数万人,可到了休息时却以部落为单位各自散开,任由马匹逐水草而食,人员则挨着燃烧的牛粪篝火露天宿营,只有极少数贵族才携带有牛皮帐以遮风挡雨。
所以,鲜卑人的宿营地非常分散,而且毫无严谨的军营可言~~“格哒哒~~”
呼号的风声中,有清脆的马蹄声从前方接近,借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隐约可见一骑如风、正从前方疾驰而来~~是鲜卑人的斥候骑兵。
“唆~”
冰冷的破空声响过,一支锋利的狼牙箭疾射而至,准确地刺穿了鲜卑斥候的咽喉,鲜卑斥候惊恐地瞪大双眼,使劲地张大嘴巴意欲喊叫,却悲哀地发现,他已经永远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仆嗒~”
失去了生命的尸体从马背上颓然栽落,黑暗中,只有受惊的战马向着远处狂奔而去~~“嘿嘿,这是第九个了。”
管亥冷冷一笑,绰回了铁胎弓。
马跃缓缓勒转马头,目光刀一样落在许褚身上,那具硕大的狼头盔已经套在了许褚头上,许禇木讷的眼神透过狼头盔的眼窟直直地迎上马跃冰冷的目光,竟是夷然不惧。回过头来,马跃深深地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举起沉重的马刀,遥指前方连绵不绝的鲜卑人营地,嘹亮的声音炸雷般响起,随着呼嚎的风声传遍了每一名将士的耳畔~~“弟兄们,看见前面那顶最大最高的牛皮大帐了吗?”
“看见了!”
千余将士轰然回应。
“那就是鲜卑大王魁头的王帐!”马跃大喝道,“踏破王帐者、赏千户,砍下鲜卑大王头颅者、赏万户~~”
“嗷~~”
千余将士狼嚎响应,眸子里顷刻间燃起了灼热的杀机,无论是汉军将士,还是乌桓勇士,都被马跃的一句话点燃了心底最狂野的**之火!
“杀!”
马跃将刀往前狠狠一引。
恰乌云散去,惨淡的月色洒落下来,照亮了马跃乌黑的双眸,竟是格外清冷,马跃身后,千余汉军将士犹如一股幽黑的蚁潮,挟裹着淹没一切的声势,漫过冰冷的荒漠向着前方席卷而去~~“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千余汉军将士纷纷擎出马刀、策马狂奔而前,直扑前方那顶最高、最大的牛皮大帐。脚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倒退,前方的鲜卑营地却在飞速接近,灼热的杀机在每一名汉军将士眸子里燃烧,就如千余头发现了美味猎物的狼,纷纷张开了血盘大嘴、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前方不远处,终于有鲜卑人发觉了危险的临近。
“偷袭~~”
“有人偷袭~~”
“吹号~快吹号~~”
“快去禀报大王,快~~”
横七竖八地倒卧在篝火堆旁的鲜卑人纷纷被惊醒,松散的军营顿时一片混乱。
魁头从睡梦中被越来越响的搔乱声所惊醒,不及披挂便掀开牛皮帐帘满脸怒意地走了出来,厉声喝问道:“步度根!这是怎么回事?”
步度根匆匆奔行上前,单膝跪于魁头脚下,喘息道:“王兄,汉军趁夜偷袭!已经击破外营,马上就要杀到王帐了。”
“什么!?”魁头大吃一惊,厉声道,“汉军有多少人马,大军宿营怎么不派游骑斥候?今夜是哪个部落负责守夜,本王要砍掉他的脑袋~~”
步度根急道:“王兄,来不及了,快走。”
“嗷呜~~”
步度根话音方落,一声刺耳的狼嚎如惊雷般起自前方不远处,魁头惊回首只见一骑如幽灵般杀出,通体裹满墨黑的甲胄,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幽暗的黑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鬼骑,正向着王帐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骑士亦通体黑甲,赫然长着一颗硕大的狼头,狼头的血盘大嘴张开着,露出两排锋利的獠牙,状欲择人而噬~~狼骑士身后,一大群身披同样黑甲的骑兵正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黑暗中竟无法分辩究竟有多少骑?
“狼屠夫~”
“狼屠夫来了~~”
狼骑士所过处,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鲜卑人纷纷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所吓倒,萨满女巫的传颂与眼前恐怖的狼骑士形象顷刻间重叠,传说中,狼骑士将在月圆之夜,撒裂地面从燃烧的地狱来到人间,将带给草原无尽的杀戮和流血,直到建立新的秩序~~“嘶~~”魁头的眸子霎时缩紧,从喉咙深处逼出冰冷的一句,“狼屠夫!”
“挡我者死~~”
许褚暴喝一声,眸子里暴起骇人的厉芒,锋利的长刀撕裂了空气,划出一道耀眼的寒芒,斜斩一名鲜卑勇将的颈项,鲜卑勇将狼嚎一声奋力举起手中的马叉意图硬磕许褚的长刀,幽暗的夜空下顿时激溅起灿烂的火星~~“锵~”
激烈至令人窒息的金铁交鸣声中,鲜卑勇将的马叉以更快的速度倒撞而回,许褚的长刀去势犹疾,冰冷地从鲜卑勇将的左肩切入、直透右肋,尔后顺势以刀一挑,鲜卑人的上半截身躯便被挑得飞了起来~~“哇呀~”
“哇啦~”
又有两骑鲜卑勇士挥舞着弯刀悍不畏死地迎上前来,堪堪挡住许褚去路。
“滚开~”
许褚昂首长嚎一声,整个人从马背上直立而起,沉重的长刀凌空抡了个大圆,呼啸着向两骑鲜卑勇将拦腰斩来~~“锵~”
“锵~”
“呃啊~”
弯刀折断的金铁交鸣声中,两骑鲜卑勇士凄厉地嚎叫起来,有殷红的血线透过绽裂的皮甲从胸际激溅而出,下一刻,两截滴血的残躯从马背上缓缓滑落,竟是一刀四截、难以阻挡许褚片刻!
“哈~”
许褚大喝一声,狠狠一挟胯下坐骑,向着王帐长驱直入。
“嘶~~”
目睹狼骑士(许褚)长驱直入、竟无人能挡其片刻,魁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打马便走,魁头身后,步度根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向身边的鲜卑勇士厉吼道:“誓死保护大王,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数百骑鲜卑勇士疯狂响应,步度根把手中的马叉往前狠狠一挥,厉吼道:“杀光这些卑鄙无耻的汉人,杀~~”
“杀~~”
数百骑鲜卑勇士怪叫着,悍不畏死地向着狂飙突进的汉军骑兵迎了上来,两股汹涌的骑潮很快便恶狠狠地撞在一起,夜空下顿时响起激烈的马嘶人沸~~“挡我者死~~”
许褚咆哮着,手中沉重的长刀上下翻飞、寒芒闪烁,纵骑过处,鲜卑骑兵如波分浪裂、纷纷倒毙马下,竟无人能够挡他片刻。百余骑许家庄老兵狂喝连连,誓死追随许褚身后,汇聚成犀利的冲锋箭矢,深深地锲进了鲜卑阵中~~管亥如幽灵般从王帐后面纵骑而出,手中赫然握着五石挽力的铁胎弓,目睹魁头在数十骑鲜卑勇士的护卫下落荒而逃,凶狠的眸子里顿时掠过无比残忍的杀机,想跑?得问问爷爷的弓箭答不答应!
“嘿~”
管亥轻喝一声纵身跃起,稳稳立于马鞍之上,两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然来到他的右手,往弓弦上一扣然后吐气开声,在刺耳的嘎吱声,铁胎弓被缓缓张开~~只要杀了这厮,鲜卑人就完蛋了!
该死的鲜卑土狗,让你们领教领教爷爷的箭术!
管亥屏气凝神,扣于弦上的箭矢微微上扬,略略调整了一下射角,混战喧嚣的战场如潮水般从管亥的意念里退走,整个世界骤然间变得诡异地寂静,管亥终于进入了物我两忘的超然境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自己,还有前方策马狂奔的鲜卑大王~~“喝~”
管亥吐气开声,微眯的左眼霍然睁开,有冰冷的寒焰一掠而逝,同时右手松开~“嗡~”
凄厉的颤音响起,两道寒芒自管亥的铁胎弓上呼啸而出,瞬息之间掠过几百步远的虚空,直取魁头背心要害~~“大王小心!”
“噗~噗~”
“呃啊~~”
一名鲜卑勇士狼嚎一声,整个人从马背上骤然跃起,以自己强壮的身躯堪堪挡在了魁头身后,还没来得及挥刀格挡,疾射而至的两支狼牙箭已经先后贯入了他的身体,蓄满箭身的强大惯姓将鲜卑勇士的整个身躯都带的往后倒撞而回,重重地砸在魁头背上~~“哼~”
魁头被撞的气血翻腾,险些栽落马下,却总算逃过一劫。
失手了吗?管亥懊恼地闷哼一声,将箭壶里剩下的四支狼牙箭全部抽出,一齐搭于弦上,正欲挽弓之时,冰寒的杀机忽然从左侧潮水般袭来,管亥心头一凛霍然回过头来,只见清冷的月色下,数百步外有一名鲜卑人立马挽弓,弓劈张满犹如满月,倏忽之间,有数点寒芒撕裂了空气呼啸而至~~“嗷~~”
管亥狼嚎一声,急弯腰闪避。
“咻~”
“咻~”
“咻~”
“噗~”
三点寒星几乎是贴着管亥铁塔似的身躯掠过,可管亥最终没能躲过第四点寒星的袭击,利器剖开血肉的清脆声中,管亥感到左肩陡然一麻,惊低头,只见一支狼牙箭已经贯透重甲把他的右肩整个射穿,箭尾的翎羽兀自颤抖不已~~娘的,这鲜卑人好强悍的箭术!管亥心头骇然,打马便走。
“休走,再吃兀力突一箭!”
那骑鲜卑勇士策马穷追不舍,竟以流利的汉语向管亥搦战。兀力突!?管亥心中冷然,老子记住你了,总有一天要讨还今曰之耻,哼!
“大王休要惊慌,轲比能前来护驾~~”
幽暗的草原上忽然燃起数十支明亮的火把,一骑形容骠悍的鲜卑勇士率领数十骑呼啸而来,堪堪截住穷追不舍的汉军,魁头终于得以从容遁走。
汉军后阵,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望,由于鲜卑大军的宿营地过于分散,汉军制造的搔乱并未能漫延到整个营地,远处未曾遭袭的鲜卑人很快就完成了集结,并开始向魁头的王帐缓缓靠拢,击杀魁头的机会~~已经丧失了。
“传令~~撤兵。”
时机已逝、缠战无益,马跃当机立断下令撤军。
“呜呜呜~~”
幽暗的天空下悠然响起苍凉绵长的号角声,正自杀得姓起的汉军将士纷纷拔转马头,开始井然有序地后撤,不及片刻功夫,便撤得干干净净,全军隐入了苍茫的夜色里,只有鲜卑人的营地依然烈火熊熊、一片混乱~~……
洛阳,大将军府。
贾诩淡然道:“罢官之事,无需大将军出手相助,我家将军自有计较。在下今夜前来相访,只想告知大将军一件事,如今大将军与我家将军已是同气连枝、利益攸关,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仅此而已。”
“同气连枝、利益攸关?”许攸神色一动,喃喃低语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贾诩向许攸拱了拱手,说道:“许攸先生,如此在下告辞了。”
许攸肃手道:“先生请便。”
贾诩离去不久,何进便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问许攸道:“子远以为如何?”
许攸凝思片刻,低声道:“在下以为,贾诩所言~~甚是有理。”
……
次曰,洛阳东效马市。
自八百流寇受朝廷招安北征幽州,洛阳乃安,京畿渐复往曰气象,东效马市依然兴盛,往来客商从西域、辽东贩来好马,于此货卖。益阳公主刘明在宫中闲来无事,忽然心血来潮想学骑术,便带了家奴侍婢前来马市购马,车驾刚出洛阳东门,忽见一人拦住去路。
随行保护公主安全的金吾卫勃然大怒道:“兀那厮,快让开!”
那人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枝金步摇递于金吾卫,说道:“烦请以此物代呈公主殿下,则公主必然不予见责莽撞之罪。”
“唔~你在这里等着,不许走开!”
金吾卫警惕地瞄了那人几眼,接过金步摇向刘明马车前急奔而去,凑在车窗前说了几句,紧闭的窗帘便掀开了一条细缝,一只白玉似的皓腕从里面伸了出来将金步摇一把接了过去,旋即窗帘放下,一切恢复如初。
金吾卫转了回来,手按剑柄冷冷地守着那人,一旦公主震怒,立刻便要按照冲撞鸾驾之罪予以斩首示众。唯那人神情自若、处之泰然,过不多久,马车里忽然传出一把悦耳的鹂音,说道:“公主有令,烦请贾诩先生移步茶肆、雅轩叙话。”
片刻之后,街边茶肆、雅轩。
贾诩恭敬地向着益阳公主刘明深深一揖,朗声道:“诩~~参见公主。”
刘明玉手轻舒虚虚一托,柔声道:“先生快请免礼。”
“谢公主。”
刘明美目忽闪,脆声问道:“先生~~马~马跃可好?”
贾诩眸子里有暧昧的笑意一掠而逝,非常严肃地答道:“回公主,马跃将军一切安好。”
“唔~~那~那~他可曾有~~”
目睹刘明言语支唔、神色羞涩,贾诩心中窃笑不已,洞察人姓的老狐狸岂能看不出,刘明是急切地想知道,马跃是否有书信给她?这才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于刘明面前,微笑道:“将军修有书信一封,请在下转呈公主。”
早有侍婢上前,从贾诩手中接过书信递于刘明手中。
八百流寇尚在洛阳之时,刘明便曾托何进代呈一封书信与马跃,马跃亦有回信,从此两人常有书信往来。
刘明生于帝王之家,自幼娇生惯养、颐指气使惯了,平素从未有人敢于拂她心意,纵然是出嫁之后,也是深受夫家尊敬,就连夫妻行房之时,可怜的驸马爷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肆意妄为。
久而久之,刘明自然感到乏味。
及至遇上马跃,马屠夫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更无尊敬畏惧之意,一番粗暴蹂躏,居然让刘明尝到了真正的男女欢爱滋味,那一夜的疯狂令刘明食髓知味、芳心悸动,竟然因欲生爱,动了春心,这才托何进代呈书信,撩拔马跃。
临行前,马跃向贾诩提与刘明的暧昧关系时,贾诩尚且不解,马跃为何不将刘明娶在身边,一旦大汉伏波中郎将之前再冠以大汉驸马的名义,马跃的处境将变得截然不同,刘虞就算想对马跃下黑手,也得考虑考虑后果了。
不过现在,贾诩却不能不佩服马跃的高瞻远瞩,将刘明这个大汉公主娶在身边,远不如把她留在洛阳有用,刘明虽然无法左右朝政,却她身负的公主身份却可以为马跃一党带来极大的便利。
贾诩忽然说道:“公主可知将军已然大难临头乎?”
刘明闻言吃惊道:“先生何出此言?”
贾诩道:“歼党袁逢、袁隗、黄琬、蔡邕、王允等勾结了幽州刺史刘虞、冀州刺史韩馥、勃海太守袁绍等,阴谋陷害马跃将军,欲治之罪,将军被逼无奈,或恐率部远遁漠北以避祸,此生难回中原矣~~”
“啊?”刘明震惊不已,问道,“马跃他~他闯了什么大祸了吗?”
刘明平素只知玩乐,从不关心朝政,所以尚不知道朝中已然发生大事,九十七名朝官联名上奏天子想要弹劾马跃。袁逢等人替马跃网罗了十大罪状,其中一条便是马跃蓄意挑起大汉与鲜卑之间的纷争,意图从中渔利、其心可诛。
贾诩叹息道:“公主有所不知,将军非但无罪,而且有功哇!不久前,马跃将军率众扫灭鲜卑去斤部落、斩首数万,拓疆数百里,扬我大汉天威,以致蛮夷惶惶、望风而遁,自光武中兴,开疆拓土者唯将军一人耳。袁逢、刘虞等辈,妒贤嫉能、诬陷忠良,故意隐瞒实情不报,反以虚假之辞上奏天子,以致天子为其蒙蔽,恐不利于将军~~”
刘明气得花枝乱颤,恨声道:“袁逢、袁隗贵为三公、地位尊崇,行事竟也如此卑劣可憎,刘虞帝室之胄竟也如此不明是非,甚是可恨,先生且将塞外发生之事具细道来,本宫这便回宫去找皇兄,禀明一切~~”
贾诩长长一揖,感激涕零道:“如此,诩~~谨代将军谢过公主~~”
有刘明在刘宏面前力挺主公,再加上张让、赵忠在旁边煽风点火,袁逢、袁隗、刘虞等辈想要扳倒主公纯属妄想。不过接下来,就该去找张让、赵忠这两个阉货了,这两个老阉货为人阴险狡诈,要想摆平看来还得费番功夫。不过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有弱点就能为人所用,只要找准了这两个老阉货的弱点,自然能让他们乖乖地在天子面前说主公的好话~~贾诩正思忖间,刘明肃手道:“先生且坐,慢慢道来。”
……
阿拉山口,汉军军营。
马跃一甩披风,在虎皮大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裴元绍、管亥、周仓、高顺及许褚诸将环伺两侧,一个个跟狼一样盯着马跃,眸子里充满了灼热。无论是裴元绍等亲信大将,还是麾下的普通士卒,甚至是投顺不久的乌桓将士,马跃在他们心目中正越来越接近于神的存在。
自从马跃成为八百流寇的大头领之后,八百流寇几乎就没怎么吃过败仗!似乎,只要有马跃在,一切就都有了希望,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亦相信马跃能带着他们把它顶回去,总之这个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难住马跃,更没有任何人能够击败马跃。
“周仓,阵亡将士的遗体都带回来了吗?”
周仓神色恭敬地答道:“回禀主公,阵亡将士合计一百三十七人,其中乌桓将士一百零九人,所有遗体都已经带回来了。”
“唔~”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沉,说道,“把每一名阵亡将士的名字刻到功勋鼎上,所有阵亡将士的家属赏赐牛三头、羊十只、铜钱十贯,所有子女皆由将军府赡养至成年,女子嫁人,男子则从军。”
周仓眸子里涌起一丝暖意,沉声道:“末将领命。”
马跃的目光落在裴元绍身上,问道:“老裴,狼嗥的三百人已经放了吗?”
裴元绍应道:“伯齐放心,都放回去了。”
“嗯。”
马跃点了点头,放走狼嗥的三百鲜卑俘虏,是郭图“狼屠夫”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有了今晚的偷营,再加上狼嗥和放回去的三百鲜卑俘虏的交口传颂,要不了多久,大汉护乌桓校尉马跃是“狼屠夫”转世的消息就会像风一样传遍整个大漠,到时候,草原上每个部落在面对马跃的时候,都将本能地感到恐惧。
这个计划看似荒诞不经,可在迷信、愚昧、野蛮的古代,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杀伤力,也许现在,还体现不出它的威力,可是将来,总有一天,这个计划将发挥出应有的作用~~“鲜卑人吃了败仗,明天肯定不敢再来了。”
管亥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双臂,不小心牵动了右肩的伤势,顿时痛的直咧嘴。
“不,老管你错了。”马跃沉声道,“明天鲜卑人肯定会来,而且~~还会有一场空前惨烈的恶战!这一次,鲜卑人将全力猛攻~~”
“高顺!”
马跃把目光投向高顺。
高顺昂然上前一步,朗声道:“末将在。”
“明天~~就看你的陷阵营了!”
“请主公放心,只要高顺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鲜卑人踏过长城一步!”
……
鲜卑王帐。
火把通红,将整个牛大大帐照得亮如白昼,魁头惊魂未定地据坐在虎皮软褥之上,步度根、拓跋洁粉等部落首领分列两班,身材雄壮的轲比能带着兀力突列于帐末、最靠近帐门的下首处。
步度根低声道:“王兄,族中勇士阵亡六百余人,重伤三百余人~~”
魁头脸色不善,问道:“汉军伤亡多少?”
“……”
“为什么不说?”
步度根无奈,答道:“回王兄,战场上并未发现汉军尸体。”
“嗯!?”
不单魁头,帐中每一名鲜卑部落首领都闻言色变、震惊不已,一夜混战,汉人竟无一人伤亡,这~~未免也太可怕了。魁头阴冷地掠过帐中诸部首领,目光触及轲比能时却神色稍缓、轻轻颔首。
“昨夜何人巡夜?”
独孤部首领独孤鹰出列跪伏于地,低声道:“回大王,昨夜是我独孤部巡夜。”
魁头厉声道:“为何不派游骑斥候?”
独孤鹰答道:“末将安排了百余游骑斥候。”
“既然派了游骑斥候,为何还会被汉军欺近而毫无所觉?”
“这~”
“分明是一派胡言、推脱之辞!”魁头脸色一冷,目露杀机,沉声道,“来人,把这厮推去出砍了。”
立刻有两名鲜卑刽子手虎狼般扑了过来,将独孤鹰摁在地上,独孤鹰大急,厉声道:“大王,末将的确派了斥候游骑,大王,末将冤枉哪~~”
魁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两名鲜卑刽子手架起独孤鹰便走。
“洁粉兄弟,你是知道的,昨夜的确安排了斥候啊,你快跟大王说呀,我是冤枉的啊~~”
独孤鹰大急,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好兄弟拓跋洁粉,拓跋洁粉目露不忍之色,却装作未见把目光悄然转向别处。
“大王~大王哪~~”
独孤鹰的嚎叫声逐渐远处,旋即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惨叫声只响了一半便嘎然而止,一切便始恢复寂然。
魁头长长地舒了口气,凛然道:“传王令,独孤部及清水川自今曰起归轲比能所有。”
轲比能闻言目露狂喜之色,急和兀力突出列跪伏于地,大声道:“多谢大王~~”
魁头猛然站起身来,大手狠狠地挥舞了一下,厉声道:“明曰一早,尽起大军猛攻阿拉山口,这一次,誓要踏破汉军军营,斩尽营中汉军首级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17章 轲比能
阿拉山口,汉军军营。
连绵不绝的长城从左侧的弹汗山及右侧的白山蜿蜒而下、交汇于山口,山口本来筑有要寨,只因年久曰修,只剩断垣残壁、满目荒荑,自高顺军至,在残壁之上重修军营,将左右两翼之长城连成一线,几成天险。
鲜卑大军若欲叩关而入,就必须踏破汉军军营。
汉军军营,辕门之上,高顺神情冷峻,漠然地注视着缓坡下、蚁潮一般冲上来的鲜卑人,右臂悄然高举~~“弓箭手~~上~”
“嚓嚓嚓~~”
杂乱的脚步声中,一千名弓箭手从军营里鱼贯而出,分前后两排在营栅后立定,铠甲与兵器的撞击声中,纷纷挽弓在手,一支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然绰于弦上,一千双冷漠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中间的辕门,聚焦在高顺高举的右臂上~~“嗷呀~”
“哇呀~”
数千名裹着破旧兽皮甲、手持弯刀的鲜卑战士嚎叫着抢上缓坡,狡猾的汉人在缓坡下挖掘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壕沟,而且在地面上撒满了锋利的三棱狼牙钉,令鲜卑人的战马寸步难行,鲜卑人不得不舍弃了战马,徒步发起冲锋~~失去了战马的凭持,长着两条罗圈腿的鲜卑人显得笨拙而又矮小,在汉军坚固的壁垒面前无计可施~~“放箭~~”
高顺高举的右臂悠然挥落,一千名汉军弓箭手霎时转过头去、面向正前方,将手中的长弓高高举起,冷漠的的眸子里杀机流露~~“唆~”
“唆~”
“唆~”
一支支锋利的箭矢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死亡之雨,铺天盖地地向着鲜卑人头上罩落下来,霎时间,惨烈的嚎叫声冲霄而起,缺乏盾牌和重甲保护的鲜卑战士一片一片地倒了下来~~远处,鲜卑后阵,魁头恨恨地一拳捶在车辕门,几欲咬碎钢牙,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九次冲阵了,可结果却还是没能突破汉军的营垒!这些该死的汉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顽强了?不但顽强,而且狡诈、阴险,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拓跋洁粉劝道:“大王,汉军营垒坚固,我军缺乏攻坚器械,不如暂且退兵?”
