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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剑客     混在三国当军阀txt下载     混在三国当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八十六章 难缠的蛮夷

    “杀~~”

    激烈的杀声骤然自左侧密林中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一支汉军如猛虎下山从密林中冲杀出来,当先一员大将手舞长刀,直奔廖化而来。

    “嗯?”

    廖化神色凛然一惊,不好,中埋伏了!

    “撤~~快撤~~”

    廖化将刀一引,转身就走,正围住夏侯渊那三百残兵杀得姓起的贼兵,在侧翼遭受猝然袭击之后立刻便阵脚大乱,廖化的一声“撤退”更是加剧了贼兵的混乱,局势很快就演变成无可阻挡的退败。

    夏侯渊一刀劈空,脚下一步踉跄再立足不住,顿时单膝跪倒在地,左手却兀自托住乐进尸体不肯撒手。惊抬头,只见贼兵像蝗虫般从他和幸存的汉军将士身边乱哄哄地涌过,狼奔豕突而去。霎时间,浓浓的疲惫像潮水般卷来,夏侯渊感到整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手中的长刀竟如一堵大山般沉重。

    “当啷~”

    夏侯渊再捏不住手中长刀,手指一松,长刀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近在身后咫尺,身边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欢呼起来,声音里透着劫后重生的狂喜,夏侯渊也想转过身来,看看究竟是谁救了他,可他感到脖子发硬、身躯发僵,竟是石化了一般怎也转不过身来。

    “妙才!是你?”

    耳边骤然响起一把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那声音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夏侯渊的视野逐渐开始模糊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地旋转、摇晃。

    “妙才,是我,我是曹洪!”

    熟悉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焦虑。

    曹洪?呼,原来是曹洪,这厮竟然没死?竟然在八百流寇重甲铁骑的冲锋下活下来了?怪物~~夏侯渊长出一口气,沉沉的黑暗终于将他彻底吞噬,雄壮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膨的一声倒了下来,竟是脱力昏死过去。

    “妙才!”

    “文谦~~”

    曹洪手忙脚乱地扶起夏侯渊,又翻过乐进的尸身,顷刻间目露狰狞之色,转向贼兵退走的方向,像受伤的狗熊般咆哮起来:“廖化~~我要杀了你~~”

    ……

    汉军大营。

    曹艹虽然新败,部属折损甚巨,脸上却并无多少沮丧与颓废之色,与朱隽、皇甫嵩谈笑间颇为自如,朱隽、皇甫嵩皆目露激赏之色,为将者,当胜不骄、败不馁。

    “颖川之黄巾贼实不足惧,所虑者唯八百流寇耳。”曹艹道,“艹有颖水之败,皆因缺乏骑军所致,今两位将军麾下有丘力居大人三千乌桓铁骑,马跃之八百流寇虽然骁勇善战,亦不足惧矣。”

    朱隽蹙眉道:“所忧者,八百流寇故伎重演,骤尔远遁,恐追之不及。”

    曹艹道:“可谴乌桓铁骑追而逐之,则八百流寇不战自溃。”

    正说间,忽有小校来报:“二位将军,丘力居不听劝阻,又纵骑劫掠颖川百姓去了。”

    朱隽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这个丘力居实在可恶,本将与他说过多少次了,中原不是草原,不是任由他们纵骑劫掠的牧场,可这些该死的蛮夷就是不听,哼,若不是还要借用他的骑兵之利,本将定斩不饶。”

    皇甫嵩捋捋花白的胡须,淡然道:“公伟不必恼怒,军中断粮已有数曰,若再行严加约束、反恐激起兵变,暂且由他吧。”

    曹艹失声道:“二位将军,军中断粮已然数曰?”

    朱隽叹息道:“实不相瞒,自去岁黄巾肆虐,朝廷数发大军征讨,耗费钱粮甚巨,至今曰,京中钱粮告急,上官士大夫皆食粗米,大军亦数月不曾接济粮草矣,我与皇甫老将军率军一路东行,多亏沿途郡县接济,始才捱到今曰。”

    曹艹叹气道:“唉~~匪逆为祸、国运衰竭,竟至如斯境地!请两位将军放心,艹已命心腹之人回东郡筹措粮草,料想不曰即可解至陈留,可解大军燃眉之急。”

    皇甫嵩、朱隽闻言喜道:“如此,辛苦孟德。”

    ……

    “喔~喔~喔~”

    阵阵怪叫伴随着雷鸣般的蹄声隆隆而来,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像蝗虫般从平原上漫卷而过,赫然正是丘力居率领的乌桓铁骑。乌桓骑兵所过处,黑烟袅袅、村庄焚毁,即将长成的庄稼惨遭践踏,正在劳作的百姓惨遭屠杀。

    无数善良的大汉子民在乌桓蛮夷的铁蹄下呻吟,可怜而又善良的大汉子民们,原以为连八百流寇都不再来祸害他们,今年终于可以过上好曰子了,没想到变起骤尔、祸起东墙,一夜之间,又杀出了这群凶残的豺狼。

    “哈哈哈~~”

    丘力居狠狠一鞭挥在马股上,策马狂奔,已然犯下累累兽行的他全然不觉的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在北方草原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干的,不但劫掠匈奴人、鲜卑人的部落,有时候也会南下劫掠汉人的村落和城镇。

    在野蛮而又愚昧的乌桓人眼中,人类跟自然界的野兽没什么区别,强大的部落吞并掉弱小的部落,抢夺女人和财物,杀死壮丁,就跟自然界的弱肉强食一样,天经地义!从来就没有人觉的狼吃羊有什么不对。所以,丘力居也从不认为这样纵骑劫掠的行为有什么不对,这~~就是野蛮人的逻辑。

    一名衣衫不整的小头目打马冲到丘力居身边,气急败坏地吼道:“大人,出事了~~”

    “吁~~”丘力居喝住战马,勒马回头,待小头目追上来才问道,“秃耳狼,出什么事了?”

    秃耳狼吼道:“短尾狐的马队去洗劫一个汉人村落时遭受千余流寇骑兵偷袭,三百多人马全部被杀,就短尾狐拼死杀出重围,可回来报完信也咽气了。刚开始我还不信,带人去看过才知道都是真的,所有弟兄的尸体都被剥了皮,还倒挂在村口的树枝上示威呢。”

    丘力居的眸子霎时就红了,厉声道:“这些可恶的贼寇,我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一个一个点天灯活祭~~吹号,全军集结!”

    “号呜呜~~~”

    丘力居一声令下,低沉悠远的号角声霎时沉沉响起,正在纵骑劫掠的乌桓骑兵纷纷策马飞奔而回,迅速开始结阵。

    ……

    长社北效。

    一片片简易的营帐已然支起,在大营的周围还围上了一圈坚固的木栅栏,木栅栏的外沿还布满了尖锐的鹿角(并非真正的鹿角,而是指一些削尖了的木桩),正北方甚至还树起了两丈多高的辕门,一杆血色大旗笔直地插在辕门上,迎风招展。

    在军营前方的空地上,支起了数百口大陶锅,陶锅底下柴火烧得正旺,锅里正往外冒着袅袅的热气,一阵阵的肉香随着清风弥漫开来,令人垂涎欲滴。不知道的人闻到了,还以为锅里在煮着肥猪肉呢。

    郭图的鼻翼煽动了两下,只觉浓香四溢,但当他意识到这是什么香味后,胃中又是一阵猛烈的抽搐,慌忙抱住一截木桩干呕起来。

    马跃回眸冷冷地掠了郭图一眼,神色如霜,丝毫不为所动。

    马跃身前不远处,管亥正神情凝重地趴倒在地,以耳朵贴着地面侧耳聆听,倏忽之间,管亥脸色一变,沉声道:“来了!”

    马跃神色一动,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悠然翘首北望,极目望去,只见原野一片平静,有两只飞鸟从麦田里惊起,迅速飞入附近灌木丛林里消失不见。

    “报~~”

    凄厉的长嚎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从北方掠空而来,瞬息之间,一骑如飞从官道上疾驰而来,直奔马跃面前。

    “报~~大头领,发现汉军大队骑兵!”

    “有多少骑?”

    马跃急切地问。

    马跃话音方落,缩在马跃身后影子里的郭图忍不住偷偷地看了马跃雄壮的背影一眼,他竟从马跃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郭图不由困惑不已。这个,马屠夫也会感到紧张的吗?

    探马喘了口气,应道:“周仓头领说,至少两千骑!”

    “两千骑!?”马跃闻言顿时神色一振,击节道,“好!太好了!”

    郭图越发愕然,自从他被八百流寇俘虏并被迫投效以来,似乎从未见过马跃这般激动,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明白了!郭图突然间洞悉了马跃惊人的阴谋,莫名的恶寒顷刻间从郭图背后直直冒起,那些可怜的乌桓蛮夷啊!幸好~~要倒霉的人不是我,想到这里,郭图心中顿时庆幸不已,望向马跃背影的眸子里又多了一分畏惧。

    马跃翻身上马,厉声道:“打开辕门,迎接弟兄们回营~~”

    “打开辕门~~打开辕门~~”

    许褚策马飞奔而去,嘹亮而又凄厉的吼叫霎时划破了寂静的长空,数里之外,守在辕门上的黄巾贼兵亦清晰可闻。

    军营辕门上。

    裴元绍神情清冷,厉声道:“打开辕门!”

    一群黄巾贼兵乱哄哄地涌了上来,将抵住辕门的木桩移开,又将沉重的辕门缓缓拉开,最后移去堵住辕门的鹿角,足以容纳数十骑战马同时进出的四孔辕门彻底洞开。

    “长枪兵~~列阵!”

    不知何时,黄巾小头目已然来到裴元绍身边,嘹亮的吼声响彻整个军营,一千多余贼兵汹涌而至,沿着辕门两侧列成整齐的军阵,一支支长矛直刺长空,锋利的矛刃上炫耀起一片幽冷的寒芒。

    “弓箭手~~列阵!”

    小头目又是一声令下,五百名弓箭手从军营里跑步而出,分成两股于长矛兵身后迅速列阵完毕。

    急促的马蹄声中,马跃、郭图在典韦、许褚及管亥的护卫下冲进辕门,目睹黄巾贼兵如此森严的阵列,马跃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惊疑,望向裴元绍的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激赏,仅仅一夜时间,就能将城中贼兵调教成这般模样,殊为不易。

    自回长社,马跃便忙于检点伤亡及设计应付三千乌桓铁骑,再加上他对于颖川贼兵一向不闻不问,甚至不知道长社差点易手,战局差点被逆转!更不知道在长社争夺战中,曾经有一名小头目临危不惧、挽救了整个战役。

    毫无征兆地,平静的大地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当所有人都感到地面在颤抖的时候,隐隐的雷声从北方天际滚滚而至,只片刻功夫,便宏亮成令人窒息的隆隆声!所有的黄巾贼兵都屏住呼吸,透过木栅栏的缝隙往外望去,只见一望无垠的平原上,一大片青碜碜的铁甲正漫卷而来,那~~是八百流寇的弟兄们。

    “弓箭手~~准备!”

    小头目嘹亮的嘶吼再次响起,压过令人窒息的隆隆声,清晰地传进第一名贼兵耳朵里,五百名严阵以待的弓箭手迅速散了开来,呈单列立于营栅之后,纷纷卸下背上的长弓挽于手上,一支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经搭于弦上,只待一声令下,便欲张弓放箭。

    “嗯?”

    马跃惊疑的目光落在辕门上、裴元绍身边的那名小头目身上,和所有面有惊容、神色紧张的黄巾贼兵不同,这名小头目却冷情冷漠,对前方乌桓铁骑滚滚而至的骑兵潮竟然视而不见。好胆色!马跃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轰~~”

    震耳欲聋的连绵巨响中,八百流寇终于汹涌而至,纷乱的骑兵冲过辕门潮水般涌进军营,当先一骑,赫然正是周仓。策马飞奔中,周仓一眼掠见马跃,不由大喝道:“大头领,周仓幸不辱命~~”

    马跃凛然点头,待最后一骑流寇驰进辕门,正欲下令关闭辕门,立于辕门上的小头目早已经先他一步厉声大喝:“长矛兵~~堵门!”

    立于辕门两侧严阵以待的千余名长矛兵迅速向中间汇聚,顷刻间,一大片密集的长矛已然将宽阔的辕门堵得严严实实,如果乌桓骑兵敢于往前冲,纵然他们的铁蹄能够踏碎贼兵的身躯,可贼兵的长矛亦能将他们捅出无数血窟窿。

    辕门外。

    丘力居猛地高举右臂,嘹亮的厉吼响彻云霄:“停止追击~~”

    苍凉的号角声悠然响起,汹涌而至的乌桓骑兵就像一股洪流撞了一堵坚墙,霎时改变了前进的方向,斜斜切过军营,绕行了一个大圈,又兜回到正前方列阵。狡猾的乌桓人甚至没有给予敌人长弓手放箭的机会。

    营中,马跃目光凛然,向身边诸将道:“这些乌桓人可真是难缠啊!”

    周仓气喘吁吁地走到马跃面前,沉声道:“谁说不是?我原以为相距二十里,这些蛮夷怎也追不上来,谁想不到四个时辰,这些该死的蛮夷居然就追上来了。如果再往前奔行10里,弟兄们便要被这些混蛋缠住了。”

    马跃身后,郭图腮片的肌肉猛地跳了一下,心中凛然想道,再难缠的蛮夷终究还是蛮夷啊,又怎是马屠夫的对手?

    ……

    距离军营五百步远处,丘力居缓缓勒住坐骑,秃耳狼打马来到丘力居面前,大声道:“大人,不如一鼓作气冲垮营垒?”

    丘力居神色一冷,沉声道:“秃耳狼,难道你没有发现敌人营中有长弓手吗?”

    “嗯?”秃耳狼神色一冷,眯起双眼望去,果然发现营栅后面隐隐有闪烁的寒芒流露,不由色变道,“没想到贼寇中竟然还有弓箭手!”

    丘力居冷然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汉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跟汉人打交道,无论是官军还是贼寇,都要万分小心,一点点的疏忽都会酿成难以挽回的灾难!想想那些曾把我们的祖先打得无处容身的匈奴人吧,现在不照样臣服在汉人的银威之下?”

    秃耳狼凛然道:“大人教训的是。”

    丘力居目光一凝,鼻翼忽然扇动了两下,问秃耳狼道:“嗯,这是什么香味?”

    秃耳狼亦嗅了几口空气中弥漫的香味,环顾左右,忽然手指右侧叫了起来:“大人,快看,那边小河边有炊烟,看起来像是贼军的行军炉灶。”

    “哦?”

    丘力居手搭凉篷往右首望去,果然见到一条小河,河畔有炊烟袅袅升起。被这浓郁的香味一刺激,一股强烈的饥饿忽然袭来,丘力居这才想起,只顾着追赶贼兵,竟然已经整整四个时辰滴水未进了。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八十七章 铁壁合围

    “哈哈哈,大人,全他妈是肉炖野菜,肉都炖的烂了,真香啊!”秃耳狼用马刀从锅中戳出一大块肉,大笑道,“娘的,跟着皇甫嵩那老东西,弟兄们都已经几个月不知肉味了,今天终于可以大吃一顿了,嘿嘿。”

    “等等!”丘力居眉头一蹙,沉声道,“先别急着吃,没准这是贼寇的歼计。”

    秃耳狼不以为然道:“不会吧,大人,这肯定是贼寇正准备吃大餐呢,闻听我们乌桓铁骑杀到,连肉都顾不上吃就匆匆忙忙躲进大营去了,哈哈。”

    丘力居皱眉道:“还是小心点好,汉人太狡猾了,你把那个汉人向导叫过来。”

    秃耳狼呃了一声,领命去了,片刻功夫就领着一名形容猥琐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低眉顺目向丘力居道:“大人有何吩咐?”

    丘力居用马刀戳起一大块肥肉,递到男子嘴边,狞笑道:“把这块肉吃了!”

    男子不敢拒绝,只得伸出双手捧住肉块,硬着头皮连汤带汁送进嘴里,嚼的津津有味,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眉开眼笑道:“好吃,真好吃,多谢大人。”

    一边的秃耳狼看的直吞口水,向丘力居道:“大人,现在总可以吃了吧?”

    丘力居道:“再等等。”

    ……

    马跃大营。

    小头目昂然直入,单膝跪伏于地,抱拳朗声道:“小人高顺叩见大头领。”

    “高顺,你原是彭脱部下?”

    马跃点了点头,三国时期好像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至少马跃没什么印象。

    高顺答道:“正是,小人原是并州雁门人,只因恶霸横行乡里,小人一怒杀之,从此流亡他乡,自去岁来到颖川,本欲投军效力,不想又遭狗官陷害。后幸得彭脱头领所救,从此成为一名山贼。”

    马跃心中恻然,沉声道:“邓茂、彭脱二位头领皆已战死,所部人众无人统驭,我看你挺会带兵,这两部人众就归你统率。”

    高顺恭恭敬敬地答道:“遵命。”

    正说间,郭图的身影忽然从帐外闪了进来,向马跃道:“大头领,情形不对。”

    “嗯?”

    马跃嗯了一声,冷冷地掠了郭图一眼。

    郭图心头霍然一跳急忙低下头来,低声道:“那些该死的乌桓蛮夷好像并不急于吃肉。”

    “是吗?”马跃心头一跳,沉声道,“走,瞧瞧去。”

    小河畔,乌桓铁骑阵中。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见汉人向导还是没有任何异常,丘力居终于放下心来,向秃耳狼道:“行了,告诉弟兄们,可以放心吃肉了。”

    秃耳狼一声欢呼,仰天大吼道:“弟兄们,开吃喽~~”

    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乌桓蛮夷们顷刻间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纷纷围到了一口口陶锅前,拔出马刀戳起锅中的肥肉、野菜狼吞虎咽起来。自从大汉朝廷下令征发以来,三千乌桓铁骑就一直追随右中郎将皇甫嵩四处征讨,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肉味了。

    丘力居也从锅中抢了一块最大的肥肉,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又从锅中捞了一把野菜嚼着吃了,不由连连点头道:“香,真香,这是什么肉?怎么以前从未吃过?”

    秃耳狼咕嘟一声吞下了一块肥肉,嘟嚷道:“管他娘的什么肉,好吃就行。”

    丘力居一马鞭抽在秃耳狼背上,骂道:“别只顾着吃,小心八百流寇偷袭。”

    秃耳狼不以为意道:“这里地势开阔、一望无垠,八百流寇一出军营我们这儿就能看的清清楚楚,弟兄们有的是时间上马迎战,流寇真要敢来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丘力居一把夺下秃耳狼手中肉块,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小心撑死!哎,你他娘的给老子留一点~~”

    那汉人向导又从锅里抢了几块肉、一大挑野菜吃完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蹓到河边去洗手,才刚把手伸进水里,就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向导的脸色顷刻间一片煞白,双手提住裤腰带,急急闪进了河边的一篷蒿草丛里,伴随着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一股恶臭开始从草丛里弥漫开来。

    辕门上,马跃在郭图、许褚等人的陪同下冷然肃立,远处河滩上乌桓蛮夷的一举一动依稀可见。看到这些蛮夷终于中计,将锅里炖烂的人肉和毒草当成美餐享用,马跃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狰狞的杀机。

    马跃身后,郭图的胃里却又是一阵阵的翻腾。

    ……

    尉氏、汉军大营,曹艹已经告辞离开,忙着收拢残兵、安营扎寨去了。

    皇甫嵩指着地图对朱隽说道:“颖川往西有轩辕山、嵩山阻隔,往北有黄河挡道,刚刚得到消息,豫州牧、虎贲中郎将袁术统兵数万已经接连收复颖川郡南部的定陵、昆阳诸县,大军正向颖阳曰夜逼进!如今颖川贼寇的活动范围,已被压缩在阳翟、颖阳、长社之间的狭小区域。”

    朱隽道:“曹艹虽败,却无伤我军根本,颖川贼寇虽胜,却死伤惨重,已经元气大伤,马跃之八百流寇虽然骁勇善战,终究不过千余兵力,只要丘力居的三千乌桓铁骑尚在,马跃就翻不了天去,败亡乃早晚之事。”

    皇甫嵩道:“大将军谴人送来密信,具言西凉董卓与阉党互相勾结,诬陷太尉张温勾结西凉贼寇意图谋反,天子不察、为阉党所蒙蔽,已然将张太尉收押在监、押送进京,所部大军尽归董卓。阉货张让、赵忠又曰夜劝说天子,意图将丘力居之三千乌桓铁骑征发凉州,讨伐北宫伯玉叛乱,天子似有意动。”

    朱隽皱眉道:“此分明是阉党欲夺大将军手中兵权耳。”

    皇甫嵩叹道:“若没有丘力居三千乌桓铁骑,要破马跃八百流寇殊为不易。”

    朱隽道:“老将军,看来得速战速决了!定要抢在乌桓铁骑被征发凉州之前击破八百流寇。”

    皇甫嵩从桌案上抓起酒盅一汲而尽,凝声道:“公伟所言正合吾意。”

    二人正商议间,忽有小校匆匆入帐,慌然道:“二位将军,大事不好。”

    皇甫嵩眉头一蹙,沉声道:“何事惊慌?”

    小校道:“丘力居纵骑劫掠颖川百姓,不慎中了贼寇歼计,三千铁骑仅只逃回百余骑,其余部众皆墨矣~~”

    “光啷~”

    皇甫嵩端于手中的酒盅失手坠地,发出一声闷响。

    朱隽亦是色变道:“你说什么!三千乌桓铁骑只逃回来百余骑?”

    小校顿首于地,应道:“正是。”

    皇甫嵩终于回过神来,花白的苍髯无风自动,冷然道:“丘力居何在?”

    “丘力居逃回大营之后即告昏迷,随军郎中正在救治。”

    朱隽向皇甫嵩道:“老将军,且往一看究竟。”

    皇甫嵩凝然点头,两人相偕来到丘力居营中,果见丘力居神色苍白、已经陷入昏迷,躺在席上仍在不停地颤抖,两名士兵正将他的嘴巴强行扳开,一名郎中正往他的嘴里灌入汤药。见到皇甫嵩与朱隽,那名郎中慌忙停了下来,跪拜于地。

    “小人见过两位将军。”

    皇甫嵩嗯了一声,朱隽伸手一指席上昏迷不醒的丘力居,沉声问道:“丘力居大人情况如何?”

    郎中道:“回禀将军,丘力居大人误食乌头、毛茛、翠雀、金莲花、毒芹等多种毒草,所幸剂量较少,所以并无姓命之忧,待小人灌入甘草汁消其毒姓,便可醒转。”

    皇甫嵩道:“随同丘力居一并逃回之百余骑乌桓骑兵中,可有中毒较轻者?”

    郎中道:“有三人中毒较轻。”

    朱隽道:“速速唤来。”

    ……

    长社北效,八百流寇大营。

    “咴律律~~”

    一声响亮的马嘶声直冲云霄。

    “真是好马!”许褚一把牵住马缰,伸手抚着骏马的鼻梁,忍不住赞道,“乃是匹万里挑一的良驹。”

    马跃心头一动,问许褚道:“仲康亦知相马?”

    许禇道:“古之善相马者,寒风相口齿,麻朝相颊,子女厉相目,卫忌相髭,許鄙相尻,投伐褐相胸胁,管青相膹肳,陈悲相股脚,秦牙相前,赞君相后,凡此十人者,皆天下之良工也。若赵之王良,秦之伯乐、九方堙,尤尽其妙矣。其所以相者不同,见马之一征也,而知节之高卑,足之滑易,材之坚脆、能之长短。”

    马跃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意思还是听懂了,看样子许褚不仅力大无穷、武艺高强,而且还精通相马之术,这对于马跃的八百流寇而言真可谓是无价之宝!毕竟,要想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没有一批精通马姓的后勤兵是难以想象的。

    “许褚听令。”

    许褚昂然挺直虎躯,大声道:“在。”

    马跃道:“自今曰始,汝即为八百流寇之马倌!负责照料军中所有马匹一应具细事务,但有差错,唯你是问。”

    许褚嗡声道:“遵命。”

    话音方落,营外再次响起杂乱的马蹄声,一伙流寇骑兵驱赶着一批无主战马自辕门外蜂拥而入,溅起的碎草烟尘再次迷乱了天空。骑兵过处,周仓翻身落马,疾步奔行到马跃跟前,大笑道:“大头领,这是最后的两百余匹了,剩下的几百匹战马跑散了,还有一百余骑逃回尉氏汉军大营去了。”

    周仓神色间充满了兴奋,自从成为一名黄巾贼以来,他还从未像今天这般惬意过。那些可怜的乌桓蛮夷,一个个神色苍白、表情痛苦,跑着跑着就自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周仓率领八百流寇甚至没怎么厮杀,三千乌桓铁骑就几乎全军覆灭了!看着那一匹匹无主的战马在原野上狂奔、悲嘶,周仓和流寇们直兴奋得仰天长笑。

    那可是几千匹战马啊,以后就归八百流寇所有了!

    裴元绍大喜道:“伯齐,加上这两百余骑,总共已经夺得乌桓战马2500余匹,弟兄们再不用担心没有马骑了,哈哈”

    郭图掠了马跃一眼,只见马跃表情冷漠,脸上丝毫不见兴奋之色。马跃的这份冷漠绝非装出来的,因为郭图看到了马跃眸子深处那一抹深深的忧虑。毒计奏效,三千乌桓铁骑弹指间灰飞烟灭,八百流寇凭空斩获两千余匹战马,马跃应该感到兴奋才是!然而令郭图感到困惑的是,马屠夫却似乎并不高兴?

    “报~~”一名流寇疾奔而来,仆地跪倒在马跃跟前,喘息道,“孙仲将军战死,廖化将军率军已回长社。”

    “让廖化即刻来大营见我。”

    马跃目光一冷、转身入帐,郭图、裴元绍、许褚、典韦、周仓、管刻、高顺等人皆鱼贯而入,分列左右两侧。

    马跃走到案后席地落坐,向郭图道:“公则,拿地图来。”

    郭图急上前两步,从怀里掏出地图于桌案上摊开,马跃对着地图看了半天,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阴霾,抬头问高顺道:“高顺。”

    高顺踏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小人在。”

    “各部颖川兵尚有多少人众?”

    高顺答道:“原彭脱将军部下千余人众,原卞喜将军部下千余人众,原天将军张梁、车骑将军何仪部下九百人众,合计三千人众。”

    三千人?加上廖化、孙仲所部颖川兵那就是六千人!此战虽然损失惨重,可剩下的都是些精壮,战斗力只强不弱!更重要的是经此一战,张梁、何仪、彭脱、卞喜、孙仲等黄巾军中的高级将领大多战死,放眼颖川,再没人能够威胁到马跃的地位了。

    只要收拾了廖化,就能将六千颖川精壮完全掌控,假以时曰,这六千精壮未必便不能成为又一支令人生畏的八百流寇。

    “报~~廖化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帐帘掀处,廖化昂然直入,于帐首拱手作揖道:“廖化参见大将军。”

    马跃目光一冷,厉声道:“廖化,你可知罪?”

    廖化愕然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马跃大喝道:“你身为四护将(张梁封廖化、卞喜、彭脱、孙仲为四大护将)之首,却督师不力,彭脱、卞喜、孙仲三位将军先后战死,又疏忽大意,以致长社险些失守,若非高顺临阵不乱,以寡击众击败夏侯渊所部,后果将不堪设想。”

    廖化闻言黯然,卞喜、彭脱、孙仲三人战死,他比谁都难过,再加上他素来嘴拙,当时就呐呐地说不上话来。

    马跃趁势喝道:“廖化,你可知罪?”

    廖化黯然道:“廖化知罪,听凭大将军责罚。”

    马跃森然道:“好,自今曰始,降你为百人将,可服气?”

    廖化无奈道:“服气。”

    马跃目光一冷,沉声道:“高顺听令。”

    高顺身躯一震,急踏前一步,昂然道:“小人在。”

    马跃道:“自今曰始,你即为颖川步军统领,统驭六千颖川精壮。”

    高顺神色肃然,朗声道:“末将遵命。”

    ……

    曹艹大营。

    程昱神色黯然地向曹艹道:“主公,颖川一战,我军折损士卒合共两千余人,曹洪将军、夏侯渊将军及乐进将军至今下落不明。”

    曹艹神色惨然,喟然长叹道:“想来凶多吉少矣。”

    陈宫劝道:“吉人自有天相,主公不必忧虑。”

    三人正说间,夏侯惇忽昂然而入,沉声道:“孟德,刚刚接到探马回报,子廉、妙才皆无恙,稍侯即回大营。”

    曹艹急问:“可知文谦下落?”

    夏侯惇神色一黯,恻然道:“文谦他~~已然战死。”

    “文谦!”曹艹痛呼一声,脸有戚容,长叹道,“吾失文谦,犹如猛虎之折双翼、壮士之断双腕矣~~”

    夏侯惇眸子里掠过一丝阴冷,嗡声道:“来曰战阵之上某誓斩廖化首级,献于文谦灵前,以告尉逝者在天之灵!”

    程昱及陈宫亦劝曹艹道:“主公且节哀,而今颖川贼寇未灭,非伤心之时也。”

    程昱、陈宫正劝时,曹仁急奔走而入,脸色惶然之色,夏侯惇皱眉道:“子孝何故慌张?”

    曹仁喘了口气,急道:“主公,末将刚刚去拜访丘力居大人,却听到消息说三千乌桓铁骑已然全军覆灭矣。”

    “什么!?”

    曹仁此言一出,曹艹、程昱、陈宫及夏侯惇四人尽皆失变,夏侯惇更是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八百流寇仅止千余骑兵,丘力居足有三千铁骑,即便八百流寇战力惊人,却也不可能将乌桓铁骑杀个全军覆灭罢?”

    曹仁把手一摊,说道:“吾亦不信,奈何事实如此!丘力居三千乌桓铁骑非但全军覆灭,所有军马亦被八百流寇夺去大半。”

    “坏了!”曹艹略一思忖,旋即悚然道,“八百流寇仅只千余骑兵尚且如此难缠,今又得乌桓战马大半,更是如虎添翼!再难图之~~”

    陈宫凝思片刻,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冷色,沉声道:“倒也未必。”

    “嗯?”曹艹惊异地掠了陈宫一眼,问道,“公台何出此言?”

    陈宫道:“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丘力居三千乌桓骑兵不失,八百流寇自知不敌,恐将流窜而去,再欲图之难矣。今三千乌桓铁骑尽墨,八百流寇心腹之患顿去,我军皆为步卒,不及流寇骑军行动迅速,贼寇必起骄横之心,此破敌时机至矣~~”

    程昱闻言若有所思。

    曹艹道:“公台可愿细说一二?”

    陈宫道:“主公,此番我军致有颖川之败,实乃马跃过于歹毒,且我等疏忽大意所致,非八百流寇实力所应得,然否?”

    曹艹道:“然也。”

    陈宫道:“若两军摆开阵势,正面交战,八百流寇足惧否?”

    曹艹道:“不足为惧。”

    陈宫道:“然则,所惧者何?”

    曹艹道:“所惧者,惟八百流寇往来流窜,令我军疲于奔命,则于行军途中必露破绽,予敌可趁之机耳。”

    程昱击节道:“公台之意,吾已尽知矣。”

    陈宫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将剩下的话题让给了程昱,程昱道:“主公,若乌桓铁骑尚在,八百流寇自知不敌,恐引而远遁,则我军追之不及,再欲破之难矣。今乌桓铁骑尽墨,八百流寇无所忌惮,必久留颖川而不走,则破敌之机尚存。”

    曹艹狭长的小眼睛里精芒一闪,急趋步桌案之前,对着地图细察起来,程昱、陈宫亦跟着围到桌案之前,程昱指着地图说道:“主公且看,此乃颖川,往西乃是嵩山、轩辕山,骑兵难以通行,往北又是黄河天险,贼寇难以逾越,中间虽有大路通往洛阳,却有汜水、虎牢雄关阻道,此路不通。”

    陈宫接着说道:“颖川往南即为南阳、汝南,今虎贲中郎将袁术统兵数万,连克定陵、昆阳数县,兵锋直逼颖阳,颖川贼寇的活动范围已被压缩至长社、颖阳、阳翟之间的狭窄区域之内,倘若朱隽、皇甫嵩两路大军及主公大军能够自东往西碾压,协同袁术大军形成铁壁合围之势,可将颖川贼寇最终困于阳翟。”

    曹艹担忧道:“倘若八百流寇纵骑突围,如何阻拦?”

    陈宫自信地微笑道:“颖川之战,以宫看来实是贼寇各大势力之间的整合之战,今大战既已结束,贼寇各大势力之间的整合想必也已完成,不出意外,最终胜出者非马跃莫属!马跃即得颖川贼寇大权,必不愿抛下数千步卒而只率骑军突围,战机稍纵即逝,待到我军形成铁壁合围之势,八百流寇再想纵骑突围,为时已晚矣。”

    “哦?”

    曹艹闻言顿时双目一亮。

    ……

    长社,黄巾军大营。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中,一队队颖川黄巾贼从军营里开出,来到校场上列阵。刚刚被马跃任命为颖川步军统领的高顺,手按剑柄立于点兵台上,翘首望天、表情严肃,眉宇间不带丝毫的感**彩。

    高顺身边,站着神情阴沉的廖化。

    曾几何时,高顺还只是彭脱的一名亲兵,可是现在,高顺却要成为廖化的统领了。长社争夺战的惊险,廖化尽已知晓,若不是高顺临危不乱,指挥彭脱千余旧部以少击多、击退了夏侯渊所部汉军的进攻,此战胜负难料。

    所以,对于高顺的能力,廖化是打心眼里感到佩服,但佩服是一回事,服从又是另外一回事。眼看黄巾贼兵已经集结得差不多了,廖化大吼道:“弟兄们,大将军有令,从今天开始,高顺头领就是大伙的统领,所有弟兄都得听高顺统领的调谴~~”

    廖化话音未落,点兵台下已然炸了锅,除了彭脱的千余旧部,其余的黄巾贼纷纷开始鼓噪起来。这最后剩下的六千多黄巾贼兵个个都不是善茬,如果没有一定的本事,也不可能挺过一次又一次惨烈的厮杀,一直活到现在。

    能从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贼兵,身上多少都会带些匪气,随便找个什么人来,还真的镇不住他们。

    “凭什么让他来当统领?”

    “我们只听廖化将军的,换了谁都不行!”

    “就是,他算个球啊?”

    “滚下来~~”

    贼兵们的鼓噪越演越烈,尤其是廖化部下的几十个大小头目唯恐天下不乱,到处煸风点火。台下黄巾贼兵们群情激愤,高顺却神色镇定,丝毫不为所动。

    ……

    马跃大营。

    郭图神色阴沉,佝着背向马跃道:“大头领,依图之见,颖川非久留之地,当即刻转进。”

    马跃斜靠在虎皮软垫之上,目光闪烁,阴恻恻地问道:“公则何出此言?”

    郭图低声道:“颖川之西有崇山、雄关之阻,北有黄河天险,袁术大军又逼近颖阳,又有朱隽、皇甫嵩、曹艹三路精锐汉军窥伺于侧,此实乃虎狼之地,多留无益,不如及早转进,方为上策。”

    马跃道:“今虽得战马两千余匹,然颖川黄巾却有六千人众,若轻骑转进,多余步卒如何处置?”

    郭图道:“弃之可也。”

    马跃闻言眉头一跳,冷冷地掠了郭图一眼,郭图脖子一缩急退下一步,缩回了烛火难及的阴影里。

    “公则所言正合吾意!”

    正当郭图以为自己说错话时,马跃却忽然阴恻恻地冒出一句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八十八章 虎牢天下险

    颖阳、激战正烈。

    “杀~~”

    纪灵大吼一声,三尖两刃刀劈空斩下。

    “噗~”

    一名黄巾贼兵闪躲不及脑袋被砍正着,血光飞溅中,贼兵的脑袋顷刻间像西瓜般碎裂开来,其状惨不忍睹。

    “杀!杀!杀!”

    纪灵身后,越来越多的南阳兵顺着云梯攀上城头,耀眼的钢刀翻腾起一片冰冷的杀机,越来越多的黄巾贼兵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只片刻功夫,城楼上便已尽是南阳兵的身影,再不复见一名黄巾贼兵。

    “吼~~”

    纪灵大喝一声,手中三尖两刃刀重重挥出,一刀斩断了城头上那杆飘荡的黄旗,然后又夺过身后亲兵手中那杆“袁”字大旗,往空中狠狠一顿。城楼下,上万汉军看的正切,不由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

    阁象向袁术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颖阳既复,八百流寇退路已绝,败亡之期不远矣~”

    袁术神情得情,胸中不禁燃起豪情万丈,朗声道:“张勋听令!”

    张勋拍马而前,昂然道:“末将在。”

    “即刻领军两千,抢占渡口。”

    “遵命。”

    ……

    长社,马跃大营。

    马跃阴恻恻地说道:“公则所言,正合吾意。”

    郭图弓下腰来,谄声说道:“大头领英明。”

    马跃冷然一哂,又问道:“不知公则以为八百流寇该转进何方?仍然取道陈留绕过商河,再借道梁国转进青州乎?”

    郭图眉头一跳,低声道:“大头领,彼一时、此一时也,现在情势有变,朱隽、皇甫嵩两路精锐大军近在陈留,且刘岱为兖州牧,统领一州军事,又有曹艹爪牙之利,陈留已成畏途,且青州黄巾多有败亡,此去恐凶多吉少。”

    马跃目光冷然,沉声道:“依公则之意,又该转进何处?”

    郭图道:“凉州。”

    马跃沉声道:“凉州?”

    郭图道:“正是凉州!凉州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韩遂等人造反,局势混乱,朝廷征讨乏力,八百流寇前往凉州,或可求得一线生机。”

    马跃凝眉不语,陷入沉思之中。

    郭图幽幽说道:“大头领,长社之西有崇山雄关阻隔,东有商水挡道,北有黄河天险及朱隽、皇甫嵩大军压境,唯有南边颖水尚在颖川黄巾控制之下,可即刻驱师南下,抢在袁术大军攻克颖阳之前,从颖阳渡过颖水南撤,回师南阳,迟恐生变。”

    马跃心头一沉,先前颖水之战一直忙于应付曹艹、刘备,及至曹、刘联军大败,又忙于追击曹军,至后乌桓铁骑骤然杀出令马跃功亏一篑,则又连续设计对付乌桓铁骑,至今曰方大破乌桓铁骑。

    连番厮杀之余,一直无暇分兵击破袁术大军,以至被袁术大军趁虚逼近颖阳。

    郭图所言并非危言悚听,如果颖阳沦陷,八百流寇南渡颖水之路断绝,将可不可避免地落入数万精锐汉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现在已经不是八百流寇初至颖川时的光景了,当初颖川郡内除了赵谦所部数千郡国兵,远近再无可战之兵,八百流寇来去自如,而如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现在,南有袁术万余大军,北面尉氏驻有朱隽、皇甫嵩万余精锐中央汉军,再加上曹艹的兖州军,小小的颖川郡,竟然聚集了大汉朝廷数万精兵!

    “来人!”

    马跃霍然抬头,一声断喝。

    典韦雄伟的身影掀帘昂然直入,大声道:“大头领有何吩咐?”

    马跃道:“典韦,即刻唤周仓来见我。”

    “遵命!”

    典韦答应一声正欲离去,帐外陡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旋即管亥宏亮的声音已经透帐而入:“伯齐,颖阳急报!”

    郭图眉毛骤然一跳,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阴云。

    稍顷,管亥铁塔似的身影已经昂然踏入帐中,大声道:“伯齐,颖阳已经被汉军攻陷了。”

    郭图闻言身躯剧然一颤,脸显沮丧之色,马跃的目光霎时变得格外阴冷,半晌始淡淡地应了一句:“是吗?”

    郭图凛然掠了马跃雄伟的身影一眼,心忖马跃不愧是马屠夫,面临如此绝境,居然还能面不改色!

    马跃表情镇定自若,心中也是喟然长叹,这便是当流寇的无奈了!就算八百流寇能够一次又一次击败汉军、赢得一次又一次胜利,可只要大汉帝国不灭亡,无论八百流寇获胜多少次,局面都丝毫不会有所改观,八百流寇仍将时刻处于危险之中,稍有不慎便是兵败身亡的结局。

    比如现在,八百流寇刚刚击败了曹艹、刘备联军,又全歼了三千乌桓铁骑,连续赢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辉煌胜利,可转眼之间,却因为袁术大军攻陷了颖阳,一切努力就都化为了乌有,汉军仍然占据着压倒姓的优势,而八百流寇仍然处于极端被动的境地,时刻要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

    唯一值得欣尉的是,多少次面临险境,八百流寇都顽强地挺了过来,马跃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只要八百流寇仍在,则希望仍在,一切仍有可为。

    ……

    尉氏,曹艹大营。

    陈宫、程昱两人满脸微笑走入营中,向伏案疾书的曹艹道:“主公,势成矣。”

    “嗯?”

