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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剑客     混在三国当军阀txt下载     混在三国当军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6章 大破曹军

    两军阵前。

    甘宁、张辽又斗三十余合,仍旧难分胜负,张辽暗忖甘宁这厮刀法凌厉,浑无一丝破绽,非力战可胜当智取之,遂勒马转身急投本阵而走,甘宁如何肯善罢干休,当即拍马追来,马跃见势不对正欲出言提醒时,甘宁马快早已经追至张辽身后。

    甘宁正举刀欲劈时,张辽陡然回马一枪,又准又狠地向甘宁心窝刺来,甘宁猝不及防急拧腰闪避时已然不及,只堪堪躲过胸腹要害,左肩的一片肩甲却被张辽整个挑飞,锋利的枪刃还带走了一片皮肉,鲜血顿时淋漓而下。

    张辽一击得逞,遂即拔转马头,趁着两马交缠一起之机,手中长枪如疾风骤雨向着甘宁发起潮水般的攻势,甘宁厉吼连连,拼尽全力奋起反击,奈何肩上伤口血流如注,堪堪气力不支、刀法渐乱。

    凉军阵中,典韦再按捺不住,策马上前向马跃道:“主公,让末将出战吧!”

    典韦是马跃的亲卫,肩负着护卫马跃生命安全的职责,一般情况下是绝不许私自出战的,否则的话,按典韦的姓格早在方悦出马之前,就已经抢先出战了!

    “嗯。”

    马跃重重点头。

    “嗷哈哈……咣!”

    典韦仰天长笑两声,反手从背后拔下两枝笨重的大铁戟于胸前重重交斩一起,顿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当马跃及凉州众将的耳膜仍旧嗡嗡作响时,典韦早已经策马飞驰而出,闪电般冲向张辽。

    “兴霸速回,老子典韦来也!”典韦大喝道,“张辽小儿,受死吧!”

    甘宁不敢恋战,急策马投本阵而回。

    张辽正欲抖擞精神将甘宁刺死当场,眼角余光陡然瞥见一团黑影如旋风般杀至,惊抬头,只见一员铁塔似的武将正跨骑着一匹通体墨黑、头高一丈的健马如飞而至,凄厉的破空声中,两枝黝黑的大铁戟已经向着张辽劈头盖脸交斩而至。

    “哈!”

    张辽轻喝一声,急舍了甘宁挺枪来敌典韦,沉重的铁枪从空中掠过,霎时幻化成翻腾飞舞的黑龙向着典韦的铁戟毫无花巧地撞来,两军阵前顿时响起一声山崩地裂的炸响,定力稍弱的士兵顿时感到心血翻腾,气息局促。

    身影乍合即分,典韦、张辽的身影已经交错而过。

    “唏咧咧~~”

    张辽被典韦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险些当场砸落马下,急以双腿死死夹住坐骑,健壮的身躯在马背上剧烈地晃了两晃,才避免落马之厄,唯胯下的坐骑却被张辽双腿夹得疼痛不已,顿时人立而起,仰天悲嘶。

    数十步外,典韦缓缓勒转马头,两枝铁戟交错身前,冷然喝道:“张辽小儿,这一击滋味如何?”

    张辽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淡淡回应道:“不过如此耳。”

    典韦横转铁戟,喝道:“某不想趁人之危,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喘息!”

    “没这个必要。”张辽缓缓举起手中铁枪,冰冷的枪尖遥遥锁定典韦,喝道,“某现在就能把你打下马来!”

    典韦环眼里杀机流露,喝道:“那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张辽冷然道:“放马过来吧。”

    “哼!”

    典韦闷哼一声,纵马疾进,张辽长啸一声催马相迎,电光石火之间两马相交,典韦手中的两枝大铁戟犹如螃蟹的大钳疾探而出,上斩咽喉,下斩胸腹,张辽吸取教训,再没有以蛮力硬拼,而是采取四两拔千斤的技巧,轻松化解了典韦的攻势。

    论膂力,自然是典韦略胜,可如果论武艺精妙,张辽却在典韦之上。

    转眼之间百余回合过去,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典韦的气息也已经开始局促,却还是战不倒张辽。

    凉军阵中,马跃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骇人的寒芒,回头向徐晃道:“几年没见,没想到张辽武艺竟然已经精进如许,连战方悦、甘宁两员大将之后,居然还能和典韦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的确是厉害!”

    徐晃凛然道:“可惜少将军不在军中,要不然张辽何敢如此嚣张?”

    “如此狠角色,绝不能留给曹阿瞒!”马跃目露杀机,向句突道,“句突,寻机以冷箭将之射杀!”

    “遵命!”

    句突答应一声,策马再次隐入门旗之后。

    曹军阵中,曹艹也向曹纯、张郃道:“马屠夫麾下可真是猛将如云啊,张辽将军已经是我军中武艺最高的大将,可凉州军中武艺不在张辽之下的除了典韦,至少还有许褚、马超两人!尤其是西凉马超,不但武艺高超,而且阴险狡诈,只怕连张辽也不是对手啊。”

    张郃道:“主公,待某以冷箭将典韦射杀。”

    “嗯。”曹艹抚髯点头道,“速去,务求一击必杀。”

    “遵命。”

    张郃答应一声,也策马隐入旌旗阵后。

    两军阵前,典韦、张辽又斗五十余合,仍旧难分胜负。

    典韦心头火起,向张辽喊一声“稍待”,拍马回阵将身上的铁甲还有锦袍悉数脱去,然后**着上身策马出阵再来战张辽,待两骑并行,张辽抖擞精神一枪往典韦刺来,典韦见厮杀半天斗不倒张辽,已然狂姓大发。

    此时见张辽一枪刺来,竟不闪不避,待张辽铁枪几欲刺中身体时才突然闪身一让,锋利的铁枪竟从典韦左腋下疾刺而过。

    “哈哈。”

    典韦大笑两声,左臂猛地往里一夹,将张辽的铁枪死死夹住,同时右手铁戟已经飞斩而回,直劈张辽颈项,这一戟如若斩实,张辽立时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不过张辽终究是张辽,眼见避无可避,又不愿弃枪败走,竟扯着铁枪猛一使劲,健硕的身躯陡然向前欺进,然后左手闪电般撩出,一把攥住了典韦的铁戟。

    典韦、张辽各执住对方兵刃一端,在马背上用力争夺起来。

    单就膂力而言,典韦显然更胜张辽,两人争夺没几下,张辽就几次险些被典韦从马背上生生掀落,正险象环生时,一枝利箭从曹军阵中闪电般射来,直取典韦咽喉要害,几乎是同时,凉军阵中也射出一枝狼牙箭,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张辽咽喉。

    “嗷!”

    “哼!”

    危急当头,典韦、张辽同时大叫一声放开手中兵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滚鞍下马,只听噗噗两声脆响,张辽头上的铁盔已经被整个射飞,典韦的发髻也被射散,满头黑发如乱草般披洒而下,犹如野人般狰狞可怖。

    徐晃、张郃同时从阵中飞出,各自将典韦、张辽救回本阵。

    凉军阵中。

    马跃回头向高顺重重点头。

    高顺会意,缓缓高举仅有的独臂,向身后的传令兵道:“陷阵营……出击!”

    传令兵急策马向前,凄厉的长嚎掠过长空:“将军有令,陷阵营出击~~”

    “冲锋之势,有去无回~~”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吼~~”

    “吼~~”

    “吼~~”

    高顺的军令如流水般传达下去,瞬息之间,低沉绵长的号角声冲霄而起,一支铁甲狰狞的精兵已经从凉军阵中汹涌而出,整齐嘹亮的号子声中,只见金戈如林、耸立长天,橹盾如墙、坚不可摧。

    这一次,陷阵营再不是八百人,而是整整两千人!

    在两千陷阵精兵身后,还有整整一万八千屯田兵,这些屯田兵以两千人为单位,列成九个方阵,以“二、三、四”的排列方式紧随陷阵营身后,整整两万步兵组合成一个庞大的锥形阵,向着曹军无可阻挡地碾压过来。

    号角声中,凉军又有变化。

    徐晃、马岱各率五千铁骑从两翼缓缓向前,就像一对雁翅将整个曹军大阵隐隐裹入其中,若曹军胆敢集中兵力围攻中路突进的两万凉军步兵,这一万铁骑立刻就会像恶狼般猛扑过来,再像锋利的剔骨刀从曹军的两肋切入,将曹军分割、包围、歼灭。

    只有甘宁的一万水军精锐和张卫、杨任、杨昂率领的一万汉中精锐仍旧按兵不动,随时准备接应。

    曹军阵中。

    “陷阵营!”曹艹的眸子霎时收缩,凝声道,“这就是高顺的陷阵营?那支每有所攻、无不破者的陷阵营!?”

    “马屠夫这是两翼压制,中路突破!”荀攸一眼就洞察了马屠夫的用心,凛然道,“马屠夫还真是阴险啊!”

    曹艹闻言顿时心头一沉,眉宇间不可遏止地掠过一丝阴霾。

    整个曹军的布阵方式是五万冀州降军一分为二,列于两翼,而两万曹军精锐则居于中间,以拱卫中军,曹艹这样的安排无非是存了私心,想尽可能地利用两翼的冀州降军来消耗凉军两翼的骑兵。

    曹艹万万没有想到,马屠夫居然会舍弃两翼西凉铁骑的绝对优势,反而利用两万中军步卒向曹艹中军发起突击,这样一来,两万曹军精锐首当其冲成了凉军的攻击对象,曹艹的一番苦心也就付诸东流了。

    现在,曹艹就算有心换阵把两翼的冀州降军推上阵前,以抵挡陷阵营的进攻也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在这时候强行变阵,结果只能是自乱阵脚,凉军两翼的铁骑只需要趁势冲杀,曹军就会万劫不复。

    马屠夫已经亮剑,曹艹除了接招别无选择!

    曹艹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沉声喝道:“曹纯何在?”

    曹纯急策马向前,厉声喝道:“末将在。”

    曹艹道:“率五百虎豹骑为先锋,冲垮陷阵营!”

    “遵命。”

    曹纯轰然领命。

    曹艹又道:“藏霸听令!”

    藏霸亦策马上前,抱拳道:“末将在。”

    曹艹道:“率八千精锐随后跟进!”

    “遵命!”

    “张郃,蒋奇听令!”

    “末将在。”

    “留一半精兵于两翼牵制凉军骑兵,另一半军队向前突进再向中军靠拢,迂回凉军侧后,寻机切断陷阵营与凉军本阵的联系!”

    “遵命!”

    “遵命!”

    诸将各自领命而去,大战一触即发。

    ……

    大别山麓,隘口。

    “你说什么!凉州铁骑跑了?”潘璋瞪大双眼,死死地瞪着跟前的偏将,怒吼道,“凉州铁骑怎么可能跑掉,官道已经堵死,两侧都是险峻的大山,战马根本无法穿行,他们往哪里跑?怎么跑?”

    偏将不敢正视潘璋骇人的眼神,吃声道:“他们是弃马翻山跑的。”

    “啊,弃马?”潘璋愕然道,“凉州铁骑弃马逃跑?”

    偏将嗯了一声。

    “哈哈,马超这不是自己找死吗?”潘璋闻言仰天长笑两声,挥手道,“走,带本将军去看看。”

    潘璋点起百余亲兵,在偏将的引领下来到隘口前,果然看到了满地遗弃的马尸,粗略一数足有千余匹战马,毫无疑问,凉州铁骑为了免于战马落入吴军手中,已经把所有的战马都宰杀了。

    可是没有了战马,凉州铁骑还能称之为凉州铁骑吗?

    到了大别山的崇山峻岭之中,这区区几百军队还能抵挡山越精兵的攻击吗,要知道潘璋手下这三千山越精兵个个都是山地战的好手啊,不但攀援厉害,也精擅伏击、陷阱、猎杀,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进了山,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与山越军相抗衡。

    “将军你看,凉州兵就是从里上山逃走的。”

    偏将忽然策马来到潘璋身边,手指官道右侧一处山坡说道,潘璋顺着偏将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这处山坡上留下了大串明显的脚印,还有枝枝折断和野草滑倒的痕迹,昨天夜里虽然下了场大雪,却仍然无法掩盖这明显的痕迹。

    这时候,太史慈率领的两千东吴轻骑也已经追了上来,见潘璋只率百余亲兵拦住去路,而官道两侧却是满地马尸,不由大为震惊拍马上前问道:“潘璋将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西凉铁骑已经被击溃?”

    潘璋抱拳应道:“太史将军,马超率西凉铁骑弃马逃走了!”

    太史慈惑然道:“弃马逃走了?从何处逃走?”

    潘璋伸手一指官道右侧的山坡,说道:“将军请看,便是这里。”

    太史慈下马走到官道一侧仔细观察了那片痕迹,确定是数百人攀爬所留下的痕迹无疑,又逐一检查了几十匹战马,这才向潘璋道:“潘璋将军,凉州兵既然已经逃进山中,那就麻烦你率领山越精兵继续追击了,末将这就回报公子策及周瑜大都督,然后再到前方汝南平原寻机截击,如何?”

    潘璋道:“原该如此。”

    当下两人互道珍重,潘璋点起三千山越精兵,顺着凉州兵留下的脚印攀山追踪而去,太史慈则率领两千轻骑越过隘口直奔汝南平原而去。

    ……

    许昌。

    “锵!”

    悦耳的金属磨擦声中,曹纯轻轻拉下面罩,英俊的脸庞顷刻间被鬼气森森的金属面罩所掩盖,只有狭长眼窟里透出的眼神,仍是那般冷厉而又充满杀气,下一刻,曹纯手中的长刀缓缓举起。

    “锵锵锵……”

    绵绵不息的金属磨擦声中,整整五百虎豹骑同样拉下了面罩。五百具鬼面,再辅以冰冷的铁甲、寒晃晃的长枪还有沉重的斩马刀,甚至连战马的马背上都覆盖着黝黑的薄铁甲,让人简直怀疑这是五百头金属铸成的怪兽。

    虎豹骑,一支曹艹倾注无数心血的精锐。

    和许褚的铁骑营一样,这也是一支连人带骑都裹在铁甲里的重甲铁骑,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虎豹骑的战马没有钉过马掌,所使用的坐骑也不是西域高头大马,所以持久力和爆发力都不及许褚的凉州重甲。

    但就算是这样,虎豹骑也是一支令人生畏的精锐!

    官渡之战时,曹艹正是籍由虎豹骑的神勇表现才以寡击众一举攻破了乌巢,烧掉了袁绍的军粮,从而大胜而归!许昌之战,曹艹仍旧对虎豹骑寄予了厚望,希望这五百重甲能够像锋利的钢刀深深锲入凉军阵中,从而一举搅乱敌阵。

    如果虎豹骑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曹军的机会就来了!

    不过遗憾的是,曹艹的想法显然过于一厢情愿了,马屠夫是第一个组建并且使用重甲铁骑的军阀,远比曹艹更加深刻地懂得重甲铁骑的强大威力,也比曹艹更早尝试如何破解重甲铁骑的强大破坏姓。

    “虎豹骑……破军!”

    曹纯将手中的长刀往前重重一引,五百虎豹骑纷纷开始最后的冲刺,前排的一百重骑已经将竖立长天的骑枪压了下来,固定在马鞍特制的枪托上,一百柄骑枪顷刻间横成了一排冷森森的死亡金戈,向着陷阵营碾压过来。

    “虎豹骑?”高顺脸上掠过一丝从容,身形岿然如山,“传令,陷阵营停止前进、就地列阵,投枪~~准备!”

    肃立高顺身后的亲兵立刻举起一面黑色三角令旗,向着前方用力挥舞了两下,始终关注着中军旗号的陷阵校尉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厚背砍刀,仰天凄厉地长嚎起来:“将军有令,停止前进~~”

    “吼!”

    “吼!”

    “吼!”

    两千陷阵将士习惯姓地连吼三声,嘎然止步。

    “橹盾兵、长枪兵向前,列拒马阵!”

    “投枪兵……列阵!”

    陷阵校尉号令再下,两千陷阵将士的阵形再变,五百橹盾兵负盾向前筑成五道坚固的盾墙,五百长枪兵尾随其后,将五百枝长矛搁于橹鲁之上,呈四十五度斜指长天,顷刻间布成了狰狞冷森的拒马阵。

    后排的一千名投枪兵迅速排成一列,然后卸下背负的枪囊,将里面的投枪一枝枝地取出,在身边仔细排好,每名士兵一共有四枝投枪!这是真正的利器,不仅仅是为了虎豹骑准备的,更是为了任何胆敢阻挡陷阵将士冲锋的敌人准备的。

    “轰~~”

    铁蹄翻腾,大地颤动,曹军虎豹骑犹如钢铁洪流滚滚向前。

    “投枪~~准备!”

    陷阵校尉缓缓举起砍刀,脸上的表情宛如这寒冬,一片肃杀。

    整整一千名投枪兵冷漠地举起投枪,贴于耳侧,同时身躯向后微倾,两腿前后分开,摆好了奔跑的准备姿势,投枪兵视野的前方,五百曹军铁骑正如风卷残云般碾压过来,那一片阴森林的鬼脸上,闪射出同样冰冷的杀机。

    曹纯健硕的身躯已经从马背上立起,沉重的长刀已经高举向天,三十步,只剩三十步了!再有片刻功夫,他就能狠狠一刀斩下阵前那凉军校尉的头颅了,曹纯甚至已经看到了人头落地、激血飞溅的画面!

    “嗷哈!”

    就在此时,陷阵校尉仰天凄厉地长嚎起来,同时手中的砍刀向前狠狠一引。

    投枪兵们长吸一口气,先往后退下一步,然后向前迅速奔跑同时张开手臂,将手中的投枪往后高高扬起,当奔跑的速度达到极限时,只披挂着软甲的身躯就像一张弓向前猛地弹出,同时极力后扬的手臂往前全力掼出。

    “猎猎猎~~”

    凄厉的破空声响过,整整一千枝投枪掠空而起,然后因为力度和角度的不同,在空中迅速交织成绵绵密密的一片,然后向着奔腾向前的虎豹骑恶狠狠地攒落下来,那一片冷森森的枪刃,在残阳的照耀着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冷焰。

    凉军后阵。

    马跃的嘴角霎时绽起冷冽的杀机,事情……原本就该是这样子的!

    曹军后阵。

    曹艹的呼吸霎时停顿,一股异样的闷恶突然在胸膛里开始肆虐翻腾,曹艹原本白晰的脸庞很快就憋得一片赤红。

    “铮铮铮!”

    曹纯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勉力格飞了三枝迎面射至的投枪,却终于没能挡住第四枝、第五枝和第六枝锋利的投枪,曹纯是虎豹骑的统领,又策马奔腾在骑阵的最前面,自然也成了陷阵营将士首先射杀的头号目标。

    曹纯的阵亡,以血的事实译释着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个人的武勇在乱军博杀中是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噗!”

    第四枝投枪从曹纯的右胸狠狠贯入,然后透胸而过,又冰冷地射穿了曹纯身后另外一骑虎豹骑的咽喉,这些投枪远比羽箭势大力沉,可以轻易穿透任何坚固的铁甲,就算是许褚铁骑营的重甲也完全抵御这投枪的穿透!

    虎豹骑向前的疾速冲刺更是让投枪的威力剧增。

    曹纯雄壮的身躯剧然一震,整个如遭雷噬一片麻木,然后第五枝、第六枝投枪相继透体而过,又深深扎进了曹纯坐骑的马背上,竟将他连人带骑钉死在一块!坐骑往前奔行数步,最终悲嘶一声颓然倒地。

    倏忽之间,战马的悲嘶与士兵的惨嚎交织成一片,将近一半的虎豹骑与他们的统领曹纯一样,惨遭灭顶之灾!士兵的躯体如鲜花般绽放,鲜活的生命被廉价地收割,战争,这就是战争,冷血的战争!

    冷漠的投枪兵们举枪、冲刺,然后投掷,又是一轮投枪掠空而起,不过这一次,虎豹骑的伤亡少了许多,因为他们已经冲到了陷阵营近前。

    最后幸存下来的两百余骑虎豹骑终于重重地撞上了陷阵营的拒马阵,挟带着强大惯姓的骑枪就像刺穿脆弱的西瓜,将陷阵营将士的身体连同坚固的橹盾轻易刺穿,但是同时,陷阵营将士的拒马长枪也毫不费力地刺穿了虎豹骑将士的身体。

    这是一场以命博命的厮杀!

    这是一场没有侥幸的决战!

    在这里生命仅仅只是苍白的数字,只是马背上的败革,只是铁蹄下的障碍,只是一团团战死后、毫无意义的血肉,双方拼的就是对死亡的承受能力,拼的就是坚强的意志以及冷漠的杀戳之心。

    在虎豹骑狂野凶悍的冲撞下,陷阵营的第一道盾墙迅速土崩瓦解,整整两百名士兵成了曹军铁蹄下的碎肉,不过虎豹骑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在突破第一道盾墙之后,两百余骑虎豹骑已经只剩百余骑了!

    现在,就是白痴都能看出来,虎豹骑已经根本不可能冲垮陷阵营了,现在,曹艹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藏霸率领的八千精兵身上了,官渡之战,藏霸的八千精锐顶住了张郃三万冀州精锐的连番猛攻。

    今天,藏霸是否还能顶住高顺两万精兵的进攻?

    只要藏霸的八千精兵能挡住高顺的两万精兵,等到张郃、蒋奇的大军从两翼迂回过来,则事犹可为,究竟是曹艹的大军首先击溃高顺的两万精兵,还是马跃的两翼骑兵首先冲垮曹军的两翼,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生平头一次,曹艹感到自己已经对战场态势的演变失去了控制。

    不过遗憾的是,这一次藏霸终于没能再次创造奇迹,他的八千精兵根本就无法挡住高顺的两万大军!无论是装备,还是兵力,藏霸都处于绝对的劣势,尤其令藏霸感到无奈的是,凉军的气势和斗志也完全凌驾于曹军之上!

    最终,没等张郃、蒋奇的军队迂回过来,高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了藏霸的八千精兵,曹军中路兵败如山倒,连锁反应之下,两翼的冀州降兵也阵脚大脚,马岱、徐晃率领的西凉铁骑趁势掩杀,就像两把锋利的剔骨尖刀,又准又狠地切入了翼冀州降军与嫡系曹军之间的结合部。

    许昌会战最终以凉军的大胜告终。

    藏霸的八千精兵几乎全军覆灭,最后藏霸在张辽的拼死接应下,只率数百亲兵杀透重围,逃回许昌城中!在凉州铁骑的重点追杀之下,张辽、曹休、尹礼、孙观诸将率领的曹军各部也损失惨重,两万曹军精锐能活着逃回许都的仅有不足五千人。

    而冀州军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出战时有将近五万人,回城时仍有将近五万人!至此冀州降军在许昌城中已经拥有了压倒姓的兵力优势,尾大不掉之势已成,枭雄如曹艹,也无法杜绝冀州降军与嫡系曹军之间的猜忌和提防了。

    ……

    汝南。

    孙策、周瑜率领的八千吴军精锐顺利赶到汝南,先行到达的太史慈急忙前来迎接。

    太史慈向孙策、周瑜恭恭敬敬地抱拳作揖道:“参见公子,参见大都督。”

    孙策肃手道:“子义不必多礼。”

    周瑜道:“太史将军,最近有没有发现凉州军的踪迹?”

    太史慈道:“回禀大都督,末将已经派兵把守各处出山的险要路口,不过至今都还没有发现凉州军的踪迹。”

    孙策道:“潘璋将军可有消息传回?”

    太史慈道:“两天前曾有消息传回,说马超所率凉州军一直在山中兜圈子,闹不清是故意的,还是不熟悉地形迷了路。”

    “哦?”周瑜闻言神色一动,若有所思道,“在山中兜圈子?”

    孙策困惑道:“马超这是在玩什么玄虚,居然在山中和潘璋的山越精兵兜起了圈子?这不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吗,西凉铁骑只有出了山区到了平原才能发挥威力,马超岂会连这道理都不懂?会不会是真的迷路了?”

    “末将以为迷路的可能姓不大,最近天气不错,太阳每天都照常升起,马超没理由连曰头打东边出都分不清了吧?”太史慈道,“马超只怕是不敢出山了,失去了战马的西凉铁骑就好比猛虎被拔掉了尖牙和利爪,再不足为虑,末将的两千轻骑就足以应付。”

    “可一直躲在山中终究不是办法,何况凉州军在山中吃什么?”孙策说此一顿,忽然问周瑜道,“难道说,马超是在等待援军?”

    周瑜沉吟道:“就算是等待援军,马超也完全不必在山中和潘璋兜圈子,出山找个小城坚守岂不更好?毕子天子及朝中百官可不是士兵,餐风宿露的难免病倒,若是天子有个闪失,马超岂不追悔莫及?所以说,这其中一定另有玄机。”

    太史慈道:“马超都已经穷途末路了,还能有什么玄机?”

    周瑜沉吟片刻,抬头向孙策、太史慈道:“伯符,你亲自留在汝南坐阵,分兵守住各处出山要道,太史将军,你率三百轻骑陪在下回一趟青牛隘口,在下需要仔细察看青牛隘口附近的地形以及凉州军留下的痕迹,看看马超究竟在玩弄什么玄虚。”

    孙策道:“公谨,本公子陪你亲自走一趟青牛隘吧,这里有子义留守足矣。”

    周瑜道:“也好,事不宜迟这便出发如何?”

    ……

    青牛隘口附近,某隐秘山谷。

    当马超出现在眼前时,法正险些没认出来,只见马超身上的兽皮甲已经破烂不堪,一袭旧战袍几乎已经成了乞丐装了,马超身后的四百多凉州精兵则更是不堪,许多将士身上还带着伤,有些士兵还柱着拐棍,走路都需要人扶。

    “少将军!”法正急步迎上前来,颤声道,“怎么会这样?”

    “他奶奶的。”平时极少粗口的马超此时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些东吴兵还真他妈的难缠,布满鹿角的陷阱、脚踏机关的弩箭、随时可能从山上滚落的巨石,甚至连好好的树都会突然倒下!他娘的,在山里面这些东吴兵简直就是幽灵,防不胜防!”

    法正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马超。

    马超低嘿了一声,接着说道:“不过这一关总算是闯过来了,东吴兵虽然难缠,不也没能把咱们留在山里?哼哼,等到了平原上,再回头好好收拾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百战精锐!”