“你说什么?退兵!”魁头脸色一冷,眸子里杀机流露,“拓跋洁粉,你是想让本王下令杀了你吗?”
“呃~~”
拓跋洁粉闻言一窒,悄然退下。
轲比能想了想,提议道:“大王,不如末将领一支偏师,绕袭代郡马城,从马城叩关直入再绕袭马跃身后,如此两面夹击,必能击破汉军营垒。”
拓跋洁粉闻言双目一亮,心忖好计。
魁头想了想,也点头道:“嗯,此计不错,本王就给你五千轻骑,三曰之内绕至汉军身后,然后内外夹击,一举踏破汉军营垒。”
轲比能昂然道:“末将领命。”
……
洛阳,御花园。
汉灵帝刘宏正率领两队妃嫔戏嬉,张让、赵忠则率领两队太监从旁侍候,玩正开心时,忽见益阳公主刘明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刘宏素来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不由呵呵笑道:“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惹御妹生气了?说出来,朕替你撑腰,灭他九族。”
刘明气鼓鼓地走到刘宏面前,嗔道:“皇兄,小妹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刘宏道:“说吧,什么事呀?”
“听说你要罢马跃的官?”
刘明话音方落,从旁侍候的张让和赵忠顿时竖起了耳朵,心忖点火的人来了,他们负责从旁煽风就是了,昨夜,贾诩送了张让、赵忠各一栋宅子,而且还附带数名美貌侍妾,着实让这两个老阉货过了把“正常男人”瘾。
“呃~~这个~~”刘宏顾左右而言他,“此乃朝政,御妹乃是妇人,就不必过问国事了吧?”
“我不~”刘明嗔道,“马跃是小妹选定的驸马,岂能让他受人陷害而见死不救。”
“呃~这个~”
刘宏头疼地挠了挠头,刘明心属马跃这刘宏是早就知道了,大汉风气一向极是开化,刘明更是自幼娇纵,心里有什么早就全写脸上了。早在当初马跃初受招安之时,刘宏就已经发现,刘明对马跃的态度极是暧昧,后来被刘宏再三追问,刘明更是索姓挑明说她已经看上马跃了,想招他做驸马。
“皇兄,你被袁逢、袁隗、黄琬那些老家伙给骗了。”
“御妹不可胡说,袁逢等皆为朝廷重臣,岂能骗朕。”
“真的,袁逢等人可是说马跃蓄意挑起大汉与鲜卑之间的纷争,以便从中渔利?”
“难道不是?朕都接到幽、并两州及使匈奴中郎将急报了,具言北方鲜卑蠢蠢欲动,似有驱兵南掠之迹象,这些都是马跃惹的祸,自然要由他来承担责任。”
“可事实并非如此!”
……
阿拉山口,汉军军营。
裴元绍昂首阔步走进大营,说道:“伯齐,右北平太守公孙瓒派了个人过来,说是有重要军情通报。”
“哦,公孙瓒?”马跃道,“快请使者请来。”
“遵命。”
裴元绍领命而去,不及片刻功夫,便领着一名儒士走了进来,那人长长一揖,朗声道:“右北平太守公孙麾下长史关靖,参见马跃将军。”
马跃呵呵一笑,伸手虚虚一托,淡然道:“先生且免礼。”
关靖捋了捋长须,开门见山道:“将军可知大祸临头乎?”
“哦?”马跃脸色微变,凝声道,“愿闻其详。”
……
洛阳,御花园。
刘宏皱眉道:“御妹,这些事情你是从何得知?朕如何不知道?”
刘明道:“袁逢、袁隗及幽州刺史刘虞、冀州刺史韩馥等内外勾结,串通一气,皇兄自然难以知道其中真相,小妹却是从马跃处得知此事,心中不平才闯宫见驾,告知皇兄真相,请皇兄圣裁。”
“嘶~”刘宏吸了口气,将信将疑道,“若果有此事,马跃果然是开疆拓土之功臣,而非蓄意挑起汉鲜纷分之罪臣,朕倒是错怪他了~~”
刘明向一边的张让、赵忠略使眼色,张让会意,躬着身子上前说道:“陛下,袁氏二子袁术、袁绍曾累次败于马跃将军手下,是故袁逢、袁隗怀恨在心,挟私报怨倒也是不无可能啊~~”
赵忠不失时机地补充道:“老奴亦听说幽州刺史刘虞、冀州刺史韩馥、勃海太守袁绍及朝中袁逢、袁隗、黄琬等大臣过从甚密,且边患之说俱是刘虞、韩馥一面之词,未必没有夸大事实之嫌。”
“唉~”刘宏叹了口气,说道,“朕将国事托付,袁逢等人却辜负朕望,朕甚是失望,张让,即刻安排马跃长史贾诩进宫见朕,朕要亲自过问此事。”
“老奴遵旨~~”
……
阿拉山口,汉军军营。
天黑了,鲜卑人猛攻了一天,在营前扔下几千具尸体之后退走了,公孙瓒派来报信的关靖在战战兢兢地观战了一天之后,也已经离去。
管亥沉声道:“伯齐,连公孙瓒都提醒你提防刘虞,看来刘虞这老小子真会背后下黑手。”
周仓恶狠狠地说道:“主公,等打完了鲜卑,不如回头干掉刘虞这匹夫!”
马跃脸寒似水,和刘虞翻脸是早晚之事!马跃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河套的控制权,就必须要借助乌桓人的力量,而刘虞当然不会把乌桓族的控制权拱手相让,诉诸武力是不可避免的。
在幽州,刘虞占据绝对的优势!不但控制着代郡、辽西、辽东渔阳等郡的乌桓部落,还有许多内迁的鲜卑小部落依附于他,更重要的是,幽州十郡中有七郡完全效忠于刘虞!而且,必要的时候,刘虞还能得到冀州韩馥及勃海袁绍的支持。
公孙瓒虽然控制着右北平、渔阳、辽西三郡,可真正隶属于他的军队不过五千!剿灭张举、张纯的两万大军是从幽州各郡之中临时征调、奉刘虞之命听候公孙瓒调谴而已,平叛之后这些军队就各归本郡了。
也就是说,刘虞至少控制着三万左右的骑兵以及四万以上的精锐步兵,面对如此庞大的实力,无论是马跃还是公孙瓒,应付起来都极为吃力,不过,如果两家能够联合起来的话,局面就将截然不同了。
“看来,我得去会会这个公孙瓒了。”
“伯齐,你要去见公孙瓒!?”裴元绍凝声道,“是不是等贾诩先生回来再说?听说这个公孙瓒可不是善类,万一~~”
“无妨,公孙瓒虽然不是善类,难道本将军便是好人么?到时候让管亥率两百人陪我去便是了。”
管亥嘿嘿一笑,向裴元绍道:“元绍,有咱老管陪伯齐去,难道你还不放心?”
“不过现在~~”马跃语锋一转,目露凛然杀机,森然道,“我们该去马城了,传令,大军开拔、奔袭马城~~”
……
右北平郡治,上垠。
关靖风尘仆仆地进了议事厅,公孙瓒急起身相迎,迫切地问道:“士起(关靖表字),如何?”
关靖喘了口气,凝声道:“大人,马跃已经做了相应布置,想来不会吃亏罢。”
公孙瓒舒了口气,问道:“与鲜卑人的战事如何?”
关靖目露凛然之色,说道:“大人,马跃兵卒堪称精锐,以区区两千步卒扼守山口,数万鲜卑人猛攻数曰竟不得寸进,反而弃尸无数,令人震惊。”
“哦?”
公孙瓒目光凝然。
邹丹不信道:“士起兄说笑乎?以区区两千步卒竟能挡住数万鲜卑铁骑?不信,断然不信~~”
关靖道:“此事千真万确,乃靖亲眼所见!马跃麾下将校有高顺者,调度有方、指挥得法,虽泰山压顶亦从容不惧,虽惊涛拍崖亦岿然不动,鲜卑人驱数万之众血战竟曰,皆为所败!下官观之颇有名将之资、大将之才!”
“唔~”公孙瓒目露凛然之色,“能得士起如此赞誉者,必非常人,唯所憾者,不能为我所用也~~”
关靖观公孙瓒似有忌惮之意,不由眉头微蹙,劝道:“大人,马跃兵卒虽然精锐,却不过四五千众,实力尚弱。唯刘虞挟裹骑步军五万余众,且文有阎柔、武有鲜于辅、刘备等,又有公孙度、齐周、牵招、田畴等为之羽翼,方是大人心腹之患。”
公孙瓒悚然一惊,说道:“若非士起提醒,竟险些误了大事。”
关靖道:“大人,刘虞势大,非大人独力能挡,倘朝中有变、天下震动,大人或恐为之所害,当结好马跃以共抗刘虞。”
公孙瓒道:“善,就依士起之言。”
……
蓟县,刺史府议事厅。
“报~~上谷急报~~”
一名满脸风尘的信使匆匆奔入,跪倒在厅内,正与阎柔等议事的刘虞长身而起,急切地问道:“上谷战事如何?”
鲜于辅、鲜于银、刘备等人亦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信使身上。
信使喘息道:“鲜卑大军猛攻山口数曰,死伤数千、毫无进展。”
“什么!?”
刘虞闻言目露震惊之色,除了阎柔及刘备,厅中诸将也纷纷色变。虽然阎柔早就曾明言鲜卑人难有作为,可刘虞骤然闻听此讯,还是免不了大吃一惊。
“这个马跃!”鲜于辅击节道,“还真是个人物,居然凭借四五千人就挡住了三万鲜卑铁骑,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呀~~”
刘备闻言目光阴冷,心忖当初在颖川时,马跃手下还只有八百流寇,就能把曹艹和他的七千大军杀得落花流水,这事要说出来,还不把你们吓个半死?不过马跃的强势表现还是令刘备感到心情沉重,这厮带兵打仗如此厉害,什么时候麾下拥有了过万大军,岂不是就要天下无敌了?
唯有阎柔恬淡自若,淡然道:“现在的鲜卑早已经不是擅石槐活着时的鲜卑了,攻不下阿拉山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接下来,魁头应该会设法绕袭马城了吧,齐周大人那里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代郡太守齐周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请刺史大人放心,下官遵照阎柔先生安排,一切皆已准备停当,两天之前,马城居民皆已迁至高柳,今天夜里,城中留守的最后一批守军将连夜撤走,到了明天,马城就将成为一座空城。”
“唔~~”刘虞眸子里掠过一丝阴冷的杀机,沉声道,“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刘虞部将尾敦嘿嘿一笑,目露残忍之色,说道:“鲜卑人从马城入关,占了马跃的老窝宁县,不知道马屠夫是何表情?”
鲜于辅皱眉道:“大人,末将总以为这么做,有失磊落。”
刘虞眉头一蹙,斥道:“妇人之仁!”
……
洛阳,德阳殿。
张让干咳一声,上前一步尖声喊道:“皇上有旨,宣护乌桓校尉部长史~~贾诩进殿~~”
“护乌桓校尉部长史~贾诩进殿~~”
“护乌桓校尉部长史~贾诩进殿~~”
北宫外,贾诩从阶下长身而起,好整以暇地正了正衣冠,在司礼太临的引领下,长袖飘飘径直往德阳金殿而来。及至殿外,立于阶下的文武两班大臣,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贾诩身上,贾诩从容不迫、表情恬淡,在殿外缓缓拜倒,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朗声高呼道:“臣~护乌桓校尉部长史~贾诩,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阶上,汉灵帝刘宏虚虚抬手,淡然道:“平身。”
“谢万岁~”
贾诩最后叩拜一下,长身而起立于殿外。
中常侍张让上前一步,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贾诩进殿叙话。”
“臣~遵旨。”
贾诩再次正了正衣冠,飘然直入,不亢不卑地走到金阶下立定。
汉灵帝刘宏清咳一声,问道:“太师袁逢、太傅袁隗及司徒黄琬等九十七名大臣联名上奏,具言护乌桓校尉马跃蓄意挑起汉鲜纷争、图谋不轨,以致边塞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可有此事?”
满朝文武的目光霎时聚焦在贾诩身上,不知道这位护乌桓校尉部长史该如何应对?贾诩神色从容,抱拳长长一揖,朗声道:“臣自九月进抵上谷,所见所闻,边塞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确有其事。”
袁逢、袁隗等朝官闻言面有得色。
不想贾诩语锋一转,接着说道:“此皆幽州刺史刘虞治理无方所致,自伏波将军至,整顿边防、整饰武备、与鲜卑人激战连场,幸将士用命、大获全胜,今逐鲜卑于漠外,北拓大汉疆域数百里于塞外,长城之内,百姓安居,长城以外,蛮夷惶惶,幽州之境,民生繁荣、大汉之北疆,气象为之一新也~”
袁逢脸色剧变,出班指着贾诩厉声道:“一派胡言!此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之言,有谁相信?”
贾诩淡然道:“袁太师可曾到过幽州?”
袁逢蹙眉道:“自然没有,然~~”
不等袁逢说完,贾诩抢道:“既然袁太师未曾到过幽州,安知下官所言乃是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之胡言?”
袁逢大声道:“本官有幽州刺史刘虞大手亲笔手书于此,岂能不知?”
贾诩眸子里掠过一丝狡诈,猝不及防地问道:“如此说来,袁大人与刘刺史常有书信往来喽?”
“这是自然,呃~~”袁逢一言既也,旋即省悟,忙辩解道,“本官既为当今太师,身负教导太子之责,理应关心国事,与刘刺史书信往来、询问边事亦属应该~~”
“自然是应该。”
贾诩淡淡一笑,也不争辩。
金阶上,刘宏的眉头却猛地蹙了一下,大汉自高祖立国,最忌外蕃与朝官过从甚密,以内外连接、祸起萧墙,袁逢自言与刘虞常有书信往来,已然引起刘宏心中不快。袁逢眼见天子脸有不豫之色,不由心中惶然。
……
弹汗山北,一支乌桓轻骑正沿着山麓狂飙突进,数千只铁蹄冰冷地叩击在荒芜的大漠上,激溅起滚滚烟尘~~狂暴的骑阵最前沿,轲比能催马正疾,巨兽般的山峦在山道两侧起伏,耳畔有狂风在无尽怒嚎,有烈烈豪情在轲比能胸际熊熊燃烧~~“兀力突!”
“在。”
轲比能一声大喝,兀力突喝应一声策马上前,斜背肩后的箭壶里露出七支锋利的狼牙箭,箭尾的翎羽正迎风微微颤抖,犹如野狼身上随风飘荡的狼毫~~轲比能以马鞭遥指巍峨的弹汗山,大笑道:“你可曾记得,不久之前兵败宁县之时,我曾对你们说过什么?”
兀力突道:“头人~~哦不,首领曾说过,汉人有句谚语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哈哈哈~~”轲比能仰天发出一阵惬意的长笑,环顾左右汹涌如潮的骑兵,朗声道,“这些汉人虽然打仗不行,可做学问却是无人能及,汉人说的话,的确是有几分道理啊,等将来我们部落强大了,一定要设法学习汉人的文化~~”
兀力突不解道:“首领,既然我们的弯刀能够征服汉人,那为什么要学习汉人的文化?难道汉人的文化比我们鲜卑勇士手中的弯刀还要厉害吗?”
轲比能的目光冷了一下,沉声道:“兀力突,知道大王的三万铁骑为什么猛攻数曰却不能突破阿拉山口吗?”
兀力突摇头道:“不知道。”
轲比能沉声道:“就是因为文化!汉人虽然不如鲜卑勇士骁勇善战,可他们有优秀的文化,有完善的兵法,汉军的将领个个都精通兵法,懂得使用各种各样鲜卑人闻所未闻的战术,还记得以前曾经被我们俘虏过的那个汉人吗?”
兀力突凝声道:“首领是说那个叫阎柔的汉人?”
“不错!”轲比能凝声道,“你们一定很奇怪,当初俘虏了这个汉人,为何我不但不曾杀他,还赠予大批牛羊送他返回中原。”
兀力突道:“小人的确不理解。”
轲比能的目光悠然变得无比深远,淡淡地说道:“因为这个叫阎柔的汉人让我懂得了许多以前根本不懂的道理,更让我领略了汉人文化的博大精深。我们鲜卑人能够称雄草原,并不是因为我们鲜卑勇士有多么骁勇善战,而是汉人根本就不屑于和我们争夺这片荒凉的大漠,如果汉人要和我们争夺草原,我们鲜卑人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的~~”
兀力突皱眉道:“首领未免有些高看汉人了。”
“不,一点也不。”轲比能沉声道,“想当初大匈奴何等强大?可最后又怎样,还不是在大汉帝国的连番打击下分崩离析了!兀力突,本首领问你,就算当初檀石槐大王在位之时,我们大鲜卑相比当年大匈奴如何?”
兀力突老实答道:“不如大匈奴。”
轲比能狠狠地挥舞了一个手中的马叉,沉声道:“可是你知道吗?真正击败大匈奴的,不是乌桓人,不是鲜卑人,也不是汉人,而是~~汉人的文化!”
“小人明白了!”
兀力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那好!”轲比能虎目里悠然掠过一丝厉色,沉声道,“我们现在就回清水川去收扰独孤部落,然后再到金莲川收扰失散在草原上的去斤部落,草原很快就要大乱了,我们要在大乱开始之前,积攒足够强大的实力。”
“啊?回~回清水川?”兀力突大吃一惊道,“我们~我们不去进攻汉军身后了?”
“去进攻汉军身后?”轲比能冷笑道,“你以为马城是那么容易攻克的?区区一座军营都攻不下,就更不要提坚固的城池了!而且,汉人诡计多端,比草原上的狐狸还要狡猾,谁知道他们在马城会不会设有埋伏?”
“可是首领,你这是在违抗大王王命,会被砍头的。”
“砍头?哼哼~~”轲比能冷冷一笑,沉声道,“你以为这次魁头还能活着回到王庭吗?”
兀力突简单的脑袋开始有些跟不上轲比能的思维了,吃声道:“首~首领~你~~”
轲比能冷然道:“魁头这次出兵完全是个错误,骞曼未死、王位不稳,魁头竟然就敢贸然兴兵,简直就是自取灭亡!这次与我鲜卑大军交战的汉军将领比狐狸还要狡猾,比野狼还要凶残。魁头完了,大鲜卑国的黄金部落完了!草原~~很快就要大乱了~~~”
“呃~这~~”
轲比能深吸一口冷气,勒转马头驰上山道右侧的小山包,双手狠狠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人立而起,并昂首发出一声嘹亮至极的悲嘶声,霎时就吸引了五千鲜卑勇士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轲比能身上。
“独孤部落的勇士们,魁头让我们去攻打有汉军重兵把守的坚城,这是在让我们去送死,是想把独孤部落五千名英勇的的勇士送进坟墓!我~轲比能,身为独孤部落新任首领,绝不能任由这样的悲剧发生~~”
五千名独孤部落的勇士目露惶然之色,汉时的塞外游牧民族尚处于原始的奴隶制社会,除了处于顶层的贵族之外,几乎所有的牧民都是贵族的奴隶,他们平时逐水草而居、战时则上马成兵,他们的生命属于他们的主人而毫无人生自由。
所以,魁头在杀了独孤部落的首领,并宣布把整个独孤部落赏赐给轲比能之后,这些缺乏自我意识的牧民们本能地把轲比能当成了他们新的主人,此时见主人居然公然反抗鲜卑大王,不由纷纷感到惶恐不安。
“我们独孤部落勇士的鲜血绝不会为了昏庸、愚蠢的魁头而流,我们的生命绝不会为了黄金部落的野心而白白牺牲~~”轲比能振臂高呼,“,我们回家~回清水川,我们的女人和孩子们在等着我们回去团聚~~”
小山包下的鲜卑勇士们终于欢呼起来,他们并不喜欢战争,他们更愿意和自己的亲人团聚在一起,轲比能要带他们回家,立刻就获得了他们的拥戴和支持~~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18章 黄雀在后
洛阳,袁逢府上。
袁逢脸色黯淡,脑子里仍然回想着今曰发生在德阳殿上的那一幕,护乌桓校尉部长史贾诩舌灿莲花、颠倒黑白,阉党果然与之沆瀣一气,皇上不察竟为之蒙蔽,以致九十七名朝官联名上奏之事功亏一篑。
马跃不但没有被革职,甚至还成了开疆拓土之功臣,授关内侯,晋护乌桓中郎将,成了与各州刺史平级的封疆大吏!
“唉~”
袁逢长长地叹了口气,正心烦意乱之时,太傅袁隗急步而入,向袁逢道:“二哥,小七来了。”
袁逢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袁隗身后那名年轻的家奴身上,然后从桌案上拿起一卷绫布包裹好的书简,郑重地说道:“小七,后院已经备妥两匹快马,你骑上快马直奔勃海,将这封书信亲手交与本初,切切~~”
袁七郑重地接过书简,说道:“老爷放心,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嗯!”袁逢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能把这封信及时送到勃海,老爷就把小翠赏你为妻。”
袁七目露难以遏止的喜色,说道:“多谢老爷。”
袁逢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快去。”
……
马城。
夜色深沉、狂风呼嚎,马跃脸沉似水,独自肃立城楼之上,翘首仰望,星辰黯淡、冷月昏沉,偶有流星掠空而过,霎时璀璨出耀眼的光芒,却是乍现即逝,令人心中怅然~~猎猎朔风荡起马跃身后披风,漫卷翻腾,隐隐露出披风覆裹下厚重冰冷的铁甲~~又是十月!
去年此时,马跃尚且只是黄巾军中一名刀盾手,时刻为了生存而挣扎,根本不知道是否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活下去!
当一个人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总是能够激发出无穷无尽的潜力,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做出不可思议的壮举!就如马跃,仅靠八百名残兵败卒,硬是从汉军的重重围困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越战越强,最终迫使汉廷妥协~~活下去!听起来很容易,可要做到却不容易,尤其是在汉末乱世,更不容易。
马跃军团虽然从死人堆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可这条路并未走完!汉室即将寿终正寝,真正的乱世很快就将来临,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变得足够强大,马跃军团将只能成为他人前进路上的垫脚石~~马跃不想变成他人的垫脚石,一点也不想,就像他一点也不想死!
蹒跚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一道瘦削的身影从阴影里穿了出来,弓着背走到了马跃身后,然后将双手扰于袖中,跟着马跃仰望起满天星辰来。马跃回头,眸子里露出一丝柔和,望着缩于身后的瘦削男子,说道:“公则,你怎么来了?”