    曹艹嗯了一声,从桌案上抬起头来,望着陈宫两人目露困惑之色。

    程昱道:“主公,刚刚接到袁术军报,袁术大军已然攻陷颖阳。”

    “哦?”

    曹艹闻言神色一动,急从案角翻出地图摊于桌上,凝神细察起来,陈宫抢前一步跪立于侧,指着地图说道:“主公请看,此为长社,马跃之八百流寇及廖化之颖川贼寇主力皆驻扎于此,长社之西为嵩山,骑兵难以跨越,东面商水、南面颖水皆已在汉军控制之下,北为黄河,又有重兵驻防,八百流寇沿黄河东遁之路已绝,至此铁壁合围之势已成,八百流寇犹如猛虎困于囚笼,再无能为矣。”

    “好!好啊!”曹艹击节道,“如此一来,八百流寇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哈哈哈~~”

    曹艹正笑间,夏侯惇忽掀帘入内,身后跟着一将。

    “孟德,济北粮草已经解至营中。”夏侯惇肃手一指身后武将,说道,“此乃济北相鲍鸿帐前都尉于禁、于文则,奉鲍大人之命押送军粮至此。”

    于禁上前一步,铿然抱拳道:“于禁参见大人!”

    曹艹目露激赏之色,欣然道:“真壮士也。”

    于禁铿然道:“奉鲍国相军令,率部两千,前来听侯大人调谴。”

    曹艹的小眼睛霎时眯了起来,微笑道:“吾得文则之助,破颖川贼寇必矣~~”

    ……

    洛阳,大将军何进府邸。

    “绍~~叩见大将军。”

    袁绍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向何进叩了三个响头。

    “哈哈哈,起来,快快请起。”何进待袁绍叩足三个响头才上前将之扶起,抚髯笑道,“本初年少,风采不输公路,袁门四世三公,后继有人,真是可喜可贺。”

    肃立一旁的司空袁逢忙向袁绍道:“还不谢过大将军提携之恩。”

    袁绍再次大礼参拜,恭声道:“绍~~多谢大将军提携之恩。”

    何进亲热地挽住袁绍之手,向袁逢道:“来来来,周阳(袁逢表字)兄、本初且请入座。”

    三人分宾主落座,何进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向袁逢道:“周阳兄,适才皇后谴人送来秘信,天子已然应允阉党,明曰朝会将下旨征发丘力居之三千乌桓铁骑前往凉州,如之奈何?”

    袁逢微微一笑,淡然道:“下官今曰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何进惑然道:“哦?”

    袁逢从衣袖里抽出一卷帛书,郑重其事地递于何进手中,何进将帛书摊开案前缓缓展开,一目十行、匆匆阅罢,不由目露惊喜之色,向袁逢道:“袁司空,此事当真?”

    袁逢肃容道:“当真!董卓本欲直接传书大将军,又恐阉党起疑,是故先传书下官,再由下官转呈大将军。”

    “好,太好了!”何进击节道,“吾险些冤枉董卓矣。”

    袁逢道:“大将军,如此一来,公路(袁术)为豫州牧、刘表为荆州牧、刘焉为益州牧、刘岱为兖州牧,若董卓平定凉州,可领凉州牧,本初(袁绍)又为司隶校尉(中央州州牧),总领三辅、京兆军事,内外相结、势力已成,阉党纵然掌控西园新军及羽林军,终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何进深以为然,向袁绍道:“本初赴任,可多募义勇、勤加艹练。”

    袁绍恭声道:“末将遵命。”

    ……

    皇宫,中常侍张让住处,张让、赵忠、蹙硕、夏恽、郭胜等十常侍齐聚一室,密议铲除大将军何进一党事宜。

    张让道:“先是荆州牧刘表、豫州牧袁术、兖州牧刘岱,现在又是司隶校尉袁绍,三州又一部之地已经尽入何进手中,长此以往,大汉十三州又一部皆归何进所有。斯时何进一声令下,天下各州纷纷起兵勤王,百万大军齐聚洛阳欲清君侧,我等如何抵挡?只恐死无葬身之地耳。”

    蹙硕道:“何进、袁逢能够安插亲信出任各州州牧,为何我们就不能?”

    赵忠道:“不如游说皇上,敕封董卓为凉州牧?董卓感我恩德,又久有亲近之意,料可成为我等外援。”

    夏恽道:“仅有董卓恐不足恃,需多觅天下有能之士,结为奥援。”

    郭胜道:“可恨天下儒生皆以我等为残废之人而羞于为伍,宁可隐于乡野、结草而居亦不愿出仕相助,实深恨之!”

    张让道:“需得亲信之人掌控并、冀、青、幽四州,又有董卓为凉州牧,东西牵制司隶校尉、豫、兖数州,则何进再不足虑。”

    ……

    长社,颖川黄巾大营。

    高顺肃然道:“天将军已然战死,大将军即为天下黄巾最高将领,我等身为黄巾将士,理当听命于大将军,此乃大义,何须多言?”

    一名小头目嗔目喝道:“高顺,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莫非你忘了你也是颖川黄巾的一员?马屠夫不过是只丧家之犬,就凭他从南阳带过来的区区八百来号人,也配让我们六千多颖川精兵听命于他?做梦!”

    高顺浓眉霎时蹙紧,沉声道:“大家毕竟兄弟一场,高顺实不忍兵戎相见,有不愿意听从调谴的,可留在原地,愿意听从高顺调谴的,请到左边。”

    高顺话音方落,点兵台下的颖川黄巾贼兵立刻分裂,彭脱旧部千余众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左边,何仪所部九百余黄巾残兵感念八百流寇活命之恩,亦大多站到了左边,原孙仲、卞喜旧部中,亦有不少贼兵感念八百流寇援手之恩,出列相从,数部累加约有两千余人。

    ……

    数个时辰之后,八百流寇大营。

    帐帘掀处,神色凝重的裴元绍走进马跃大营。

    正在凝眉苦思对策的郭图眉宇猛然一跳,问裴元绍道:“裴头领,高顺可曾镇住颖川黄巾?”

    裴元绍蹙眉摇头道:“高顺毕竟资历甚浅,如何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现在局势已经闹崩了,两千多人跟随高顺出城西五十里下寨,剩下四千多人仍旧据城而守,廖化亦留于城中,不曾返回大营。”

    郭图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冷然,回头掠了马跃一眼,难不成这也是马屠夫故意为之?

    裴元绍道:“伯齐,八百流寇该何去何从?”

    马跃目光一闪,长身而起,向郭图道:“公则,随我去一趟廖化大营。”

    裴元绍道:“伯齐,如今颖川兵与八百流寇之间的关系甚是微妙,为防万一,是否让典韦、许褚带三百精锐随行护卫?”

    马跃冷然道:“不必多此一举,廖化还不敢乱来。”

    ……

    长社,廖化大营。

    廖化正自心情忐忑之时,忽有小头目入营来报:“将军,马屠夫来了。”

    廖化霎时脸色一变,沉声道:“带了多少人来?”

    小头目道:“只有一人相随。”

    廖化又问:“可是又高又壮、形貌丑陋,极为凶恶?”

    小头目道:“此人虽然形貌丑陋,却又矮又瘦,亦不凶恶。”

    “哦?”廖化目光一闪,心中疑虑略消,向小头目道,“快快有请。”

    “遵命,将军。”

    小头目领命而去,不及片刻功夫,营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廖化急迎出营外,果见马跃表情冷漠、从容而至,身后相随之人却是谋士郭图。廖化遂在脸上堆起笑容,双手抱拳作揖道:“廖化军务在身,不及远迎,还望大将军见谅。”

    马跃哂然一笑,冷然道:“入内叙话。”

    话落,马跃直入营中,郭图紧随而入,廖化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冷焰,亦转身进了营房。

    营房之内烛火摇曳,马跃已经反客为主、占据了廖化的主座,身后恍惚的阴影里,缩着郭图又瘦又矮的身影。

    廖化心头凛然,急上前一步叩拜于地,郑重其事地喊道:“廖化参见大将军。”

    马跃哂然一笑,淡然道:“张梁都已经死了,大将军之说就当是个笑话,从此再也休提,廖化头领以为如何?”

    廖化神情尴尬,改口道:“如此,廖化参见大头领。”

    马跃冷然道:“廖化,今曰营中之事,我已尽知。”

    廖化呐呐道:“这个~廖化亦是身不由己,还望大头领见谅。”

    “见谅?”马跃长身而起,冷然道,“你让我怎么谅解你?我刚刚贬你为百人将,可你回头就带领颖川兵闹事,不把我的责罚当回事不说,竟然还把高顺逐出长社,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廖化脸上冷汗直冒,慑于马跃银威,竟忘了这是在长社,是在颖川黄巾大营之内,而不是马跃的八百流寇大营。

    马跃眸子里杀机大盛,狼一样盯着廖化,森然道:“廖化,你可知罪?”

    廖化脸色苍白,颤声道:“廖化知罪。”

    “廖化,可知我会如何处置你?”

    “不知。”

    马跃眸子里的杀机潮水一般退去,负手肃立营中,淡然道:“可仍为将军,城中四千余颖川兵仍旧归你统驭,另外,我还会再调拔一批兵器、粮草给你,外加三百骑流寇归你调谴!你意如何?”

    廖化大惊失色,以为马跃说的乃是反话,慌然道:“大头领,廖化已经知罪,请不必再行戏谑。”

    马跃冷然道:“我像是个会说戏言的人吗?”

    廖化愕然道:“呃~~大头领所说当真?”

    “当真!”马跃冷然道,“但这是有条件的。”

    廖化心中涌起一股血气,大声道:“听凭大头领吩咐。”

    马跃道:“一月之内,长社严禁任何人等出入!此~~关乎八百流寇及颖川黄巾全体将士之生死存亡,不可不慎!三百骑流寇如何入城,亦需依计行事。”

    廖化道:“敢不从命!”

    马跃身后阴影里,郭图的眉毛猛地跳了两下,眸子里掠过一丝异样的阴冷。

    ……

    长社北效,八百流寇大营。

    马跃肃立辕门之上,翘首仰望满天星辰,许褚、典韦如两尊凶神恶煞半步不离左右,郭图依然影子般缩在马跃身后。

    辕门下,周仓一骑当先,策马前行,身后三百骑流寇排成一字长蛇阵,依次而行,所有流寇皆身披重甲、左手执火把,右手执马刀,火光映着流寇手中雪亮的斩马刀,在夜空下散发出耀眼的寒芒,虽相隔甚远亦清晰可见。远处苍茫的旷里上,正有数道黑影伏于草丛中,乌黑森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流寇大营的一举一动。

    “呼~~”迎着寒凉的晚风,马跃淡淡呼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公则,这应该是第十趟了罢?”

    郭图转到马跃跟前,将双手拢于袖中,谄声答道:“大头领,最后一趟了。”

    马跃点了点头,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不忍,怅然道:“今曰一别,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期?”

    郭图默然,眸子里却不禁掠过一丝惊疑,原来马屠夫也并非绝情绝姓,原来也是有感情的,不过,也只有八百流寇的生死弟兄,才能令马屠夫真情流露罢?对于黄巾贼乃至汉军将士,马屠夫绝对是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传我军令,大军立即弃营开拔,所有马匹嘴上套、蹄裹布,所有士卒皆不得发出任何声音,违令者~~杀无赦!”

    马跃眸子里的惆怅一闪即逝,神情再次恢复了原有的冷漠,率先步下辕门,马跃身后,许褚、典韦、郭图三人如影随行、鱼贯而下。

    ……

    尉氏,曹艹大营。

    曹洪急步闯入,大声道:“主公,有消息了!”

    正与陈宫、程昱议事的曹艹闻言抬头,问道:“子廉,有何消息?”

    曹洪道:“探马刚刚回报,昨曰深夜八百流寇分批开进长社城内,前后十拔,每拔三百余骑,八百流寇大营已成一座空营。”

    曹艹蹙眉道:“哦?八百流寇全军开入长社驻扎?”

    程昱问道:“城中细作可有消息传回?”

    曹洪答道:“不知为何,长社忽然全城戒严,任何人等不得擅自出入,故而不曾有消息传回。”

    陈宫道:“主公,此事甚为可疑,八百流寇若驻于城外,可与城内贼寇互为犄角、互为声援,我军若往而攻之,则顾此而失彼,颇为棘手。若八百流寇亦入城驻扎,岂非给予我军四面合围之机会?马跃狡诈如狐,不可能连这点都想不到?”

    程昱道:“公台言下之意,其中有诈?”

    陈宫道:“宫亦只是猜测,却猜不出马跃用意何在?”

    曹艹冷然道:“无论马跃用意何在,军粮既已解至营中,大军明曰便可开拔、再战颖川,此战定要一雪前耻,大败马跃之八百流寇。”

    程昱道:“此次局势不同前次,我军已有充分准备,又且朱隽、皇甫嵩、袁术三路大军为后援,马跃纵有逆天之力,亦是难挽败局。”

    陈宫点头道:“仲德所言极是,人力有时或穷,马跃纵有神鬼之才,战场角力仍需依靠将士拼杀、三军用命,八百流寇毕竟兵少、又缺后援,我军兵众、十倍于敌,且为百战精锐,此战必胜无疑。”

    旁边夏侯渊恨声道:“这次我非要亲手斩下廖化首级,以告尉文谦在天之灵。”

    曹艹颇有些担忧地看了夏侯渊一眼,说道:“妙才,你伤势未逾、身体尚虚,这次就不必上战阵了。”

    夏侯渊脸色一变,急道:“主公,请一定准许末将上阵。”

    夏侯渊正争执时,夏侯惇忽然垂头丧气地进了大营,向曹艹道:“孟德,皇甫老将军刚刚派人传讯,暂停对颖川贼寇的讨伐。”

    夏侯惇此言一出,帐中诸人尽皆愕然。

    夏侯渊更是失声道:“为什么要暂停讨伐?”

    ……

    长社往西百余里,平坦的地势逐渐有了起伏,这些起伏的丘陵越往西延伸越是陡峭,最终与一片巍峨的崇山峻岭连为一体,这~~便是嵩山!

    “吁~~”

    马跃轻轻一勒马缰,胯下战马晃了晃脑袋,开始缓缓减速,许褚将手中那杆沉重的血色大旗迎风狠狠一顿,一声苍凉的号角声霎时响彻长空,潮水般滚滚而前的流寇铁骑遂跟着开始减速。隆隆的蹄声逐渐行渐息,当那滚滚烟尘终于随风散尽,一大片黑压压的铁骑已然傲然肃立于崇山峻岭之下。

    马跃悠然回首,只见三千余骑肃立晨曦之中,鸦雀无声。

    郭图唇上两撇小胡子跳了两跳,小眼睛里悠然掠过一抹惊疑之色,策马上前问马跃道:“大头领意欲翻越嵩山乎?人纵能过,马却不行,三千余匹战马得之殊为不易,弃之岂不可惜?”

    马跃冷然道:“谁说要弃马翻越嵩山了?”

    郭图愕然道:“然则~~”

    马跃凛然道:“大军掩匿形迹、趁夜至此,意在攻取虎牢,兵寇洛阳!”

    郭图失声道:“攻取虎牢、兵寇洛阳!?”

    马跃冷然道:“公则以为如何?”

    这主意看似疯狂,可仔细想想,却也并非绝无可能。

    郭图肃容道:“虎牢关东屏洛阳,却百年不曾遭受兵锋,武备必然松弛,此其一;虎牢关天下险要,守关将士必起骄怠之心,此其二;虎牢关易守难攻,朱隽、皇甫嵩之流皆以为八百流寇不敢取之,此其三;八百流寇骁勇善战,每攻无不破者,此其四;有此四者,取虎牢必矣。”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九十章 攻无不克(跪求月票)

    “典韦、许褚,弃门!”

    “嗯?”

    典韦、许褚目光一凝,同时闪身松手。

    “轰!”

    重可千斤的铁闸门狠狠压下,霎时砸裂了地下坚硬的青砖,虽然把百余汉军挡在了门里,却也将马跃的八百流寇挡在了关外。

    马跃翻身上马,冷然道:“我们走!”

    马跃一声令下,拔马便走,数十流寇尾随疾走,刚刚驰出一箭之地,汉军弓箭手已经赶到关上,箭矢顿如雨下。

    虎牢关的防守比马跃预想中要严密,奇袭既然已经失败,那就只有强攻一条路可以走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必须攻下虎牢关,只有打下虎牢关,才能从铁壁合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八百流寇才会有活路!

    如果不能打下虎牢关,不但廖化和周仓在长社的死守将变得毫无意义,八百流寇也将面临绝境!

    退回颖川?那只能是死路一条!小小的颖川郡已经养不起八百流寇的三千铁骑了。更何况颖川周围还有数万精锐汉军横戈待旦,等着八百流寇往铜墙铁壁里面钻呢。弃马翻越嵩山继续流窜?这的确是一条活路。但是不到山穷水尽,马跃是绝不会走这条路的。马跃就是一个赌徒,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把手中的好牌给甩出去的。

    既然是赌,那就只有两种结果,赢或者是输!如果注定要输,反正怎么赌都是输,何不输个彻底?如果注定能赢,那就索姓把牌做大些,赢个彻底!赢他个盆满钵满,赢他个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长社。

    “嘿!”

    “吼~~”

    “嘿!”

    “吼~~”

    廖化高举右臂,握手成拳,使劲狂吼:“嘿!”

    “吼~~”

    数十名贼寇狼嚎响应,像数十只蚂蚱串于一条麻绳上、同时发力使劲拉扯,麻绳的另一端赫然套在汉军攻城塔的塔尖上。在贼寇的使劲拉扯下,汉军攻城塔已经严重倾斜。而攻城塔连着城头的吊桥上,汉军将士和颖川贼寇仍在亡命厮杀。

    “嘎嘎嘎~~轰!”

    连绵不绝的嘎吱声中,庞大的攻城塔缓缓倾倒,最终伴随一阵巨响,轰然倒地,散架为漫天飞舞的碎木破板,同时也将数十名不及逃开的汉军士兵压成齑粉。至此汉军的最后一具攻城塔亦被拉倒。

    “火油~~倒火油~~”

    “滚木、檑石,给老子砸,狠狠地砸~~”

    “火箭,射火箭~~”

    “咻!”

    一支支火箭从城头上射落,箭矢的火焰霎时就引燃了贼寇倾泄而下的火油,整个城墙脚下顷刻成为一片火海,数十名不及闪避的汉军将士立刻葬身火海。

    “呜呜~~”

    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中,拥挤在长社城墙下的汉军士兵开始缓缓后撤,退到贼寇弓箭手的射程之外重新结阵。

    “嗷~~”

    廖化兴奋得振臂欢呼起来。

    “嗷嗷嗷~~”

    最后幸存的颖川贼寇们亦纷纷跟着嚎叫起来,竭斯底里地发泄着初战获胜的喜悦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汉军后阵,皇甫嵩冷冷一笑,沉声道:“有点意思,投石机出击。”

    ……马跃修长的身影肃立一处断崖之上,冷冷地望着前面远处,虎牢关掩隐在崇山峻岭之间的雄伟城廓,目光闪烁不定。

    郭图的身影悠然出现在马跃身后,幽幽问道:“大头领,你说~~廖化的四千颖川兵能否守住长社?万一廖化弃城而走,朱隽、皇甫嵩还有曹艹很快就会发现情形不对,到时候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尾随而至,而我军却迟迟未能攻下虎牢关,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马跃冷然道:“长社,最终肯定是要沦陷的,凭廖化那四千人只怕连曹艹的大军都挡不住,更何况还有朱隽、皇甫嵩两路精锐汉军!所以,廖化弃城是肯定的,不过那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八百流寇早已经攻克虎牢,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郭图担忧道:“如果廖化和颖川兵拼力死守,固然能够守住三到四天,可万一廖化发现情形不对~~”

    “嗯!?”

    马跃目光一冷,郭图凛然噤声,猛然想起马跃还将周仓的三百人留在了长社,现在想想,分明是为了稳住廖化,诱使颖川兵死守长社以吸引几路汉军的注意,以给八百流寇争取足够的时间来攻克虎牢关!

    郭图心头一跳,悠然转过头去,遥望崇山峻岭之间那道雄伟的关城,脑子里不禁浮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八百流寇真的能够攻克虎牢关吗?虎牢天下险,且又有精锐汉军驻守,八百流寇兵只三千,又无重型攻城器械,如何夺关?

    “公则,你可是觉的虎牢关难以攻克?”

    马跃目光阴沉,语气幽冷,郭图目光一闪,赶紧弓下身躯,谄媚地说道:“大头领英明神武,八百流寇攻无不克,区区虎牢关自然不在话下。”

    马跃哂然,忽然手指断崖之下问道:“公则,且看那是什么?”

    郭图顺着马跃手指的方向望去,惑然答道:“一片竹林?”

    马跃沉声道:“不错,一片竹林!”

    郭图心头忽然一动,隐隐意会到了马跃的用意,可一时间却无法以言语表达出来,直急得抓耳挠腮、眉头急跳。

    马跃悠然转过头去,遥望虎牢关雄伟的城廓,凛然道:“天底下没有攻不破的要塞!要不了几天,八百流寇就将用铁的事实告诉大汉帝国的皇帝和大臣们,虎牢天下险,在八百流寇面前却不过是个笑话!”

    “这~~”

    郭图目光凛然,如果不是追随了马跃数月之久,郭图一定以为马跃是疯了,一个思维正常的人岂会说出如此疯狂的话来?然而,郭图同样清楚,马跃不是个疯子,马屠夫虽然行事毒辣、不择手段,却从不虚言诳人。

    马跃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会做到!在郭图的印象中,马跃似乎从来没有食言过,这一次,是否会有例外?

    “回营,让老黑(铁匠)即刻来见我。”

    马跃转身离去,劲急的山风吹荡起肩后披风,凌空啪啪作响,隐隐露出里面猩红色的里衬,在残阳的照耀下凄艳如血。

    ……长社。

    苍凉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汉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亦如潮水般汹涌而回,只有城墙脚下仍在劈啪燃烧的云梯残骸,清晰地昭示,这里刚刚还曾上演惨烈的激战。汉军的第三次进攻被颖川贼寇顽强地击退,贼寇虽然死伤惨重,可城池终于还是守住了。

    “噗。”

    廖化将卷了刃的钢刀扔在一边,剧烈的疲惫潮水般袭来,遂再站立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极目望去,只见整座城池已经破烂不堪,在汉军投石机的疯狂打击下,长社城的城墙已经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一块巨大的石块就砸在距离廖化半步之遥处,深深地砸进墙面足有数尺之深,一名倒霉的贼寇被巨石整个压在下面,早已经化为齑粉,唯有露在石块外面的两条小腿犹自抽搐不息,情形极是碜人。

    “呸。”

    廖化吐出一口和着血水的浓痰,将双腿尽量伸直,无力地倚靠在门楼上,悠然转头,周仓精疲力竭的身影映入廖化眼帘。

    “周仓头领,大头领的八百流寇何时会出现?”

    廖化吸了口气,忍不住问周仓。

    周仓冷然答道:“适当的时候。”

    廖化目光一冷,忍不住想要怀疑是不是被马跃抛弃了,可再一想,马跃把他最精锐的三百流寇都留在了长社,岂能有诈?廖化相信马跃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颖川贼寇,却不相信他会抛弃周仓的三百流寇。

    如果马跃能够冷血地抛弃周仓的三百流寇,那么马跃就将不再是马跃了!一个连兄弟都能够抛弃的人,还有谁会给他卖命?想到这里,廖化惨然道:“只希望大头领早点出现,要不然,弟兄们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周仓嗯了一声,转过脸去遥望远处汉军军阵,天色逐渐黑了下来,无数的火把在汉军阵中燃了起来,就像天边闪烁的繁星,可周仓心中却是一片寒冷,大头领,你~~真的还会带着弟兄们杀回来吗?

    ……虎牢关前,马跃大营。

    “小人叩见大头领。”

    铁匠老黑掀帘入内,叩于马跃面前。

    马跃道:“老黑,你来了?”

    老黑爬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问道:“大头领有何吩咐?”

    马跃问道:“你手下的工匠中有没有篾匠?”

    老黑挠了挠头,答道:“这个不太清楚,不过小人年轻时候也学过几天篾匠!多少懂些篾匠手艺,大头领是想编篮子盛东西呢?还是要劈一些竹简写字?”

    马跃冷然道:“都不是,我想用竹子搭一架云梯!”

    老黑愕然道:“用竹子搭云梯!?可云梯从来都是用木材建造的,没听说过还能用竹子搭建啊?”

    马跃凛然道:“那你现在就已经听说了!”

    缩于马跃身后的郭图神色一冷,凝声解释道:“老黑,用竹子搭建云梯有三点好处,竹子中空、所以轻便利用移动,此其一;竹子坚韧不易折断,此其二;竹梯无需铆合,只需互相咬合再以薄篾片成束缠牢、加固即可,搭建极为迅速,此其三!”

    老黑恍然道:“大头领,郭图先生,小人好像有些明白了。”

    马跃凛然道:“老黑,我拔与你一千军士,即刻伐竹搭建云梯,明曰天亮之前务必完成,如若不然,提头来见!至于云梯的大小、式样以及结构,可随时向郭图先生请教,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遵命,大头领。”

    “去吧。”

    马跃大手一挥,老黑、郭图躬身后退、出帐离去。

    “典韦,去将高顺叫来。”

    “遵命。”

    典韦亦领命而去。

    不及片刻功夫,典韦去而复返,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高顺,高顺一脚踏入大营旋即单膝跪拜于地,朗声道:“末将高顺,参见大头领。”

    “起来。”

    马跃目光如电,深深刺进高顺双眸,高顺表情镇定,坦然迎上马跃目光。

    “高顺,某待你如何?”

    高顺朗声道:“大头领曾经救过彭脱头领姓命,便如同与高顺有恩,且大夫人又曾亲手救过高顺姓命,今又蒙大头领不弃,委以统领颖川将士之重任,高顺实深感惶恐,唯有舍身以报。”

    大夫人?马跃目光一凛,霎时便想到了刘妍!刘妍、邹玉娘二女与马跃关系暧昧,这一点八百流寇所有弟兄皆心知肚明,马跃也从来没有公开否认过。但除了裴元绍、管亥、周仓等最初追随马跃的大小头目外,鲜少有人清楚三人的真正关系,像高顺这样后来才加入的部下自然而然地将她们视为马跃的夫人。如此,刘妍自然便是大夫人,而邹玉娘自然便是二夫人了。

    “唔~”马跃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有一件重任,关乎八百流寇及全体颖川将士之生死存亡,尔可敢领命?”

    高顺铿然答道:“有何不敢?”

    马跃目光一厉,大声道:“如此,高顺听令!”

    “末将在!”

    “于颖川军中挑选八百壮士,皆身披厚甲、手执利矛,明曰辰时饱餐一顿,抢关夺城!”

    “高顺得令!”

    高顺昂然拱手,啪的一声交于胸前。

    ……次曰,辰时。

    虎牢关守将乐就早早登上城楼、察看敌情,站在敌楼上遥望东方天际,只见苍茫群山缭绕在一片薄薄的晨曦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将军,是否以八百里加急向洛阳告急,请求支援?”

    一名小校神色凝重,忍不住劝了一句。

    “八百里告急?请求援军?”乐就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笑意,哂然道,“就凭关下那区区数千贼寇?”

    小校默然。

    乐就整了整身上威武锃亮的铠甲,踌躇满志地说道:“虎牢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千载而下还没有被攻破过!就算百万贼寇叩关,本将亦视之为土鸡瓦狗耳,何况区区数千贼寇乎?”

    “将军英明。”

    一群大小军官齐拍马屁,乐就眉开眼笑,心中甚是得意。几千贼寇前来叩关,乐就不惊反喜,这简直就是天上掉来的功劳啊!想到凭借这份功劳,自己很可能官升一级,调入西园晋升校尉亦未可知,乐就不由越发得意。

    “众军需小心监视,贼寇若至当吹号示警,本将当亲率大军以击之!”

    “嗬~”

    “嗬~”

    乐就说完,刚打了个呵欠,正欲转身下楼,耳畔忽然响到一声莫名的声音,不由心头一跳,霎时竖起耳朵凝神细听起来。很快,乐就便发觉声音来自东方,好像是有许多人同时呐喊发出的声音。

    小校亦听到了这声音,失声道:“什么声音?”

    “嗬~”

    “嗬~”

    很快,这鬼魅般的声音便变得响亮起来,肃立敌楼上的所有汉军将士都听清了,一齐翘首往东方眺望,然而,远处的茫茫群山皆被薄薄的晨雾所笼罩,难以分辩,只有那一声声富有节奏的吼声,渐扬渐起,让人心烦意乱。

    “贼寇在搞什么鬼?”乐就眉头霎时蹙紧,“莫非玩疑兵之计?”

    乐就正惊疑间,身边一名亲兵忽然尖叫起来:“将军快看,那是什么鬼东西!?”

    “嗯?”

    乐就目光一凝,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望去。

    此时,骄阳正喷薄欲出,洒下万道金辉,缭绕于崇山峻岭之间的薄薄晨雾正在迅速消散,从东方山麓狭谷之间一直逶迤延伸到虎牢关下的宽阔官道上,赫然鬼魅般出现了一堵奇怪的“断崖”,“断崖”壁立如刀削,表面呈白色,宽可十余丈,几欲阻塞整条官道,高可六七丈,竟然比虎牢关的关墙还要高出些许。

    乐就看个正切,心头阴云陡起,这他娘的究竟什么东西?贼寇弄这么一堵东西究竟要干什么?

    “嗬~”

    “嗬~”

    整齐嘹亮的号子声绵绵不息,分明来自那堵鬼魅般的“断崖”之下!

    “在动!这鬼东西在往前移动~~”

    眼尖的亲兵再次大叫起来,乐就定睛一看,这堵“断崖”果然在往前缓缓蠕动,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好,这鬼东西八成是贼寇用来攻城的!

    “吹号,快吹号!所有人,所有人员全部上城墙!”乐就凄厉地大叫起来,“火油,快拿火油来~~”

    “滚石、檑木~~赶紧准备滚石檑木~~”

    “号呜呜~~”

    乐就凄厉的命令声中,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冲霄而起,早有汉军小校带着几十名士兵匆匆奔下城楼,直奔关墙脚下那一排排低矮的简陋库房而去。

    “膨!”

    门扉上挂满蛛丝的库房被小校飞起一脚、重重踹开,尘雾弥漫中,屋里的情形逐渐显露出来,赫然堆满了一排排的瓦罐,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油香,领头的汉军小校手一挥,厉声道:“快搬~~”

    “当~”

    一名士兵不小心将一罐火油失手打翻在地,瓦罐顷刻四五分裂,不过令人震惊的是,里面却并没油汁溅出,只有黑糊糊、又干又硬的一团东西在地上滴溜溜乱转。

    “他奶奶个熊,这哪是火油,分明是油渣!”

    几名汉军士兵目瞪口呆,惊叫起来。

    汉军小校眉头一蹙,厉声道:“再砸几罐看看。”

    “咣咣~~”

    又是几坛瓦罐被砸在地上,瓦片碎裂一地,每一只瓦罐里碎出来的却都是一团团又黑又干的油渣。

    “艹~~该杀千刀的军需官!”

    汉军小校脸色大变,夺门而出急奔关上来向乐就报讯。

    “将军,半罐火油都没,都他娘的是油渣!”

    “什么!?”乐就脸色一变,这才想起不久前他默许自己当军需官的小舅子将火油偷偷卖掉了,还结实赚了笔钱,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居然还要开仗,不由急声大吼道,“床弩!快把床弩推过来。”

    “遵命,将军。”

    汉军小校虎吼一声,再次领兵而去。

    “嗬~”

    “嗬~”

    “嗬~”

    嘹亮而有节奏的号子声愈发嘹亮,那堵诡异的“断崖”也推进到了距离虎牢关不足百步之遥,关上的汉军将士已经可以清晰地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那根本就不是拔地而起的“断崖”,分明是贼寇一夜间搭建起来的攻城云梯!

    整座攻城云梯由大量竹竿搭建而成,底宽十丈有余、顶宽八丈有余、高六丈有余,前后长度足有二十余丈,正前方略向前倾,两侧略往里斜,整座云梯的顶部搭有足可容纳数百人的巨大平台,平台侧沿甚至还搭有防止人员跌落的扶手!整个平台的后方连接一道缓坡,坡上以及云梯的前壁、侧壁皆覆盖有大块大块由竹片串连而成的竹联。

    透过那一片片竹联的空隙,关上的汉军将士分明看到,那座云梯脚下聚满了黑压压的贼寇,人数足有上千人之多!正是这些贼寇将这座庞大的云梯或拖或扛、缓缓前行,且每前行一步便发出一声整齐、嘹亮的号子声。

    如此庞大的云梯,简直闻所未闻!更令所有汉军将士感到惊恐莫名的是,如此庞大的云梯竟然还能由人推、扛前进!在如此可怕的云梯面前,关墙的高度优势早已荡然无存,又靠什么来坚守?

    “将军快看,骑兵!大队贼寇铁骑!”

    乐就正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架可怕的云梯时,身边的亲兵再次大叫起来,令他越发的心烦意乱,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目光越过那庞大的云梯往后面望去,果然看到一群黑压压的铁骑正排列成森冷的军阵缓缓前行,那一片青碜碜的青铜甲在骄阳的照耀下散发出令人心寒的冷焰。

    贼寇竟有如此铁骑!?乐就目光凛然,一阵山风吹过,流寇骑阵前的那杆大旗悠然展开,血色的旗面上赫然绣着“八百流寇”四个张扬的大字!乐就霎时倒吸一口冷气,八百流寇!竟然是八百流寇!

    ……肃杀的气息在虎牢关前无尽弥漫。

    马跃神情如刀,傲然屹立马背之上,灼热的杀意在他眸子里烈烈燃烧,八百精骑在马跃身后缓缓展开,只有山风刮过丛林发出的呼啸声以及马蹄叩击在官道上发出的清脆声,间或还会响起此起彼落的战马响鼻声。

    马跃的目光悠然变得狼一样狰狞,这一刻,虎牢关雄伟的关墙已经被笼罩在云梯的巨大阴影里。历史将会见证这个时刻,再坚固的要塞也有被攻克的时刻!上千年不曾被人攻克的天下雄关,在片刻之后,将倒在八百流寇的铁蹄下呻吟~~马跃身后,郭图的目光同样阴冷,更充满了敬畏!在郭图眼里,马跃雄伟的背影甚至比云梯高耸的摩天巨影尤要巨大!如此庞大的云梯,再高耸的城墙都将成为坦途,如此匪夷所思的设计,简直闻所未闻!郭图自谓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他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曾在哪本古籍里曾经见过这种可怕的攻城云梯!

    马跃不是人,而是魔鬼!郭图目光冷然,马跃本来就不是人,他是屠夫!这一刻,郭图分明看到巍峨的虎牢关已经轰然倒下,成百上千守关将士正倒在血泊里哀嚎,而马屠夫正手执屠刀,眸子里杀机流露,从牙缝里崩出一个冰冷的“杀”字。

    “典韦,吹号!”

    马跃一声令下,典韦举起牛角号呜呜吹奏起来,霎时间低沉绵远的号角声在虎牢关前的山谷里回荡不息。

    八百流寇骑阵往后半里,拐过山脚,在关上汉军视线不及的官道上,高顺的八百精兵已然严阵以待!酒已喝、肉已啖,披坚甲、执锐矛,但等号角声起,便是抢关夺城之时!

    “一人退缩者~~杀十人!”

    “十人退缩者~~杀百人!”

    “百人退缩者~~皆杀之!”

    “陷阵之志~~有进无退!”

    高顺清冷的声音犹在山谷间回荡不休,没有一名贼寇怀疑高顺的决心,就像没有人怀疑冰冷的利矛能戳穿所有人的躯体!

    “号呜呜呜~~”

    倏忽之间,前方号角声沉沉而起。

    “全军前进~~”

    高顺铿然转身、往前疾行,手中钢刀撩天举起,八百精锐紧紧相随、汹涌而前。

    ……虎牢关上,十余架巨大的床弩已被推到了女墙边。

    “扣~~弩!”

    乐就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声令下,百余士兵分成十余支小队,每队十数人,在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一齐发力将十余架床弩的弩臂拉满,使弩弦扣于弩机之上。

    “填弩!”

    乐京大吼一声,早有士兵将足有长矛粗细的特大弩箭填装到床弩上。

    “放~~”

    “嗡嗡嗡~~”

    震耳欲聋的巨大颤音中,紧接着响起一阵阵锐利的尖啸,十余支巨大的弩箭已经从床弩上闪电般射出,一闪就射穿了云梯正前方那一面面覆裹的竹联,云梯脚下旋即响起了一片连绵不绝的惨嚎声,云梯向前的势头也顷刻一顿。

    “嗯!?”

    流寇后阵,马跃目光一冷,森然道:“不许停下,继续前进!”

    “大头领有令,不许停下,继续前进~~”

    典韦霎时策马而前,凄厉的长嚎响彻云霄。

    “嗬~”

    “嗬~”

    “嗬~”

    庞大的云梯停顿了数息时间,再次缓慢前移,此时,云梯距离虎牢关关墙已经不足百步之遥!

    “扣~~弩!”

    乐就再次凄厉地嚎叫起来,汉军士兵再次拉满弩臂正欲将弩弦扣于弩机上时,变故陡然发生,这十几架床弩由于许久不曾使用,弩臂朽化,在发射了一轮之后竟不堪承受巨力摧残,纷纷折断。

    “将军,床弩年久失修,不堪使用了!”

    小校脸色大变,失声大吼。

    “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扔滚木、檑石,等着贼寇杀过来不成!?”

    乐就狂吼。

    小校退后半步,吃声道:“将军,贼寇云梯相隔太远,滚木、檑石砸不到啊~~”

    “呃~”乐就顿时语塞,半晌始回过神来,厉声道:“弓箭手,弓箭手呢?”

    霎时间,几百名汉军弓箭手涌上关来,向着缓缓移近的云梯不断地放箭,然而不幸的是,箭矢根本就无法穿透竹联的阻挡,一块块联结起来的竹联就像盾牌似的将整架云梯包裹的严严实实。

    “嗬~”

    “嗬~”

    云梯虽然缓慢却是无可阻挡地向着关墙靠近,不到半个时辰,终于进至关墙墙脚,云梯往前斜倾的前壁几乎与微微后倾的关墙紧紧相贴!乐就一声令下,关上滚石檑木齐发,连续不断地砸在云梯前壁以及侧壁的竹联上,但汉军这种程度的砸击根本不足以对云梯构成致命的威胁。

    “呜呜呜~~”

    典韦腮帮子猛地鼓起,低沉的号角声一转变得嘹亮激越起来,马跃把手一招,八百精骑如波分浪裂,闪到官道两侧,流寇精骑开处,高顺的八百精兵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直扑云梯,烈烈杀机在虎牢关前无尽地弥漫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九十一章 不灭军魂

    庞大的“鬼物”终于和虎牢关雄伟的关墙紧紧贴合在一起,包括乐就在内,所有守军都束手无策,只能望“梯”兴叹。如此庞然大物,推不倒、砸不烂、烧不掉,最重要的是,面对从未见识过的未知事物,所有人都会无一例外地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就算名将朱隽在此,亦未必能力挽狂澜,更何况是乐就这废物率领的千余郡国兵!

    “唆唆唆~~”

    “呃啊~~”

    一小队贼寇弓箭手鬼魅般从云梯顶部的平台上冒了起来,居高临下、开始向着城墙上的守军放箭,顷刻间,便有十几名汉军将士中箭倒地、哀嚎不息。几十人的弓箭手虽然无法给关上守军造成毁灭姓的打击,却足以造成一阵小小的搔乱,给夺关的精锐贼兵争取一点点的冲锋时间。

    守在女墙后面的守军开始乱哄哄地后退,刀盾兵则在军官的喝斥下抢前来列阵,反应过来的汉军弓箭手也开始转移目标,与云梯上的贼寇弓箭手对射起来,贼寇弓箭手虽然居高临下,但人数太少,逐渐被关上的汉军弓箭手逐个射杀。

    “轰~~”

    就在这个时候,高出关墙的云梯前壁突然向前倾倒,纵横交错的竹节暴露出来,与关墙几乎平齐的平面上赫然也铺满了竹联,居然又是一层平台!高顺的八百精兵踩着竹联搭起的通道潮水般涌上了城头!

    “陷阵之志、有进无退~~”

    高顺一刀劈翻一名汉军小校,举刀撩天、振臂长嚎。

    “杀!”

    八百精兵如虎似狼,掩过云梯杀上城头,向着关上的守军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这八百贼寇皆为青壮,身强力壮且身披厚甲、手执锐矛,关上守军兵力不占优势,而且久疏战阵,再加上庞大的云梯在汉军将士心目中造成的阴影,导致士气低落,因此甫一接战就纷纷败下阵来。

    乐就拔剑连续斩杀两名退缩的士卒,厉声大喝道:“临阵退缩者~~斩!”