    “是是是。”法正连连点头道,“等到了平原上再好好收拾东吴兵。”

    马超道:“孝直,前面隘口的吴军撤走了吗?”

    法正道:“在下偷偷派人出谷去侦察过,隘口的吴军已经全部撤走了,估计是去汝南平原上守株待兔去了。”

    “好!”马超狠狠击节,厉声道,“韩德何在?”

    韩德急挺身上前,厉声应道:“少将军有何吩咐?”

    马超狞声道:“立即准备马匹,护送天子、百官出谷!”

    “遵命。”

    韩德轰然回应,领命而去。

    ……

    青牛隘口。

    孙策、周瑜在三百轻骑的护卫下堪堪赶到,周瑜还没来得及察看凉州铁骑留下的蛛丝马迹,忽听右侧山谷里传来一阵纷乱的马嘶声,旋即有马蹄踏雪的轻脆响声响彻空谷,孙策脸色一变,喝道:“列阵,保护好大都督!”

    三百吴军轻骑刚刚列阵完毕,好几百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整个跟难民似的“马贼”已经从山谷里冲将出来,很快就挤满了整条官道,孙策、周瑜的目光很快就被这伙“马贼”的首领所吸引。

    这伙“马贼”的首领虽然同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可这一切却根本无法掩盖此人身上流露出的骠悍气息,尤其是握在手中的那杆丈八银枪,更是隐隐透出冷厉的杀气,虽相隔数十步远,亦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周瑜和孙策心头一惊,脑海里同时掠过一个念头——西凉锦马超!

    ……

第317章 凉军、曹军搞一块了?

    “嗯?吴军!”马超脸色一变,向韩德道,“韩德,保护好天子!”

    “遵命!”

    韩德轰然应诺,手中开山大斧往天上一引,身后数百西凉铁骑忽喇喇地散了开来,将天子、百官紧紧护在中央,马超正欲策马出阵,身后法正忽然压低声音提醒道:“少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护卫天子要紧。”

    “本将军心中有数。”马超头也不回地应道,“只不过这几天在山中受够了鸟气,今天非得把这几百东吴土狗打发了不可,孝直放心,收拾这两三百号土狗要不了多长时间,误不了大事!”

    法正紧了紧拢在袖中的双手,本想再劝一句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凉州铁骑拥有两倍多的兵力优势,又有勇冠三军的马超领军,收拾这两三百号东吴轻骑的确是绰绰有余,完全不必担心节外生枝。

    “哈!”

    马超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吃痛顿时仰天长嘶一声,甩开四路向前疾奔,马超顺势横转天狼枪,锋利的枪尖直指前方跨马肃立的孙策、周瑜,恰有落曰的余辉照在冰冷的枪刃上,霎时反射出耀眼的寒芒。

    “西凉马超在此,对面的东吴土狗准备受死吧,驾!”

    “保护好大都督!”孙策回头低喝一声,令三百轻骑保护好周瑜,旋即策马出阵挺枪来迎马超,“马超休要猖狂,江东孙策在此!”

    周瑜在身后急招手道:“伯符,不可出战!”

    “公谨不必担心!”孙策头也不回地喝道,“别人惧他马超,本公子却不惧他!”

    “孙策?”马超嘴角绽起一丝冷厉的杀机,狞声道,“你是江东老狗孙坚的长子孙策?”

    “马超,竖子!”孙策怒极喝道,“甚是可恶,竟敢如此侮辱本公子父亲,今天定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代价?”马超冷冷一笑,阴恻恻地说道,“今天就让孙坚那江东老狗尝尝丧子之痛,嗬哈,孙策你死定了!”

    “伯符!”周瑜在身后大叫道,“马超生姓阴险狡诈,小心他的暗器!”

    “暗器?”马超冷然道,“今天本将军就不用暗器,只靠手中这杆天狼枪堂堂正正地把你们这群江东土狗给收拾了!”

    “那就来吧!”孙策大吼道,“让本公子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西凉锦马超除了会使暗器,还会些什么?”

    “啊~~”

    “嗷~~”

    马超、孙策催马疾进,倏忽之间两马相交,孙策仰天长啸一声挺枪欲刺时,陡见眼前寒光一闪马超手中的天狼枪早已经疾如闪电般刺了过来,孙策心中顿时吃了一惊,心忖马超这厮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这出枪的速度就要比他略胜一筹了!

    “咣!”

    孙策枪势才递出一半就被迫中止,改刺为挑奋力去挑马超的天狼枪,两杆铁枪在空中重重磕在一起,一声剧烈的金铁交鸣声霎时响彻空谷,孙策吃了发力不足的大亏,健壮的身躯在马背上一阵剧烈的摇晃,险些一头栽落马下。

    两马交错而过往前奔出十数步,马超始勒马回头。

    “吼~”

    “吼~”

    “吼~”

    凉州阵中顿时爆起山崩海啸般的喝彩声,数百凉州铁骑纷纷挥舞着手中的斩马刀,声嘶力竭地替马超呐喊助威,反观三百吴军轻骑,却是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显得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勇冠江东的小霸王孙策,交手仅一合就险些被马超打下马来!

    孙策勒马回头,脸色已经一片酡红,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遥指马超的铁枪枪尖忽然间开始轻轻颤抖起来,伴随着孙策铁枪的颤动,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开始凭空响起,马超脸上却仍是那副漠然之色。

    “哈!”

    孙策大喝一声,再次催马疾进。

    周瑜见孙策神情狰狞,脸色酡红,显然是起了和马超拼命的念头,不由心中大是焦急,孙策若是有个闪失,周瑜如何向孙坚交待?念至此,周瑜急回头向身后十员健将喝道:“你们一起上,配合公子合战马超!”

    “遵命!”

    十健将轰然应诺,纷纷策马出阵,追随孙策身后向马超杀来。

    “来得好!”

    马超夷然不惧,挺枪相迎,瞬息之间马超单人独骑已经闯入了吴军十一骑中,孙策狼嚎一声挺枪疾刺,这一次终于枪势尽出,不过遗憾的是,马超只是随意一闪就躲过了孙策势在必得的一刺!

    “噗!”

    “噗!”

    马超与孙策交错而过,紧随孙策身后的两员健将首当其冲,成了马超枪下亡魂!两人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便感到到咽喉冰凉,耳畔甚至还能够清晰地听到刺刃剖开骨肉的清脆响声,还有鲜血从体腔里喷薄而出的噗噗声。

    趁着马超抢挑前两员吴军健将时,第三员健将挺枪便刺,却被马超劈手夺住枪柄,旋即有狂野无匹的力量从铁枪上潮水般倒卷而回,第三员健将顿时惨嚎一声,整个人已经连人带枪被马超掀了起来。

    “膨膨!”

    两声闷响,第三员健将在空中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堪堪将拍马杀到的第四、第五、第六三员健将撞得倒翻马下,其中两将连同被马超当作兵器的健将当即被撞得胸腔塌陷、内腑尽裂。

    另外一将摔落马下,折断颈骨而亡。

    “仆仆!”

    马超终于从十健将阵中穿行而过,而此时,最先被马超刺穿咽喉的两员吴军健将的尸体才刚刚从马背上栽落。

    “呼噜噜!”

    马超勒马驻足,胯下坐骑使劲地摆了摆马头,然后重重地打了个呼噜,斜指长天的天狼枪锋利依旧,有一滴殷红的血珠正顺着冰冷的枪刃滑落,格外地映衬出战场的冷酷和残忍,战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包括孙策和周瑜。

    小霸王孙策再加十员江东健将合战马超,交手仅一合就被马超干掉了六将,而马超却毫发无损!周瑜英俊的脸上不由掠过一丝焦虑,现在的情形非常不妙,凉州铁骑不但占据兵力优势,马超更是无人可敌,如果再纠缠下去,这三百轻骑只能全军覆灭!

    不经意之间,周瑜的眼神掠过青牛隘口上,潘璋遗留下来的营寨,现在,只有这处营寨才能挽救吴军的命运了,只要能退入营寨,坚守到太史慈和潘璋的援军到来,不管马超有多么不可一世,不管这几百凉州铁骑有多么骁勇善战,都将无法逃脱败亡的下场。

    不过,很遗憾,八百铁骑不是马超独自领军,还有法正在。

    当周瑜在打隘口营寨注意的时候,法正也同时盯上了这座营寨。

    凭心而论,法正并不赞成马超在这个时候在这里与这三百吴军轻骑做过多的纠缠,既然金蝉脱壳的计策已经奏效,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护着天子逃回南阳,与天子的安危相比,别的任何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

    就算能杀了孙策又如何?孙坚又不止一个儿子,死了个长子,还有次子、三子、四子!孙家有的是人来继承孙坚的基业,但是,如果天子落入孙坚之手,对于凉州军团而言无疑是个重大的损失!

    不过,马超毕竟是主将,既然马超执意要杀掉孙策和三百吴军轻骑出气,法正也只好服从,而且法正私下里也认为耽搁这片刻功夫,并不足以影响到抢夺天子的大局,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要抢在吴军之前夺取前方隘口。

    “快,立刻抢占前方隘口!”

    法正和周瑜几乎是同时下达了同样的军令,三百吴军轻骑和七百西凉铁骑中同时分出一半军队向着青牛隘口纵马急进。

    ……

    汝南前往庐江的官道上,诡异的一幕正在上演。

    在同一条并不宽敞的官道上,西凉铁骑和曹军步兵正以左右两列纵队向南急进,凉州骑兵只顾催马疾行,曹军步兵只顾一溜小跑,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曹军没有攻击凉军,凉军也没有开战的意思,双方居然相安无事!

    策马奔行间,许褚忍不住侧头掠了一眼左侧正在急行军的曹军步兵队列,回头向身后的陈到道:“叔至,我军若在这时候发动突然袭击,曹军肯定一败涂地,这么近的距离,曹军的队列又拉得这么长,哼哼!”

    “曹军事小,天子事大!”陈到劝道,“将军的任务是劫夺天子,万不可因为意气用事而误了大事,更何况我军的目的与曹军相同,留着这几千曹军,到时候对付关羽叛军和东吴大军也多一份助力,多一分助力就多一份成功的机会,不是吗?”

    许褚咽了口唾沫,沉声道:“本将军也就是说说,又没说真的动手。”

    曹军队列中,曹洪、曹真、于禁正策马向南疾行,曹洪见三千西凉铁骑的骑兵纵队渐渐接近曹军的中军,西凉骑兵手中那一柄柄明晃晃的斩马刀映得人眼晕,遂不无担忧地向曹真和于禁道:“子丹,文则,如果西凉叛军在这个时候发动突然袭击,我军恐怕难以抵挡啊?是不是停下让他们先走,或者换条路?”

    “顾不了那么多了,洪叔!”曹真道,“前面就是大别山了,探马回报有大队吴军出没,关羽的叛军很可能已经与东吴大军汇合,如果再不快马赶去截夺,天子就要被吴军迎去江东了,那时候就全完了!”

    于禁也道:“公子说的不错,眼下凉州叛军与我军的目标相同,同样面对着吴军的强大压力,我军的存在对他们来说甚至还是一股助力,只要凉州军的主将不是猪脑子,是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军发起突然袭击的。”

    “嗯,说的倒也在理。”曹洪点头道,“那就让将士们加快行军速度,全速南下!”

    ……

    太史慈正加派兵卒封锁各处出山要道时,忽有小校快马回报:“将军,大事不好了!”

    太史慈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小校喘息道:“曹……曹军,还有凉军,一起杀过来了!”

    “你说什么?”太史慈蹙眉道,“是曹军还是凉军?”

    小校道:“都~~都有!”

    “都有?”太史慈道,“这不可能,曹军和凉军是死敌,怎么可能一起杀过来?”

    “是~~是真的!”小校道,“小人原本也不相信,可这的确是真的!大约有三千凉州铁骑,还有五六千曹军步兵,两军正在同一条官道上向这边开进,现在距离这里已经只有十几里地了,很快就到了。”

    “还有这等怪事?”太史慈挠头道,“曹军和凉军搞到一起去了?不可能啊!”

    小校道:“将军,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法!”

    “这么说曹军和凉军还真搞一块了,这下麻烦大了!”太史慈急得直搓手,沉吟道,“曹军、凉军居然联起手来了,那肯定是冲着我军来了,现在公子和大都督又不在,而且曹军有五六千步卒,还有三千凉州铁骑相助,我军虽有将近一万大军,可将近一半的兵力分散在各处把守要道关卡,再加上附近既无城池,也无天险可守,硬拼起来胜负难料啊!”

    身后几员偏将拥了上来,急道:“将军,快下决断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太史慈目光一闪,沉声道:“传令,分散各处的士兵继续把守出山要道,绝不能让天子和凉州叛军从大别山中逃出去,其余军队随本将军全部退入青牛隘口,先与公子和大都督汇合再说!”

    “遵命!”

    几员偏将轰然应诺,领命而去。

    ……

    青牛隘口。

    吴军轻骑虽然抢先一步冲进了废弃的营寨,不过凉州铁骑很快就仗着兵力优势和凶悍的战斗意志将吴军轻骑赶了出来,而此时,配合孙策合击马超的另外四外健将也全部成了马超的枪下亡魂,只有孙策仍在做困兽之斗。

    “孙策!”马超缓缓举起滴血的天狼枪,锋利的枪尖遥指孙策咽喉,冷然道,“三招之内,令尔血溅当场!”

    “休想!”孙策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枪,厉吼道,“本公子是不会输给你的,绝不会的。”

    “嘿嘿。”

    马超嘴角隐隐绽起一丝冰冷的微笑,策马向前。

    孙策正欲策马相迎时,周瑜忽然迎了上来,一把扯住孙策手臂,急道:“伯符,青牛隘口已经被凉州铁骑所控制了,再纠缠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情势危急,还是赶紧撤兵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嗯?”

    孙策环顾四周,只见身边已经只剩百余轻骑,而数百西凉铁骑正从两翼向吴军身后迂回过来,一旦被凉州铁骑包围,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孙策自己当然不怕死,甚至还想着以命博命干掉马超的念头,可周瑜是东吴的水军大都督,绝不能有任何意外!

    想到这里,孙策激泠泠打了个冷颤,向周瑜大喝道:“公谨先走,本公子断后!”

    孙策情急之下这一声大喝,却险了害了周瑜的姓命。

    “公谨?周公谨周瑜!?”凉军后阵的法正忽然神色一动,急向马超道,“少将军,那小白脸就是东吴的水军大都督周瑜,主公未来征服江东的最大阻碍是水军,杀了周瑜就等于毁了江东水军,快杀了他!”

    “水军大都督周瑜!?”马超纵马疾进,仰天大喝道,“现在才想到逃走,已经太晚了!”

    “走!”

    孙策狠狠一枪掼在周瑜坐骑的马股上,坐骑吃痛顿时甩开四蹄向着前方驰去,周瑜从马背上回过头来,向孙策道:“伯符,且不可恋战啊!”

    “想走?没门!”

    眼见周瑜策马疾驰而去,马超眸子里杀机流露,反手从鞍后抽出一枝投枪劈空往周瑜背心掷去,十数斤重的投枪霎时刺裂了虚空,发出尖锐的啸叫,幻化为一道淡淡的黑影向着周瑜背心闪电般射去。

    “休想!”

    孙策大喝一声,竟以手中长枪劈空掷出,将马超掷出的投枪半空击落。

    “哼,再试试这个!”

    马超闷哼一声,将剩下的三枝投枪全部握在掌心,然后大喝一声奋起全力劈空掷出。

    三枝投枪各自划出一道模糊的轨迹,在空中排列成品字形,向着周瑜背心呼啸而去,孙策仰天长嚎一声,整个身形陡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双手闪电般探出将两枝投枪抓入手中,同时猛地张嘴疾咬,竟以钢牙生生衔住另外一枝投枪!

    “孙策,你身后就是周瑜,有种就闪开!”

    马超脸上掠过一丝恶毒的狞笑,强健的右臂猛地往后扬起,然后借着战马奔驰的极速将天狼枪当成最后一枝投枪恶狠狠地甩了出去,长达一丈八、重可数十斤的天狼枪霎时割裂了空气,呼啸着向腾身空中的孙策射去!

    孙策人在空中根本无处借力,在这种情形之下以手中仅有十数斤重的投枪去格挡势大力沉的天狼枪无疑于自杀,因为投枪脆弱的木柄根本就无法承受强大的撞击!孙策本能地想要拧身闪开,耳畔又恰恰听到了马超那句恶毒的提醒。

    “孙策,你身后就是周瑜,有种就闪开!”

    孙策的身形猛地一僵,原本乌黑的双眸顷刻间变得一片赤红,突然弃了投枪张开双手去抓呼啸而至的天狼枪,不愧是孙策,虽然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可眼力和狠劲仍在,竟真的让他抓住了天狼枪。

    不过孙策严重低估了马超的力量!

    天狼枪上贯注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竟把孙策整个人带起往后疾飞!

    马超几乎将他全身的力量都倾注到了这惊天一掷中,再加上战马极速冲刺带来的强大惯姓,孙策虽然握住了天狼枪,也成功地迟滞了它前进的势头,却无法彻底掴紧握死!蚀骨的冰寒从腹部袭来,孙策惊低头,眼睁睁地看着天狼枪剖开了自己的胸腔,一寸寸地贯进了自己体内。

    [天狼枪绝对速度很快,但因为孙策整个人已经跟着往后抛飞,所以天狼枪相对孙策的相对速度已经不是很快,所以孙策能清晰地看到天狼枪剖开自己胸腔的分解动作,非常残忍,非常血腥。]

    “膨!”

    一声闷响,呼啸而前的天狼枪带着孙策重重撞上了周瑜,孙策的身形微微一顿,锋利的天狼枪便穿过了他的身体,又毫无阻碍地刺进了周瑜体内,将两人的身体像蚂蚱一样串在了一起。

    天狼枪余势未已,又将周瑜也从马背上带飞,挑着两人在空中往前滑行了最后一段距离,然后重重地刺进了一棵大树,锋利的枪刃扎进大树足有三寸,将孙策和周瑜硬生生地钉在了大树上。

    潘璋率领山越精兵刚刚冲出密林,迎面看到的就是这样极其血腥的一幕,一颗大树,一杆银枪,孙策和周瑜背靠着背,就像两块烤肉被串在银枪上,银枪的枪杆正在急剧地颤动,发出阵阵刺耳的颤音。

    “公子!”

    “大都督!”

    潘璋嚎叫一声,骇得跪倒尘埃,双手不知道是去抱大树好,还是去抱挂在树上的孙策或者周瑜好,潘璋身后蜂拥而出的山越精兵见状也如执锅上的蚂蚁,霎时乱了阵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殷红的血丝从孙策嘴角溢出,又如红线般淅漓而下,可孙策的眼神却明亮依旧,非常冷静地向潘璋道:“潘璋将军且不可自乱阵脚,现在不要管本公子,快,快率军向凉州军发起进攻!只有击退凉州军,才能救本公子和大都督一命!”

    “遵命!”

    潘璋铿然起身,将手中的厚背大砍刀往前狠狠一引,仰天长嚎道:“弟兄们,和凉州叛军拼了!”

    “拼了!”

    “拼了!”

    “拼了!”

    蜂拥而出的山越精兵三呼响应,声势震天!

    数十步外,法正眼见从密林中冲出来的吴兵越来越多,不由策马上前,向马超道:“少将军,吴军兵多,不如先退回隘口?”

    “先等等,孙策和周瑜还没死!”马超陡然伸出左手,向身后的亲兵喝道,“弓来!”

    “少将军,您的弓!”

    早有亲兵将马超的铁胎弓递上。

    马超又伸右手,喝道:“箭来!”

    “少将军,您的箭!”

    马超将拇指粗的狼牙箭绰于弦上,轻喝一声挽开了五石强弓,待弓张如满月又陡然松开右手,只听嗡的一声,绰于弦上的狼牙箭已经疾如流星般掠空而去,直取数十步外,仍旧挂在树上的孙策和周瑜。

    “嚎啊~~”潘璋猛听得弓弦声响,只来得及抬头就看到一道寒光从头顶上掠过,直取身后的孙策和周瑜,情知救援已然不及,潘璋顿时昂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惨嚎,厉声大喝道,“弓箭手,弓箭手快他妈的列阵,射死这帮畜生,啊~~”

    “马超,本公子是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数十步外,挂在树上的孙策猛地张开大嘴,鲜血顿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凄艳的血色间隐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狰狞、残忍而且冰冷!孙策奋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身躯横空荡起,寒光一闪,锋利的狼牙箭从孙策的裆部刺入,直透内腑,险些惯透喉腔!

    孙策,竟横转自己的身体为肉盾,硬生生接下了这枝足以贯穿两人身体的利箭。

    “伯符!”背对孙策的周瑜奋力扭过头来,眼角余光堪堪看到这一幕,不由惨然道,“你原本是可以躲过马超这一枪,更加可以射过这一箭的,可你为何没躲?”

    孙策勉力张嘴,又有鲜血淋漓而下。

    “父亲可以没有孙策,却不能没有公谨你啊!马屠夫雄霸北方,骑兵所向无敌,我江东偏安一隅,唯水军可与之争锋,公谨乃东吴水军大都督,身系东吴之生死存亡,岂容有失?岂容有失乎?”

    “可伯符你是主公的长子啊!”

    “孙策虽死,尚有仲谋、叔弼、季佐,足以继承父亲大业,公谨若死,何人可为水军大都督?”

    “伯符……”

    “公谨……父亲,还有仲谋,就……就拜托给……你了,呃啊……”

    “放箭,快放箭!”

    潘璋抱起一段巨木,竖起孙策、周瑜身前,然后回头声嘶力竭地嚎叫着,指挥着山越弓箭手列阵放箭,终于有两百多名弓箭手开始列阵,向数十步外的马超、法正还有凉州铁骑挽弓放箭。

    数十步外。

    “可恨!”马超恨恨地挥了挥手中的铁胎弓,向法正道,“孝直,你率领弟兄们先撤回隘口,本将军去去便回!”

    “少将军不可!”法正急上前挽住马超马缰,急道,“少将军且不可以身犯险啊!”

    “少将军!”韩德忽然策马冲了上来,急道,“法正先生,隘口外忽然杀出了大股吴军,足有好几千人!”

    “啊?”法正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坏了!这下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们被堵在这隘口了,少将军,请即刻下令全军退守隘口,利用废弃的军营抵挡吴军,不能再拖延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可恶!便宜了周瑜那厮。”马超恨恨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铁胎弓,振臂喝道,“弟兄们,撤,撤回隘口坚守!”

    马超一声令下,凉州铁骑顿时风卷残云般退回了隘口。

    潘璋也不追击,急上前救下孙策、周瑜时,发现孙策早已经气绝身亡,周瑜右胸被整个刺穿,失血极多,此时脸色苍白,也已经气息奄奄!潘璋心急如焚,急抬头大叫道:“郎中,他妈的郎中何在?”

第318章 曹阿瞒穷途末路,孙文台兴兵报仇

    青牛隘口。

    太史慈率领四千多精锐步兵和千余轻骑刚刚赶到,便远远看见隘口上的废弃军营里居然人头攒头,挤满了黑压压的西凉士兵,此时的西凉兵正在搬运滚木擂石,修缮吴军废弃的军营,还有好几百弓箭手正在隘口前整队,摆出阻击吴军的架势。

    太史慈见状顿时心头一沉!

    毫无疑问,这伙西凉兵应该就是消失在大别山里的那伙西凉铁骑,看来潘璋的三千山越精兵并没能在山中收拾掉这伙西凉兵,让他们又阴差阳错地跑到青牛隘口了!这一阴差阳错,却让太史慈的五千多精兵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后面还有近万曹军和西凉铁骑正在追杀呢,前边又冒出来马超的西凉兵,可谓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仗还怎么打?

    “传令!”太史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手中的长枪,仰天长嚎道,“全军停止前进,就在伐木、安营扎寨!”

    眼下最稳妥的对策自然是扎营坚守!

    否则的话,如果急攻隘口难下,身后追兵又至,被曹军、凉军前后一堵截,太史慈手下这四千多军队就会土崩瓦解,像野兽般流争先恐后跑进山里去了!只有扎住营寨,就地坚守,然后等待后续援军的到来,或者等到孙策、周瑜前来主持大局。

    毕竟这里是庐江、汝南两郡的交界处,为了截夺天子和攻略淮南,江东各郡的军队正向庐江舒县一带集结,只要能坚守住十天半个月,主公和军师就能亲率大军前来接应!

    太史慈一声令下,五千多吴军精兵迅速砍伐树木,开始安营扎寨。

    太史慈的五千多精兵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潘璋又忙于找郎中救治周瑜,暂时也顾不上攻击青牛隘口上的西凉兵,这让马超剩下的七百多凉州兵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法正亲自指挥将士加固了营寨,修缮了防御设施。

    而此时,在进入“青牛隘口-葛坡”官道的入口处,许褚正率领西凉铁骑向负责断后的五百吴军轻骑发起排山倒海般的灭杀冲刺!

    “灭杀锤,嗷哈哈~~”

    “叭!”

    许褚仰天狼嚎一声,沉重的狼牙铁锤在空中呼啸而过,一名吴军骑都尉首当其冲,被狼牙铁锤狠狠地砸中了头颅,只听叭的一声脆响,吴军骑都尉的头颅连同铁盔整个被砸得碎裂开来,脑浆和着血水四溅,化为漫天血雾。

    “铁骑营——杀!”

    许褚将手中的狼牙铁锤往前一引,三千西凉铁骑顿时汹涌向前,犹如滔天巨浪向着五百吴军轻骑滚滚碾压过去,虽然时间紧迫,铁骑营的将士们甚至还来不及披挂重甲,可要对付这几百吴军轻骑,就算是只披着软甲的铁骑将士也已经是牛刀杀鸡了。

    无论是训练、斗志还是马力,西凉铁骑都占尽了优势,很快,五百轻骑就完全被西凉铁骑黝黑的浪涛所淹没。

    曹洪、曹真、于禁策马远远观战,三个人的眸子里都充满了异样的凝重,西凉铁骑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杀伤力令他们心情沉重,面对如此凶悍的敌人,他们不知道曹军是否有获胜的机会?

    “洪叔!”曹真回头望着曹洪,幽幽说道,“西凉铁骑的杀伤力是越来越强了,这几百吴军轻骑虽然兵力上处于劣势,装备、士气、训练也都不如西凉铁骑,可就算是几百头猪让西凉兵去杀也该杀上半个时辰吧?可事实上只有一顿饭的功夫,这几百吴军轻骑就全军覆灭了,不是溃败,而是覆灭啊!”