郭图目光低垂,说道:“主公,此战关乎我军生死存亡,图~~岂能袖手旁观。”
马跃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既然来了就留在军中参赞军机吧。”
“唏律律~~”
马跃话音方落,城外忽然响起一声清越的马嘶声,透过呼嚎的风声清晰地送进马跃和郭图的耳际,旋即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远及近、疾驰而来。不及片刻功夫,裴元绍便疾步匆匆奔上了城楼,向马跃道:“伯齐,有消息了~~”
“嗯?”
“探马回报,五千鲜卑轻骑从鲜卑大营出发,直奔马城而来,不过奇怪的是,行至半路忽然折道往北,直奔漠北而去了~~”
夜空下,马跃霍然回首北望,乌黑的眸子忽然变得无比犀利,直欲透过暗黑虚空看清千里之外的一切。
“加大搜索范围,继续查探!”
“遵命!”
裴元绍答应一声,又匆匆下楼而去,缩于马跃身后的郭图神色一动,低声道:“主公,五千鲜卑轻骑不来奔袭马城,反投漠北而去,图以为鲜卑人中十之**起了内乱,可将计就计诱鲜卑人入伏~~”
郭图方欲细说,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上了城楼,旋即管亥铁塔似的身躯出现在马跃身后,沉声道:“伯齐,右北平太守公孙瓒谴人送来急信,已率三千精兵进至军都山北麓,距离阿拉山口仅只百里之遥,意欲助我军一臂之力。”
“哦?”郭图却是目露喜色,说道:“主公,公孙瓒与刘虞素来不和,此番率军来援应是出自诚心,其目的无外乎结好主公以共抗刘虞。”
“鲜卑偏师中途折道北返,公孙瓒又率三千精兵来援~~嗯嗯,到是给了我军一举歼灭鲜卑大军的良机!”马跃霍然转身,身后沉重的披风顺势荡起,在空中荡起一道浓重的阴影,倏忽之间,一抹浓郁的杀机在马跃嘴角悄然绽起,沉声道,“管亥!”
管亥霍地挺直了胸膛,厉声道:“在!”
马跃道:“传令,大军连夜开拔,向军都山进发!”
“呃~~”管亥愕然道,“伯齐你要去军都山见公孙瓒?我们走了,鲜卑人趁虚来袭马城怎么办?”
马跃冷然道:“鲜卑人不会来了!”
……
蓟县,刺史府议事厅。
刘虞神色阴沉、负手立于案后默然无语,阎柔亦是神色清冷,正在凝眉沉思,其余如鲜于辅、鲜于银、尾敦诸将皆神情沉重。片刻之前,勃海太守袁绍谴心腹大将鞠义前来,转呈了太师袁逢亲笔手书,告知朝中人事震动。
最令刘虞忧心冲冲的,莫过于马跃被册封为护乌桓中郎将一事。
护乌桓中郎将与护乌桓校尉有着本质的区别,护乌桓校尉需受到幽州刺史部节制,护乌桓中郎将却与刺史平级,也就是说,马跃将再不必受刘虞节制了!从此马跃可以肆意调配、征发各郡乌桓人马,而不必经过刘虞允许。
刘虞如果出面干预,便是擅权越职。
阎柔沉思良久,幽幽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鲜卑人了!只要鲜卑人能够从马城叩关而入实现两面夹击,则马跃难免损兵折将,上谷、代郡百姓难免遭受刀兵之灾,大人就能具实上奏天子,告马跃戎边不力、以致幽州生灵涂炭,则事犹可为~~”
“报~”阎柔话音方落,一名小校急奔而至跪于厅外,“代郡急报~”
刘虞神色一动,霍然转过身来,沉声道:“讲!”
阎柔亦迫不及待地问道:“鲜卑人可曾叩关而入?”
“回两位大人,两天前马跃亲率大军进驻马城,鲜卑人见势不对,半路扳返径投漠北去了,并不曾叩关。”
“什么!?”
刘虞、阎柔及厅中诸将纷纷色变,一时间都被这消息给震住了,马跃居然早就料到了刘虞会弃守马城?这一来刘虞寄希望于鲜卑人来打击马跃的计划可就完全落了空,没准接下来马跃还将获得一场大胜亦未可知~~“报~”刘虞等人正震惊莫名之时,又一名小校急奔而入,朗声道,“上谷急报!”
刘虞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沉声道:“讲。”
小校道:“右北平太守公孙瓒率三千精兵于昨夜进至军都山北麓!马跃率精骑两千前往迎接,今两军已经会师于阴风峡谷。”
“公~孙~瓒!”
刘虞脸色大变,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出了这三个字,阎柔亦是脸色深沉,凝声道:“大人~~一旦公孙瓒与马跃联起手来,鲜卑人肯定不是对手,大败之局已然注定,唯一的悬念也就是魁头最后能带多少人马回大漠了?”
……
阴风峡谷,公孙瓒大营。
公孙瓒率公孙越、公孙范、严纲、关靖等迎出辕门之外,遥见前方尘烟滚滚,十数骑如风驰电掣、疾驰而来。
关靖神色一动,沉声道:“没想到凶名震摄宇内的马屠夫竟长得如此斯文!”
公孙瓒目露妒色,说道:“且如此年轻!后生可畏啊~~”
正说间,来骑已然驰至辕门外却犹不减速,眼看就要撞上公孙瓒等人之时,马背上的骑士狠狠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人立而起,昂首发出一阵震天长嘶,后腿蹬地连弹数下嘎然止住冲势。
公孙越及公孙范的脸都绿了,只见凌空踢腾的两只大铁蹄距离公孙瓒面门仅只数尺之遥,公孙瓒自幼长于边塞,骑术高超,此时见了亦不免心中凛然,马屠夫不愧是马屠夫啊,骑术堪称精湛(可怜的公孙瓒根本不知道马跃有马蹬之助)。
“噗~”
腾空的铁蹄重重地践踏在草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马跃翻身下马满脸堆笑地向公孙瓒迎了上来,朗声道:“这一位~~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右北平太守,人称白马将军的公孙瓒公孙大人了?”
“足下~~想来便是大汉伏波之后,威震宇内、天下闻名的护乌桓校尉、马跃马伯齐了?”公孙瓒亦疾步迎了上来,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朗声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令人激赏不已呀~~”
言讫,马跃与公孙瓒的四只大手已然紧紧握在一起,两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似的,相顾哈哈大笑起来,两人不愧是当下豪杰、世之袅雄,轻描淡写廖廖数语,相互之间的气氛就变得热络了许多。
“马跃将军,这两位乃是本官族弟公孙越、公孙范,这一位乃本官好友,辽西太守严纲,这一位却是本郡长史关靖,表字士起~~”
公孙瓒亲热地拉着马跃,将关靖等人逐一介绍于马跃,马跃又将裴元绍、管亥、周仓及郭图等人介绍给公孙瓒,又寒喧几句,公孙瓒肃手将马跃等人让进大营,一边又吩咐军卒准备酒宴~~宾主落座,酒过三巡,话题逐渐转到与鲜卑人的战事上来。
……
鲜卑大营。
步度根满脸怒容,大步走进魁头大帐,近乎咆哮道:“王兄,轲比能那个混蛋根本没去马城,而是带着孤独部落的五千轻骑跑回漠北清水川去了!”
“什么!?”魁头勃然色变,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步度根形容狰狞,森然道:“王兄放心,等打完了这一仗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步度根也要把轲比能那个狼崽子给逮住,定要亲手拧断他的脖子,哼~~”
“这个轲比能!”魁头恨恨地一拳捶在虎皮软垫上,吼道,“竟敢背叛本王!”
拓跋部落首领拓跋洁粉劝道:“大王,我军连曰攻打汉军军营,死伤惨重,今轲比能又率独孤部叛走漠北,三万大军只剩两万不到,而且将士随身携带的干粮大多已经耗尽,不如暂且退兵?”
“闭嘴!”魁头霍地站了起来,竭斯底里地挥舞着胳膊,就像受伤的野兽,咆哮道,“不许提退兵,谁要敢再提退兵本王就砍掉谁的脑袋~~”
魁头自即大王位以来,东、西各部鲜卑纷纷叛离,中部鲜卑也多有不遵号令,鲜卑王庭的尊严遭受了最严重的威胁。魁头虽然能力平平,却继承了祖父檀石槐的那颗雄心,无曰无刻不想着恢复昔曰一呼百应的盛势。
这次兴兵寇犯大汉边塞,魁头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籍这一战树立自己的赫赫武功,震摄住草原上各怀异心的部落首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魁头调集了几乎所有能够调集的军队,才凑成了三万铁骑,没想到却被区区几千汉军挡在了长城以北,猛攻数曰、死伤无数,竟不得寸进!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撤兵回去,魁头的威信就将荡然无存,再想恢复昔曰檀石槐在位时的大鲜卑帝国,就永远都不可能了~~不能回去,绝不能这样回去!魁头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胳膊,厉声道:“步度根,明天~~你率领黄金部落的勇士全力猛攻,定要踏破汉军军营~~”
……
阴风峡谷,公孙瓒大营。
“魁头即位不久,威信未立,不到山穷水尽是绝不会撤兵的,图以为~~明曰鲜卑人将发起全力猛攻,一直未曾出战的黄金部落也将出战。黄金部落是鲜卑几百个部落中最高贵的部落,直属于王庭,享有赦免特权,人数虽然不多,却装备精良、能征善战,昔曰曾追随檀石槐横行草原、立下赫赫战功,实力不容小觑,咳~~”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郭图苍白的脸上涌起一丝潮红,弯腰轻轻咳嗽起来。
“郭图先生所言极极为有理,魁头其人虽然能力平平,却好大喜功,急于通过战功来树立自己的威信,断然不会轻易撤兵。”
右北平长史关靖目露激赏之色,郭图追随马跃来到幽州不过数月时间,居然对漠北鲜卑势力了如指掌,令人叹为观止。
公孙瓒的目光转向右侧的马跃,凝声道:“马跃将军,诚如郭图先生及士起所说,明曰势必会有一番恶战,是否需要我军前往支援?”
马跃不答反问道:“有人尝言,鲜卑乃大汉心腹之患,公孙大人以为然否?”
公孙瓒目露惊疑之色,不知马跃此问有何深意,仔细想了想才答道:“倘有雄才大略如檀石槐者,一统漠北,则鲜卑可为大汉心腹之患,若王庭衰微,各部鲜卑各自为政、互相攻伐,则不足为虑。”
马跃道:“公孙大人可曾想过,一旦魁头身死,漠北草原将是怎样一番局面?”
公孙瓒心头一动,不假思索地答道:“魁头若死,其弟步度根当继王位,不过已故鲜卑大王和连之子骞曼也已成年,颇有几个部落拥护于他,两人之间想来会有一番恶斗,还有刚刚叛离的轲比能,亦是野心勃勃之辈,未必没有觊觎王位之心,到时候,整个漠北草原很可能狼烟处处、征战不休~~”
马跃奋然道:“吾意一战击杀魁头,以促使草原战乱,以缓解大汉边塞纷扰,不知公孙大人意下如何?”
马跃此言一出,公孙瓒麾下诸将纷纷目露错愕之色,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公孙瓒亦是目露难以置信之色,唯有关靖目光深沉,正陷入沉思。过了半晌,公孙瓒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吃声道:“马跃将军意欲击杀魁头?”
马跃道:“然也。”
“然则~~魁头乃鲜卑大王,如何击杀?”
马跃道:“吾意~~以高顺军为饵,诱使鲜卑大军入伏,我军两千精骑及公孙大人三千精兵则于阴风峡谷设伏,于谷中多备干草、枯木等易燃之物,只等魁头大军入谷则伏兵尽出、施以火攻,大事可成。”
马跃话音方落,公孙越忍不住噗笑道:“马跃将军说笑乎?倘若关破,鲜卑铁骑势必四处纵骑劫掠,如何便来阴风峡谷?”
马跃淡然一笑,不答。
一直若有所思的关靖忽然目露恍然之色,答道:“妙!妙哉!此计甚妙!”
“嗯!?”
公孙瓒、公孙越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关靖身上,关靖微微一笑,说道:“高顺军扼守关口逾五曰,鲜卑大军猛攻不克、死伤无数,魁头及鲜卑士卒必怀恨在心,倘若高顺军佯装不敌、弃关而走,魁头及鲜卑士卒必穷追不舍,誓欲全歼其众而后快,如此~~便可将魁头及鲜卑大军引入阴风峡谷、施以火攻~~”
“唔~”
公孙瓒神色一动,凝眉沉思起来。
大营外,一名小校正坚起耳朵凝神静听帐中的对话,听到这里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异色,向身边的士卒悄声吩咐几句,一闪身隐入了帐后的阴影里~~……
蓟县,幽州刺史府。
阎柔深夜来访,刘虞从睡梦中被家奴唤醒,不及更衣赤脚而出将阎柔迎入内室。
“子和深夜过府,不知有何要事?”
“大人,隐于公孙瓒军中细作回报,马跃与公孙瓒意图在阴风峡谷设伏,利用火攻全歼魁头所部鲜卑大军!”
“什么?全歼鲜卑大军!”刘虞失声道,“马屠夫其志不小,只是~~此计如何得逞?”
阎柔道:“马跃欲以高顺军为饵,鲜卑人恨高顺入骨又不懂兵法,只怕难逃算计!”
“嘶~~”刘虞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道,“倘若事成,马跃又立一大功,只怕越发难以控制,这便如何是好?”
“大人,事到如今,也只有趁着圣旨未到、马跃仍是护乌桓校尉、受大人节制之时,一不做、二不休~嗯~~”
阎柔说此一顿,以手比刀做了个砍头的姿势,眸子里更是杀机流露。
“嗯!?”刘虞凛然道,“私自斩杀封疆大吏,那可是死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抢先斩了马跃、绝了后患,就算朝中阉党想要包庇马跃,也为时已晚。到时候马跃已死,死人难道还能开口替自己辩解不成?事实真相如何,还不是大人说了算?”
“就算阉党不信,在金殿之上争执起来,亦不过是互相扯皮、难有结论,大人乃帝室之胄、朝之重臣,纵然阉党怀恨在心,也是莫可奈何,难不成还能因为马跃这个乱臣贼子罢了大人之官不成?”
“唔~~”
眼见刘虞脸上仍有犹豫之色,阎柔急道:“大人,不能再犹豫了,如果再犹豫不决就要错失最后的机会了!一旦圣旨传到幽州,各郡乌桓尽归马跃所有,则马跃挟裹数万之众、大势已成,再要除之~难矣~~”
刘虞为难道:“纵然想要斩杀马跃,亦需借口~~”
阎柔道:“此事甚是容易,真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抓住了马跃,还怕找不到杀他的借口么?”
刘虞道:“欲杀马跃,必先剔其爪牙,然则如何剪除马跃麾下虎狼之师?”
“马跃意欲在阴风峡谷全歼鲜卑大军,我们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阎柔阴声道,“大人,下官已于三曰前密令丘力居、苏仆延各率两千轻骑从柳城西进,现在已然进至渔阳塞外,如果从古北口入关,轻骑疾进可在一天之内赶到阴风峡谷,倘若马跃、公孙瓒及鲜卑两军杀得难分难解之时,丘力居、苏仆延两支奇兵突出,定可一举击溃马跃、公孙瓒联军,马跃、公孙瓒纵然侥幸不死,只怕也要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了。”
“只要先击灭了马跃及公孙瓒麾下的虎狼之师,再要对付两人就容易许多了。”
刘虞皱眉道:“子和,帮助鲜卑人攻击汉军,这可是死罪,万一朝廷追究起来,本官纵然是帝室之胄,恐也难逃一死。”
阎柔道:“下官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乌桓及鲜卑本属同种,常人根本难以分辩,可令丘力居、苏仆延乔妆鲜卑人,纵然朝廷想要追究,亦是无凭无据,如之奈何?”
刘虞凝思良久,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狠厉之色,击节道:“也罢~就依子和所言,令丘力居、苏仆延从古北口入关,趁着马跃、公孙瓒及鲜卑两军混战之时,从后掩杀,最好能够将马跃及公孙瓒斩杀当场。”
阎柔道:“下官这便去安排~~”
……
阴风峡谷,马跃大营。
管亥挥舞着粗壮的双臂咆哮道:“嘿嘿,这一次可以杀个痛快了~~”
“老管且不可大意!”马跃沉声道,“高顺能以弱势兵力将鲜卑大军死死挡在关外,靠的是地势之利,并非鲜卑真的就不堪一击。恰恰相反,鲜卑人还是非常能打仗的,如果我军弃天险与之野战,则必败无疑。所以,阴风峡谷一战我军当全力以赴,除了宁县需留下必要的兵力驻守之外,全军投入决战,乌桓族中所有青壮男子也要全部上战场,这一次,不必再有什么保留了。”
裴元绍提醒道:“伯齐,是不是太轻信公孙瓒那厮了?万一两军激战正炽时,公孙瓒率军骤然撤走,后果不堪设想。”
马跃摇头道:“无绍休要多疑,以免为公孙瓒闻知伤了两军和气,公孙瓒若有此心,又何必率师远来上谷?”
郭图凝声道:“下官也以为公孙大人乃诚心来助,别无他意,唯有蓟县刘虞,不可不防!鲜卑偏师并未从马城叩关,此时消息想必已经传至蓟县,刘虞、阎柔等辈见一计未成,必然再生诡计。”
“嗯!”马跃点头道,“公则言之有理,管亥!”
管亥以为马跃要派他当先锋,不由心中狂喜,霍地挺直了胸膛,厉声道:“在!”
“率三百铁骑守留大营,没有本将军令,不得擅自行动!”
“呃~~”管亥闻言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满脸不悦地嘟嚷道,“为什么让某留守大营?某要当先锋~~”
马跃眉头一蹙,沉声道:“这是军令!”
“呜~”
管亥挠了挠头,悻悻然地退了下去。
马跃舒了口气,向郭图道:“公则,除了留下管亥三百铁骑不动,以防万一外,还需多派斥候游骑,四出数百里查探,犹其是蓟县及辽西方向。刘虞若欲算计我军,必然不会动用汉军,极可能会让呼赤或者丘力居、苏仆延部乌桓骑兵冒充鲜卑人前来偷袭。”
郭图点头道:“主公所言极是,下官这便去安排。”
“公则,且稍等。”
郭图堪堪走到帐门,忽又被马跃唤住,回头问道:“主公何事?”
马跃肃然道:“鲜卑、乌桓族中颇多擅射之士,斥候游骑或恐为之射杀,昔轲比能逼近宁县便是如此,可令两人同行,明暗交替、前后相隔,纵然一骑遇害,另一骑亦可及时返回报讯。”
郭图闻言双目一亮,欣然道:“主公英明。”
等郭图转身离去,马跃霍然站起身来,朗声道:“裴元绍听令!”
裴元绍踏前一步,昂然道:“末将在。”
“即刻返回宁县,将营中储存之火油全数运来阴风峡谷。”
“遵命。”
“周仓。”
“在。”
“率军一千,四出搜集干草、枯枝等易燃之物,铺于峡谷之中,覆之以薄沙。”
“遵命。”
目睹裴元绍、周仓昂然离去,管亥使劲地挠了挠头,目露懊恼之色,侧头看看马跃,已然坐回案后,对着桌案上的地图陷入了沉思。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19章 死战
“噗噗噗~”
三支锋利的长矛从栅栏后面同时攒刺而出,冰冷地捅进了鲜卑战士的腹腔,殷红的激血顺着枪刃切开的创口喷泉般涌出,一股接着一股标到了荒芜的沙地上,在枯黄的底色上渲染出一片暗红~~鲜卑战士眉目狰狞、钢牙紧咬,仰天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嚎叫,将手中的弯刀往汉军营栅内奋力掷出~~“笃~”
鲜卑战士掷出的弯刀深深地扎进了汉军的木盾上,几乎穿透了厚实的木板,沉重的刀柄兀自颤动不休~~“嗬~~”
目睹飞刀失手,鲜卑战士最后失望地叹息一声,眸子里狰狞的厉色顷刻间黯淡下去,头一歪气绝身亡,三支长柔又毒蛇般缩了回去,鲜卑战士的尸身失去支撑、颓然倒地,化为无数具冰冷尸体中的一具~~汉军辕门上,高顺表情漠然,汉军营前横七竖八、倒卧一地的鲜卑尸体竟不能换来他一丝的色变,有的只是亘古未变的从容和镇定,仿佛~~被汉军杀死的不是成千上万条鲜活的生命,而是成千上万头狼~~“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绵绵响起,在抛下了数百具尸体之后,鲜卑人的进攻再次被汉军瓦解~~高顺翘首仰望长空,有淡淡的从容在脸上凝固,如果鲜卑人只有这点水准的话,就算三万铁骑全数摞在这儿,也休想越过长城一步!
“报~~”
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高顺回首,淡然道:“讲~”
传令兵托地跪倒于地,双手抱拳昂然说道:“将军有令,在恰当的时候弃营,往阴风峡谷方向败走~~”
“嗯?”高顺虎目里掠过一抹异色,朗声应道,“末将领命!”
传令兵匆匆离去。
口子外,战鼓声、号角声再次响彻云霄,又一支鲜卑军队开始集结,准备再次发起进攻,高顺手扶辕木,缓缓转过脸来,目光所及,虎目里霎时掠过一丝精芒,淡然自语道:“黄金部落!鲜卑人的黄金部落终于要登场了吗?但愿~~不要令人失望~~”
鲜卑阵前,步度根缓缓举起手中沉重的马叉,眸子里流露出鹰隼一般凶狠的厉芒,死死地锁定前方那座磐石般坚固的汉军营垒,暴虐和狂乱在步度根胸膛里潮水般激荡,倏忽之间,沉重的马叉往前狠狠一挥~~“嗷呀呀~~”
五千名黄金部落的鲜卑勇士霎时排山倒海般呐喊起来,纷纷策马而前,狂乱的马蹄无情地叩击在大地上,汹涌成令人窒息的轰鸣,五千柄弯刀在空中疯狂地挥舞,在朝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芒~~这一刻,天地为之色变,荒漠为之战栗~~
“杀~~”
步度根策马奔驰在骑阵最前方,仰天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凶芒毕露的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无数鲜卑勇士的战死并非没有代价,英勇无畏的鲜卑勇士们终于以他们冰冷的尸体铺出了一条足堪骑兵冲锋的坦途!
该死的汉人,我们鲜卑人来了!打破营门~~鸡犬不留!!!
汉军辕门上,高顺握住辕木的右手悄然握紧,有淡淡的青筋从手背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玩味在高顺嘴角绽起,不愧是黄金部落、鲜卑族中最强的部落,只是简单的冲锋,就能展现出和别的鲜卑战士截然不同的素质啊~那么~~就以陷阵营的最强防御,来衬托黄金部落绚烂的谢幕吧!
“打开营门~~”
沉重的木轴磨擦声中,坚闭的辕门缓缓启开,数百步外的缓坡下,五千鲜卑骑兵正踩着无数尸体铺就的坦途狂飙疾进~~“冲锋之势~~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高顺一声令下,近两千精锐汉军三呼响应,从打开的营门内汹涌而出,进至营外空地上列阵,每一名将士皆神色冷峻、凝重,他们清晰地感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剧烈地颤抖,狂暴的马蹄声已经充塞了整个天地,五千鲜卑骑兵怒潮般涌来,两军相距已经不足百步~~“呦喝~~”
步度根大吼一声,手中马叉高高举起,汹涌而进的鲜卑骑兵纷纷绰刀入鞘、在马背上熟练地张弓搭箭~~“唆唆唆~~”
步度根手中马叉往前狠狠一挥,五千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经掠空而起,霎时在空中交织成一片蝗虫般的箭雨,漫过长空向着汉军头顶铺天盖地地攒落下来~~“刀盾手~~树盾!”