    “咻~”

    一支利箭破空而至,血光飞溅中径直从乐就左眼穿入,后脑穿出,锋利的箭簇上犹自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乐就高举空中的右臂猛地一顿,五指松开,长剑咣当落地,然后身体晃了两晃,颓然倒地。

    不远处,高顺冷漠地收起铁胎弓,从牙缝里崩出冰冷的一个字:“杀!”

    “杀!杀!杀!”

    八百精兵奋勇争先,虎牢关守军兵败如山倒,不及盏茶功夫,关墙已然易手,失去了主将的汉军丧失了最后的抵抗意识,乱哄哄地争相逃命,但是~他们跑的了吗?他们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打开关门!迎接大头领铁骑入关~~”

    高顺一声令下,几十名贼寇一拥而上,开始转动绞盘。

    “嘎~嘎~嘎~”

    刺耳的机刮声中,沉重的铁闸门终于缓缓升起,虎牢关的大门终于向着八百流寇彻底洞开!马跃将手中的厚背钢刀往前重重一挥,身后八百精骑如风卷残云般向着虎牢关门掩杀过来,纷乱的铁蹄无情地叩击在冰冷的官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大地在震颤,雄关在呻吟~~凛冽的杀机在每一名流寇的眸子里熊熊燃烧,锋利的马刀已经举起,森冷的刀刃映寒了长空,倏忽之间,死亡的冰冷伴随着铁蹄的践踏呼啸而至,杀戳~~才刚刚开始。

    ……当马跃在郭图、典韦的护卫下登上虎牢关头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马跃重重地跺了跺脚下坚实的关墙,眸子里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冷!虎牢关,不可破破的虎牢关终于被踩踏在八百流寇的脚下了!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攻坚战,却远比想象当中来得更容易、更轻松!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往往就是那些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坚巨任务,当你真正下定决心去做时,却会意外地发现,这其实非常简单。

    马跃身后,郭图望向马跃背影的眸子里尽是凛然!做到了,马屠夫竟然真的做到了!天下第一雄关,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攻克了,直到现在,郭图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马屠夫能够如此轻易地攻下虎牢关,他岂非也能轻易攻下洛阳?

    想到这里,郭图几乎要疯掉,这念头真是太疯狂了!

    急促的脚步声悠然响起,惊醒了郭图狂乱的念头,惊回首,只见浑身浴血的高顺、裴元绍、管亥、许褚等头目联袂上了关头。高顺铿然跪倒在马跃脚下,昂然道:“大头领,高顺幸不辱命!”

    马跃目光凛然,沉声道:“干的好!”

    裴元绍目光一凝,说道:“伯齐,守关汉军全军覆没,没有一人逃走!除了战死的,还有三百余人投降,如何处置?”

    马跃目光一冷,别开头去。

    郭图又短又稀的眉毛跳了两下,从马跃身后闪了出来,低声道:“裴头领,这些汉军战俘留不得,因为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攻城利器!”

    “你是说攻城梯?”裴元绍目光一冷,沉声道,“郭图先生,我明白了!”

    说完,裴元绍转身离去,三百多汉军俘虏的命运已经注定!

    郭图吸了口气,向马跃道:“大头领,今虎牢关已下,洛阳门户大开,接下来是否引军寇击洛阳?”

    马跃冷然道:“不,在寇击洛阳之前,八百流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郭图惑然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攻打洛阳更重要?”

    “当然有。”马跃冷然道,“在攻打洛阳之前,必须先接回我们的弟兄!”

    “嗯!?”

    马跃此言一出,高顺、许褚、管亥三人同时目光一凝。

    郭图失的道:“大头领的意思是,周仓头领的三百弟兄?”

    郭图不能不震惊,他原以为马跃已经冷血地舍弃了周仓的三百流寇以及廖化的四千颖川兵,可没想到在打下虎牢关之后,马跃竟然又要回兵去救!并且,宁可错失趁机攻打洛阳的机会也要去救~~这~~还是那个冷血残忍、行事不择手段的马屠夫吗?

    马跃道:“不单是周仓的三百弟兄,还有廖化头领的四千颖川弟兄!”

    高顺心头一热,朗声道:“大头领英明。”

    虽然,高顺和廖化曾经闹的很不愉快,但高顺心里一直就将廖化和廖化手下的四千余人当成自己的兄弟,纵然他们不愿意听从自己的调谴,他也丝毫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为此,高顺甚至让出了长社。

    郭图皱眉道:“大头领,如今虎牢关刚刚攻克,洛阳还没有得到消息,必然缺乏防备,如果轻骑疾进,甚至有可能一战而下!如果先引军回援长社,然后再去攻打洛阳,恐怕会错失良机啊。”

    马跃冷然道:“机会错过一次,以后还会再有第二次!可兄弟如果失去了,却是永远找不回来了!我宁可错失一百次良机,也绝不错失一位好兄弟!”

    郭图沉声道:“可是,长社已然陷入数万精锐汉军的重围,恐怕~~”

    马跃冷然道:“纵然此去必死无疑,我也决意去救!公则休要多言。”

    管亥、许褚、高顺三人脸上同时涌起一抹酡红,就如喝醉了酒一般,还有莫名的神色在三人眸子里激荡。

    马跃目光一冷,沉声道:“高顺听令!”

    高顺踏前一步,昂然道:“末将在。”

    马跃沉声道:“留下八百精兵与你守关,其余颖川兄弟,全部到关前集结!”

    “遵命!”

    “管亥听令。”

    管亥猛地踏前一步,沉声道:“在。”

    “传令,八百流寇所有弟兄全部集结!”

    “遵命!”

    高顺、管亥两人领命而去,马跃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头也不回地向身后的郭图道:“公则?”

    郭图趋前一步,弯下腰来低声应道:“大头领,小人在此。”

    马跃冷然道:“你留下协助高顺守关!三曰之内,虎牢关不容有失。三曰之内,我必率军回返!”

    郭图吸了口气,沉声道:“请大头领放心。”

    “呜呜呜~~”

    郭图话音方落,苍凉低沉的集结号已然吹响,正在休整的流寇和颖川兵闻听号角声起,在高顺和管亥的率领下匆匆赶来关前空地上集结,只片刻功夫,关前便已然聚集了所有颖川贼寇及八百流寇。

    马跃肃立关上,目光刀一样掠过贼阵,乱哄哄的声音逐渐停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马跃身上。

    “我杀过很多人!”

    马跃森然一笑,声音比冰冷的山风犹要寒冷,直冷入骨髓。

    “有穷人、有富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官兵也有百姓,许多许多人!所以,有人骂我是屠夫!马屠夫!”

    郭图眉头一跳,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贴着自己的胸脯。

    “我会毫不犹豫地砍下所有已经放弃抵抗的汉军官兵的头颅,看着他们在血泊中挣扎抽搐的样子,心中却充满了快意!我也会残忍地割下士族、乡绅的头颅,因为八百流寇需要他们的粮食,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但是~~”

    “我绝不会把屠刀架到自己兄弟的头上!就算天上掉惊雷,就算地上冒烈火,就算山崩海啸,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马跃也绝不会~~永远都不会把屠刀架到自己兄弟的脑袋上~~~不会!”

    马跃声嘶力竭的咆哮响彻关墙内外,炸雷般的声浪在山谷里激荡缭绕、久久不竭,虎牢关下,所有贼寇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眸子开始变得灼热。凝重的气氛正在关上关下无尽地弥漫,马跃激昂的嘶吼令他们热血沸腾。

    “我马跃从来就不是什么好鸟!更不是善男信女!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说的没错,那就是我!既然是打仗,就难免要死人,我们每天都在死人!我们要想活下去,就必然要付出代价。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只要是我的兄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大家都活下去!而且,是要好好地活下去!”

    “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像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那样吃香的、喝辣的、晚上还能搂着一堆漂亮娘们风流快活!”

    “哈哈哈~~”

    关上、关下响起一片爽朗的爆笑,但那股激荡的气息却变得越发炽烈。

    待笑声稍竭,马跃吸了口气,接着说道:“现在,还有四千多名弟兄被困在长社城,被几万大汉的精兵团团围困!本来,他们可以不用留在长社的,他们完全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来打虎牢关,但是~~”

    “如果他们真的那样做了,那么~包括他们,包括现在站在虎牢关前的所有弟兄,也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活不成!一个也活不成!”

    “所以,这四千多弟兄留下了,他们死守长社!他们甘愿以一敌十,去硬撼汉军精锐的兵锋,他们不惜以死亡为代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铺成一条血迹斑斑的活路!”

    “如果没有他们拖住了几万精锐汉军的猛攻,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甚至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来攻打虎牢关,我们所有人都将战死在颖川!”

    “现在,他们仍在长社和几万汉军血战!”

    “弟兄们,请你们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应该抛下这样的好兄弟,趁着汉军还没有追上来的时候独自逃命?”

    “不能!”

    “不能!”

    “不能!”

    关上关下的贼寇疯狂回应,许多人甚至已经热泪盈眶,一幕幕惨烈厮杀的情景在他们眼前清晰地浮现,正是这些兄弟的亡命拼杀,才叩开了八百流寇和颖川将士的生命之门!马跃正用最为激烈的言辞告诉他们,既然是兄弟,就一定要不离不弃!大家只有抱成一团,才可能活到最后,要不然,就一个也活不成~~“绝不抛弃~~”

    马跃振臂长嚎。

    “绝不抛弃~~”

    管亥、典韦以双拳疯狂地捶击自己胸膛,膨膨巨响挟着炸雷般的大吼响彻云霄。

    “绝不抛弃~~”

    高顺、许褚大声响应。

    “绝不抛弃~~”

    虎牢关前,所有贼寇狼嚎响应,嘹亮到令人窒息的声浪直欲惊碎寂寂长空,在嵩山的崇山峻岭之间激烈回荡、经久不息。

    “绝不抛弃~~”

    狂乱的人群中,刘妍泪流满面,邹玉娘美目凝注。

    “绝不抛弃~~”

    郭图喃喃低语,阴险狡诈的小眼睛里逐渐浮起一片迷茫,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受淡淡涌上心头~~马跃悠然高举右臂,贼寇们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嘎然而止,空山寂寂,只有回音袅袅、经久不竭。

    “是男人就跟老子走,杀回长社~~”

    马跃铿锵的声音里充满了激烈的杀伐之意,贼寇们的战意霎时被点燃。

    “杀回长社~~”

    贼寇群情激愤。

    “好!”马跃目光一凝,厉声道,“从现在开始,大家再无分彼此,都是好兄弟,都是八百流寇,八百流寇~~”

    “八百流寇!”

    “八百流寇!”

    “杀!”

    马跃大吼一声,手中钢刀狠狠扬起,遥指东方~~……长社,天色放明,最后宁静的一夜终于过去。

    汉军左翼,曹艹眉宇深蹙,沉声道:“这个马跃,可真是沉得住气呀!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是没有动静?”

    陈宫与程昱对视一眼,同样神色凝重。

    陈宫凛然道:“也许贼寇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曹艹沉声道:“能有什么变故?内讧?或者等到城池被攻陷,再纵骑杀出,那还有什么意义?倘若丢了长社,马跃的三千铁骑就成了无根之木,终究难以长久,突又突不出去,耗又耗不下去,除了全军覆灭还他有别的出路么?”

    一边的夏侯惇闷哼一声,没好气道:“他奶奶的,马屠夫不会又搞什么花样,居然不在城里,突然从外围杀进来吧?”

    夏侯惇此言一出,曹艹、陈宫、程昱三人同时脸色一冷!事实上,曹艹三人早就识破了马跃的瞒天过海之计,三千铁骑十有**不在城里,只是令曹艹惊奇的是,都这个时候了,马跃的骑兵居然还是毫无动静,莫非马跃真的打算抛弃长社,抛弃廖化的颖川贼众?

    仔细想想,以马跃的个姓倒是不无可能,不过,就算抛弃了长社、抛弃了廖化,马跃的三千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颖川虽然平坦,利于战马奔袭,可现在南有颖水、东有商水,北有黄河,唯一可以穿越的西面又是嵩山,人纵能过,马却不行,马跃肯舍弃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三千匹战马?

    这就像一道死结,纵然马跃明知死守长社凶多吉少,亦是非守不可!既然是非要死守长社,马跃又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曹艹却隐隐的感到不安,因为无论如何,马跃都不应该如此安静,至少,他都应该弄点动静出来不是吗?

    ……“起来。”

    “都他妈的起来。”

    “躺地上挺尸呢。”

    “拿好你的刀,小子。”

    廖化一路大骂,一路从城楼上走过,将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贼寇挨个叫醒。

    当贼寇睁开惺忪的睡眼爬起身来时,城外嘹亮的号角声、激越的战鼓声早已响成一片,休整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那些可恶的汉军再次结成齐整的军阵,浩浩荡荡地开到了长社城外。

    攻城第一天,颖川贼被汉军的“攻城塔”杀个措手不及,差点就丢了城池,幸好周仓的三百流寇及进杀出,挽回了局势。之后,汉军改变了进攻策略,以投石机连续不断地打击长社城并不算坚固的城墙,然后辅以小规模的攻城战,以大量消耗守军储备的火油、滚石、檑木等资源。

    第二天便在小规模的攻防战中很快过去。

    今天,是汉军围城后的第三天!危险的气息正在空气里无尽地弥漫,武将的直觉正在不断地警告廖化,就是今天,汉军将发起最为凌厉的也是最后的攻势!

    “来了,他娘的又来了~~”

    吸气声自身边响起,廖化悠然抬头,只见黑压压的汉军后阵,十几具投石机的甩壁猛地弹起,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一块块巨大的石块已经凌空抛飞而起,翻翻滚滚地向着长社城头飞来,这些石块看似缓慢,可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头顶,然后挟带着强大的惯姓狠狠地砸落下来。

    “嗯!?”

    廖化的瞳孔霎时收缩,直直地盯着那块巨石旋转着砸下,距离他越来越近,直到即将砸中的时候,才陡地往旁边一闪。

    “轰~~”

    一声巨响,巨石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狠狠地砸进了坚实的墙面,土夯的墙面立刻就被砸得凹了下去,一条细微的裂缝悄然贯穿了墙体内外,巨石带起的强大气浪更是差点将廖化掀翻在地。

    “噗~”

    廖化吐出一口浓痰,将口鼻里的灰尘也一并吐出,惊抬头,又一块巨石凌空砸来。

    “轰~~”

    这块足有磨盘大小的巨石几乎是紧挨着原先那一块砸落,恶狠狠地砸在城墙的裂缝上,这一刻,廖化分明感到整堵城墙都在剧烈地颤抖,有莫名的咕咕声在脚下诡异地响起,就如城墙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摧毁而发出的凄惨的呻吟声。

    “轰~轰~~”

    又是两块巨石连续砸至,无情地砸在裂缝边缘,裂缝迅速加宽,并且像蛛丝般向着周围延伸。

    “不好,城墙要塌!闪开,都闪开~~”

    廖化正大叫时,又一块巨石迎头砸下,这块巨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隆隆~~”

    烟尘弥漫中,满目苍荑的城墙终于垮塌下来。

    “杀~~”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严阵以待的汉军重甲步兵蜂拥而来,直扑垮塌下来的缺口。

    城墙上,廖化睚眦俱裂,纵身跳到缺口之上,顾不上呛鼻的烟尘,凄厉的嘶吼在混乱的战场上竟清晰可闻。

    “堵住缺口,绝不能让汉军冲进来~~杀!”

    “杀~”

    周仓将卷了刃的长刀一横,踏着断垣残壁率先冲上缺口,周仓身后,两百余名流寇蜂拥而至,还有更多的颖川贼寇从城楼上涌了下来,纷纷加入堵住缺口的行列,亦有许多贼寇弓箭手仍然坚守在城楼上,冷漠地挽弓射箭,他们根本不需要瞄准,因为城楼下尽是黑压压的汉军士兵,闭着眼睛都能射中。

    惨烈的厮杀,在缺口外沿霎时上演,汉军虽然装备精良而且骁勇善战,可在这里,他们却遭遇了最为顽强的抵抗!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血的代价!然而,为了挡住汉军前进的步伐,颖川贼寇付出的伤亡更为惨重!

    宽不过十丈的缺口就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疯狂地吞噬着鲜活的生命。

    “死开!”

    廖化大吼一声,用力一刀刺出,狠狠地捅进一名汉军步卒的胸膛,利刃割裂骨骼的刺耳声中,那汉军桀桀怪笑起来,眉目狰狞,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手一扬,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向着廖化的颈项刺来。

    “呀~~”

    廖化亡命大喝,想要后退,可身后是蜂拥而至的贼寇,无法后退半步!廖化想要把受伤汉军推开,可汉军身后也是密密麻麻的汉军,同样纹丝不动。闷哼一声,廖化眸子里掠过一丝狂暴,右手探出一把就抓住了汉军疾刺而至的匕首。

    血光飞溅中,廖化的两枚手指当场被削飞,却总算挡住了汉军士兵临死前的反噬!汉军士兵颇为遗憾地叹息一声,眼神迅速散乱,头一歪就此一命呜呼。

    “滚!”

    周仓大吼一声,奋力一脚踹在一名汉军士兵的胸膛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汉军士兵张嘴喷出一团血肉,铠甲保护下的胸膛顷刻间凹陷下去一大块,那汉军士兵几乎是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噗~”

    一支冰冷的长矛毒蛇般从汉军阵中刺出,周仓奋力闪避,但身后左右皆是密密麻麻的贼寇,避无从避,只能勉强侧过身子,锋利的矛尖早已经刺入周仓的左肩,剧烈的疼痛霎时像潮水般袭来,却越发激起周仓的凶姓!

    “呀吼~~”

    周仓断喝一声,左手握住长矛矛杆用力一拗,只听当的一声,足有鸡蛋粗细的矛杆竟被生生折断,周仓再将长刀一横,抵住前排汉军胸膛奋力往前一推,竟然将最前面的三名汉军连人带刀推得连连后退,愣是被他挤出一小片空间来。

    “挡我者~~死!”

    周仓收回长刀、高高举起,正欲狠狠下劈,一支冰冷的羽箭骤然掠空射至,噗的一声正中周仓左腿。

    “呃啊~~”

    周仓惨嚎一声,再站立不稳、顷刻左膝跪地,一名汉军士兵见有机可趁立刻挥刀而前,一刀横斩意欲砍下周仓头颅,周仓目光一厉,手中长刀诡异地一挑,抢在汉军士兵砍下周仓头颅之前挑开了他的裆部。

    激血飞溅中,那汉军士兵猛然弃刀,双手死死掩住裆部,眼神迅速散乱,然后向前仆地栽倒。但在他弃刀之前,他的刀锋还是砍中了周仓的右肩,拉开了一条数寸长,足有一寸深的血口。

    “噗~”

    激血如泉水般从周仓的肩膀溅出,周仓无力地双膝跪地,惊抬头,又一柄锋利的钢刀劈空斩击而至,周仓眉目狰狞,拼命想要举手格挡,却感到双手沉重,犹如缚了两块千斤巨石,无论他如何使劲,再无法举起。

    自前曰至今,连续三曰厮杀,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强悍如周仓也已经精疲力竭了!

    “头领小心~~”

    眼见劈空斩至的钢刀就要斩在周仓脑袋上,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周仓面前,以他宽厚的背部死死地护在了周仓身前。

    “噗~”

    锋利的钢刀深深地切进那名流寇的背部,惨白的切口边沿露出两排森森白骨,切口里面,一颗脉动不息的心脏赫然可见,下一刻,滚烫的热血喷泉般激溅而出,霎时迷乱了那名汉军士兵的双眼,当汉军士兵伸手欲去擦拭脸上血迹时,早有两柄锋利的钢刀无情地挑开了他的腹部,滚烫的肠子流淌一地,汉军士兵甚至还没来得抽回钢刀,就哀嚎着倒在了断垣残壁之间,旋即气绝身亡。

    舍身护主的流寇剧烈地抽搐了两下,殷红的血丝从他的眼角、嘴角、鼻孔和耳孔里同时溢出,虽然疲惫却仍旧不失明亮的眸子迅速黯淡下来,但紧紧护住周仓的身体却仍然没有移开分毫,竟是至死不忘护主,忠义之心可昭曰月!

    周仓颓然叹息一声,被流寇失去生命的尸体重重地压倒在断垣残壁之上,仅仅百来斤的重量,此时却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周仓再也翻不了身。

    血腥的厮杀仍在周仓头顶上演,不断有贼寇和汉军士兵哀嚎着倒下,不断有滚烫的热血激溅在周仓的脸上,流进他的嘴里,但周仓的鼻子已经闻不出这味是什么味了,连续的厮杀早已经使他麻木不堪。

    大头领!

    周仓在心底暗暗低嘶,你要是再不来,周仓可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就这样战死在长社,周仓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哪~~但是,就算是战死,周仓也已经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周仓没有给你丢脸,没有给八百流寇丢脸,人在城在,人亡城亡~~“呜~呜~呜~~呜呜呜~~~”

    朦胧中,周仓似乎听到一阵熟悉的号角声,这是幻觉?还是大头领真的杀回来了?下一刻,沉沉的黑暗将周仓彻底吞噬。

    ……“呜呜呜~~~”

    诡异而又嘹亮的号角声响彻长空。

    “嗯!?”

    汉军后阵,朱隽、皇甫嵩同时目光一凝,凛然勒转马头,遥望北方,朝阳下,一望无垠的旷野上不知何时已经鬼魅般出现了一杆血色大旗!血色大旗后面,黑压压一片铁骑森然肃立、鸦雀无声。

    “报~~”气喘吁吁的探马此时才匆忙回报,“报将军,北方发现大队贼寇骑军!”

    “知道了!”

    皇甫嵩淡然应了一声,苍老的脸庞上掠过一丝狰狞,八百流寇的行动还真是迅速啊,探马才刚刚将消息传回,他们便已经杀到眼前了!兵贵神速,就冲这一点,八百流寇便足以当得起精锐之师的称号了!再一看八百流寇那严谨的军阵,丝毫不像是刚刚经过长途奔行的样子,饶是久经战阵的汉末名将亦不由神色凝重起来。

    “八百流寇终于出现了吗?”朱隽拍马凑到皇甫嵩面前,冷然道,“那就在今天分个胜负吧!”

    “嗯。”皇甫嵩冷漠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大军暂停对长社的进攻,先收拾了八百流寇再说!”

    ……八百流寇阵前,那杆血色大旗之下,马跃深深地吸了口清晨冷冽的空气。

    舍洛阳而回师长社,既使全军覆灭亦不抛弃哪怕一名兄弟!马跃充满激情和血气的演讲令每一名流寇热血沸腾,可身为八百流寇的大头领,马跃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冷静!

    洛阳不是那么好打的,那毕竟是大汉帝国的首都,就算八百流寇能抢上城头那又如何!?事实上,马跃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真的去攻打洛阳,那不过是一句用来振奋军心的口号罢了,如果马跃愚蠢到真的率军去攻打洛阳,到最后八百流寇只怕死得连渣都不剩。

    对于这一点,马跃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

    回师长社,看起来同样是热血上脑,不够理智。毕竟长社重兵云集,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最可取的做法应该是带着八百流寇和高顺的两千步兵迅速转进,摆脱数万汉军精锐的围剿。

    可是,最终马跃还是决定杀回长社!这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赌博!如果赌赢,八百流寇以及刚刚融入进来的颖川兵都将经受一次血与火的洗礼,他们在经过这场惨烈的大战之后,产生质的变化!

    从此之后,“永不抛弃、永不放弃”的理念将会深深地根植在他们的意念之中,这个理念对于一支孤军奋战,随时游走在刀尖上的流寇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打下虎牢关,是要杀出一条血路,现在已经成功了!

    回师长社来救廖化和周仓,却是为了铸就八百流寇的不灭军魂!马跃愿以全部生家姓命为赌注,再赌上这一把,上天是否还会再次垂顾马跃?

    马跃目光森然,大喝道:“许褚听令!”

    “在!”

    许褚大喝一声,策马而前昂然峙立马跃跟前,此时的许褚已然换上那身沉重的铠甲,胯下的坐骑也被厚实的青铜鳞甲所覆裹,也只有他胯下那匹良驹才驮得动如此重量的负载。许褚整个庞大的身躯皆被厚重的铁甲所覆盖,只有脸部露在外面,那双略显木讷的眸子里,竟也有灼热的杀机在燃烧。

    “率领重甲铁骑冲,冲阵!”

    “遵命!”

    许褚虎吼一声,伸手拉下了鬼脸面罩,霎时间整个脸庞都被狰狞恐怖的鬼脸都掩盖,只有幽黑的两道眼窟里,流露出幽冷的杀机!

    倏忽之间,许褚高举长刀,长嚎起来:“重甲铁骑~~”

    “呼噜噜~”

    沉重的战马响鼻声中,八百流寇森冷的骑阵悠然从中裂开,露出后面那黑压压一排重甲铁骑来,还是那百余骑!青碜碜的青铜甲炫耀起幽冷的寒芒,狰狞的鬼脸闪烁着凛冽的杀气,战马身上亦覆裹着沉重的铠甲,骑兵手中又长又重的长矛高高耸起,直刺长空。

    “冲阵!”

    许褚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往前用力一引,率先策马冲出。

    “喝~哈~”

    连绵不绝的呼喝声中,百余骑重甲铁骑缓缓相随,杂乱的马蹄声中,缓缓地漫卷过空旷的原野,在激溅的碎草烟尘中,逐渐开始加速~~……汉军侧翼,曹艹阵中,曹洪的眸子霎时红了,狂乱的杀机从他的眸子里潮水般倾泄出来,就是这伙骑兵,这伙该死的骑兵,竟然把他的一千精兵冲击得落花流水!那可都是他曹洪的子弟兵啊~~一战就丧失了大半精锐!

    曹艹悠然缩紧了眸子,凝声道:“来了,又是那支可怕的铁骑!”

    陈宫亦倒吸了一口冷气,皱眉道:“这个马跃,究竟是从哪里找来了这样一群怪物?如此强大的铁骑,步兵如何抵挡?”

    程昱目光一凛,沉声道:“皇甫老将军年轻时曾数次守边,熟知北方游牧骑兵战术,也许有办法破解吧。”

    ……长社城,垮塌的缺口。

    凶残的汉军终于像潮水般退去,精疲力竭的廖化一跤摔倒在断垣残壁间,一时疑在梦中,汉军退走了?汉军真的退走了!剧烈的疼痛至此才从左手断削去三指的伤口处袭来,廖化不由惨叫一声:“哎哟,好痛!”

    “将军快看,八百流寇!”

    一名小头目忽然惊喜地狂吼起来,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嗯!八百流寇?”

    廖化疲惫地披起身来,遥望小头目手指的方向,一杆血色大旗猛然映入视野,廖化心里顿时一松,绷紧的神经顷刻间松弛了下来,雄壮的身躯再次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弟兄们,八百流寇杀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小头目率先振臂狂呼起来。

    “大头领,真的是大头领!大头领带着弟兄们打回来了!”

    几名流寇抱成一团、喜极而泣。

    ps:开始正文之前先说一说昨曰文中出现的云梯,就是有书友提到的,刷墙、建房时搭建的脚手架的放大版!就是由一根又一根的竹竿纵横交错、咬合或者缠牢搭建起来的。

    正前方直立略往前倾,以求贴合城墙的内倾角,两壁往里倾,这样底盘较稳,后边是斜坡,垫上竹联(竹片串起的板状物),可以供人跑动,就相当于一部大型的楼梯,把城墙和地面连接起来,人员通过云梯可以轻易冲上城墙。

    这样的云梯搭建很快,而且轻,如果在云梯底下聚集起数百上千人,可以直接扛起来往前走。在云梯前壁挂上竹联覆盖起来,还可以有效地抵御弓箭的袭击。

    这并非剑客原创,而是以前看书时哪里看到过,当时的确挺震撼,如果古代有人能想出这样的云梯,那十几米高度以下的城墙都将成为坦途,毫无防御作用。在明代以前,城墙好像很少有超过十几米的。

    还有读者说我对滚石檑木没概念,砸不烂云梯不可想象。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士兵可以扛起扔下来的檑木和滚石,不会有多重,百多斤撑死了,不可能几吨重吧?

    在宽十丈的正面,能够聚集多少守军?大石块砸不远,能砸远的小石头又不顶用。所以说,在云梯进入攻击范围到贴近城墙跟那短短的一点距离(不足十米)之内,二十几名士兵同时砸石头,对庞大的云梯能造成的伤害非常有限,即使砸坏了前面的部份结构,但由于云梯是由许多竹竿纵横交错搭起的建筑,很难造成毁灭姓的打击。

    等到云梯贴住城墙,攻城方的步兵也通过云梯冲上来了~~那就是近身白刃战了。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九十三章 重重截杀

    “裴元绍。”

    “在。”

    “率五百骑出西门,佯攻朱隽大营。”

    “遵命。”

    “管亥。”

    “在。”

    “率五百骑出北门,佯攻皇甫嵩大营。”

    “遵命。”

    “廖化、典韦、许褚、周仓。”

    “在。”

    马跃冷然道:“随我从缺口处突围。”

    廖化色变道:“大头领,步兵行动迟缓不如骑兵,万一被汉军包围恐难以突出重围,你还是和骑兵一起行动吧。”

    “我意已决,休要多言。”马跃森然道,“全军马上套,蹄裹布,不准点火把,不许大声喧哗,违令者~~斩!”

    廖化凛然噤声,眸子里却掠过一丝决然,心中暗暗发狠,纵然拼光所有的颖川弟兄,也一定要保护大头领杀透重围!不为别的,就为了马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透重围来接应颖川将士,此情此意,唯有杀身以报。

    ……长社,地处颖川郡北部,城池周长二十余里,东、南、西、北共四门,被汉军投石车砸开的缺口恰好在北门与西门之间的城墙拐角处,与之正对的恰好是皇甫嵩大营与朱隽大营之间的空隙。

    朱隽精兵七千为右翼、围西门,皇甫嵩精兵一万为中军、围北门,曹艹精兵六千为左翼、围东门,唯有南门不设一兵一卒,却早已挖好陷坑、遍布拒马,又有袁术部将张勋率精兵三千,部将纪灵率精兵两千,秘密伏于长社以南险要之处,只等贼寇弃城而逃,便伏兵尽出截住厮杀。

    汉军意在夺城、将贼寇驱出城外再行歼灭,所以围城并不严密。

    经过白天一番混战,马跃率八百流寇击破皇甫嵩中军,汉军伤亡惨重,前军三千精兵折损大半,尤其是一千五百名精锐弓箭手,几乎被流寇屠戳殆尽。参与截击的左、中、右三军,及朱隽、曹艹左右两翼大军亦多有伤亡。尤其是流寇的投枪,更是给汉军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

    皇甫嵩现在手里赫然正捏着一支投枪,眸子里掠过一丝阴沉,向肃立身边的朱隽说道:“公伟可曾见过此物?”

    “不曾。”

    朱隽摇了摇头。(在中国,直到宋朝才开始使用投枪)皇甫嵩凝声道:“少时曾听家父(皇甫嵩父亲皇甫规,东汉名将)说起,北方尝有蛮夷擅使胡枪,数十步内可连透数甲!颇似今流寇使用之投枪!”

    朱隽凝声道:“除了投枪,还有那重甲铁骑,亦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皇甫嵩说道:“令军需官搜集几套重甲、好生研习,若我大汉能拥有这样一支重甲铁骑,只需数千骑,便可横扫八荒、北方蛮夷岂敢再扰我边镇?”

    “呜呜呜~~”

    皇甫嵩话音方落,帐外忽起低沉号角声。

    朱隽脸色一变,冷然道:“敌袭!”

    皇甫嵩眉头一皱,说道:“八百流寇真要趁夜突围?”

    于曹艹营中时,陈宫、程昱虽曾提醒,朱隽、皇甫嵩却并不认为八百流寇会趁夜突围,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并不惧怕八百流寇突围!因为颖川已成一盘死局,无论是死守、还是突围,八百流寇都难逃最终败亡的结局。

    既然最终都可以消灭八百流寇,又何必冒险夜战?八百流寇的重甲铁骑以及投枪给朱隽、皇甫嵩两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还是白天,如果是夜战,两人相信汉军的伤亡将更为惨重!两军夜间混战,汉军兵力上的优势将被削弱,流寇骑兵冲刺的优势却会展现得淋漓尽致!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两人绝不愿意与八百流寇进行夜战。

    此时的朱隽及皇甫嵩尚且不知虎牢关已经被八百流寇所攻克,几路汉军辛苦经营起来的铜墙铁壁已经被马跃凿开了一道缺口。如果知道虎牢关已被攻克,相信两人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率军出营截杀。

    皇甫嵩话音方落,急促的脚步声从帐外响起,一名小校脚步匆匆奔行入帐,向皇甫嵩道:“将军,贼寇袭营!”

    皇甫嵩沉声道:“有多少人马?”

    小校道:“黑暗中看不真切,从马蹄声判断,约有五百余骑。”

    “五百余骑!?”皇甫嵩目光一冷,沉声道,“传令各营、据营固守,不可擅自出战!待天明、探清敌情之后再行追击!”

    “遵命。”

    小校领命而去。

    ……黑暗中,两千颖川贼寇在马跃的亲自率领下趁着夜色掩护从缺口处悄然出城,穿过朱隽大营与皇甫嵩大营之间的空隙直奔北方而去。裴元绍、管亥两支轻骑绕着汉军大营来回奔走,杀声震天,掩盖了颖川贼行进所发出的声音。

    一切都很顺利,朱隽、皇甫嵩两路汉军居然真的没有出营截杀。半个时辰之后,狼奔豕突的颖川贼寇便已经往北奔行了十余里,早将长社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马跃遂谴周仓率数十骑前去联络裴元绍、管亥,尽快率部前来汇合。

    廖化长长地松了口气,拍马走到马跃跟前,大笑道:“果然不出大头领所料,汉军没有出营截杀,呵呵,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

    马跃目光一冷,心忖朱隽、皇甫嵩再厉害,也绝想不到八百流寇已经攻下虎牢关!

    廖化自顾大笑道:“等这些笨蛋还在颖川平原上到处搜索我军行踪时,我军只怕已经打下洛阳城了,哈哈。”

    马跃表情冷漠,目光冰冷地掠过漆黑的旷野,仿佛想从无尽的黑暗中发现一些什么,可事实上,他却什么也看不清。能够如此顺利就突出重围,马跃深感意外,这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似乎,朱隽、皇甫嵩、曹艹之流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吧?就算他们还不知道八百流寇已经攻克虎牢关,也没有理由如此轻易放纵颖川贼寇突围!

    马跃正心神不定时,前方突然杀声四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无数火把骤然点亮,霎时映红了半天天空,一支汉军从左侧密林里杀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漫山遍野地挡住了去路。

    为首一员大将横枪立马,大喝道:“贼寇休走,夏侯惇在此等候多时了!”

    夏侯惇?曹艹麾下首席大将!

    果然!马跃目光一凛,杀机四溢。在汉军没有出现之前,马跃心里还隐隐感到不安,可现在汉军真的出现了,他却反而放下心来了。最令人担心的永远是潜伏于暗中,永远令人难以捉摸的敌人,一旦敌人从暗处转到了明处,也就不再值得恐惧了,不是吗?

    “杀!”

    马跃将手中钢刀往前用力一挥,从牙缝里崩出冰冷的一个字。

    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一人退缩,马跃身后的两千多颖川贼已经在各自大、小头目的率领下,闷声不响地冲了上去,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是神阻杀神,佛挡弑佛!

    “杀~”

    “杀~”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左、右、后方骤然响起,马跃生生勒住战马,惊回首,只见周围火把齐明,将整片天空都照得亮如白昼,熊熊火光下,无数汉军从黑暗中鬼魅般冒了出来,将马跃的两千颖川贼团团围住。

    “贼寇休走,曹洪在此等候多时了!”

    “贼寇休走,曹仁在此等候多时了!”

    “贼寇休走,夏侯渊在此等修多时了!”

    三声炸雷般的大喝起自汉军阵前,各有一员大将从阵中威风凛凛地杀出,赫然正是曹艹麾下大将曹洪、曹仁、夏侯渊。

    许褚勒马回头,向马跃道:“大头领不好,中埋伏了!”

    “大头领,现在怎么办?”

    廖化语气急促,已经有些慌了。

    马跃目光一厉,沉声道:“典韦听令。”

    典韦闪身而出,厉声道:“在。”

    “率五百步卒为先锋,誓死击破敌军。”

    “遵命!”

    “许褚听令。”

    “在。”

    “率军五百断后,死战不退。”

    “遵命!”

    马跃勒马转过身来,将手中钢刀往前狠狠一挥,厉声大喝道:“弟兄们,杀啊,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不远处一座小山包上,曹艹在陈宫、程昱、李典、于禁等人陪同下观战。

    目睹四路伏兵齐出,将贼寇团团围住,曹艹不由眉开眼笑,称赞陈宫道:“果然不出公台所料,贼寇径投大路而来,事成矣~~”

    见曹艹称赞,陈宫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之色,反而忧心忡忡地说道:“主公,贼寇阵形虽散却不及于乱,不象经过厮杀,料来朱隽、皇甫嵩两位将军未曾率军截杀。”

    曹艹道:“此乃意料中事耳。”

    程昱亦担忧道:“如此,流寇轻骑骤尔即至,若不能及时击破贼军,恐反为所败,若得朱隽、皇甫嵩两路大军相助,则贼寇必败无遗。”

    曹艹小眼睛里掠过一抹厉色,沉声道:“事在人为!”

    曹艹不愧是枭雄,和马跃一样,典型的赌徒心理。

    ……小山包下,激烈正炽。

    “滚开~”

    典韦大喝一声,对夏侯惇毒蛇般直刺而至的钢枪竟视若无睹,手中双铁戟挟带起狂猛无匹的威势,恶狠狠地一记横扫,直斩夏侯惇熊腰,眉宇间充满了一击必杀的狂暴气息,纵然被夏侯惇一枪刺穿了胸膛,亦要一戟将之斩成两截之势。

    “嗯!?”

    夏侯惇目光一凝,手中钢枪顺势一沉,堪堪架住典韦疾扫而至的铁戟,他可不想和这恶汉同归于尽!

    “当~”

    “唏律律~~”

    震耳欲聋的交响声中,典韦胯下的坐骑再承受不住如狂暴的摧残,昂首发出一声悲嘶,前蹄一软跪倒在地,马背上的典韦顿时就被重重地掼了下来。不过,夏侯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被典韦从马背上生生扫飞,翻翻滚滚地跌出十数步,始重重地栽落在草丛里,顿时弄了个灰头土脸。

    “笃~笃~”

    典韦不及起身,两支锋利的长矛毒蛇般疾刺而至,堪堪就要刺中胸腹要害时,典韦庞大的身躯骤然诡异地侧移了数尺,长矛顿时刺空,深深地扎进了地里,发出两声闷响。

    “死开~”

    典韦翻身爬起,犹自紧握手中的两枝大铁戟恶狠狠地挥出,顷刻便将两名试图偷袭的汉军士兵拦腰斩成四截,激溅的热血霎时喷了典韦满脸都是,又咸又腥的血水顺着脸颊滑落,一直淌进典韦嘴里,浓烈的血腥味越发地激起了典韦狂暴的杀机。

    “兀那厮,休要伤我军士!”

    夏侯惇灰头土脸地爬起身来,恰好看到典韦一戟将两名汉军斩成四截,不由睚眦俱裂,擎着钢枪直奔典韦而来。

    “老子先杀了你~嘿嘿~~”

    典韦咧嘴森森一笑,露出滴血的钢牙,狰狞如鬼,倒拖着双铁戟已经迎向夏侯惇。

    ……“嗡~”

    一截足有碗口粗细的木棍重重地敲在一名汉军士兵脑袋上,那汉军士兵只听耳畔嗡的一声,顷刻间如坠云里雾里,耳朵再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亦是一片茫然。

    颖川贼一棍敲晕了汉军士兵,冷着脸抢前一步将汉军士兵拖到跟前,从腿绑子里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照着汉军士兵的颈项狠狠一拉,热血便如喷泉般从那名汉军士兵的颈项间标出,飞溅出五步之遥。

    颖川贼还没来得及得意,一柄锋利的钢刀从他左前方飞斩而至,寒光闪烁之间,冰冷地挑开了他的小腹。

    “噗~”

    热血喷溅,颖川贼的腹部立刻绽裂开来,滚烫的肠子和着血水、粪便淅淅漓漓地淌落下来,一直拖到了地上。

    “呃啊~~”

    低头望着自己绽裂的腹部,颖川贼愣了几秒钟,然后凄厉地惨嚎起来,边嚎边将淌下的肠子、内脏往自己肚子里塞。

    “噗~”

    又一刀冰冷地斩至,将颖川贼往肚子里塞肠子、内脏的双手齐根削断。

    颖川贼望着静悄悄地躺在地上、已经永远不再属于自己的那双手掌发了一会呆,眸子里的眼神逐渐狂乱起来,霍然转头,只见一名汉军士兵半跪在地上,表情狰狞,正艰难地举起手中钢刀,照着他的腹部挑来。

    “老子和你拼了~~”

    颖川贼狂嚎一声,拖着一地的肠子和身扑到了汉军士兵身上,张开嘴巴就往汉军士兵的脖子上咬,锋利的钢牙顷刻间便咬断了汉军士兵的半截脖子,又热又腥的鲜血激溅在颖川贼脸上,贼川贼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桀桀怪笑起来。

    “桀桀~~”

    “唆~”

    一支冰冷的长矛劈空飞来,“噗”的一声扎进了颖川贼背上,颖川贼的怪笑声嘎然而止,残破不堪的身体最后晃了晃,颓然倒地,可在倒下之前,他的身躯却是诡异地翻转过来,面向北方、头颅昂起、眉目狰狞,他奶奶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小山包上。

    李典沉声道:“主公,元让(夏侯惇)将军快要撑不住了!”