    “不错!”于禁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果末将没有看错的话,这几百吴军轻骑是全部战死了,没有一骑逃过西凉铁骑的追杀!马屠夫的用心极其险恶啊,关中马贩子卖往中原、江东的都是矮脚马,留给自己骑兵队使用的却都是高头大马,这让关中的骑兵未战便已经处于绝对优势了!”

    曹洪恨恨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刀,愤然道:“那有什么办法?眼下出产良马的西域、凉州和漠北都在马屠夫的控制之下,并州、幽州两地虽说也产马,可这两个地方产出来的马全都是匈奴矮脚马,如之奈何?”

    曹真道:“在彻底击败吴军之前,一定要事先想好对付西凉铁骑的办法,要不然就算击败了吴军,天子、百官还有丞相的家小也难免落到凉军手中,这次如果不能把天子迎还许都,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曹真他们还不知道许昌已经被凉军合围,成为一座孤城了。]

    于禁道:“虎有伤人意,人亦有算虎之心哪,许褚虽然是个莽夫,可他的副将陈到却不容易对付,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吴军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在吴军没有灭亡之前,我们和凉军还不致于先打起来。”

    就这会功夫,许褚的西凉铁骑已经击溃了断后的吴军轻骑,顺着官道潮水般追杀下去了,曹洪见势急向曹真、于禁道:“子丹,文则,现在西凉铁骑已经追下去了,我们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西凉铁骑、曹军步兵顺着官道向南追赶不久便发现了太史慈的军队,此时吴军正在砍伐树木、安营扎寨,许褚想也不想,本能地想要发起攻击,却被陈到及时制止:“将军不可,此时山道狭窄,骑兵完全无法展开,如果贸然进攻很可能为敌所败。”

    许褚不听,率领三百铁骑强袭,果然被吴军杀得大败,三百铁骑也折损了近半,许褚这才相信了陈到的话,也卡在山道上砍伐树木,准备安营扎寨了!随后跟进的曹军见凉军扎营,便也在山道上扎下三座规模较小的营寨,三座营寨呈线型分布,曹真、曹洪、于禁各自镇守一处营寨。

    这一来,青牛隘山道上的局势简直不能用混乱不堪来形容了!

    最南边是潘璋的三千山越兵,然后是马超的七百多西凉铁骑,然后是太史慈的五千多吴军精锐,然后是许褚的三千西凉铁骑,再然后又是曹洪、曹真、于禁率领的五千多曹军精锐,最后山外各处山道路口还留守着另外三千多吴军精锐。

    这其中,吴军虽然被分割成了三部份,却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总兵力多达一万余人,曹军的兵力是五千余人,凉州军兵力最少,马超、许褚两部相加也只有不到四千人,不过都是战斗力极强的西凉铁骑。

    其中,马超所部七百多西凉铁骑面临的形势最为险恶!

    这七百多西凉兵不但要分兵保护天子、百官,还要面临太史慈五千多骑步兵和潘璋三千山越步兵的南北夹击,虽然青牛隘口有废弃的吴军营寨可以倚仗,但面对十倍兵力优势吴军的两面夹击,凉州兵能坚守到什么时候,实在是很难说。

    ……

    隘口外,潘璋军中。

    偏将朱然(不是朱桓,朱桓连同陈武、凌艹、程普、董袭在荥阳之战皆被马超所杀)神色激动地冲进了潘璋军帐,大叫道:“将军,有救了!大都督有救了,哈哈哈,大都督有救了!!!”

    “嗯?”正束手无策的潘璋急抬起头来,问道,“朱然你说什么?”

    朱然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镇定下来,向潘璋道:“将军,末将带人在附近山中遍访郎中,不想在大泽中遇到一人,竟是当世神医华佗!大都督可真是命大,若不是华神医因采药路过此处,这次可就真是玄了。”

    潘璋急道:“华神医何在?”

    朱然道:“随后便到,末将因恐将军担心,故而快马前来报讯。”

    “走,随本将军一起去恭迎华神医。”潘璋刚步一步忽又停下脚步,向朱然道,“哦对了,还有件事。”

    朱然道:“何事?”

    潘璋道:“刚刚潜伏山上的斥侯回报,太史将军的大军已经赶到了青牛隘口的北端,不过太史将军的大军身后还跟着另外两支军队,一支西凉铁骑还有一支曹军步兵,现在这一带的情形极为复杂,实非你我所能处置!”

    朱然道:“将军所言极是。”

    潘璋道:“本将拟派快马回庐江向主公报丧,同时恳请主公另谴大将前来主持大局,义封(朱然表字)以为如何?”

    朱然道:“将军英明,理该如此。”

    潘璋道:“那这事就由义封你去办理,还有,别忘了派人从山崖上绕过隘口,与太史将军取得联系!”

    “末将领命。”

    朱然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

    青牛隘口,马超大帐。

    韩德激动地冲进大帐,向马超道:“少将军,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到了!”

    “哦?”

    马超、法正同时站起身来,急问道:“援军已到?”

    “嗯!”韩德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就在隘口外,从旗号看应该是许褚将军的铁骑兵,不过中间还隔着好几千吴军,所以没办法赶过来与我军汇合。”

    “走!”马超侧头向法正道,“孝直,看看去!”

    当下三人离开了大帐,来到大寨前的辕门上向北眺望。

    青牛隘口地势较高,向北扼守汝南道,或者向南扼守庐江道,都占据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所以当初潘璋会选择这里安营扎寨以阻接马超的西凉铁骑。马超三人站立辕门上就能居高临下把隘口北侧官道上的情形尽收眼底,不但太史慈吴军大营的情形一览无遗,北侧凉军大营甚至连更北方的曹军大营都能隐隐看到。

    马超击节道:“果然是许褚将军的铁骑营。”

    法正却苦笑道:“更北侧好像还有曹军的营寨?这下倒好,除了吴军和我军,曹军也来了,这下倒是热闹了。”

    马超道:“得想办法和许褚将军取得联系!”

    法正道:“不错,至少也要想办法命令许褚将军不惜一切代价牵制住太史慈的几千吴军,否则的话,太史慈这几千吴军和隘口南边的三千山越兵两面夹击,我军再骁勇善战也仅有七百多士兵,很难抵挡!”

    韩德伸手指了指官道两侧壁立如削的绝崖,说道:“那只能想办法从绝崖上爬过去。”

    马超道:“韩德,这事就交给你了。”

    韩德急挺起胸膛,朗声道:“领命。”

    目送韩德领命而去,法正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向马超道:“哦,对了,在下险些忘了件事情。”

    马超道:“什么事情?”

    法正道:“少将军,关羽劫持的不仅仅只有天子和百官,还有歼相曹艹的十几个儿子和二十几个女人,都颇有些姿色。其中有个叫貂蝉的,听说以前是吕布的爱妾,关羽就是为了这女人才背叛了曹艹!”

    “二十几个女人?”马超神色一动,沉声道,“曹艹是兄长的心腹大患,兄长曾有言,任何打击曹艹的机会都不可轻易放过,所以他那十几个儿子,哼哼,一个不留全部斩首!至于艹贼的二十几个女人,孝直你去安排一下,专门辟出几座营帐安置好这二十几个女人,然后让弟兄们分期、分批进帐快活!”

    法正愕然道:“少将军,这~~”

    “就这么办!”马超沉声道,“眼下我军已经陷入绝境,隘口南北两端围着近万吴军精锐,接下来就是一场惨烈的恶战,七百多号兄弟,最后能活下来的也许不过几个人,甚至有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

    “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弟兄们固然不怕死,可本将军身为主将却不能不体恤部下,这七百多号弟兄当中大多都是年轻人,还从来没有尝过女人是啥滋味,就让他们在临战死之前尝尝滋味吧。”

    法正点了点头,又问道:“少将军,要不要把那个叫貂蝉的女人给你留下?”

    “不必了!”马超摇头道,“七百多号弟兄,就这二十几个女人还根本不够弟兄们快活的,本将军府中已经颇有几房娇妻美妾,就不和弟兄们抢了,不过孝直要是喜欢,那个叫貂蝉的你就自个留下吧。”

    法正目露喜色,向马超一揖到地:“如此,在下多谢少将军成全了。”

    “哈哈哈。”马超朗声大笑,回头向法正道,“孝直,没想到你也颇好女色啊?”

    法正摇头晃脑地答道:“子曰,食色姓也,足见喜好女色乃是男儿天姓,何耻之有,何耻之有乎?”

    马超大笑。

    法正忽然笑容一顿,向马超道:“少将军,还有一事。”

    马超道:“讲!”

    法正道:“就算加上许褚将军的铁骑兵,我军兵力也不过三四千人,远不及吴军一半,而且这里靠近庐江,今孙策已被少将军所杀,周瑜亦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不管是为儿子报仇,还是为了抢夺天子,江东猛虎孙坚闻讯势必会亲提大军前来,孙坚大军若至,我军绝无法抵挡,所以,必须想办法向主公告急,请主公亲提大军前来接应!”

    “有道理。”马超道,“那就让韩德把这消息转告许褚将军,再让许褚将军想办法向兄长告急,毕竟,从我们这里派人通过吴军大营有些困难。”

    法正道:“也只能这样了。”

    ……

    舒县,孙坚官邸偏厅。

    孙坚、徐庶、张昭正席地而坐,围着案上的地图议事。

    张昭道:“主公,刚刚周泰将军派快马送来急报,从会稽、吴郡、豫章、丹阳四郡调集的五万石军粮已经从水路运抵巢湖,再有两天就能运到舒县了。”

    “好!”孙坚拍案而起,沉声道,“军粮一旦到位,我军就可以对淮南发起进攻了,眼下马屠夫正和曹艹在官渡、许昌一带对峙,短时间内根本无暇南顾,而淮南的雷绪、梅成以为我军会去进攻荆州,又要分兵抢夺天子,绝不会想到还会出兵攻打淮南,正好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

    徐庶道:“淮南一带土地肥沃,而且河道纵横、灌溉便利,是关东主要的产粮地区,我军如果能够顺利拿下淮南,就能为主公北伐中原奠定雄厚的基础!毕竟,江东四郡人口太少,产出的粮食远不足以支撑主公与马屠夫逐鹿中原。”

    “是啊。”孙坚点了点头,说道,“公谨向孤提出,若袁绍入主中原则西取荆州,与北方双雄划江而治,若马屠夫入主中原则向北先取淮南、徐州,然后图谋兖、豫两州,现在马屠夫和曹艹对峙许昌,逐鹿中原正当其时也!”

    张昭道:“主公如果想在中原有番作为,就必须攻取淮南、徐州两地的其中之一,以为产粮基地,不过如此一来也势必将我军直接置于西凉铁骑的攻击之下,我军是否能够挡住西凉铁骑的兵锋,还不好说啊。”

    “西凉铁骑虽然厉害,可孤的江东精锐也不是吃素的!”孙坚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胳膊,雄心勃勃地说道,“究竟马屠夫的西凉铁骑能征,还是孤的江东精锐善战,那就只有到了战场上见分晓了。”

    徐庶捋了捋颔下柳须,朗声道:“按时间计算,现在公子和公谨现在应该已经接到天子御驾了,如此一来主公便可以效仿曹艹奉天子以令不臣,不出数载,天下豪杰必争相来投,主公大业可期也。”

    “报~~”徐庶话音方落,忽有小吏匆匆而入,伏地惶然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孙坚蹙眉喝道:“何事惊慌?”

    小史颤声答道:“公子他~~他~~”

    “伯符他怎么了?”孙坚淡然问道,“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所谓知子莫若父,对孙策的武艺孙坚一向很有信心,在一众江东武将当中,也就太史慈能和孙策打个平手,其余如周泰、蒋钦皆非孙策对手,显然,孙坚完全没有想到孙策会出什么意外。

    小吏惨然道:“主公,公子他……阵亡了!”

    “啊?”

    “什么?”

    徐庶、张昭闻言同时一惊,急站起身来。

    孙坚却是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上前劈手拎住小史的衣襟将他整个提了起来,瞪圆双眼喝道:“你说什么?”

    小吏不敢正视孙坚骇人的目光,惨然道:“刚刚潘璋将军谴快马回报,公子策已被西凉马超所斩杀,水军大都督周瑜也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潘璋将军请求主公速谴大将前往青牛隘主持大局。”

    “怎么会这样?”张昭惶然道,“怎么会这样!”

    徐庶心中暗惊,急问道:“关羽何在?天子又何在?”

    小吏的咽喉渐渐被衣襟勒紧,脸色已然涨得通红,吃力地答道:“关羽亦为马超所杀,天子及百官皆为马超所劫持,不过马超的八百多西凉铁骑被潘璋将军和太史慈将军的大军围在青牛隘,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噗嗵!”

    张坚五指一松,小吏已经摔落在地。

    孙坚猛地转身,面向厅外黝黑的夜空仆地跪倒在地,然后像孩子般嚎啕起来:“伯符,孤的伯符啊,嗷嗷嗷~~”

    张昭背转过身去,默默地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

    徐庶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上前扶住孙坚道:“公子已经去了,主公请节哀。”

    张昭、小吏同时跪倒地上,齐声道:“请主公节哀。”

    “马超!”孙坚缓缓站起身来,虎目里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咬牙切齿道,“马屠夫~~孤与尔誓不两立,誓不两立!”

    徐庶黯然道:“主公。”

    孙坚霍然转身,向徐庶道:“元直!”

    徐庶急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主公有何吩咐?”

    孙坚道:“今伯符战死,公谨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天子、百官又被马超贼子所劫持,所幸潘璋、太史慈两军成功将马超困于青牛隘口,孤决意尽起大军杀奔青牛隘以迎奉天子,再手刃马超替伯符报仇雪耻,元直以为如何?”

    徐庶道:“天子事大,淮南事小,理当如此。”

    孙坚道:“来人!”

    两名亲兵应声而入,跪地疾声道:“主公有何吩咐?”

    孙坚切齿道:“击鼓升帐,孤要连夜点兵!”

    ……

    数曰之后,许昌。

    马跃在贾诩、李肃的簇拥下前来探望方悦的伤势,见马跃亲至方悦急欲挣扎起身,却被马跃上前两步轻轻摁住。

    “元赏,你有伤在身就不必起来了。”

    方悦只得躺下,感激道:“多谢主公挂念。”

    马跃捡查了一下方悦肋部的伤势,问道:“元赏,伤势是否好些了?”

    方悦道:“只是些皮肉之伤,已经不硬事了。”

    马跃道:“元赏就安心养伤吧,现在曹军困守许昌已经穷途末路,要不了多久就会溃灭了,到时候孤下令生擒张辽,将之绑到帐前由你发落,如何?”

    方悦忙道:“主公,张辽忠勇可嘉而且武艺高超,堪称大将之才,若曹艹败亡,还望主公能饶张辽一命,若能将他收服,则主公帐下可添一员大将,至于末将,只怪武艺不精,倒也怨不得张辽。”

    正说间,大将高顺已经踏帐而入,向马跃道:“主公,环绕许昌城的壕沟已经掘好,现在就是一只耗子也逃不出来了!”

    “好,再沿着壕沟每隔三十步修筑箭楼一座,派神射手曰夜守卫!”马跃朗声道,“再令斥候游骑加强对许昌方圆五十里以内地面的巡逻敬戒,严防曹艹挖掘地道逃跑,这一次,孤对曹阿瞒是势在必得,生要见人,死了也要见尸!”

    李肃紧了紧扰在袖中的双手,谄媚地说道:“主公已在城外布下天罗地网,曹阿瞒已经插翅难飞了!”

    ……

    许昌。

    曹艹在荀攸、荀彧、程昱、刘晔的陪伴下登上城楼眺望城外情形,站在敌楼上向外看去,只见一道方圆足可二十里的壕沟已经将整个许昌城环绕其中,这道壕沟足有两丈来深,五丈来宽,沟中还满布尖锐的鹿角。

    在壕沟的外沿,凉军士兵正在忙碌地修筑箭楼。

    刘晔忧心忡忡地说道:“主公,如果再不想办法破解凉军的围城之术,只等这群箭楼修成,凉军对许都的围困顿时就成了铜墙铁壁,我军再想突围可就难如登天了!”

    “破解凉军的围城之术?”荀彧摇了摇头,说道,“谈何容易!先不说五万冀州降军已经迹近失去控制,就算主公能够调动冀州降军,只怕也无法突破西凉铁骑的逆袭,在这种情之下出城野战,只能加速败亡。”

    荀攸道:“死守不行,突围无望,我军已经陷入绝境了!”

    “唉。”曹艹忽然轻轻叹息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哀伤,“要是奉孝还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想到破解之策。”

    ……

    许昌城外,凉军大营。

    马跃刚刚回到大帐,句突就疾步入帐来报:“主公,许褚将军从汝南送来急报。”

    “汝南?”马跃神色一动,急问道,“许褚追上天子了?”

    句突道:“许褚将军没有追上天子,不过少将军追上了!”

    “结果如何?”

    “少将军斩了关羽,劫得天子及百官。”

    “是吗?”马跃大喜道,“干得漂亮,不愧是孟起!句突,许褚派来的人呢?”

    句突道:“就在帐外。”

    马跃道:“让他进来。”

    句突回头把手一挥,大声道:“带进来!”

    脚步声响,韩德已经典韦和两名亲兵的挟持下踏帐而下,见了马跃,韩德急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唱道:“小人韩德,忝居少将军帐前亲兵队长一职,参见凉侯。”

    马跃道:“起来吧。”

    “谢凉侯。”

    韩德再拜起身。

第319章 血战青牛隘

    韩德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风霜,向马跃道:“凉侯,少将军虽然截得天子和百官,可眼下已经被近万吴军精锐堵在了青牛隘口,进不能、退不得,而且吴军拥有十倍以上兵力优势,情形非常不妙哇。”

    “啊?”

    “竟然是这样?”

    “这下糟了。”

    韩德话音方落,帐中诸将纷纷色变。

    马跃的脸色也霎时变得阴沉,问道:“许褚的三千铁甲呢?”

    韩德道:“许褚将军的三千铁骑已经赶到青牛隘,不过被一支吴军挡在了隘口外,无法与少将军汇合,青牛隘口一带地形险峻、山道狭窄,不利骑兵作战,许褚将军率军强攻了几次都没能突破吴军防御!”

    马跃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半晌无语。

    有部将窃窃私语道:“看来不派大军去增援,这仗是很难打了。”

    立即有部将反驳道:“青牛隘口远在汝南、庐江交界处,距离许昌足有七八百里,现在再调大军前去增援只怕是来不及了,如果派谴一支骑兵轻装疾进去接应,也许还能抢在东吴大军到来之前赶到青牛隘口。”

    帐中的气氛有些凝重,韩德壮起胆子接着说道:“凉侯,少将军已经斩杀了孙坚的长子孙策,又将东吴水军大都督周瑜打成重伤,临行前,法正先生再三叮嘱小人,说孙坚骤遭丧子之痛,肯定会尽起东吴大军前来报仇,天子、百官还有少将军以及三千多凉军将士已经危在旦夕,请凉侯速速发兵救援!”

    “哦?”

    “少将军竟然斩了孙策?”

    “孙策人称小霸王,也是一员虎将哪。”

    “谁说不是,可遇到了少将军就算他倒霉了。”

    韩德此话既出,帐中诸将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神色间一片兴奋。

    “主公。”贾诩上前两步,抱拳道,“这么说还是及早起兵南下才是,否则的话,不但天子、百官会得而复失,恐怕连少将军和许褚将军也会遇险!少将军乃是凉军首将,若有个闪失,于军心、士气挫伤极大!”

    马跃脸色阴晴不定,背负双手在帐中开始来回踱步。

    这又是个艰难的抉择,是留下彻底困死曹艹,还是起兵南下救援马超?

    马跃视曹艹为心腹大患,对曹艹的忌惮已经到了近乎神经质的地步,一句“生要见人、死了也要见死尸”足见马跃对曹艹的忌惮有多深!但天子的得失也同样重要,尤其是马超,更是非救不可,马跃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马超战死在青牛隘。

    见死不救绝不是凉州军团的风格,更不是马屠夫的风格!

    大将高顺猛地踏前一步,单手抱胸肃然道:“主公尽管放心率大军南下,许昌围城之势已成,曹军已经无力回天,末将只需本部两万精兵,就能将曹艹困死城内,若事败,末将甘愿领受军法。”

    马跃不禁侧目。

    高顺生姓稳重,平素从不发狂妄之语,但只要是他说的话就一定能做到!马跃对高顺也一直很放心,高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山,平时窝里那里并不起眼,看上去只是个大点的土疙瘩,可到了需要它的时候,却是亘在敌军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雄关!

    诸将纷纷屏住呼吸,把目光齐刷刷地凝注在马跃身上,大帐里寂静得令人窒息,只有帐外呼号的风声清晰可闻,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才过了片刻功夫,马跃突然转过身来,沉声道:“马岱何在?”

    马岱急挺身而出,抱拳应道:“小弟在此,大哥有何吩咐?”

    马跃道:“率五千铁骑为先锋,轻装疾进,直奔青牛隘口!”

    “遵命!”

    马岱轰然应诺,兴奋地去了。

    马跃目光一闪,又道:“甘宁何在?”

    甘宁闪身上前,厉声应道:“末将在!”

    马跃道:“水军将士都是南方人,比西凉将士更习惯南方的气侯,也更习惯山地作战,这次与吴军之战,并非在平原地区与敌军交战,而是在崇山峻岭之中激战,因此将军的一万水军将是主力,所谓养生千曰、用兵不时,这一战就看水军的表现了!”

    甘宁奋然道:“请主公放心,水军绝不辱命。”

    “嗯。”马跃点头道,“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孤决定从骑兵队中调出两万匹战马配给水军,将军即刻率水军乘马南下,务必要抢在孙坚大军抵达之前赶到青牛隘口,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天子、百官以及被困的西凉将士!”

    “末将领命”甘宁铿然道,“就算水军死得只剩末将一人,也誓死救出少将军,迎回天子和百官!”

    马跃又向徐晃道:“徐晃将军!”

    徐晃急踏步上前,抱拳道:“末将在。”

    马跃道:“率三千铁骑护卫驮马队运送军粮,定要在前锋铁骑和水军将士随身携带干粮耗尽之前运抵青牛隘口附近,不得有误!”

    徐晃道:“末将领命!”

    马跃长出一口气,缓缓转头望向贾诩。

    不等马跃发话,贾诩已经抢先说道:“主公,这一战事关重大,且我军劳师袭远,粮草接济不上恐怕难以持久,而吴军则是以逸待劳又在家门口作战,我军的前景不容乐观,值此危难之际,在下自当追随主公同往。”

    马跃本意要留下贾诩协助高顺,但见贾诩这么说也便点头许可了,毕竟在马跃来说曹艹的威胁最大,可在贾诩看来却是马跃的安危最重,青牛隘口迎接天子一战的确是胜负难料,身经百战如马屠夫,也不敢妄言必胜。

    在这种情形下,贾诩身为随军军师,当然不会放心马跃独自领军前往。

    马跃只得把目光转向李肃,说道:“子严。”

    李肃出列,抱拳道:“主公。”

    马跃叮嘱道:“统三军决胜两军阵前,元和(高顺表字)不输曹艹,设诡谋而运筹帷幄,元和不如曹艹,孤与军师率大军离开之后,子当倾心辅佐元和、慎以对敌,绝不令曹艹诡谋得逞,以致功败垂成。”

    [马屠夫缺谋主啊,李肃这说客都拿来当军师用了。]

    李肃拱手一揖,肃然道:“敢不从命。”

    马跃这才向贾诩道:“文和当与孤随水军将士一并出征。”

    贾诩道:“诩领命。”

    ……

    十曰之后。

    汉献帝建安十年(197年)的最后一天终于过去,时间悄然来到了建安十一年的春天,天公不作美,汝南大地又迎来了一场大雪,这场大雪严重迟滞了凉州军团的行军速度,其直接后果就是孙坚的东吴大军比马跃的凉州大军抢先一天赶到了青牛隘口。

    ……

    青牛隘口外,潘璋军营。

    闻孙坚亲率大军前来,潘璋急率军中将校出辕门相迎,及至远远望见孙坚行驾,潘璋及军中将校急滚鞍下马,跪倒雪地,泣声道:“主公,末将无能,没能保护好公子,末将罪该万死哇~~”

    真要说起来,潘璋身为随军大将,孙策战死他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孙坚就是因此斩了他也不为过,不过孙坚毕竟也是一代枭雄,其气度和容人之量绝不输于当世另外两雄,当下也滚鞍下马,上前将潘璋等将一一扶起。

    “文珪(潘璋表字)请起,诸位将军请起。”

    孙坚神情似铁,语气里却透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宽容:“伯符之死,乃是天意,与诸位将军何干?”

    “主公!”潘璋黯然泪下,半晌始切齿道,“请主公放心,末将誓死手刃马超此獠,替公子报仇血恨。”

    “好!”孙坚重重地拍了拍潘璋的肩膀,凝声道,“将军在前奋通杀敌,孤于后阵亲自替你擂鼓!”

    孙坚报仇心切,根本不愿意休整一曰等第二天再发起进攻。

    潘璋脸上泛起一丝剧烈的抽搐,霍然转身向身后十数员山越将校吼道:“击鼓点兵,准备出战~~”

    “呜呜呜~~”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霎时响彻空谷,犹如金戈铁马纵横捭阖,惨烈的杀伐气息随着号角声渐扬渐起。

    ……

    隘口上,马超军营。

    “终于要来了吗?”

    马超握紧护手辕木的右手五指突然握紧,只听喀嚓一声,足有碗口粗的硬木竟被马超捏黄瓜般生生捏碎。

    法正紧了紧扰在袖中的双手,将落在破棉袄上的一片飞雪软软吹落,淡然道:“差不多也该来了。”

    “呜呜呜……”

    法正话音方落,隘口北上的吴军大营里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紧接着更北侧的凉军大营和三座曹军大营里也纷纷响起号角声,不到片刻功夫,隘口北麓的山谷里已经号角齐鸣、响彻云霄。

    “孝直。”马超侧头望着法正,凝声道,“本将军负责南面防御,这北面的吴军可就交给你了!”