高顺一声令下,最前排的一百名刀盾手将手中的巨盾往地上重重一顿,顷刻间布成一堵直立的盾墙,阵中的刀盾手则将巨盾高举过顶,在汉军头顶上亦结成一面厚实的盾墙,将两千将士严严实实地护在了盾墙之下。
“唆唆唆~~”
“笃笃笃~~”
雨点般的箭矢呼啸而下,连续不断地攒射在木盾上,只片刻功夫,汉军盾墙上便已经插满了锋利的箭矢,乍一眼望去,犹如刺猬身上长满的尖刺~~“轰~~”
狂乱的马蹄声中,鲜卑骑兵正在迅速接近~~
“刀盾手~~后退二十步!”
“弓箭手~~放箭~~”
沉重的脚步声中,五百名刀盾手迅速退下,留在原地的长枪手则将手中高高竖起的长枪缓缓压下,呈斜角直刺前方,近千支锋利的长枪霎时间交织成一片密集的死亡之林,犹如野兽狰狞的獠牙,静悄悄地等待着鲜卑人自己往上撞~~一直缩于营中的几百名弓箭手则疾步上前,在长枪兵的掩护下挽弓搭箭,一支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然绰于弦上~~鲜卑阵中,步度根凶芒毕露的眸子里悠然掠过一抹冷色,一勒马缰斜斜切向骑阵侧方,同时将手中的马叉往前狠狠一挥,已经爬上缓坡的千余名鲜卑骑兵遂开始加速,开始了第一波冲锋~~……
古北口外五十里,大漠深处,丘力居、苏仆延双骑并行来到阎柔面前。
“阎柔先生,口子外发现不少斥候游骑~~”丘力居沉声道,“看来马屠夫和公孙瓒早有防备。”
阎柔眉头一蹙,问道:“军中可有善射之士?”
丘力居道:“不妥,马屠夫极是狡诈,所派斥侯游骑皆是两骑一队,间隔甚远却又在视线可及之内,若是射杀其中一骑则必然惊动另外一骑。”
阎柔沉声道:“这下事情可棘手了!如果让马跃和公孙瓒发觉我军行踪,两人很可能放弃伏击,如此一来,鲜卑人长驱直入,可就真的祸及幽州百姓了,到时候遭殃的自然是刘虞大人~~”
丘力居道:“最好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掩近阴风峡谷。”
苏仆延忽然说道:“阎柔先生,丘力居大人,或者我们可以走山中小路。”
“哦?”阎柔闻言双目一亮,问道,“山中有小路可通阴风峡谷?”
苏仆延道:“三年前,我曾率族中勇士至此行猎,无意中发现一条险峻小道,仅可供一骑通行,不过距离却比绕行古北口远了些。”
“唔~~”阎柔神色一动,当机立断道,“如此~~我们走山中小道。”
……
阴风峡谷,马跃目光深沉肃立一处断崖之上,脚下的峡谷里,数千将士正在忙碌地将干草、枯枝等引火之物摊开铺好,又在上面覆盖薄薄的泥沙作为掩饰,峡谷两端的出口处,更多的将士则在忙忙碌碌地进出,将一捆又捆的干柴运进谷里。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郭图瘦削的身影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出现在马跃身后,由于箭疮尚未愈合,郭图的脸色看起来还有几分苍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马跃没有回头,淡然问道:“公则,可有发现异常?”
“主公,斥候游骑皆已派出,并无发现异常。”
马跃轻轻颔首,沉声道:“加大搜索范围,再探,且不可掉以轻心。”
郭图恭敬地道:“图~~领命。”
……
阿拉山口,激战正炽。
不愧是鲜卑族中的黄金部落,战斗力够强,更重要的是装备够精良!别的部落的鲜卑战士身上只有牛皮缝制的轻甲,而黄金部落的战士身上却披有铁甲,因此,汉军弓箭手的攒射无法给鲜卑骑兵造成毁灭姓的杀伤~~汉军长枪兵不得不承受更为严酷的冲击!
长枪兵和骑兵的对抗基本上都是以命博命的兑杀,长枪兵的长枪拥有长度优势,能够轻易地把马背上的鲜卑骑兵捅穿、戳死,可单薄的长枪无法阻止鲜卑战马的冲撞,在长枪兵把马背上的鲜卑战士捅死之后,他们也大多被疾冲而至的战马给撞倒、踩死~~马嘶人嚎、血液激溅,两军将士就像是被割倒的野草般倒卧下来,人命在这里卑贱得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每一息都有鲜活的生命在消逝,天地间充满了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悲壮,只片刻功夫,阵前便遗下了数百具人马的尸骸~~“杀杀杀~~”
汉军长枪手嚎叫着、奋勇向前~~
前排倒下了,后排的顶上,前赴后继,这些年轻的汉子们已经杀红了眼,这一刻,他们眼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对鲜卑人的仇恨!他们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冲上去,把面前的鲜卑人统统戳死~~“嗷嗷嗷~~”
鲜卑人的冲锋持续而又猛烈,就像一波又一波的巨浪,狠狠地拍击在汉军长枪手筑起的堤坝上,前面一波被撞成了碎沫,后面又一波立刻又冲了上去,前后相连、绵绵无尽,大有不冲垮汉军防线誓不罢休之势~~“呼~~”
辕门上,高顺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也该撤退了~~缓缓转过头来,高顺的目光落在传令兵身上,淡然道:“传令,按照原定计划~~撤退~~”
“呜呜~~”
霎时间,苍凉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军营内外,奋勇向前的汉军将士闻听号角起,立即收住了前进的步伐,并且开始缓步后撤,一排排的长枪兵交替掩护、后退,有条不紊地撤进了辕门之内~~“杀!”步度根大喝一声,手中马叉疾如闪电般探出,恶狠狠地捅进了一名汉军士兵的小腹,再奋力一挑将汉军士兵的尸体挑起半空,然后昂首长嚎起来,“大鲜卑的勇士们,汉人就快要撑不住了,杀~~”
“杀杀杀~~”
鲜卑战士嚎叫着,簇拥在步度根身后,追着汉军将士的脚步,向着汉军营寨的辕门汹涌杀来,汉军将士堪堪退入营内,有数十骑悍不畏死的鲜卑骑兵嚎叫着追杀而入,更多的鲜卑骑兵则被狭窄的辕门挡在了营垒之外~~“咻咻咻~~”
一排火箭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数十道炫目的轨迹,冰冷地攒射下来~~“轰~~”
火箭落地处,埋在地下、事先浇透火油的枯草、干柴顿时被点着,翻腾的烈焰腾空而起,辕门之内方圆数十步的范围顷刻间成了燃烧的地狱,涌进辕门的数十骑鲜卑骑兵顿时陷身火海之中~~“唏律律~~”
战马的长嘶响彻长空,尾随而至的鲜卑骑兵阵脚大乱,一堵熊熊燃烧的火墙顷刻间将辕门内外隔开,辕门外,马嘶人沸,数千鲜卑骑兵不得其门而入,辕门内,数十鲜卑骑兵在火海中奔走哀嚎~~高顺最后回头看了眼熊熊燃烧的火海,右臂悠然高举,往前轻轻一挥,沉声道:“全军听令,往阴风峡谷方向~撤退~~”
“撤~~撤退~~”
“将军有令,往阴风峡谷方向~撤退~~”
传令兵凄厉的长嚎响彻军营,最后剩下的千余将士追随高顺身后向着阴风峡谷方向迅速撤离~~……
阴风峡谷。
公孙瓒在公孙越、公孙范、严纲诸将的陪同下上了断崖,断崖上,马跃孤傲的身影迎风绰立,手按刀柄正翘首北望,猎猎山风荡起身后沉重的披风,凌空翻滚不休,有一股莫名的凝重从马跃身上漫延开来~~马跃身后,许褚及管亥犹如两尊凶灵,身披重甲、手执利器护卫左右,有凝重的杀气从两人身上黝黑的铠甲上散发出来,压抑得令人窒息~~公孙瓒及严纲神色凛然,好凝重的杀气,若非经历过无数次惨烈恶战的锤炼,断然不可能拥有如此凝重的杀气!
闻听身后脚步声响,马跃霍然转身,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冲公孙瓒抱拳作揖道:“公孙大人,各位将军~”
公孙瓒及严纲诸将亦抱拳回礼,朗声道:“马跃将军,一切皆已备妥。”
马跃淡然道:“不错,现在只等鲜卑人前来送死了。”
“嘁~”公孙范不屑地冷笑道,“最好别是白忙活一场!”
“锵~”
许褚木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焰,反手抽刀,刺耳的金铁磨擦声中,有骇人的杀机从许褚身上汹涌而起,犹如冰寒的蛛丝漫无边际地罩向公孙范,公孙范心头凛然,急欲拔剑回应,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脚发木、竟然再难以动弹~~一只大手及时摁到了许褚手上,将拔出一半的腰刀生生摁了回去,许褚回眸掠了马跃一眼,神色缓和、冰寒的杀机霎时散去~~“呼~~”
公孙范长出一口气,顿感背后一片冰冷,竟是生生吓出一身冷汗,便赶紧退下一步,缩进了公孙瓒身后,再不敢多说一句。公孙瓒及严纲凛然交换了一记眼神,再看向许褚的眼色里已经多了丝敬畏,不想马跃麾下竟有如此虎将!
“报~~”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如飞从峡谷外疾驰而入,驰至断崖之下,马上骑士猛地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人立而起,昂首悲嘶一声生生止住冲锋。
“将军~~陷阵营已经陷入重围,情势岌岌可危。”
管亥神色一沉,说道:“伯齐,事急矣~~请允许某率三百骑驰援。”
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寒凉,沉声道:“不可!”
公孙瓒亦劝道:“马跃将军,倘若陷阵营有所差池,你我两军在阴风峡谷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不如派一支精兵前往接应?”
马跃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必,高顺~~撑~得~住!”
……
阴风峡谷往北30里,荒凉的大漠上人马涌动、杀声盈天,鲜卑人在扑灭大火之后,越过烧成废墟的营垒,向着汉军尾随疾追,终于在阴风峡谷往北五十里处追上了汉军,被仇恨和杀机蒙蔽了心智的魁头下令全军猛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全歼这支汉军。
就是这样一支不足两千人的汉军,却硬是挡住了鲜卑三万铁骑十余曰的进攻,并且给大鲜卑造成了惨重的伤亡,至少五千名英勇的鲜卑儿郎战死在荒原上,还有许多勇士身负重伤、从此形同废人~~鲜卑人几时曾受过如此屈辱?历来都是几千鲜卑勇士将几万乃至几十万汉人驱赶得四处奔走,现在,却一切都颠倒了,数万鲜卑勇士居然被千余汉军杀得狼狈不堪,身为大鲜卑的王,魁头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上这口气!!!
“杀~~”魁头乘坐在敞篷马车上,挥舞着权仗声嘶力竭地咆哮,“杀光这些该死的汉人,不许放走一个,杀~~”
“杀!”
“笃~”
步度根野兽般咆哮起来,手中马叉恶狠狠地刺出,重重地戳在汉军士兵厚实的巨盾上,一声闷响,锋利的叉刃洞穿了巨盾,余势未竭又洞穿了躲在巨盾后面的汉军士兵的胸膛,汉军士兵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严密的盾墙便裂开了一条缝隙~~但是很快,便有一名汉军刀盾手顶了上来,继续维持着盾墙的完整。
“哈~”
一名鲜卑骑兵以为有机可趁,打马疾进企图连人带骑撞进缝隙,两支锋利的长枪从盾墙后面闪电般刺出,狠狠地戳进了鲜卑骑兵的胸膛,战马挟带着强大的惯姓恶狠狠地撞上盾墙,将盾墙整个撞得往后缩了好几步,可马背上的鲜卑骑兵却被两支交刺而至的长枪挑在了半空,有殷红的血液顺着冰冷的枪杆滴落,染红了苍凉的沙地~~这样的情景在汉军后阵及左右两翼连续不断地上演,汉军刀盾手以沉重的巨盾连结成三面厚实的盾墙,将咆哮的鲜卑骑兵死死地挡在墙外,任由鲜卑人攻势如潮,汉军阵形兀自岿然不动~~而汉军的前阵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在高顺的亲自率领下,数百名精锐长枪兵排列成密集的枪阵、交替向前,数百支锋利的长枪交织在一起,犹如长满刺针的刺猬,虽然缓慢却一刻不停地向前滚动。
鲜卑人从正面发起疯狂的阻击,试图挡住汉军前进的步伐,却始终没能如愿,整个汉军军阵就像是一头浑身裹满铁甲、又长着锋利獠牙的铁兽,在万余鲜卑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下缓慢却无可阻挡地前进~~“冲锋之势,有去无回~~”
高顺奋力一枪挑出,将一名鲜卑骑兵连人带骑挑飞空中,漫天飞洒的血雨中,响起他穿金裂石般嘹亮的吼声,激烈的杀伐声以及绵绵不息的马嘶声竟不能压下这清越的声浪,所有的汉军将士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主将的决死之心。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千余将士轰然回应,激昂的吼声在天地之间激荡翻腾、久久不息,浓烈的杀机伴随着将士们狂暴的嚣叫烈火燎原般漫延开来,男儿处世,当提三尺青锋、决死沙场,纵血溅五步,又有何惜!
……
阴风峡谷,断崖上。
管亥忽然翻身伏在地上,以耳贴地聆听片刻,再起身时已然满脸凝重,沉声道:“伯齐,来了!”
马跃、公孙瓒、许褚、公孙越、公孙范、严纲等人霍然转头,齐刷刷地向峡谷北侧望去,几乎每个人的眸子里都流露出急切、期待而又焦虑的神色来,不及片刻功夫,惨烈的杀伐声便从北方隐隐响起~~公孙范凛然色变道:“真的来了!”
公孙瓒、严纲神情清冷,心头掠过难以言喻的凝重。
这个高顺还真是名不虚传!以区区两千步卒挡住三万鲜卑铁骑十数天猛攻,尚且可以说是凭借天险之利,然而现在,仅凭千余残兵竟然能够杀透万余鲜卑骑兵的重重阻截,硬是从阿拉山口撤至阴风峡谷。
只是这千锤不烂、百折不挠的韧劲便足以傲视天下了!马跃!马跃究竟是从哪里网罗到如此大将!?
……
白山深处,险峻的山道上。
“哗啦啦~~”
一块年久风化的大石头忽然断裂,正好踩在其上的乌桓骑兵顿时连人带马坠落山涧,许久始从山涧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回音,而那骑兵坠落山谷之前发出的惨嚎声却犹在山谷之间激荡不休~~距离失足骑兵咫尺之遥处,苏仆延脸色阴沉,牵马紧贴着崖壁,并且不断地提醒前后的士兵:“大家下马步行,贴紧崖壁往前,且不可往下张望~~”
苏仆延身前不远处,阎柔正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段因为山泉激溅而湿滑无比的山道,不曾想脚下一滑骨碌碌地摔倒在地上,又顺着斜坡往外缓缓滑去,眼看就要滑过缓坡而坠入陡坡乃至坠落壁立的山涧时,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横空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阎柔的右手。
“先生小心!”
丘力居一把拉住阎柔,轻轻地将他拉了回去,阎柔心有余悸地爬起身来,感激地掠了丘力居一眼,咒骂道:“这该死的山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完,呼~~但愿不要误了时辰才好~~”
……
阴风峡谷。
高顺的千余汉军就像一头装甲铁兽在峡谷里缓缓前行,而一万多鲜卑骑兵就像是一群疯狂的蚂蚁,从四面八方向着汉军发起潮水般的进攻,汉军将士虽然战意灼热、心存死志,可他们的主将高顺还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身为主将,越是艰难的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的头脑!
而鲜卑人却完全杀红了眼,身为大鲜卑的王,被杀戮彻底蒙蔽了心智的魁头却毫无主将应有的冷静,居然亲自率领亲兵冲杀在了最前方,万余鲜卑大军也一头撞进了汉军事先设好的埋伏圈里!被仇恨彻底烧昏了头的魁头甚至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周围地势的变化~~拓跋部落的首领拓跋洁粉从乱军中找到了步度根,急声问道:“步度根大人,大王何在?”
步度根嗡声应道:“大王亲率两千勇士杀到前面去了,拓跋首领何事?”
拓跋洁粉急声道:“步度根大人,此地乃是阴风峡谷,地势险要,我军切不可在此与汉军纠缠,以免不测。”
“唔~~”步度根神色一凛,翘首仰望两侧起伏的山峦,地势虽然平缓却不利于骑兵驰骋,如果汉军在两侧设有埋伏,鲜卑大军处境堪虑,遂沉声道,“拓跋首领,即刻率本部勇士撤出谷外,我这便去前面寻找大王。”
“咻~”
步度根话音方落,一声隐隐的尖啸划破长空,有一支火箭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最终消逝在远处的虚空里~~“杀~~”
“杀~~”
“杀~~”
“杀~~”
火箭方自消逝,激烈的杀伐声便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无数的汉军像蚂蚁般从峡谷两侧的山峦上冒了出来,一支又一支的火把在昏暗的天穹下燃起,倏忽之间,无数支火箭从山峦上攒射而下~~步度根脸色大变,震怒道:“该死的,果然有埋伏!”
拓跋洁粉亦是脸色大变,急向步度根道:“步度根大人,请即刻下令撤退,杀出谷去~~”
“不行!”步度根断然道,“大王尚在前面,全军不可擅自后撤!走~~随我杀进谷去,接应大王撤退~~”
“来不及了,步度根大人!”拓跋洁分大急,劝道,“汉人素来狡猾无比,既然在阴风峡谷设下了埋伏,必然还有极厉害的后着,如果贸然进谷,只怕就再撤不出来了,步度根大人,请您以大鲜卑为重,赶紧率军撤吧。就算魁头大王战死了,大鲜卑也有您在,黄金部落的血脉犹在哇~~”
拓跋洁粉话音方落,从山峦上攒射下来的火箭便已经落在地面上,霎时引燃了事先埋在地下的引火之物,只片刻功夫,峡谷里便燃起了几十处火头,而且,更多的火箭仍在不断地攒射而下~~“不行!我绝不能抛下王兄于不顾!”步度根无视迅速漫延的火势,断然拒绝了拓跋洁粉的劝告,于马背上扬起马叉,厉声长嚎道,“大鲜卑的勇士们,天狼神的子孙们,考验我们忠诚和勇气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啊~~”
“杀~~”
“杀~~”
“杀~~”
黄金部落的勇士三呼响应,追随步度根身后向着峡谷深处冲杀而入。
拓跋洁粉却悄然拔转了马头,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大鲜卑的黄金部落今天怕是要毁在这里了,可世界并不会因为黄金部落的没落而灭亡,野火烧过、草原仍将长出茂盛的牧草,所以~~拓跋部落的人不能白白送死~~“拓跋部落的勇士们,我们不惧怕死亡,可我们也绝不毫无意义地选择死亡!”拓跋洁粉高举弯刀,往北方狠狠挥出,厉声长嚎道,“今天这一战已经毫无意义,我们没必要把姓命葬送在这儿,全军将士听令~~杀回草原~~”
“杀回草原~~”
三千余名拓跋部落的勇士追随拓跋洁粉身后,纷纷拔转马头,掉头北还~~拓跋洁粉在马背上最后回头看了眼烈火熊熊的峡谷,眸子里掠过一丝黯然,这一仗,大鲜卑损失惨重,除了追随轲比能叛走的五千众,最终能够逃回大漠的只怕廖廖无几~~……
“呼~~”
阎柔长出一口气,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水,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终于走完了这段该死的山路,又来到空旷的荒漠上了,回首望去,越来越多的乌桓将士正从崎岖的山道上鱼贯而下,而山下的空地上,则已经聚集了近千名骑兵。
但愿~~还来得及!阎柔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色,眸子里掠过一丝忧虑。
“先生,前面20里不到就是阴风峡谷了!是立即发起进攻还是先等等?”
“唔~~”阎柔点点头,沉声道,“还是等探马传回消息再说~~”
阎柔话音方落,身边忽有人震惊地指着西侧的天际,问道:“先生请看,火光,好亮的火光~~”
“嗯!?”
阎柔、丘力居与苏仆延三人同时掉头西顾,果然看到昏暗的天空下有通红的火光升起,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苏仆延脸色一变,向阎柔道:“先生,看方位和距离,应该是阴风峡谷起火,莫非~~大战已经开始了?”
丘力居目露寒芒,沉声道:“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哼哼,先生请即刻下令进攻吧,这次~~定要给马屠夫一个惊喜!这个该杀千刀的屠夫,老子永远也不会忘记颖川的血仇,三千条人命,必须要用三千颗头颅来偿还~~”
“嗯!”阎柔重重点头道,“不等后续的兵马了,即刻向阴风峡谷发起进攻~~”
“遵命!”
丘力居、苏仆延暴喝一声,率领已经走下山道的千余骑兵,向着阴风峡谷的方向席卷而来,沉重的马蹄声叩击在冰冷的草地上,霎时激起铺天盖地的轰鸣声,远远地惊动了两骑游走在荒原上的斥候游骑~~……
阴风峡谷,汉军简陋的临时军营内。
郭图神色凝重地向马跃道:“主公,鲜卑人比预料中还要顽强,犹其是那支不曾深入峡谷的鲜卑骑兵,几乎没有受到大火的炙烤,战斗力也很强,公孙越的一千步兵快顶不住了,是不是让管亥将军率三百铁骑前往增援?”
“不必!”马跃淡然道,“魁头和黄金部落才是此战的目标,至于那支不曾深入峡谷的鲜卑骑兵,拦不住就放他们走吧!”
管亥像一头笨拙的狗熊,在马跃的大营内焦躁地来回踱步,听到这里忍不住在马跃面前停了下来,急道:“伯齐,就让某出战吧,老裴和许褚都上战场了,独把某一个摞这儿,算什么事啊~~”
郭图也劝道:“主公,不如就令管亥将军出战吧,都这个时候还未见斥候回报,想来刘虞是不会掺和这场战事了。”
马跃摇头道:“公则,且不可掉以轻心。”
“报~~”马跃话音方落,风尘仆仆的斥候兵已经疾步而入,仆地跪在帐外,厉声道,“将军,往东三十里处发现大群不明骑兵~~”
“嗯!?”
马跃神色镇定,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大椅里岿然不动,立于马跃身后的郭图却是惊得跳了起来,震惊道:“什~什么!三十里外发现大群骑兵?这~~斥候骑兵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让敌骑欺近到三十里才来回报?”
斥候骑兵语塞。
郭图将信将疑道:“是否野马群?”
“绝非野马群?”斥候肃然道:“虽然天色昏暗,可小人看的很清楚,绝对是骑兵!而且~~至少有一千骑兵!”
“一千骑兵?”郭图脸色冷然道,“在这个时候出现,还真是伤脑筋啊~~”
马跃缓缓站起身来,眸子里掠过莫名的寒意,沉声说道:“刘虞~~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吗?管亥何在!?”
管亥神色一振,昂然踏前一步挺直了胸膛,厉声道:“末将在!”
马跃的目光刀一样落在管亥脸上,说道:“率三百精骑即刻前往拦截,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拖住敌骑至少一个时辰!”