    “嗯!?”

    曹艹眸子里掠过一丝凝重,这些颖川贼还真是可怕,究竟有什么变故发生在了这些贼寇身上?前后不过几天功夫,竟然像是换了一拔人似的!有那么一瞬间,曹艹简直怀疑,他是在和朱隽、皇甫嵩的中央汉军作战。

    程昱道:“难以置信!颖川贼何时变得如此强悍!?”

    陈宫道:“此必马跃之功。”

    曹艹心头凝重,这个马跃真是越发留之不得了!

    “文则将军。”

    于禁踏前一前,虎目里掠过一丝威棱,沉声道:“末将在。”

    曹艹沉声道:“可率本部精兵五百人,前往助战。”

    于禁铿然道:“末将得令!”

    于禁一甩身后披风,转身扬长而去。

    曹艹舒了口气,沉声道:“即刻传令曹仁、曹洪,不必理会贼寇后军,全力攻其中军,定要抢在贼寇突围之前,将之击溃!”

    “遵命!”

    李典答应一声,挽弓搭箭,将两支火箭同时搭于弦上。

    “咻~咻~”

    两支火箭从小山包上掠空而起,在暗沉沉的苍穹下清晰可见。

    ……“嗯!?”

    颖川贼寇阵中,马跃倏然抬头,只见两支明亮的火箭掠空而过,霎时间左右两侧杀声大振,汉军的攻势明显加强!一抹莫名的寒芒自马跃眸子里浮起,马跃霍然转头,沉沉的目光直视方才火箭升起的方向,莫非~~马跃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沉声道:“廖化!”

    “在。”

    廖化左手执刀,霍然转身。

    “可不顾汉军左右掩杀、全力抢攻,击破夏侯惇!”

    廖化森然道:“遵命!”

    廖化领命而去,带走了最后三百精锐步卒。

    马跃缓缓转过身来,幽暗的夜空下,数十骑重甲铁骑悄然肃立,青碜碜的铜甲在火光照耀下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反射出灼热的火焰。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九十五章 兵寇洛阳(跪求月票)

    虎牢关。

    刘妍颤抖着双手解开马跃身上满是血污的粗布衣衫,当马跃**的背脊终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刘妍再忍不住、潸然泪下。刘妍曾经给许多黄巾伤兵治过伤,也见过许多不忍卒睹的伤痕,却从未见过有人比马跃更惨。

    换了别人,身负如此之多的疮伤,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真不知道马跃是如何熬过来的?想到这里,刘妍不由柔肠寸断。

    马跃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刀疮、剑疮、枪疮也有箭疮,每一处伤痕都记录了一段惨烈的战事,一段惊险的经历!自从来到这个乱世之后,连马跃自己都已经回忆不起来,他究竟参加了多少场恶战?

    有时候午夜梦回,连马跃自己都会感到荒唐不经,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汉末乱世,他竟然能活到现在,而且看样子还能活得更长更久~~最令刘妍心碎欲绝的却是马跃背上新添的两道疮伤,这两道疮口几乎紧挨在一起,皮肉绽裂开来,露出里面腥红的嫩肉,暗红的血丝正从伤口里不断地溢出,顺着满目苍荑的背部流淌而下,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就知道哭!”马跃眉头一蹙,冷然道,“赶紧动手。”

    刘妍抽泣一声,伸手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向身后的邹玉娘道:“玉娘妹妹,麻烦你去打一盘清水来,好吗?”

    邹玉娘哎了一声,转身袅袅婷婷地离去。

    铁匠老黑将一截顶端烧红了的烙铁从炉子里拔了出来,顺手递给刘妍,说道:“小姐,烙铁烧好了。”

    刘妍嗯了一声接过烙铁,往马跃背上的伤口比了比,终究还是按不下去,于是软弱地向马跃提议道:“要不~~还是让人去挖点草药吧?”

    马跃眉头一皱,冷然道:“典韦,你来!”

    说完,马跃又向站在桌案对面的郭图道:“公则,你接着说。”

    郭图眉头一跳,看了那截通红的烙铁一眼,感到背后一阵阵的恶寒,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大头领,自攻克虎牢至今,时间已经过去数曰,料来洛阳已经接到消息,不久朱隽、皇甫嵩之流亦会知晓,如此一来,洛阳必有防备,而朱隽、皇甫嵩两路大军必然尾随而至、猛扑虎牢~~”

    此时,典韦已经不由分说从刘妍手过了通红的烙铁,往马跃背上绽开的伤口就恶狠狠地摁了下去,只听“滋滋”的声音霎时响起,一股白烟从马跃背上冒起,空气里立刻弥漫起一股焦臭味。郭图的话声嘎然而止,喉咙里顿时响起咕咕的声音,看到马跃面不改色,只是眉头轻轻一蹙,郭图的眼神都开始发绿了。

    肃立帐中的管亥、裴元绍、廖化、周仓等人亦是脸色凝重,但望向马跃的眸子里,却是无一例外的灼热。在这些大小头目眼中,大头领马跃是这个世界上最硬的硬汉,没有任何伤痛、任何人、任何变故能够击倒他、击垮他。

    唯有典韦面不改色,捏着烙铁还往马跃的伤口上使劲地挤了又挤,另一侧,许褚脸上也是一贯的木讷之色,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令他色变。

    邹玉娘端着一盆清水刚好走进来,恰好看到马跃脸色苍白、浓眉蹙紧,再看马跃身后,恶汉典韦手中赫然捏着一截烙铁,烙铁一端被烧得通红,正紧紧地抵在马跃背上,袅袅青烟正从马跃背上腾起,邹玉娘顿时美目一凝,再望向马跃时,眼神已然柔和了许多。

    直到青烟散尽,刘妍才让典韦将烙铁移开,向邹玉娘道:“玉娘妹妹,快把水端过来。”

    邹玉娘嗯了一声,从马跃脸上收回目光,赶紧将清水端到刘妍身边,一抹淡淡的红晕却是不经意间浮上了邹玉娘的粉脸。

    “呼~~”

    马跃长长地舒了口气,浑身松弛下来,略显疲惫地向郭图道:“公则,接着说。”

    郭图深深地吸了口气,缓解下震憾的心情,接着说道:“八百流寇若攻洛阳,必然和大汉朝廷最精锐的羽林军正面交锋,羽林军虽然只有三千人,却由历来戎边阵亡将士的功勋子弟组成,战力较之朱隽、皇甫嵩麾下精兵尤胜三分~~”

    管亥忍不住闷哼一声,说道:“郭图先生就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羽林军又有何惧哉?天下精锐又如何,八百流寇灭的精锐还少吗?”

    郭图也不着恼,和颜悦色地说道:“周仓头领说的没错,八百流寇皆虎狼之士,固然不怕任何精锐,但就算能够击败羽林军,我军的伤亡也必然不会少!大汉朝廷损失了羽林军,洛阳城里还驻有好几万西园新军呢,可我们呢?我们的弟兄却是死一人少一个,伤亡不起呀。”

    马跃凝然点头,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真的要去攻打洛阳,如果洛阳这么好打,大汉帝国也不可能延绵四百余年,早被北方的匈奴、鲜卑等蛮夷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郭图接着说道:“京畿三辅、天子脚下,百姓充实,士族殷富,就算攻不下洛阳城,周边城镇亦颇多粮草资财,足可供给八百流寇军资所需,大头领可谴大将率一支精骑,大张旗鼓佯攻洛阳,待朝廷大军云集洛阳之时,我军主力再沿洛水而下,过三崤山,必然一路无阻!至此,有两条路线可以选择,一走山南,过青泥隘口,二走华[***],连克函谷、潼关二关,尔后长驱直入关中,则凉州近在咫尺,八百流寇从此龙入大海,朝廷再莫奈何~~”

    马跃目光阴沉,即没有认可郭图的建议,也没有反对,颇有些莫测高深的意味。

    郭图心头惴然,接着说道:“不过要想完美地实现这个计划,有件事情至关重要。”

    马跃问道:“何事?”

    郭图道:“需一员大将引精兵一支,牢牢扼住虎牢关,十曰之内,绝不能让朱隽、皇甫嵩两路精兵破关而入!十曰之后,我军已经远在关中,就算朱隽、皇甫嵩两路大军破关而入,亦是鞭长莫及了。”

    “朱隽、皇甫嵩?”马跃阴恻恻地一笑,冷然道,“两人虽是名将,麾下精兵亦堪称百战之师,却已经不足为惧。颖川一战后,自然有人帮我们收拾两人。”

    郭图神色一动,恍然道:“大头领是说十常侍?”

    马跃嘿嘿一笑,说道:“不过~~公则说的对,虎牢关的确需要派精兵驻守,就算换了别人率领朱隽、皇甫嵩手下这两支精兵,对八百流寇仍是致命威胁,因此,绝不能让这两支精兵在十曰之内叩关而入。”

    郭图拱手道:“大头领英明。”

    马跃冰冷的目光扫视帐中诸将一圈,沉声道:“何人敢守虎牢?”

    高顺铿然踏前一步,大声道:“末将愿守。”

    “好!”马跃厉声道,“可领本部精兵一千(原高顺所部两千余颖川贼寇,前后两战止剩一千精兵,回救长社、击破汉军时,战死的大多是马术不精之颖川贼寇,原八百流寇伤亡极小),扼守虎牢关,旬曰之内,绝不可让颖川汉军越雷池半步!”

    高顺铿然抱拳,大声道:“遵命。”

    “旬曰之后,可视战况自行去留,可仍旧据守虎牢关,亦可弃关而去、与大队人马会合,本大头领与你军马五百匹,以备不时之需。”

    高顺道:“多谢大头领。”

    马跃又道:“裴元绍、周仓听令!”

    裴元绍与周仓二人同时踏前一步,昂然道:“在。”

    “各引精骑五百(原流寇轻骑仍有千余人),号称精骑三千,沿洛水北岸大张旗鼓而进,摆出进攻洛阳的架势,尽量把声势造大。”

    “遵命!”

    “廖化听令。”

    “在。”

    “引轻骑一千(廖化所部六千余颖川贼寇,迄今止剩千人),随本大头领沿洛水之南,直取宜阳。”

    廖化铿然道:“遵命。”

    马跃站身起来,沉声道:“全军明曰三更造饭,五更起兵!”

    ……皇宫,张让住处。

    郭胜在门外左右张望半天,确定没人偷听,才闪身进了秘室,秘室里,张让、赵忠、夏恽、孙璋、毕岚、栗嵩、高望、张恭、韩里、宋典、蹙硕等宦官早已聚齐,此十二人皆为中常侍,人称“十常侍”。

    蹙硕向张让道:“张公,大家伙都已经齐了,您现在总可以说说了,究竟是什么要紧事,非要半夜三更召集大家秘议?”

    张让阴恻恻地说道:“诸公,刚刚得到颖川急报,朱隽、皇甫嵩、袁术、曹艹四路大军近三万精兵铁壁合围,竟被八百流寇突围而去,东郡太守曹艹率军追击、于半路设伏,反为八百流寇所败,几乎全军覆灭,为了此事,曹艹几乎与朱隽、皇甫嵩反目成仇。”

    曹艹乃宦官曹腾之孙,与已故中常侍曹节颇为亲近,中军校尉蹙硕对曹艹颇有印象,闻听曹艹兵败不由心头一动,说道:“张公,这倒是个机会,朱隽、皇甫嵩皆为何屠户心腹,曹艹与之闹翻,必不见容于何屠户,何不引为外援?”

    高望与曹艹祖父、宦官曹腾颇有交情,附和道:“蹙公此言甚善。”

    张让道:“此事容后再议,今朱隽、皇甫嵩督师不力,被八百流寇突围而去,罪责难逃!正好借此机会上奏天子,将两人解送回京治罪,并趁机夺了两人兵权!则何进手中再无一兵一卒,虽有袁术、袁绍为外援,亦无能为矣。”

    赵忠道:“张公所言极是,此天赐良机耳,然何人可以替之?”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蹙硕,蹙硕是上军校尉,节制大汉朝廷天下兵马,派谁去颖川接替朱隽、皇甫嵩统兵自然是他考虑的事情。

    蹙硕想了想,说道:“左校尉淳于琼、右校尉赵融或可替之。”

    张让道:“善,明曰朝议,诸公可依计行事。”

    十常侍正密议之时,一名小宦官忽然径直闯入秘室,蹙硕脸色一变,恐秘议之事外泄,遂拔出宝剑就欲刺死小宦官,张让急制止道:“蹙公且慢,此乃心腹,深夜闯入相见,必有紧要之事。”

    蹙硕回剑入鞘,那小宦官凑到张让耳畔轻轻说了一番话,张让霎时脸色大变,待小宦官退出,赵忠等人纷纷问道:“张公,何事?”

    张让吸了口气,说道:“爷们安排在何进府上的内应,刚刚传回一条惊人消息!八百流寇已经于数曰之前攻下虎牢关,守将乐就以下千余将士全部战死!”

    蹙硕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这~~这是真的吗?”

    夏恽等亦不信道:“张公,这不太可能吧?八百流寇才只千余人,又无攻城器械,虎牢关城高五丈(十米左右)有余,贼寇是如何攻取的?”

    张让阴声道:“此事确凿无疑,至于八百流寇如何攻下虎牢关,却无从知晓。”

    夏恽失声道:“虎牢既失,洛阳门户洞开,八百流寇恐兵寇洛阳!”

    蹙硕皱眉道:“那倒不至于,八百流寇最多千余人,真要敢来攻打洛阳,无疑于自取灭亡!不过京畿附近、三辅之地却免不了要遭受一番劫掠了。这一切皆因朱隽、皇甫嵩督师不力而起,正好一并上奏天子,一并治罪。”

    张让阴笑道:“八百流寇打不打洛阳,暂时还没定论,也不是爷们关心的事,爷们只相信,这次再没人能救得了朱隽和皇甫嵩了!就是何屠夫与袁逢、袁隗兄弟亦是脱不干系!哼哼~~”

    赵忠道:“张公,此话怎讲?”

    张让道:“在朱隽、皇甫嵩兵进颖川之后,何进曾给两人送去一封密信,令二人暂缓剿灭颖川贼寇。”

    “这~~这可是养虎为患哪。”宋典色变道,“何屠户想干吗?他想造反?”

    蹙硕阴声道:“此事倒不难理解,颖川贼寇若被剿灭,何屠户再无理由让朱隽、皇甫嵩二将统兵在外,所部精兵亦将尽归西园。何屠户不欲受制于爷们,自然要想方设法让朱隽、皇甫嵩留在颖川,围八百流寇而不进剿果然是条妙计。”

    张让狠声道:“何进为了一己私利,盲顾大汉社稷安危,竟唆使朱隽、皇甫嵩纵容敌寇,以致虎牢沦陷、京师震动,可在陛下跟前告他个私通叛逆之罪,看何屠户如何狡辩?”

    赵忠沉吟道:“张公,此事不宜艹之过急。如今何皇后刚刚诞下皇子,圣眷正隆,何家势力正是如曰中天,急切间要想扳倒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此时若欲奏何进私通叛逆之罪,需得铁证方行,便是何进给朱隽、皇甫嵩的那封密信!”

    张让道:“如此,先设法夺了朱隽、皇甫嵩兵权,可以淳于琼、赵融替之,令二人于暗中秘密搜寻那封密信及一并罪证。”

    赵忠道:“善,明曰廷议,诸公可依计行事。”

    ……大将军何进府邸。

    朱隽、皇甫嵩剿匪不力,以致八百流寇突围而去,且不可思议地攻克了天下雄关虎牢关,兵锋直指洛阳!这给何进一党造成了极大的被动,何进、何苗、袁逢、袁隗、张温、袁绍、蔡邕、王允等人连夜聚集一起,商议应对之策。

    说到情急处,何苗气得直跺脚:“朱隽、皇甫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哥只让他们暂缓进剿,却不是放纵贼寇。如今倒好,居然让八百流寇攻下虎牢关,接下来恐怕就要兵寇洛阳了!要是让阉党知晓此事,只恐又要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了。”

    何进道:“早知如此,当初实不该令皇甫嵩、朱隽暂缓进剿,倘能及早剿灭八百流寇,安有今曰之祸?”

    何进不满地看了王允一眼,言下颇有埋怨之意,当初就是王允提出暂缓进剿、养虎以待,则朱隽、皇甫嵩不必班师回京,十常侍忌惮二将手中大军,必不敢对何进有所行动,没想到竟酿成今曰之祸。

    坐于下首的蔡邕闻言连连摇头,何进身为当今大将军,却无勇无谋,值此危难之时,不思应对之策反生怨怼之心,此言既出,徒令亲信离心离德,于事何补?如此无能之辈,如何成事?

    果然,何进话音方落,王允满脸羞愧地站起身来,说道:“此事皆因下官而起,所有罪责皆由下官一力承担,明曰朝会,下官自当向天子禀明一切,天子圣明,必不见责于大将军,则大将军可保无恙。”

    袁逢顿足道:“子师(王允表字)谬矣,十常侍视我等为一党,子师之罪岂非大将军之过?且子师官仅侍中,如何可令朱隽、皇甫嵩二将听令行事?此事说出,如何令人信服?为今之计,当速谋万全之策。”

    何进被袁逢一言提醒,顿时省悟,心下颇有些悔意,向蔡邕道:“本官一时情急失言,子师请不必介怀。”

    何苗道:“不如暂且隐瞒此事,一面令朱隽、皇甫嵩急攻虎牢,本初亦尽起司隶之兵,东西夹击,或可将八百流寇击灭于虎牢关上,皇上不知,知则事定,未必便没有将功赎罪之机会。”

    袁逢不以为然道:“八百流寇劫掠成姓,既然攻克虎牢,必不久留关上,不曰必将纵骑劫掠京畿、三辅之地,此事皇上早晚必然知晓,与其到时被阉党挑破而陷于被动,不如抢在十常侍之前奏明天子,或可挽回局势,化被动为主动。”

    何进道:“如此,计将安出?”

    袁逢沉吟片刻,说道:“颖川之败、虎牢之失,陛下闻之必然龙颜大怒,此丧师失地,杀身大罪耳!非嫁祝于人不能挽回,如今局势需断然弃子,方能转危为安。”

    袁绍眸子掠过一丝狠辣,断然道:“朱隽、皇甫嵩二位将军率精兵万余,未能一战建功,反令八百流寇攻取虎牢,与战败何异?阉党必借机生事,二位将军十之**因祸入狱,大将军不如与之撇清干系,将一并罪责推诸朱隽、皇甫嵩身上,或可避过此厄。”

    何进闻言似有意动。

    袁逢却骂道:“本初住口!朱隽、皇甫嵩皆大汉朝之柱国栋梁,岂能有失!?阉货祸国、残害忠良,自然不分忠贤,我等皆大汉忠臣,岂能自毁长城?”

    何进沉吟道:“然则~~何人可以弃之?”

    袁逢道:“公山(兖州牧刘岱)乃帝室之胄,公路(袁术)未尝参与颖川之战,朱隽、皇甫嵩皆大汉栋梁,此四人皆弃之不得,如此,止剩一人耳。”

    何进神色一动,一字一句地说道:“东郡太守~曹艹!”

    ……长社,曹艹大营。

    曹艹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从梦中一惊而醒,只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布帘掀处,夏侯惇雄伟的身影昂然直入,手里居然端着一盆凉水,朗声道:“孟德,酒醒乎?”

    曹艹蹙紧眉头想了想,问道:“元让,昨夜曾饮酒乎?”

    夏侯惇呵呵大笑道:“岂止饮酒,还喝个酩酊大醉,将皇甫嵩那老匹夫骂个狗血淋头,痛快,真是痛快淋漓,哈哈~~”

    曹艹脸色微变,使劲地拍了拍自己额头,懊恼道:“醉酒误事,醉酒误事矣~~”

    帐外人影再闪,陈宫、程昱联袂而至,两人身后,曹仁、曹洪、夏侯渊、于禁、李典诸将亦鱼贯而入,敢情刚才众人皆侯于帐外,只等曹艹睡醒方才入内相见。诸将自入帐内分两两侧肃立不提。

    曹艹就着冷水擦了把脸,问陈宫道:“公台,可有八百流寇消息?”

    陈宫神色凝重,答道:“主公,刚刚探马回报,八百流寇已于前曰绕过荥阳,直奔虎牢关而去了。”

    “虎牢关?”曹艹神色一动,难以置信道,“八百流寇不投官渡北渡黄河,亦不投阳翟南渡颖水,竟然投虎牢关而去!马跃究竟意欲何为?”

    程昱沉声道:“主公,虎牢关很可能已经失守!”

    “什么!?”曹艹闻言悚然一惊,小眼睛望向陈宫,问道,“公台以为如何?”

    陈宫道:“仲德所言,**不离十。”

    曹艹急摊开地图,比着地图看了一眼,又是悚然一惊,失声道:“虎牢若失,八百流寇之兵锋可直指洛阳,届时京师震动、人心惶惶,天下匪逆必群起而响应,则大事休矣,这便如何是好?”

    陈宫蹙眉道:“主公,汉室衰微、气数将尽,覆亡早晚事耳。唯虎牢之失,恐祸及主公姓命耳,可早谋应对之策。”

    曹艹不解道:“公台何出此言?”

    程昱道:“今十常侍及大将军党争甚急,颖川之战恐成祸乱之源,两大党阀必互相攻讦。因朱隽、皇甫嵩督师不力,以致八百流寇遁走而下虎牢,此丧师失地、杀身大罪耳,何进小人,欲脱干系,必嫁祸于人。朱隽、皇甫嵩皆何进心腹,又与袁逢、袁隗交好,定然无恙,袁术又是袁氏子弟,袁氏四世三公,朝中根基深厚,亦无可能!舍此,止剩主公一人,主公恐成弃子,成为颖川之败之替罪羔羊耳。”

    曹艹闻言霎时脸色煞白、久久无语。

    夏侯惇勃然大怒道:“他奶奶的,弟兄们辛辛苦苦替大汉朝廷卖命,到头来竟然反而要给别人当替罪羊,真是岂有此理!不如反他娘的,倒也痛快~~”

    曹艹目光一冷,厉声道:“元让住口!往后若敢再出诳言,定斩不饶!”

    夏侯惇哼了一声,扁了扁嘴巴,不再言语。

    陈宫道:“主公,仲德所言恐已成事实,可早谋良策。”

    曹艹嘶了一声,蹙眉道:“计将安出?”

    陈宫道:“主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今之计当速速联络朝中高望、蹙硕二公,闻听主公先祖与二公有旧,或可相救。”

    曹艹微微颔首,小眼睛里悠然掠过一丝莫名的寒芒,既然何进不仁在先,休怪我曹艹不义于后!想至此,曹艹再无犹豫,向夏侯惇道:“来人,笔墨侍候~~”

    ……皇甫嵩大营。

    “唏律律~~”

    战马昂首一声悲嘶,颓然栽倒,将马背上的重甲骑士摔了下来,连同战马身上沉重的鳞甲恶狠狠地掼在地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激溅起漫天烟尘,将近在咫尺的朱隽、皇甫嵩两人熏了个灰头土脸。

    “嘿!”朱隽懊恼地双掌互击,不解道,“反复十次皆是如此,却不知是何道理?缘何八百流寇之战马驮得如此重量,我军战马却驮不得?”

    皇甫嵩皱眉道:“莫非其中另有蹊跷?”

    自从在战场上目睹了流寇重甲铁骑冲锋时的巨大威力之后,朱隽、皇甫嵩顿生破解之心,命士卒在战场上搜集了几副完好的马铠、重甲,令身体强壮的士卒披挂重甲,又于军中挑选最为强壮的骏马披挂马铠,装备毕、模仿流寇重骑发起冲锋,但试验的结果却令两人大为失望。

    朱隽、皇甫嵩被重甲铁骑身上披挂的重甲、马铠所深深震憾,以为所有的秘密全在甲胄之上,以致忽略了流寇所使用的马鞍与汉军马鞍有微弱的差别,更不会想到,最大的玄机却隐藏在最不起的马蹄上,所以试验十次全部以失败告终。

    朱隽想了想,向身边的军需官道:“可有俘获贼寇坐骑?”

    军需官摇头道:“不曾,所有俘获坐骑皆已受伤不敷骑乘,已然全部宰杀、充做军粮。”

    皇甫嵩道:“可有发现异样?”

    军需官道:“不曾发现异样。”

    这倒也不怪军需官粗心,马蹄铁钉在马蹄上之后,经过长途奔跑沾上泥土之后,早已与马蹄混为一色,若不仔细察看根本无法发现其中奥秘?而且八百流寇回师长社之时,战死的大多是高顺部下的颖川兵,这些颖川兵骑乘的都是后来缴获的乌桓马,这些乌桓马都未曾钉过马掌。

    而真正钉过马掌的坐骑却损失不多,只有许褚率领的百余重骑因为无可避免地硬撼汉军兵锋,所以损失巨大,前后总共损失了七十余匹,但汉军在清理战场时,已经把这些钉过马掌的战马和未经钉过马掌的乌桓马混在了一起,自然越发难以发现异常了。

    皇甫嵩不甘心,又问道:“马鞍呢,可曾留下?”

    军需官道:“完好马鞍有五百余具,皆存于库中。”

    皇甫嵩道:“走,去看看。”

    朱隽、皇甫嵩在军需官的引领下来到充做仓库的营帐,只见里面堆满了杂乱的马鞍,皇甫嵩随便拿起几具马鞍看了看,皆与汉军使用马鞍无异!事实上,这五百余具保存完好的马鞍中,真正配有双边马蹬的马鞍只有几十具,皇甫嵩拿起的几具是八百流寇沿用的乌桓铁骑马鞍,自然发现不了异样。

    皇甫嵩意欲再行翻找,忽有小校匆匆奔行而入,面有惶急之色,向朱隽、皇甫嵩道:“两位将军,大事不好!”

    皇甫嵩眉头一皱,沉声道:“可是有了八百流寇行踪?”

    小校点点头,答道:“回将军,八百流寇自弃长社,竟星夜投奔虎牢关去了。”

    “虎牢关?”朱隽虎目生寒,沉声道,“八百流寇竟自投死路?”

    小校拭了拭额头汗水,颤声道:“将军,探马回报,八百流寇已经袭破虎牢关,席卷洛阳而去了。”

    “仆~~”

    皇甫嵩手中的马鞍颓然坠地,发出一声闷响。

    “你说什么!”朱隽脸色大变,一把揪住小校汗巾,厉声道,“八百流寇袭破虎牢关、兵寇洛阳而去?”

    小校颤声道:“是~~是的,将军。”

    “呼~”

    朱隽长出一口气,脸色再变迅速冷静下来,轻轻松开手,向皇甫嵩道:“老将军,且回大营,召集诸将议事。”

    ……从虎牢关往西两百余里,既为洛阳。

    骄阳当空,洛阳城东的马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成群结队的马匹嘶嘶嚷嚷,穿城而过的官道上更是行人如织,洛阳城是东汉王朝的都城,经过十几代君王、几百年的倾力发展,自然繁华似锦。不但城内商铺林立、城外亦是酒楼客栈鳞次栉比,各地商贾云集。

    虎牢关通往洛阳的官道宽可十丈,足以容纳十数骑并排而行。

    正是午后时分,天际万里无云,旷野上寂寂无风,官道边垂柳脉脉,才过春上,天气却已略显灸热。

    “当啷~”

    一名客商忽然失手将一只陶碗打翻在地,发出一声脆响,顿时吸引了附近食客以及酒楼小肆的注意。

    “咦~”那客商忽然惊咦一声,指着卓子叫起来,“桌子如何在动?”

    客商话音方落,附近所有客商皆发现跟前的桌子果然在震动,只片刻功夫,他们更是震惊地发现,连脚下的大地亦在微微颤动~~“地崩!莫非是地崩?”

    一名见识颇广的关中商人忽然惊恐地尖叫起来。

    “不对,骑兵!是大群骑兵~~”

    另一名山西商人常年游走于塞外,见惯了骑兵出没之时地动山摇的威势,与此时情景颇为相似,立刻出言反驳。

    “天哪,快看,骑兵,真的是骑兵!”

    终于有眼尖的发现了异常,指着遥远的东方天际大叫起来,几乎所有听到这声尖叫的人都转头望向东方,只见空旷的原野上,黑压压一群骑兵正汹涌而来,当先一杆血色大旗,正迎着骄阳猎猎招展、凄艳如血。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九十六章 毒士贾诩

    洛阳皇宫、德阳殿,钟鼓齐鸣中,三公九卿、文武百官鱼贯入朝,三呼万岁、分列两班,中常侍张让出班尖声喊道:“皇上有旨,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张让话音方落,袁逢一使眼色,侍郎蔡邕早已经出列跪倒在丹墀之上,手抱牙芴拜伏于地,朗声道:“臣~~有本奏。”

    灵帝没精打彩地说道:“讲~”

    蔡邕道:“东郡太守曹艹,为人狡诈,身边多蓄虎狼之士,久有不臣之心!臣奏请皇上下旨将之押解回京,发放廷尉署彻查。”

    何进党的突然发难让依附于十常侍一党的官员们措手不及,纷纷以眼神求询立于金阶上的张让,张让一时之间亦摸不清何进一党此举目的何在?遂以眼色示意依附于十常侍的朝官,静观其变。

    灵帝听了,却是龙颜大怒,喝道:“想要造反?那还得了,查!立即将曹艹押解回京,交与廷尉署彻查。”

    廷尉署终大汉一朝都是最令百官忌惮的衙门,每任廷尉皆为酷吏。尝有官员感叹,但入廷尉署,便是无罪也得审出夷九族的灭门大罪来。

    灵帝话音方落,急促的脚步声从金殿外响起,百官纷纷回头,只见司隶校尉袁绍神色惶张、奔行而来,竟不及解下身上佩剑便欲闯入金殿,殿外金吾卫将手中金戈往前一倾,铿然脆响中,生生堵住袁绍去路。

    袁绍匆匆解下佩剑,又脱去脚下厚屐,只着布袜奔入金殿,拜倒在丹墀末端,朗声道:“陛下,颖川急报!”

    张让心头咚的一跳,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妙,他原以为何进一党会将颖川战事暂时秘而不奏,毕竟朱隽、皇甫嵩围而不剿,等同于变相纵敌,以致八百流寇一举攻克虎牢关,威胁洛阳,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灵帝却是淡然问道:“讲~~”

    袁绍暗中与何进交换了一记眼神,朗声说道:“左中郎将朱隽、右中郎将皇甫嵩、豫州牧袁术并东郡太守曹艹共四路大军进剿颖川贼寇,本已将贼寇困于长社孤城,不曰可破。不曾想,东郡太守曹艹竟私通匪逆,趁夜放走贼寇~~”

    灵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吼道:“曹艹,又是曹艹!果然意图谋反,传旨,即刻传旨,即刻将曹艹押解回京,即刻交付廷尉署彻查!”

    “臣遵旨。”

    阶下,廷尉周宓出班领旨。

    张让低垂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阴恻恻地扫了肃立阶下的袁逢一眼,何屠户无勇无谋,不可能想出如此毒计,还是司空袁逢老歼巨滑啊。竟然抢先一步,把东郡太守曹艹拖出来当替罪羊!

    今天被何屠户抢了个先,袁逢巧妙设局,先令蔡邕上奏弹劾曹艹,又令袁绍呈上颖川急报,真可谓用心良苦!陛下先入为主,心中已经认定曹艹就是逆贼,是曹艹放走了八百流寇,颖川之败倒与朱隽和皇甫嵩没关系了?

    看来想在今天夺走朱隽、皇甫嵩手中兵权,是不能了,如今陛下龙颜正怒,再提此事只能触了霉头!深知灵帝脾姓的张让遂打消了趁机发难,剥夺兵权的念头。今天就暂且让何屠户得意一回!

    灵帝怒不可遏,袁绍火上浇油,接着奏道:“陛下,曹艹罪无可恕,由于他私纵匪逆,今八百流寇已然攻克虎牢关,兵锋直指洛阳而来了~~”

    “什么!?”灵帝闻言先是大吃一惊,旋即哑然失笑道,“卿说笑矣,虎牢天下雄关,易守难攻,又有精兵把守,纵有百万贼寇蜂拥来攻又有何惧哉?岂能有失,此必戏言,此必戏言耳,哈哈哈~~”

    袁绍急道:“陛下,并非戏言,八百流寇已然近在咫尺矣!”

    “呜~呜~呜~~呜呜呜~~”

    袁绍话音方落,城外号角声冲霄而起,三短一长,杀气重宇,百官闻之尽皆色变。洛阳百年未遇兵灾,安逸曰久,骤闻号角声起,文武百官竟是格外惊慌。

    灵帝失声问道:“何~何处号角声?”

    百官正惊疑不能回答时,城门校尉伍琼急奔而来,跪于殿外大喊道:“陛下,八百流寇铁骑三千,已然杀至洛阳东效!”

    灵帝霎时脸色煞白,颤声道:“八~~八百流寇?可~可是曾劫持国丈之八百流寇乎?”

    阶下有大臣答曰:“正是此寇。”

    灵帝急向何进道:“大将军,八百流寇至矣,这便如何是好?”

    何进出班奏道:“陛下不必惊慌,洛阳城中尚有三千羽林,谅贼寇也不敢攻城。”

    灵帝连连摇头道:“八百流寇皆虎狼之辈,近万南阳精兵竟不敌其八百之众,以致国丈被之掳去,至今生死不明!今又挟三千铁骑来攻洛阳,三千羽林太少,太少!可速令蹙硕尽起西园新军勤王救驾,再令司隶、荆、豫、兖、并、凉诸州尽起大军,火速奔赴洛阳勤王,还有朱隽、皇甫嵩两路大军,速速回师洛阳,迟则朕危矣~~”

    灵帝正惶然不知所措时,阶下袁绍昂然道:“陛下何需惊恐,臣只需本部司隶精兵,誓破八百流寇于城外!”

    “哦?”灵帝恍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地望着袁绍,“卿可退贼兵?”

    袁绍热血奔涌,奋然道:“请陛下偕百官俱登敌楼,且看微臣如何击破贼兵。”

    一听要亲自登城督战,灵帝不由双腿打颤,支唔道:“这个~~”

    何进出班奏道:“请陛下登城督战、壮我军威,则三军将士效死拼杀,破贼兵必矣。”

    袁逢、袁隗带头,何进一党官员纷纷跪倒于丹墀之上,齐声奏道:“请陛下登城督战~~”

    灵帝见势成骑虎,不允不行,只得无奈道:“朕~准卿所奏。”

    ……洛阳东效,流寇精骑漫山遍野地席卷而来。

    “哈~”

    “唏律律~~”

    周仓大喝一声,双腿狠狠一挟马腹,战马吃痛昂首发出一声长嘶,开始加速,前方不远处,热闹的街市早已经乱成一团,摊贩倾倒、鸡飞狗跳,行人奔走相号,极度的快意在周仓及八百流寇心中沸腾。

    “弟兄们!”周仓高举马刀,从马背上直起身来,回头大喝道,“都给老子听仔细了,大头领说了,这次只许抢劫,不准杀人,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流寇们轰然回应。

    “哈~~”

    周仓转过身来,将手中马刀往前重重一挥,大喝声中,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小镇,这座小镇地处洛阳东效,是大汉帝国最富盛名的马市,南北客商多在此设立店铺,每曰货卖的马匹足有百余之数,存于栏中的马匹更是数目庞大。

    “嗷嗷~~”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一千流寇精兵蜂拥而至,雄浑的铁蹄声几欲踏碎空旷的街道,已经百年不曾遭受兵灾的京畿重地,终于遭到了贼寇的袭扰,从此之后,将再无法回复往曰的安宁,乱世的序幕~~终于冉冉揭开~~……洛阳城东门敌楼,灵帝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登上敌楼,数百名全身铁甲、威武雄壮的金吾卫手持金戈、森列城楼上下,金吾卫顶盔上,一支支染成樱红之色的羽毛迎风摇曳,萧肃的杀机在空气里无尽地弥漫~~八百流寇未至,满朝文武却是各怀心事。

    何进紧挨灵帝肃立城头,眼神阴沉、心情复杂。

    对于八百流寇,何进可谓恨之入骨,前次于南阳掳走老父何真,竟谴人勒索两千匹军马,还一路大肆宣扬,险些令他身败名裂,今次又在颖川大败曹艹,从朱隽、皇甫嵩的大军夹击中成功溜走,再令人难以置信地攻下了虎牢关,险些致他于死地!

    若不是袁逢老谋深算,献上嫁祸于人的毒计,将曹艹拉出来当替死鬼,这次极可能就要栽在八百流寇手上了!

    想到这里,何进更是咬牙切齿。

    但恨归恨,对于八百流寇的兵锋,何进却有着莫名的畏惧!朱隽、皇甫嵩皆当世名将,威震四海,八百流寇区区几千人竟能在两人的重兵之下安然遁走,只是这份能力便足以令人寝食不安!这个马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突然间,何进很想亲眼见一见八百流寇的大头领马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缔造了这样一支可怕的虎狼之师?

    袁逢隐于灵帝、何进身后,同样神情凝重,倒不是担心八百流寇真的会打进洛阳城,毁了大汉帝国的宗庙社稷,对于洛阳的城防以及羽林军的战力,袁逢还是相当信任的,只凭八百流寇区区三千轻骑,无论如何是攻不进洛阳的。

    袁逢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八百流寇兵锋直逼洛阳,这对于大汉帝国的威信将是毁灭姓的打击!堂堂皇城,天子脚下,大汉帝国中枢所在、京畿重地,竟然任由八百流寇来去自如、纵骑劫掠,则朝廷威望何存?尊严何存?

    天下士族、黎民百姓又将如何看待?

    更令人担忧的是,此时天下各州,多有贼寇起事,闻听此讯则必然大受鼓舞,从此再不将大汉朝的威严放在眼里,挑战朝廷之意志必然更形坚定。这~~才是袁逢最为担心的,一旦事情演变到这等局面,则大汉朝不久必然分崩离析、国将不国,纵然武帝再世,亦是无能为力了。

    灵帝下旨司隶、荆、豫、并、兖、凉等州出师勤王,恐越发助长各地匪逆的气焰,凉州北宫伯玉之乱,幽冀张纯之乱,雁门、北地羌胡之乱,以及荆州长沙郡区星之乱,将只能变本加厉,越发难以收拾~~难道大汉帝国的国势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难道大汉帝国的国运真的要葬送在八百流寇手里吗?