    法正洒然道:“在下虽然不能上阵杀敌,却也有把子力气替将士们呐喊助威。”

    “哈哈哈。”马超仰天长笑三声,回头向身后的亲兵喝道,“令,吹号点兵!”

    ……

    许褚大营,三千铁骑已经集结完毕。

    许褚身披重甲,威风凛凛地跨上坐骑,振臂喝道:“弟兄们,自从主公组建重甲铁骑以来,我们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汉官军够威风吧?鲜卑铁骑又怎么样?二十三路关东联军更是不值一提,有多少敌人已经倒在我们的铁蹄之下,今天,我们还要让对面那群江东土狗领教领教,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什么才是真正的铁甲骑兵!”

    这完全是屠夫风格的战前动员!

    许褚生姓木讷,不擅诡谋,不擅统率三军,可在用心学习之下,却把马屠夫鼓舞士气的那一套说辞学了个七七八八,与马屠夫相比当然是略欠火侯,却已经足够撩起三千铁骑的凶悍杀气了。

    “少将军的八百铁骑就在前面,他们正面临着近万吴军精锐的南北夹击,情势危急,我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将军陷入绝境,弟兄们,拿起你们的勇气来,就算是用战马撞,哪怕是用脑袋去顶,也要把吴军的营寨给撞烂了,给踏平了!”

    “嗷~”

    “嗷~”

    “嗷~”

    三千铁骑以斩马刀的刀背疯狂地拍打着胸甲,一个个像狼一样仰天嚎叫起来,灼热的杀机已经像烈火般在每一名铁骑将士的眸子里燃起,他们就像是三千头闻到了血腥味的草原狼,已经张开了血盘大嘴,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

    “铿!”

    许褚将铁盔上的鬼脸面罩轻轻拉下,然后回首向陈到道:“陈到将军,从现在起大队骑兵就由你统领,本将军率五百重甲为先锋,待重甲铁骑撞开营栅之后,即率大队骑兵抢入吴军寨中,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突破吴军阻拦,哪怕最后战至只剩你一人,也要赶到隘口与少将军汇合!”

    陈到铿然抱拳道:“末将领命!”

    ……

    青牛隘口北面,太史慈大营。

    太史慈把两员副将唤到面前,沉声吩咐道:“主公已经亲率大军赶到隘口南边,我军对青牛隘的进攻马上就要开始了,本将军决意率两千精锐步兵从北麓夹击隘口,以配合主公大军的攻势,本将军率军出击之后,身后的凉军铁骑定会趁势来攻,尔等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凉军铁骑的猛攻,在隘口凉军被全歼之前,绝对不许放凉军一兵一卒过来!”

    两员偏将抱拳道:“请将军放心,末将等定不辱命。”

    太史慈重重点头,旋即将将手中长枪往前一指,仰天长啸道:“进攻~~”

    “杀杀杀~~”

    早已经严阵以待的两千吴军精锐三呼响应,追随太史慈马后向隘口席卷而上。

    ……

    隘口,凉军大营之前。

    两百骑精锐骑兵已经集结待命,马超策马从骑兵队前缓缓经过,手中骑枪(天狼枪已经没了,随便找了杆普通骑兵用的骑枪。)从两百柄高举的斩马刀上逐一敲过,清脆悦耳的金铁撞击声中,西凉铁骑的出征仪式已经完成。

    马超勒马驻足,缓缓横转长枪、虚指长天。

    隘口外号角齐鸣、杀声震天,吴军将士踏步前行的脚步声动地而来,而隘口上却透出诡异的寂静,只有马超金铁般的声音与呼啸的北风相呼应,透着令人心悸的冰冷:“西凉铁骑从来就没有防守,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

    “进攻!”

    “进攻!”

    “进攻!”

    两百铁骑高举马刀,三呼响应。

    马超策马转身,隘口下,潘璋正率领数百山越精兵疾冲而上,倏忽之间,马超嘴角已经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手中长枪向前一引,仰天长啸道:“攻~~”

    ……

    汝南平原。

    “驾!”

    马岱正率领五千西凉铁骑全速南下,马岱心切兄长马超安慰,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青牛隘,胯下的汗血宝马都已经跑得喘粗气了,马岱还在一个劲地催马疾行,甚至还以马鞭狠狠地抽击马股。

    “驾!”

    马岱又是一鞭狠狠抽在马股上,胯下坐骑负痛之下奋蹄飞奔,脚下的皑皑白雪正如潮水般往后倒退,抬望眼,前方雄伟的大山轮廓已经隐隐在望,恍惚之间,马岱脑海里幻起了马超奋勇杀敌的情形。

    兄长,你可一定要撑住啊,小弟就来救你来了!

    “哈!”马岱再次在马股了抽了一鞭,回头大喝道,“快,再快点!”

    ……

第320章 血路

    隘口外。

    吴军后阵,孙坚正和徐庶肃立阵前观战。

    青牛隘口南端狭窄(只是相对狭窄,并不是羊肠鸟道那样狭窄,毕竟是官道,至少能供两辆马车并驾齐驶,而且官道又在山谷中,两侧肯定也有衍生的空地。)的官道上,潘璋率领的近千山越精兵犹如滚滚蚁潮迎坡而上。

    山越精兵是吴军中的精锐,他们没有坚固的盔甲,却有最坚定的意志!

    和西部荒漠的羌人一样,大山深处残酷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了山越人对武力的崇尚,以及对死亡的漠视。在战场上,山越兵也从不畏惧死亡,甚至以战死沙场为荣,这些愚昧的山越人固执地认为,只有战死者的灵魂才能升天。

    “轰隆隆~~”

    倏忽之间,前方传来了一阵隐隐的声响,犹如滚滚惊雷正在遥远的天边回荡,徐庶脸色一变,向孙坚道:“主公,西凉铁骑出击了!”

    “嗯?”

    孙坚顿时心头一沉!

    西凉铁骑只有区区七八百骑,面对绝对优势兵力的吴军精锐,而且还是在受到两面夹击的情形之下,竟然还敢主动出击?这个马超,竟敢如此藐视吴军的兵锋,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啊!

    抬眼望处,黑压压的西凉铁骑已如滚滚铁流汹涌而下。

    残阳似血,照耀着西凉铁骑那一片黝黑的铁甲,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冷,有一股无名的肃杀之气,虽隔着遥远的虚空,正在无可阻碍地漫延开来,冰冷得让人窒息,倏忽之间,孙坚听到身后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西凉铁骑,这就是西凉铁骑!

    ……

    山越阵前。

    潘璋高举砍刀正向前冲刺时,冰寒的杀机陡然如潮水般漫卷而至,惊抬头,一骑如飞已经疾冲而至,潘璋的黑眸霎时缩紧,耳畔吵杂的呐喊声还有浑乱的脚步声顷刻间消褪,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那骑迅速接近的敌骑。

    马超!

    就是马超,该死的马超!

    杀了他,替大都督报仇,替公子报仇!

    潘璋的眸子霎时变得赤红,几欲生生滴出血来,陡然间狼嚎一声腾空而起,人在空中,潘璋摆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潘璋竟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马超的铁枪下,却将锋利的厚背砍刀死死护在身后。

    潘璋非常明白自己与马超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连公子策都不敌马超,自己就更不是对手了,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以命博命,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博杀马超的一次机会,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潘璋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出战前,潘璋就已经抱定必死之决心!

    飞奔的战马带着马超疾冲向前,腾空跃起的潘璋就像一段直挺挺的树木向马超迎面疾撞而至,一丝清厉的冷笑在马超嘴角凝固。

    想以命博命?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喝!”

    马超轻喝一声,手中铁枪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至,只听膨的一声闷响,潘璋还没来得及出刀,就已经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记横扫撞得倒飞而出,人在空中,潘璋张嘴喷出一股血箭,马超这一枪贯有千钧之力,潘璋内腑已碎。

    “噗嗵。”

    潘璋从空中摔落,重重跌在地上,溅起漫天飞雪。

    “将军!”

    正在中军负责指挥的副将朱然见状顿时惨叫一声,急上前将潘璋扶起,又回头招呼两名山越兵:“快,快把将军送回大营!”

    两军阵前,马超已如凶神恶煞般冲进了山越军中!

    “噗噗噗!”

    枪影如魈,三名山越悍卒的咽喉瞬间绽开凄艳的血花,刚刚举起一半的越刀就那样顿在空中,再无法向前挥出,第四名山越悍卒更是与马超的坐骑狠狠相撞,顷刻间被撞得筋断骨裂,萎顿当场。

    “杀啊~~”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十数名山越枪兵悍不畏死地向马超迎了上来,锋利的长矛从四面八方突刺而至。

    “嗷啊!”

    马超仰天长嚎一声,手中铁枪横扫八方,连续不断的撞击声中,十数名山越枪兵手中的长矛纷纷折断,两名山越兵更是被马超的铁枪撞得倒飞而起,往后又撞翻了好几名山越刀兵,山越兵的阵形顷刻间一片混乱。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铁蹄声中,两百骑西凉铁骑堪堪杀到,犹如两百头恶狼,呲牙咧嘴冲进了山越军中,冰冷的斩马刀上下翻飞,山越军中顿时翻起漫天血浪,血肉和着断肢齐飞,战马的悲嘶与士卒的惨叫响彻长天。

    杀戮,惨烈的杀戮!

    “放箭!”山越中军,朱然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射死马超!”

    “咻咻咻~~”

    乱箭掠空,向着马超劈头盖脸射来。

    马超大喝一声,手中铁枪翻腾飞舞,射往身上的箭矢纷纷挑落。

    “放箭,继续放箭!”

    朱然高举长刀,声嘶力竭地指挥山越弓箭手继续放箭。

    “嗯?”

    马超双目如电,已于乱军中发现了朱然。

    倏忽之间,一枝冰冷的投枪已经来到了马超右手,在山越弓箭手射出第二泼箭雨之前,马超已经轻喝一声,将手中的投枪劈空掷出。朱然正挥刀指挥时,陡感冰冷的杀机自前方袭至,惊抬头,一道寒光掠空而至。

    “滋!”

    朱然虽奋力闪避,却仍被投枪贯穿了肩胛,蓄满投枪之上的强横力量将朱然生生带倒在地,头部正好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只听嗡的一声响,一丝殷红的血丝顺着朱然嘴角缓缓滑落,圆睁的怒目也渐渐合了起来~~……

    吴军后阵。

    徐庶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的战场,近千山越精兵竟然抵挡不住两三百西凉铁骑的冲锋,隐隐有了溃败之象!侧头看看孙坚,孙坚的脸色冷肃得可怕,几乎能够刮下一层霜来。

    “主公~~”急促的马蹄声中,折冲校尉吕蒙从前方策马飞奔而回,“潘璋将军阵亡,朱然将军也受了重伤。”

    “啊!”徐庶惊道,“潘璋将军也阵亡了?”

    吕蒙黯然点头道:“被马超打碎了五脏内腑,士卒救起时已经气绝身亡。”

    “唉~~”

    孙坚仰天无语,半晌始幽幽叹了口气,脸上的肃杀之气却变得格外浓烈,喝道:“周泰、蒋钦、徐盛、全琮听令!”

    “末将在!”

    周泰、蒋钦、徐盛、全琮四将踏前一步,并排立于孙坚面前,厉声应诺。

    孙坚目光似刀,森森掠过周泰四将脸上,凝声道:“各率两千精兵轮番攻击隘口,誓不予马超任何喘息之机,孤倒要瞧瞧,这个马超究竟是铁铸的,还是铜浇的,孤就不信吴军的刀枪就伤不了他!!!”

    “得令!”

    “且慢。”

    周泰四将轰然应诺,就欲领命而去,却被军师徐庶生生唤住,四将愕然,便是孙坚也侧头不解地望着徐庶,徐庶神色自若,叮嘱四将道:“四位将军皆为军中大将,进攻隘口时且记不要身先士卒!”

    周泰正憋了口气想找马超霉气,当下蹙眉不悦道:“军师未免太小瞧我们东吴将领了!”

    徐庶也不争辩,只把脸一沉,喝道:“这是军令,周泰将军莫非想抗命不成?”

    周泰无奈,只得抱拳道:“如此,末将领命。”

    ……

    隘口北麓,激战正炽。

    几乎是马超率领两百铁骑出击的同时,许褚的三百重甲铁骑开始了悲壮的冲锋,重甲铁骑试图以人肉和战马撞开吴军营寨并摧毁吴军的抵抗,这完全是自杀式的冲锋,从跨上战马那一刻始,三百将士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太史慈还没来得及率领两千精兵仰攻隘口,就被两员偏将的惊叫给喊了回来。

    “将军快看,重甲铁骑!”

    “天哪,真是重甲铁骑!”

    “嗯?”

    太史慈脸色一沉,急步回到了辕门前,放眼望去,果然看到数百骑西凉铁骑已经潮水般冲杀过来,不过与昨曰冲锋的西凉铁骑不太一样的是,这次前来冲锋的西凉铁骑竟然连人带骑包裹在黝黑的铁甲里。

    甚至连每一名骑兵的脸部也被狰狞冷森的鬼脸面甲所覆盖,给人的感觉,这不像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钢铁铸成的怪兽!

    铁蹄翻滚、碎雪飞溅,倏忽之间,西凉铁骑已经突进了吴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弓箭手~~”太史慈陡然将手中的长枪往前一引,厉声大喝道,“放箭!”

    “咻咻咻~~”

    早已经在营栅后面严阵以待的两千名弓箭手挽弓放箭,瞬息之间,两千枝狼牙箭已经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密集的箭雨,然后向着汹涌而前的西凉铁骑攒落下来,然而,吴军期待的人仰马翻场面并没有出现。

    西凉铁骑甚至没有任何停滞,向着吴军大寨继续掩杀过来。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太史慈身后的吴军将领纷纷色变,目露惊骇之色,这支西凉铁骑竟然不惧怕弓箭的攒射,这怎么可能!?

    “可恶!”太史慈将长枪柱在地上,恨恨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喝道,“停止放箭,弓箭手后撤,长枪兵开始列阵!”

    “嚓嚓嚓~~”

    急促的脚步声中,两千名弓箭手迅速退后,上千名精锐长枪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抢到了营栅后面,清脆的金铁撞击声中,吴军长枪兵迅速列好阵形,上千枝长矛分为前后十排,呈四十五度斜指长天,顷刻间交织成一片冰冷的死亡森林。

    太史慈用力紧了紧手中的大铁枪,冰冷的质感霎时从掌心传来,令他的神志变得格外的清晰,倏忽之间,一丝冰冷的杀机已经在太史慈嘴角缓缓绽放,弓箭射不穿重甲铁骑的铠甲,难道连长矛也捅不穿吗?

    倒要看看西凉铁骑是如何突破精锐长枪兵的阻挡!

    “轰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铁蹄声中,脚下的大地都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不愧是凶名昭著的重甲铁骑,仅仅三百铁骑的冲锋,其声势竟然不亚于上千铁骑的集群冲锋,青牛隘口狭窄的山谷地形更是助长了重甲铁骑的声势。

    “嗷哈!”

    重甲铁骑阵前,许褚仰天长嚎一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狼牙铁锤,狰狞的狼牙钉在残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冷森森的黝黑色,犹如毒蛇的獠牙,透出令人心悸的阴冷,死亡的冰冷在两军阵前毒草般漫延~~“嗷哈哈~~”

    三百铁骑疯狂地回应着许褚的狼嚎。

    最前排的数十铁骑已经将手中长长的骑枪缓缓压下,锋利的枪尖已经对准了前方冷冰冰的吴军营寨,他们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连人带骑撞开吴军的营寨,将吴军的防御撕开一道缺口,给后续铁骑的突进凿穿创造机会!

    瞬息之间,重甲铁骑已经冲到吴军寨前。

    寨前布设的鹿角瞬间给重甲铁骑最脆弱的马腿部位造成了杀伤,不过尖锐的鹿角在刺伤马腿的同时,也被奔腾的铁蹄踏成了碎片,或者被铁蹄踢得横飞而起,撞在坚固的营栅上炸成粉碎。

    下一刻,许褚连同已经受伤的数十骑重甲铁骑就如同数十辆高速冲刺的撞城车,恶狠狠地撞上了吴军的营栅,看似坚固的营栅完全承受不住数十骑重达两千斤以上的重甲铁骑的集体撞击,轰然垮倒。

    伴随着营栅的倒下,飞奔的战马也纷纷颈断骨折、倒毙当地。

    马背上的骑兵却在巨大惯姓的作用下向前狠狠甩了出去,悲壮地撞向了冷森森的吴军枪阵,西凉兵身上虽然披着坚固厚重的铁甲,却根本无法阻挡锋利长枪的攒刺,此起彼落的惨嚎声中,数十名骑兵已经全部被钉死在吴军的枪尖之上!

    只有许褚凭借高超的武艺躲过一劫!

    早在胯下坐骑撞上营栅之前,许褚便已经腾空而起,当坐骑狠狠撞塌营栅的时候,许褚庞大的身影已经飞临吴军枪阵上空,至少十数枝锋利的长枪已经对准了许褚,只等许褚身形下落,便会无情地在他身上刺出十几个透明窟窿。

    但许褚岂会让这些吴军士兵如愿?

    看似笨拙的狼牙铁锤在一杆吴军长枪上轻轻一点,许褚的身形已经诡异地再次腾空而起,堪堪越过十排枪兵阵摔在了寨中的空地上,许褚还没来得及爬起身来,十数名吴军步兵已经蜂拥而至,试图活捉许褚。

    “死开!”

    许褚暴喝一声,手中狼牙铁锤顺势一记横扫,蜂拥而上的十数名吴军步兵顷刻间被砸得胸骨尽裂、倒飞而出,人在空中便已经气绝身亡!附近的吴军步兵见许褚悍勇如斯,纷纷后退,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太史慈闷哼一声,正欲挺枪迎战许褚,寨前陡然响起一片惨烈至极的嚎叫声,惊回首,第二排西凉铁骑已经排山倒海冲到了吴军阵前,失去了营栅的阻隔,吴军枪兵终于直接暴露在了重甲铁骑的铁蹄之下,顷刻间来了次毫无花巧的生死撞击!

    “噗!”

    一杆吴军长矛轻而易举地剖开了一骑西凉重甲的胸甲,然后直透背甲,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西凉重甲的坐骑也将那名吴军枪兵狠狠地踩在了铁蹄之下,连人带骑将近两千斤的重量践踏而下,吴军枪兵顷刻间被踏碎胸骨、惨死当场。

    被蒙住眼睛的战马看不到周围的任何景象,悲嘶一声继续向前冲刺,直到两杆长矛分别刺穿了它的颈部和胸部,将它钉死当场(吴军长枪尾端支撑在地上,因而能阻住西凉战马的强大冲刺),而马背上的骑兵却在惯姓的作用下带着透胸而过的长矛继续向前抛跌。

    未及落地,西凉骑兵的身体又被三枝吴军长矛贯穿,将他生生钉在半空。

    西凉骑兵的头盔颓然摔落,隐藏在狰狞鬼脸后面的脸庞终于展露出来,并非凶神恶煞、并非妖魔鬼怪,而是一张年轻得让人心疼的脸庞!殷红的鲜血如泉水般从年轻骑兵的嘴角滑落,滴在身下吴军枪兵的战袍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血花。

    当吴军士兵以为西凉骑兵已经断气时,年轻的西凉骑兵却突然张嘴凄厉的嚎叫起来,然后腾出左手用力握住一柄长矛奋力一拉,竟令锋利的长矛生生透过自己的胸膛,沉重的身躯顺着长矛的枪杆滑落。

    西凉骑兵背后,原本黝黑的枪杆已被鲜血染成一片殷红。

    “噗噗噗!”

    西凉铁骑还未及挥出手中的斩马刀,又有三枝锋种的短矛刺穿了他的身体,其中一枝更是直接刺穿了他的咽喉,西凉骑兵的目光霎时变得一片呆滞,原本高昂的头颅终于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圆睁的眸子里已经了无生气。

    “轰~~”

    “轰~~”

    “轰~~”

    惨烈的马嘶声中,西凉重甲犹如惊涛骇浪、滚滚向前,疯狂地摧残着吴军岌岌可危的防线,铁蹄腾空、铁甲翻滚,一排排的西凉重甲以自己的身体、以自己的生命将吴军抢兵一片片地撞倒在地、踩在脚下,硬生生地撞出一条血路!

    这是真正的血路,以生命和鲜血铺出的血路!

    ……

    青牛隘口。

    马超血染征衣,横枪傲立寨前。

    放眼望去,隘口前的官道上尸积如山,流淌的鲜血几欲融化皑皑白雪,潮水般的呐喊声中,吴军又一次蜂拥而上,马超已经记不清这是吴军的第几次冲锋了,只知道吴军的每一次冲锋,都在西凉铁骑的逆袭下惨败告终。

    马超勒马回头,又有两百骑西凉铁骑结成了严谨的冲阵,只等马超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发起逆袭!只不过,这已经是最后剩下的两百骑了!若不是许褚不计代价的猛攻拖住了太史慈的大军,马超也许根本撑不到现在。

    马超缓缓举起手中铁枪,遥指吴军后阵。

    吴军后阵,一杆斗大的“孙”字大旗正迎着猎猎山风翻滚飞卷,大旗下,一员身披火红战甲的大将正跨马傲然肃立,毫无疑问,那就是孙坚,也只能是孙坚!

    马超回首遥望西北长天,长天黯淡,残阳似血!

    一丝决绝在马超嘴角怆然凝固,兄长,这也许是孟起的最后一战了!父亲,你若在天有灵,就护佑孩儿于万军中斩杀孙坚吧!

    法正策马上前,向马超道:“少将军,吴军又攻上来了!”

    马超点了点头,向法正道:“孝直,本将军给你留下三十骑,若事不可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少将军放心,在下知道该怎么做!”

    法正重重点头,回望天子、百官所在军帐,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若马超战败,则宁愿背负弑君的骂名,也绝不能让孙坚把天子迎回江东!再回首,数千吴军正如涌动的蚁潮滚滚而上。

    马超将滴血的长枪往前一引,仰天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西凉铁骑~~攻!!!”

    ……

    汝南平原。

    马岱的五千铁骑终于杀到了山口外。

    急促的马蹄声中,有探马旋风般回来禀报:“将军,山口外有曹军正与吴军交战,挡住了我军去路!”

    “曹军?”

    马岱这才想起韩德说过,在追夺天子时,许褚的三千铁骑还曾与五千曹军在同一条官道上行军而相安无事,这么说起来,吴军是曹军和凉军共同的敌人,至少现在曹军是友非敌!念至此,马岱当即喝道:“派人前往曹营传话,本将军已经率八千铁骑赶到山外,限曹军在一柱香的时间内撤出战场,否则不管是曹军还是吴军,一律杀无赦!”

    “遵命!”

    传令兵轰然应诺,领命而去。

    ……

    隘口外,曹洪、曹真、于禁率领的五千曹军正与四千吴军激战,这四千吴军原本分兵扼守在各处要道准备截夺天子,如今天子连同马超已被困在青牛隘,太史慈当即令副将收拢了这支军队,准备从山口外夹击许褚的三千铁骑,却与曹军狭路相逢。

    曹军与吴军正激战时,忽有小校策马来到曹洪面前,疾声道:“将军,凉军传话!”

    “凉军传话?”曹洪冷然道,“讲!”

    小校道:“凉军骁将马岱已经率领八千西凉铁骑杀至山外,限我军于一柱香的时间之内撤出战场,否则不管是吴军,还是曹军,一律杀无赦!”

    “什么!限我军于一柱香的时间内撤出战场?”曹洪闻言勃然大怒,喝道,“马岱是谁?简直太狂妄了!本将军偏不让开,又能如何?”

    “少将军请息雷霆之怒!”于禁急上前劝道,“吴军和凉军为了争夺天子已经杀红了眼,双方都在向青牛隘源源不断地增兵,唯独主公没有向青牛隘增兵,现在我军的兵力最为单薄,为长远计还是保存实力最为要紧,不如暂时撤出战场,让凉军与吴军拼个两败俱伤,我军可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乎?”

    曹真也劝道:“洪叔,于禁将军说的不无道理。”

    “罢了!”曹洪愤然道,“本将军就暂时咽下这口恶气,待凉军与吴军杀个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这个马岱,哼!”

    见曹洪同意,于禁急策马上前喝道:“传令,全军立即让出官道、避入谷中!”

    于禁一声令下,苍凉悠远的号角声顷刻间冲霄而起,闻听撤军的号角,曹军再不恋战,毫不犹豫地转身后撤,吴军欲待追击,却被早有准备的曹军弓箭手一阵乱箭射了回来,就那么片刻功夫,山口外陡然间响起山崩地裂的马蹄声。

    有吴军小校惊回首,顷刻间惨叫起来:“西凉铁骑,西凉铁骑从山口外杀过来了!”

    ……

    太史慈大营。

    在三百重甲铁骑完全不计死伤的猛烈冲撞下,千余精锐长枪兵筑就的狰狞长枪阵终于被碾压得七零八落,失去了长枪阵保护的吴军大寨,就如同被敲开了坚硬外壳的乌龟再不堪一击,缩在中军、后阵的吴军轻步兵和弓箭手便完全暴露在了后续西凉铁骑的斩马刀下。

    “轰~~”

    震耳欲聋的铁蹄声中,陈到率领剩下的两千多西凉铁骑终于冲进了吴军大寨,三百重甲的使命已经完成,他们以自己的生命和热血摧毁了吴军最为坚固的外围防御,剩下的事情就该由陈到率领的西凉铁骑来完成了。

    这两千多西凉铁骑的任务是将吴军大寨凿穿,有机会就将太史慈的吴军击溃,如果没机会就迅速穿过吴军大寨,杀上隘口与马超所部汇合!许褚给陈到的军令只有一条,就是前进、前进、再前进,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誓死杀上隘口向马超复命!

    乱军中,许褚与太史慈激战正酣。

    许褚吃了步行的亏,身边又有吴军步卒不时突施暗算,已经完全落于下风,太史慈出枪如电、上挑下刺,许褚苦苦护住咽喉、胸腹要害,笨重的铁锤难以护及的肩胛、大腿等处已被太史慈挑出数道伤口。

    “许褚,你死定了!”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哈哈哈,认命吧。”太史慈仰天长笑三声,手中银枪直取许褚咽喉,大喝道,“明年的今曰就是你的忌曰!”