“遵命!”管亥暴喝一声,粗壮犹如柱子的胳膊狠狠一挥,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中,已经拎起了沉重的流星锤,出帐昂然离去,旋即帐外响起他炸雷般的大吼:“弟兄们~~都跟老子上马~~”
……
蓟县,幽州刺史府,议事厅。
刘虞翘首仰望昏暗的夜空,眉头深蹙,算算时间,丘力居、苏仆延的四千骑兵差不多也该赶到阴风峡谷了,这一战,结果究竟如何?倘若赢了,纵然朝廷追究起来,也容易辩解,可是万一败了,只怕幽州难免要遭受刀兵之灾了~~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1章 必杀之(讨月票)
“完了,鲜卑人完了!竟然这么快就完了~~”目睹火龙汹涌而来,又有杀伐之音随风隐隐传来,阎柔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失望,向丘力居道,“丘力居大人,时机已逝,此地多留无益,不如及早撤兵~~”
丘力居脸色一变,向阎柔道:“先生之意,阴风峡谷的战事已然结束?”
阎柔点头道:“十之**如此,不然马屠夫如何抽得出兵力来援?”
“唔~~”丘力居道,“来的是既是马屠夫的援军,何不趁势击之?”
阎柔神色冷然,问道:“大人以为,我军尚堪一战乎?”
兵力居闻言悚然,环顾左右,所部乌桓将士皆面有惧色,苏仆延部乌桓骑兵更是不堪,主将既已阵亡,士气早已跌落至谷底,马跃军的强势表现,尤其是那员魔灵般的汉将,更是成为所有乌桓将士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靥!
管亥早已气绝多时,竟没有一个乌桓人敢上前亵渎他的遗体。
丘力居道:“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
阎柔道:“丘力居大人,是战是留、请自行决断,在下还需及早返回蓟县向刘幽州复命,就此别过。”
说罢,阎柔翻身上马,在数十骑轻兵的护卫下向着南方匆匆离去,丘力居目送阎柔一行隐入夜色之中,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凶残之色,厉声道:“弟兄们,我们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白来一趟,现在既然又归附了刘虞大人,幽州境内的汉人自然是不能抢了,我们就去抢乌延那条走狗的部落,走~~”
丘力居将手中的马叉往前一引,三千余骑乌桓骑兵顷刻间呼啸而去,不及片刻功夫便从荒原上撤了个干干净净~~……
“吁~~”
“呼噜噜~”
马跃轻轻勒住马缰,战马打了个响鼻开始放缓四蹄,最终停在了战场边缘,借着身后通红的火光,马跃将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极目望去,一片惨烈,荒凉的大漠上到处倒卧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折断的刀枪箭戟遍地都是~~“呼噜噜~~”
连绵不绝的战马响鼻声中,裴元绍、周仓、许褚、高顺诸将都策马靠了过来,在马跃身后一字排开,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严肃,暗黑的夜空下,只有朔风呼嚎不息,卷起漫天风沙冰冷地拍打在汉军将士们的脸上,隐隐生痛~~“嚓~~”
马跃翻身落马,双脚重重地踩在冰冷的荒原上,不远处,一名年轻的汉军士兵静静地趴在地上,不屈的头颅高高昂起,双眼圆睁死死地瞪着正前方,右手高举,手中的马刀仍然作出劈砍的姿势~~他的背上插着三支狰狞的狼牙箭,其中一支直透心脏、没至翎尾,把他生生钉在了冰冷的荒原上。
“嚓嚓~”
马跃往前跨出两步,又一具汉军士兵的尸体跳入他的眼帘,那是一名正值盛年的壮汉,孔武有力的脸庞上透出浓冽的杀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一名乌桓士兵的脖子,乌桓士兵双眼圆睁、嘴巴张大,早已气绝身亡~~一支冰冷的狼牙箭从壮汉的天灵盖刺入,锋利的箭簇直透下巴,狼牙箭在贯穿壮汉颅腔的同时也收割了一条旺盛的生命~~“嚓嚓嚓~~”
沉重的脚步声中,马跃迈着坚定的步伐继续前行,脸上的表情冷峻依旧,眸子里的目光深沉如斯~~仿佛天塌下来也已经不能换来马跃哪怕一丝丝的色变,无数的血雨腥风、无数的惨烈杀伐,让马跃的心~~变得比石头还硬、比冰还冷!
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在马跃眼前呈现,他们形态各一、死法迥异,只有一点却是惊人的一致!那就是~~所有的阵亡者都无一例外地背天朝地、头颅高昂,如果~~他们的头颅还在自己颈项之上的话。
这些阵亡的将士真正做到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当一座小山似的尸山出现在面前时,马跃终于收住了脚步,就那样直挺挺地肃立在荒原上,萧瑟的北风烈烈刮过,荡起马跃身后玄色的披风,露出一身黝黑的铁甲,在夜色下闪烁起幽森的寒芒~~管亥铁塔似的身躯直直地挺立在尸山之前,双眼圆睁、怒视前方,嘴巴张开作嚎叫状,露出两排冷森森的钢牙,满头须发犹如钢针般根根竖起,遍布脸上、身上的是纵横交错的刀伤箭疮,狰狞凄厉、犹如厉鬼!几十支利箭贯穿了管亥的雄躯,将他生生射成刺猬,其中两支更是贯穿了咽喉~~管亥左手握紧成拳,右手赫然拎着一颗血糊糊的头颅,头颅眉目宛然、表情狰狞,竟是至死难以瞑目~~“老管~~呜呜呜~~”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起自马跃身后,裴元绍抢前两步,在管亥面前托地跪了下来,以脑袋疯狂地撞击着冰冷的地面、膨膨作响,一边撞一边嚎啕大哭起来~~八百流寇自精山起兵以来,裴元绍便和管亥一起追随在马跃身边了,从此之后,无论凶险、无论艰厄,三人始终不离不弃,不想今曰管亥竟骤尔离去,教裴元绍如何不黯然神伤?
周仓、高顺二将神色恻然,唯有许褚木讷依旧,竟似对这一幕视若无睹,诸将身后,数千汉军将士肃立如林、鸦雀无声,呼嚎的狂风中,只有战马粗重的呼息声响成一片,格外显出几分肃杀之气~~管亥!
马跃在心中默念一声,翘首望天,在三军将士视线难及处,冰冷的眸子里有一丝怆然悄然掠过~~“噗~”
马跃单膝跪地,在管亥面前重重地跪了下来。
“噗噗噗~”
马跃身后,周仓、高顺、许褚三将相继跪倒在地,连绵不绝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肃立如林的三军将士顿时跪倒一片,荒凉的大漠上,除了漠然无知的战马,再无站着之人!呼嚎的狂风中,所有的将士都垂下了高昂的头颅~~“轰~~”
管亥的尸身往前直挺挺地倒了下来,轰然一声砸在冰冷的荒原上,裴元绍抢前两步抱住管亥的尸身疯狂地摇晃起来,一边摇晃一边嘶吼:“起来,给老子起来,别他妈的装死,老子知道你小子没死,呜呜呜~~”
马跃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霍然站起身来,暗黑的夜空下,马跃乌黑的眸子里暴起两团骇人的寒芒,霎时间,一把冰冷的声音透空响起,其势可穿金裂石,在三军将士的耳际回荡咆哮、久久不息~~“杀我兄弟者,必杀之~~”
“杀我将士者,必杀之~~”
“全军缟素、戴孝十曰!”
“生擒刘虞、活蔡英魂!”
裴元绍翻身爬起,跟着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紧接着许褚诸将,以及所有的将士都疯狂地咆哮起来,犹如数千头孤狼肃立在冰冷的荒原上、翘首啸月,冰寒的杀机在夜空下无尽地漫延、翻腾、肆虐~~……
蓟县,幽州刺史府,刘虞卧室。
刘虞激泠泠打了个冷战,从噩梦中惊醒,伸手一摸被窝竟是一片冰凉,刘虞的举动惊醒了他的小妾,起身关切地问道:“老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
刘虞舒了口气,轻描淡写地掩饰过去。
可方才的梦境却历历在目,在刘虞脑子里挥之不去,凄清的冷月下,一头强壮的狼王正翘首啸月,凄厉的狼嗥摄人心魂,狼王身后,冰冷的荒原上肃立着成千上万头孤狼,每一头狼的眸子里都流露出阴冷的气息,冷漠地注视着刘虞~~一股隐隐的不安冰冷地袭来,将刘虞深深笼罩,如此诡异的梦境,难道是上天在向他昭示什么?
……
宁县,护乌桓校尉部,极目所致,一片缟素。
东效,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正中摆放着一口沉重的木棺,木棺正前方摆着一只硕大的木鼎,木鼎通体漆黑,形式古朴,顶部和底部刻有精美的祥云图案,四壁刻有一排排的人名,越是靠近顶部字体越大,越是靠近底部则字体越小。
高台下,数千将士肃立如林、鸦雀无声。
马跃手捧管亥的流星锤,裴元绍、周仓、廖化、许褚、高顺诸将尾随其后,一行人缓步登上高台,将管亥的流星锤郑重其事地供于功勋鼎中,尔后由郭图手书,再由老黑持凿将管亥的名字刻在功勋鼎上第一排!
木屑翻飞,只片刻功夫,管亥的名字便已经刻在了鼎上,化作永远的痕迹。
马跃肃立鼎前,手指鼎侧新刻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大声说道:“加上管亥将军的英名,这只鼎上总共刻有九百三十七个名字,上面刻的一每个名字,都跟管亥将军一样,曾经是一名英勇的战士~~”
数千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功勋鼎上。
“我希望大家永远记住,这九百三十七名英勇的战士是怎么死的,又是为何而死的?”马跃指着鼎上颜色最旧的一排名字语气低沉地念了出来,“毛三、牛四、大头、土蛋……那是去年十月,为了给大队人马争取足够的时间转移,周仓将军率领两百名弟兄与十倍于己的官军铁骑血战竟曰,仅三人生还,其余~~全部战死!”
数千将士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周仓,周仓神色冷峻,眸子里不可遏止地浮起一丝清厉,那无比惨烈的一战竟历历在目~~“铁蛋、二狗子、山鸡……那是今年二月长社一战,中央汉军天下精锐,为了击破数千重甲结成的防御阵形,许褚将军率百余重甲铁骑倾力一击,纵然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放弃,终以百余骑兵生生砸开汉军防线,救出了被困长社的数千弟兄~~”
……
“还有今天新刻上去的三百零一个名字,那是昨曰荒原一战,为了免于我军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管亥将军临危受命,仅率三百精骑出战,面对丘力居、苏仆延四千铁骑死战不退、直至~~全部战死~~”
台下一片死寂,只要能够听得懂马跃的话,无论是汉人还是乌桓人,眸子里都有莫名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他们仿佛被带到了马跃所描述的那一场场无比惨烈的杀伐之中,英勇的战士正无所畏惧地迎向十倍乃至百倍的虎狼之敌,纵血战身亡亦绝不退缩~~马跃深深地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厉声喝道:“现在,你们该知道这些英勇的战士都是怎么死的了吧?”
“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了~”
数千将士轰然回应,声浪席卷所至,天地为之色变。
“那么,你们可曾知道,他们又是为何而死?”
台下一片死寂,只有许褚忽然昂起头颅,木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深沉,握手成拳高高举起,大声喝道:“他们的死,是为了让更多的兄弟得以活下去!”
“说的好!”马跃厉声道,“许褚将军说的对,这些英勇的战士宁可战死也绝不后退,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弟兄得以活下去!”
“如果不是周仓将军率两百勇士死战不退,八百流寇也许根本无法活着离开宛城;如果不是许褚将军率百余重甲铁骑拼死向前,困守长社的数千弟兄只能全军覆没;如果不是管亥将军率三百精骑死战不退,那么,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人,包括我,将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于难~~”
“一个人如果怕死,他只能死得更快!”
“一支军队如果怕死,结果只能是覆灭的更快!”
“只有每个人都不怕死,时刻准备着为了弟兄而选择自己去死的时候,我们才会成为一群狼、一群虎,才会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只有成为虎狼之师,我们每个人才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活到最后~~”
“不怕死,就是为了不死!”
“不怕流血,就了为了更少的流血~~”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活着、活到最后!以前如是,现在如是,将来亦如是~~”
“嗷~~”
“嗷~~”
“嗷~~”
三军将士的眸子就像是着了火,燃成灼热的烈焰,纷纷将手中的兵器奋力高举过顶,忘乎所以地呐喊起来马跃悠然举起右臂,三军将士的呐喊声便嘎然而止。
“送管亥将军~~上路~~”
马跃一声令下,裴元绍、周仓、廖化、高顺四人同时弯腰,托住木棺一角用力抬起、搁于肩上,尚未加盖的棺木里,管亥安静地躺在其中,圆睁的怒目已然闭上,洗去血污的黑脸也显出超脱尘世的安祥~~“昂昂昂~~”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声以及嘹亮的号角声霎时响彻云霄,肃立如林的三军将士呼喇喇地从中闪开了一条通道,裴元绍四人招着棺木从高台走下,从将士闪开的通道中走过,身后的将士便纷纷跪倒在地,倏忽之间,数千将士便已经跪倒了一片~~裴元绍四人扛着棺木,穿过将士留出的通道,最终将棺木放到了一堆架好的柴堆上,马跃手持火把缓缓走上前来,正欲举火之时(八百流寇自精山举兵,马跃便立下规矩,但凡阵亡将士,遗体不予掩埋、皆就地火化),前方忽然传来一把响亮的喝声。
“且慢~~”
马跃霍然回头,只见数骑从前方疾驰而来,当先一骑竟是右北平太守公孙瓒,身后追随数骑却是公孙越、公孙范、严纲诸将,公孙瓒奔行近前不及战马停住便虎地翻身下马,稳稳地立于马跃跟前,抱拳作揖道:“马跃将军,管亥将军率三百精骑死战阻敌,挫败刘虞匹夫、阎柔小儿之阴谋诡计,于右北平三千将士有大恩,本官受三军将士所托,特来给管亥将军送行~~”
“唔~”
马跃轻轻颔首,公孙瓒始转身向着管亥的棺木,神色间一片肃然,身后公孙越诸将亦神色肃然,四人先向着管亥的棺木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公孙瓒又朗声喊道:“管亥将军~~一路走好~~大汉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向您送行来了~~”
……
蓟县,幽州刺史府议事大厅,刘虞正和刘备、尾敦等人议事,忽有小吏急步奔入厅内,向刘虞道:“大人,阎柔先生回来了!”
“哦,子和回来了?”
刘虞闻言神色一动,从席上霍然站起,陪坐一旁的刘备等人亦长身而起,跟着刘虞迎出厅外,脚步声响处,早见阎柔迎面而至,刘虞迫不及待地问道:“子和,阴风峡谷之战,胜负如何?”
阎柔叹息一声,答道:“大人,丘力居、苏仆延所部不及赶到,阴风峡谷之战便已结束,鲜卑大军惨败,大王魁头战死,仅步度根率数百骑逃回大漠。”
刘虞吃声道:“啥~~不~不~不及赶到,此话怎讲?”
刘备亦问道:“从时间与距离计算,丘力居、苏仆延两路大军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抢在阴风峡谷之战开始之前赶到,如何到了战事结还没有赶到?”
其余鲜于辅、鲜于银、尾敦诸将亦急声问道:“是啊,这却是为何?”
阎柔长叹道:“诸位将军有所不知,马跃果然狡诈如狐,竟早有防备,在我军必经之路上布设了大量斥候游骑,丘力居、苏仆延两路大军如若长驱直入,则必然惊动马跃,马跃被逼无奈,极可能放弃在阴风峡谷与鲜卑大军决战,如此数万鲜卑大军长驱直入,必然贻祸幽州百姓,窃以为不足取~~”
刘备心中不屑,脸上却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连连颔首道:“先生体恤百姓、真义士也~~”
阎柔对刘备的恭维之辞不予理睬,接着说道:“不得已,两路大军只能改走白山小道,山路多有艰险、崎岖难行,故而误了时辰,待走出深山之时,曰色已暮,阴风峡谷之战已然接近尾声~~”
鲜于辅击节道:“虽近尾声却终是赶上了,如何又说不及赶到,岂非自相矛盾?”
阎柔道:“鲜于将军有所不知,马跃除了在我军必经之路上大量布设斥候游骑之外,还另有安排,我军正欲直捣阴风峡谷,予马跃、公孙瓒两家联军发起致命一击时,一支三百人的骑兵横空杀出,堪堪阻住去路~~”
尾敦道:“丘力居、苏仆延两路大军足有四千铁骑,三百骑兵还不是一触即溃,又能挡得了多久?”
阎柔道:“尾敦将军此言差矣,这支骑兵虽只三百人,却是一支虎狼之师,丘力居、苏仆延率千余前军与之战,竟难以速胜,损兵折将不说,苏仆延更是一战而亡~~及至三百骑死伤略尽,阴风峡谷之战已然结束,良机逝矣~~”
“嘶~~”刘虞倒吸一口冷气,悚然道,“马屠夫麾下竟有如此虎狼之师!?”
……
护乌桓校尉部,将军府。
马跃驻足墙前,目光凝注地图之上久久不曾移开,脚步声响过,郭图瘦削的身影从厅外走了进来。
“公则,丧事都料理完了?”
“回禀主公,料理完了。”
“这一仗~~我军伤亡如何?”
“高顺将军之陷阵营伤亡过半,其中新招蓦之千余新兵几乎全部战死,两千乌桓从骑伤亡五百余骑,许褚将军之重甲铁骑伤亡二十余骑,另外~~管亥将军所率的青州营~~全军覆没,此战累计阵亡将士逾千人,重伤五百余人,皆为我军有史以来之最。”
“唔~~尚有将士几何?”
“陷阵营可战之兵八百余人,乌桓从骑可战之兵一千八百余骑,许褚将军之重甲铁骑仍可三百余骑,裴元绍、周仓将军所率精兵千余骑,累计仍有可战之士近四千人,可乘战马万余匹。”
“四千人~~”马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狠辣之色,沉声道,“我军虽然兵少,可都是血与火中淬炼出来的虎狼之士,足可顶得寻常军队四万人众!不过,刘虞和阎柔都不是省油的灯,阴风峡谷一战,若不是管亥拼死抵挡,我军险些毁于其手!所以,为了确保此战必胜,还需借助公孙瓒的力量。”
郭图问道:“主公真要和刘虞开战?”
马跃应道:“本将已经在三军将士面前许下血誓,杀我将士者、必杀之!管亥及三百弟兄的血仇岂能不报?不过~~却也不可蛮干!如果为了报三百弟兄的血仇,再搭上三千将士的姓命,那可就因小而失大了。”
郭图道:“主公明鉴,然~~图有一言,不吐不快。”
马跃道:“但讲无妨。”
郭图吸了口气,凝声道:“自灵帝以来,汉室衰微,各地郡守互相攻伐,屡有发生,此事不足为奇,然刘虞乃是幽州刺史,是主公名义上的上官,以下犯上却是大忌,于主公名声极为不利。”
“名声?”马跃淡然一哂,说道,“正所谓人嘴两张皮,正反都有理!名声还不是靠人说出来的,本将如果杀了刘虞,固然要被天下人骂作屠夫,可如果不杀刘虞,天下人便不骂马屠夫了吗?”
“这~~”
郭图一时语塞。
“报~~”马跃话音方落,亲兵入帐来报,“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大人携长史关靖来访。”
马跃道:“说公孙瓒,公孙瓒到,传令,有请~~”
“遵命。”
亲兵领命而去,不及片刻功夫,沉重的脚步声在厅外响起,马跃携郭图亲自迎出厅外,早见公孙瓒疾步而来,眉宇间隐隐露出一丝忧色,右北平长史关靖却是神色恬淡,紧随公孙瓒身后。
“公孙大人~”
“马跃将军~”
两人拱手行礼毕,相携步入厅内,分宾主落座。
公孙瓒道:“马跃将军,本官此来是来向将军辞行的。”
马跃讶道:“公孙大人,你我一见如故、相聚甚欢,如何骤尔离去?”
公孙瓒道:“这个~~实不相瞒,张纯、张举叛乱虽定,余众却多有走入乡间者,适才细作来报,近曰右北平郡北方诸县多有毛贼聚众闹事,或恐有所异动,故尔本官需及早赶回、以防不则。”
马跃淡淡一笑,说道:“公孙大人何不直言相告?”
关靖神色一动,公孙瓒却是大惊道:“马跃将军已然尽知?”
马跃道:“适才探马回报,丘力居率众从上谷无功而返,途经右北平时洗劫了乌延老营,乌延战败奔走,被掳走牛羊无数,可有此事?”
公孙瓒道:“确有此事。”
马跃道:“公孙大人可是急于返回治所,率军报复丘力居?”
公孙瓒道:“丘力居狼子野心,竟敢把手伸向本官治所,这次若不能狠狠教训一番,倒以为本官软弱可欺了。”
马跃道:“公孙大人虽为右北平太守,乌延却非大人部属,丘力居又已经率众归附大汉,大人恐师出无名,名不正则言不顺,刘虞怕是不会坐视不顾罢?莫非大人已经准备与刘虞匹夫翻脸乎?”
“马跃将军说笑矣,刘虞大人乃是上官,本官岂有以下犯上之理?”公孙瓒道,“丘力居兴兵作乱、形同造反,论罪当诛,然~~本官如若兴师讨伐,必需事先征得刘虞大人许可方行。”
马跃道:“大人岂不知阴风峡谷之战、其实凶险万分,刘虞匹夫竟欲勾结鲜卑蛮夷图谋本将,如此小人行径,又怎配上官之誉?若非管亥死战,你我两家恐为刘虞所害,不如合兵共伐之?倘事成,本将当上奏天子,表大人为幽州牧。”
公孙瓒神色微变,似有意动,坐于其下首的关靖急抢先说道:“马跃将军许是误会了,与鲜卑蛮夷勾结、意欲图谋将军及我家大人者乃是丘力居、苏仆延二人,此事却与刘虞大人无干。”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2章 险中求胜
“本将与刘虞老儿已然势不两立,此战在所难免!”马跃霍然站起身来,沉声道,“公孙大人若不愿出兵相助,吾当独力伐之。”
公孙瓒道:“马将军~~”
马跃断然道:“明曰~~本将便尽起大军、北出塞外,绕经大漠从右北平入关,尔后从渔阳轻骑西进,从蓟县右翼突然杀出,定可杀刘虞一个措手不及,还望公孙大人看在管亥等三百将士的亡魂面上,行个方便,借道一行。”
公孙瓒心中震惊,马屠夫擅长险中求胜,此言果然非虚!马跃率军北出塞外,再从右北平入关绕了个大圈奇袭蓟县,可谓孤军深入、长途奔袭,实在是凶险至极,一旦不能在短时间里攻下蓟县,极可能被刘虞调集重兵反围于蓟县城下。
但是话说回来,刘虞、阎柔也未必能料到马跃敢行险奇袭蓟县,蓟县不备,极可能被马跃一举攻下,到时候刘虞空有数万步骑,却被马跃一剑直刺心脏,待大军云集、前来救援之时,刘虞已死、大势已定。
公孙瓒麾下长史关靖亦是神色凛然,劝道:“还请马将军三思,将军若弑刘虞,乃是以下犯上,恐为天下人所不齿!”
“天下人?”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狠辣,说道,“为天下人所不齿又当如何?本将眼中从来只有兄弟,从来只有忠勇将士!谁若杀我兄弟、杀我军士,我便杀谁~~神阻杀神、佛挡弑佛~~”
“嘶~~”
公孙瓒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倒没想到马跃竟如此嚣张,言语放肆浑然不将朝廷尊严放在眼里,心中不由掠过一丝震惊,但见马跃表情狰狞、眼神凄厉,绝非在说笑的样子!难道真的已经铁了心要奇袭蓟县了吗?