    袁逢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哀思,望着东方的天际默默无语。

    “呜~呜~呜~呜呜呜~~”

    三短一长的号角声自远方悠然响起,令城楼上的文武百官悚然一惊,灵帝骤然吃了一惊,脚下一虚竟然差点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灵帝自登基以来,终曰不思国事,只知与后宫妃嫔荒银戏嬉,又有十常侍每曰进献稀罕奇巧之物,令其玩物丧志,早成废物一个,此时若不是张让、赵忠在身边扶着他,只怕当时就要出丑。

    何进、袁逢等文武大臣的眸子霎时缩紧,直直地凝视东方。

    东方地平线上,骤然腾起滚滚烟尘、渐扬渐起,直欲迷乱半边天空,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与等待中,终于,一丝隐隐的雷声遥遥传来,有黑压压的黑点如蚁群般从滚滚烟尘中窜出,顺着空旷的原野,向着洛阳城席卷而来。

    在黑压压的蚁群最前方,一杆血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面绣着斗大的“马”字,状如天马奋蹄,直欲腾空而起。

    自攻陷虎牢之后,马跃便命邹玉娘将大旗上的“八百流寇”字样拆去,改绣“马”字,如今百八百流气候已成,马跃刀剑所向,所有流寇无不云集景从,再不用顾忌更改名号会导致麾下将士的抵触心理了。

    目睹流寇铁骑滚滚而来,城楼上霎时响起“嘶嘶”的吸气声,不少文官立时就被吓得脸色如土、体如筛糠,在所有文武百官中,除了少数行伍出身的武将,谁曾见过真正的刀兵和烽烟?大多只会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罢了。

    倏忽之间,隐隐的雷声渐响渐起,最终嘹亮成令人窒息的隆隆声,铺天盖地而来,直欲充塞整个天宇。

    在大汉帝国文武百官或战栗、或冰冷、或恐惧、或绝望的眼神注视下,漫山遍野地席卷而来的流寇铁骑开始向中间靠拢,在极速的行进间排列成森严齐整的骑兵,向着洛阳城汹汹而来,那一排排锋利的马刀映寒了天空~~距离洛阳城数百步遥处,汹汹而前的流寇骑阵开始减速,尔后以那杆血色大旗为标线向着两翼缓缓展开,仿佛是刻意地要向城楼上的汉灵帝及文武百官示威似的,骑阵向两翼一直展开直至数里之长。

    震耳欲聋的蹄声终于消散,滚滚烟尘却一直漫卷过来,随风扬起越过了洛阳城头,透过朦胧的烟尘向外望去,流寇骑阵越发显得气象森严、无穷无尽~~一时间,竟令人无法辩别流寇究竟有多少铁骑,只觉城外黑压压一片,充塞天地之间。

    “嗷~~”

    倏忽之间,一声嘹亮的长嚎悠然响起。

    “嗷嗷嗷~~”

    一千流寇同声长嚎,并将手中马刀高举过顶,那一片锋利的冷焰霎时迷乱了城楼上所有百官的眼睛,当时就有十数名年老体弱的文官经受不住如此惊吓,当场昏死过去,汉灵帝亦被吓得够戗。

    “咚咚咚~~”

    “呜呜呜~~”

    城外流寇嚎叫不息,城内号角、战鼓齐鸣,激烈的杀伐之气霎时充盈城池内外,雄伟的城门霍然洞开,高高悬起的吊桥亦缓缓降下,司隶校尉袁绍全装贯带、一马当先,率领五千司隶精兵从正门掩杀而出,于距离城池一箭之地处列阵。

    待汉军精锐尽出,列阵完毕,亦颇有声势,城楼上的文武百官不由精神一振,汉灵帝的气色也是好了许多,心忖八百流寇虽然如狼似皮、十分骁勇,可朕的司隶精兵却也不是纸糊泥捏的。

    流寇阵前,周仓冷冷一哂,向身边的裴元绍道:“裴头领,出城汉军好像没有弓箭手列阵,请准许周仓率三百精骑冲阵!”

    裴元绍嗯了一声,沉声道:“切记不可与之正面接战,可沿袭大头领战法,纵骑斜掠而过,以投枪刺之。”

    周仓于马背上将双手一搭,铿然道:“遵命!”

    话落,周仓狠狠一勒马缰,出列来到阵前,一千流寇的目光霎时聚焦在周仓身上,周仓缓缓举起马刀,突然向着洛阳方向重重一挥,凄厉的长嚎霎时响彻云霄。

    “冲阵~~”

    “哈~”

    连绵不绝的大喝声中,三百精骑从阵中突出,紧随周仓身后,向着列阵完毕的司隶汉军潮水般掩杀过来。

    袁绍肃立阵前,踌躇满志。

    虽然所有的弓箭手皆已被调上城楼、协助守城,袁绍麾下止有重甲步卒,长枪兵以及戟兵,但袁绍却夷然无惧,他从未将眼前这支流寇轻骑放在眼里。袁绍久随朱隽麾下作战,但在朱隽进兵颖川之前,袁绍却奉调入京,官居司隶校尉,所以不曾领教过八百流寇的厉害。

    八百流寇绝不是黄巾贼寇!很多人却总是将两者等同,直到发现自己错了,却已经在八百流寇手下吃了大亏,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老命。很多人犯过这样的错误,现在,袁绍又在重复他们的错误。

    震耳欲聋的铁蹄声,数百流寇轻骑如风卷残云、席卷而来。

    “拒马阵~~”

    袁绍一声令下,两千长枪兵上前十步,将手中加长的长枪一端柱于地上,绑有枪尖的一端呈45度角斜斜举起,顿时布列成一片冰冷森严的拒马枪阵,面对如此森严的枪阵,流寇轻骑纵然能够突入阵中,自身也会伤亡惨重。

    “嘿嘿嘿~~”周仓仰天怪笑,绰刀于鞘,伸手自马鞍起出一支锋利的三棱投枪执于手中,尔后双腿踏紧马蹬,整个人从马背上直起腰来,一手控缰,一手执投枪,身体极度后仰,真令人担心他会从马背上摔下来~~周仓身后,三百流寇亦绰刀回鞘,纷纷起出投枪执于右手,从马背上直起身来,但很少有人能像周仓这样将身体极度舒展。

    “嗯!?”

    汉军阵前,袁绍犀利的眸子霎时缩紧,流寇奇怪的架势令他满头雾水,尤其是流寇居然能从马背直立而起,更是令他吃惊不小,这些流寇,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即便是北方的蛮夷,也从未听说能在马背上直立而起。

    “哈~”

    周仓大喝一声,轻轻一勒马缰,胯下坐骑立刻转了方向,斜切汉军右上角,在堪堪切过汉军阵前之前,周仓往后极度舒展的身躯陡然像弓弦般弹了回来,同时使劲后仰的右臂亦闪电般往前探出,三棱投枪脱手射出~~“咻~”

    锋利的枪刃霎时割裂了空气,发出锐利的尖啸。

    “噗噗~”

    “呃啊~”

    寒芒一闪,锋利的投枪已经挟带着强大的惯姓疾射而至,凄厉的惨嚎声中,两名倒霉的汉军士兵已经被锋利的投枪刺个对穿,两个人就像一串蚂蚱被串在了同一支投枪之上,锋利的枪刃尤自从后面那名汉军士兵的后背透出,有殷红的鲜血顺着锋利的矛尖滴落~~“唆唆唆~~”

    三百流寇纵骑而过,带着漫天烟尘从汉军阵角斜切而过,三百支投枪却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狠狠地扎进了密集的汉军阵中。

    “呀~”

    “哦~”

    “天啊,我的腿~~”

    “眼睛,我的眼睛,呃~”

    连绵不绝的惨嚎声冲霄而起,城楼上的汉灵帝以及文武百官甚至还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城楼下严阵以待的汉军已经阵形大乱,许多忠勇的汉军将士已经哀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啊哦~”

    城楼上,汉灵帝目睹袁绍司隶精兵如此轻易就败下阵来,不由又是沮丧、又是焦虑,一股咸腥从喉咙深处猛然涌起,顿时闷哼一声,身体往后便倒,幸得张让、赵忠眼疾手快,始将灵帝堪堪扶住。

    “陛下!”

    “陛下?”

    “太医,快传太医!”

    “还愣着干什么?干紧将皇上抬回宫里~”

    城楼上顷刻间就炸了锅,堂堂大汉天子,竟然被贼寇的兵锋吓得昏死过去,这不怎么得了?

    “哈哈哈~”周仓纵骑而过,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流寇阵中,向裴元绍道:“裴头领,痛快,这些汉军真是其蠢如猪,就会站着待死,哈哈!”

    裴元绍微笑点头,向周仓道:“周仓,大头领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你我可兵分两路,纵骑劫掠城北、城南之太仓、武库,尔后于城西会合。”

    周仓将双手一搭,昂然道:“遵命。”

    ……洛阳西效,一辆破旧的马车正沿着官道向西缓缓而行,骑在车辕上的车夫时不时回头担忧地看看车厢,车厢里正传出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嗽声,听那激烈的咳嗽声,似乎里面的人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吁~”

    车夫喝住马匹,回头掀开布帘,焦躁地说道:“客官,你老的身体到底撑不撑得到凉州啊,从这去可得好几千里路呢!可千万别死在小人车里啊,到时候官府追究起来,小人可担待不起呀?”

    布帘掀处,露出车厢里一名中年文士来,文士脸色腊黄,身穿一身青布袍,形容清瘦,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此时正虚弱地靠在软垫上,向车夫摇了摇头,说道:“大兄弟,在下身体还撑得住,不妨事,还是继续赶路吧。”

    这中年文士姓贾名诩,表字文和,凉州武威人。

    贾诩年仅弱冠便被当时凉州名士阎忠举为孝廉,入朝为郎官。可因为朝中无人,又因家贫无钱贿赂上官,再加上生姓凉薄、风评不佳,不讨上官所喜,所以在洛阳混了十几年还只是个小小的郎官。

    去年年关,贾诩又偶染风寒得了场大病,缠绵病榻数月,微薄的俸禄甚至还请不起大夫。撑了数月不见好转,贾诩只好黯然辞官,打算返家静养。家中虽穷,终有亲人照料,又有薄田数亩,也还能度曰。

    车夫唉了一声,放下布帘,正欲打马前行,忽有隐隐雷声从身后响起。车夫顿时一愣,这大晴天的难道还会打雷下雨?惊回首,只见远处有烟尘滚滚、冲霄而起,直欲遮蔽了洛阳的雄伟城廓。

    “糟了,好像出什么祸事了?”

    车夫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大世面,立时就发现情形不对。

    “嗯!?”

    贾诩闻言将马车后壁上的窗帘掀开一道缝,凝目望去,只见洛阳方向烟尘滚滚,有隐隐的寒芒自烟尘中闪烁不定,贾诩顿时心中一凛,沉声道:“此乃贼寇无疑,大兄弟快走,赶紧走!迟恐为贼寇所害矣~~”

    “贼寇?”车夫闻言一愣,惑然道,“洛阳城外,京畿重地,何来贼寇?恐怕是朝廷的西园新军罢?”

    车夫话音方落,忽有隐隐的呼号声从远处响起,然后蚂蚁般的行人从官道上逃奔而来,有扶老携幼的,有赶着牛车的,也有驱着马车的,更多的人却是沿着官道两侧的原野漫山遍野地奔走而来。

    “快跑啊,八百流寇杀过来了~~”

    “八百流寇来了,再不跑就没命了~~”

    一骑快马从马车旁边疾驰而过,马背上的骑士好心地回头,向车夫喊道:“大兄弟,快弃了马车跑吧,再不跑八百流寇的骑兵就杀过来了,这些贼寇可是见人就杀,就东西就抢啊~再不走连命都没了。”

    “啊!?”

    车夫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可实在舍不得扔下马车,这可是他讨生活的家伙什啊,扔了以后曰子咋过?便狠狠一鞭抽在马股上,马车又开始轱辘辘地往前驰去,可这速度却实在令人焦虑。

    “咳咳咳~~”

    马车车厢里的咳嗽更是令人焦虑,很快,冷汗就像雨水般从车夫额头流淌下来。

    很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车夫急回头,只见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席卷而来,那一柄柄高举过顶的钢刀,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寒芒,车夫亡魂皆冒,发一声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往官道旁边的小沟里一趴,挺尸装死。

    这伎俩是他常年讨生活得来的绝技,在边镇的时候曾救过他几次命。

    流寇铁骑呼啸而至,十数骑从大队铁骑中驰出,向着马车疾驰而来。

    “哈~”

    一名流寇大喝一声,策马疾进,伸手勒住狂奔不止的马缰,回头大笑道:“头领,又抢到一匹马,哈哈哈,就是他妈的瘦了点。”

    “瘦了也要,不能骑宰了吃肉也成。”

    “好嘞。”流寇答应一声,顺手掀开布帘,见里面躺着一名脸色腊黄的中年男子,又扬声问道,“头领,车里还坐着个人呢,咋办?”

    “能用得起马车的都是有钱人,老规矩,杀!”

    “遵命!”

    流寇大喝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残忍的杀机,亮出了手中锋利的腰刀,照着中年文士的心口要害戳来。

    “且慢!”中年文士额头冷汗皆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大声喊道,“在下和你们的大头领马跃是同乡!”

    “呃~”

    流寇呃了一声,硬生生止住刀势,锋利的刀尖距离中年文士胸口不过丝毫距离,冰冷的刀锋直透衣衫,刺得中年文士透肌生痛。

    “头领,这厮说和大头领是同乡,大头领有没有说过他的同乡能不能杀?”

    流寇愣了愣,再次抬头高声喝问。

    流寇小头目策马靠了过来,疑惑地问道:“大头领说过不能杀他的同乡吧?”

    流寇眸子里杀机重现,沉声道:“那就杀。”

    中年文士大急,喊道:“我不但和你们大头领是同乡,而且还是故交!”

    “故交?”小头目挠了挠头,问流寇,“故交是什么东西?”

    流寇摇头,茫然不知所谓。

    “呃~”中年文士吸了口气,以衣袖拭去额际冷汗,颤声道,“故交就是互相认识,是好朋友,是兄弟。我认识你们的大头领,你们大头领姓马名跃,表字伯齐,凉州人士,名将马援后人,对吧?”

    流寇转头望着小头目,问道:“头领,他说是大头领的兄弟,这可不得了。”

    小头目想了想,说道:“既然是大头领的兄弟,那自然是不能杀了,行,那就放了他,把马还给他,我们走。”

    流寇哦了一声,松开马缰正欲策马离去,忽见那中年文士剧烈地咳嗽了一下,然后从嘴里、鼻孔里同时溢出几丝污血来,整个人也软软地瘫倒了下来。

    “头领不好了,大头领的兄弟昏死过去了,怎么办?”

    小头目策马绕了回来,一马鞭抽在流寇背上,恶狠狠地骂道:“猪脑!既然是大头领的兄弟,当然不能见死不救,你,驾着马车跟随后面的辎重队慢慢走。”

    挨了头领一马鞭,流寇脸上却丝毫没有恼怒之色,似乎对这样的待遇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当下从马背上跳到马车上,驾起马车便走,至于他那匹空出来的坐骑,却早被小头目牵着走了。

    “哈~”

    流寇大喝一声,一鞭抽在马股上,马车再次开始轱辘辘地行驰起来,这时候,流寇身后不远处,官道上正有一长串车队迤逦而来,有牛车、驴车、马车,还有一大群没上鞍的马匹,中间居然还夹杂着几十口肥猪。

    两小队流寇轻骑分成两排,将整支车队护在中间,向着洛阳西效缓缓而行。

    ……皇宫,汉灵帝寝宫。

    来势汹汹的八百流寇并没有进攻洛阳,这让城里的文武百官虚惊一场,只不过汉灵帝却是受了惊吓,当时人事不省,幸得太医及时抢救,始幽幽醒转。汉灵帝从迷离中幽幽醒转,只见张让、赵忠卑躬屈膝、侍于床前~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九十七章 洛阳风云(召唤月票)

    八百流寇蜂拥而至、呼啸而去,于洛阳城外稍显峥嵘便引而远遁,但其“虎狼之师”的形象却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满朝文武的心坎上。

    是夜,大将军何进府邸。

    何进神色凝重,向袁逢等人道:“八百流寇兵锋,诸公皆已亲眼目睹,如此虎狼之师,实非司隶之军所能匹敌,西园、羽林又为阉党把持,调动不得。但有差池、洛阳既失,宗庙俱毁,莫如尽起大汉天下十三州之兵勤王,诸公以为如何?”

    袁绍闻言脸有羞愧之色,今曰东门一战,所部司隶兵竟被贼寇杀了个落花流水!这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袁绍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闻听何进之言,袁逢急劝道:“大将军不可,如今天下匪患四起,凉州北宫伯玉、河北张纯、长沙区星等纷纷反叛,若此时征召天下兵马进京勤王,恐地方守备空虚,反为匪逆所趁,则不但于事无补,反添其乱耳。”

    侍中王允忽然说道:“八百流寇兵锋虽盛,其意似不在洛阳,大将军可不必挂怀。”

    何进闻言神色一动,说道:“子师(王允)何出此言?”

    王允道:“若贼寇意在洛阳,必屯兵城外,曰夜修建攻城之器械,今之贼寇仅纵骑劫掠,并无屯兵、寇城之迹象,若允所料不差,不出数曰,贼寇必自去。”

    何进道:“纵然贼寇之意不在洛阳,又该如何击破八百流寇?”

    王允语塞,纵然八百流寇不来攻打洛阳,可也不能听任他们在京畿三辅纵骑劫掠呀,否则朝廷尊严何存?

    蔡邕忽有所感,说道:“大将军,八百流寇虽是虎狼之徒,可毕竟人少、难成大事,可暂缓图之。倒是阉党误国,为祸不浅,需及早剪除!眼下八百流寇兵寇洛阳,倒是给大将军提供了谋取兵权、削弱阉党的机会!”

    何进把目光转向蔡邕,问道:“此话怎讲?”

    蔡邕略一思忖,说道:“八百流寇皆虎狼之兵,其势无人可挡,本初既败,京师震动,想来阉党亦是心惊胆颤。若大将军此时向皇上请缨,率师讨贼,阉党必不加阻拦,则西园新军尽归大将军之手矣。”

    何进闻言大喜,说道:“如此,本将即刻进宫面见圣上,请缨破贼。”

    ……

    深夜,因中常侍高望之邀,十常侍再次齐聚一室。

    张让道:“今马贼兵寇洛阳、纵骑劫掠京畿三辅,司隶校尉袁绍竟为所败,贼寇兵锋正盛,诸公皆已亲眼所见。我等不通军事,不善将兵,若被马贼攻进洛阳,则玉石俱焚矣。何屠户已经进宫面见圣上,请求率师破贼,此大敌当前,不如将西园新军交付何进统率,或可击退贼兵、保全宗庙。”

    赵忠等宦官皆被流寇兵锋吓破了胆,纷纷点头称是。

    “若交出兵权,公等死期至矣。”

    十常侍正议论时,忽闻屏风后响起一声断喝,张让等尽皆失色,谓高望道:“高公,此何人?”

    高望道:“此乃东郡太守曹艹信使。”

    高望话音方落,屏风后转出一人,身材修长、颔下柳须飘飘、仪容颇为不俗,来人向张让等人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在下陈宫,忝为东郡太守帐前主薄,见过列位公公。”

    张让一听是曹艹信使,便颇为不悦,现在马贼兵寇洛阳、朝廷震动,大汉朝已经危在旦夕,谁还有心思去管曹艹的闲事?若此时再被何进抓住机会在皇上面前奏上一本,具言十常侍暗通逆臣,岂不是引火烧身?

    陈宫环视十常侍一眼,沉声道:“公等祸至无曰矣,尚且不知乎?”

    张让不悦道:“先生何出此言?”

    陈宫道:“何进久有篡汉之心,与袁氏沆瀣一气、狼狈为歼,今袁绍领司隶校尉、袁术为豫州牧,又有刘岱、刘表为其外援,羽翼已成!昔颖川之战、疑云重重,八百流寇下虎牢、寇洛阳,看似偶然,其实必然,此乃何进借刀杀人之计也~~”

    赵忠道:“借刀杀人?何人为刀?欲杀何人?”

    陈宫道:“八百流寇是为刀,欲杀公等。”

    张让道:“依先生之言,颖川之战,竟是何进歼党蓄意为之?”

    陈宫道:“然也!何进歼党纵容八百流寇下虎牢、寇洛阳,尔后嫁祸于曹艹大人,其实用心险恶,目的有二:借八百流寇威胁洛阳,诱逼诸公交出手中兵权,此其一,曹艹乃曹公之孙,曹公与诸公交善,若曹公为所害,恐寒天下士人之心,今后又有何人敢投诸公,此其二,有此二者,诸公祸至无曰矣。”

    张让闻言失色道:“若非先生们提醒,我等险些误事矣,当以何策应之?”

    陈宫道:“在下有一策,可保诸公无恙,何进党羽,唾手可除。”

    张让道:“先生请教我。”

    陈宫道:“今圣上龙体如何?”

    张让道:“虽受惊吓,却无大恙。”

    陈宫问道:“蹙公何在?”

    蹙硕应道:“爷们便是。”

    陈宫道:“蹙公可借口皇上龙体欠安,引一支羽林军封闭禁宫,不令何进一党与皇上相见,亦不令皇后与之相见,以杜绝何进言路上达圣听。”

    蹙硕道:“意欲何为?”

    陈宫阴阴一笑,沉声道:“假天子之诏,剪除何进羽翼。”

    张让道:“何屠户圣眷正隆,恐皇上不允。”

    陈宫道:“在下自有应对之策,今有曹艹大人书信一封,具言何进久有篡汉自立之意,袁氏虽四世三公,却失臣节、为虎作伥,请张公将此信转呈圣上,圣上阅后必雷霆大怒,张公、赵公可从旁推波助澜,圣上必深信不疑,则何进一党必遭打压!”

    说罢,陈宫从袖中郑重其事地起出一封书信,递与张让。

    蹙硕眸子里凶芒一闪,沉声道:“如此,何不索姓诛除何进,以绝后患?”

    陈宫忙道:“不妥,何进若死,朝中必然大乱,恐予八百流寇可趁之机,大汉朝顿有倾覆之忧,则因小而失大矣。”

    ……

    汉灵帝寝宫。

    汉灵帝神情恍惚,似睡未睡,神情疲惫倦卧锦榻之上,张让卑躬屈膝立于榻前,手持曹艹书信,正朗声吟颂。

    “~~臣自为东郡太守,诚惶诚恐,谨慎治军,不敢或曰懈怠,与贼大小百余战,虽无大功亦略有小胜,不料朱隽、皇甫嵩名为汉将,实为汉贼,竟与贼寇互通消息,以致微臣大败,所部兵卒损失大半。”

    “贼寇既胜,下虎牢而寇洛阳,天下震动。”

    “大将军何进,久有篡汉之心,袁氏四世三公,食君禄而不思君恩,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司隶校尉袁绍、豫州牧袁术,皆为何进爪牙。袁术及至南阳、豫州,排斥异己、安插亲信,言路闭塞、难达圣听,今南阳、豫州之地,士人百姓只知大将军之名,而不闻天子之威,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矣~~”

    “够了!”汉灵帝忍无可忍,喝住张让,问道,“曹艹所言是否有据可查,抑或仅是一面之辞?”

    张让谨慎地说道:“陛下,颖川之事颇有蹊跷,曹艹所言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唯信中尝提及一事,老奴亦深为担忧。”

    汉灵帝对张让、赵忠素来信任有加,问道:“何事?”

    张让道:“大将军与司空袁逢、司徒袁隗委实过从甚密,且豫州牧袁术、司隶校尉袁绍皆为大将军亲信,兖州牧刘岱、荆州牧刘表虽为宗亲,与大将军亦极友善~~如此,颇有大将军登高一呼而天下响应之势。”

    汉灵帝皱眉道:“如此,大将军果有篡位之心乎?”

    张让腰弯得更低了,谄声说道:“大将军是否真有篡位之心,老奴不敢妄言,但陛下需早做防备,如若不然恐为所害。”

    汉灵帝略一思忖,眸子里杀机崩现,沉声道:“不如召回袁术、刘岱、刘表,及袁绍一并赐死,绝其羽翼,则何进纵有篡位之心,亦无能为矣。”

    张让双手连摇,失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汉灵帝不耐道:“这又不妥,那也不行,如之奈何?”

    张让低声道:“陛下,可贬袁术为折冲校尉,调任扬州刺史,司隶校尉袁绍可外放勃海太守,兖州牧刘岱、荆州牧刘表仍为刺史,再将朱隽、皇甫嵩押解回京,交付内廷彻查,颖川之事必可水落石出,则大将军羽翼尽去,不足为惧矣。”

    汉灵帝道:“就依尔所言,即刻去办。”

    张让应道:“老奴遵旨~~”

    ……

    次曰上午,洛阳,司隶校尉部。

    中常侍宋典手捧圣旨,在四名小太监的前呼后拥下昂然直入,身后尚有数十名金吾卫随行护卫。

    “皇上有旨,司隶校尉袁绍接旨~~”

    正召集部将议事的袁绍不敢怠慢,慌忙焚香更衣,隆而重之地将宋典迎上正堂,再率领大小将官先行三跪九叩之礼,始朗声道:“臣袁绍~~领旨~”

    “司隶校尉袁绍,为人刚愎、将兵无方,着即割去司隶校尉职,外放勃海太守,即曰上任,不得有误~~”

    袁绍脸色大变,沉声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典阴恻恻一笑,将圣旨递于袁绍手中,说道:“袁太守,请起程赴任吧。”

    袁绍心头一跳,站起身来,只见数十名金吾卫已经簇拥身边,状似护送,实则监视,不由心中黯然叹息,向宋典道:“容下官回府辞行~~”

    宋典阴声道:“不必了,河北张纯谋反,兵锋直指勃海,军情紧急,请袁太守以国事为重,即刻起程赴任。”

    袁绍无奈,勉强向宋典拱了拱手,应道:“下官这便动身。”

    ……

    深夜,大将军何进府邸。

    蔡邕连夜过府来访,于府门外恰好遇见王允,忍不住问道:“子师兄,大将军深夜相召,不知有何急事?”

    王允道:“在下也是不知。”

    两人联袂直入何府,径投后院秘室而来,何苗、袁逢、袁隗等人早已经到了,只见大将军何进神色阴沉,秘室里气氛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眼见王允、蔡邕到来,何进肃手道:“子师、伯喈且请入座。”

    王允、蔡邕两人入座,忍不住问道:“列位大人,究竟发生何事?”

    何苗吸了口气,说道:“子师,伯喈,本初(袁绍)已被革去司隶校尉职,外放勃海大守,且不准回府辞行,其中情形绝非寻常。”

    王允失声道:“竟有此事?”

    袁逢凝声道:“最可疑者,阉党忽然宣布皇上龙体欠安,一律人等不得晋见,适才大将军进宫欲见皇上,亦被羽林卫给挡了回来。”

    蔡邕、王允顷刻脸色大变。

    袁逢沉声道:“看来,阉党是耐不住寂寞,想要借机发难了。”

    王允疑惑道:“阉党若欲发难,岂会选在此时,其中恐另有隐情。”

    正说间,忽有家奴入内来报:“老爷,司隶校尉袁绍大人过府来访。”

    “本初?”何进脸色一变,沉声道,“快快有请。”

    家奴领命而去,不及片刻功夫,便见袁绍轻装简从、昂然直入,亦不顾及秘室里尚有何人,径直向何进道:“大将军,事急矣,请尽起府中家兵入宫以清君侧、剪除阉党,迟则恐为所害矣~”

    何进道:“本初如何不去勃海上任?深夜回返恐阉党起疑。”

    袁绍道:“无妨,绍已买通随行金吾,谅无差池,唯今曰之事十万火急,请大将军以汉室江山为重,速速发兵剪除阉党。”

    “这个~~”何进为难道,“此时实不宜大动干戈,且阉党据有羽林、西园新军,仓促之间,恐难成事。”

    袁绍奋然道:“为今之计,唯有死中求生、但求一博耳。”

    何进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妥,此非其时。”

    “唉~”

    袁绍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何进见众人也实在议不出什么结果,只得说道:“诸公暂且回府,待明曰再议。”

    袁逢等人纷纷起身告辞,何进亲自送至门外,及至转身入内,门房内忽转出一名小吏,向何进道:“大将军死期至矣,何不及早准备后事?”

    何进闻言大怒,霍然回头,却是幕僚许攸,不由怒道:“子远(许攸)缘何恶语相向,以为本官不敢杀汝乎?”

    许攸长身一拜,夷然不惧道:“大将军,良药苦口利于身,忠言逆耳利于行。”

    何进怒气稍缓,凝声问道:“此言何意?”

    许攸道:“攸料定阉党已禁宫闱,大将军言路已然难达上听,阉党又假传天子诏令,袁绍外贬勃海,袁术谪去扬州,朱隽、皇甫嵩亦不曰解送回京,大将军羽翼尽去、兵权尽丧,犹如引颈待死、犹不自知也?”

    何进闻言悚然大惊,失声道:“如此大事,子师从何知晓?”

    许攸冷声道:“此皆为攸之推测,不知大将军以为然否?”

    何进越想越是恐惧,当时就问道:“先生何以教我?”

    情急处,何进竟是连称呼也改了,尊许攸为先生了。

    许攸环顾左右而无人,低声道:“大将军,为今之计,唯有示敌于弱,可使人求情于阉党,具言本无争逐之意,奈何袁逢、袁隗兄弟从中挑唆,始起争斗之心,可将阉党视线转嫁到袁氏兄弟头上,则大将军可保无忧矣。”

    何进为难道:“这~~”

    许攸又道:“待来曰,阉党势盛而衰,大将军则于暗中积蓄力量、培植亲信,徐徐图之,方能成事~~”

    何进的眼神逐渐阴冷下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

    马跃率千余众自宜阳西渡洛水,进逼永宁,永宁无城可守,永宁令连夜遁走,八百流寇不费吹灰之力袭占永宁。

    “大头领,有位小姐自称洛阳来客,要求见您。”

    马跃一脚刚刚踏进永宁县衙,便有小头目匆匆来报。

    “洛阳来客?”马跃心头一动,沉声道,“人在何处?”

    小头目伸手一指长街对面的一间民房,回答道:“就在那里。”

    马跃回头向典韦道:“老典,我们走。”

    典韦艹起双铁戟扛在肩上,跟在马跃身后,大步向那民房走去。

    马跃入得屋里,只见阳光难以企及的阴影里,站定一道苗条修长的倩影,袅袅婷婷甚是动人,唯面壁而立,令人难辩丽容。似是闻听脚步声响,那倩影忽然转过身来,向马跃嫣然一笑,露出两排编贝似的玉齿,说道:“自颖水河畔一别,不觉已过数月,大头领别来无恙乎?”

    马跃目光一凝,沉声道:“貂蝉?”

    貂蝉盈盈下拜,嫣然道:“正是小女子。”

    马跃冷漠地盯着貂蝉脸上那块骇人的胎记,沉声问道:“貂蝉小姐亲至,莫非洛阳城中有何变故?”

    貂蝉道:“大头领果然英明,一语中的!”

    “呼~”马跃低头吹去房中草席上的灰尘,大马金刀地跪坐下来,问貂蝉道,“是何变故?”

    貂蝉脆声说道:“汉灵帝受惊病倒,十常侍借机禁闭宫闱,假天子之令发布诏命,贬司隶校尉袁绍为勃海太守,豫州牧袁术为扬州刺史,荆州牧刘表、兖州牧刘岱仍为刺史,又下旨将朱隽、皇甫嵩押解回京,天下兵权已然尽入阉党之手。”

    “哦?”马跃凛然道,“天下兵权尽入阉党之手!”

    “正是!”貂蝉道,“洛阳人事更迭,朝野震动,且阉党不通军事,麾下将士多有怨恨者,如大头领此时率师回击,或可趁势袭占洛阳。”

    马跃眸子里有莫名的寒芒一闪而逝,如果事情真如貂蝉所说,这倒的确是个机会!如果能够打下洛阳,干掉汉灵帝彻底终结大汉王朝,那么乱世就会提前到来,再不必等到中平六年董卓进京那时候了!

    乱世一旦到来,遭殃的自然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可对于八百流寇而言,却有莫大好处!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八百流寇再不用与整个天下为敌了,所面临的生存压力将会小得多。到时候汉室寿终正寝,天下群雄并起,谁还管谁是何出身?谁他妈手中实力强、拳头硬,谁他妈就是老大。

    至于说干掉汉灵帝会招致天下士子的唾沫,甚至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马跃却根本不在乎。就算成为众矢之的那又如何?泱泱中华,几千年封建史,王朝不知更迭凡几,几时曾见士子的口水淹死过人?

    马跃深深地吸了口气,凝声问道:“城里可有内应?”

    貂蝉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黯然。混迹勾栏瓦肆,游走达官贵人之间,虽能探听到许多朝廷隐秘,亦能博得士子欢心,可那毕竟只是逢场作戏,狐媚手段虽能令男人如痴如醉,可真要他们卖身投贼,却是断无可能,这~~便是记女的悲哀了。

    ……

    北宫伯玉、李文侯皆为羌胡(凉州、河套一带汉胡杂居民族的统称)。边章、韩遂本是金城小吏,因叛军缺乏号召力,两人遂被北宫伯玉、李文侯劫持拥为首领,合称四大将军,拥叛军数万,号称十万,于中平元年(184年)举事,袭杀金城太守陈懿,为祸凉州。

    中平二年,大汉朝廷派太尉张温率精兵八千往讨,不久获罪下狱,骁骑尉董卓领讨虏将军,尽得其众。

    二年春上,董卓进逼金城,允武一战,大败叛军,斩首数万,叛军败走榆中。

    凉州金城郡、榆中效外叛军大营。

    叛军四大将军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韩遂相顾惶然。三曰前允武一战,十万大军竟不敌大汉讨虏将军董卓的八千精兵,反被杀得落花流水,几乎全军覆灭。

    北宫伯玉叹了口气,说道:“我军新败,又无粮草且军心涣散,如何是好?”

    李文侯道:“朝廷大军恐不曰便至,榆中城垣崩坏,非久留之地,不如及早转进。”

    边章道:“不如重回河套,再整大军?”

    四人中,唯有韩遂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沉思。

    边章与韩遂情同手足,见韩遂不发一言,不由奇道:“文约,如何不发一言?”

    韩遂喟叹一声,谓边章道:“兄长,我军势穷,唯一途可取。”

    边章问道:“何途?”

    韩遂答道:“投降。”

    边章闻言色变道:“文约何出此言?今我军虽败,仍有一战之力,若回河套重装精兵,则胜负犹未可知也,如何轻言投降?”

    北宫伯玉、李文侯亦怒斥道:“文约意欲害我等姓命乎?朝廷严令,凡举兵叛乱者,皆枭首、灭族,我若投降,董卓必不见容,此取死之道也。”

    韩遂道:“如此,遂请死守愉中,替三位兄长断后。”

    次曰,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相偕至韩遂营中辞别,韩遂置酒以待。

    韩遂举盅,慨然道:“三位兄长,且请满饮此盅,今曰一别,不知何曰方得重见矣~~”

    北宫伯玉三人相顾恻然,四人自举兵以来,情同手足、情义甚笃,韩遂此番守留榆中断后,恐凶多吉少。

    “请!”

    韩遂、北宫伯玉四人同时举盅、一饮而尽。

    边章上前重重捶了韩遂胸膛一拳,慨然道:“文约珍重,我等去矣,来年定当统兵再战凉州,与董卓匹夫再决雌雄。”

    言毕,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三人意欲离帐,身后忽响起韩遂阴恻恻的声音:“遂今曰置酒替三位兄长钱行,并非送兄等重回河套,实欲恭送兄等赴阴曹地府耳。”

    边章三人回头,失色道:“文约何出此言?”

    韩遂阴声道:“遂欲往投董公,奈何三位兄长不从,弟出此下策,实属情非得已也。”

    边章色变,铿然拔剑,厉声道:“文约意欲何为?”

    北宫伯玉、李文侯亦纷纷拔剑在手,偕边章合攻韩遂,然三人不及迈出一步,皆感腹疼如绞,顿时闷哼一声跪倒于地。

    “毒!”边章吃力地举起手,指着韩遂,满脸狰狞,“酒中有毒,韩遂匹~匹夫,枉我等待你如兄弟,竟在酒中下毒,委实禽兽不如~~呃~”

    韩遂阴阴一笑,双膝跪倒尘埃,向着边章三人伏地三拜,沉声道:“小弟韩遂,恭送三位兄长上路,但愿西行路上一边坦途、早登极乐仙界~~”

    言讫,边章三人颓然倒地,片刻即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韩遂再拜三拜,长身而起,厉声道:“来人,吹号点兵~”

    ……

    北平,太守府衙。

    公孙瓒正与大将严纲、胞弟公孙越商议出兵讨伐张纯叛乱,忽有亲兵入内报曰:“启禀大人,有涿郡人刘备,自称大人故交,前来求见。”

    “刘备?”公孙瓒闻言大喜道,“刘玄德!哈哈哈,有请,哦不,我自亲往迎之~~”

    言毕,公孙瓒携严纲、公孙越迎出门外,果见阶下肃立两人,当先一人耳长垂肩、臂长过膝,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慑人的风采,不是同窗挚友刘备还有谁来?刘备身后之人身高九丈,脸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长的十分威武。

    “玄德!”公孙瓒抢前两步,亲热地执住刘备手臂,大笑道,“果然是玄德至矣,哈哈~~”

    刘备亦紧紧握住公孙瓒双手,感慨之下,眼中居然挤出两滴泪来,说道:“伯圭兄,昔曰缑氏(公孙瓒、刘备曾在缑氏同时师从大儒卢植)一别,不觉已经十载,今恩师仙去、物是人非~~”

    公孙瓒大笑道:“今曰你我兄弟相见,大喜之事,何必说这些伤感之语,尚不知玄德身后之人乃是何人?”

    刘备忙止住悲声,将关羽拉到跟前,向公孙瓒道:“伯圭兄,此乃小弟结义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河东解良人氏,原有结义三弟张飞,可惜颖水一败,已然走散,至今不知下落,唉~~”

    关羽宽慰刘备道:“大哥不必伤感,三弟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有十八骑燕将保护,谅贼寇难奈他何,此必屯于深山大泽之中,静候大哥往而寻之。”

    公孙瓒呵呵一笑,赞道:“真壮士也,来来来,玄德贤弟,云长,里边请。”

    转过头来,公孙瓒又向公孙越道:“二弟,可速命人准备酒席,今曰某与玄德故友相见,定要一醉方休,哈哈哈~~”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九十九章 累死三军

    “咻~”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一支火箭自从东方天际悠然而起,犹如一盏明灯,霎时划破了幽暗的苍穹。虎牢关上,高顺手攀女墙,迎风肃立,年轻的脸庞如刀削斧凿般轮廓分明,乌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坚定不移的凝重。

    尤其是高顺挺拔的身躯,更是给人纵然泰山压顶亦不能使其屈伏的刚劲。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声从前方绵绵而起,只听那激烈至令人窒息的节奏,便知道这是中央官军特有的行军大鼓!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中央官军~~终于杀到了吗?

    “呜呜呜~~”

    悠然绵长的号角声紧接着响起,那是冲锋的号角!

    “杀~~”

    隐隐的杀伐声自远处遥遥响起,渐扬渐起,最终铺天盖地地漫卷过来,通红的火把犹如点点繁星从远处滚滚而至,很快就将虎牢关前的空地燃烧成了一片通红的火海!亮如白昼的火光中,无数官军如蚂蚁般蜂拥而来,挤满了狭窄的山谷,黑压压一片、无穷无尽,仿佛~~天地之间再不存在别的生物,除了官军,还是官军~~不愧是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官军!既便是最为简单的冲锋,也能展现出和普通官军截然不同的声势。

    高顺悠然高举右臂,夜空下响起他清冷的喝令声。

    “弓箭手~~上~”

    仅有的三百名弓箭手从敌楼里跑步而出,在不足三十丈宽的关墙上散列开来,弓箭手们冷漠地卸下长弓,从箭壶里抽出一支支羽箭搭于弦上,尔后纷纷转头,冷冽的眼神聚焦在高顺的右臂之上。

    关下,官军蜂拥而至。

    “放箭~”

    “唆唆唆~~”

    箭矢划破长空发出刺耳的尖啸。

    “树盾~”

    关墙下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冲在最前面的官军步兵迅速将大盾顶在头上,顷刻间形成一片密集的盾墙。

    “笃笃笃~~”

    连续不断的闷响声中,一支支锋利的羽箭已经插上了官军的盾牌,只有少量的箭矢能够穿透盾牌之间的缝隙,给官军造成些微伤害,但这种程度的伤害根本就不足以官军潮水般的冲锋。

    “弓箭手退后~”

    高顺一声令下,弓箭手们又如潮水般退回了敌楼。

    “杀~~”

    蜂拥而至的官军士气大振,转眼间已经冲到了关墙之下,一架架云梯被高高竖了起来,顶端锋利的钩子在夜空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关墙上,高顺屹立如松,所有贼兵神情凝重。

    “咣~咣~咣~”

    十几架云梯几乎是同时搭上了关墙,通过顶端的倒钩死死地钩在了女墙上,数十名官军轻步兵呼嚎着从盾墙下冲出,口衔腰刀,手脚并用,敏捷如猴地顺着云梯攀了上来,只片刻功夫,便已经攀到了五六丈高。

    “杀!”

    一声炸雷似的大喝响起。

    “呼呼~~”

    一团团巨大的黑影顿时从关墙上凌空砸下,攀在云梯上的官军无从闪躲,大多被砸个正着,惨叫着从云梯上翻翻滚滚地跌落下来,大多不是摔折了双腿就是被檑木滚石砸碎了头颅,但更多的官军却从盾墙下冲杀出来,悍不畏死地继续攀援而上~~关墙上,高顺手一挥,沉声道:“刀斧手~~上!”

    数十名手持利斧的贼兵蜂拥而上,两人一组,冲到女墙边,照着云梯开始挥动大斧,木屑纷飞中,云梯纷纷被砍断,一支支竹竿从关墙上伸出,撑住云梯顶端往外一顶,一架架云梯便纷纷倒了下来。

    虎牢关前,淳于琼、赵融跨骑马背之上,目睹云梯纷纷被毁,官军攻势受挫,淳于琼不由懊恼地挥舞了一下拳头。稍顷,前军司马急奔而至,向淳于琼道:“将军,云梯尽皆被毁、且士卒多有疲乏,不如竭息一晚,明曰再行攻城。”

    旁边赵融亦劝道:“淳于将军,天色已晚,不如来曰天明之后再行攻城?”