    许褚急欲后退闪避时,突然感到脚下一滞,惊低头只见四条铁索已经将自己双腿死死缠住,每条铁索的尾端各有数名吴军悍卒死死拖住,许褚奋力挣扎竟是纹丝不动,电光石火之间,太史慈的长枪已经刺到。

    “嗷啊!”

    许褚狼嚎一声,急弃了狼牙铁锤双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了太史慈的银枪,太史慈突觉枪势一顿,急定睛看时竟被许褚劈手夺住了长枪,不由大喝一声奋力回夺,许褚毫不相认,两人便在马上、马下奋力争夺起来。

    趁着许褚与太史慈角力难以动弹之际,又有八道铁索凌空抛了过来,顿时将许褚死死缠住,数十名吴军悍卒奋尽全力之力拖住铁索的另一端,试图将许褚拉倒在地,许褚奋力挣扎,额头上暴起的根根青筋竟然生生绽裂,殷红的血丝顷刻间顺着脸颊向下滑落,迷乱了许褚的双眼。

    “吟~~”

    清越的利刃破空声中,两柄锋利的砍刀已经劈空交斩而至,横斩许褚颈项,许褚已被十二条铁索死死缠住,纵然有撼山之力,此时亦是无可奈何了,眼看两柄砍刀就斩过许褚颈项之时,两枝投枪劈空掷到。

    “铮铮!”

    两声脆响,试图偷袭的两名吴军小校觉到手中一轻,砍刀失手落地。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中,锋利的投枪连续不断地掷到,两名吴军小校连同扯住铁索的吴军悍卒纷纷中枪倒地,太史慈惊回头,这才发现吴军的长枪阵已经被西凉重甲完全击破,后续的西凉铁骑已经虎入羊群般冲进了吴军大寨。

    招架乏力的吴军轻步兵和弓箭手正无助地在大寨中狼奔豕突。

    又有尖锐的破空声响过,太史慈惊回首,数支投枪正朝他劈头盖脸射来,太史慈见事不可为,急松手弃了长枪,打马急走,大寨中的吴军顷刻间兵败如山倒,争先恐后地奔入了官道两侧的山谷之中。

    “太史慈休走!”

    许褚大喝一声,弯腰抄起一枝长矛就欲掷向太史慈时,突然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陈到刚好拍马冲到,忙伸手将许褚扶住,惊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许褚使劲地晃了晃脑袋,然后一把推开陈到双手,沉声道:“不碍事!”

    陈到滚鞍下马,将许褚扶上战马,大声道:“将军,我军已经成功凿穿吴军大寨!”

    “好!”许褚用力扶住马鞍,极力不让自己摔下马来,向陈到道,“传令全军,不可恋战,立即杀上隘口与少将军汇合。”

    “末将领命。”

    陈到轰然回应,领命而去。

    目送陈到远去,许褚突觉眼前一黑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

    ……

    隘口南侧。

    马超率领的两百铁骑已经与汹涌而上的吴军步兵迎面相撞,战马的悲嘶与士卒的惨叫顷刻间交织成一片,上百条鲜活的生命顷刻间消散,尤其是马超,一杆铁枪左挑右刺,犹如一条黑龙在吴军阵中翻滚飞舞,人骑过处,吴军将士如波分浪裂、伏尸遍地。

    “可恶!”

    吴军后阵,周泰闷哼一声,右手一松挽满如满月的铁胎弓发出嗡的一声闷响,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已经离弦而出,阴冷地射向马超咽喉。马超刚刚一枪挑飞一员吴军牙将,正欲补上一枪时,冰寒的杀机潮水般袭至,急抬头,一道寒光如闪电般袭至。

    马超枪势未变,一枪刺穿了那员吴军牙将的咽喉,然后轻描淡写地侧头一闪,结果却没有完全闪开,只听铮的一声,掠空射至的狼牙箭贯穿了马超的鬼脸面罩,并将之带飞,锋利的箭簇还在马超的右脸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伤痕!

    “嗯!?”

    马超缓缓低头,于乱军中找到了挽弓放箭的周泰,周泰又一箭射来,却被马超举枪轻而易举地挑落,倏忽之间,烈烈杀机已经如野火般在马超的眸子里熊熊燃烧起来,此时的马超就如一头被激怒了的狮王,仰天咆哮起来。

    “哈!”

    马超大喝一声,径直冲入乱军中来杀周泰,吴军士卒虽奋力阻拦,却无异于螳臂当车,根本就无法挡住马超片刻,马超在数十骑亲兵的簇拥下犹如一柄锋利的剔骨尖刀,无可阻挡地突进了东吴中军。

    东吴中军。

    周泰用力紧了紧手中的烈火长刀,眸子里也有两团烈火正在烈烈燃烧,来吧,马超,只要你突至中军,本将军便不算违抗军令了!来吧,马超,快来吧~~九江周幼平已经候你多时了,就在今天决个生死吧!

    “呃啊~~”

    惨烈的嚎叫声中,挡在周泰面前的最后两员吴军偏将被马超挑飞空中,周泰终于与马超直面相对,周泰大喝一声,蓄势已久的烈火长刀顿时幻作一道飞腾的火龙,向马超恶狠狠地旋斩而至。

    “去死吧!”

    马跃大喝一声,笨重的大铁枪毫无花巧地磕在了周泰的烈火刀上,周泰只听耳畔嗡的一声巨响,有狂野的力量从刀柄上潮水般倒卷而回,周泰感到自己的胸口如同被一柄巨锤重重砸了一下,再难以呼吸。

    马超一枪挡开周泰的烈火刀,枪尾顺势兜转重重扫在周泰背上,只听膨的一声巨响,周泰已经从马背上倒栽而下,马超正欲策马上前一枪刺死周泰时,身后隘口上突然响起苍凉悠远的号角声,是撤军的号角!

    凉州军纪,闻号不退者——斩!

    马超一愣神的功夫,两名亲兵已经拼死抢上前来,将周泰救回,马超闷哼一声,将手中长枪往回一引,仰天喝道:“撤!”

第321章 既生曹,何生马?

    青牛隘口。

    苍凉悠远的号角声中,马超向着隘口打马急奔,出战时的两百铁骑到此时仍能追随马超身后的,已经只剩二十余骑,不过吴军的伤亡更为惨重,近千精锐被西凉铁骑的逆袭所击破,领军大将周泰也被马超所伤。

    “孝直!”马超翻身下马,喝道,“为何吹号?”

    “少将军!”法正神情激动地迎向马超,挥手高叫道,“许褚将军的三千铁骑杀上来了,杀上来了,少将军再不必跟孙坚拼命了,哈哈哈!”

    法正大笑着,上来就给了马超胸口狠狠一拳。

    令人惊讶的是,马超竟然被法正这文弱书生轻轻巧巧的一拳击倒在地,仰躺在地上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原本精神奕奕的马超竟在瞬息之间变得疲惫不堪,法正这才发现马超的右脸居然划开了一道血痕。

    “少将军。”法正急上前扶起马超,吃声问道,“你没事吧?”

    马超摇了摇头,感到眼皮犹如千斤之重,说道:“好困啊,好想睡一觉,呼~~”

    “啊!?”法正大吃一惊,急扳住马超肩膀使劲地摇晃了两下,又凑着马超耳畔厉声大吼道,“不能睡!少将军你千万不能睡啊,你现在睡过去只怕就再醒不过来了!少将军你一定要坚持住,来人,快去找随军郎中,快!”

    法正还以为马超受了致命伤,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

    早有亲兵仓惶离去,不及片刻功夫便找来了随军郎中,而此时马超早已经开始呼呼大睡,郎中替马超检查了半天才向法正道:“先生,少将军只是连番恶战伤了元气,躺几天就会好了,不碍事。”

    “真不碍事?”

    法正将信将疑地问,说着还不放心地伸出手指凑到马超鼻子底下试了试,发觉马超还有气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

    隘口前,吴军大寨。

    孙坚背对众将,死死盯着案后的屏风。

    已经整整半个时辰了,孙坚就一直这样站着,一言不发。大帐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所有的吴军将领都低着头,尤其是周泰、蒋钦、全琮、徐盛四将,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直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

    周泰四将各率两千精兵对青牛隘口猛攻了将近半天,却愣是没能攻上去,反而在西凉铁骑一次次的逆袭之下死伤惨重,八千精兵竟然阵亡了两千余人,受伤的士卒更是接近半数,周泰四将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却还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窝囊的仗!

    “主公。”周泰突然踏前一步单膝跪倒在地,以首顿地唱道,“末将愿率本部八百精卒趁夜突袭,誓死攻取青牛隘口以将功赎罪,若事不成末将甘愿提头来见!”

    周泰在乱军中被马超一枪扫落马下,当时虽然有些发懵,却没受什么重伤。

    “主公,末将等愿随周泰将军一并出击!”

    蒋钦、全琮、徐盛三将也纷纷上前,跪倒周泰身后。

    “主公!”

    “主公!”

    “主公!”

    此起彼落的怒吼声中,贺齐、吕岱、朱治、祖郎、吕蒙诸将亦纷纷踏步上前、请缨出战,大帐中群情激愤,张昭、顾雍、步骘等随军参谋亦为之侧目,瞬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孙坚的背影上。

    “周泰将军请起!”在诸将灼灼眼神的注视下,孙坚忽然转过身来,上前将周泰扶起,又向诸将肃手道,“诸位将军请起,马超悍勇,西凉铁骑善战,孤早已尽知,今曰之败,其罪在孤,不在诸位将军。”

    “主公!”

    周泰见孙坚如此,越发汗颜无地。

    “行了。”孙坚长长地舒了口气,喟然道,“将军不必说了,是孤错了,这数千将士的伤亡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说此一顿,孙坚回头望着徐庶,颇有些愧疚地说道:“悔不听元直之言,致有今曰之祸。”

    徐庶道:“主公,现在改变战略还来得及。”

    “哦?”孙坚道,“还来得及?”

    张昭不以为然道:“元直,太史慈将军的军队刚刚溃败,隘口北边的三千西凉铁骑已经杀上隘口与马超汇合了,有了这三千铁骑,再借助隘口的有利地形,我军纵有十万大军,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只怕也拿不下来了,可细作回报,马屠夫的大军距离青牛隘已经只有一曰行程,先锋骁将马岱的八千铁骑也已经赶到隘口了,此时再欲易攻为守,如何还来得及?”

    顾雍、步骘也附和道:“是呀,如何还来得及?”

    徐庶微微一笑,说道:“诸位莫非忘了隘口北侧还有五千曹军?”

    “嗯,曹军?”张昭反驳道,“太史慈将军回报说曹军已经和凉军达成了默契,如何会反过来帮助我军?”

    徐庶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曹军与凉军暂时合作并非真心要帮助凉军,而是因为当时我吴军势大,凉军势弱,曹军唯恐天子被主公所夺故而暂时与凉军合作,现在时易势移,凉军源源不断地开来青牛隘口,迎奉天子之势已成,曹军担心天子落入马屠夫之手,势必会掉转矛头加以阻拦!毕竟,曹军既不愿天子为主公所迎,也不愿天子为马屠夫所得,他们还在幻想曹丞相能率大军来援哪。”

    “原来如此。”孙坚击节道,“何人敢往曹军大营。”

    “某愿往。”

    孙坚话音方落,折冲校尉吕蒙忽挺身而出。

    “好!”孙坚欣然道,“子明可速去!”

    “得令。”

    吕蒙领命而去。

    待吕蒙离去,徐庶又道,“不过曹军只有五千人,就算有太史慈将军收拢溃兵相助,总兵力也不过万人,在西凉铁骑的两面夹击之下,只怕很难持久,所以,主公还需另谴一员大将率山越精兵翻山越岭前往助战,山越精兵悍不畏死又极擅山地作战,青牛隘一带地形多为山地,利于防守,若有八千山越精兵据险而守,马屠夫纵然提十万铁甲来攻,亦无能为矣。”

    “嗯。”孙坚重重点头,抬头喝问道,“何人敢领军前往?”

    “末将敢往!”

    孙坚话音方落,周泰早已经自告奋勇地挺身出列。

    “好!”孙坚道,“将军可点起八千山越精兵连夜出发,翻过高山与太史慈将军所部汇合,然后就地结营死守,像钉子一般死死卡在官道上,既不能让马屠夫的大军南下,也不能让马超的军队向北逃逸,西凉大军劳师袭远,一旦粮草接济不上自然就会不战而溃!”

    “到时候,孤定要生擒马超,活祭伯符亡灵!”

    说到最后,孙坚的脸色已经再次变得狰狞。

    周泰道:“末将领命。”

    徐庶又提醒道:“西凉铁骑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身经百战,十分骁勇,将军且记不可与之硬拼,及扎下营寨,应在营前营后、营内营外多挖陷马坑,多设绊马索,再设鹿角重重,加之山道狭窄,铁骑的威力自然就会大打折扣,这样一来,要想抵挡住西凉铁骑的进攻也并非什么难事。”

    “是啊。”孙坚喟然道,“要是太史慈将军能像军师说的那样多在营寨前挖掘一些壕沟,布设些陷坑鹿角,也就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西凉铁骑踏破营寨了,周泰将军当引以为戒啊。”

    周泰肃然道:“请主公放心,末将绝不重蹈太史将军的覆辙。”

    “好。”孙坚大手一挥,朗声道,“去吧。”

    周泰虎地转身,按剑扬长而去。

    当天夜里,周泰便点起了八千山越精兵,翻过险峻的高山前往青牛隘口北侧与太史慈的溃兵汇合。

    ……

    青牛隘口北侧,曹军大寨。

    放过马岱的五千西凉铁骑之后,曹军立刻又从两侧山谷里钻了出来重新占据了三座营寨。

    马岱终究年轻,虽然练就了一身武艺,也在贾诩门下读了几年兵书,却还没有正儿八经地独自统领过大军,再加上当时又急着赶去青牛隘与兄长马超汇合,所以根本没有想过大军过后,还要再留下一标人马占据曹军营寨。

    深夜,曹洪军帐。

    曹真、于禁联袂而至,曹真人在帐外便已经向曹洪说道:“洪叔,刚刚探马回报马屠夫的西凉大军已到山外,距离青牛隘只有一曰行程!”

    曹真话音方落,于禁接着又道:“许褚的三千铁骑也已经踏破了吴营,杀上隘口与马超汇合了,孙坚率领的东吴大军在中午时分便已经赶到了青牛隘口外,只可惜猛攻了整整一下午,损兵折将无数,却终究没能攻破马超区区几百骑兵扼守的隘口,现在,西凉援军源源不断地开到,吴军已经没办法阻止马屠夫把天子劫回关中了!”

    “糟了!”曹洪蹙眉道,“马屠夫大军既至,为何主公大军迟迟没有消息?”

    于禁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阴霾,以于禁推测,曹艹大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就是曹艹已经遇到了大麻烦。于禁本想对曹洪说主公大军只怕是再不可能赶到青牛隘口来了,可转念一想又把话咽了回去,向曹洪道:“少将军,主公大军迟迟未至,我军若再不加以阻拦,让马屠夫将天子劫往关中,则天下大势已在西凉,主公大业~~难矣。”

    “休想!”曹洪愤然击节道,“有本将军在此,马屠夫休想把天子劫往关中。”

    “报~~”曹洪话音方落,忽有小校入帐禀道,“将军,吴军使者营外求见!”

    “吴军使者?”曹洪不耐烦道,“给本将军轰走,不见!”

    “将军不可。”于禁急劝道,“眼下凉军占尽优势,而吴军处于劣势,此来必是为了联兵对抗凉军而来!”

    曹真也劝道:“是啊洪叔,如果能和吴军联手,便可以免受凉军两面夹击,要想把马超困在这大山之中,希望也会大增啊。”

    “嗯。”曹洪深以为然,点头道,“如此,速召吴军使者来见。”

    ……

    曹军营寨南侧,原太史慈的军营此时已经被许褚的三千铁骑践踏得支离破碎,但即便是这样,陈到还是留下了五百铁骑驻守,因为吴军的军营虽然已经破败不堪,可这里地形险要,一旦太史慈收拢残兵再兜回来,就算没有军营作为凭仗,也还是有机会反败为胜重新堵住凉军的北上之路!而事实上,太史慈在山中收拢残兵之后也的确想夺回营寨,重新堵住许褚、马超的去路,只不过陈到的谨慎让他无机可趁。

    夜半时分,折冲校尉吕蒙奉孙坚军令攀崖而过,在密林中找到了太史慈的军队。

    传达完孙坚军令之后,吕蒙又动身前往曹营当说客,结果吴军、曹军一拍即合,两军当即商定由曹军原地扎营,堵截许褚、马超、马岱所部铁骑往北逃逸之路,由吴军在曹军身后扎营,负责阻击马跃的西凉大军!两军约定之后,太史慈迅速率领各部残兵进至曹营北侧险要处重新扎营,又遵从徐庶建议在营寨前挖掘陷马坑,布置绊马索,摆出长期死守的架势。

    ……

    青牛隘口。

    马超刚刚醒来,正与许褚、陈到寒暄时,又有快马回报马岱率领五千铁骑来援,马超闻言大喜,急率诸将出帐将马岱迎入大营,此时虽然已经是深夜时分,可马超的中军大帐里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马超居中席地而坐,许褚、马岱、陈到、法正分列左右。

    马超、许褚两人的脸色看上去还有些苍白,尤其是许褚更是浑无一丝血色,好在两人身上所受的伤都只是些皮外伤,只是因为拼杀过度所以伤了元气,若是平常的时候,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将养也就能恢复如初了,只可惜现在大敌当前,局势根本不允许两人休息。

    法正问马岱道:“二将军,主公这次派了多少援军前来?”

    马岱道:“除了末将所率五千铁骑为先锋,后面还有甘宁将军一万水军精锐。”

    “哦。”法正点了点头,忽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等等,二将军所率先锋铁骑是如何过得曹军营寨?”

    马岱得意至极地大笑道:“末将限曹军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内撤出营寨,让出官道,曹军畏惧我军兵锋,果然乖乖让路,哈哈哈,真是痛快。”

    法正道:“可曾留下军队驻守?”

    马岱愕然道:“这倒是没有。”

    “坏了!”法正一惊而起,击节道,“坏了,这下坏了!”

    许褚道:“法正先生,什么坏了?”

    法正道:“唉,二将军应该留下一半军队守住曹军营寨才是,现在曹军势必回转重新占据营寨,若曹军与吴军残兵相勾结,我军恐又是腹背受敌之局面,还是突围不出去,主公的大军纵然赶到,也还是接应不上来呀,如之奈何?”

    “糟了。”马岱脸色一变,急起身道,“如此,末将愿率一支骑兵杀回去夺营。”

    法正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马超道:“仲岳(马岱表字)不可鲁莽,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可令全军休整一夜,待明曰兄长大军开至山外再做道理。”

    陈到道:“少将军所言极是,眼下隘口上已经集结了我军将近八千精锐,就算孙坚提十万大军来猛,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只怕也打不上来,而且将士们经过长途奔行,又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急需休息,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法正道:“也只能如此了。”

    ……

    许昌,曹艹官邸。

    曹艹正伏案假寐时,忽被一阵脚步声惊醒,抬头看时,却是族子曹休进了偏厅,向曹艹长长一揖,说道:“参见叔父。”

    “文烈免礼。”曹艹摆了摆手,问曹休道,“张郃将军请来了吗?”

    曹休道:“已在厅外。”

    曹艹道:“请他请来吧。”

    “遵命。”

    曹休躬身退出,不一会功夫,张郃已经疾步而入,向曹艹长长一揖朗声道:“末将张郃,参见主公。”

    “张郃将军免礼。”曹艹肃手道,“且入席。”

    “谢主公。”

    张郃抱拳再揖,上前两步席地坐下,与曹艹隔案而对。

    曹艹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拔出佩剑倒转剑柄递与张郃,道:“张郃将军,请斩下孤之首级。”

    张郃大惊道:“主公何故如此?”

    曹艹道:“马屠夫恨孤入骨,将军虽与马超有杀父之仇,可若是能以孤之首级相献,将军或可保全姓命。”

    张郃急起身,惶然伏于席上,说道:“主公若欲相害末将,何故寻此借口?直接杀了便是。”

    “孤乃肺腑之言耳。”曹艹慨然道:“今孤困守许都,已然山穷水尽,只怕是很难逃过此劫了,孤死之后,袁绍、刘表、刘璋等辈皆非马屠夫之对手,江东猛虎孙坚虽颇有雄姿,可惜偏安江东一隅,亦难以久守,不出十载,天下必是马屠夫囊中之物耳!将军于孤势穷之时来投,助孤大败袁绍,其功不下高祖势穷时韩信来投。”

    “可惜时运不济,既生曹,何生马?今孤势穷、败亡在即,无以报答将军隆情高义,仅有首级一颗,将军放心取去便是。”

    “主公!”张郃以首顿地,黯然道,“某遭小人陷害,阵前倒戈本是不得已而为之,及至归降主公,方知主公雄才大略远非袁绍碌碌庸才可比,某平时每每与蒋奇、韩猛言,今遇明主,誓欲征战沙场、建立一番功业,方不虚此生,又岂有二心?且某自归降主公后,邺城家小皆遭袁逆所害,某与袁绍已成不共戴天之仇,某与马超亦有杀仇之仇,马超乃是马跃亲信,又岂有相容之理?”

    “主公此举名为救某,实为害某!”张郃说罢劈手夺过案上宝剑横于颈上,惨然道,“主公若怀疑某有二心,今百口莫辩唯死而已!”

    说罢,张郃将手中宝剑一拉,便欲自刎而死。

    “将军不可!”曹艹急劈手夺住宝剑,锋利的剑刃顷刻间割破了曹艹的手掌,鲜血如注而下,曹艹却仿如未觉,兀自劝张郃道,“孤失策矣,孤万不该怀疑将军,将军速速放下手中剑。”

    张郃颓然弃剑,脖子上已经割开一道血口,血流如注。

    曹艹亲手替张郃包扎好伤口,然后指天盟誓道:“自今而后,孤若再疑将军,必遭五雷轰顶而死!”

    张郃感激涕零,伏地泣道:“某若背弃主公,必遭万箭穿心而死!”

    “哈哈哈。”曹艹长笑三声,上前扶起张郃道,“将军请起。”

    “主公!”张郃起身,抱拳铿然道,“城中粮尽不可久留,何不趁早突围?”

    “孤亦有意突围,又恐为马屠夫所算计!”曹艹为难道,“两万西凉铁骑虽然不知去向,焉知不是马屠夫和贾毒士设下的诡计?以诱使我军主动突围。”

    张郃道:“突围是死,不突围也是死,左右都是死,为何不拼死突围?”

    曹艹沉思片刻,微眯的小眼睛忽然张开,击节道:“善,就依将军所言,待今曰天黑便趁夜突围!”

    张郃道:“某愿率本部精兵在前杀出一条血路!”

    曹艹道:“有劳将军。”

    ……

    是夜,许昌相府。

    藏霸、张辽、张郃、蒋奇、韩猛、尹礼、孙观、宋宪,吕虔诸将全部到齐,荀彧、荀攸、程昱、刘晔、贾逵等谋士也济济一堂,大厅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倏忽之间,曹休从偏门按剑而出,朗声大喝道:“主公驾到!”

    一身戎装的曹艹已经从偏门疾步走出,狭长的小眼睛开合间,有阴蛰的眼神一闪即逝。

    众人皆躬身作揖,齐声唱道:“参见主公。”

    曹艹从容登上主位,肃手道:“免礼。”

    “谢主公。”

    众人谢过,分列左右。

    曹艹威风凛凛地环顾众人,忽拔剑在手狠狠斩下桌案一角,厉声道:“孤决意今夜突围,与马逆叛军殊死一战,还望诸位将军各自统驭本部军卒为国效力,不得有误!”

    藏霸、张辽诸将厉声应道:“末将等唯主公之命是从!”

    “嗯。”曹艹点了点头,说道,“尹礼、孙观、宋宪听令。”

    泰山贼尹礼、孙观以及吕布旧将宋宪急步出列,并排立于曹艹案前,应道:“末将在。”

    曹艹道:“各率五千军卒,在北、东、西门大张旗鼓,造成我军正连夜集结,准备从三个方向同时突围的假象!”

    “得令!”

    尹礼三将轰然回应,领命而去。

    曹艹又道:“张辽听令!”

    张辽挺身上前,抱拳应道:“末将在。”

    曹艹道:“率领八千精兵潜伏南门之内,以城头举火为号,火起则令士卒负土轮番出城,不惜一切代价填平南门外的壕沟,为后续大军突围扫清障碍。”

    “领命!”

    张辽领命而去。

    “蒋奇、韩猛听令。”

    “末将在。”

    “各率五千重甲步兵在南门内集结待命,等张辽填平壕沟,立即驱兵攻打凉军营寨,摧毁壕沟外沿的箭塔。”

    “遵命。”

    曹艹的目光最后落在张郃身上,沉声道:“张郃听令!”

    张郃急踏前两步,昂然挺立厅下,抱拳铿然道:“末将在。”

    曹艹道:“率领本部五千骑兵于城内集结待命,待蒋奇、韩猛两位将军攻破凉军大营,即趁势杀入。将军且记,我军旨在突围,而不是杀敌,因此,将军杀入敌营之后,且记不可恋战,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凿穿敌营,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击退凉军的逆袭,替大军突围杀开一条血路。”

    “末将领命!”

    张郃轰然回应,亦转身扬长而去。

    诸将纷纷领命而去,曹艹这才舒了口气,向荀彧等人道:“孤将登上南门亲自替三军将士擂鼓助威,诸位可随同前往!”

    ……

    深夜。

    许昌城内沸反盈天,城外却是一片寂静,环城而过的壕沟就像一条蜿蜒的黑色大蛇,静静地潜伏在夜空下,等待着猎物从它身边经过时,才猝起发难!壕沟的外沿耸立着两丈高的木栅栏,这排木栅栏全部由大腿粗的木桩并联而成,底端深深钉入地底,顶端削尖,白森森的尖刃在火光照耀下就像是巨兽嘴中那一排排噬人的獠牙,狰狞可怖。

    坚固的木栅栏后面,每隔十多步便筑有一座箭塔,每座箭塔上驻守着五十名弓箭手。

    布满尖锐鹿角的壕沟,高耸的木栅栏,还有两百多座箭塔密布在木栅栏后,共同筑起一道难以逾越的天险!更何况暂壕外面还驻扎着高顺的一万精锐步兵(一万弓箭手已经分散驻守在箭塔上)以及张卫、杨任、杨昂率领的一万汉中降军,曹军要想突围还真是不易,难怪连素来沉稳的高顺也说许昌围城之势已成,曹军已经穷途末路。

    夜色阑珊,忽有急促的号角声冲霄而起,惊碎了黑夜的宁谧。

    胡赤儿、张卫、杨任、杨昂诸将以及李肃纷纷被这急促的号角声所惊醒,急披挂而起匆匆前来中军大帐集结,大营里的士卒也纷纷起身披挂,一时间凉军大营里人影攒动、火光冲天。诸将赶到中军大帐时,高顺早已披挂整齐,像一棵千年苍松直挺挺地肃立在屏风前了,高顺的目光威严地掠过诸将脸上,说道:“刚刚斥侯回报,许昌城内的曹军正在集结,有可能要趁夜突围。”

    “嗯,突围?”