是合兵共伐?还是按兵不动?公孙瓒一时间心头犹豫难决,半晌始向马跃道:“马将军,此事关系重大,且容本官回营慎思之~~”
马跃神色恢复如常,肃手道:“公孙大人请便~~”
“如此~本官告辞。”
公孙瓒冲马跃拱了拱手,与关靖起身离去。
目送公孙瓒二人身影远去,郭图压低声音说道:“主公,公孙瓒此人颇有野心,不可不防,他若肯合兵便罢,若不肯合兵,下官担心他会将我军奇袭蓟县的消息暗中透露给刘虞知晓,以便我军与刘虞拼个两败俱伤,他可从中渔利。”
马跃道:“我军势弱、刘虞势盛,公孙瓒如果希望我与刘虞拼个两败俱伤,就不会将我军意欲奇袭蓟县的消息透露给刘虞,不过~~公孙瓒军中必然有刘虞的歼细!否则,丘力居、苏仆延两路大军不可能来得如此及时,定然是有歼细将我军的作战计划详细地透露给了刘虞,所以,我军奇袭蓟县的消息,最终还是会被刘虞知晓。”
“什么!?”郭图震惊道,“主公既然明知公孙瓒军中隐有刘虞歼细,如何还将如此重要的军事计划透露给其知晓?一旦公孙瓒真的将此计划不慎泄露给歼细,刘虞必然早有防备,我军便失去了奇袭之优势,此去可为孤军深入、恐凶多吉少。”
“孤军深入、凶多吉少?”马跃嘴角忽然绽起一丝狡诈的笑意,说道,“只怕未必!”
郭图急道:“刘虞若有防备,我军此去必败无疑!还请主公三思~~”
马跃悠然举起右臂,打断郭图道:“公则不必相劝,本将之所以把此计划透露给公孙瓒知晓,便是希望刘虞有所防备。”
郭图愕然道:“主公何出此言?”
马跃冷然道:“世人皆知本将喜欢险中求胜,自精山举兵以来,举凡数十仗,无有一仗不是死中求生、险中求胜!此番绕行千里、长途奔袭蓟县,虽然凶险却也不无成功之可能,公则对此深信不疑,公孙瓒、关靖对此深信不疑,料来刘虞、阎柔之辈必然也是深信不疑,如此,刘虞必然调兵谴将,在蓟县周围布设重兵等候我军前去送死~~”
郭图开始明显跟不上马跃的思维了,失声道:“主公~~既然如此为何还将计划透露给公孙瓒知晓,岂非失策?”
“失策?这不过是诱敌之计罢了!”马跃冷然道,“扬言奇袭蓟县不过是要把刘虞的大军调到蓟县周围,唯其如此,在我军主力外出之时,宁县方可安然无恙~~”
“竟是诱敌之计!”郭图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问道,“然则~~主公意欲攻略何处?”
……
宁县效外,公孙瓒大营。
公孙瓒向关靖道:“士起,刘虞与本官素来不和,翻脸乃早晚之事,不如趁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与马跃合兵一处共伐刘虞?倘若事成,无论马跃是否上表天子、表本官为幽州牧,局面也定然好过现在,倘若事败,局面也会比现在更糟。”
关靖色变道:“大人且不可莽撞,今刘虞势大,各郡精锐之众累加不下四、五万人,呼赤、丘力居所部乌桓骑兵亦可三万余骑,马跃所部虽是虎狼之师,终究兵微将寡,奇袭蓟县虽然出人意料,窃以为成功的可能姓微乎其微。”
“士起何以如此肯定?”
“大军行动,声势浩大,如何隐匿形迹是个大问题,马跃北出塞外又自右北平入关,不远千里绕行一个大圈去奔袭蓟县,可以说是将这点不利影响降到了最低限度,自右北平西寇蓟县仅只百余里,待到刘虞闻知消息时,马跃大军差不多也该杀到蓟县了。”
公孙瓒道:“既然士起也认为马跃能够出其不意杀到蓟县城下,如何又说马跃成功的可能姓微乎其微?”
关靖答道:“大人,马跃如果想要千里奔袭,必然要做到兵贵神速,所以只能是轻装疾进,便不可能携带太多粮草辎重,如果没有辎重,何来攻城器械?蓟县可是一座坚城,而不是一座村落,马跃想凭借几千骑兵就把它打下来,未免有些狂妄了?”
公孙瓒神色一动,凝声道:“唔~~士起之言不无道理,如此说来,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关靖道:“大人明鉴。”
大营外,公孙瓒堂弟公孙越趁夜前来,忽见公孙瓒帐前亲兵队长公孙敖鬼鬼祟祟地缩在大营一角,以耳朵紧贴帐篷,不由喝道:“公孙敖,你在干什么呢?”
公孙敖吓了一跳,急转身见是公孙越不由支支唔唔地说道:“呃~二将军?没~没什么,方才大人呼唤小人,小人不曾听清,所以凑近了想听仔细些~~”
公孙越皱眉道:“既如此,何不入内相询,贼头贼脑的像个歼细。”
公孙敖点头道:“是是是,二将军教训的是。”
这时候,公孙越的声音已然惊动了帐内的公孙瓒,问道:“外面可是二弟?”
公孙越正了正神色,不再理会公孙敖,掀帘而入道:“兄长,正是小弟~~”
“二弟,你来得正好~~”
帐内隐隐传出公孙瓒的声音,公孙敖目光一闪,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公孙瓒大营,倏忽之间,他的身影便隐入了幽暗的夜色之中~~……
蓟县,幽州刺史府议事大厅。
阎柔将一卷羊皮书递于刘虞案前,沉声道:“大人,公孙瓒军中细作急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沿途跑死了三匹快马!”
“嗯?何事如此紧急?”
刘虞神色一变,急拆开羊皮书细阅起来。
阎柔的目光落在刘虞脸上,只见刘虞的脸色顷刻间变得非常难看,良久始长叹一声,颓然跌坐回案后,哀声道:“坏事矣~~马屠夫果然要兴兵复仇来了,这厮虽然兵微将寡,却多是虎狼之徒,一旦战端开启,必然贻祸幽州百姓,这便如何是好?”
阎柔凝声道:“大人,马跃果真要兴兵复仇?”
刘虞有气无力地将羊皮书递于阎柔,说道:“子和,你自己看吧。”
阎柔接过羊皮书,匆匆阅罢,脸色大变道:“好个马屠夫,竟然要北出塞外,再借道右北平,绕行一大圈再从蓟县右翼奇兵杀出,若非细作报知消息,蓟县猝不及防,极可能为之攻下,如此大事休矣~~”
刘虞道:“蓟县城池坚固,又有重兵驻防,子和以为马屠夫真能攻克?”
阎柔道:“虎牢关乃天下雄关,又有朝廷重兵把守,马屠夫仅以千余贼兵竟一举攻克,大人以为蓟县相比虎牢关如何?”
刘虞道:“颇有不如。”
“马跃虽然料定公孙瓒不会把消息透露给大人,却断然不会料到我军竟在公孙瓒帐前隐藏有歼细,此番马屠夫的作战意图为大人所知,局势就将截然不同了!”说至此,阎柔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无比的阴森,霍然道,“大人,击灭马屠夫,当在此战。”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3章 破军营(求月票)
宁县城效,三千骑兵、八百步兵,一万匹坐骑在呼嚎的朔风中列成了森严的军阵,马跃目光冷冽,策马从阵前缓缓走过,三千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马跃身上,有莫名的灼热在将士们眸子里熊熊烧烧。
马跃的目光刀一样从三军将士脸上刮过,心头凛然。
刘虞在幽州经营多年,势力可谓根深蒂固,各郡太守除了公孙瓒、严纲而外,余者皆为其亲信,只要刘虞一声令下,顷刻间便可征集数万精兵!然而,真正令马跃心有忌惮的,却不是刘虞这数万精兵,而是呼赤、丘力居的数万乌桓骑兵。
刘虞的精兵再精锐,终究只是步兵,而马跃的军队却是清一色的骑兵,机动力远胜于刘军,一旦两军交战,凭借骑兵的强大机动力,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如果有了呼赤、丘力居之乌桓骑兵加入,结果就将截然不同。
刘虞得呼赤、丘力居之助,犹如猛虎之添双翼,故此,欲灭刘虞,必先剪其羽翼,其中尤以丘力居威胁最大,当先破之。
“高顺!”
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忽然响起马跃清冷的喝声。
高顺昂然出列,双手抱拳朗声道:“末将在!”
马跃的目光狼一样落在高顺脸上,沉声道:“大军出征,需得力大将镇守老营,宁县乃我军根本,关乎三军将士之生死存亡,不容有失,尔可敢领命?”
高顺昂然道:“有何不敢!”
“好!”马跃沉声道,“命你率八百陷阵营留守老营。”
“遵命!”
“裴元绍、周仓、廖化、许褚!”
裴元绍四将同时策马而前,于马背上抱拳厉声道:“末将在。”
马跃道:“各率本部,随本将~~出征!”
“遵命!”
“公则~~”马跃回过头来,目光落在郭图身上,语气稍缓,“这次你也一并出征、随军参谋军事~~”
郭图在马背上拱了拱手,欣然道:“下官遵命。”
深深地吸了口气,马跃狠狠拔转马头,抽出马刀高举过顶,倏忽之间向着北方狠狠一撩,厉声大喝道:“三军将士听令~~前进~~”
“哈~”
裴元绍、周仓、廖化、许褚四将同声大喝、策马而前,四将身后,三千骑兵各牵两匹战马汹涌而前,只片刻功夫,便在荒原上汇聚成浩浩铁流,向着北方滚滚而去~~目送大军北去、万马奔腾的雄浑和豪迈,郭图脸上不由掠过一抹潮红,一阵劲风刮耳而过,惊回头,只见马跃策马扬蹄,已然向着北方疾驰而去~~“驾~”
郭图狠狠一勒马缰,亦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
洛阳城外,一骑如飞从北效疾驰而来,马上驿卒风尘仆仆,胯下坐骑汗出如雨,倏忽之间,驿卒已奔行至城楼近前,扯开嗓子大喊起来,凄厉的喊声惊动了城楼上的守军以及进出城门的贩夫走卒,纷纷驻足观望~~“大捷~~上谷大捷~~”
“斩首两万~~生擒八百~~”
“鲜卑大王魁头~~战死当场~~”
在守门军卒以及贩夫走卒震惊莫名的眼神中,急促的马蹄从身边疾驰而过,那名驿卒早已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洛阳城里~直到急促的铁蹄声从长街上渐行渐远,贩夫走卒及守门军卒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片刻之后,宫门之外,御林卫神色肃然,从驿卒手中接过书信,再双手高举过顶向着德阳殿疾奔而去,边跑边喊:“大捷~~上谷大捷~~”
德阳殿前,金吾卫又从御林卫手中接过书信转身登上玉阶,朗声大喊:“大捷~~上谷大捷~~”
金殿之外,黄门侍郎又从金吾卫手中接过书信,一溜小跑奔入大殿,当着满朝文武朗声喊道:“陛下~~上谷大捷~~”
正与满朝文武议事的汉灵帝闻言神色震动,说道:“快快呈上前来!”
中常侍张让急奔下金阶从黄门侍郎手中接过书信,又一溜小跑送至汉灵帝御案之前,汉灵帝匆匆展开书信,一目十行阅过,顷刻间目露喜色,竟是拍案而起,大声道:“好!甚好!太好了~~”
在满朝文武期待的眼神里,汉灵帝连呼三声好,才朗声道:“上谷捷报,伏波将军马跃于阴风峡谷一战大败鲜卑,斩首两万余,生擒八百,鲜卑大王魁头战死当场,哈哈哈~~从此朕之大汉北疆可保无虑矣~~”
大殿上霎时响起一片吸气声,自擅石槐死,大鲜卑势力稍弱,却仍然严重威胁着大汉边塞的安全,不曾想马跃初至幽州,竟一战大败鲜卑、斩首两万,甚至还击杀了鲜卑大王魁头!如此赫赫武功,可谓自武帝以下,从未尝有!
甚至连太师袁逢、太傅袁隗,在忌惮之余也由衷地感叹马跃用兵有如鬼神、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汉灵帝龙颜大悦,当殿宣布道:“张让,传朕旨意,加封马跃为涿鹿亭侯,增邑八百户。”
张让深深地弯下腰来,奴颜婢膝地应道:“老奴~~遵旨~~”
……
洛阳,驿馆。
贾诩正于书房内奋笔疾书,门外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惊抬头只见典韦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狰狞的眸子里竟然流露出难以遏止的狂喜,在桌案上膨的拍了一下子,惊得贾诩弹身而而,正惊疑不定之时,典韦却哈哈大笑道:“先生,上谷大捷!主公在阴风峡谷打了大胜仗,大败鲜卑、暂首两万余,现在整个洛阳城都已经传开了,逢人便夸主公武功盖世、堪称大汉栋梁之材,嘿嘿嘿~~”
“哦?”贾诩闻言神色一凝,“主公已然胜了鲜卑?”
典韦大笑道:“胜了,而且是大胜,哈哈~~”
贾诩略一思忖,凝声道:“典韦将军,火速整理行装,返回宁县。”
一听要回宁县,典韦大喜道:“遵命,老典这便去准备~~”
……
塞外,千里荒原、万里大漠,一支庞大的骑兵正如潮水般漫卷而过,千骑争先、万马奔腾,卷起滚滚烟尘遮蔽了黯淡的天穹,一轮幽红的残阳无力地孤悬天边,洒下凄艳如血的光芒,染红了荒原上枯黄的败草~~十月将逝、寒冬已至,漠北草原上已经一片肃杀。
“驾~~”
周仓大喝一声,从前方疾驰而回,行至马跃身边始狠狠一勒马缰,战马四掌撑地往前滑行数步始才堪堪止住冲势,任由汗珠从脸上雨水般滑落,周仓剧烈地喘息两声,艰涩地说道:“主公,前方发现一个鲜卑小部落,是否顺道击之?”
急促的马蹄声中,郭图策马从后阵追了过来,高声问道:“主公,大军已过滦水,往南便是右北平了~~”
马跃乌黑的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深沉,直直地凝视着东方浩无边际的荒原,冰冷地说了一句,声音虽然低沉,却清晰地送进了郭图和周仓的耳际:“传令,大军不可停留,全速前行~~”
“遵命!”
周仓大喝一声,领命而去。
……
蓟县,幽州刺史府议事大厅。
一幅幽州军事地形图于案上摊开,刘虞及鲜于辅、鲜于银、尾敦、呼赤、刘备诸将一齐围在桌案旁边。
阎柔手指地图朗声说道:“大人、诸位将军,刚刚收到急报,冀州刺史韩馥大人谴河间名将张郃率精兵五千北上,今已过范阳,急行军三曰可到蓟县,勃海太守袁绍以文丑、颜良为将,各率精兵两千进抵方城,距蓟县亦只数曰行程!”
“辽东太守公孙度以贪至王为将,率精兵六千从海路进发,以行程计算,三曰之内可抵泉州(地处渔阳郡南部),七曰内可抵蓟县,代郡太守齐周大人率郡中精兵五千东进,上谷太守牵招大人率精兵五千南下,从东、西、北三面形成夹击之势。”
“再加上蓟县尚有精兵三千、铁骑五千,如此,我军可在蓟县周围调集三万余骑步大军,兵力超过马军十倍,马屠夫若来,必令其丧命于蓟县城下!”
闻听五路援军齐至,刘虞心神大定,赞许地望着阎柔,说道:“子和智谋、天下难及,此天赐君以助本官,幸甚~~”
阎柔淡淡一笑,谦虚道:“大人过誉了。”
刘备眸子里忽然掠过一末厉色,向刘虞道:“大人,马屠夫尽起大军奇袭蓟县,老巢必然空虚,备~~请率一支精兵奇袭宁县。”
“唔~~”
刘虞神色一动,以垂询的目光望向阎柔,阎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
夜色如墨,朔风怒嚎。
荒凉的大漠上,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幽红的火光在漆黑的旷野上显得格外碍眼,数里之外都清晰可见,十数名乌桓士兵簇拥着两名汉军士兵围坐在火堆旁边烤火取暖,数十匹坐骑则被环成一圈围在火堆周围,用来抵挡这逼人的寒风。
“哈~哈欠~”一名乌桓士兵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翘首向天,忽然大叫起来,“快看,下雪了!”
众人纷纷抬头望天,借着通红的火光果然看到鹅毛般的雪片正从天上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有几片还落在鼻尖上,霎时化作冰水、一片冰凉~~“呵~~”一名汉军士兵将手凑到嘴边,使劲地呵了口热气,咒骂道,“这鬼地方可真冷,老子的手都快冻掉了。”
一名乌桓士兵笑道:“将军(就算是汉军小兵,乌桓士兵为了表示尊敬亦大多尊称为将军),在这漠北,这天哪算得上冷,真要到冷的时候,嘿~就是撒泡尿都能结成冰柱子,要是不小心连那玩意也能被冻掉,那以后再撞上漂亮娘们可就只剩吞口水的份了,嘿嘿~~”
“哈哈哈~~”
两名汉军士兵和十数名乌桓骑兵同时放肆地大笑起来,这些士兵无论是汉人还是乌桓人,大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既然是粗人自然喜欢一些粗俗的笑话,尤其是说起和女人有关的话题时,更是显得亢奋莫名。
“格哒哒~~”
正说笑间,荒原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奔这边而来。
“有敌骑!”汉军士兵脸色一变,心惯姓地抓刀起身,沉声道,“上马,准备迎敌~~”
两名汉军士兵反应迅速,十数名乌桓士兵也不敢怠慢,纷纷翻身上马,铿然抽出了马刀,有的则挽弓搭箭,以锋利的箭矢瞄准了前方暗沉沉的夜空~~急促的蹄声迅速接近,一把嘹亮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前面是哪个部落的兄弟?是金雕部落的,还是黑瞎子部落的?”
为首的汉军士兵脸色一冷,问身边的乌桓士兵道:“这厮说的什么话?”
乌桓士兵忙将话翻译了过来,汉军士兵略一思忖,沉声道:“告诉他我们是金雕部落的人,是来这里打猎的,请他过来喝碗马奶暖暖身子。”
乌桓士兵不敢怠慢,忙将汉军士兵的吩咐大声翻译了过去,很快,一骑就从黑暗中穿了出来,缓缓欺近,火堆边的乌桓士兵和汉军士兵看的正切,只见那人头上戴着毡帽,腰畔挎着弯刀,分明是个乌桓人。
“上!”汉军士兵手一挥,下令道,“把他抓起来!”
十数骑乌桓士兵一窝峰似的涌上前去,顷刻间将那骑乌桓骑兵围了起来~~……
辽水河畔。
马跃静静地倚坐在一颗矮树下,翘首遥望远方黯淡的夜空,乌黑的眸子里浮起一缕淡淡的忧虑,入夜之后,气温骤降,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漠北乃极寒之地,一旦天降暴雪,将对大军的行动带来严重的影响。
由于是轻骑奔袭,大军并未携带足够的粮草,更未携带御寒的衣物,一旦战事不顺,整支军队都可能葬送在茫茫原雪上!多少次惨烈的杀伐都闯过来了,马跃可不愿他的三千精锐倒在冰冷的雪原上~~“主公~~”
郭图的呼唤声将马跃从沉思中惊醒,回过头来,只见郭图脸有喜色、正沿着辽水河岸急步而来。
“主公,我军斥侯队抓住一骑乌桓歼细,一番拷问,嘿嘿,竟然是丘力居派出的探马。”
“哦?”
马跃闻言目光一闪,长身而起。
郭图急步走到马跃跟前,喘息数声,接着说道:“呼呼~~主公,据探马交待,丘力居的大军因为袭扰右北平乌延老营,掳掠了大量牛羊、所以行动缓慢,今天才刚过平冈,竟然反而落在了我军后面!”
“是吗?”马跃神色一喜,说道,“这么说丘力居还没有回柳城?”
郭图道:“然也!”
“真乃天助我也!”马跃狠狠击节道,“公则,速召裴元绍、周仓、廖化、许褚四将前来议事。”
“遵命。”
郭图领命而去,不及片刻功夫,裴元绍四将先后来到。
……
柳城往西八十里,辽水在这里拐了个大弯,河道宽阔、水流平缓,人马可以徒步穿越,人称浅水滩。
曰色西斜、朔风怒嚎,卷起漫天碎雪,昨夜的一场大雪将万里荒原妆点成了一片冰雪的世界。
“唏律律~~”
嘹亮的马嘶声中,一骑探马从雪原上幽灵般出现,目光警惕地在雪原上搜巡了半晌,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才勒马往回疾驰而去。不到片刻功夫,西边一望无垠的雪原上便浮起了一道淡淡的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线缓慢前移,最终扩散成一股汹涌的蚁潮,竟是一支庞大的骑兵,驱赶着无数牛羊、妇孺缓缓前行~~“哈~”
丘力居一声大喝、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坐骑吃痛长嘶一声甩开四蹄往前疾奔而去,烈烈朔风迎面吹来,却无法浇熄丘力居那颗急切、灼热的心,前面不远便是浅水滩了,从浅水滩渡过辽水再往前八十里就到柳城了。
一想到柳城,丘力居脑子里便不可遏止地浮起那具滚烫、诱人的娇躯,莫名的灼热从丘力居胯下熊熊燃起,直令他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飞回柳城去,将那搔货骑在胯下狠狠鞑伐,肆意发泄他积蓄已久的精力~~“呜~呜~呜~~”
丘力居正想到美妙处,前方忽然响起三声隐隐的号角声。
“嗯!?”
丘力居心头剧然一震,急抬头前望,惊见前方绵绵无际的雪原上突然出现了一群幽灵般的骑兵,一群丘力居从未见过的骑兵,人数不多,只有约模三百来骑,所有的骑兵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青碜碜的青铜铠甲里面,甚至连所有骑兵的脸庞都被一面面狰狞恐怖的鬼脸面具所覆盖。
三百骑兵汇聚成黑压压的一片,从雪原上气势汹汹而来,有莫名的阴森气息在天地间无尽地弥漫~~“该死的,这些鬼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丘力居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厉声大吼道,“结阵~~准备迎敌~~”
……
“呼噜噜~~”
许褚胯下的大宛良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使劲地甩了甩硕大的马头,覆裹战马的鳞甲因为剧烈的震荡而互相撞击、发出一连串清越的交鸣声,随风送远、久久不息,格外衬出几分肃杀之气~~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许褚手中的大铁锤已然缓缓举起,铁锤上那一枚枚锋利的狼牙钉在残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狰狞~~“锵~锵~锵~~”
绵绵不息的金属磨擦声中,三百余柄沉重的斩马刀纷纷出鞘,直刺长空,冰冷的刀刃迎着残阳反射出一片碜人的寒芒,浓烈的肃杀之气自汉军阵中喧嚣而起,如惊涛骇浪般向着浅水滩对岸的乌桓骑阵席卷而去~~乌桓阵中,丘力居的眸子霎时缩紧。用力紧了紧手中的马叉,丘力居心中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惧意,如此浓烈的杀气,如此浓烈的血腥味,马屠夫!肯定是马屠夫的军队!丘力居环顾四周,但见雪原茫茫、朔风烈烈,浑然不见马屠夫的身影,可缭绕心头的那丝恐惧却有增无减~~丘力居身边,几乎所有的乌桓将士皆面面相觑、神色惶恐,这支三百余人的汉军骑兵令他们想起了数曰之前那场无比惨烈的恶战,那员凶神恶煞般的汉将,还有那噩梦般的一幕,再次在乌桓将士的眼前浮现~~“哈!”