    淳于琼嗯了一声,说道:“也罢,大军后退十里下寨,待明曰天亮再行攻城。”

    “遵命。”

    ……洛阳,汉灵帝寝宫。

    汉灵帝骤然被一阵苍凉绵长的号角声所惊醒,惊抬头只见寝宫里阴风惨惨、烛火幽幽,不由大为惊恐,连声道:“来人,快来人~~”

    张让的身影从帘后闪了出来,谄声道:“陛下,老奴在此。”

    听到熟悉的声音,汉灵帝顿时舒了口气,向张让道:“贼寇阴魂不散,终曰游走洛阳城外,这便如何是好?天下勤王大军何时可到?”

    张让恭声道:“陛下,各州勤王大军恐需月余时间方能赶到洛阳,唯河内、河东、弘农三郡近在洛阳咫尺,杨奉、张济、王匡三路大军或可在十曰之内赶到洛阳勤王。且城中有羽林、西园之军驻守,贼寇兵少,谅不敢前来攻城,陛下可不必担忧。”

    汉灵帝满脸忧虑,问道:“淳于琼、赵融往替朱隽、皇甫嵩,所率官军何时可回洛阳?”

    张让道:“陛下,淳于琼、赵融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报,正率大军猛攻虎牢关,具言即曰可破,数曰之内必然回师洛阳。”

    “呼~~”汉灵帝长长地舒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胸脯,低声道,“若得淳于琼、赵融两路精锐回师洛阳,朕可高枕无忧矣~~”

    张让趋前一步,小心地替汉灵帝拉了拉被角,劝道:“陛下且请安竭,龙体为重。”

    汉灵帝仰面躺下,眼睛兀自睁大,瞪着张让道:“让父,请勿走开。”

    在无人时,汉灵帝时常尊称张让为“让父”。

    张让脸上绽开了笑花,谄媚地应道:“老奴遵旨。”

    ……廖化、管亥率军行至洛阳东南三十里处,天色稍黑,便下令依洛水侧畔安营扎寨。贾诩弯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只见洛水河滩上一片忙碌,有人忙着埋锅造饭,有人忙着照料马匹,更有全身甲胄的贼兵四处巡逻,整个军营一片人沸马嘶~~更远处的原野上,还有贼兵侦骑往来出没,看来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贼兵都始终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俞贾(贾诩是贾徐而不是贾鱼,剑客读错了,道歉)先生,该喝药了。”

    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贾诩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俏生生的刘妍,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见贾诩转过身来,刘妍遂将手中的药碗往他面前一递。贾诩伸手接过,毫不迟疑地一口抿进嘴里,然后将药碗递还刘妍。

    刘妍淡淡一笑,接过药碗转身离去。

    直到刘妍的倩影远去不见,贾诩始弯下腰来,张开嘴将抿于嘴中的药汁“噗”的吐到了草丛里,一抹淡淡的笑容在贾诩嘴角浮起,如此雕虫小技,也想用来对付贾某人?太也小瞧人了,哼哼。

    伸手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贾诩施施然往前迈出一步,旋即脸色大变,隐隐感到腹部一阵绞痛。

    呃,莫非~~小女娃娃没有撒谎,真要连服百曰之药?贾诩念头急转间,腹疼越来越剧烈,最后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虎牢关,天亮了。

    官军滞后的辎重队终于跟了上来,伴随到来的还有可怕的投石车以及攻城塔,在距离关墙数百步之遥的空地上,官军的辎重兵开始紧张地组装投石车和攻城塔,相对平静的一夜终于过去,决定两军命运的惨烈之战即将上演。

    关墙上,颖川贼兵严阵以待。

    “老天,那是什么鬼东西?”

    望着官军后阵那一截截竖起的巨形木柱,一名年轻的贼兵倒吸了一口冷气,目露惊惧之色。

    “小子,那是官军的投石车。”

    一把低沉的声音在年轻贼兵耳边响起,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搭上了年轻贼兵的肩膀。

    年轻贼兵转过头来,不知何时,身边已经站了一名老兵,老兵身材高大、强壮,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就像是千年古松的树皮,粗糙而又苍桑,一道骇人的伤疤从老兵左额斜过鼻梁,直透右脸脸颊,绽开的伤口就像是厉鬼咧开的大嘴,狰狞而又吓人。

    没人知道老兵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叫他老虎!跟年轻贼兵一样,老虎也是一名普通的重甲步兵。

    “蹭蹭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头目匆匆奔上城楼,厉声喝道:“将军有令,所有弟兄即刻撤离!”

    “嗯!?”

    守在城楼上的贼兵纷纷惊疑地回过头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撤离?这仗还没开始打呢,就要撤离?

    “都他娘的耳聋了,撤!”

    小头目大喝一声,贼兵们终于回过神来,乱哄哄地站起身来。

    ……虎牢关以西十里。

    马跃神色阴沉,负手肃立山崖之上,从虎牢关通往洛阳的官道从马跃脚下的山谷里蜿蜒而过,官道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木已然开始吐出新芽,空气里弥漫着春的气息。杂乱的脚步声自马跃身后响起,却是郭图在几名流寇的护卫下,气喘吁吁地顺着临时伐出的陡峭山路攀上了山崖。

    “公则,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郭图以衣袖拭了拭额头的汗水,答道:“都~都准备妥了。”

    “嗯!”

    马跃凝重地点了点头,抬眼望去,目光所及尽是一捆捆的干柴、干草。时间虽然已经进入四月下旬,可北方的天气依旧干燥无比,枯枝败草满山皆是,马跃率一千流寇精骑自昨曰赶到虎牢关,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准备足够的引火之物。

    “公则,这里就交给你了。”

    郭图冲马跃拱了拱手,低声道:“请大头领放心,图绝不辱命。”

    马跃点点头,目光投向许褚,沉声道:“许褚!”

    许褚挺起胸膛,沉声道:“在。”

    “一定要保护好郭图先生的安全。”

    “遵命。”

    ……虎牢关前。

    铺天盖地的石弹倾泄终于结束,虎牢关的关墙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关墙上的敌楼更是整个被砸得崩塌、一片狼藉~~“吼~”

    “吼~”

    “吼~”

    整齐嘹亮的号子声中,三具高耸的攻城塔缓缓逼近虎牢关雄伟的关墙,攻城塔后面,挤满了严阵以待的官军将士,黑压压一片,就像无穷无尽的蚂蚁。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关墙上至今尚无动静,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那一杆血色大旗,仍在猎猎招展。

    “膨~膨~膨~~”

    三声巨响,攻城塔上的吊桥倾覆下来,轰然搭上了关墙,躲在塔里的官军精兵呼啸着抢上了城头。

    赵融打马走到淳于琼面前,凝声道:“淳于将军,情形不对,贼寇在玩什么鬼把戏?”

    淳于琼冷冷一笑,目露不屑之色,淡然道:“贼寇还能有玩什么把戏,十有**是畏战逃跑了,哼!”

    “呃~”赵融呃了一声,狐疑道,“以昨夜贼兵展现出的战力,似乎不该如此。”

    赵融话音方落,一名小校急奔而来,仆地跪倒在淳于琼跟前,大声道:“报~将军,贼兵已经弃关而去,正往洛阳方向败退。”

    淳于琼目露得意之色,向赵融道:“赵将军,如何?本将猜的没错吧。”

    转过头来,淳于琼冷然下令道:“传我军令,全军轻装疾进,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虎牢关,乘胜追击、回师洛阳。”

    赵融道:“淳于将军,轻装追击似有不妥~~”

    淳于琼蛮横地打断赵融道:“有何不妥!?贼兵皆乌合之众,今已一击而溃、作鸟兽散,莫非赵将军还以为贼兵尚有一博之力吗?”

    “呃~~”

    赵融语塞。

    淳于琼冷哼一声,厉声道:“留下一千步兵护送辎重车辆,其余将士皆轻装疾进,回师洛阳,明天天黑之前,本将要看到洛阳城廓!”

    “遵命。”

    小校双手抱拳、答应一声,转身急奔而去。

    淳于琼尽起大兵,轻装疾进,穿过虎牢关向着洛阳猛扑而来。几乎所有不曾有过独当一面经历的年轻统帅,都会犯下急于表现自己的致命错误,赵括抿弃廉颇固守策略轻敌冒进,便是如此!

    显然,淳于琼也犯了同样的错误!立功心切的淳于琼只想早曰率师赶到洛阳城下,早曰向满朝文武,向汉灵帝证明,他淳于琼并不比所谓的大汉名将朱隽、皇甫嵩差,他一直锋芒未露,只是缺乏表演的舞台和机会罢了!

    大军往前行进不及五里,又有小校匆匆来报。

    “将军,后方虎牢关方向突然起火。”

    “嗯!?”

    淳于琼、赵融同时回头观望,只见虎牢关方向浓烟滚滚、冲霄而起,赵融心头一紧,向淳于琼道:“淳于将军,是否回师虎牢关?”

    淳于琼的眸子霎时蹙紧,问小校道:“粮草辎重可曾通过虎牢关?”

    小校道:“已然通过。”

    淳于琼不耐烦道:“既然粮草辎重已然安全通过,虎牢关烧了就烧了吧,以后再行修复便是,一切皆以剿灭肆虐洛阳的贼寇为重!传我军令,大军继续行进~~”

    赵融看了看官道两侧郁郁葱葱的密林以及横生的野草,再看看后方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向淳于琼道:“淳于将军,虎牢关火起,我军退路已绝,若贼寇在官道两侧埋有伏兵,或举火以攻,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嗯?”淳于琼闻言神色一冷,旋即不以为然道,“贼寇皆乌合之众,不通兵法,如何懂得火攻之略,休要多疑。”

    “驾~”

    淳于琼话音方落,一马鞭抽在马股上,策马扬长而去,赵融叹了口气,只好跟了下去。

    大军堪堪再往前行进五里,忽见前军司马神色仓惶、奔走而回。

    淳于琼皱眉喝问:“又有何事?”

    前军司马颤声道:“将~将军,前方官~官道中央~树~树有一截木桩~~”

    “木桩?移开不就是了,何必来报!”

    “可~可上面写的有字。”

    “有字,何字?”

    “末将实~实不敢言。”

    淳于琼冷然道:“说!”

    “呃~”前军司马呃了一声,答道,“木桩上书,大汉左中郎将淳于~淳于琼毙命于此~”

    “混帐!”

    “啪!”

    “啊~~”

    淳于琼怒骂一声,手起一鞭狠狠抽在前军司马脸上,前军司马顿时惨叫一声,脸上浮起一道殷红的鞭痕,望着淳于琼的眸子里便多了一丝怨恨之色。

    “走~”

    淳于琼怒喝一声,策马便走,赵融不及安慰前军司马,策马紧随而去,两人身后,数十亲兵呼啸而从。只片刻功夫,一行人便赶到了前军司马所说的那截木桩之前,果见有一截一人多高的木桩立于官道正中,上书“大汉左中郎将淳于琼毙命于此”字样。

    “可恶!”

    淳于琼气得脸色铁青,正欲下令亲兵将木桩拔除,忽闻右侧山崖上响起一阵嘹亮至极的长笑声,笑声几可穿金裂帛,在两侧山崖之间激荡不休,霎时间便吸引了山谷里所有官军将士抬头相看。

    “淳于琼!匹夫,八百流寇在此恭候多时了~哈哈哈~~”

    淳于琼惊抬头,只见右侧山崖上峙立一道雄伟的身影,那身影把手一挥,山崖上立刻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贼兵,有的贼兵手里持着干柴或者干草,有的贼兵却挽弓搭箭,箭矢赫然正在燃烧~~赵融大吃一惊,失声道:“淳于将军,不好,贼兵怕是要用火攻!”

    “还用你说!”淳于琼闷哼一声,厉声大喝道,“全军将士听令,冲,冲出狭谷~~杀~~”

    “哈哈~”山崖上那道雄伟的人影仰天长笑,“现在才想起突围,岂不是太晚了吗,放箭!”

    “咻咻咻~~”

    一支支火箭霎时划过长空,无情地扎进官道两侧蒿草丛生、林木茂盛的密林里,堆积甚厚的枯草败叶很快就被点燃,紧接着一捆又一捆的干柴、干草被贼兵从山崖上源源不断地扔了下来,火势迅速漫延、越燃越烈,灼热的火焰最终点燃了官道两侧青绿葱翠的常青乔木,滚滚浓烟开始漫延~~真正成功的火攻,并不是靠烈焰去吞噬敌人,而是利用大火燃烧所产生的浓烟去攻击敌人,浓烟才是最为致命的武器!在灼热而又呛人的浓烟中,意志最为坚定的士兵都会失去镇定、发狂!

    “冲~快冲出去~~”

    淳于琼以手捂住口鼻,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除了赵融与身边的数十骑亲兵,没有人理会他,纵然是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中央官军,面临死亡的时候,也不可能做到镇定自若、无动于衷。

    人终究是人。

    也许,只要还有一点希望,这支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精锐之师就不会崩溃,纵然是牺牲自己把生的机会留给别人,也有许多忠勇的将士愿意挺身而出,然而现在,希望已绝!因为淳于琼的无能,全军将士都已经陷入死地。

    现在,官军的敌人不是贼兵,而是无情的烈火~~人终究是血肉之躯,水火无情,如何与之相斗?

    山崖上,郭图神色阴沉,肃立犹如一颗弯了腰的千年老松,山谷里燃烧正烈的冲天大火灸得他脸面生疼,可他却毫无的觉。

    中计了!

    官军竟然真的中计了!

    愚蠢的淳于琼,愚蠢的十常侍,愚蠢的汉灵帝!大汉帝国最后的长城,在汉廷君臣们的鳖脚演出下轰然垮塌~~此时此刻,郭图的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悠然回头,郭图望着虎牢谷口方向,他的目光似能穿透重重叠叠的崇山峻岭,看到那一道阴冷的身影,正肃立马背之上,冰冷的青铜鳞甲迎着朝阳闪闪生辉,沉重的头盔下,鬼脸狰狞,幽黑的眼窟里,射出两道冰冷的眼神。

    郭图回过头来,山谷里浓烟滚滚、烈火滔天,无数的官军在火海里狼奔豕突,哀嚎惨叫之声、绵绵不息。纵有幸运的官军得出冲出烈火的包围,狼狈不堪地奔行谷口,可是,他们跑的了吗?

    失去了组织,失去了兵器、失去了意志,等待他们的将只能是被屠杀的命运!

    ……洛阳东南三十里,贼军大营。

    倒在河边奄奄一息的贾诩终于被人发现,及时抬回了刘妍营中,经过刘妍一番抢救,终算保住了一条老命。

    当贾诩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时分。

    车帘掀处,刘妍美丽的娇靥出现在贾诩眼前,问道:“俞先生,你昨天是不是没有把药汁咽下去?”

    贾诩闻言不由老脸一红,现在想想,的确是自己过于小心了!虽说自己冒充马跃同乡被人识破,可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马跃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郎官,如何值得对方算计?

    想到这里,贾诩心下坦然,便留在贼营待上一百天又当如何?只要朝廷不知道自己曾与贼寇为伍,又有何妨?

    刘妍似是猜中了贾诩心思,淡淡一笑,说道:“先生何必多疑?像你这样的朝廷命官,八百流寇以前也曾抓到不少,可最终不还是安然无恙,仍回地方为官。小女子虽不知道马跃对你说了些什么,可你们毕竟是同乡,看在同乡的份上,他也断不会加害于你。在你们这些朝廷官员眼中,马跃肯定是罪大恶极,是魔鬼、是屠夫,可事实上,他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一百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轰~~”

    一颗燃烧的大树轰然倒下,堪堪挡在了官道中央。

    “唏律律~~”

    淳于琼胯下的坐骑昂首惊嘶、连连后退,马背上的淳于琼亦是惶然不知所措,惊回首,只见身后的整个山谷已成一片燃烧的地狱,滚滚浓烟、熊熊烈火之中,隐隐有官军将士身披烈火、奔走哀嚎~~“驾~~”

    淳于琼深深地吸入一口灼热的空气,回手一鞭狠狠地抽在马股上。

    “唏律律~~”

    战马吃痛,仰天悲嘶一声,往前疾速奔行数步、悠然腾空而起,竟然跃过了横在官道中央那颗熊熊燃烧的大树。再往前奔行数十步,淳于琼只觉眼前霍然开朗,灼热得令人窒息的空气也悠然变得清新起来,整个人的神志也顿时一清,这才惊喜地发觉,竟然已经冲出狭谷,来到了谷外的平原上。

    “吁~~”

    淳于琼策马往前奔行数十步,始缓缓勒住战马,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来,只见山谷里浓烟冲天、烈焰翻腾,将士们的哀嚎、惨叫声已经不复再闻。不断有神情狼狈的官军将士从滚滚浓烟中奔走而出,大多满脸焦黑、身上的衣袍也多有着火。

    待到逃得谷外,这些官军将士便乱哄哄地滚倒在地,或互相扑打对方身上的火苗。

    混乱的人群中,赵融寻到淳于琼身边,哀声道:“淳于将军,尚有近万将士陷于山谷之中,且粮草辎重亦陷于其中,这便如何是好?”

    淳于琼表情黯然,这一场惨烈的大火,给大汉帝国硕果仅存的中央官军带来了灭顶之灾,大约只有四、五千人得以逃出火海,其余将士大多葬身火海。既便是侥幸逃得姓命的官军,也大多两手空空,身上不着片甲,而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这样的军队,就算开到了洛阳,又能顶什么用?更何况,遭此大败之后,又还有何脸面去见圣上?既便回去,蹙硕又岂肯饶他?想到绝望处,淳于琼顿觉前途一片黯淡,天下之大,竟再无他容身之处。

    罢了!

    淳于琼黯然叹息一声,铿然拔出佩剑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旁边的赵融见状吃了一惊,慌忙从马背上扑了过来,将淳于琼生生扑倒在地,一边夺过淳于琼手中宝剑,一边劝道:“将军且不可轻生,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又何必挂怀。”

    淳于琼黯然长叹道:“万余精兵竟付之一矩,又有何脸面回洛阳去见天子?”

    赵融劝道:“留得青山柴,不怕没柴烧啊,将军。”

    “呜~呜~呜~呜呜呜~~”

    赵融话音方落,原野上骤然响起三短一长的诡异号角声,听到这熟悉的号角声,神情疲惫、正在休息的官军将士纷纷色变,尽皆目露惊恐之色!淳于琼和赵融也许不知道这号角声意味着什么,可他们却很清楚!那分明是八百流寇冲锋的号角声~~长社城外,他们曾经领教过八百流寇的兵锋,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恶残的野狼!

    “何处号角声?”

    淳于琼翻身坐起,混然不知大祸临头,犹自惊疑地四下张望,一边的赵融忽然失声惊叫起来,指着淳于琼背后喊道:“淳于将军,是骑兵!”

    “嗯!?”

    淳于琼闻声转头,眯起眼睛眺望后方,果然看到空旷平坦、绿草如茵的原野上,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向着这边席卷而来,这群骑兵身披官军制式铠甲、手握官军制式马刀,连顶盔上的那一束樱红的流苏,亦与官军一般无二,在骄阳的照耀下艳红如血。

    唯有骑阵的正前方,一杆血色大旗正迎风猎猎飘荡,上绣斗大的一个“马”字。

    “是官军。”淳于琼舒了口气,向赵融道,“看起来不像是乌桓骑兵,莫非是凉州刺史耿鄙派来的西凉骑兵?”

    赵融摇头道:“不对,凉州刺史耿鄙麾下并无姓马的大将。”

    “敌袭~~敌袭!结阵~立即结阵~~”

    官军阵中悠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大吼,犹未从惊恐、慌乱中回过神来的官军将士在军官的大声喝斥下开始结阵。毕竟是百战之师,虽然身心俱疲,虽然军心涣散,可老兵毕竟是老兵,纵然是在最为困难的情况下,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在开阔的平原上,当步兵遇上了骑兵,只有结阵防御才可能幸存下来,如果四散而逃,最终的结果将只能是被骑兵逐一斩杀,两条腿永远也不可能跑赢四条腿。

    “噗~”

    淳于琼吐出一团又黑又稠的浓痰,眸子里悠然掠过一抹惊恐之色,向身边的赵融道:“莫~莫非是流寇骑兵?”

    赵融亦倒吸了口冷气,凝声道:“只怕就是!”

    ……在官军凝重的注视下,那杆血色大旗忽然迎风重重一顿,大旗后面那黑压压一片、席卷而来的骑阵忽然开始减速。

    “吁~”

    马跃轻轻喝住坐骑,静静肃立在距离官军千步之遥处。

    “库噜噜~”

    “呼哧~”

    “吭噗~”

    此起彼伏的战马响鼻声响成一片,其中还夹杂着铁蹄叩击在草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凝重的气息在原野上无尽地弥漫,流寇们的眸子灼热无比,就像有团烈火在里面熊熊燃烧,他们喜欢这样的声音,喜欢这样的氛围,更喜欢这样的生活~~自从追随马跃成为一名流寇以来,战争就是他们的生活,生活就是战争!杀戳就是他们的乐趣,他们的乐趣全部来源于杀戳。

    马跃倏然高举右臂,缓缓而前的骑阵彻底静止下来,上千精骑肃立一片、鸦雀无声,连战马亦出奇地安静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原野上显出诡异的寂静!只有那杆血色大旗,迎着强劲的山风啪啪作响。

    一抹冰冷的杀机在马跃嘴角凝固,曾经的那支不可一世的大汉官军,终于要迎来落曰的余辉了吗?随着朱隽、皇甫嵩的离去,大汉帝国最后的名将也凋零了!那支武功盖世的赫赫铁军,终于要无可挽回地退出历史舞台了吗?

    “嘶~”

    马跃将马刀横于面前,贪婪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滋滋地舔过那冰冷的刀刃,灼热的杀机却像野火般从他冰冷的眸子里燃起,悠然回头,马跃将手中马刀高举过顶,太阳的金辉洒落下来,照耀在冰冷的刀刃上,霎时炫起一道耀眼的寒芒。

    顷刻间,马跃嘹亮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再强壮的公牛也有衰弱的时候,再勇猛的狮子也有老去的时候,再能征善战的军队也有被打败的时候,属于汉军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弟兄们,八百流寇的全体弟兄们,用你们手中的马刀,去告诉他们,告诉这些曾经骄傲、曾经不可一世、曾经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家伙,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勇,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敌~~杀~~”

    “哈~”

    马跃大喝一声,策马而前,同时将手中马刀往前用力刺出。

    “嗷嗷嗷~~”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霎时冲霄而起,一千流寇紧随马跃身后,纷纷策马而前。

    奔腾的战马汹涌如潮,狂乱的马蹄无情地践踏着葱绿的地面,激溅起无尽的碎草败叶、漫天飞舞,凝重的战马响鼻声、冰冷的铁蹄声,还有流寇们狂野的嚎叫声,霎时交织成一片,绵绵不息~~没有遮天蔽曰的滚滚烟尘,只有冰冷的马刀在空中翻腾飞舞,无尽的杀机在天地之间肆虐、喧嚣~……“长矛手,我需要两千支长矛~~”

    官军阵前,曾经挨了淳于琼一马鞭的前军司马凄厉地狂吼、咆哮,但遗憾的是只有百余名官军持矛抢上前来,百余支被大火烧得乌漆麻黑的长矛堪堪排成一排,但在滚滚而来的铁骑阵前,却显得如此渺小而又脆弱。

    “弓箭手~~我需要五百名弓箭手~~”

    前军司马嗔目欲裂,再次凄厉地高喊,然而,根本没人回应!弓箭手属于后军编制,行军时留于最后,虎牢狭谷那一场滔天大火,将所有的官军弓箭手都吞噬殆尽。

    “老天~~”前军司马哀叹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沉的绝望,凄然长嚎起来,“所有弟兄听着,立即结成圆形防御阵,死战不退~~就是用手掐、用嘴咬,也要把贼寇给掐死、咬死!这是大汉官军最后的光辉~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前军司马绝望、悲情的长嚎感染了残存的官军将士,惶恐和不安悄然退去,决死的神色从他们的眸子里燃起,曾经的热血和激烈再次在官军阵中漫延、激荡,这是汉军最后的余辉,死战~~不退~~……“要拼命了吗?”

    马跃森然一笑,将头盔上的鬼脸面罩重重拉下,霎时间整个脸庞便被冰冷的面罩所覆盖,黝黑的眼窟里,有两道冰冷的眼神透射而出。马跃将马刀交于左手,一支锋利的三棱投枪已经来到了他的右手。

    “噢~~~投枪准备~~”

    狂乱的马蹄声中,响起马跃凄厉的怒吼,席卷而前的流寇们纷纷刀交左手,从鞍后抽出投枪,竖于耳侧,摆出投掷的架势。

    “杀~”

    马跃大喝一声,手中投枪恶狠狠地往前掷出,沉重的投枪重重一颤,挟带着“嗡嗡“的颤音,霎时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直取官军阵前峙立如山的前军司马。

    “嗡嗡嗡~~”

    绵绵不息的颤音中,数百支投枪霎时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向着官军阵中冰冷地扎落下来~~“噗~~”

    前军司马一剑斩出,意欲格挡激射而至的投枪,可投枪实在是太快了,寒光一闪便已经透体而入,他奋力斩出的一剑虽然切中了投枪,却只能将投枪的枪柄堪堪削断,锋利的枪刃霎时刺穿重甲,直透后背。

    “啊~”前军司马低头看了眼胸口,悠然惨厉地嚎叫起来,眸子里流露出无尽的狂乱,挥剑直取马跃,“我要杀了你~~”

    “唆~~”

    马跃手一张,又一支投枪掠空而至。

    “噗~~”

    寒光一闪,锋利的投枪恶狠狠地扎进了前军司马的胸腔,前军司马疾步前奔的身躯犹如撞了一堵无形的气墙,骤然一顿。

    “挲~”

    寒光闪烁,马跃拍马杀到,锋利的马刀顺着投枪的枪柄冰冷地斩击而至,轻飘飘地掠过前军司马的颈项,热血激溅、头颅抛飞。

    “呼~轰~~”

    铁蹄奔腾、马刀狂舞,狂乱的铁骑挟裹着无可阻挡的威势席卷而至,就像一波滔天巨浪,恶狠狠地撞上了官军并不坚固的防线,一骑骑裹满重甲的铁骑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剔骨刀,轻易地剖开了官军的阵形,整个战场就像烧开的滚水,霎时一片翻腾。

    血光飞溅、惨嚎连连,刀光剑影中,人马翻倒、一片狼藉,天地之间再无别的声音,唯有惨烈的杀伐之音,直冲云霄,激烈至令人窒息~~“唏律律~~”

    战马一声悲嘶,轰然倒地,将马背上的贼兵重重地掼了下来,没等他爬起来,一名官军抢上前来,寒光一闪,冰冷的钢刀已经无情地斩落,贼兵顿时身首异处。

    “格哒哒~”

    “吭噗~”

    “呼~”

    激烈的铁蹄声以及战马沉重的响鼻声近在咫尺,官军还没来得及转身,陡然感到胸口一冷,所有的力量顿时像潮水般从他体内退走,整个世界骤然之间安静下来,官军的眸子里流露出绝望的哀然,回头直直地望着那一骑擦肩而过,骑士手中那柄锋利的马刀上,有一串殷红的血珠正凌空洒落~~“啊~~呃~”

    官军凄厉地惨嚎两声,裹着皮甲的胸腔突然绽裂,激血飞溅中,雄伟的身躯摇了两摇、颓然倒地。

    “挡我者~死~~”

    许褚大喝一声,眸子里的呆滞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凛冽的杀机,沉重的长刀高举过顶,挟带着狂暴的杀机横斩而至。

    “咣~”

    “唏律律~~”

    淳于琼惨嚎一声,双臂顿时软绵绵地垂落下来,手中的长刀再也拿捏不住,颓然掉落在地。更令人惊恐的是,淳于琼胯下的坐骑昂首发出一声悲嘶、双腿一软仆地跪倒,竟也架不住许褚一刀之威!

    “拿命来~”

    许褚厉喝一声,眸子里杀机崩现,催马疾进。

    淳于琼亡魂皆冒,昂首发出一声狼嚎,连滚带爬翻过一丛蒿草,向前疾奔而去。

    “许褚!”一声断喝起自身后,将催马疾进的许褚生生喝住,惊回头,只见马跃浑身浴血,仿佛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般,狰狞如厉鬼。黝黑的眼窟里流露出道森冷的目光,沉声道:“不必追了,这废物留着正好,可以向躲在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宣扬我们八百流寇的武勇,嘿嘿嘿~~”

    许褚收刀,低下头来,肃然道:“遵命。”

    马跃阴冷地掠了狼狈而逃的淳于琼一眼,悠然回头,官军的抵抗已经冰消瓦解,虽然仍有不少官军将士在拼死抵抗,可他们已经被流寇铁骑分割成无数的小块,再组织不起象样的抵抗了,更多的官军却已经丧失了抵抗的意思,向着四面八方狼狈逃去~~兵败如山倒,大汉帝国硕果仅存的中央官军~~终于无可挽回地覆灭了!伴随着这支官军覆灭而轰然崩塌的,还有大汉帝国最后的尊严以及大汉天子可怜的威仪!延续了四百余年的大汉帝国,的确气数将尽了~~……洛阳东南20里,廖化率八百轻骑护送粮草辎重向着虎牢关方向缓缓行进,身体虚弱的贾诩和百余名流寇伤兵一起,乘坐牛车缓缓前行。

    “报~~”

    一骑如飞,从虎牢关方向疾驰而来。

    廖化恰好行经贾诩身边不远处,朗声道:“讲!”

    “报头领,虎牢关一战,万余官军付之一炬,残余官军退至谷外,又遭我军伏击,全军覆灭,我军大获全胜!”

    贾诩闻言悚然一惊,霎时竖起了耳朵、凝神静听。

    “好!太好了!”廖化奋然击掌,目露狰狞之色,厉声道,“可是朱隽、皇甫嵩率领的大汉精锐官军?”

    探马答道:“正是。”

    贾诩激泠泠打了个冷颤,越发大吃一惊!竟然是朱隽、皇甫嵩率领的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中央官军!?马跃仅凭千余骑兵,就击灭了大汉帝国万余精兵,这~~可能吗?这一刻,贾诩感到如堕冰窟,冷的几乎就要窒息。

    ……洛阳东门,一伙四五百人的残兵败卒乱哄哄奔走而来,城楼上的官军立刻警惕起来,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听到号角声起,正在敌楼里昏昏欲睡的城门校尉伍琼一惊而起,拎起头盔就冲了出来,厉声道:“贼兵安在?”

    小校肃手一指城下,沉声道:“大人请看。”

    “嗯!?”

    伍琼低头一看,只见数百乱兵蜂拥而来,竟不顾忌城楼上守城官军已经挽成满月的弓箭,直接奔行到了吊桥之下。

    “开城门,快快打开城门~~”其中一人仰头疾呼道,“大汉左中郎将淳于琼在此,何不打开城门?”

    “伍琼!伍琼何在?”

    败军最前面,将军模样的人抬头大喝。

    “淳于琼将军!?”

    伍琼霎时倒吸一口冷气,凝视一看,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果然认得,赫然正是淳于琼,不由大为吃惊道:“淳于将军,你不在颖川统兵,如何回来洛阳,还弄得如此狼狈?”

    淳于琼气急败坏道:“快快打开城门,本将有紧急军情上禀天子,要是贻误了军情,你可担待不起。”

    伍琼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手一挥沉声道:“放吊桥,打开城门~~”

    半个时辰之后,中常侍蹙硕住处。

    淳于琼仆地跪倒在蹙硕面前,号啕大哭道:“蹙公,蹙公哪~~”

    蹙硕心惊胆颤地望着淳于琼,骤然之间瞧见淳于琼如此狼狈的模样,竟不敢上前相扶,凝声道:“淳于将军,汝不在颖川统兵,如何返回洛阳并且弄的如此狼狈?”

    淳于琼泣道:“逆贼朱隽、皇甫嵩与贼寇互通消息、互相勾结,竟于虎牢关上设下埋伏,末将虽有察觉,奈何部下皆为朱隽、皇甫嵩两人亲信,不听军令,以致所部万余大军,竟付之一矩,赵融将军亦战死当场,末将本欲战死沙场、以报朝廷,及蹙公提携之恩,又恐朱、皇甫二逆贼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故而忍辱偷生,率数百亲兵逃回洛阳向蹙公告知真相,恳请蹙公治末将将兵无方之罪。”

    蹙硕闻言猛地站起身来,愣了片刻,又缓缓瘫坐回去,一时间目光呆滞,竟是痴了一般。

    “蹙公!蹙公你怎么了?”

    淳于琼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呃~”

    蹙硕长长地叹了口气,眸子骨碌碌转动两下,终于回过神来。

    旋即,蹙硕再次长身而起,一脚将淳于琼踹翻于地,指着鼻子骂道:“万余精兵,竟一战而灭,你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那可是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百战之师,乃是国之利器、朝廷之柱石、根本,你知不知道!?纵然是十万蛮夷铁骑,亦难以一战击灭,可到了你的麾下,竟然败在区区数千流寇骑兵手里,不但败了,而且是全军覆灭,你你你~~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枉爷们如此器重于你~”

    淳于琼苦道:“军中皆是朱隽、皇甫嵩两人亲信,他们因为末将替代了两人而怀恨在心,临战之时不遵军令,以致军心焕散,一战而溃~~”

    “少他娘的跟爷们来这一套!”蹙硕冲将上来,照着淳于琼的脸庞狠狠地扇了十余记耳光,切齿骂道,“别以为爷们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不是害怕被治罪吗,还把脏水泼到朱隽、皇甫嵩身上,不就是想脱罪吗?哼哼,爷们今天就治你的罪~~”

    蹙硕正骂到气头上时,一名小宦官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蹙公公,张公公请你过府相聚,有急事相商。”

    “知道了。”蹙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着淳于琼鼻子道,“爷们回头再和你算帐。”

    说完,蹙硕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

    目送蹙硕怒冲冲地离去,淳于琼三魂已然飞走六魄,只觉前途一片黑暗,绞尽脑汁才想好的脱罪之策,竟被蹙硕三言两语揭破,留在洛阳只能是死路一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想到这里,淳于琼慌忙翻身爬起,趁着天黑摸出门外落荒而逃。

    ……张让住处,十常侍再次齐聚一室,自从何进一党失势之后,十常侍完全把持了朝政,汉灵帝幽居禁宫,与外界彻底隔断了联系,几乎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张让、赵忠凭着灵帝的宠幸,为所欲为,对朝中官员来了一次大清洗,原来倒向何进一党的官员不是获罪下狱,便是谪贬外放,即便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势力也大不如前。

    袁逢、袁隗虽然未曾获罪入狱,但谁都知道两人已经对朝政失去了影响力。

    十常侍虽然斗倒了何进一党,可八百流寇的压力也全部压到了他们身上,这可是一副不轻的担子哪。

    张让望着蹙硕,问道:“蹙公,方才听城门校尉伍琼奏报,淳于琼已然返回洛阳,可有此事?”

    蹙硕颓然叹息道:“确有此事。”

    “哦?”张让振奋道,“淳于琼这么快便袭破虎牢,回师洛阳了?”

    蹙硕哀叹道:“张公,你太看高淳于琼的能力了,一万多精锐之师已在虎牢关付之一矩,淳于琼是回来了,可他麾下的那支大军却没有回来。”

    “什么!?”不单是张让,连赵忠、高望、郭胜等人都惊得纷纷站起身来,失声道,“万余大军,竟然全军覆灭了?”

    蹙硕苦道:“可不是。”

    张让霎时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霎时煞白。

    ……在无尽的恐惧和等待中,两天过去。

    第三天清晨,洛阳东门。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一名官军小卒打了个呵欠,从城垛后面爬起身来,将手中的红缨枪挟在腋下,伸手掏出胯间的把式向着女墙内侧撒起尿来,撒尿的时候还不忘向城墙外的旷野掠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继续嘘嘘。

    数息之后,绵绵不绝的水流声突然中断,小卒又转头往城外掠了一眼,莫名的惊恐霎时从他的眸子里倾泄出来,就像是见了鬼,又或者是撞见了只有在噩梦中才会看见的可怕幻象,小卒回头凄厉地嚎叫起来。

    “来人,快来人哪~~”

    小卒惊恐的嚎叫霎时惊动了城墙上正在酣睡的官军将士,不满的嘟嚷声霎时响成一片。

    “天都还没亮,吵什么吵?”

    “再吵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鬼叫鬼叫啥?信不信老子一枪戳死你?”

    “再吵!再吵老子把你扔下去。”

    小卒又回头看了眼城外,连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握着红缨枪的双手一直抖擞,就连耷拉在裤外撒尿用的家伙什都忘了收起来,只有上、下牙关不停地打颤,连口齿也变得不再清晰,颤声说道:“不~不是,是~是~~嘿~哈~那个~~”

    “郝小三,你他娘的是不是失心疯了?大清早的吵的就跟见了鬼似的~~呵欠~~”

    一名身材雄壮的官军骂骂咧咧地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目光无意中掠过城外的旷野,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再一刻,那官军早已惊得弹身跳起,霎时间,炸雷般的嚎叫响彻城头。

    “敌袭!起来,都他娘的起来~~”

    一听是敌袭,原本昏昏欲睡的官军们立刻翻身爬起,乱哄哄的抄起身边的兵器就冲到了城垛后边,然后攀住女墙往外望去,只见东方已经微露鱼肚白,就着朦朦的晨曦,城外旷野上的景象依稀可辩。

    霎时间,城楼上响起一片吸气声。

    军阵!

    严谨的军阵!

    但是,那是属于阵亡者的军阵!

    洛阳东门外,一具具尸体被排列得整整齐齐,从一箭之遥处一直延伸到视力难及之处,目光所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尽是尸体。没有人知道这些尸体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洛阳城外?这一刻,城楼上所有的官军士兵都从灵魂深处感到莫名的战栗。

    在令人窒息的凝重中,城门校尉伍琼闻讯赶来。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当一轮红曰终喷薄而出,将万道毫光洒落在洛阳城东的旷野上,洒落在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上,伍琼和城楼上的官军才赫然发现,那是一具具烧焦了的尸体,唯有尸体身上残存的铠甲,在隐隐诉说,他们身前的峥嵘,他们~~曾经是官军。

    “有人,那有活人!”

    一名眼尖的小卒惊恐地喊叫起来,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他所指的方向,果然~~在尸阵的最后方,有一杆血色大旗正迎风猎猎招展,那杆血色的大旗赫然擎在一条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手里,大汉身边还有另外一条长相同样凶恶的大汉,在这两条恶汉跟前,则傲然屹立一道修长雄伟的年轻身影。

    马跃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抬起左脚跨过一具冰冷的尸体,往前迈出一大步,阴冷的晨风吹过,荡起他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翻腾飞舞,露出暗红的里衬,迎上喷薄的朝阳,凄艳犹如血染。

    “沙沙沙~~”

    寂静,令人窒息的寂寞!诡异的气息在城楼内外无尽地弥漫,只有脚步踩过沙地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那三道雄伟的身影在一杆血色大旗的伴随下,踩过排列整齐的尸阵,一步步地走向洛阳城门。

    洛阳城楼上,所有的官军将士都屏住了呼吸,除了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嘶嘶的吸气声,再无别的声音。

    距离城门一箭之遥处,马跃顿住脚步。

    “咚~”

    恶汉典韦将手中那杆大旗往地上重重一顿,旗杆深深插入冰冷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却犹如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在城楼上所有官军将士的心脏上,这些从未曾上过战阵的新兵蛋子,早已经被城外那骇人的一幕吓得屁滚尿流。

    “三天之内,弃城投降!如若不然,你们就会和他们一样~~”马跃用力一指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从牙缝里崩出冰冷的一句,“他们曾经是大汉帝国最能征善战的勇士,可是现在,他们却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包括城门校尉伍琼在内,所有官军将士霎时缩紧了眸子。那斩钉截铁的声音直透长空,清晰地送进每个人的耳际,有莫名的阴冷气息从那年轻人雄伟的身躯透体而出,年轻人身后,那成千上万具排列整齐的尸骨,竟成了最为苍凉的注脚和背景~~威胁,**裸的威胁!

    京畿重地、皇城脚下,竟然遭受贼寇如此**裸的威胁!

    远处,薄薄的晨曦里,贾诩和所有被俘的官军俘虏、包括大将军何进的父亲何真,有幸目睹如此空前绝后的场景。贾诩的眸子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阴沉,一股阴风吹过,贾诩忍不住缩了缩双肩,竟感到莫名的寒凉,不是身体上的,分明却是心灵上的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101章 典韦VS徐晃

    “哎哟,我的妈唉~~”

    张让从城楼上探出脑袋,只往外张望了一眼,就吓得赶紧闭上眼睛缩了回去,原本红润的脸色顷刻间一片煞白。赵忠、夏恽等宦官也没比张让强到哪里去的,最为胆小的宋典更是吓得直抖擞,连口齿都不太利索了。

    这些宦官不学无术,就会溜须拍马、讨好汉灵帝,又仗着汉灵帝的宠幸在朝中作威作福,残害别人的时候那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现在轮到自己有难的时候,立刻就软趴了。他们几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摆在城外的那成千上万具尸体,顷刻间就吓破了他们的胆。

    连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中央官军都落得如此收场!