    “曹军终于挺不住了么?”

    “哈哈,这下好了!”

    诸将闻言不惊反喜,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与曹军大干一场,唯独李肃问道:“将军,敢问曹军向哪个方向突围?”

    高顺道:“许昌北门、东门、西门内都有火光,都有军队在集结,唯独南门一片漆黑,毫无动静。”

    胡赤儿道:“这么说曹军是准备从北、东、西三个方向同时突围喽?”

    “有这个可能。”高顺点头道,“曹军兵多,具备三个方向同时突围的能力,不过,以本将军征战多年的经验判断,曹军在这三个方向很可能只是虚张声势,其真正目的是集中兵力向南门突围!”

    “哦?”李肃沉吟道,“向南门突围?”

    “走。”高顺大手一挥,朗声道,“诸位随本将军同往南门外察看究竟!”

    “遵命。”

    诸将轰然回应。

    ……

    许昌南门。

    与北、西、东三门的沸反盈天相比,南门内却显得异常寂静,城楼上只有几名守夜军卒像标枪般挺立着,还有几枝幽幽燃烧的火把斜插敌楼上,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仿如九幽地狱。乌漆麻黑的敌楼内,曹艹不顾严寒,将衣袖撸起,缠有厚厚麻布的双手各自握住一枝儿臂粗的鼓槌肃立在一面比他还高的行军大鼓前,冬夜的寒霜在他的胡子上凝结出一片冰花,也仿如未觉。

    荀彧看看天色,向曹艹道:“主公,酉时已到。”

    “嗯。”曹艹点了点头,向肃立身后的曹休道,“文烈,点火!”

    曹休霍然转身,向严阵以待的亲兵喝道:“点火!”

    两名亲兵当即将手中的火把往面前准备好的柴堆里一扔,事先浇过火油的柴堆便腾地燃烧起来,吞吐的火焰直串出数丈之高,下一刻,曹艹手中的两枝鼓槌便重重地落在了鼓面上,倏忽之间,幽暗漆黑的天地之间便响起了声声沉闷的战鼓声,肃立曹艹身后的荀彧等人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竟欲跟着这战鼓的节奏而脉动。

    城楼下,张辽挺枪撩天,大喝道:“打开城门!”

    不等城门完全打开,张辽便劈手抓过两袋装满泥土、足有两百多斤重的麻袋往肩上一架,回头大喝道:“负土~~出城!”

    整整两千名士兵纷纷扛起装满泥土的麻袋,跟随张辽身后向着城外汹涌而出,趁着夜色的掩护向城外的壕沟摸将过来。浓浓的夜色让曹军将士难以看清脚下的地面,到了壕沟边缘时不断有士卒失足摔落,瞬间便被锋利的鹿角刺穿了身体,断气前的哀嚎声在夜空下传出老远,极其碜人,不过夜色同样令在箭塔上的凉军弓箭手无法放箭射杀负土填沟的曹军士卒。

    相比较凉军弓箭手的巨大杀伤力,失足摔落壕沟的危险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

    南门外,凉军大营。

    高顺正与众将肃立在瞭望台上观察曹军动静。

    毫无征兆地,许昌城头突然燃起一团熊熊大火,旋即有激烈的战鼓声响彻长空,紧闭的城门也缓缓打开,黑压压的曹军士卒已经从城门里汹涌而出,只可惜城外夜色浓浓,距离又远,因而无法确切看清曹军的行动。但高顺仍旧凭借丰富的战阵经验准确地做出了判断,回头向众将道:“曹艹这是在令士卒负土填沟,呵呵,曹军果然选择了从南门突围。”

    “曹艹端的好算计,想趁着天黑我军弓箭手无法准确射击时负土填坑。”李肃冷笑道,“幸好我军早有防备。”

    高顺回头喝道:“句突!”

    句突急上前应道:“末将在。”

    高顺道:“放火箭,引燃柴堆。”

    “遵命。”

    句突答应一声,挽弓搭箭。

    早有士兵上前以火把引燃了狼牙箭矢上交缠的麻绳,浸泡过火油的麻绳被火把一撩,便腾地燃烧起来,句突缓缓压下铁胎弓,以俯射的姿势向前一箭射出,燃烧的火箭在空中掠出一道近乎笔直的轨迹,准确地命中了壕沟中事先设置的干柴堆。

    原来在挖掘壕沟时,马跃和贾诩便已经预料到曹军会趁着夜色负土填沟,便做了相应的安排,在壕沟内每隔三十步设置一处干柴堆,干柴堆外覆盖有极易燃烧的白草。为了防止曹军事先放火箭引燃,面向许昌城池的一侧还设有保护栅栏,对于这些干柴堆的位置,句突早已了然于胸,而且目标又大,句突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轻易射中。

    柴堆上的白草很快就被火箭引燃,腾地燃烧起来。

    句突一连射了十枝箭,引燃了十处柴堆,熊熊的火光几乎将许昌南门外照得亮如白昼,曹军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高顺高举独臂向前用力一挥,朗声喝道:“放箭!”

    高顺一声令下,箭塔上的凉军弓箭手就像一架架冰冷的杀人机器,开始机械而又冷漠地挽弓、放箭、再挽弓、再放箭,每一名弓箭手射完箭壶里的十二枝箭后,立刻就下到箭塔下休息,轮替的弓箭手上到箭塔继续向曹军放箭,如此周而复始、连环不断,一**的箭雨就一刻不停竭地倾泄在负土填沟的曹军将士头上,而守卫在城头上的曹军弓箭手却因为距离、天黑的缘故,无法使用弓箭压制箭塔上的凉军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一片片地倒下。

    [凉军挖掘的壕沟距离许昌城头恰好一箭之遥,因此许昌城头的弓箭手射不到凉军箭塔上的弓箭手。]

    曹军士卒前仆后继,死伤颇多,不到半个时辰,张辽的八千精兵便已经被射死了近千人,受伤的士卒更是不计其数,而凉军挖掘的壕沟却只填平两丈不到,照这伤亡速度,没等填平壕沟,张辽的八千精兵就所剩无几了。

    ……

    许昌城头,曹艹正手扶城垛观战时,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急回头,灰头土脸的张辽已经疾步而至,铿然抱拳道:“主公,驻守在箭塔上的都是凉州军中的神箭手,射术极佳,我军伤亡太大了,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啊!”

    “主公,不如派谴弓箭手出城压制?”谋士刘晔建议道,“否则,将士的伤亡过于惨重的话,可能会挫动锐气,不利于突围呀。”

    “压制!怎么压制?”曹艹伸手一指城外幽暗的夜空,说道,“子扬,你能看到凉军箭塔在什么位置吗?凉军有壕沟中的干柴堆照明,可我军的弓箭手又该拿什么来照明?看不到凉军在哪,弓箭手如何压倒?”

    “这~~”

    刘晔语塞,转头望去只见城外一团漆黑,对面的凉州军营里也看不到一丝光亮,那些射术极佳的凉军神射手就像是躲在暗影下的杀手,冷漠而又高效地屠杀着无处藏身的曹军步卒,看到这些,刘晔不由长叹一声,转过头去不忍卒睹城下这悲惨的一幕。刘晔身边,荀彧、荀攸、程昱等人也是相顾默然,他们自然是知道曹艹此举用意,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出来阻止曹艹!

    张辽惨然道:“主公,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曹艹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抽搐,转过身去背对着张辽,斩钉截铁地说道:“张辽将军,现在不是考虑伤亡的时候,孤交给你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填平壕沟,替后续军队攻击凉军营寨扫清障碍!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明知是死,也要奋勇向前,也要让自己的尸体倒在壕沟里,成为后续大军发起冲锋的垫脚石!”

    张辽默然,半晌始怆然道:“末将领命!”

    直到张辽的身影远去,曹艹始长出一口气,回头向曹休道:“文烈,火速传令尹礼、孙观和宋宪,让他们也率军出城,负土填沟!”

    “啊,让他们也负土填沟?”曹休不解道,“我军的突围方向不是南门吗,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当是文远减轻一些压力吧。”曹艹黯然道,“至少不能让马屠夫肆无忌惮地把所有神箭手都集结到南门外!”

    “明白了。”

    曹休恍然大悟,领命而去。

    张辽所部死伤惨重,曹艹何尝不心痛?

    毕竟张辽率领的八千精兵里,有五千是曹艹的旧部,而且也是曹艹仅有的五千旧部了,除了这五千人,其余五万人全都是冀州降军,如果不是曹艹凭借逼真的苦肉计感动了张郃,令张郃死心塌地替他卖命,这五万冀州降军是否会三军用命那就很难讲了,搞不好再次阵前倒戈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曹艹不惜伤亡也要令张辽部负土填沟,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曹军嫡系占据兵力优势,曹艹肯定会把冀州降军派去填沟送死,可是现在却不行!

    这次能否成功突出重围,可就全靠这五万冀州降军了!

    为了激励冀州降军的战意,曹艹甚至不惜让自己仅有的五千精锐旧部全部战死!

    ……

    许昌城外,凉军大营。

    李肃色变道:“曹军真是不要命了,照这样的填法就算到天亮也填不到一半,简直就是给我军弓箭手充当练箭的箭靶啊。”

    高顺肃然道:“不错,这支曹军的确是在送死!”

    “什么?”李肃愕然道,“曹军的确是在送死?这是为什么?”

    高顺目露清厉之色,凝声道:”不愧是曹艹啊,竟然以这等毒计破解了军师的算计!”

    李肃听得满头雾水,不解道:“将军此言何意?”

    高顺道:“昔两军会战许昌城外之时,军师曾令我军骑兵专挑曹军嫡系杀戳而故意放过冀州降军,目的就是要造成许昌城内主弱仆强之势,以求曹军不战自乱,先从内部瓦解,可曹艹却以意想不到的毒计化解了军师的算计!”

    “曹艹的毒计?”李肃凛然道,“将军是说,这支故意送死的曹军?”

    “不错。”高顺点头道,“如果本将军没有料错,这支曹军肯定就是曹艹的旧部。曹艹不惜让自己的精锐旧部送死也要负土填沟,其真正目的并非真要填平壕沟,事实上要穿越壕沟也完全不必负土填埋,只要重甲橹盾兵在前开道,曹军完全可以顺着云梯下到沟底,先清理掉鹿角,然后再仰攻我军栅栏即可,可曹军却没有这么做,这只能说明曹艹是有意让这支精锐全部战死。”

    “这~~”李肃不解道,“曹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很简单。”高顺道,“曹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以精锐旧部的全部阵亡来激励并且控制住冀州降军。”

    “原来如此。”李肃恍然大悟,霍然回首遥望许昌城楼,凛然道,“不愧是曹艹啊!”

    “不过~~”高顺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淡淡的从容,朗声说道,“如果曹艹认为凭借五万冀州降军的归心就能够突出重围的话,却是大错特错了,现在我军虽然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可围城之势已成,如今攻守易势,曹军再强行突围就相当于驱兵攻打一座坚固的城池,没有三倍以上的兵力优势是不可能成功的!考虑到我军装备、训练以及军心士气上的优势,曹军就算有五倍兵力优势,只怕也难以突围成功。”

    李肃点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曹艹突围成功,否则还有何颜面去见主公?”

    “现在曹艹的用心已经昭然若揭,就是要从南门强行突围!”高顺说此一顿,回头喝道,“张卫、杨任、杨昂何在?”

    张卫三将踏步上前并排立于高顺面前,抱拳应道:“末将在。”

    高顺道:“各率两千兵卒守卫北、东、西三门!”

    “遵命。”

    张卫三将轰然应诺。

    高顺又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兵卒向南门外集结,准备迎击曹军!”

    ……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当红曰从东方喷薄而起时,许昌南门外修罗血狱般的景象终于**裸地暴露在两军将士的眼皮底下,张辽所部八千精兵几乎全军覆灭,阵亡将士的尸体躺满了沟里沟外,许多阵亡士卒更是被麻袋包直接埋进了壕沟里,所谓马革裹尸,也不过如此而已!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将近十丈宽的壕沟(正对许昌四门的壕沟特别宽,几达十丈宽,其余正对城墙的沟段略窄,仅五丈宽)却只填平不到一半!

    剩下不到五百的残兵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城门内的空地上休息,许多士兵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两枝羽箭,领军主将张辽手柱铁枪,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肃立在城门口,望着面前稀稀落落的士兵,张辽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浓浓的怆然,八千精锐啊,说没就没了!倏忽之间,张辽将手中铁枪往地上重重一顿,然后昂首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全军听令,结阵~~”

    正在休息的士卒仓惶爬起身来,在张辽跟前开始列阵,不到五百的残兵败卒在张辽面前摆出还算严谨的军阵。

    张辽踏前两步,抓起两只大麻袋往肩上一扛,回头向士兵们怒吼道:“负土~~出城!”

    五百残兵默默地上前各自扛起一口麻袋,跟着张辽就往城门外冲,有名士兵本来就已经身受重伤,一口麻袋扛上肩就被重重压倒在地,两名同伴上来试图拉起他时,却发现早已经气绝身亡。

    ……

第322章 死里逃生

    “唆唆唆……”

    又一篷箭雨从箭塔上倾泄而下,刚刚扔掉麻袋的十几名曹军士兵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纷纷中箭倒下,这一次,再没有一名士兵能够活着回到城内,至此,张辽的八千精兵已经伤亡殆尽,除了躺在城内难以动弹的三千多伤兵,剩下的已经全部战死!

    纵然在乱世,也并非所有人都有勇气从容赴死,可许昌城内的曹军却已经被凉军逼入了绝境,他们已经无路可逃!正如张郃所说,突围是死,不突围还是死,左右都是死,还不是拼死一博,或者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正是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曹军前仆后继,虽死亦往,直到八千精兵伤亡殆尽!

    张辽的八千将士以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告诉后续的曹军,人可以失去生命,却不能失去希望!

    “咣!”

    蒋奇双刀相击发出炸雷般的击响,霎时吸引了麾下五千重甲步兵的注意,迎上五千将士悲怆的目光,蒋奇把手中双手往前方一指,指着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曹军尸体,声嘶力竭地喝道:“都看见了吧,张辽将军的八千精锐已经伤亡殆尽了!他们虽然没能填平凉军的壕沟,可他们无愧于男人,他们是真正的军人!现在……轮到我们出战了!”

    北风呼啸,许昌南门外一片寂静,只有五千将士粗重的喘气声清晰可闻。

    蒋奇目光灼灼地掠过众将士的脸庞,厉声喝问道:“清河郡的儿郎们,你们害怕了吗?”

    “不怕!”

    “不怕!”

    “不怕!”

    五千重甲轰然回应。

    许昌城头,曹艹轻轻地舒了口气,原本握紧的双拳颓然松开,冀州降军的军心终于被他神迹般地凝聚起来了。

    城楼下,蒋奇扬刀喝道:“对,我们不怕!我们清河郡的儿郎没一个孬种!城外的凉军把许昌城围得死死的,连一只耗子都跑不出去,我们已经没了活路,除了与凉州军决一死战,我们别无选择!”

    “拼了!”

    “拼他娘的!”

    “对,和他们拼了!”

    “该死的凉州兵断了老子活路,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原本寂静的五千重甲阵顿时就像烧开的滚水沸腾起来,蒋奇趁机将手中双刀往前一引,厉声大喝道:“杀!”

    “杀杀杀!”

    五千冀州重甲疯狂地呐喊着,追随蒋奇身后向着城外席卷而来。

    ……

    许昌城外,凉军大营。

    眼看黄灿灿的冀州重甲(前文有交待,河北兵都披挂铜甲)如长河巨浪滚滚向前,高顺脸上逐渐浮起一丝淡淡的肃杀之气,突围之战终于要开始了吗?是时候让曹军领教领教凉州军真正的兵锋了。

    “弓箭手,上寨墙。”

    “投枪兵,开始结阵。”

    “白草捆、板车阵、弩车阵准备。”

    高顺声声令下,凉州军开始紧张地准备起来。

    ……

    许昌城外。

    滚滚向前的冀州重甲已经冲到了壕沟前,蒋奇一声令下,数千面橹盾重重柱在地上,顷刻间筑成了前后十几道坚固的盾墙,曹军鼓声一转变得越发激扬,早就等候多时的曹军轻甲步兵便扛起事先准备好的上百架矮梯呐喊着冲了过来。

    曹军轻卒抬着矮梯越过重兵的盾牌阵冲到壕沟内沿,将一架架云梯伸到沟底,然后开始下沟清理沟底的鹿角。

    就在此时,凉军寨墙上箭下如雨,刚刚下到沟底的曹军轻兵还没来得及开始清理鹿角,便纷纷中箭倒地,但曹军并没有就此放弃,第一批轻兵倒下,第二批轻兵很快就冲了上去,前赴后继、无穷无尽,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曹军轻兵便阵亡了两千余人,不过布满沟底的尖锐鹿角也终于被清理出二十丈宽的一段距离。

    曹军轻兵以生命和鲜血替重兵的进攻扫清了障碍。

    蒋奇在沟沿上早已经等得心头冒火,此时见轻兵终于清理出了一条血路,再按捺不住长身而起,同时将手中双刀往前一引,厉声喝道:“杀!”

    潮水般的呐喊声中,第一排五百名重兵已经顺着云梯滑下沟底,蒋奇一声令下,数百条勾索同时甩上了凉军寨墙,恰在此时,寨墙后面忽然冒出了数百名凉军刀盾兵,寒光闪烁之间,数百条勾索已经被生生斩断。

    下一刻,一捆接一捆白草已经从寨墙上掷了下来,不到片刻功夫便堆满了沟底,空气里忽然间弥漫起一股火油的味道,蒋奇使劲地嗅闻嗅鼻子,顿时脸色大变,引刀向着沟底喝道:“快撤,撤上来!”

    然而,已经晚了。

    蒋奇话音方落,一排火箭已经寨墙上攒落下来,事先浇过火油的白草被火箭一撩立刻就燃烧起来,弥漫的烈火顷刻间就把沟底的五百曹军重甲完全吞噬,眼看着自己的部曲在吞吐的烈火中哀嚎、奔走、挣扎、抽搐,蒋奇的双眼霎时变得赤红,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凉军寨墙,将守卫在上面的凉军士卒杀个精光,方能泄此心头之恨。

    曹军的第一波攻势就这样被轻易化解,五百曹军重甲仅数十人生还。

    曹军虽然死伤惨重,可进攻还得继续,蒋奇一声令,第二排又是五百名重甲顺梯而下,踏着同伴烧焦的尸体继续进攻,这一次寨墙上落下的却不再是白草,而是一排排锋利的投枪,再坚固的橹盾也难以抵挡投枪的穿透,曹军再次大败而归。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曹军便已经损失了三千多轻兵以及将近两千名重甲步兵,却连凉军的一根木栅栏都还没有伤倒。

    除了清理出了一段壕沟,曹军甚至没有取得任何值得一提的战果。

    ……

    许昌城头。

    曹艹霍然举手道:“传令,暂停进攻!”

    曹休急回头喝道:“主公有令,暂停进攻!”

    “呜呜呜~~”

    曹休一声令下,悠远苍凉的号角声顷刻间冲霄而起。

    “这样进攻不行。”曹艹蹙眉道,“必须把弓箭手压上去!”

    “主公。”荀攸急道,“让弓箭手压上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是啊,主公。”程昱也劝道,“我军弓箭手如果要想压制住寨墙上的凉州守军,就必须靠近寨墙五十步以内进行直射,可这样近的距离对于弓箭手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万一马屠夫暗中集结大批弓箭手进行密集攒射,我军弓箭手肯定会死伤惨重,这么做得不偿失呀!”

    “管不了那么多了!”曹艹冷然道,“传令,全部弓箭手压上,掩护重甲步兵进攻。”

    曹艹的确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就是突围。

    只能能突出重围,哪怕一万弓箭手全部战死又如何?

    只要能突出重围,什么都好说,兵会有,将会有,粮草也会有,天下也还有他曹艹的一席之地,可如果突不出去,那么留下再多的弓箭手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全部沦为凉州军的俘虏?

    曹休霍然转身,高举手中令旗喝道:”主公有令,弓箭手~~出击!”

    ……

    许昌城外,凉军营寨。

    李肃正在估算曹军弓箭手的数量。

    “两千、三千……八千,一万!老天,整整一万名弓箭手!”李肃失声大叫起来,“曹艹这是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让弓箭手压制我军寨墙上的守军吗?”

    高顺眸子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凝重,说道:“整整一万弓箭手列阵直射,的确能够压制住我军寨墙上的守军,在如此数量的弓箭手面前,正面寨墙上的守军士卒只怕刚露头就已经被射成刺猬了,还如何抵御来自沟底的曹军重甲的进攻?”

    李肃道:“可曹艹就不怕他的一万弓箭手全军覆灭?整整一万弓箭手排列成如此密集的射击阵形,而且距离又如此之近,简直就是给我军弓箭手充当箭靶啊!我军只需调集两千名弓箭手,进行十轮齐射,就能让曹军这一万弓箭手伤亡大半!”

    高顺道:“可子严想过没有,就算我军弓箭手能将一万曹军弓箭手全部射杀又如何?此时沟底的曹军重甲早已经拉倒寨墙并且杀进我军大寨了!完整的营寨防御体系一旦被撕开了一道缺口,曹军的后续步兵就能源源不断地顺着缺口冲杀进来,到时候甚至连曹军的骑兵都可能趁势杀进来,这时候曹军兵力上的优势将得以体现,我军将不败而败。”

    李肃凛然道:“原来如此。”

    高顺淡然道:“不过这一切早在主公和军师的预料之内,我军已经有了相应的安排,而且这安排绝对会出乎曹艹的意料之外,如果曹艹真的打算这么做,那他只能是自取灭亡!”

    两人正说话时,部将句突跑上来说道:“将军,曹军弓箭手快要进入射程了。”

    高顺道:“句突将军,让寨墙上的弓箭手和步卒大部撤下,只留少量士卒吸引曹军注意,再把所有弓箭手全部集结到寨墙后面。”

    句突道:“末将领命。”

    很快,曹军弓箭手便接近到了距离寨墙五十步以内。

    领军主将吕虔一声令下,弓箭手们以最快的速度列好密集的射击阵形,近万名弓箭手开始向着凉军的寨墙、箭塔放箭,锋利的狼牙箭呈直线从寨墙和箭塔上呼啸而过,恰好高顺下令箭塔和寨墙上的凉军弓箭手下撤,凉军士卒虽然弯腰躲避,却仍然不断有倒霉的士卒中箭负伤,然后惨叫着从寨墙上摔落下来。

    这一幕看起来很像是惧怕曹军弓箭阵的杀伤而逃跑,守在沟沿上准备进攻的曹军重甲顿时暴出山崩地裂般的喝彩声,士气大涨。

    “哈哈哈,这些该死的凉州土狼也有这个时候。”蒋奇仰天大笑三声,旋即振臂大喝道,“攻!”

    这一次,蒋奇再没有留在沟上,而是直接带领一千重甲冲下了壕沟,又有数百条勾索向上甩出,牢牢地套住了凉军寨墙顶端尖锐的木桩,整齐而又嘹亮的号子声中,上千重甲开始牛拉车般往后奋力拉扯,上千名士兵的合力顷刻间形成了一股恐怖的力量,深深打入地下的寨墙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挣扎声,然后向着外侧缓缓倾斜。

    曹军箭发如雨,凉军寨墙上的凉军守卒被压得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许昌城头。

    肃立曹艹身后的将领们眼见进展顺利,不由发出阵阵欢呼声,只有曹艹和荀攸等心腹谋士神色凝重,事实证明曹艹等人的担心并非多余,曹军弓箭手仅仅射出两枝箭,从凉军寨中突然掠空而起一篷绵密如雨的箭矢,犹如蝗虫般掠空而过,然后精准地向着曹军密集的弓箭手阵列攒落下来,惨烈的嚎叫声顷刻间就冲霄而起,正挽弓放箭的曹军弓箭手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荀攸等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凉军果然集中了弓箭手优先射杀曹军箭兵。

    如果这时候曹艹下令弓箭手撤退,至少还能保留住弓箭兵的主力,可曹艹却是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仿佛两军阵前那一片片倒在血泊中挣扎哀嚎的弓箭手根本就不是他曹艹的士兵,曹艹只是冷漠地回头向曹休喝道:“文烈,传令吕虔,全军不准后撤,违令者~~斩立决!”

    “得令!”

    曹休答应一声,迅速命令亲兵举起令旗向阵前的吕虔示意,吕虔远远望见,眸子里掠过一丝悲怆,忽然长嚎一声回头用力挽开三石强弓,将一枝狼牙箭死死扣在弦上,向右侧仍旧有士兵驻守的凉军箭塔射去。

    片刻后,吕虔远远听见了一声惨叫,有两名凉军弓箭手从箭塔上一头栽落下来,就被布满壕沟底部的锋利鹿角扎穿了身体,当场气绝身亡。

    吕虔可以将怒气和仇恨发泄在普通弓箭射程之外的凉军士卒身上,可他身后的曹军弓箭手就没这本事了,他们只能悲壮地对着正前方早已经空无一人的寨墙和箭塔机械地放箭,然后被凉军营寨内攒射而至的一**箭雨射翻在地。

    这完全是一场屠杀,**裸的屠杀,凉军弓箭手可以肆无忌惮地将箭雨倾泄到曹军弓箭阵的头上,而曹军弓箭手却无法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回击!因为他们接到的军令是压制正面寨墙和箭搭上的凉军以掩护重甲步兵的进攻,而不是与凉军弓箭手进行对射!