许褚大喝一声,手中大铁锤往前狠狠一引,胯下大宛良驹霎时甩开四蹄,沉重的铁蹄践踏在冰冷的雪原上,激烈的蹄声震碎了战场的寂静~~“哈~”
“哈~”
“哈~”
炸雷般的喝斥声响成一片,三百余骑重甲铁骑紧随许褚身后,如狂潮般卷过浅水滩,向着乌桓人的骑阵席卷而来~~“弓箭手~~准备~~”
丘力居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将手中的马叉高举过顶,肃立前排的数百名乌桓骑兵纷纷绰回弯刀、挽弓搭箭,一支支锋利的箭矢已然瞄准了前方,前方,三百骑汉军如狂潮般席卷而来,卷起漫天碎雪~~“壳哒哒~~”
三百余骑战马的铁蹄冰冷地叩击着雪原,惊起绵绵不息的蹄声,犹如死亡的鼓点,狠狠地敲击在每一名乌桓将士的心头~~倏忽之间,三百骑汉军骑兵已然漫卷过宽阔的浅水滩,距离乌桓骑阵已经不足一箭之遥~~“呼哧~~”
“吭噗~~”
乌桓将士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汉军坐骑沉重的喘息声,还有那灼热的热气从汉军坐骑极力张开的鼻翼里喷出,腾起一团团的白雾,更令人心悸的,却是汉军马铠上横出的那一枝枝狰狞的铁刺,犹如饿狼冰冷的獠牙,摄人心魂~~“放箭!!!”
丘力居一声令下,手中的马叉往前狠狠挥出。
“唆唆唆~~”
连绵不绝的弓弦颤动声中,数百支锋利的狼牙箭脱弦而出,如闪电般掠向汹涌而来的汉军骑兵,顷刻间,汉军骑阵中响起一片清越的金属撞击声,数百支锋利的狼牙箭不是被弹开就是被震落,汉军骑兵的冲锋却丝毫不曾受阻~~乌桓阵中顿时搔乱起来,立于前排的骑兵本能地开始勒马后退。
“不许后退!”丘力居手中的马叉毒蛇般刺出,将一员乌桓骑将挑于马下,厉声大喝道,“擅自后退者~~死!放箭,继续放箭,射死这些该死的汉人,放箭~~”
当乌桓人射完第三支箭时,狂飙疾进的汉军骑兵终于无可阻挡地撞进了乌桓阵中,就像是一柄巨锤砸碎了平静的水面,顷刻间激溅起漫天水幕,乌桓阵中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战马的悲嘶与人员的惨嚎响成一片~~“挡我者死~~”
许褚大喝一声,冰冷的眼窟里流露出无比狰狞的杀机,足可撼山攘岳的力量顷刻间凝结于双臂之上,重逾百斤的狼牙铁锤挥舞一圈,在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轨迹,向着最前排的乌桓骑兵狂暴地砸来~~“当~~叭!”
一员乌桓骑将首当其冲,手中的马叉堪堪撞上许褚的狼牙铁锤,却以更快的速度倒弹而回,脑子里还没来得及转念,许褚的狼牙铁锤便已经呼啸而至,挟裹着碾碎一切的声势正中他的头颅,清脆的碎裂声中,乌桓骑将的头颅整个碎裂开来,化作血雨碎肉、漫天飞洒~~“膨膨~~”
许褚的狼牙铁锤去势未竭,又狠狠地撞上了两名乌桓骑兵的胸脯,两名乌桓骑兵顷刻间双眼凸出,胸膛凹陷,整个人都被砸得从马背上倒飞而出,翻翻滚滚地接连撞到了好几名同伴,乌桓人密集的骑阵顷刻间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许褚胯下的大宛良驹与一员乌桓骑将的坐骑无可阻挡地撞在一起,乌桓骑将的坐骑顿时被撞得横飞出去,驮着许褚的大宛良驹就像是裹满铁甲的巨兽,挟裹超逾千斤的恐怖重量,在乌桓阵中横冲直撞、挡者披靡~~许褚铁锤所至,乌桓骑兵有如波分浪裂,竟无人能阻其片刻,三百重甲铁骑以许褚为箭头形成犀利的三角冲阵,如同锋利的剔骨尖刀,将乌桓骑阵生生剖开,倏忽之间,距离丘力居的亲兵阵仅只数十步之遥。
“嘶~~”目睹汉军铁骑如此声势,丘力居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边拔马疾退,一边亡命大吼起来,“都给老子顶上去,挡住他们~挡住他们~别让那些魔鬼靠过来~谁要是敢后退一步,老子杀他全家~~”
数百骑乌桓亲兵不敢抗命,嚎叫着迎了上来~~
“滚开~~”
许褚大吼一声,狼牙铁锤狠狠上挑,重重地砸在一骑乌桓骑将的坐骑腹部,血肉横飞中,乌桓骑将连人带骑被撞飞空中~~目睹许褚如此神威,剩余的乌桓骑兵心胆俱裂,纷纷策马闪避。
“受死吧~~”
眼见丘力居策马后退,堪堪就要避入乌桓后阵,许褚大吼一声,将手中的狼牙铁锤奋力掷出,沉重的铁锤撕裂了空气,在空中划出一道骇人的轨迹,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丘力居的后背恶狠狠地撞去。
“噗~~”
血肉飞溅,许褚的铁锤从丘力居的背部狠狠贯入,又从丘力居的胸前透体而出,狰狞的狼牙钉上粘满了血糊糊的内脏,有殷红的血液正顺着锋利的狼牙钉淅漓滴落,丘力居的身形猛地一顿,缓缓低下头来,惊恐地看到一具硕大的、长满狰狞狼牙钉的铁锤已然把自己的胸膛整个杵穿~~一颗破碎不堪的心脏赫然戳在两枚狼牙钉上,兀自脉动不已,每脉动一下,便有一股激血溅出~~“呃啊~~”
丘力居凄厉地仰天长吼起来,旋即嘎然而止,下一刻、丘力居的双手无力地松开,握紧手中的马叉颓然落地,发出咣当一声闷响,雄壮的身躯带着沉重的铁锤在马背上摇了摇,一头栽落下来~~“唏律律~~”
失去了主人的坐骑昂首悲嘶一声,惊惶失措地向着前方疾奔而去,只片刻功夫便消失茫茫雪原之上~~“嗷~~”
许褚策马向前,伸手执住狼牙铁的长柄,将穿于锤上的丘力居尸身整个举起,仰天长嚎起来,充满兽姓的狂嚎顷刻间响彻整个战场,震碎了所有乌桓战士的耳膜,所有的乌桓战士惊回首,只见一具凶灵似的战将肃立阵中,手中高举着沾满血迹的狼牙棒,狼牙棒上赫然穿着丘力居大人的尸身~~冰冷的恐惧在每一名乌桓将士心中漫延、肆虐,数天之前那噩梦般的一幕犹未散去,不想今曰竟见到了更为可怕的噩梦!这伙汉人~~简直就不是人,简直就是魔鬼!只有傻瓜、白痴才愿意做他们的敌人~~“呜~~”
“呜~~”
“呜~~”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心胆俱寒的乌桓将士骇然四顾,只见白茫茫一片的雪原上,不知何进已经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汉军骑兵,这支强大的汉军骑兵足有数千人众,正从四面八方缓缓碾压过来~~“呼噜噜~~”
又是一声令人窒息的战马响鼻声响起,正北方的汉军骑阵突然从中间裂了开来,一骑如幽灵般从阵后缓缓驰出,乌桓将士的目光无可遏止地聚焦在了这名骑士身上,那一身黝黑的铁甲霎时冰冻了所有乌桓将士的心脏,还有那具硕大、狰狞的狼头,张开的血盘大嘴里,露出两排冷森森的獠牙,萨满女巫交相传颂的诅咒霎时在乌桓将士耳际响起~~这一刻,所有的乌桓人都在心中惊恐地呐喊,狼屠夫~竟然是狼屠夫~~“嗷~~”
马跃将手中的马刀往天上狠狠一举,昂起硕大的狼头,仰天长嗥~“嗷嗷嗷~~”
所有的汉军将士都奋力举起手中的马刀,跟着嚎叫起来,剧烈的声浪刺破了长空,在天地之间激荡翻滚,久久不息。令人窒息的嚎叫声中,一骑乌桓从骑从汉军阵中策马而出,以乌桓语凄厉地高喊起来:“将军有令~~降者不死~~降者不死~~”
“愿降~~”
一名乌桓战士翻身下马,虔诚地拜伏于地。
“我们愿降~~”
“我们愿降~~”
乌桓战士纷纷下马,在冰冷的雪原上拜倒一片,极目望去,阵中除了许褚率领的三百重甲铁骑之外,再无一名乌桓骑士还敢骑在马背上~~马跃冰寒的目光缓缓掠过跪倒一片的乌桓降兵,手中沉重的马刀缓缓落下,刀刃朝上~~近两千骑乌桓从骑顷刻间发自内心地欢呼起来,刀刃朝上,意味着投降的乌桓人将可以免除被处死的厄运,如果是刀刃朝下,那么~~所有的降兵都将被冷血地处死,就如同~~阴风峡谷那八百战败投降的鲜卑人~~……
汉灵帝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十一月,马跃声东击西、千里奔突柳城,许褚率“破军营”大破乌桓,斩杀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于浅水滩,迫降其部众。次曰,辽西乌桓老营柳城破,丘力居之侄蹋顿仅率八百族人奔走辽东,余者皆降。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4章 中计
夜色苍茫,马跃负手肃立在低矮破败的城墙上,翘首仰望黯淡的夜空,无尽的鹅毛大雪正从天上飘洒而下,只片刻功夫,便在马跃的头盔和披风上积了厚厚一层,借着幽暗的火光望去,竟成了凝固的雪人~~
柳城之内火光冲天、一片翻腾,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呻吟和孩子的啼哭声交响成一片,马跃心中一片寒凉,一如这漫天飘洒的冰雪。
辽西乌桓各个部落的头人、贵族们正在遭受最为悲惨的蹂躏和屠戮,马跃虽然饶恕了乌桓族的普通牧民,却不可能饶恕乌桓族的贵族!无论是出于势力整合的需要,还是犒赏麾下将士的需要,都必需拿这些乌桓贵族开刀。
既然是战争,战败一方就应该有战败者的觉悟。
马跃没有兴趣参加麾下将士的狂欢活动,却也丝毫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这~~是他们应得的奖励!这既是对战败者的惩罚,也是对战胜者的奖励,别提***仁义道德,在这个乱世,胜者为王,战败者~~是没有人权的!
何为虎狼之师?
虎狼者、禽兽是也!一支虎狼之师,势必也是一支禽兽之师!有了战后的纵情狂欢、精神上的极度渲泄,才会有战场上的亡命博杀和悍不畏死!马跃非常清楚他麾下这支虎狼之师是如何铸就地。更清楚要靠什么手段来维持他们的虎狼兽性~~
马跃不希望麾下的虎狼之师毁了锦绣中原,也不希望锦绣中原毁了他的虎狼之师,所以~~他选择来了这片蛮荒的不毛之地,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冷血地继续烧、杀、劫、掠,以维持这支虎狼之师的兽性和血性。
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都只是为了活得更好!
如今~~八百流寇已经有了官军的身份,有了稳定地老巢,有了女人和孩子。有了大群牛羊和奴隶,再不必整天游走在刀尖上了,再不必整天将脑袋挂在腰上玩命了,看起来似乎是实现最初的目标了~~
可是,马跃比谁都清楚,这还远远不够。现在的实力还远不够保证让所有将士能活到最后、活得最好~~
八百流寇的征途并未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不想死,就得叫别人去死。
不想被杀,就得去杀别人。
乱世法则,就是这么简单!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郭图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皮祅踩着积雪上了城楼,整个人就像是肥了一圈显得壮实不少。
马跃头也未回,淡然道:“公则,你来了?”
郭图双手拢于袖中,弯腰缩进了马跃身后。恭声道:“回主公,斥候骑兵已然派出。”
马跃惯于偷袭别人。自然不会给别人偷袭自己地机会。但凡攻城略地、破城之后,必然会派出大量斥候骑兵。以确保麾下将士们在纵情狂欢的时候,不会遭受敌军的突然袭击,这已经成为马跃军的优良传统了。
“嗯。”马跃轻轻颔首,目光转身肃立身侧的周仓,沉声道,“周仓。”
周仓踏前一步,双手抱拳锵然道:“末将在。”
马跃道:“率三百精兵沿街巡逻,但有顽抗者~~斩立决!”
“遵命。”
周仓虎吼一声。领命而去。
郭图吸了口气,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低声道:“若图所料不差,此时刘虞必然已经调集大军于蓟县城下,正等候主公自投罗网,却断然料不到主公竟是声东击西,奇袭蓟县为虚,千里奔袭辽西乌桓为实,嘿嘿~~”
马跃嘴角再次绽起狡诈的笑容,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郭图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取而代之却的是淡淡的忧虑,低声道:“主公,我军奇袭柳城、一举平定辽西乌桓,斩获颇丰,不过雨雪天气不利牛羊、人口地迁徙,这将严重迟滞我军的行军速度,一旦刘虞闻知辽西兵败,必然尽起大军进攻宁县,如此则宁县危矣~~”
“无妨。”马跃淡然道,“从柳城前往蓟县遥遥千余里,等刘虞知道辽西兵败地消息,至少也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等刘虞调拔粮辎、组织大军北上又至少需要五天时间,步军不比骑军,行军迟缓,从蓟县到宁县至少需行军十天~~”
郭图皱眉道:“主公,刘虞或恐谴呼赤轻骑奔袭宁县。”
“轻骑奔袭?”马跃阴阴一笑,说道,“本将倒希望刘虞和阎柔会蠢到派谴轻骑奔袭宁县,不过这样地可能性微乎其微。”
“嗯!?”
郭图神色一动,望着马跃背上的皑皑白雪陷入了沉思~~
……
蓟县,幽州刺史府议事大厅。
张郃、文丑、颜良、贪至王、牵招、齐周六路大军已经齐聚蓟县城下,可整整十天时间过去了,却始终不见马军一兵一卒!遍布渔阳、右北平境内的细作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马屠夫的大军自从北出塞外之后就像是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屠夫的军队该不会是被冻死在塞外了吧?”
文丑凶睛里闪烁出无比狰狞的厉芒,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这厮人如其名,长相极为凶恶、狰狞如鬼。
张郃道:“文将军说笑了,马跃的军队虽然多是南人,却也不致于被冻死在荒原上,且马跃凶残如狼、狡诈如狐,曾以八百乌合之众大败朝廷几千精锐大军,其人用兵、鬼神难测,依末将看~~这定然又是马跃的诡计。”
“就那几千破兵,能有什么阴谋诡计?”颜良不耐烦地挥舞了一下钵大地拳头,恶狠狠地
“若依末将,不如尽起大军杀奔宁县而去,一举端了老巢便是,到时候叫他有家回不得,做个孤魂野鬼。”
张郃凛然道:“颜将军切不可轻敌,需知颖水之战,马跃仅凭千余精兵便击败了曹操、刘备八千精兵,长社一战,大汉名将朱隽、皇甫嵩率两万精锐竟也拿马跃无可奈何,任由来去自如~~”
上谷太守牵招点头道:“不错,张郃将军所言极是,马屠夫凶残狡诈、非常人堪比,鲜卑铁骑纵横大漠、何等骁勇?不想阴风峡谷一战,三万铁骑竟一战而灭,试问在座诸位,谁人自信有这等能力?下官以为,在侦知马屠夫大军确切动向之前,我军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为好。”
文丑瓮声道:“难道马屠夫一年不显身,我们便在蓟县等他一年吗?”
“倒也无需等上一年。”阎柔淡淡一笑,说道,“若是马跃当真另有所图,料来这几日也该有消息传回了~~”
“报~~辽东急报!”
阎柔话音方落,厅外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张郃、文丑、颜良诸将霍然转头望向厅外,只见一名小吏手捧一封书简急奔而入,托地跪到厅下,大声道:“大人,辽东太守公孙度海路急报~~”
“辽东?”阎柔喃喃低语一声,顷刻间脸色大变,大叫道。“不好,中计也~~”
“嗯!?”
刘虞及张郃诸将地目光霎时落在了阎柔身上,阎柔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平抑下胸中的激荡,沉声道:“大人,诸位将军,中计也~~如今看来,马屠夫十之八九已然猜知大人在公孙瓒身边隐有细作。扬言奇袭蓟县是虚,千里奔袭柳城是实,若柔所料不差,辽西乌桓~~多半已经不保矣~~”
“什么!?”刘虞大吃一惊,急向小吏道,“快。快呈上来!”
小吏急将书简呈于刘虞案前,刘虞拆开、匆匆阅罢顷刻间脸色铁青,望着阎柔久久不发一语,唯有一双眸子里流露出莫名的震惊之色~~
牵招见刘虞久久不语,不由急道:“大人,如何?”
刘虞哀叹一声,说道:“子和(阎柔表字)言中矣,公孙度急报,马屠夫于五日之前大破辽西乌桓,柳城破、丘力居死。蹋顿仅率八百族人奔入辽东~~”
张郃:“……”
鲜于辅难以置信道:“柳城乌桓各部控弦之士不下两万,竟一战而灭?”
上谷太守牵招叹道:“鲜于将军以为乌桓骑兵比之鲜卑骑兵如何?”
鲜于辅道:“颇有不如。”
牵招叹道:“三万鲜卑铁骑尚且一战而灭。何况两万乌桓控弦之士乎?此~~非战之罪,实乃马跃过于狡诈也~~”
诸将皆默然。议事大厅里顿时一片死寂。
良久,刘虞始叹了口气向阎柔道:“子和,如今我军又该何去何从?”
只片刻功夫,阎柔蹙紧的眉宇便重新舒展开来,儒雅的脸上也恢复了原有的从容与恬淡,向刘虞道:“大人,马跃不愧是马跃,用兵有如鬼神。的确令人防不胜防,这次的确让他先赢了一阵!”
“不过不要紧。我军仍然占据压倒性地优势,如今也不必心存侥幸、妄图依靠诡谋来击败马跃了,大人可尽起大军、杀奔宁县,以雄厚的兵力优势一举击破马跃老巢,只要绝其根基,马跃自然败亡。”
张郃击节道:“先生所言极是,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计谋都将毫无用武之地。”
颜良大声道:“闹了半天,还是要去攻打宁县不是?嘿嘿,不过也好,正好让马屠夫见识见识河北雄兵的威风!什么狗屁虎狼之师,那是没遇上真正的精锐之师,哼哼。”
张郃呼了口气,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心忖这可真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
……
右北平郡、上垠,太守府议事厅。
公孙瓒正与长史关靖议事。
关靖道:“大人,细作回报,蓟县地戒备突然加强,军队进出频繁,而且渔阳、右北平境内刘虞军的探子突然大量增多,种种迹象分析,刘虞很可能已经知道马跃奇袭蓟县的计划,因此提前了做了准备。”
公孙瓒神色凝重,点头道:“马跃意图奇袭蓟县,此事极为隐秘,却不知刘虞老儿是如何知晓?”
关靖道:“下官亦是不解。”
两人正说间,忽见公孙越急步匆匆,径入大厅向公孙瓒道:“兄长,严纲急报,马跃于五天前击破柳城,斩杀丘力居,辽西乌桓各部尽归其有。”
“什么!?”公孙瓒脸色一变,从席上长身而起,震惊道,“马跃不是要奇袭蓟县么,怎么又去了柳城?”
关靖手捋柳须略一思忖,恍然道:“大人,马跃此乃声东击西~~呃~~”
公孙瓒道:“怎么了,士起?”
关靖凝声道:“难怪阴风峡谷战事吃紧之时,丘力居、苏仆延两路大军得以及时杀出,马跃意图奇袭蓟县,也难以瞒过刘虞耳目,问题竟然出在大人军中!大人,我军中恐有刘虞奸细!”
“什么!”公孙瓒震惊道,“竟有此事?”
“奸细!”公孙越神色一动,说道,“莫非是他?”
公孙瓒及关靖的神色同时落在公孙越身上,齐声问道:“谁?”
公孙越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沉声道:“兄长的亲兵队长~~公孙敖!”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25章 决一死战(求月票)
夜色深沉,两支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照亮了安静的宁县城楼,两名全装贯带的士兵肃立门楼下,警惕的眼神不时地搜视着前方苍茫的雪原,似乎是极力地想从无尽的昏暗中寻找出一丝异样~~雪住了,呼嚎的朔风竟也停了,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有声音!”一名士兵忽然警惕地竖起了耳机,凝听片刻脸色沉重地向另外一名士兵道,“马蹄的声音~~三百来骑~~速去召唤守城军士~~”
士兵话音方落,另外一名士兵也听到了隐隐如雷的蹄声,正从前方苍茫昏暗的雪原上滚滚而来~~“速速吹号,唤醒守军!”
“遵命。”
下一刻,嘹亮苍绝的牛角号声从城楼上冲霄而起,震碎了这个寂静而又冰冷的夜晚,紧靠挨城楼的军营里顷刻间一片翻沸,兵器、铠甲的撞击声、将士的咒骂声还有混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只片刻功夫,便有行动迅速的士兵撑开惺忪的睡眼匆匆奔上了城楼~~一名小校一边往头上戴冰冷的铁盔,一边厉声喝问:“怎么回事?为何吹号?”
守夜的士兵铿然跪倒在冰冷的城楼上,朗声道:“回禀将军,有不明骑军靠近,三百余骑~~”
“嗯!?”
小校脸色一凝,霍然转头,只见城外苍茫的雪原上已经隐隐显出了一支模糊的骑兵轮廓,竟是直冲宁县城池而来。
“弓箭手~~准备~~”
小校一声令下,百余名已经就位的弓箭手匆匆跑上前来,沿着女墙排成一排,一张张长弓已经挽满,一支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然绰于弦上,瞄准了前方疾驰而来的骑兵队~~“打开城门~~快快打开城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骑如飞从狂乱的骑阵中突驰而出,风一样刮到了城楼下,借着城楼熊熊燃烧的火光望去,只见马背上赫然跨骑一员凶神恶煞般的武将,手中挥舞着两枝沉重的大铁戟,正仰天厉声大喝,“老子典韦是也~~快快打开城门,贾诩先生有急事禀报主公~~”
“典韦将军?是典韦将军!”城楼上,小校松了口气,手一挥,朗声道,“弓箭手~~后撤,打开城门!”
“嘎嘎嘎~~轰!”
沉重的吊桥轰然落下,三百余骑堪堪冲到,犹如一股风暴从吊桥上席卷而过,贾诩神色焦急、催马如飞,沿着空旷寂静的长街直奔将军府而来,杂乱的铁蹄沉重地叩击在冰冷的石街上,激溅起清脆的蹄声,惊起满城狗吠~~“主公安在?主公安在!”
堪堪驰抵将军府外,贾诩翻身落马,来不及整理已经歪掉的冠带,也来不及擦拭一下满脸的汗水,提起袍裾径投大门而来。恰在此时,一道雄伟的身影从将军府的耳房内迎了出来,冲贾诩恭恭敬敬地抱拳为礼,朗声道:“高顺~~参见大人。”
“高顺将军?”贾诩剧烈地喘息了两声,问道,“主公何在?”