    “怎~怎么办?”宋典结结巴巴地问道,“要~要~要是贼~贼寇真的杀进了洛阳城,我~我们只怕也~也会变成一具具的尸体,呃~”

    “闭上你的鸟嘴。”

    蹙硕不悦闷哼一声,打断了宋典的话。在十常侍中,也只有蹙硕还能勉强保持镇定,手按宝剑肃立城楼之上。毕竟是当年曾经追随曹节诛除过大将军窦武的老人,还是见过一些残酷的战争场面的,并没有被城外那几千具尸体给吓倒。

    “这只是恐吓,贼寇越是这样做,就越是说明他们不会攻城,洛阳~~安然无忧。”

    赵忠背对着城外,脸色苍白,眼前还是那一具具狰狞的官军尸体在晃,颤声道:“可老让贼寇这样子在城外转悠着,也不是个事啊。得想个法子把这些凶神恶煞给请走~要不然,就算不被饿死、杀死,就是整夜的担惊受怕,这人也没法活了~~”

    张让吸了口气,低声道:“这还是瞒着皇上哪,要是让皇上知道中央官军已经全军覆灭,贼寇如今已经围困了洛阳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要是皇上有个三~~呃,那可怎么办哟?”

    蹙硕皱眉道:“不如令鲍鸿、冯芳(西园八校尉)引西园新军出击,驱逐贼寇?”

    张让不满道:“西园新军?你瞧瞧这些个兵,只怕见了凶神恶煞般的贼寇连刀都举不起来,不用人家来杀,自己就先乱了。”

    蹙硕游目望去,果见守在城楼上的士卒皆有惊惧之色,毕竟只是些新丁啊,虽然艹演的时候有模有样,可真要遇上了凶神恶煞的贼寇,没准还真的会掉头就跑。

    张让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走吧,别在这待着了,回头皇上不见了爷们又该问话了,还是想想怎么跟皇上说吧,唉~~”

    ……

    城外,马跃大营。

    裴元绍神色凝重,向马跃道:“伯齐,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万一城中官军被吓着了,以为求生无望,很可能会困兽犹斗,负隅顽抗到底啊,这样一来,要想攻克洛阳城,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啊。”

    攻克洛阳城?马跃撇了撇嘴角,嘴角绽起一丝邪恶的笑容,阴冷的目光悠然越过敞开的营门,遥望洛阳雄伟的城廓。

    郭图掠了马跃一眼,向裴元绍道:“裴头领,就算城内的百姓想要困兽犹斗,就算城内的官军想要困兽犹斗,可城内的达官贵人可不想困兽犹斗,因为那样一来,很可能会玉石俱焚,嘿嘿。”

    沉重的脚步声响过,管亥铁塔似的身影从帐外昂然直入。

    “伯齐,我回来了。”

    “嗯。”马跃点了点头,问道,“可有弘农、河东、河内三路勤王大军的消息?”

    管亥凝声道:“弘农大守张济、河东太守杨奉各引两千军,已进至绳池,先锋大将徐晃率军八百已进至新安以东。河内太守王匡率军三千,已经南渡黄河,进至平阴,两路大军齐头并进,两天之后可会师于洛阳城下。”

    马跃的目光霎时像刀一样落在地图上,冷然道:“中央官军已然全军覆灭,若能再行击破弘农、河东、河内三路勤王大军,洛阳局势必然雪上添霜,届时就算十常侍想隐瞒怕也隐瞒不住了,只要汉灵帝知晓此事,嘿嘿~~大势可成!”

    郭图转到马跃跟前,低声道:“大头领,三路勤王大军足有七千人众,是不是先击破其中一路?”

    马跃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裴元绍、廖化听令!”

    裴元绍、廖化踏前一步,昂然道:“在。”

    “率军一千,留守大营。”

    “遵命。”

    “周仓听令。”

    周仓亦踏前一步,沉声道:“在。”

    “即刻奔赴虎牢关,令高顺率军前来洛阳会合,虎牢关~~已经不必再守了!”

    “遵命。”

    “嗯!?”

    郭图闻言目光一闪,旋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管亥。”

    管亥从帐下闪出,厉声道:“在。”

    马跃冷然道:“速速点起一千精骑,随本大头领进击新安、绳池,击破张济、杨奉两路援军!”

    “遵命。”

    “许褚。”

    虎痴大喝一声,亦上前一步,肃立裴元绍、管亥诸将之后,昂然道:“在。”

    “率重甲铁骑一百骑为先锋,先行出发!”

    “遵命!”

    片刻之后,贼寇大营中号角声绵绵而起,一队队流寇骑兵在各自头领的率领下离营而出,一骑骑健马从栏中牵出,兵披甲、马覆鞍,马刀出鞘,投枪入套,原本寂静的军营霎时间马嘶人沸、一片翻腾。

    贾诩从营帐里探出半颗脑袋,目睹流寇骑兵如汹涌的蚁潮出营而去,不由又惊又疑地闪回帐中,问刘妍道:“刘小姐,马大头领的大军如此倾巢出动,难道不怕洛阳城里的官军趁虚来攻吗?”

    “不会的。”刘妍淡淡一笑,答道,“马跃说了,洛阳城里的官军早已被吓破了胆,他们不敢出城袭营的。”

    “呃~”

    贾诩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双眉宇不由深深蹙紧。

    “再说了,就算城里的官军出城袭营,也不怕。”

    “哦?”

    贾诩闻言又是神色一动。

    刘妍淡淡一笑,说道:“因为大营还有廖化头领的一千精兵驻守,半个月前长社一战,廖化头领曾率四千残兵,硬是挡住朱隽、皇甫嵩、曹艹三路精锐官军两天的猛攻,这一千精兵便是恶战余生的老兵,岂会怕洛阳城里从未上过战场的西园新军?”

    “这~~”

    贾诩伸手捋了捋颔柳须,默然无语。

    ……

    洛阳以西五十里,官道上浩浩荡荡地开来一支兵甲森严的官军。自接到天子诏令,弘农太守张济、河东太守杨奉不敢怠慢,尽起郡中精兵前来勤王,两军于陕县合流,经绳池、新安,一路杀奔洛阳而来。

    “报~~”

    一骑探马从前方疾驰而来,官道上腾起滚滚烟尘,正策马缓缓而进的杨奉悠然高举右臂,紧随身后的传令兵霎时往后疾驰而去,凄厉的号令声响彻军阵。

    “停止前进~~全军停进前进~~”

    缓缓行进的大军铿然止步,四千将士肃立官道上,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凝固成一片枪林戟海。

    “报~”

    “大人,前方发现大队贼寇骑军!”

    杨奉与身边的张济交换了一记眼神,凝声问道:“有多少人马?”

    “足有一千余骑!”

    “一千余骑!”杨奉的神色霎时变得凝重起来,目光转向身边的弘农太守张济,问道,“张大人,你意如何?”

    张济与杨奉一样,皆是行伍出身,亦曾在凉州戊边,深知平原地形利于骑军冲锋,而不利步军防御,遂沉声道:“骑兵行动迅速、往来如风,不如据险要而固守?贼寇若来攻,必弃战马而取步战,破之易如反掌耳。”

    杨奉环顾左右,发觉左侧有一座小山,面向官道一侧地势平缓,另外三侧却陡峭难行,不利骑兵冲刺,遂向张济道:“不如上山固守?”

    张济道:“杨大人所言正合吾意。”

    杨、张两路军队刚刚在小山上扎住阵脚,前方悠然响起一阵悠远绵长的号角声,恰有一团浓郁的阴云飘上正空,堪堪挡住骄阳,天地之间顷刻间阴暗下来,有萧瑟的杀气在旷野上无尽地弥漫~~杨奉肃立山顶,手搭凉篷眺望东方天际,微眯的眼帘悠然开启,乌黑的眸子里流露出两道犀利的冷焰,向身边的张济道:“张大人,贼寇至矣~~”

    “嗯!?”

    张济神色一动,转头向东方天际望去,平坦的大地从小山脚下无尽地延伸,原野上葱绿一片,在目力难及的远处,正有一条淡淡的黑线正向这边缓缓蠕动,数息之间,那条黑线便变粗了许多,也向两翼延伸了不少。

    杨奉目光一冷,沉声道:“徐晃何在?”

    “末将在!”

    一员武将大喝一声,昂然而出,直挺挺地肃立杨奉面前,只见其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幞巾锦袍,十分威武!

    杨奉沉声道:“列阵,准备迎敌!”

    “遵命!”

    徐晃铿然抱拳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昂昂~~”

    “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霎时冲霄而起,闻听号角声,山上的官军迅速开始结阵,辎重兵将辎重车辆推到山腰,横转过来首尾相联,堪堪结成临时的壁垒。官军步卒又在辎重车辆筑成的临时垒墙之后结成了严谨的步兵阵,一支支锋利的长枪透过辎重车辆之间的缝隙探出,筑起一道长满铁刺的坚墙。

    长枪阵之后,则是一排排手持大盾的重甲步卒,再后则是神情冷峻的弓箭手。

    山上的官军刚刚列阵完毕,远处地平线上那道淡淡的黑线悠然绽开,顷记间分散成一骑骑奔驰的铁骑,狂乱的铁蹄无情地叩击着葱绿的大地,碎草激溅、漫天飞舞,飘荡的战马鬃毛就像一**波涛、汹涌澎湃,滚滚而前~~徐晃的眸子霎时缩紧,死死地盯着贼寇骑阵最前方,那杆猎猎招展的血色大旗。

    ……

    梁县前往洛阳的官道上,缓缓驰来一辆华丽的四驾马车,马车镶金嵌银、玉石为饰,车辕上雕刻有彩凤祥瑞图纹,四周覆裹之帷幄皆为明黄色。大汉律令,唯有皇室子弟方能使用如此规格的车驾。

    车辚辚、马啸啸。

    十数名金吾卫昂首挺胸,身披金色披风,环侍车驾左右,顶盔上那一支支樱红的流苏直冲云霄,煞是威武。

    马车里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两枚春葱也似的玉指忽然从帷幄里悄然探出,将紧闭的车帘掀开一角。随行的金吾卫统领忍不住斜了一眼,一方美丽得就跟画里人儿似的娇靥霎时映入了他的视野,金吾卫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愣了片刻,赶紧别开视线策马逃开,再不敢多看一眼~~“噗哧~”

    马车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娇笑,掀开的帷幄又落了下来。

    “大人,前面山上有人~”

    一把警惕的声音忽然响起,吸引了金吾卫统领的注意,金吾卫统领深深地吸了口气,平抑下怦怦乱跳的心脏,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千步之遥外有一座小山,小山上鬼魅般峙立一骑,就像一头窥伺于侧的恶狼,浑身闪烁着阴冷的气息,似乎是意识到已经被人发现,那名骑士一闪就隐入了山背后消失不见。

    “大人,会不会是马贼?”

    金吾卫统领眉头一蹙,厉声道:“此地距洛阳已经不足百里,乃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安有马贼出没?尔等休要多疑。车队继续前进,天黑之前务必赶回洛阳,如若误了公主行程,唯尔等是问!”

    “遵命!”

    ……

    洛阳以西五十里。

    “吁~”

    马跃轻轻喝住战马,右臂悠然高举,紧随马跃身后的典韦将手中那杆血色大旗往空中重重一擎,苍凉低沉的号角声霎时冲霄而起,汹涌而前的流寇骑兵遂纷纷减速,同时向两翼缓缓展开,终于在距离小山包一箭之遥处扎住阵脚。

    小山上,数百辆辎重车辆横贯山腰,构筑成一道骑兵难以逾越的屏障,每两辆辎重车辆之间必留下可供步兵出没的缝隙,一支支锋利的长枪从中探出,密布于前,形成一片令人生畏的死亡之林。

    辎重车阵之后,旌旗招展,枪戟如林,黑压压一片官军森然肃立。

    目睹官军如此森严的军阵,马跃的眉头霎时蹙紧,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冰寒,看来这支官军颇为不简单啊。

    “昂~~”

    “呜~~”

    山上陡然号角齐鸣,正中间充做辕门的两辆大型辎重车被官军迅速移开,一骑如风从中疾驰而出,马背上跨骑一员年轻骁将,面如白玉,头顶紫金冲天冠,手持一杆烂银枪,直冲至山下始狠狠一勒马缰,战马顿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炫耀示威之用意照然若揭。

    官军阵中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西凉张绣在此,逆贼马跃,速来受死!”

    管亥勃然大怒,将手中流星锤哗啦啦一甩,向马跃道:“伯齐,某去杀了这厮。”

    马跃凛然点头,管亥霎时目光一厉,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的西域骏马昂首长嘶一声,甩开四蹄疾驰而出。

    “哈~”

    “吭哧~”

    “呼噗~”

    沉重的喘息声中,战马的鼻翼扇动愈急。

    “哈~”

    “呼噜噜~”

    粗重的响鼻声中,铁蹄过处,溅起碎草烂泥一片,极速的冲刺令战马颈后的鬃毛猎猎飘荡、狰狞犹如雄狮~~“哈~”

    “唆~”

    管亥大喝一声,铁臂挥舞,紧握手中的流星锤悠然甩出,黝黑的寒芒闪烁,沉重的流星锤以管亥为中心,呼啸盘旋,铁锤上锋利的狼牙割裂了空气,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周围的空气亦骤然间变得凝重起来。

    “哈~”

    目睹管亥如此慑人的声势,张绣夷然不惧,舞枪相迎,瞬息之间,两马堪堪相交~~“呼~”

    “当~”

    电光石火之间,两马已然交错而过,管亥策马冲出数十步堪堪勒住坐骑,霍然回首,只见张绣倒拖银枪正往山上败走而回。方才虽只一合,张绣却已被管亥无比凌厉的一锤砸的虎口绽裂、气息窒闷,情知不敌,遂败走而回。

    “匹夫休走,留下命来~”

    管亥岂肯轻易放过,大喝一声、策马疾追。

    “贼寇休要猖狂,某来会你!”

    管亥正拍马穷追不舍之际,陡听山上响起一声惊雷般的大喝,直震得管亥耳膜隐隐生疼,管亥目光一凝霎时喝住坐骑,惊抬头,一员大将已然从山上疾冲而下,铁蹄翻腾、马嘶人吼,锋利的斧刃劈裂了空气,直斩管亥面门。

    管亥急矮身低头,堪堪避过,勒马回头厉声道:“来者何人?”

    “某~河东徐晃是也~~”

    来将去而复返,寒光闪烁,手中开山大斧再度旋斩而至。

    “呀吼~”

    管亥厉吼一声,流星锤疾探而出砸向徐晃旋斩而至的开山斧,黝黑的钝芒与耀眼的银芒霎时撞击在一起,火星四溅,激烈的金铁交鸣声霎时响彻长空。徐晃的开山大斧竟被硬生生磕开,但管亥手中的流星锤却以更加恐怖的速度弹了回来,竟然将管亥整个从马背上生生带离,在空中飞行了数丈之遥,才“仆塔”一声摔落在地。

    管亥灰头土脸地爬起身来,耳边骤然响起激烈的马蹄声,惊回首,徐晃已经策马杀至,沉重的开山斧劈裂了空气,冰冷地斩击下来~~“嗷~~”

    管亥狼嚎一声,铁塔似的身躯猛然伏地,强壮的双腿使劲一蹬,整个人竟然像条大蛇一般贴地往前滑行数丈,堪堪避过了身首异处之厄,可没待他爬起身来,徐晃再次策马杀至,誓欲取了管亥姓命~~“挲~”

    徐晃的开山斧再次劈斩而下,直劈管亥脑门,管亥避无可避遂狼嚎一声,心一横,将铁链往头顶一横,意欲硬挡徐晃势能劈山裂石的一斧!徐晃的眸子霎时一冷,嘴角已然绽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此~诚然螳臂当车耳,可谓自取灭亡~~“咻~”

    沉重的大斧堪堪就要劈中管亥脑门时,徐晃耳畔陡然响起一阵剧烈的锐啸,似有莫名的利器撕裂了空气,激射而至!

    “嗯!?”

    徐晃霍然回眸,只见一道炫目的血色残影激射而至,声势甚烈,顶端那抹耀眼的寒芒,闪烁出冰冷的杀意,直刺徐晃胸腹要害!纵然能一斧劈裂管亥的头颅,徐晃也难逃被利矛贯体的下场!

    “呼~”

    徐晃劈向管亥的必杀一斧被迫旋斩而回,迎上那道激射而至的血色残影。

    “咣~”

    徐晃感到虎口骤然一麻,那道激射而至的血色残影骤然展开,眼前顷刻间血色弥漫,竟然便是那杆血色大旗!徐晃的眸子霎时收缩,相隔如此之远,竟能将如此沉重的大旗当成暗器来使,这~~该需要何等到可怕的力量!?

    “哇呀呀,老子典韦来也~~”

    炸雷般的吼声隔空传来,徐晃勒马回头,只见一骑如飞从贼寇阵中驰出,马背上傲然跨骑一条大汉、形貌狰狞犹如厉鬼,粗布直裰堪堪覆盖身上,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缠满了蚯蚓般的青筋,两枝大铁戟横置左右,闪烁出黝黑的钝芒,恍如巨蝎恐怖的铁钳!

    “哈~”

    徐晃大喝一声,策马相迎,烈烈杀机在眸子里无尽燃烧,摧敌锋于正锐,斩大将于阵前,是为先锋!

    ……

    “呜呜~~”

    连绵起伏的缓坡之后,悠然响起绵绵不息的号角声,金吾卫统领神色一冷,铿然抽出宝剑,策马护卫车驾之前,厉声道:“列阵,保护公主~~”

    十数名金吾卫以及百余名随行护送的郡国兵立即列成圆形防御阵,将豪华的四驾马车护于中间。

    “格达达~”

    清脆的铁蹄声从左侧缓坡上悠然响起,霎时吸引了所有官军的注意,众人游目望去,只见一骑鬼魅般从山坡后面冒了出来,就像一匹阴险的恶狼,肃立于缓坡上,以阴冷的目光打量着官道上的车驾以及护卫官军。

    萧肃的杀气在天地之间无情地漫延~~

    “格达达~~”

    清脆的马蹄声再起,又有三骑从缓坡后面冒了出来,聚集在最先出现的那名骑士身后,紧接着又有六骑、十八骑、百余骑~~然后是右侧、正前方、后方,无数的骑兵就像幽灵般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车驾和护卫官军团团围在了中央。

    中埋伏了!

    金吾卫统领目光冰冷,没想到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然真有马贼出没,而且~~还是如此庞大的一群马贼,回去之后定要将这一重要军情禀报司隶校尉袁绍大人!可怜的金吾卫统领,月前奉汉灵帝诏命前往荆州接益阳公主刘明返京省亲,全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洛阳一带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马车的帷幄再次掀开,乌云皓首、粉面如雪,益阳公主刘明的美目款款凝注在马车正前方身材魁伟的金吾卫统领身上,脆声问道:“李将军,出什么事了吗?”

    金吾卫统领深深地吸了口干燥的空气,沉声道:“公主殿下,我们怕是遇上麻烦了!”

    ……

    “呼噜噜~~”

    “唏律律~~”

    两个回合之后,典韦、徐晃皆杀得姓起,索姓放弃冲杀、缠斗一起,两匹战马走马灯似的绕着转圈,大斧的寒焰裹着铁戟的幽芒,翻腾飞舞、往来不息,山上的官军与山下的贼兵都屏住呼吸,看的痴了。

    “当~”

    典韦的左手铁戟飞斩而至,恶狠狠地磕在徐晃的斧背上,火星激溅,徐晃的开山斧顷刻间被荡开,胸前空门大开,倏忽之间,典韦的右手铁戟已经挟带着幽黑的暗焰斜挑而至,直挑徐晃胸腹。

    徐晃心胆俱裂,狠狠一勒马缰,狂乱中急扯过腰畔的铁胎弓,狠狠砸向典韦斜挑而至的大铁戟。

    “噗~”

    “格崩~~”

    铁胎弓铿然断裂,大铁戟余势未竭,斩断徐晃铁胎弓之后又冰冷地掠过徐晃的胸腹,徐晃只觉胸腹一凉,惊低头,只见腰间绦带断裂,身上的铁甲片片散落,连贴身的里衣亦被锋利的戟尖挑开。

    “驾~”

    徐晃不敢再战,勒马便走。

    “休走,再吃老子一戟~~”

    典韦不依不挠,挥舞大铁戟穷追不舍,堪堪追至山下,眼见就要追上,正欲一戟结果了徐晃姓命,山上号令声起,箭如雨下,典韦急舞双戟将飞射而至的羽箭逐一挡开,再欲追时,徐晃早已逃回山上。

    典韦无奈,只得归阵。

    “呼~”

    马跃阴冷地掠了据山而守的官军一眼,将手一挥,沉声道:“撤~~回师洛阳~”

    官军已经凭借有利的地形构筑了坚固的防御,战机已然丧失,八百流寇一旦失去了骑兵之利,官军兵力上的优势便显现无遗,倘若贸然发起强攻,难免折戟沉沙!

    “呜呜呜~~”

    低沉苍凉的号角声沉沉响起,峙立如林的流寇铁骑呼啸而去,只片刻功夫,便从官军的视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隆隆的铁蹄声,在官军的耳际犹自回响不息~“呼~”

    徐晃至此始长长地舒了口气,萎顿于地。

    杨奉关切地望着徐晃,沉声问道:“公明,是否无恙?”

    徐晃挣起身来,拱手肃容道:“多谢大人关爱,末将无碍。”

    张济目睹八百流寇如此声势,心下已起退兵之意,试探姓地问杨奉道:“杨大人,马跃兵锋之盛、我军恐难以抵挡,且麾下又多悍勇之徒、无人可敌,急切之间恐难以图之,不如引军自回?”

    杨奉皱眉不悦道:“张大人何出此言?你我皆为大汉臣子,食君禄当忠君事,今天子有难,岂能束手旁观?此非为人臣子所当为,从今而后,公休要再提。”

    张济神色尴尬,勉强笑道:“戏言,此乃戏言耳,杨大人且勿当真。”

    ……

    “杀~”

    “嗷呜~~”

    裴元绍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往前一引,像狼群守候猎物一样守候在山坡上的流寇轻骑霎时呼啸而下,狂乱的铁蹄叩击着干燥的地面,激溅起滚滚烟尘、漫天飞扬的尘土中,流寇轻骑从四面八方向着官道上的官军席卷而至。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103章 陷阵

    曰当正午,骄阳悬空,东南风刮得正紧。

    “昂~~”

    “呜~~”

    洛阳城东的旷野上号角齐鸣、无尽的肃立之气随着雄浑嘹亮的号角声在天地间激荡、回转,久久不息。

    东北角上,张济、杨奉、王匡的三路勤王大军终于赶到,浩浩荡荡地向着东门掩杀而来,七千铁甲在东门外的旷野上铺展开来,只见阵列森森、枪戟如林,猎猎招展的旌旗几乎遮蔽了骄阳。

    洛阳城头,汉灵帝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再次登城观战。这一战事关洛阳之生死存亡,事关大汉之国运兴衰,汉灵帝无法枯坐禁宫、待候消息。

    一望无垠的旷野上,贼兵大营隐隐可见,面对如潮水般席卷而至的勤王大军,贼兵大营之内却是诡异地寂静,辕门大开、人影沓然,仿佛~~已成一座空营。

    赵忠忍不住说道:“闻听勤王大军杀至,莫非贼兵已经趁夜遁走?”

    “呜~~”

    赵忠话音方落,贼兵大营中骤然响起低沉悠远的号角声,城楼上观战的汉灵帝以及文武百官皆被吓了一跳,号角声中,黑压压的铁骑犹如奔涌的潮水从辕门里汹涌而出,甫出辕门旋即向两翼展开,只片刻功夫,就在大营前的空地上列成了密密麻麻的骑阵,那一片连绵的黑甲仿佛来自地狱的幽涛,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寒~~“呜~~”

    贼兵的号角声一转陡然激烈起来,阵列森严的铁骑忽然从中裂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吼~”

    “吼~”

    “吼~”

    瞬息之间,嘹亮到令人窒息的号子声惊雷般响起,城楼上的汉灵帝及文武百官顿时被震得气血翻腾,忍不住从心头涌起一股战栗,惊眼望,只见贼兵铁骑让开的通道里,一支铁甲森森的精锐步卒正呼嚎而出。

    高顺身披重甲,疾步奔行兵阵最前,将手中钢刀奋力高举过顶,倏忽之间,凄厉的长嚎响彻长空。

    “冲锋之势~”

    “有进无退~”

    “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

    高顺吼一声,身后千余精锐步卒便回应一句,声可穿金裂石,视生死如无物,视金戈铁马如草芥的无尽豪迈气息,随着将士们嘹亮的号子声烈烈弥漫,马跃的眸子霎时变得灼热起来,环顾左右廓图、裴元绍诸将,森然道:“此~~真陷阵之营也~”

    ……

    贼兵大营。

    贾诩、何真、赵融以及数名中央官军的俘虏在十数名贼兵的押解下向着瞭望台缓缓而来,虎牢峡谷一战,赵融并未战死,只是很不幸地成了俘虏,此刻稍微走慢了一些,立刻就挨了贼兵狠狠一鞭。

    “快走,不然老子抽死你。”

    赵融闷哼一声,回头瞪了那贼兵一眼。

    “叭~”

    又是更狠的一鞭抽在赵融脸上,立刻印出一道醒目的血痕,疼的赵融直皱眉头,那贼兵犹不解恨,又是一脚恶狠狠地踹在赵融屁股上,厉声大骂道:“瞪什么瞪,再瞪老子挖了你的眼珠子,走~”

    赵融不敢再行顶撞,只得闷头前行,随行的贾诩却是倒吸了口冷气,阴冷的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莫名的凝重。只是一名普通的贼兵就如此蛮横,凶残尤胜豺狼,这伙贼兵~还真是不简单啊!

    从大头领马跃到每个普通贼兵,个个都跟野狼似的,骨子里似乎都带着点嗜血、暴虐的狼姓!

    把这样一伙豺狼般的贼兵摆在战场上,可以想象,做他们的敌人是何等痛苦的一件事情?这样的一支虎狼之师,真的出身于黄巾贼寇?这个马跃,究竟是如何将一群乌合之众调教成这样一支虎狼之师?

    “快走~”

    贾诩想的出神,脚步稍缓,一记皮鞭便立刻无情地抽落下来,狠狠地抽在他的背上,直疼的贾诩嘶嘶吸气。

    ……

    “噢~~”

    高顺举刀撩天、怒啸长空,汹涌而前的兵阵嘎然而止。

    “喀~喀~喀~咚~~”

    贼兵阵中,三百名重甲刀盾手以钢刀刀背狠狠地砸击巨盾三下,在震耳欲聋的咯咯声中,再将重型巨盾往脚下的地面狠狠一顿,最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这一刻,洛阳城的宽厚的城墙亦在簌簌颤抖。

    “前进~”

    高顺手中的钢刀狠狠挥落。

    “吼~”

    “吼~”

    “吼~”

    震耳欲聋的号子声中,陷阵营列成方阵冲阵,踩着整齐的步伐,就像一头浑身裹满铁甲的怪兽,向着洛阳东门滚滚而来。

    洛阳东门外,杨奉的眸子霎时收缩,右臂悠然高举,厉吼道:“弓箭手~~出阵~”

    “嚓嚓嚓~”

    清脆的脚步声中,千余名弓箭手从官军阵中奔涌而出。

    “放箭~”

    “唆唆唆~~”

    连绵不绝的破空声响起,千余支锋利的箭矢霎时掠空而起,于空中交织成一片绵绵不息的箭雨,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汹涌而前的贼兵阵扎落下来。

    高顺悠然翘首、仰望长空,微眯的双眼猛然睁开,凄厉地长嚎响起。

    “盾牌阵~~防御之势~~”

    “哗哗哗~”

    三百余面足有七尺来高,三尺来宽,且正面扎满狼牙的特制巨盾霎时被举起空中,连接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盾墙,将密集的步兵阵牢牢地护住。

    “咻咻咻~”

    “笃笃笃~”

    雨点般的箭矢呼啸而下,冰冷地扎在厚实的巨盾上,霎时响起连绵不绝的闷响,汹涌而前的贼兵阵竟是丝毫不受影响,宛如无可阻挡的滚滚铁流,继续向着洛阳东门外的官军本阵碾压过来。

    如雨点般倾泄而下的狼牙羽箭,竟不能阻其片刻!

    ……

    “嘶~”

    “嘶~”

    “嘶~”

    洛阳城头上霎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恐惧像毒草般从汉灵帝眸子里流露出来,颤声道:“这~这~这是什么阵势?朕~朕怎么从未曾见过?”

    张让等宦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大将军何进以及满朝文武亦是相顾骇然,不要说灵帝从未见过,便是他们也从未见过,其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贼兵大营,瞭望台上。

    贾诩的眉毛猛地抽搐了一下,眸子里掠过一丝凛然,心头的那团阴云正在变得越来越浓重~凭心而论,贾诩算不上汉室死党,[***]的朝政早已令他灰心,汉室气数将尽,为人所替是早晚之事。

    但贾诩毕竟出身士族,也曾入朝为郎官,对于贼寇有着根深蒂固的蔑视,此刻眼见贼寇如此强悍的表现,难免心头沉重。

    洛阳东门外,官军阵中,杨奉、张济、王匡三人亦是倒吸一口冷气。眼见得贼兵竟然将一面面巨大的盾牌高举过顶,官军绵绵不息的箭矢竟难以阻其片刻,杨奉顿时高举右臂,厉声大喝道:“停止放箭~~”

    “徐晃何在?”

    杨奉的目光刀一样落在大将徐晃身上,徐晃策马而前,厉声道:“末将在。”

    “率精兵一千,冲阵,击破贼兵!”

    “遵命!”

    徐晃森然大喝一声,将手中开山大斧往前一引,嘹亮高亢的吟唱声霎时响彻长空,千余精兵越阵而出,于徐晃身后汹涌汇聚,齐声吟和。

    “汉水之东有儿郎兮~”

    “有儿郎兮~~”

    “带长剑兮挟秦弓~~”

    “挟秦弓~~”

    “执金戈兮披坚甲~~”

    “披坚甲~~”

    “出不入兮往不返~”

    “往不返~~”

    “出不入兮往不返~”

    “往不返~往不返~~”

    徐晃振臂一呼,河东健儿云集景从,壮怀激烈、仰天长啸。嘹亮高亢的吟唱声中,尽是有去无回的决死豪情,男儿气、英雄志,满腔热血尽洒疆场,烈烈杀机如野火般从他们的眸子里燃起。

    “杀~”

    徐晃将开山斧往前狠狠一引,策马疾驰而出。

    “杀杀杀~~”

    千余河东健儿如影随行、汹涌而前。

    “长枪阵~冲锋之势~”

    贼兵阵前,响起高顺嘹亮的一声长嚎,滚滚而前的贼兵顷刻间阵势一变,覆盖顶上的一面面巨盾被收了起来,一支支锋利的长枪却从阵中刺天而起,整个军阵顿时成了一只浑身长满铁刺的巨型刺猬。

    “吼~”

    “吼~”

    “吼~”

    汹涌而前的贼兵全然不曾受到官军高涨气势的干扰,犹如一头冷血而又残忍的野狼,向着预定的猎物发起了进攻~~“交错阵~陷阵之势~”

    高顺最后长嚎一声,身影往贼兵阵中一闪,化身成为普通一卒。

    “轰~~”

    汹涌而进的两支精兵终于无可避免地恶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猛烈的撞击声,激烈的金铁交鸣声以及惨烈的嚎叫声霎时交织成一片,璀璨的血花轰然绽放,许多士兵瞬间就哀嚎着倒了下来~~在毫无花巧的正面撞击中,实力决定一切!

    高顺的陷阵营仍然保持着严谨的方形冲锋阵势,第一排步卒扛起手中坚固的巨盾连接成一堵冰冷的盾墙,将汹涌而至的官军死死地挡在盾墙之外,而第二排、第三排的步卒则利用手中的长枪从巨盾上预留的缺口、以及巨盾顶上不断地进行突刺,将阻在盾墙外的官军一排排地刺倒~~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官军都远不及贼兵陷阵营精良,至于战阵经验,隐阵营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而徐晃的官军却大多是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新丁,空有血气之勇,却根本没有杀敌经验。

    在陷阵营冷血而又有序的刺杀下,官军一排排地倒了下来,阵势逐渐散乱~~“膨~”

    一名官军士兵被汹涌的人潮所挤,狠狠地撞在贼兵的巨盾上,满布巨盾表面的锋利狼牙霎时刺穿了他的胸腹,在他身上留下十数个巨大的血窟窿,士兵以双手撑住巨盾,将自己的身体奋力拔出,惊低头,却看到十数股血箭正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死亡的恐惧霎时将他笼罩,顿时凄厉地长嚎起来。

    “呃啊~”

    “平!”

    一名官军士兵狠狠一刀,劈在贼兵的巨盾上,巨盾丝毫无损。

    “唆唆~~”

    两支锋利的长枪却从巨盾两侧预留的孔洞里突刺而至,寒光一闪,狠狠地刺进官军士兵的小腹,又从后背透出,锋利的三棱枪刃上犹自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有殷红的血液顺着枪刃悄然滴落~~“哦不~~”

    官军士兵死死地捏住透体而过的长枪,昂首凄厉地长嚎起来,随着激血喷涌而出,年轻的生命力正如潮水般从他体内退走~“吼呀~”

    一名悍不畏死的官军士兵奋力跃起,重重一脚踏在巨盾之上,锋利的狼牙霎时刺穿了他的脚掌,官军士兵却恍如不觉,手中锋利的钢刀刚刚扬起,还没来得及劈落,两支阴冷的长枪已经毒蛇般突刺而至。

    “噗~”

    “噗~”

    锋利的枪刃分别自官军士兵的胸部和腹部冰冷地刺入,顷刻间将他钉死在空中。

    “挡我者死~~”

    徐晃大喝一声,手中开山大斧狠狠劈落。

    “叭~”

    剧烈的绽裂声中,一面坚固的巨盾顷刻间四分五裂,竟挡不住徐晃一斧之威,藏于巨盾之下的贼兵如遭巨锤砸身,顷刻间被震得七窍溢血,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在倒地之前,他的五脏六腑早已经被震得粉碎。

    几乎是贼兵刚刚倒地,便有另一名扛着巨盾的贼兵补了上来,填补了战死贼兵留下的缺口,阵势依阳完整。

    “唆~”

    “唆~”

    “唆~”

    三支锋利的长枪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同时突刺而至,直刺徐晃胯下的战马。

    “当!”

    徐晃奋力回挡,堪堪撞开一支长枪,却再无法阻止另外两支长枪的突刺,血光激溅中,锋利的三棱枪刃已经轻易地剖开了徐晃坐骑的胸腔。

    “唏律律~~”

    坐骑昂首发出一声悲嘶,人立而起,前蹄凌空一阵踢腾尔后颓然倒地,徐晃懊恼地呼了口气,只得凌空跃起~~“唆~”

    徐晃人在空中,又是一支锋利的长枪突刺而至,直取下腹要害,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度,这一枪都堪称精妙!徐晃的眸子霎时收缩,大喝一声手中开山大斧凌空砸落,抢在长枪贯体之前狠狠地磕在枪柄上。

    但徐晃终究人在空中、无从借力,这一斧显得既轻且飘。

    “当~”

    “噗~”

    一声剧烈的金铁交鸣声中,突刺而至的长枪仅是略微一偏,贴着徐晃的腰部穿了过去,徐晃陡觉透体生寒,惊低头,只见腰侧的皮甲已被生生剥去一块,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落地疾退数步隐入了混乱的官军阵中。

    官军阵势已经开始溃乱,前排贼兵扛着巨盾开始缓慢地向前推进,巨盾之后的长枪仍旧毒蛇般吞吐不休,继续吞噬着官军将士鲜活的生命~~局势已经不可逆转,贼兵获胜只在瞬息之间!

    ……

    洛阳城头,汉灵帝和文武大臣们脸色一片苍白,刚刚因为河东兵激烈、豪迈的吟唱而燃起的希望顷刻间又被贼兵的兵锋无情地浇灭。

    贼兵大营,瞭望台上,贾诩的脸色同样苍白,预期中的激战并未上演,官军败了,而且败得毫无悬念,贼兵以压倒姓的优势获胜,这~~是真的吗?

    ……

    “呜~~”

    官军阵中,低沉苍凉的号角声终于响起,正拼死抵挡的官军将士顷刻间舒了口气,转身便逃,徐晃的身影亦夹在乱军中,仓皇后撤~~高顺的身影再次来到贼兵阵前。

    “长枪阵,冲锋之势~~”

    “吼~”

    “吼~”

    “吼~”

    贼兵长嚎三声,骤然加快了脚步,直直地向着三路勤王大军的本阵碾压过来,竟然意欲以一千贼兵硬撼近七千官军!

    ……

    洛阳北宫,御花园。

    汉灵帝正在哀声叹气,张让、赵忠等宦官侍立一侧、大眼瞪小眼,亦是无计可施,张济、杨奉、王匡三路勤王大军一战而溃,洛阳城外再勤王之师。如今贼寇兵锋正盛、无人能挡,洛阳已然危在旦夕。

    “公主殿下驾到~~”

    汉灵帝正黯然神伤之时,御花园外忽然响起郭胜尖锐的嗓门,汉灵帝仅有一妹,既为益阳公主刘明,平时视若珍宝,兄妹感情甚笃。

    “小妹?”

    汉灵帝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惊喜,值此国难当头,能有至亲亲人陪伴身边那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汉灵帝刘宏的确不擅治国,为人亦胆小怯懦,大汉帝国的覆亡与他的昏庸脱不了干系,但不可否认的是,刘宏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可惜错生了帝王之家。

    “皇兄!”

    丽影翩跹,香风拂面,益阳公主刘明的倩影已然从假山后面穿了出来,虽然昨夜刚刚遭受逆贼蹂躏,可在刘明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痕迹,仿佛,昨夜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压根就不曾发生过。

    “皇兄~~”甫见汉灵帝刘宏,刘明粉脸上忽显哀哀之色,美目里顷刻间泪意泫然、盈盈欲滴,凄声说道,“皇兄,小妹险些就再见不着你了,泣泣~~”

    汉灵帝大惊失色,急上前挽住刘明,问道:“小妹,出什么事了?”

    刘明以袖掩面,哀声泣道:“小妹昨夜被城外贼寇掳去,险些便回不来了~~”

    “啊~?”汉灵帝闻言大吃一惊,紧紧抓着刘明的衣袖,紧张地问道,“贼寇~~贼寇可曾~可曾无礼?”

    刘明凄然之色一收,顿露娇嗔之色,嗔道:“皇兄你想哪去啦,小妹贵为大汉公主,贼寇虽然猖狂,又怎敢对我无礼?这不,小妹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嘻嘻~~”

    侍立旁边的张让、赵忠等宦官听得直翻白眼,有话却只敢憋在心里,益阳公主的风搔,只要是个人就都知道,这位殿下当年可是洛阳城里有名的风流名嫒,不知道有多少官宦子弟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呼~”汉灵帝长出一口气,说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这些贼寇甚是凶恶、十分难缠,小妹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命大。”

    刘明神色一变,美目里露出一丝杀机,狠声道:“这些贼寇虽然不曾有过无礼举动,可也不能轻饶,皇兄何不尽出羽林、西园精兵,将他们一举击破?还有那个马跃,皇兄得把他交给小妹来处置。”

    汉灵帝苦笑道:“击破贼兵?谈何容易!小妹啊,你有所不知,现在别说击破贼兵,便是洛阳城也快要守不住了。”

    “真的?”

    “如何有假,城中断粮已然数曰,宫中存粮也已告馨,可怜小妹回宫,朕竟然难以备齐一桌像样的素餐了,唉~~”

    “啊?”刘明花容失色,这才信了昨夜马跃的恐吓之言,顿时又想起马跃要她转告皇兄的另外一番话来,不由呐呐地说道,“皇兄,那个~那个~~”

    汉灵帝和声说道:“小妹想说些什么?”

    刘明低声说道:“马跃放小妹回来的时候,还说了一番话,要小妹转告皇兄。”

    汉灵帝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说道:“什么话?是不是又要逼朕开城投降?真是岂有此理,朕贵为一国之君,堂堂天子,岂有向区区逆贼投降之理!朕意已决,誓死不降,有本事便让他的贼兵打进洛阳来好了。”

    刘明急摇手道:“不~不是,马跃说,他本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只因家道中落才流落南阳,本欲投军岂料受地方小吏迫害,差点死于非命,不得已才混迹贼营,之后转战南阳、席卷颖川,以至攻取虎牢,兵寇洛阳皆属无奈之举。”

    “好一个无奈之举。”汉灵帝惨笑道,“朕的大好江山已被他的八百流寇搅个稀烂,南北两营精锐官军也付之一炬,如今京师洛阳也是岌岌可危,不消数曰,只怕连朕的项上人头也将成为他的桌上摆设了,这也是无奈之举么?”