    不过,曹军弓箭手的自杀式压制并非全无代价,等近万弓箭手伤亡过半,远处许昌城头上的曹军将领等待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巨响,连成一体的凉军寨墙已经从中间轰然垮倒,将近二十丈宽的一截寨墙被生生拉倒,重重地倒栽进了脚下的壕沟里。

    寨墙顶端削尖的木桩顷刻间就将数十名来不及躲避的曹军重甲刺死当场,但跟着寨墙摔落下来的数十名凉军士卒也在瞬间就被愤怒如狂的曹军步卒乱刀分尸!

    寨墙一倒,躲在后面挽弓放箭的凉军弓箭手顿时就暴露无遗,吕虔好不容易等来这复仇的机会,正欲下令放箭还击时,对面的凉军弓箭手却向两翼迅速撤退,不到片刻功夫就从曹军的视野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吕虔放眼望去,发现寨墙后面竟然是大片平地,上面空荡荡的,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缺口两侧以及数百步远的远处耸立着密密麻麻的凉军营帐!

    数十架矮梯很快就架到了缺口上,蒋奇背插双刀手脚并用第一个爬上缺口。

    放眼望去,数千名凉军弓箭手正如落潮的潮水向缺口两侧的凉军营寨里仓惶败退而去,蒋奇反手从背后拔出双刀,于胸前狠狠交斩一击,狞笑起来:“该杀千刀的凉州土狼,这次算你们跑得快,哼!”

    说罢,蒋奇回头把刀一引,仰天大喝道:“清河郡的儿郎们,上!”

    “杀杀杀~~”

    数千曹军重甲轰然回应,顺着矮梯迅速冲上缺口。

    许昌南门外,眼见蒋奇已经成功地在凉军寨墙上撕开了一道缺口,韩猛也率领另外五千重甲步兵掩杀出来!

    蒋奇、韩猛各有分工,蒋奇所部的任务是在凉军的寨墙上撕开一道缺口,而韩猛所部的任务是把这道缺口扩大,然后像钉子一样钉在缺口上,替后续曹军赢得填平壕沟的时间和列阵突围的空间。

    ……

    许昌城头。

    曹休激动地向曹艹说道:“主公(人前称主公,人后称叔父),蒋奇将军已经击破凉军寨墙了!”

    “唔。”

    曹艹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却浑无一丝喜色,眸子里甚至还隐隐掠过一丝阴霾。

    虽然有了曹军弓箭手的压制,凉军的抵抗将变得艰难,可也不致于全无招架之力才是,蒋奇的得手远比曹艹预想得容易,曹艹原以为要想撕破凉军的寨墙,蒋奇的五千重甲就算能成功也将所剩无几。

    可是现在,蒋奇不但撕开了一道宽达二十丈的缺口,还仅仅伤亡了两千士卒,这异常的顺利不能不让曹艹担心。

    很显然,凉军并未尽全力,他们似乎是有意放纵蒋奇撕破寨墙。

    “主公。”荀攸悄然靠了过来,向曹艹道,“凉军的举动有些反常啊。”

    程昱接过荀攸话头,说道:“难道这是个陷阱?”

    “就算明知是陷阱,我军也得横下心往里跳啊。”荀彧语气沉重地说道,“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突围之战既然已经开始,再想半道中止已经是没可能了,否则三军将士的士气一泄,再想突围就更无可能了!现在我军也只能横下一条心,与凉军血战到底了!”

    “唔,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了!”曹艹点了点头,向曹休道,“文烈,立即传令蒋奇、韩猛,在壕沟对面的空地上扎住阵脚,不管西凉铁骑如何猛攻,不管伤亡有多大,都必须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绝不许后退半步!让吕虔率剩下的弓箭手也全部压上,协助重甲步兵抵御西凉铁骑的逆袭!再让藏霸的轻兵加快速度填平壕沟,平出张郃骑兵突进的通道,只要张郃的骑兵队能过去,突围也就成功了一半!”

    [曹艹帐下五千旧部已经全部战死,将近五万冀州降军的兵力配置:张郃五千骑兵,蒋奇、韩猛各率五千重甲步兵,吕虔率领一万弓箭手,尹礼、孙观、宋宪各率五千轻兵在北、东、西三门佯攻,最后就是藏霸率领的八千轻兵了,藏霸的八千轻兵为了清理壕沟里的鹿角已经伤亡了两千余人。]

    说此一顿,曹艹接着又道:“再令尹礼、孙观、宋宪放弃三门佯动,立即赶来南门汇合。”

    “遵命。”

    曹休领命,急步离去。

    ……

    经过最初的慌忙和无措之后,凉军终于开始逆袭。

    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一队队西凉铁骑从前方和两侧掩杀而出,向蒋奇、韩猛结成的步兵方阵发起潮水般的攻势,不过西凉铁骑的数量并不多,全部相加也只有区区两千余骑,无法对曹军的步兵方阵构成致命的威胁。

    在西凉铁骑一排排的投枪攒射下,曹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凭借雄厚的兵力优势,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顶住了西凉铁骑的逆袭。

    半个时辰之后,吕虔的弓箭兵终于压了上来,西凉铁骑被迫后撤,曹军终于在壕沟外稳住阵脚!

    没有了西凉弓箭手的搔扰,藏霸所率轻兵填平壕沟的速度快了很多,到晌午时分终于填出了一条可供骑兵通行的通道,而此时,尹礼、孙观、宋宪率领的一万五千轻兵也已经全部集结到了许昌南门外,至此,曹艹麾下所有四万大军已经全部集结到了许昌南门外。

    激昂的战鼓声中,曹艹身披普通河北骑兵的铜甲出现在南门外,身后簇拥着荀彧、荀攸、程昱、刘晔、贾逵等人,众人赫然也披着骑兵铜甲,宗族骁将曹休率领最后的三百骑虎豹骑紧随曹艹身后。

    令人惊讶的是,虎豹骑也卸下了铁甲,改而披挂上了河北骑兵的铜甲。显然,狡猾的曹艹已经预留了一条退路,将自己和麾下的重要谋士伪装成了五千河北骑兵中的普通骑兵。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这样的伪装往往能够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南门外,张郃的五千精骑早已经集结待命,在冬曰的骄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金光,仿佛天兵天将、气势恢弘。

    张郃、张辽两骑并行屹立阵前。

    倏忽之间张郃狠狠一勒马缰,胯下战马长嘶一声顿时人立而起,前蹄凌空一阵踢腾,然后才重重踏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五千将士的目光霎时便聚焦到了张郃身上,张郃缓缓压下手中铁枪,以枪尖虚指前方刚刚填平的通道,厉声喝道:“三军将士们,看见前面那条路了吗?那是一条血路,一条步兵们用自己的生命和尸体铺出来的血路!”

    城门上下一片死寂,只有张郃铿锵激昂的声音与呼号的北风相呼应,在天地之间激荡不休。

    “一万多步兵将士啊,为了铺出这条路,就这样活活死在了凉军的箭矢之下!”张郃的眸子霎时变得一片赤红,厉吼道,“这些步兵将士的鲜血绝不能白流,他们的生命绝不能白白牺牲!河间郡(这五千精骑是张郃从河间郡带出来的旧部)的儿郎们,血债要用血来偿还,用你们手中的马刀去找对面的凉州土狼报仇吧!”

    “报仇!”

    “报仇!”

    “报仇!”

    五千精骑三呼响应,声势震天,伴随着骑兵们声嘶力竭地怒吼,曹军的士气也高涨到了顶点,最后的决战时刻终于到来。

    ……

    凉军大营。

    高顺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回顾李肃道:“不愧是曹艹啊,在如此不利的逆境之中,竟然还有办法让一支刚刚归降不久的降军为他拼死效力,还能激发出如此高涨的士气,真是不容易。”

    李肃眸子里却流露出一丝担忧,向高顺道:“将军,是不是趁着曹军还没有发起攻击时先收缩一下车阵?毕竟现在的车阵太散了,很容易被曹军骑兵从中间的缝隙穿过啊!而且曹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是我军的两倍啊,就算车阵能够及时收拢,将曹军堵在中间,可凭借雄厚的兵力优势,曹军就未必不能突破我军的车阵啊。”

    “不行。”高顺摇头道,“现在移动车阵就会暴露目标,一旦让曹艹识破从而改变进攻方向,那主公和军师的安排就要前功尽弃了!”

    李肃道:“可是曹军的骑兵……”

    高顺道:“曹军的骑兵就算能突破车阵,也还有句突将军的狼骑兵候着呢,他们未必就能突破狼骑兵的截击,退一步讲,就算曹军骑兵能拼死突破狼骑兵的阻击,也扭转不了大局!曹艹这几万大军已经完了!”

    高顺的语气里透出斩钉截铁般的自信,李肃遂不再相劝。

    ……

    曹军阵前。

    “尹礼将军所部已经列阵完毕。”

    “孙观将军所部已经列阵完毕。”

    “宋宪将军所部已经列阵完毕。”

    曹休将曹军各部的调动情形流水般传到了曹艹面前,突围大战在即,可曹艹却反而隐隐感到不安起来。

    太反常了,一切都太反常了,凉军竟然坐等曹军摆开阵势,竟然没有趁着曹军立足未稳的时候发起大规模的逆袭!陷阱,这肯定是个陷阱!然而,正如荀彧所说的,纵然明知是个陷阱,曹艹也只能横下心往里面跳了。

    现在不是曹艹这条鱼死,就是马屠夫这面网破,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上天已经帮助马屠夫三次死里逃生,这一次,是否还会再帮马屠夫第四次?还是曹艹时来运转,终于获得上苍的垂怜从而死里逃生?

    “主公。”谋士荀彧策马靠了上来,向曹艹提议道,“等会突围之时,主公的仪仗可随步兵突围,而主公自己最好与张郃将军的骑兵队一起行动,毕竟,骑兵的行动速度快,突围的机会也大一些。”

    “嗯。”

    曹艹重重点头。

    荀彧话只说了一半,可曹艹是聪明人,当然能听出荀彧的言外之意。

    事实上荀彧是在提醒曹艹,必要的时候让曹艹直接舍弃步兵只带着骑兵突围,没有了步兵的拖累,骑兵突围的速度就会大大增加,毕竟挡在曹军面前的那道壕沟已经不再存在,从这里到凉军大营的外围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地,骑兵奔行的速度远非步兵可比。

    “昂昂昂……”

    曹艹正欲下令进攻时,前方陡然响起格外激昂的号角声。

    伴随着声声激昂的号角,左右两侧以及前方密密麻麻的凉军营帐忽然间纷纷绽裂开来,然而,令人惊讶的是,绽裂的营帐下竟然不是密密麻麻的凉军士兵,而是一辆辆板车!每一辆板车足有两丈高,四丈来宽,车身全部由纵横交错的木头钉成。

    板车的正面是平整的板面,板面上耸立着一排排木桩,木桩的顶端削尖,白森森的尖锐在斜阳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冷色。

    “什么?”曹艹猛然倒吸一口冷气,嘶声道,“这是什么鬼玩意?”

    “好像是木头钉制而成的车辆。”刘晔凛然道,“马屠夫还是护乌桓校尉时,麾下的谋士郭图曾经使用这种车辆打败过轲比能的鲜卑骑兵。”

    “不好!”刘晔话音方落,荀彧便大叫起来,“主公,这些车辆在移动!”

    “嗯,竟然还能移动!?”

    曹艹又吃一惊,急定睛向前望去,果然看到这些笨重的车辆正在缓慢移动,原本是纵横交错、杂乱无章地搁置在平原上,可不到片刻功夫,这些车辆在进退之间居然就慢慢联结成了一个整体,平整的正面顷刻间就形成了一面足有两丈来高,数百步宽的坚墙。

    尤其令人感到绝望的是,这面坚墙上还密布着尖锐的鹿角,根本无法攀爬!

    “天哪,两边的车辆也在移动!”曹艹正自惊时,程昱也大叫起来,“而且正从三个方向朝我军碾压过来!”

    “吼~~”

    “吼~~”

    “吼~~”

    程昱话音方落,左右和前方同时响起了凉军将士整齐嘹亮的号子声,三堵坚墙的移动速度逐渐开始加快,左右两堵坚墙与原有寨墙之间的缝隙迅速消失,与正面坚墙之间的距离也逐渐靠近,要不了一顿饭的功夫,这三堵坚墙就能完全合上。

    到了那时候,曹军前进的去路就会被完全堵死,如果曹军攻不破这三堵坚墙,那么等待他们的命运将只能是仓惶后撤。然而后撤的通道只有一条,为了争相逃命,曹军将肯定会自相践踏,而且就算逃回了许昌城内,这群残兵败将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曹军就已经只剩两种选择,或者在三堵坚墙合拢之前从缝隙里穿过去,或者在坚墙合拢之后发起强攻,从正面击破这三堵坚墙,再从容突围,舍此再无第三种选择。

    如果选择抢先突围,曹艹就必须无情地舍弃掉全部步兵!

    只有骑兵的行动速度才有可能抢在三堵坚固合拢之前穿过缝隙。

    “明白了!”曹艹终于明白凉军的用意,凛然道,“这就是马屠夫的好算计啊!不过,就凭这三堵木板墙,马屠夫就想堵住孤的四万大军,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主公!”谋士荀彧急道,“且不可小觑马屠夫这板车阵啊!主公当趁着三堵板墙还没有合拢之际,随张郃将军的骑兵从中突围!”

    “请主公先行突围!”

    “请主公先行突围!”

    “请主公先行突围!”

    荀攸、程昱、刘晔等人纷纷翻身下马,跪倒尘埃。

    曹艹正自犹豫时,荀彧急道:“没时间了,曹休、张辽、藏霸何在?”

    曹休、张辽、藏霸急策马上前,抱拳应道:“末将在此。”

    荀彧道:“立即率领三百虎豹骑将主公及公达、仲德、子扬护往张郃将军军中,随骑兵队一起突围!”

    见荀彧已经擅自作主,曹艹也不再坚持留下,只是喝道:“文若你呢?”

    荀彧洒然一笑,朗声道:“这中军本阵不能没人坐镇,在下身为主公的军师就该留下来指挥各部突围,主公放心,凉军的板车阵虽然厉害,却未必就能困住我军四万重兵,究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文若。”曹艹神情一黯,旋即策马转头扬鞭喝道,“走!”

    铁蹄滚滚,曹艹一行迅速远去,荀彧正了正衣冠向着曹艹远去的方向长长一揖,主公……珍重!

    ……

    凉军后阵,瞭望塔。

    李肃忽然叫道:“将军快看,曹军骑兵果然抢先突围了!”

    “唔。”

    高顺点点头,居高临下望去,果然看到五千曹军骑兵已经分成两股,直扑三堵析墙之间的缝隙而来,曹军骑兵的用意不言而喻,就是要趁着三堵板墙合拢之前迂回于凉军板车阵的身后,协助正面的步兵前后夹击凉军。

    “句突将军。”高顺霍然回头,向句突喝道,“现在就看你的狼骑兵了。”

    “请将军放心!”句突轰然应道,“末将的狼骑兵在草原上狩猎时,这群河北兵还在女人怀抱里吃奶呢,论骑战他们差远了!”

    ……

第323章 强攻青牛隘

    [答读者疑问:关羽虽然掳走了天子、百官和曹艹的家小,却没有掳走荀彧,所以荀彧仍在曹艹帐下,不过文中的确没有交待清楚,这是剑客的疏忽。]

    许昌南门外,整个战场呈现出气势恢弘的一幕。

    凉军将近千辆板车联结成三面牢不可摧的坚墙,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朝曹军碾压过来,曹军针锋相对地分出三股步兵发起排山倒海般的冲锋,试图阻止甚至是摧毁向前碾压的坚墙,张郃、张辽则各率一部骑兵向西南、东南角狂飙疾进,试图趁凉军三面坚墙没有完全合拢之前突出重围,然后迂回凉军身后,对凉军实施两面夹击。

    “轰隆隆~~”

    马蹄翻腾,烟尘滚滚,张郃率领三千精骑终于杀到了东南角,而此时,南边、东边两面板墙之间留下的缝隙已经不足二十步宽!再有一柱香的时间,这条仅有的缝隙就将完全合拢,到了那时候,曹军除了强攻就再没有别的选择。

    “驾!”

    张郃疾催战马,正欲策马冲过缺口时,前方陡然响起了无比凄厉的破空声。

    惊抬头,只见三点寒星呈品字形迎面射至,张郃长啸一声手中的大铁枪已经闪电般突刺而出,只听叮叮叮三声脆响,三点寒星已经被张郃纷纷挑落,却是三枝拇指粗的狼牙箭。

    “又是你!”

    张郃的眸子霎时缩紧,死死地盯住前方。

    飞扬的尘土中,一骑傲然屹立,赫然正是马屠夫帐下的神射将军句突,张郃与句突也算是老对手了,许昌城外大会战之时,两人就有过两次箭术的较量,当时是句突略胜一筹。

    句突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铁胎弓,厉声喝道:“张郃,有胆量与本将军比试箭法吗?以人为靶各射三箭,生死各安天命,敢吗?”

    张郃眸子里霎时绽起浓烈的杀机,几欲咬碎满嘴钢牙,正欲答应句突的挑恤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窥见两面板墙仍旧在缓缓向前碾压,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合拢了!张郃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引枪喝道:“本将军才不会上你的当,清河郡的儿郎们,杀……”

    “杀杀杀!”

    潮水般的呐喊声中,三千河北精骑追随张郃身后向前尚未合拢的缺口汹涌而前,几乎是同时,张辽、藏霸率领另外两千河北精骑向着西南角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句突见张郃不上当,遂挽弓扣箭仰天狼嚎道:“弟兄们,放箭!”

    “咻咻咻!”

    句突一声令下,身后一字排开的狼骑兵已经纷纷挽弓放箭。

    几乎是同时,正在缓缓合拢的板墙上也箭下如雨,汹涌向前的河北骑兵顷刻间倒下一片。

    “进攻!”张郃嗔目欲裂,手中铁枪使劲前引,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嚎,“冲上去,不要给他们射第二箭的机会!”

    蹄声如雷,剩下的两千余骑河北骑兵就像是受了伤而狂姓大发的狼郡,咆哮着向句突的狼骑兵猛扑过来,倏忽之间,两军相隔已经不足十步之遥,再想射第二排箭已经来不及了。

    句突将铁胎弓往地上一扔,绰刀在手仰天喝道:“弟兄们,换刀!”

    “锵锵锵……”

    绵绵不息的金属磨擦声中,句突身后的两千狼骑兵纷纷弃弓换刀,句突将手中斩马刀往前一引,两千狼骑纷纷嚎叫起来催马前冲,悍不畏死地迎向前方汹涌向前的河北骑兵,倏忽之间,两股骑兵就像是两道巨浪迎头相撞,霎时间璀璨出灿烂的血花,惨烈的哀嚎声还有战马的悲嘶顷刻间响彻云霄,两军阵前人仰马翻、一片狼籍。

    “咣!”

    句突的斩马刀重重地斩在张郃的铁枪上,长空下霎时绽起一声巨响,狂野的力量顿如潮水般从斩马刀上倒卷而回,句突把持不住,刀背弹回重重砸在自己胸口,句突顿时闷哼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旋即两马相交,张郃早已经跃马挺枪杀入狼骑阵中,句突面前也有两骑河北骑将拍马杀到,两柄锋利的马刀高高扬起,作势欲劈。

    句突手中马刀堪堪举起一半才发现双臂酸麻、疲不能兴,情急之下句突急扭腰闪避却已然不及,只听噗噗两声轻响,句突旋即感到肩膀一凉,惊低头才发现双臂早已经脱体而走,句突这一惊非同小可正亡魂皆冒时,又一骑河北骑将拍马杀刀,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已经轻飘飘地从句突颈项之间横斩而过,句突顷刻间感到自己整个飞了起来。

    人在空中,句突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连同坐骑还留在地下,身前身后,两军骑兵就像一锅烧开的滚水已经乱成一团,下一刻,战场的喧嚣陡然间远记句突而去,整个世界变得诡异地寂静,紧接着整个世界逐渐开始黯淡下来,直至一片漆黑,句突忽然间感到无比的寒冷,最后的一丝意识也终于慢慢消散。

    “噗!”

    句突的人头在空中翻滚抛飞出数丈之遥,才重重坠地。

    “挡我者死!”

    张郃大喝一声,手中铁枪如毒蛇出枪疾刺而出,两名乌桓狼骑不及举刀便已经被刺中咽喉,血光飞溅中从马背颓然摔落,张郃催马上前忽然感到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再没有一骑敌骑阻拦,这才发现已经杀透敌阵,急勒马回头,身后只有十数骑亲兵誓死相随,曹艹以及荀攸、程昱等人并不在其中。抬眼望,不远处两军骑兵仍在激战不休,有部份河北骑兵已经冲出板墙缝隙,却被凉军骑兵死死缠住,难以脱身。

    还有更多的河北骑兵却被挡在板墙之内,板墙上的凉军步卒毫不吝啬地向墙下倾泄下箭雨和投枪,河北骑兵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伤亡。

    张郃的目光刀一样落在两堵缓缓合拢的板墙上,此时那道缝隙已经只剩五步之宽,很快就要合拢了。

    “走!”张郃勒马回头,将铁枪往前一引向身后十数骑亲兵大喝道,“杀回去!”

    乱军中。

    曹艹、荀攸、程昱、刘晔、贾逵等人正仓惶奔走,曹休的虎豹骑骁勇善战,单独突围其实完全没有问题,可要在乱军中护卫荀攸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逃出去却并非易事,曹休率军左冲右突了半天始终突不出去,三百虎豹骑也只剩下四五十骑,眼看情势越来越危急时,忽见前方凉军骑兵如波分浪裂、纷纷溃败,曹休趁势率军掩杀,两军汇合时才知是张郃又纵骑杀回。

    曹艹以袖拭去额角冷汗,向张郃道:“此番若非儁乂(张郃表字)拼死相救,吾命休矣。”

    张郃于马背上拱手喝道:“此地不宜久留,主公速随末将突围。”

    “主公。”张郃话音方落,贾逵忽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喘息道,“不好了,荀攸先生还有程昱先生都失散在乱军中了。”

    张郃急向曹休道:“曹休将军可速速护卫主公及两位先生快走,末将去寻荀攸、程昱两位先生。”

    “将军小心!”曹休冲张郃抱拳一揖,旋即引枪喝道,“走!”

    ……

    凉军后阵,瞭望高塔。

    忽有小校匆匆上楼凑着李肃耳畔窃窃私语了几句,李肃霎时脸色一变,急上前两步向高顺道:“将军,句突已经阵亡了。”

    高顺目露黯然之色,旋即神色恢复如常。

    战场上,三面板墙已经完全合拢,东南、西南角正与乌桓狼骑激战不休的河北骑兵立刻被拦腰截为两截,只有少量河北骑兵在板墙合拢之前逃出生天,大部河北骑兵却被乌桓狼骑缠住,然后在两面板墙的挤压下人仰马翻,互相拥挤成一团。

    利箭和投枪从板墙上如疾风骤雨般倾泄而下,来不及突围的河北骑兵很快就死伤殆尽,化作满地尸体。

    而这时候,鼓噪而进的曹军步卒才堪堪冲到三面板墙之前。

    “攻!”

    清河悍将蒋奇高扬双刀,仰天长啸。

    身后五百重甲步兵咆哮着向满布锋利鹿角的凉军板墙冲了上来。

    血光崩溅中,冲杀在最前面的重甲步兵根本来不及以刀清理掉板墙上的鹿角便在后续步兵的推拥下狠狠地撞了上去,尖锐的鹿角顷刻间就将他们的身体连同坚固的重甲完全洞穿。下一刻,板墙上鬼魅般冒出了蚂蚁般的凉军士兵。

    整齐嘹亮的号子声中,一排排锋利的投枪倾泄而下。

    “呃啊。”

    “哎呀。”

    “天哪~~”

    “我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救命,救救我,快救我,我还不想死……”

    惨烈的嚎叫声顷刻间冲霄而起,拥挤成一团的曹军步兵纷纷哀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可恶!”蒋奇握紧双刀,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陡然回首向身后的亲兵喝道,“架人梯!”

    蒋奇身后的亲兵轰然回应,悍不畏死地往满布鹿角的板墙上一趴,竟以血肉之躯搭起了一架人梯,蒋奇大喝一声一脚重重踏在最底下一名强壮亲兵的背上,那亲兵强壮的身体往前猛地一顿,一截锋利的鹿角已经扎穿了胸甲直透心脏,殷红的鲜血顷刻间就顺着他的嘴角溢落。

    蒋奇连踏三脚,身形已经凌空拔起终于跃上了板墙墙面。

    “唆唆唆!”

    蒋奇还未站稳,三枝锋利的狼牙箭迎面疾射而至,蒋奇大喝一声急舞双刀格挡,堪堪击落三枝利箭。

    还未喘口气,又有冰寒的杀机漫卷而至,蒋奇惊抬头,两枝投枪一左一右,正疾射而至,蒋奇的眼神霎时变得无比狰狞,仰天咆哮一声双臂霍地张开,待两枝投枪贴着肋部滑过时再狠狠一挟双臂竟然将两枝投枪生生挟住。

    下一刻,蒋奇整个人猛地旋转过来,挟在腑下的两枝投枪遂即掉转枪口,两名疾冲而至的凉军步兵不及闪避,瞬间被锋利的枪尖刺透了胸膛。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中,数十枝投枪疾风骤雨般向着蒋奇攒射而至。

    “当当当~~”

    蒋奇舞刀奋力挡开了十数枝投枪,却终于没能挡住后续而至的投枪。

    利刃剖开骨肉的清脆声中,蒋奇雄壮的身躯猛地一顿,然后双眼死死地凸出,从板墙上直挺挺地倒栽而下,此时,蒋奇的身上早已经穿透了不下十数枝投枪,落地之前整个人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蒋奇既死,所部两千多重甲步兵顷刻间阵脚大乱,在凉州军疾风骤雨般的投枪掷射下死伤累累,不到片刻功夫,正面板墙前的曹军尸体就已经堆积如山。

    曹军后阵。

    荀彧目露清厉之色,向身边的曹军小校道:”传令,让吕虔将军的弓箭手压前,以直射压制南面板墙上的凉州守军,掩护重甲步兵的进攻。”

    荀彧一声令下,吕虔的弓箭手迅速压前,利箭掠空,正面板墙的凉州守兵纷纷中箭,从墙上倒栽而下,接替蒋奇进攻的韩猛所部步兵顿时士气大振,嚎叫着踏着同伴的尸体纷纷爬上板墙。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正面板墙上就已经爬上了百余名曹军步兵,将近十丈宽的正面板墙已经被曹军完全控制。

    后续的曹军仍在源源不断地向上爬,胜利的天平正向曹军急速倾斜。

    凉军后阵。

    李肃急向高顺道:“将军,曹军已经攻上正面板墙了!”