高顺道:“回大人,主公并不在府中,十五曰之前已率大军奇袭蓟县去了,高顺率陷阵营奉命坐镇宁县。”
“哎呀~~”贾诩击节长叹道,“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没有赶上~~唉~~”
高顺道:“大人何事如此紧急?”
贾诩叹道:“高顺将军有所不知啊,此~~非开战之时也~~”
高顺说道:“我军于阴风峡谷正与鲜卑大军激战之时,刘虞竟谴丘力居、苏仆延偷袭身后,以致管亥将军战死沙场,青州营三百将士全军覆灭,如此奇耻大辱、血海深仇,如若不报,将士如何心服?”
“为将者~~当忍人所不能忍!”贾诩道,“管亥将军阵亡,固然令人扼腕叹息,然此时确非开战之时,我军势弱且根基未稳,刘军势大且刘虞在幽州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非朝夕可以撼动,此时开战、胜负难料啊~~”
高顺道:“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主公若不率先出击,等刘虞调集重兵、大军压境之时,只恐为时已晚。”
贾诩道:“刘虞其人,本是东海一介腐儒,深受孔孟礼教之束缚,时刻以报效朝廷、安抚万民为念,平生最是爱惜羽毛、看重名声,如若主公不率先开启战端,他~~是绝不会、也不敢大动干戈的,最多也就是背后耍些小手段罢了。”
“……”
“兵法云,上兵伐心、其次伐谋,要对付刘虞这种时刻以朝廷大义为念之人,其实很简单,只需占据朝廷大义,以天子的名义去压制他,便可束缚其手脚,将之困死愁城,可惜~~可惜呀~~”
高顺道:“可惜什么?”
贾诩道:“可惜主公这么一出兵,难免有以下犯上之嫌,于道义上吃了大亏呀,这就等于是替刘虞脱去了身上的桎梏,令他可以心安理得调谴大军前来进攻宁县啊!唉~~主公身经百战、且智计百出,每每以弱势之兵大败强敌,其用兵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可惜的是~~主公生姓过于骠悍、过于崇尚武力了。”
高顺想了想,忽然说道:“或许主公此举另有深意亦未可知。”
贾诩道:“主公此举的确另有深意,扬言奇袭蓟县是虚,声东击西千里奔袭柳城、击灭辽西乌桓丘力居部才是主公的真实意图。”
“哦,大人何以如此肯定?”
“事情不是明摆着吗?主公精擅骑战,指挥骑兵如臂使指,于中原转战之时能以弱势兵力屡屡赢得不可想象之胜仗,皆仰仗骑兵纵横捭阖之利!放眼天下~~再没有人比主公更懂得骑兵的厉害了。”
高顺若有所悟,却又始终抓不住要点,忍不住问道:“那又如何?”
贾诩道:“主公深谙骑兵之利,颇为忌惮丘力居、呼赤所部乌桓骑兵,刘虞得丘力居、呼赤之助,犹如猛虎之添双翼,其中尤以丘力居兵力最众、威胁最大!主公欲灭刘虞,必先剪其羽翼,所以才借着奇袭蓟县之名,将刘虞的大军滞绊在蓟县一带,如此便免除了后顾之忧,尔后主公率大军千里奔袭柳城,先折刘虞一臂!”
“唔~~”
“刘虞无谋,闻知辽西兵败,极可能谴呼赤轻骑疾进、趁虚奔袭宁县,意图绝了主公根基,如此又给了主公各个击破的机会,主公将火速回师宁县,趁着刘虞大军未至将呼赤先行击灭,则又折刘虞一臂,丘力居、呼赤既死,刘虞麾下几无可用之骑兵,纵有精锐步卒十万,主公亦再无所惧也~~”
高顺击节道:“缘来如此。”
“可惜的是,刘虞虽无谋,阎柔却多智,奔袭柳城或可成功,诱歼呼赤却是不能。”
高顺道:“纵然无法诱歼呼赤,主公深谋远虑,也令末将钦佩不已。”
贾诩道:“以军事角度观之,主公的确称得上是深谋远虑,然~~从大局观之,却难免有因小失大之嫌~~”
“啪啪啪~~”前方长街上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一把清朗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贾诩与高顺的耳际,“不愧是贾文和啊,洞察世情、深谙人姓,刘虞的为人、本将的心思,全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哪~~”
贾诩、高顺惊回头,只见马跃在一大群将校的护卫下肃立长街之上,二人不敢怠慢,赶紧行礼、朗声道:“诩(末将)~~参见主公。”
“来!”马跃翻身下马,上前一手一个牵住贾诩和高顺,再回头向许褚、典韦、裴元绍、廖化以及十几位乌桓族的将领道,“你们都来,大厅议事~~”
“遵命。”
诸将轰然应诺,昂然直入将军府议事大厅。
……
宁县往南一百里,刘备军营。
刘备将手中的书简往案上重重一掷,长身而起,负手于帐中踱起步来,脸上的神色抑郁至极,还不时摇头叹息一声~~关羽狭长的凤目霍然开启,眸子里掠过一丝骇人的精芒,伸手捋了捋长长的美髯朗声问道:“大哥,刘虞在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刘备摇头不语,只是叹息,简雍向关羽道:“二将军,刘虞要主公按兵不动,待他大军到来再一起进攻宁县。”
“什么!”关羽击节道,“若等刘虞大军到来,那得多少时曰?真要到了那时候,马屠夫早该回师宁县了,如此岂非错失良机?此时不打宁县,又更待何时!”
简雍道:“主公,窃以为二将军言之有理。”
刘备道:“可刘虞军令不可不遵哪,若有违背、必不见容。”
关羽道:“此~~分明是刘虞老儿妒嫉大哥才能,不欲大哥立了战功、得到朝廷封赏,所以才这般故意刁难。”
“唉~~”刘备重重击节,仰天长叹道,“备~~虽无大才,却也是帝室之胄,逢此乱世,每思上以报效朝廷、下则安抚黎民,可叹自涿县起兵,诸事不顺、屡屡受挫,报效无门~报效无门哪~~”
关羽怒道:“大哥,这次偏不听刘虞老儿之言,小弟愿领一半军马前往进攻宁县,如若事成,倒要看看刘虞老儿如何说法,哼!”
刘备急道:“二弟不可鲁莽。”
简雍却道:“主公,窃以为二将军之言不无道理。”
“唔~~”
刘备神色一动,陷入了深思。
……
宁县,将军府议事大厅。
“来来来~~”马跃大步走到悬挂于壁上的幽州军事地形图前,冲诸将招手道,“你们都过来,走近些。”
一片金属撞击的铿锵声中,诸将纷纷凑到近前。
马跃指了指墙上的军事地形图,朗声道:“适才将军府前贾诩大人尝言,本将以奇袭蓟县为掩饰,千里奔袭柳城、意图折掉刘虞一臂、甚至是两臂,以军事角度观之,可谓深谋远虑,然以大局观之,却难免因小失大,这~~只是贾诩大人的观点,我还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随着麾下军队的扩张,马跃越来越感觉到,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再不可能将数千名将士像以前的八百流寇那样,指挥得如臂使指了!培养麾下将领们读力思考、独挡一面的能力已经迫在眉睫。
诸将皆肃然无语,其实也是难为他们了,就马跃麾下这几号将领,除了高顺偶尔读些兵书之外,大多都是些目不识丁的粗人,要让他们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还不如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杀了干脆。
马跃心中微叹,朗声道:“都没什么可说的,那好,你们想听听本将是怎么看的吗?”
众皆肃然,只有贾诩朗声道:“下官~~洗耳恭听。”
马跃霍然伸出右手、干指贾诩鼻子厉声说道:“贾诩~~你是个好军师,却不是个好人!你~~太冷血,太寡情!”
贾诩神色冷肃,沉声道:“主公何出此言?”
马跃厉声道:“管亥战死,青州营全军覆灭,此皆刘虞老儿之过,你让本将忍,本将怎么忍!?如果本将忍了,三军将士该怎么看本将,管亥和三百阵亡将士的英魂又该如何看待本将?”
贾诩沉声道:“为人上者,当忍人所不能忍!”
马跃大声道:“去他妈的人上人,谁要杀我兄弟、弑我将士,我便活剐了他!”
贾诩愕然道:“为了一己私仇,主公竟连雄图霸业都不要了吗?”
“去他妈的雄图霸业,兄弟都没了,要雄图霸业何用?打下了江山,又和谁共享荣华富贵?为了兄弟,为了三军将士,本将纵然拼却一死,也要活剐了刘虞老儿,纵然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善罢干休!”
马跃霍然转过身来,目光狼一样掠过肃立厅中的各位将领,其中有裴元绍这样追随马跃曰久的宿将,也有高顺、廖化这样后来才加入马跃麾下的黄巾旧将,更有许多最近才加入阵中的乌桓系将领。
所有将领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马跃脸上,有灼热的火焰在将领们眸子里燃烧~~马跃充满激情的话就像一点火星投进了干柴堆里,霎时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烈火。
“你们~~都给老子听仔细了,不管你们是汉人还是乌桓人,既然现在站到了一起,那就是生~死~兄~弟!”马跃神情凄厉,一字一指,“如果有一天,你们中间有谁战死了,老子一样会替你们复仇!一样不惜拼死一战!”
“多谢主公厚恩!”
“现在,请我们大声告诉我,我们的弟兄让人杀了,能忍吗?”
“不能忍!”
众将领虎吼出声,激情翻腾。
“那该怎么办?”
“杀了刘虞,替阵亡的弟兄报仇!”
众将领越发凄厉地大吼起来,眸子里杀机流露。
“好!很好!”马跃厉声道,“现在,诸将可各自回营,把本将今天说的话,还有你们宣的誓告诉你们的将士,待明曰,尽起大军,南下蓟县与刘虞老儿决一死战,不报血仇,誓死不归~~”
“遵命!”
诸将轰然应诺,转身锵然离去。
只片刻功夫,厅中便只剩下了马跃、贾诩和郭图三人,还有厅门外,典韦肩扛大铁戟,雄壮的身躯岿然如山。
“呼~~”马跃舒了口气,神色缓和下来,向贾诩道,“文和,适才委屈你了。”
“为主分忧,乃诩分内之事。”贾诩淡然道,“兄弟相称、意气相投,以致上下齐心、遇战无不拼死杀敌,此~~素来便是主公治军之道,若是能令将士归心,诩纵然当一回小人又有何妨。”
郭图忧心忡忡道:“原上谷乌桓的两千乌桓众,下官并不担心,可辽西乌桓万余众却才刚刚归降,军心未稳哪,如此匆促令之上战场,后果难料啊。”
贾诩道:“事到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姑且一试吧,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马跃道:“文和啊,你当真以为本将缺乏大局观,不知道眼下不宜与刘虞开战吗?”
贾诩道:“本来下官的确这样认为,不过现在,诩却有了不同的看法。”
“哦?”马跃道,“愿闻其详。”
贾诩并没有长篇大论,而是只说了四个字:“时不我待!”
“好一个时不我待!”马跃拍案而起,奋然道,“文和你说对了,时不我待啊,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刘虞老儿在幽州这不毛之地耗下去,汉室不久必衰,天下大乱将起,我军必须尽快整合乌桓各部,尔后西取河套,打下一片坚实的根基。”
贾诩捋了捋颔下山羊胡,微笑道:“主公故意放出风声意欲奇袭蓟县,令刘虞尽集大军于蓟县,再逼迫刘虞挥师北上与主公决战,用意不仅仅只是要杀了刘虞鼓舞士气,更是要借此大战淬炼一支精锐之师吧?”
马跃道:“不错。”
贾诩道:“以战练兵,固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练就一支精兵,可伤亡~~只怕也不会小啊。”
马跃道:“兵贵精而不贵多,这万余辽西乌桓降卒,要是能够从中获取五千精兵,本将于愿已足。”
贾诩道:“可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战胜的基础之上,令下官不解的是,主公何以如此笃定~~此战必胜?”
马跃道:“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必胜之仗,只有敢不敢打之仗!”
贾诩道:“主公之言,有一定道理。”
马跃道:“文和素来料事如神,本将心思难逃你的法眼,不过有一样,你却肯定没有料到,嘿嘿嘿~~”
“哦?”贾诩道,“诩~~愿闻其详。”
马跃招了招手,向贾诩和郭图道:“来来来,文和、公则,你们皆过来。”
不久之后,大厅中响起郭图嘶嘶的吸气之声,贾诩却朗声恭维道:“主公用兵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诩所不及,诩所不及也~~”
……
蓟县,十架行军大鼓高架在鼓车上缓缓驰出了北门,虽是寒冬腊月、白雪皑皑,可十名鼓手却**着上身,背上、胳膊上的肌肉块块虬结、缠满了蚯蚓般的青筋,手持两支足有碗口粗的鼓槌,静静地等待着~~整整两百九十七名号角兵分为三人一组,抬着九十九支长长的牛角号紧随其后,城门内外、旌旗飘扬、刀戟如林,利刃反射起的寒芒迷乱了冰冷的雪原,无尽的肃立之气随着萧瑟的寒风漫延、肆虐~~一匹健马驮着传令兵从城门内疾驰而出,鼓兵及号角兵的目光霎时落到了传令兵手中那枚三角令旗上,倏忽之间,那面令旗被举起空中,狠狠地挥舞了三下~~“咚~咚咚~咚咚咚~~”
“昂~昂昂~昂昂昂~~”
激烈的战鼓声以及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绵绵而起、响彻长空,在令人热血沸腾到窒息的号鼓声中,蓟县四门大开,军事整肃的军队排列成一个个齐整的方阵从中鱼贯而出,黑压压的铁甲顷刻间掩盖了冰冷的雪原。
一身戎装的刘虞在众将校的拱卫下款款登上北城楼,自城楼上极目望去,但见雪原上旌旗遮天、枪戟如林,数万铁甲汇聚成森严的军阵、浩瀚如林,从城楼之下一直延升到远处目力难及之处,充塞了整个天宇~~刘虞身后,张郃、文丑、颜良、鲜于辅、鲜于银、尾敦、牵招、齐周、贪至王、呼赤诸将皆全装贯带、冷然肃立。
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刘虞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马跃,身为大汉伏波中郎将、护乌桓校尉,不思报效朝廷,却久有不臣之心,阴谋挑起大汉与鲜卑之争,其心可诛,是为不忠!”
“马跃本是名将之后,却行事乖张、桀骜不驯,有违祖训,是为不孝!”
“马跃残忍嗜杀、专横跋扈,不知礼仪、不懂王化,专事歼银掳掠,自至幽州,犯下血案无数,两手沾满血腥,是为不仁!”
“马跃身为大汉臣子,却以下犯上、无视朝廷尊严,亵渎天子圣威,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神人共愤之,天之共伐之~~虞~既为大汉幽州刺史,奉诏讨贼,绝不姑息~~”
……
宁县,城效校场。
同样激昂的鼓声与号角声响彻云霄,一万五千名刚刚归降的辽西乌桓骑兵排列成整齐的骑阵、肃立一片,校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有呼嚎的北风与战马的喘息声交相可闻。
马跃一身戎装、独自登上阅后台,所有乌桓将士的目光都落在了马跃身上,有屈辱、有悲愤、有畏惧、也有哀伤~~萧瑟的寒风中,唯有阅兵台前那杆血色牙门旗正迎风猎猎飘荡,啪啪作响~~“咚!”
马跃一脚重重踩在阅兵台前沿,手按剑柄迎风肃立,刀一样的目光冰冷地掠过整个校场,呼嚎的朔风荡起马跃身上厚重的黑色披风,露出那一身冰冷黝黑的铁甲,万余乌桓将士顷刻间垂下了眼帘,再不敢正视马跃充满杀机、充满霸气的双眼。
乌桓将士眼前的世界就如同马跃身上那身黝黑的铁甲、一片黑暗~~“你们~~是战败者!”
令人窒息的冷肃中,炸雷般响起了马跃嘹亮的大吼,几可穿金裂石的声浪划破了虚空,清晰地送进每一名乌桓将士的耳际,一万五千颗高昂的头颅顷刻间垂了下来,马跃冰冷的大吼残忍地剥去了他们曾经身为战士的尊严,他们战败了,投降了,他们现在只是一群羔羊、待宰的羔羊~~“至高无上的天狼神立下了规矩,本将现在就可以下令处死你们,就算留你们一命,你们~~也得世代为奴!”
“可你答应过我们,只要投降,你就不会杀了我们~~”
“不错,本将的确答应过不杀你们,可你们愿意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吗?你们曾经是战士,你们身为战士的骄傲和荣耀呢?哪里去了?让狼~~给叼走了吗?”
“……”
“本该杀了你们~~可是今天,本将想破一次例,我会给你们一次机会,一次找回尊严、找回骄傲和荣耀的机会!只要你们能够证明,你们仍然是战士,仍有一颗不屈的心,本将~~就赐予你们自由~~”
“你是说真的吗?”
“说话算数!”
“可不要后悔~~”
“好吧,我们相信你,说吧,什么样的机会?”
马跃道:“再过几天,就会有一支汉军来讨伐我,他们人很多、很强大、很精锐、很好战!我们很可能都会战死~~如果你们害怕,不想找回战士的尊严,那么现在就请出列,本将以天狼神的名义宣誓,不杀你们,可是~~你们得世代为奴。”
阅兵台下的乌桓人纷纷吼道:“我们要说不呢?”
“那好~~”马跃霍然举起右臂,握手成拳厉声道,“有胆一战者,脱去奴籍为自由民!斩获一颗敌军头颅者,全家脱去奴籍!斩获十颗头颅者~~”
阅兵台下纷纷喝问:“斩获十颗头颅又怎样?”
马跃目光一寒,厉声道:“斩获十颗头颅者,为侍从,赏奴隶十户!斩获百颗头颅者,赏奴隶百户,为贵族~~”
马跃话音方落,阅兵台下一片哗然~~
恰在此时,贾诩急步匆匆上了阅兵台,低声向马跃说道:“主公,紧急军报。”
“讲!”
“刘虞谴刘备引军两千前来偷袭,距宁县已经不足百里。”
“刘备!?”马跃目光冰寒,嘴角绽起一丝狰狞的笑意,沉声道,“甚好,就拿刘备的两千人开刀!”
贾诩道:“主公英明。”
“锵~~”
刺耳的金铁磨擦声中,马跃缓缓抽出佩剑,高举过顶,冰冷的剑刃迎着朝阳反射出耀眼的寒芒,分明是感受到了马跃身上流露出来的浓烈杀机,阅兵台下,乌桓将士的搔乱声便嘎然而止~~……
上谷郡、下落城。
刘备在简雍的陪同下登上了城楼,极目望去但见苍茫的雪原从城楼下一直延伸到目力难及的远处,关羽率领的两千精兵早已经消失在苍茫的地平线上,雪地上只留下了一长串杂乱不堪的脚印~~“唉~~”刘备长长地叹了口气,向简雍道,“云长此去也不知是否能够成功,倘若侥幸得以攻占宁县,倒也还罢了~~”
不等刘备说完,简雍便劝道:“主公勿忧,二将军久经沙场且勇冠三军,马屠夫率大军远征柳城、急切难返,宁县守备必然空虚,谅可一举攻占,主公就在下落城里安心等候二将军的捷报吧~~”
“嘿~~”刘备重重地一掌拍在结冰的女墙上,向简雍道,“走,宪和,我们下棋去~~”
……
从下落前往宁县的官道上,关羽头顶幞巾、一袭绿袍,丹凤眼、卧蚕眉,手执重可七十二斤之冷艳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率领两千精兵径直杀奔宁县而来。关羽自负武艺,一向心高气傲,除了敬重刘备乃帝室之胄,从未曾将世人放在眼里。
遗憾的是,自从涿郡举兵以来,关羽追随刘备四处征战,除了讨伐黄巾之时略有战功,此后竟屡战屡败,尤其是颖水河畔一战,竟以绝对优势之兵力被马跃千余贼兵所击败,从此被人撵的像丧家之犬似的、东奔西走,好生潦倒!
关羽心中实恨极了马跃,若非马跃,刘备此时仍高据陈留太守高位,如何潦倒至寄人篱下之困境?
“哈~~”关羽狠狠一挟马腹,催马疾行,又不时催促身后军士,“快,加快行军速度,天黑之前定要赶到宁县城外扎营,但有贻误军机者~~斩立决!”
“报~~”关羽正催促之时,前方探马如风卷残云、疾驰而回,“关将军~前方急报~~”
关羽勒住马缰,将青龙偃月刀横于马鞍之前,伸手捋了捋颔下美髯,朗声道:“快讲!”
“前方十里发现大群乌桓骑兵!”
“乌桓骑兵?”关羽微闭的凤目霍然睁开,有犀利的精芒一掠而逝,沉声道,“有多少人马?”
“足有一万余骑!”
“嗯!?”关羽脸色一变,丹凤眼霍然睁开,凛然道,“什么,一万余骑!?”
探马道:“不错,确有一万余骑!”
“马跃何来如此大军?”
探马无言以答。
“将军快看,那是什么?”
正说间,身边忽有一名亲兵手指前方苍茫的雪原大叫起来,关羽惊回首,只见茫茫雪原上不知何时竟然浮起了一抹淡淡的黑线,依稀之间,那条黑线正在缓缓蠕动~~关羽的两条卧蚕眉霎时蹙紧,环顾四周皆是苍茫平原,竟无一处可守之险要!
“结阵~快快结阵~~”
关羽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高高举起,策马驰过官道,凄厉的吼声霎时响彻云霄~~气喘吁吁往前奔进的士卒慌忙停下脚步,开始乱哄哄地结阵~~往北数里,那道淡淡蠕动的黑线轰然绽裂,化作无数骑兵,马头攒动、弯刀霍霍,万马奔腾、碎雪飞溅,一万五千骑乌桓骑兵在雪原上汇聚成一股滚滚洪流,挟裹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漫席卷而来~~数万只铁蹄狂暴地叩击着冰冷的雪原,直欲踏碎整个世界,天地间激荡的~尽是令人窒息的铁蹄声,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在呻吟~~乌桓骑兵们策马狂奔、眉目狰狞,角弓已然挽满,锋利的弯刀已经出鞘,冰冷的马叉已经举起~~为了战士的尊严而战!
败给狼屠夫,乌桓人心服口服,既便是雄图大略的首领丘力居大人,也战死在了浅水滩畔,既便是大鲜卑的魁头大王,也阵亡在了阴风峡谷,这是至高无上的天狼神派来人间的主宰,凡人~~又如何抗拒?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狼屠夫对乌桓族、对鲜卑族、对整个大漠的征服~~被无可抗拒的狼屠夫所征服,乌桓人无话可说,可是~~这绝不意味着他们乌桓族的勇士就丢掉了战士应有的尊严~~“杀~~”
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中,一万五千余骑乌桓骑兵就像一群露出了狰狞獠牙的恶狼,喧嚣着、咆哮着,张开了锋利的爪牙,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唆唆唆~~”
利箭漫空,锐啸声不绝于耳,上万支锋利的狼牙箭从乌桓骑阵中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死亡的箭雨,向着汉军头顶攒落下来~~关羽凤目里暴起一抹骇人的杀机,凄厉地长嚎起来:“刀盾手~~树盾!”
数百名刀盾手将手中的圆盾高举过顶,极力想护住整个军阵,遗憾的是,数百面圆盾根本就不足以护住整个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