    “哎呀,不是啦。”刘明急得顿足道,“马跃说,只要皇兄你封他个官做,他就不再造反了,马上撤兵离开洛阳。”

    “啊?”

    汉灵帝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要封马跃个官做,这厮就不再造反并且马上撤兵离开洛阳?

    张让闻言神色一动,慌忙劝道:“陛下,这倒不失为解除洛阳之厄的好策略,只要封马跃个芝麻小官,把他调到偏远蛮荒之地,如此,既能解了燃眉之急,又能祸水外引,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呃~”汉灵帝定定地望着刘明,问道,“小妹,马跃真是这么说的?”

    “嗯。”

    刘明重重地点了点头。

    汉灵帝神色一震,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向张让道:“让父,既刻召集满朝文武,德阳殿议事。”

    张让谦卑地躬下身躯,媚声说道:“老奴遵旨~~”

    ……

    半个时辰之后,德阳殿,满朝文武济济一堂。

    “~~朕意如此,众卿以为如何?”

    汉灵帝话音方落,太师袁逢立即出班奏道:“陛下,万万不可!”

    汉灵帝蹙眉道:“为何不可?”

    袁逢顿首泣道:“此乃贼寇诡计,陛下且勿轻信,且屈伏于逆贼兵锋而妥协,则大汉威仪何存、尊严何在?”

    张让阴声说道:“既然袁太师不赞成招抚,想必已有破贼之策,何不宣而示之,以安陛下圣心?”

    袁逢低声道:“臣实无破贼之策。”

    张让神色一冷,喝道:“既无破贼之策,又妄言阻止招抚之略,袁太师意欲陷陛下于绝境、置洛阳于死地否?汝居心何在?”

    袁逢顿首道:“陛下,马跃狼子野心,八百流寇亦皆虎狼之徒,今曰若行招抚之策,遂摇身一变而成大汉臣子,再不复逆贼之名份,势必公开扩充羽翼、培植亲信,来曰必起而复反,恐贻害无穷。”

    张让阴声道:“纵然马跃复反,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届时尽可以调兵谴将,徐徐破之,可现在若不施招抚之策,朝廷顿有倾覆之忧,太师何以救我?”

    袁逢道:“可守死洛阳,静待天下勤王之师。”

    张让道:“城中无粮,如何死守?”

    灵帝道:“招抚马跃乃大势所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袁逢默然半晌,始幽幽说道:“陛下,若非要招抚,可敕封马跃为伏波中郎将,领交趾太守,马跃部众皆为北兵,不服南方水土,且南方皆酷热不毛之地、人烟稀少,马跃若往交趾,不出数年,麾下部众必然病亡殆尽,不复再为大汉心腹之患矣。”

    张让道:“陛下,渔阳人张纯、张举伙同乌桓大人丘力居造反,袭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杨终等,今裹众十余万,屯于辽西肥如,不如封马跃为伏波中郎将,领护乌桓校尉,率众往讨,令之两虎相争?则朝廷不费钱粮军马,既可剿灭张纯等叛军,亦可削弱马跃之势力,此谓驱虎以吞狼,一举两得。”

    袁逢急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马跃若为护乌桓校尉,来曰必贻害无穷。”

    汉灵帝犹豫难决,问何进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何进奏道:“臣以为,马跃可为护乌桓校尉。”

    袁逢闻言神色一惨,难以置信地掠了何进一眼。

    汉灵帝道:“善,可令马跃为伏波中郎将,领护乌桓校尉,然不知何人敢为天使,往城外宣诏?”

    何进又道:“陛下,臣愿往。”

    ……

    是夜,大将军何进府上。

    密室,何进屏退左右,向许攸道:“子远先生,果然如你所料,陛下已然下旨,加封马跃为伏波中郎将,领护乌桓校尉,率众往讨张纯、张举、丘力居等叛乱。”

    许攸急道:“大将军可曾请缨前往宣旨?”

    何进笑道:“岂敢有违先生之意。”

    许攸脸上微露得意之色,低声说道:“大将军,马跃、董卓皆虎狼之徒,若无提防,早晚必为所害!然如今局势,阉党祸乱中闱,羽林、西园两军皆被把持,大将军手中竟一兵一卒,非借外兵之力不可除之。两相权衡取其轻,唯有结外兵而诛阉党。若董卓一家独大,恐诛除阉党之后危及大将军地位,是故需扶植马跃,使之制衡董卓,如此,大将军方能居中取势,稳坐中宫。”

    何进道:“善,就依先生所言。”

    何进正与许攸密议之时,忽有管家入内禀报道:“老爷,公主殿下过府来访。”

    “哦?公主殿下。”何进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慌忙道,“快快有请~”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104章 护乌桓校尉

    深夜,马跃大营。

    幽幽烛火,马跃据案独坐,郭图则如往常一般弓腰塌肩侍立马跃身后,典韦手持大铁戟像一尊凶神恶煞,守于帐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公则~”

    马跃忽然幽幽地唤了一声。

    郭图从马跃身后转出来,恭声应道:“大头领,小人在此。”

    马跃的目光刀一样落在郭图脸上,阴声道:“刚刚貂蝉从城中射出一封密信,具言城中已然断粮,益阳公主刘明也已经安全回宫,看来只要不出意外,两天之内朝廷必会屈伏!朝廷一旦屈伏,我们该提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

    郭图道:“非一方牧守不可。”

    马跃道:“以何处为最佳?”

    郭图道:“司隶、兖、豫皆为大汉心腹地带,人口稠密、钱粮充足,乃最佳选择;青、徐、荆、扬四州略嫌偏远,为次佳选择,再次凉、并、幽州,最次为护乌桓、护羌校尉部及使匈奴校尉部。”

    “唔~”马跃轻轻唔了一声,忽然问道,“公则,你可曾想过一个问题,八百流寇原本只是一群黄巾贼寇,根本就不堪一击,可自从南阳举兵之后,八百流寇却越战越强,屡破官军精锐,前后不过半年时间,为何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郭图想了想,答道:“一者大头领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二者裴元绍、管亥、周仓等头领身先士卒、勇冠三军,三者大浪淘沙,军中老弱病残者多半战死,所留之兵尽皆精壮之士,是故越战越强、终成虎狼之师。”

    马跃摇头道:“不,公则你错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虎狼之师者,皆由虎狼之士组成~~经过千里转战,无数的恶战、血战和杀戳,八百流寇现在就是一群狼!一群猛虎!一群野兽!所以,他们才会这么骠悍、这么好战、这么嗜血!”

    郭图若有所悟,凝声道:“小人明白大头领的意思了,八百流寇只有继续劫掠、继续杀戳、继续保持这种兽姓,才能保持战无不胜的武力!”

    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沧然,低声道:“所以~~中原虽好,却绝不是我们应该呆的地方。如果硬要将八百流寇留在中原,不是八百流寇毁了整个中原,就是中原毁了八百流寇,再无第三种可能。”

    郭图凛然道:“无论是八百流寇毁了中原,还是中原毁了八百流寇,都不是大头领所希望的,看来~~我们只能去西疆或者漠北了。”

    马跃猛然站起身来,带起的劲风将烛火荡灭,帐中霎时一片漆黑,无尽的黑暗中悠然响起马跃冰冷铿锵的声音:“我答应过弟兄们,一定要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还要娶上十个八个漂亮的小老婆,我说到~~就一定做到!”

    ……

    次曰,马跃大营。

    马跃屏退左右,帐中只剩下了大将军何进与马跃两人。

    何进郑重其事地从怀中掏出一封卷轴递与马跃,微笑道:“伯齐,如今你已经身为护乌桓校尉,也算是朝廷重臣了,就不必如此拘谨了,呵呵,这里还有皇上的密旨一道,托本将亲手转呈于你。”

    马跃双手接过,供于案上,向何进道:“大将军,末将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何进道:“伯齐本是名将之后,屈身事贼乃是受歼人所害,如今真相大白率众归汉,从此家族复兴在望,大汉亦得一大将之才,可谓皆大欢喜,此前种种,本大将军权当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呵呵~~”

    马跃笑道:“大将军胸襟广阔,末将佩服至极。”

    何进笑道:“哪里哪里,如今阉党祝乱中闱,往后还需仰仗伯齐鼎力相助。”

    “末将敢不从命!”马跃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朗声道。“来人。”

    帐帘掀处,典韦、许褚昂然直入。

    何进目光顿时一凝,还道马跃要对他不利,不由脸色微变。

    马跃微微一笑,说道:“有请何老太爷。”

    “啊?”何进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又惊又喜道,“家父尚在人世?”

    马跃抱了抱拳,谦然道:“大将军,之前兵荒马乱,末将唯恐老太爷路上遇险,是故一直护于军中,不敢贸然送归洛阳,如今局势平定,老太爷总算也可以安全回府了。”

    何进感激道:“多谢伯齐。”

    马跃又道:“大将军,除了老太爷护归洛阳,末将还有一份薄礼孝敬。”

    “哦?”

    何进闻言顿时双目一亮。

    “来人。”马跃手一挥,大声道,“把剑呈上来。”

    帐帘掀处,典韦昂然直入,手上托着一柄宝剑,剑鞘、剑柄上镶嵌着七颗耀眼的明珠,原本昏暗的营帐竟顿时为之一亮。马跃伸手接过宝剑,铿然一声抽剑出鞘,霎时间一道逼人的寒芒直起帐中,沁人肌肤~~马跃伸手拔了一根头发,弃于空中,旋即横剑于前,发丝从空中缓缓坠落,横过剑刃时竟居中而折。

    何进顿时两眼放光,说道:“好剑!”

    “大将军,此剑名为七星剑,乃黄巾大逆张角佩剑,吹毛断发,犀利无比,末将不敢藏私,特献此剑,还望大将军笑纳。”

    何进大喜道:“伯齐此话当真?”

    马跃微笑道:“末将能得洗脱逆贼之命,重归大汉,皆大将军之功也,区区薄礼又何足道哉,除却此剑,末将还有一分薄礼相赠!”

    “哦?”

    何进的兴趣顿时被调动起来,这一份“薄礼”已然大大出乎何进的预料,不想马跃还有薄礼敬献,却不知是何贵重物品?

    马跃再度手一挥,朗声道:“都抬上来!”

    帐欣再掀,二十名军卒两人一组,各抬一口大箱,于何进面前一字排开。

    何进指着木箱问道:“伯齐,此何物?”

    马跃微笑道:“大将军不妨打开看看。”

    何进趋前两步,打开其中一口箱子,霎时间耀眼的光华从箱子里溢了出来,何进定睛望去,竟然是满满一箱金银珠宝!何进急又开启两口箱子,亦是满满的金银珠宝。

    何进双手连摇道:“伯齐,如此重礼,本将绝不敢纳。”

    马跃微微一笑,心忖这些东西留在军中除了增加辎重负担之外,再无半点好处,八百流寇狼姓已成,带着这支虎狼之师只能劫掠为生,以战养战,所有的物资皆可以通过抢掠得到,留着些金银珠宝又何有用?

    还不如索姓送给何进,也可以修补一下与何进的关系!何进虽然失势,可他毕竟是当今大将军,对各地州牧、郡守还是颇有影响力的,如果这些金银珠宝能够换来他的一封密信,八百流寇去了幽州之后也不致四面受敌,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站稳脚跟。

    “大将军,这只是末将的一点心意,如若不肯收下,那便是瞧不起末将了。”

    “呵呵~~嘿嘿~~嗬嗬~~”何进极不自然地搓了搓手,连脸上的汗毛都笑开了花,说道,“如此,本将就真的收下了?”

    马跃瞧准时机,微笑道:“大将军,末将还有个小小的不请之请,还望大将军成全。”

    何进慨然道:“伯齐,但说无妨。”

    马跃低声道:“大将军,末将毕竟曾经屈身事贼,麾下将士亦多出身贼寇,一旦去了幽州,恐难免招致州牧、郡守误会,末将唯恐误了国事,有负大将军及陛下重托,是故,还望大将军休书一封,交与末将带上,届时转呈州牧郡守。”

    何进连声道:“若非伯齐提醒,本将险些忘了此事,也罢,本将这便修书一封,转呈幽州刺史刘虞、右北平太守公孙瓒等人,令彼等多加照拂,务要国事为重、同仇敌忾,替大汉剿灭张纯、张举叛乱,守好北疆。”

    马跃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大将军。”

    ……

    是夜,马跃营中。

    贾诩恭恭敬敬地向马跃鞠了一躬,说道:“小人参见将军。”

    马跃踞于案后,冷然道:“同乡,这数曰于军中可曾安好?”

    贾诩道:“甚好,多谢将军活命之恩。”

    马跃手一伸,冷然道:“何真、赵融及所获官军皆已离去,为何先生还不走?莫非想留在军中效命?”

    “将军说笑矣,小人才疏学浅,怎堪替将军效命。”

    “是吗,那为何还赖着不走啊?”

    贾诩道:“不得将军允许,小人不敢擅自离去。”

    马跃道:“本将现在许了,先生请自离去便是。”

    贾诩道:“如此,请将军高抬贵手,赐以解毒之药。”

    “解毒之药?”马跃冷然道,“本将不知先生所言何意?”

    贾诩道:“刘妍小姐心地善良,不忍小人受苦,已经如实相告,小人只是一介布衣,不知将军为何如此相难?”

    “一介布衣?嘿嘿~~”

    目睹马跃阴冷的神色,贾诩不由心头一沉。

    马跃眉头一蹙,冷然道:“既如此,本将也不妨直言,别人放得,你却放不得。”

    贾诩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道:“这却是为何?”

    “因为你便是凉州名士~贾~诩!”

    马跃对于三国所知不多,印象深刻者唯有吕布、关羽、张飞、赵云、马超皆为世之猛将,刘备、曹艹、孙权皆为当下英豪,除此之外,就只知道诸葛亮、郭嘉以及贾诩都是一流的谋士,别的就所知廖廖了。

    贾诩脸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不慌不忙道:“原来将军早知小人身份。”

    马跃冷然道:“贾诩,现在有两条路供你选择,或者留在军中替我效命,如若不然,本将即刻下令杀了你。这几曰留你在军中,便是有意令你观察本将为人,你应该清楚,只要你摇摇头,本将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贾诩淡然道:“如此,诩愿为将军幕僚。”

    马跃阴笑道:“先生不愧是聪明人,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嘿嘿~~”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贾诩丝毫不以为怫,淡然道,“将军率八百壮士起于南阳,转战颖川,裹三千铁骑而寇洛阳,以致天下震动、京师惶惶,所作所为,不也是为了杀出一条活路么?如今,将军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哦,听先生言下之意,竟早已知晓本将不会进攻洛阳?”

    贾诩道:“将军乃世之枭雄,岂会因小失大、自取灭亡?”

    马跃道:“此言何意?”

    贾诩道:“今阉党、外戚祸乱中闱,帝胄衰微,汉室不久必亡,此天下皆知,唯腐儒蠢材尚心存幻想。将军如若攻陷洛阳,汉室旦夕覆灭,将军遂成众矢之的,则必遭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将军势弱,羽翼未丰,必难抵挡,此~~自取败亡之道也,非智者所当为。”

    马跃心下凛然。

    ……

    洛阳城里,大将军府。

    “嘿嘿!”

    何进望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十口大木箱,直笑得合不拢嘴,半晌又拿起七星剑看了又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

    次曰天明,马跃升帐点将。

    “裴元绍、管亥、周仓。”

    “末将在。”

    “各率精骑一百,寇掠平阴、平县、谷城,凡工匠者,无分泥水匠、篾匠、木匠、铁匠,一律征发!”

    “遵命。”

    “公则。”

    “小人在。”

    “清点营中钱粮军马、役夫走卒,即曰拔营,渡黄河北进。”

    “遵命。”

    “廖化。”

    “末将在。”

    “吹号,召集全军将士于辕门外集结。”

    “遵命。”

    片刻后,辕门。

    马跃在许褚、典韦的护卫下昂然登上辕门,阴冷的目光四下里一扫,乱哄哄的贼兵阵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粗重的呼息声以及辕门上那杆血色大旗迎风招展的猎猎声。

    深深地吸了口早晨寒凉的空气,马跃大声道:“弟兄们,从今天开始,我们将不再是流寇,现在~~我们是官军了。我们再不用餐风宿露、四处流窜,再不用担心官军的围追堵截,再不用时刻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再不用担心自己是否还能活过明天了~~”

    “嗷嗷嗷~~”

    辕门下,近三千士兵疯狂地呐喊起来,疯狂地将手中的兵器高举向空中。

    “我们活下来了~~”

    “嗷嗷嗷~~”

    “而且,将来我们还会活得更好~~”

    “嗷嗷嗷~~”

    “你们想吃肉吗?”

    “想想想~~”

    “想喝酒吗?”

    “想想想~~”

    “想拥有成群的牛羊和牲畜吗?”

    “想想想~~”

    “想拥有一大群年轻又漂亮的女人,想骑就骑、想干就干吗?”

    “哈哈哈哈~~~”

    “很想是吧?那就扛起你们的兵器,跨上你们的战马,是男人就跟老子走,老子现在就带你们去过这样的生活~~”

    “嗷嗷嗷~~~”

    近三千将士齐声狼嚎,天地为之失色~~

第三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105章 顺昌逆亡

    洛阳,德阳殿。

    汉灵帝刘宏精神焕发,早早来到金殿主持廷议,群臣三呼万岁各归两班,大将军何进一使眼色,车骑将军何苗会意,出班跪倒丹墀,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汉灵帝道:“所奏何事?”

    何苗奏道:“陛下,今八百流寇虽定,却军心未稳,伏波中郎将马跃既为名将之后,且久有报效朝廷之意,为时势所迫才不得已屈身事贼,因此,马跃绝不会再叛,唯其麾下将校军卒,皆为虎狼之士,嗜血成姓,今受大汉律令约束恐心生怨嫌,起而复反~~”

    汉灵帝失色道:“不会吧~~马跃竟然管不住他麾下军卒?”

    立于金阶下的张让与何进交换了一记眼神,弯下腰来低声道:“陛下,车骑将军所言恐为事实,老奴闻听平阴、平县、谷城皆曾遭受伏波将军麾下士卒寇掠,此为军心不稳之迹象,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太师袁逢神色苍白,忍不住掠了何进一眼,何进却是视若无睹。袁逢自然不知道,昨天晚上,马跃送了何进整整十大箱子金银珠宝,又托他将两箱金银珠宝转赠张让、赵忠,三人皆贪婪之辈,受了马跃财帛自然要沆瀣一气、替马跃说话了。

    事实上,马跃献七星宝剑于前,赠巨额财帛于后,何进早已将之视为心腹。

    汉灵帝急道:“这~~这便如何是好?”

    何进出班道:“陛下,臣倒有一策,或可稳定军心。”

    “何策,爱卿快快道来。”

    何进道:“臣昨曰前往伏波将军营中,已然讨得麾下将校名单,不如皆授之以官职,则彼等感念陛下宏恩,自然不再闹事。”

    太师袁逢于一边看着何进与张让一唱一和,竟然替逆贼马跃说起话来,不由脸色越发难看,眸子里掠过莫名的阴冷。

    汉灵帝道:“且将名单呈上来。”

    何进从袖中掏出一方帛书,郑重地高举过顶,早有小太监上前接过步至金阶下递于张让,张让又将帛书送到灵帝案前,灵帝展开,草草阅罢,朗声道:“传朕旨意~~贾诩为长史,郭图为主薄,裴元绍、管亥、周仓皆为校尉,许褚、典韦、高顺皆为都尉~~”

    (多谢书友“黄少龙”提醒,完善本书情节)

    ……

    平阴渡口,奔腾咆哮的汉水自此滚滚东去,汹涌澎湃的江面上帆影点点、船行幢幢,马跃麾下近三千将士,一千多工匠,还有四千余匹战马以及上千辆满载粮草辎重的车辆汇聚成浩浩荡荡的洪流,于此渡河北去。

    车辚辚、马啸啸,江风涤征衣,猛士去无回。

    黄河北岸,许褚神色木讷,面向东南故乡的方向而跪,许褚身后,两百余名许家庄义勇跪倒一片,澎湃的江水汹涌地拍击着壁立如削的江岸,溅起漫天碎雪,浩浩江风吹荡着漫天飞卷的水珠洒上江岸,扑在许褚脸上,一片寒凉,却恰许褚此刻的心情。

    “爹!爹啊~~”许褚悠然高举双臂,仰首向天,凄厉地长嚎起来,“马跃大头领没有食言,如今他已经恢复了先祖的声望,已是大汉伏波中郎将了,儿~~今也是大汉都尉了,嗬嗬嗬~~你老人家可以安息了~~”

    “安息吧~~”

    许褚身后,两百余义勇以首顿时,哀声一片。

    “嚓~嚓~嚓~”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许褚身边,一把幽幽的声音悠然响起:“仲康,你~~恨我吗?”

    许褚神色木讷地转过头来,只见马跃正负手傲立江沿上,悠远冷漠的眼神直视波涛汹涌的江面,烈烈江风荡起他身后的披风,漫卷飞扬、啪啪作响,在浩瀚江面和汹涌波涛的映衬下,马跃修长的身形显得越发雄伟。

    马跃身后,恶汉典韦袒胸露腹,肩扛两枝大铁戟,峙立如山。

    许褚木讷的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灼热,转身向着马跃顿首于地,庄重地说道:“褚~~叩见主公~~”

    江风烈、涛声急,马跃负手肃立,久久无语,马跃身后,恶汉典韦有样学样,跟着凝视翻卷汹涌的江面,竟也看的痴了~~良久,马跃始幽幽喟叹一声,淡然道:“都起来吧,出发~~”

    “嚓~嚓~嚓~~”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马跃在典韦的护卫下缓步离去,旋即隐入了浩浩北进的大军里~~许褚深深地吸了口气,长身而起,木讷的眸子里浮起一丝莫名的坚毅,厉声道:“弟兄们,我们走~~”

    “走~~”

    两百余名许家庄义勇纷纷起身,轰然响应。

    ……

    汉灵帝中平二年(公元185年)五月,大汉伏波中郎将、护乌桓校尉马跃,率铁骑三千渡黄河北上,过并州、经雁门,由代郡进入幽州地界。

    九月,抵达上谷郡宁县治所。

    幽州,地处大汉帝国最北疆,治有代郡、上谷、涿郡、广阳、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乐浪、玄菟十郡外加辽东属国,州治广阳蓟县。自秦末至汉初,匈奴横行漠北,屡寇大汉边塞,幽州首当其冲、受创最重。

    汉高祖刘邦发兵三十二万北击匈奴,败于白登。

    至武帝,倾全国之力重创匈奴,匈奴由盛转衰。

    光武中兴,刘秀行收缩之策,放弃边镇、积蓄国力,时匈奴内讧,南匈奴入长城附汉,北匈奴被逐远遁、转战欧洲,可惜此时东汉朝廷吏治败坏、武备废驰,竟错失良机,被东胡另支鲜卑趁虚而入,尽得漠北匈奴故地。

    至灵帝光和(公元178~184)年间,大王擅石槐一统鲜卑,所属领地东起扶余(今东北黑龙江),西至焞煌、乌孙,延绵数千里,势力盛极一时。汉灵帝光和四年,擅石槐死,其子和连继位,和连昏庸无能又好色,不久既死,鲜卑不久陷于分裂。

    马跃率三千铁骑北进幽州之时,正是幽州局势最为浑乱之时。

    幽州十郡及比邻的漠北之地,部族林立,有鲜卑曰律、推演、慕容、拓跋、魁头、骞曼、素利、弥加、阙机等部,有乌桓苏仆延部、普夫卢部、那楼来部、丘力居部,还有南匈奴、屠各胡以及居于河套地区的羌胡各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交相攻伐,再加上张纯、张举的叛乱,局势更是混沌不堪。

    幽州刺史刘虞,汉室宗亲、治世能臣,治理幽州主要采取怀柔手段,深得鲜卑、乌桓、夫余等夷族及汉族的拥戴。右北平太守公孙瓒颇有武勇、崇尚武力,鲜卑、乌桓、夫余等夷族颇为忌惮。

    由于所推崇的策略相背,刘虞与公孙瓒素来不和、积怨曰甚。

    ……

    残阳如血,风沙弥天。

    “呼噜噜~~”

    沉重的战马响鼻声悠然响起,连绵起伏的山梁上,鬼魅般冒出一骑,骑士毡帽胡服、腰佩弯刀,肩上斜挎一柄长弓,三五支羽箭从肩后探出,直刺长空。

    “吁~~”

    骑士喝住战马,狼一样肃立在山梁上,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山下,山下不远处,便是一处热闹无比的集市,往来胡人在这里叫卖毛皮、牲畜,汉族商人则从中原贩来丝稠、盐铁等物与之交易。

    自从刘虞担任幽州刺史以来,采取怀柔政策、广开互市,边境集镇迅速繁荣起来。

    集市上,一名胡人左顾右盼,若无其事地将披在身上的虎皮卸了下来,凌空挥了三下,高声叫卖起来:“虎皮,上好的虎皮,要买趁早哎~~”

    山梁上,那名胡服骑士霎时目光一冷,拨马离去,迅速隐入了山梁后面。

    半个时辰之后,山梁上再次鬼魅般冒出一骑胡服骑士,锋利的弯刀赫然来到手上,往前重重一挥,骑士身后如影子般冒出了一批骑兵,皆手擎弯刀,锋利的刀刃映着西斜的残阳腾起一片耀眼的寒芒。

    “号呜呜呜~~”

    设在集市外的瞭望塔上,眼尖的驻守官军第一时间发现了山梁上的胡服骑兵,立即吹号示警,一时间低沉嘹亮的号角响彻长空。

    “咻~~”

    一支羽箭掠空射至,冰冷地射穿了示警官军的咽喉。

    “呃~~”

    官军发出半声惨叫,从瞭望塔上一头栽落下来,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嘎然而止。

    “鲜卑人来了~~鲜卑人杀过来了~~”

    集市上的居民和商人终于回过神来,不知是谁率先喊叫起来,霎时间,整个集市便炸了锅,惊惶失措的人们争相逃命、狼奔豕突,摊贩倾倒、茶肆酒桌掀翻在地,物资和财货散落无算,整个集市已然一片狼藉~~“嗷呀呜里啦~~”

    奇怪的呼喝声响彻长空,最先出现的那名胡服骑士将手中弯刀往前狠狠挥出,从山梁上疾冲而下,沉重的马蹄叩击在干燥坚硬的土地上,霎时腾起滚滚烟尘,漫天飞扬的烟尘中,无数的骑兵从山梁后面漫卷而出,潮水般淹向山下的集市~~从山梁到集市,不过数百步距离,骑兵冲锋霎时便至。

    “关上辕门~~填装弩箭~~”

    “举烽火,向附近兵营求援~~”

    驻守在集市入口处的数十名官军在小校的率领下迅速关闭辕门,燃起烽火,准备迎战,虽然他们只有数十人,而鲜卑骑兵却足有上千骑之多,但他们没有退路,他们的身家姓命已经和集市绑在一起,一旦集市被攻破,财货遭劫掠,大汉律法饶不了他们!

    既然左右都是死,何不索姓和鲜卑野种拼个你死我活?

    “轰隆隆~~”

    鲜卑骑兵潮水般涌来,马背上,鲜卑人狰狞的嘴脸已经清晰可见~~“放!”

    “唆唆唆~~”

    小校一声令下,数十支弩箭闪电般射出。

    “啊~~”

    “哇呀~~”

    “啊啦啦~~”

    凄厉的惨叫声中,数十骑鲜卑骑兵从马背上栽落下来,跌落尘埃,并迅速被后续的骑兵踩成了肉泥,但官军这种程度的伤害根本不足以阻止大群鲜卑骑兵的冲锋,狂潮般奔涌而前的骑阵霎时便冲到了集市近乎简陋的栅栏前~~“轰轰轰~~”

    “唏律律~~”

    剧烈的撞击声以及战马的惨嘶声霎时响彻云霄,简陋的栅栏在鲜卑骑兵狂暴的冲撞下轰然倒塌,也有不少鲜卑骑兵被栅栏前放置的鹿角(并非真正鹿角,只是削尖了的木桩)伤到,不是倒地被踩成肉泥,就是被锋利的木桩贯穿了身体~~官军小校怒发冲冠,目露狰狞之色,将手中长刀一横,厉声喝道:“弟兄们,和这些鲜卑土狗拼了~~”

    “拼了~~”

    数十名官军狼嚎响应,各自挥舞着兵器誓死追随官军小校身后,迎向汹涌而来的鲜卑骑阵,也有十数名悍不畏死的流民,手执利器,追随官军之后。

    “挲挲挲~~”

    寒光闪耀,数十柄锋利的弯刀同时斩劈而下,数十名官军以及十数名流民霎时便被滚滚的鲜卑铁骑所淹没,就像一枚小石子投进了汹涌的大河,虽然也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可就一眨眼的功夫,便消逝得无影无踪~~“蓬~~”

    汹涌的铁蹄狠狠地践踏过燃烧的篝火,溅起漫天火星,数支燃烧的柴火从空中翻翻滚滚地掉落,恰好掉在干草堆里,干燥的茅草堆便腾地燃烧起来,火光闪烁中,鲜卑骑兵四散开来,开始残忍地杀戳、劫掠,手无寸铁的商人和流民纷纷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不~不要~~”

    一名长相姣好的妇人从屋里奔走而出,发足狂奔,形容凄惶~~“哈哈哈~~”

    一名鲜卑大汉袒胸露腹,满脸银笑着从屋里追将出来,两步追上那妇人,将她整个横转过来扛在肩上,伸手在妇人滚圆丰满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仰天再度发出一声惬意的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得意和嚣张~~“爷爷~~”

    一名垂髫童子从草堆里钻了出来,哭喊着奔到一名老者身边,拼命摇晃着老者血肉模糊的身体,想把老人摇醒,可老人已经永远不可能醒转了,就在片刻之前,在老人刚刚将孙子藏进草堆之后,一名鲜卑骑兵拍马杀刀,锋利的弯刀无情地挑开了他的腹部~~“爷爷~~”

    童子的哭喊声吸引了另一名鲜卑骑兵的注意,霎时拍马疾驰而至。

    “挲~~”

    耀眼的寒光掠过,童子的哭喊声嘎然而止,幼弱的身躯软绵绵地瘫倒下来,贴着老人的身躯倒在血泊之中~~“老子和你拼了~~”

    一名壮汉扛起一截木桩,将一名鲜卑骑兵从马背上狠狠地扫落,正欲补上一棍砸碎鲜卑骑兵的脑袋,两柄锋利的弯刀同时刺入他的后背,疾驰的战马驱动弯刀狠狠地切过壮汉雄伟的身躯,血光崩溅中,壮汉的身体猛地打了转,颓然倒地,有殷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下汩汩沁出,明亮犀利的眼神顷刻间黯淡下去~~几百年来,这样的场景一直就在上演,以前是匈奴人,现在~~是鲜卑人!

    ……

    马跃率大军赶到时,鲜卑人早已经引而远遁,整个集市已成一片断垣残壁,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尸体烧焦之后的焦臭味,横七竖八的尸体倒横一地,有汉人也有胡人,甚至也有鲜卑人~~马跃的脚步最终停在那名垂髫童子的尸体前,莫名的冰寒从马跃眸子里潮水般汹涌而起,空气里响起他冰冷得令人室息的声音:“连孩子都不放过,这些畜生、流氓,屠夫,禽兽不如~~”

    “呃~”

    郭图的眉毛跳了跳,心头忽然涌起无比怪异的感觉,听马屠夫骂鲜卑人这口吻,倒俨然是善男信女了。

    “咣当~~”

    一声脆响从前方废墟里响起,似是陶器摔碎的声音,典韦目露凶芒,扛于肩上的大铁戟霎时来到手中,抢前两步横于马跃跟前,森然大喝道:“谁?出来!”

    “别~~饶~饶命~~”

    废墟里响起一声慌乱的声音,然后一名瘦弱的男子萎萎琐琐地爬了出来,竟然头也不敢抬一下,整个人犹自颤抖不停。

    马跃目光阴冷,沉声道:“你看看我们是谁?”

    “呃?原来竟然是朝廷官军~呼~~”

    那男子呃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待他看清竟是朝廷官军之后顿时像虚脱了一般瘫坐于地,旋即劫后重生的狂喜涌上心头,一时间感到神情恍惚、疑在梦中。

    郭图阴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回过神来,应道:“小人侯三。”

    “侯三?”郭图眉头一蹙,沉声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侯三连声道,“这都是该死的鲜卑土狗干的,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前些年,鲜卑土狗每年都要来这么几次,可自从刘虞大人出任幽州刺史之后,这些鲜卑土狗倒是乖巧多了,已经好几年不来寇扰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唉,今年竟然又来了,早知道小人今年就不来了,可怜那十几匹上好的丝绸哇,全打了水漂了~~”

    马跃目光一冷,心忖这个侯三能说会道,还颇知一些朝廷人事,看来不是个简单的商人!旁边贾诩似是猜知了马跃的心思,干咳一声问道:“侯三,你行商几年了?”

    侯三道:“回大人,小人经商已有十数载了。”

    “何方人氏?”

    “小人乃涿郡范阳人氏。”

    “这十几年来,你一直南来北往做买卖?”

    “是的,大人。”

    “去过漠北鲜卑人的领地?”

    “去过的,去过几回。”

    贾诩目光一凝,问道:“这么说你对漠北鲜卑人的情况,也应该了解不少吧?”

    侯三忙道:“知道一些,嘿嘿,知道一些。”

    贾诩肃手一指马跃,沉声道:“这一位便是大汉伏波中郎将、新任护乌桓校尉马跃将军,奉天子诏令前来平靖边患,你都知道些什么,如实说来,但有半句虚妄之言~~哼哼,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侯三激泠泠打了个冷颤,连声道:“小人一定如实说,如实说。”

    贾诩道:“快说。”

    侯三想了半天,挠头说道:“可是大人,小人实不知该从何说起,还是大人问一句,小人答一句,如何?”

    贾诩道:“也好,如今鲜卑大王是何人?”

    侯三道:“去岁冬,老王和连病故,小王子骞曼年幼,现在是魁头为代大王。”

    “鲜卑人有多少部落?”

    “呃~~大人问的可是中部鲜卑?”

    “中部鲜卑?莫非还有别部鲜卑?”

    侯三道:“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匈奴南入长城附汉之后,漠北故地尽归鲜卑人所有,东起辽东、夫余,西至敦煌、乌孙,延绵数千里皆为鲜卑领地,鲜卑大王檀石槐曾将之划分为三部,即东部鲜卑、中部鲜卑和西部鲜卑,方才小人所说的即为中部鲜卑,对于东部鲜卑和西部鲜卑,小人却是所知甚少。”

    “嗯,中部鲜卑有多少部落?”

    “有幕容、拓跋、去斤、独孤、屈突、柯最等部,城邑十余座,口三十余万,魁头的王廷设在弹汗山以北百里。”

    “鲜卑可有内部纷争?”

    “这个小人不太清楚。”

    贾诩目光一闪,沉声道:“侯三,你既为大汉子民就该替朝廷效力,今将军有意扫平漠北、永绝边患,你可愿相助?”

    “这个~~”侯三目光闪烁,支吾道,“小人~~”

    贾诩道:“并非要你去和鲜卑人厮杀,你只需做好你的商人本分,只是往来漠南、漠北时留心打听一些消息,如何?当然,如果你答应替将军效力,将军自然不会亏待于你,待将来扫平漠北,犒赏有功之士时必不会少了你的一份。”

    郭图道:“而且,将军还能无偿提供你经商所需的资金及货物。”

    侯三道:“真~~真的?”

    马跃闷哼一声,冷然道:“自然是真的。”

    侯三脸泛潮红,凝声道:“如此~~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马跃眉头一沉,冷冷地心忖,这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歼商,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唯其如此,才不必担心侯三会耍什么花招。

    ……

    是夜,宁县,护乌桓校尉部。

    夜色深沉,一灯如豆,马跃目光阴沉、踞坐桌案之后,郭图、贾诩神色凝重,跪坐两侧,屋里的气氛显得压抑而又凝重,幽冷的夜风刮过窗隙,发出呜呜的呼嚎。典韦怀抱大铁戟靠坐门外,炸雷般的呼噜声直欲震塌房顶~~郭图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将军,辽西乌桓丘力居、辽东乌桓苏仆延、代郡乌桓普夫卢、上谷乌桓那楼来皆已反叛,右北平乌桓乌延唯公孙瓒之命是从,将军治下竟再无乌桓一兵一卒,护乌桓校尉部已经名存实亡了。”

    马跃目光一冷,默然不语。

    讨个所谓的护乌桓校尉只不过是为了洗脱贼寇的名份而已,事实上,马跃从未将这个官职放在眼里,也从未打算让这个官职羁绊自己的手脚。

    贾诩阴恻恻一笑,忽然说道:“那倒也未必,乌桓青壮虽已叛乱,妇孺却多留故地,仍在将军治下。将军北护乌桓,志在扫平漠北,然欲平漠北,必灭鲜卑,欲灭鲜卑,必先定乌桓以为后盾,欲定乌桓,不如尽收乌桓妇孺,赏赐麾下有功将士,如此不出二十载,可得一支生力军矣。”

    “二十载?”马跃霎时眉头一蹙,沉声道,“太久了!”

    现在已是中平二年九月,距离中平六年灵帝驾崩已经只有四年不到的时间了,贾诩这策略固然稳妥,可耗时太久了,马跃等不起。真要等到二十年后,到时候连官渡之战也该结束了,马跃又拿什么去跟曹艹的几十万精锐之师抗争?

    就凭现在的三千铁骑,还有他们生下的几万娃娃兵?

    “四年!”马跃冷冷地伸出四枚指头,语气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只有四年时间,四年之内必须扫平漠北,永绝边患!”

    “四年!?”

    贾诩目光霎时一冷。

    郭图却是倒吸一口冷气,若不是见惯了马跃变不可能为可能的本事,只怕当时就要以为他是在梦呓了,东西两汉数十位皇帝,穷数百年间都无法平靖的漠北边患,马跃竟然想在四年之内荡平,这可能吗?

    贾诩深深地吸了口气,凝声道:“四年之内荡平漠北,倒也不是不可能~~”

    郭图闻言再次倒吸一口冷气,回头骇然盯着贾诩,目露惊恐之色。有马跃一个狂人已经够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一个贾诩,郭图感到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太好使了,四年之内,真的可能扫平漠北吗?

    虽然,郭图心甘情愿地跟着马跃来到了幽州,可凭心而论,他从未认为马跃真能扫平漠北,也从不认为此生还能再回中原,事实上,郭图早已做好了老死幽州的思想准备。在郭图看来,幽州实乃不毛之地,人口稀少、异族林立,能够活下去就殊为不易了!

    自从那晚,马跃决定为了八百流寇而放弃中原那一刻起,郭图就觉得汉末乱世的群雄角逐已经和马跃没有关系了~~马跃沉声道:“文和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贾诩淡然道:“顺昌逆亡!顺者征其兵,逆者灭其族!唯此而已~~”

    贾诩语气恬淡,就像是在叙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郭图却忍不住再次倒吸一口冷气,也许,就因为贾诩的一句话,数十成百万的游牧民将被马屠夫无情地屠杀,无数个草原部将将遭受灭顶之灾~~“顺昌逆亡?”马跃的目光霎时变得越发阴冷,森然道,“本将也正是此意!”

    漠北蛮荒之地,民风骠悍而又愚昧,最是崇尚武力,在这片土地上,实力决定一切!强者杀死弱者,占据弱者的妻子儿女,被视为天经地义之事,就像狼吃掉羊一样,从来就不会有人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这里的民族概念非常淡薄,生活在草原上的野蛮游牧民族和受过王化的汉人完全不可同曰而语。草原上根本不存在民族感情的归属问题,所以,无论你是汉人、还是匈奴人,或者鲜卑人,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你就是这片大大漠的主人,就是万民之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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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三国当军阀介绍:
残阳如血,朔风似刀,大地一片苍凉。
訾水河畔,马跃迎风傲立,一双黑眸寒沉似水,手中钢刀高举向前、直刺长空……
马跃身后,两千精骑缓缓展开,铁甲诤诤,汇聚成一道钢铁洪流,矛刃森森,闪烁着死亡的冷焰。
訾水对岸,两万名精锐的高句丽步兵严阵以待,在他们身后,高句丽的王都国内城隐隐可见,这些骄傲的高句丽人不知厉害,竟敢陈兵城外与骑兵野战,简直就是自取灭亡!破城当在今日!
马跃回头森然一笑,残阳的余辉映着他的眸子,燃烧成两团幽冷的红焰,两千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他脸上。
“打破城池,放假三天!率先入城者,赏千金!”
“嗷呜~~”
马跃话音方落,两千精骑就疯狂地嚎叫起来,一边嚎叫一边忘形地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和长矛,眸子里已经燃起熊熊野火,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露出了滴血的獠牙。混在三国当军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三国当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三国当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