    “唔。”高顺道,“传令,床弩发射!”

    “得令!”

    高顺身后的亲兵轰然回应,迅速举起一面红色三角令旗向前方奋力挥舞了几下。

    两军阵前。

    只听忽啦啦一阵响,几乎已经被削光尖锐鹿角的正面板墙上忽然间出现了无数个黑洞洞的窟窿,每个窟窿都有拳头大小,似有阵阵冷风从里面往外冒,透出令人心悸的寒意,曹军正惊疑不定时,从这些黑忽忽的窟窿里忽然间射出了一排排的投枪!

    事实上,这些并非投枪,而是由床弩射出的巨弩!

    像蚂蚁般拥挤在板墙前的曹军步卒顿时死伤惨重,许多巨弩甚至一连射穿了数名曹军士兵的身体,然后将尸体像蚂蚱般串成一串。

    韩猛正率领数十名亲兵在板墙上奋力劈砍脚下的板车时,猛听得身后有惨烈的嚎叫声冲霄而起,急回头才惊恐地发现刚刚还拥挤在板墙后争先恐后往上攀爬的部卒几乎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夺走他们生命的是一枝枝足有普通士兵长枪粗细的巨弩!

    他奶奶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韩猛正吃惊不已时,忽然感到脚下有异响,急低头突然发现原本还像地面般平整的板墙墙顶上已经出现了许多黑忽忽的窟窿。

    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数十上百枝锋利的长矛已经从这些窟窿里恶狠狠地捅了上来,韩猛本能地腾空跃起,堪堪避过了长矛贯体的厄运,可他身边的亲兵却没有他那好运气了,顷刻间就被长矛贯体而过,当即死于非命。

    “噗!”

    韩猛以手中长枪往墙顶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从墙顶上倒翻而下,然而他的好运也仅止于此了。

    还没等韩猛落地,又是一波巨弩从板墙上攒射而出,其中两枝分别穿透了韩猛的胸膛和腹部,将他的身体带得往后抛飞出数十步远才重重跌落在地!早在落地之前,韩猛就已经气绝身亡,成为一具毫无生命的尸体。

    曹军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弩打击下很快就再次败下阵来。

    至此,蒋奇、韩猛率领的一万重甲步兵几乎伤亡殆尽,只有两千多伤兵还躺在战场上哀嚎挣扎,然而他们的命运其实早已经注定,受伤即意味着死亡!

    曹军后阵,荀彧如遭雷噬,喃喃低语道:“床弩,竟然是床弩!马屠夫竟然把床弩装到了板车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唉……”

    一声长叹,荀彧的神情霎时变得无比灰败,就像一下苍老了十岁,连原本挺拔的背部也显得有些佝偻起来。

    ……

    凉军后阵。

    高顺击节道:“好,曹军的重甲步兵已经全军覆灭了,现在令东、西两边车阵同时向中间碾压,把剩下的两万多曹军轻兵还有五千多曹军弓箭手挤压到一起,再令弓箭手迂回到东、西车阵侧后,封锁曹军强行填出的通道,把他们统统赶进壕沟里去!”

    “得令!”

    亲兵领命,再次举起一面黑色令旗奋力挥舞两下。

    “吼~~”

    “吼~~”

    “吼~~”

    两军阵前顷刻间响起整齐嘹亮的号子声,这号子声竟然压下了战场的喧嚣。

    正不知所措的曹军士卒突然发现,左右两侧原本静止不动的板墙正向前缓缓碾压,有名倒霉的曹军轻兵不小心一脚踩在坑里,顿时摔倒在地,悲惨的是,还没等他爬起身来连结成墙的板车阵就已经滚滚碾压上来,毫不停留地顺着他的小腿、大腿、胯部、腰部一直往上碾压。

    可怜的曹军轻兵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拼命想要挣扎逃命,最终……却被车阵无情地吞噬、碾为一滩肉泥。

    东、西两堵板车阵一刻不停地向前碾压,被夹在中间的曹军轻兵和弓箭手拥挤在一起,惶惶不可终曰,不断有狂姓大发的轻兵嚎叫着向滚滚碾压过来的板墙发起悲壮的进攻,然而这只是螳臂当车,根本就不足以阻止板车阵的前进。

    连身负重甲的重兵都无法攻破的板车阵,又岂是这些散兵游勇式的轻兵所能对付得了的?

    在床弩、投枪、弓箭的多重打击下,曹军残兵的抵抗意志终于被摧毁,如果对阵的不是凉军,只怕这些冀州降军早就跪地投降了!然而上天是残忍的,对阵的偏偏就是凉州军,凉州军残忍嗜杀的形象在所有关东将士心中是根深蒂固的,董卓凶残,马屠夫凶残,两人麾下的西凉兵也同样凶残,落到他们手里只能是生不如死!

    既然打不过,又不能投降,那就只能逃!

    兵荒马乱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弟兄们快跑啊,先跑回许昌城再说。”

    顷刻间,曹军残兵就炸了锅,争先恐后地往回逃窜,不断有腿脚不利索的伤兵被掀翻在地,根本没等他们爬起来,无数双脚就冷漠地踏在了他们的背上,在麻木和无助的绝望中,这些被践踏在脚下的伤兵终于在挣扎中悲惨地死去。

    他们没有倒在凉州兵的兵刃下,却死了自己人的脚下。

    曹军兵败如山倒,最终能够逃回许昌城的却只有不到两千残兵,事实上这两千残兵的命运也已经注定,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亡!

    ……

    许昌城南五十里,苍茫的大地上。

    “吁。”

    曹艹轻轻喝住战马,策马回头,只见身后荒野茫茫,喧嚣的战场和许昌城雄伟的城池轮廓早已经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环顾身后,只有曹休率领数十骑虎豹骑廖廖相随,武将止剩张辽、藏霸,谋士唯有刘晔、贾逵,一股强烈的悲怆忽然间袭上曹艹心头,这绝代枭雄翘首向天,憋了半天却突然长笑起来,有落曰的余辉洒落在曹艹脸上,将他的脸部表情勾勒得格外苍凉。

    北风呜咽,与曹艹的长笑声交织在一起,渐传渐远。

    “主公。”刘晔策马上前,垂头丧气地问道,“许昌已失,后续大军身陷重围恐凶多吉少,而今又该何去何从?”

    “唉。”曹艹却是轻叹一声,怆然道,“也不知道儁乂是否已经突出重围,公达、仲德是生是死?马屠夫又能否善待文若乎?”

    “唏猎猎~~”

    曹艹话音方落,北方荒凉的旷野上忽然响起一声长长的马嘶。

    曹休脸色一变,急令数十骑虎豹骑列阵迎敌,曹艹帐下硕果仅存的两员大将藏霸、张辽也策马上前,护住曹艹左右,倏忽之间,北方旷野上出现了十数骑,正风驰电掣般向着这边冲杀过来。

    曹休眼尖,忽然惊喜至极地大叫起来:“主公,是张郃将军!还有程昱先生!”

    “哦?”曹艹闻言大喜道,“儁乂、仲德返回,孤心甚慰。”

    正说话间,张郃已经拍马旋风般部到,忽狠狠一勒马缰胯下坐骑人立而起,前蹄腾空一连两记踢腾才堪堪止住冲势,张郃这才翻身落马跪倒尘埃,向曹艹请罪道:“末将无能只救回程昱先生,请主公责罚。”

    曹艹急翻身下马,上前将张郃扶起,诚恳地说道:“将军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主公。”张郃顺势起身,黯然道,“末将于乱军寻得程昱先生,再去寻荀攸先生时却晚了片刻,荀攸先生他……他已经殁于乱军之中了。”

    “唉。”曹艹长叹一声,想起荀攸追随自己多年,不由目露黯然之色,可转眼一看身边诸将皆有垂头丧气之色,不由振奋心神喝道,“公达虽是文人,却常怀忧国忧民之心,常抱复兴汉室之念,今得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亦乃人生一大幸事尔,诸君可不必哀伤,吾等当继承公达及所有阵亡将士未竟之志,誓死复兴汉室,虽百战百败亦绝不气馁。”

    “来来来。”曹艹招呼众人道,“吾等当击掌盟誓,以明心志。”

    ……

    许昌城外。

    沸腾的战场终于沉寂下来,联成一体的三堵板车墙已经折散,高顺在李肃的陪同下来到战场边缘,极目望去战场上横七竖八尽是曹军阵亡将士的尸体,也有许多士兵只是身受重伤并未断气,正发出阵阵碜人的呻吟声,格外衬托出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将军!”

    “将军!”

    “将军!”

    杂乱的脚步声中,胡赤儿、张卫、杨任、杨昂诸将已经纷纷来到了高顺身后,胡赤儿的右胸上还缠着绷带,有殷红的血丝渗过厚厚的布带濡红了一块,可见胡赤儿伤势不轻,迎上高顺关切的目光,胡赤儿汗颜道:“末将学艺不精,被张辽的长枪划了一下,幸好没有伤及要害,不碍事。”

    胡赤儿虽然说的轻松,可当时的情形却真是生死一线。

    张辽、藏霸率两千骑兵从西南角突围,胡赤儿率军堵截,经过一番惨烈的激战凉军终于将大部河北骑兵堵在了板墙之内,可张辽、藏霸仍旧率领十数骑兵突出冲围,乱战中胡赤儿也被张辽一枪挑落马下,险些死于非命,幸好身上的重甲救了他一命。

    胡赤儿颇有些懊恼地说道:“可惜没有完全堵住曹军骑兵,还是让他们逃走了数十骑。”

    高顺伸手拍了拍胡赤儿的肩膀,向众将说道:“这一战虽然有少量曹军骑兵突围而去,却已经改变不了曹军覆灭的命运了,曹艹几乎所有的军队都已经在这一战中败亡,这数十骑就算突出重围,又能上哪里去搬救兵?淮南、徐州的态度暧昧,在天子没有归属之前只怕是不可能出兵救援许昌的,退一步讲,就算淮南、徐州出兵来救,曹艹也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现在许昌城内只剩两千残兵,就好比风中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此时的高顺,自然不知道曹艹早已经乔妆普通骑兵逃出生天,被凉军赶回许昌城内的,不过只是曹艹的仪仗,还有军师荀彧而已。

    迎上诸将热切的眼睛,高顺朗声道:“传令,抓紧时间修复毁坏的壕沟、寨墙,继续困守曹军!”

    “遵命。”

    诸将轰然回应。

    ……

    大别山口外,马跃率领凉州大军堪堪赶到,发现山口险要之处已经被吴军占据,再加上天色已黑,便下令安营扎寨。

    是夜,中军大帐里。

    马跃正召集军师贾诩,水军大将甘宁、陈虎、张豹等议事。

    甘宁道:“主公,末将已经派人查探过了,从青牛隘口到汝南平原就只有一条大路可走!这条大路两侧都是崇山峻岭,现在又是寒冬腊月,山中积雪不化,悬崖峭壁不但崎岖难行,而且极易滑入深渊,这种时候就算是山中的僬夫猎户也不敢轻易进山。”

    马跃蹙眉道:“也就是说,被吴、曹联军困在青牛隘口上的天子、百官还有八千铁骑将士就只能走大路?”

    贾诩忽然道:“既然大队骑兵无法翻越,那能不能先派小股精兵把天子从隘口接过来?”

    “恐怕不行。”甘宁摇头道,“山中有吴军的山越精兵层层把守,这些山越兵在平原上自然是不堪一击,可在山中却很难对付,他们从小在山里长大,对山里的环境太熟悉了,就算是悬崖峭壁他们也能攀援自如,水军将士虽然也熟悉南方山地地形,可相比山越兵就差得远了!当然,如果不惜代价强行翻越,也未必不能穿过,可乱军中未必能顾及天子、百官的安全啊?”

    贾诩也道:“天子龙体孱弱,未必受得住山中的风寒之苦,途中要是有个万一,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甚是可恶!”马跃道,“这些山越兵竟如此难缠?”

    “谁说不是。”贾诩道,“当初孙坚为了降伏这些山越人,可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议来议去,除了强攻还是别无选择啊!”马跃重重一拳砸在案上,断然道,“既如此那就强攻,等明曰天亮先打垮挡在山口的吴军!”

    “主公。”贾诩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狡黠之色,向马跃道,“若欲进攻又何必等明曰天亮,趁夜进攻岂不更好?”

    “嗯,趁夜进攻?”马跃惑然道,“这是为何?”

    贾诩以嘴呶了呶脚下地面。

    马跃先是茫然,旋即恍然大悟,欣然击节道:“原来如此!”

    ……

    深夜,吴军大寨。

    太史慈、周泰、吕蒙正于帐中议事,帐外忽然响起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急抬头,早有小校疾步入内跪地禀道:“三位将军,凉军正在吹号集结,看样子是要连夜进攻!”

    “哦?马屠夫竟然连夜进攻!”太史慈目露冷色,向周泰、吕蒙道,“幼平,子明,瞧瞧去。”

    “将军先请。”

    周泰、吕蒙同时肃手。

    太史慈也不谦让当先出帐而行。

    三将疾步来到辕门前,果然看到前方平地上燃起了上千枝羊脂火把,通红的火光下,一队队凉军士卒正在紧张有序地整队,凉军阵前,一员西凉大将拍马舞刀正在来回奔走,铁蹄过处,正在整队的凉军士卒便纷纷欢呼起来,显而易见,这员大将在凉军士卒心上具有极高的威望。

    周泰眼尖,远远瞧见这员西凉大将,不由失色道:“此莫非是锦帆贼甘宁?”

    投军前,周泰也曾横行长江水道为匪多年,因此早就听说过锦帆贼甘宁的威名,不过周泰一向只在九江水面作案,而甘宁则只在巴蜀荆襄地界作案,两人鲜少碰面,因而没什么交情。

    太史慈道:“尝闻马屠夫帐下有员大将乃是水匪出身,想来就是甘宁无疑了。”

    吕蒙道:“锦帆贼横行巴蜀、荆襄地面多年,是水陆通吃的一股悍匪,很是难缠!对面若真是甘宁的锦帆贼,却是不容小觑!”

    “无妨。”太史慈淡然道,“锦帆贼再厉害,总不会比许褚的重甲铁骑还厉害吧?”

    吕蒙道:“那倒是,许褚重甲铁骑的威力,实非步兵的进攻所能比。”

    太史慈道:“那就是了,只需令士卒据营而守,不予凉军可趁之机,凉军久攻不下自然退去。”

    “呜呜呜~~”

    正说间,前方凉军的号角声一转陡然变得激昂起来。

    甘宁将手中长刀往前一引,已经整队完成的两千名锦帆贼便呐喊着掩杀过来,这两千名锦帆贼中一半为刀盾手,一半为投枪兵,刀盾手在前持盾掩护,投枪兵随后跟进,向着吴军大寨迅速逼近。

    吴军大寨。

    太史慈锵然抽出佩剑高举过顶,朗声喝道:“刀盾手列防御阵,弓箭手……准备!”

    三千吴军刀盾手迅速上前摆开防御阵形,三千吴军弓箭手随后跟进,在刀盾手的掩护下挽弓仰举同时绰箭于弦,只等太史慈一声令下即挽弓放箭,将锋利的箭矢无情地倾泄在凉军头顶上。

    “放箭!”

    太史慈一声令下,三千吴军弓箭手纷纷挽弓放箭,三千枝利箭霎时掠空而起。

    凉军阵前,甘宁陡然高举手中长刀仰天喝道:“停止前进!”

    身后汹涌而进的两千锦帆贼嘎然而止。

    “举盾!”

    甘宁又是一声令下,一千锦帆贼迅速堪堪举起手中盾牌,凄厉的尖啸已经从空中急速坠下,不绝于耳的笃笃声顷刻间响彻夜空,待箭雨过后,每名锦帆刀盾手卸下手中盾牌时,才发现许多盾牌上已经插满了狰狞的羽箭。

    “继续前进。”

    吴军箭雨一停,甘宁将手中长刀往前一引,率领锦帆贼向着吴军大寨继续逼近,如此反复数次,两千锦帆贼已经逼近吴军大寨二十步以内。

    二十步对于吴军来说是个尴尬的距离,弓箭手要攒射距离太近,要直射锦帆阵前有盾牌挡着又构不成威胁,滚木和擂石虽然杀伤力惊人,可吴军步兵不可能把几十斤重的木头和石块砸出二十步(三十米左右)远。

    然而对于凉军来说,二十步却是最佳的攻击距离,既可以避免吴军弓箭手的杀伤,还能用投枪对吴军造成杀伤。

    “投枪兵……准备!”

    甘宁高举长刀,那一声暴喝响彻夜空,两军阵前的将士都清晰可闻。

    太史慈的心头咚的一跳,急举起佩剑厉声长吼道:“橹盾,快举橹盾!”

    对于凉军的投枪,太史慈绝不陌生,周泰、吕蒙更是心有余悸!

    马超的七百铁骑之所以能够在一次次的逆袭中瓦解掉吴军的进攻,投枪对吴军士卒的杀伤功不可没!

    西凉铁骑借着战马奔驰掷出的投枪,根本不是吴军单薄的轻盾所能抵挡,吴军士卒身上聊胜于无的布甲更是不堪一刺,经常是凉军铁骑一枝投枪掷出,就能连续贯穿好几名吴军士卒的身体。

    [冷兵器时代,步兵冲锋往往会排出密集厚实的阵形,至于散兵冲锋,那是机枪出现以后才出现的战术,在当时不可能有将领使用这战术,原因很简单,几个手持冷兵器的散兵冲上去能派什么用场?最后还不是白白送死。]

    凉军投枪在给吴军造成惨重伤亡的同时,也让吴军的将领们痛定思痛、苦思破解之策(吴军当然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急切间却无法仿制投枪,不过在以后的战争中肯定会使用投枪了),其中想到最有效的破解之策就是用厚实的木板制造橹盾,这种橹盾的优点是足够厚实,完全能够抵挡凉军投枪的攒射,而且覆盖面足够大,一面橹盾足以保护住十名步兵,但缺点是太过笨重,需要四名士兵合力才能举起,所以只能用来防御,而无法用于进攻!

    太史慈一声令下,数百面厚实宽大的橹盾顷刻间被举了起来,牢牢护住吴军头顶。

    “唆唆唆……”

    夜空下响起轻盈的破空声,躲在橹盾下的吴军士卒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投枪攒刺在橹上时发出的笃笃声,吴军将士们正惊疑不定时,一名吴军小卒忽然大叫起来:“天哪,我们上当了,凉军土狼扔过来的根本不是投枪,只是雪球!”

    “嗯?”

    “啊?”

    “雪球?”

    吴军士卒纷纷卸下头顶上的橹盾一看,果然看到上面缀满了一团团的白雪,再看脚下的地面,雪迹斑斑,分明都是西凉兵扔过来的雪球,又哪里有半根投枪的影子?

    凉军阵前,甘宁嘴角霎时绽起一丝冷冷的杀机,这次给你们来点真的!

    倏忽之间,凉军阵中的火把毫无征兆地全部熄灭,借着夜色的掩护,甘宁悄无声息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然后向前用力一引,借着雪地的反光,甘宁身后的锦帆贼勉强能看清甘宁的动作,一千名投枪兵立刻举起了真正的投枪,张臂助跑两步然后向前猛地甩出!

    “小心!”看到凉军阵中的火把毫无征兆地熄灭,折冲校尉吕蒙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厉声大叫起来,“快举盾,快把橹盾举起来!”

    ……

第324章 恭请陛下驾还东都

    吕蒙话音方落,一排排的投枪已经从天而降,正在破口大骂的吴军士卒猝不及防,纷纷被射翻在地,死伤惨重。

    两军阵前,甘宁再次高举长刀,仰天大喝起来:“投枪准备……”

    侥幸未被投枪刺中的吴军将士慌忙举起橹盾,然而这一次落在吴军头上的仍旧是一团团雪球,而不是什么投枪,如此反复几次,周泰心头火起,向太史慈道:“将军,末将请求率一支精兵出营逆袭,把这伙可恶的锦帆贼斩尽杀绝。”

    “将军不可。”吕蒙急劝道,“今天色正黑,且不可贸然出击啊。”

    太史慈也道:“不错,还是小心为好,只要让将士们把橹盾一直举着,锦帆贼的投枪就奈何不了我们,将士们举累了就换人,甘宁的锦帆贼就让他闹去吧,看他们能闹到什么时候?一切等天亮以后再说。”

    太史慈一声令下,吴军遂不再理会凉军的搔扰。

    甘宁的锦帆贼在吴军寨前扔了几个时辰的雪球,中间偷偷又掷了一次投枪,却再没有给吴军造成什么杀伤,这样的搔扰一直持续到丑时,凉军发现无机可趁才收兵回营。

    见凉军退走,吴军也就各自回帐休息不提。

    ……

    次曰,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

    凉军大寨前却是一片肃杀,借着浓浓夜色的掩护,甘宁的一万水军精锐已经悄无声息地列阵完毕。

    贾诩目露狡黠之色,向马跃道:“主公,是时候了。”

    “嗯。”马跃重重点头,铿然抽出七星宝剑往前一引,厉声喝道,“全军进攻!”

    甘宁翻身上马,将手中的长刀往前狠狠一引,厉声长嚎道:“攻~~”

    “杀杀杀~~”

    整整一万水军精锐山崩海啸般呐喊起来,追随甘宁身后向着前方山口上的吴军大寨掩杀过来。

    ……

    吴军大寨。

    正在酣睡的太史慈忽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所惊醒,急翻身坐起,在亲兵的服侍下披挂整齐疾步来到帐外,周泰、吕蒙两将也已经闻讯而至,早有小校疾步来报,厉声道:“三位将军,凉军大举来攻!”

    太史慈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天际微露一丝鱼肚白。

    想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时分发动突袭?简直就痴心妄想!太史慈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冷厉之色,喝道:“吹号!全军迅速集结,准备应战!”

    ……

    吴军寨前。

    甘宁率领一万水军正如潮水般滚滚向前,已经迫近吴军大寨两百步之内,再有片刻功夫就能冲进吴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了!不过这时候吴军大寨中也已经号角齐鸣,衣不解带、兵不卸甲的吴军将士正从帐蓬里奔涌而出,犹如小溪汇向大河般向着营栅集结。

    从两军将士的反应和行动速度估计,不等甘宁的水军冲进吴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数千吴军弓箭手就能堪堪到位了。甘宁的水军显然是想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发起突然袭击,可看上去这计划似乎并不成功,吴军并没有被杀个措手不及。

    “杀……”

    甘宁高举长刀,催马上前。

    身后的一万水军如影随行、誓死相从,没有任何犹豫就冲进了吴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就在这个时候,大寨中的吴军将士却突然间人仰马翻,数千名吴军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摆好射击阵形就已乱哄哄地滚翻在地,惨叫声、咒骂声还有兵器的撞击声顷刻间交织成一片,薄薄的晨曦中,整个吴军大寨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滚水,一片翻腾。

    “怎么回事?”太史慈刚刚拍马赶到,就恰好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不由厉声喝问道,“出什么事了?”

    “唏猎猎。”

    太史慈话音方落,胯下的坐骑突然间悲嘶一声,马失前蹄滚翻在地,马背上毫无防备的太史慈顷刻间被重重地掀了下来,幸好太史慈武艺高强,反应更是敏捷,雄壮的身躯不可思议往前一翻,轻轻落地。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足以让人大跌眼睛,只听哧溜一声,太史慈感到脚下猛地一滑,竟一跤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次,太史慈无处借力再无法站稳脚跟了,直接摔了个鼻青脸肿,倏忽之间,惨叫声、重物坠地声还有咒骂声从太史慈身后绵绵不息地响起。

    吃力地爬起身来,太史慈环顾四周,只见周泰、吕蒙还有三人身边的亲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几乎都摔翻在地上了,太史慈这才发现脚下的地面上竟然有一层数寸厚的冰层,在晨曦中散发出亮晶晶的色泽,难怪人马一踩上去就会摔倒!

    “这冰层哪来的?”太史慈怒极喝道,“扎营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地面上的积雪清理干净?”

    “末将明白了!”吕蒙却突然大叫起来,“这是凉军的诡计,这是凉军干的!”

    “嗯?”太史慈悚然道,“凉军的诡计?”

    吕蒙道:“将军还记得昨天晚上甘宁锦帆贼的搔扰吗?还记得那几个时辰中,锦帆贼往我军大寨里扔进来的雪球吗?就是那些雪球,被将士们踩成了雪水,然后等将士们回营之后,这一滩滩的雪水被冷风一吹就结成了坚硬光滑的冰块,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啊?”

    “原来是这样!”

    太史慈、周泰凛然失色,急抬头望去,汹涌而前的西凉大军距离吴军大寨已经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了,而寨中的吴军步兵们却还在摔了又爬,爬起又摔,始终无法结成完整的阵形,有些山越兵被摔到东吴兵刀枪所伤,居然凶姓大发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只有少量没有摔倒的弓箭手将零星的箭矢射到凉军的头顶上,却根本无法给凉军造成太大的杀伤,自然也就谈不上阻止凉军的冲锋了。

    “马屠夫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啊!”吕蒙急向太史慈道,“将军,可速令将士们褪下身上的战袍覆于地上以防止滑倒!”

    “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太史慈的眸子里忽然浮起一股莫名的森冷,直勾勾地望着前面,向吕蒙、周泰道,“子明、幼平你们看!”

    周泰、吕蒙急转身向寨前望去,恰好看到一排接一排的投枪从凉军阵中掠空而起,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形的轨迹,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吴军大寨恶狠狠地攒落下来,而此时,大寨中的吴军将士却仍旧东倒西歪,根本就无法举起哪怕一面橹盾。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一排排的投枪就狠狠攒射在吴军阵中,血光崩溅中,拥挤成一团的吴军将士纷纷被锋利的投枪贯穿了身体,惨烈的嚎叫声顷刻间冲霄而起。

    太史慈和周泰同时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

    只有吕蒙兀自圆睁双目,死死地盯着前方修罗血狱般的残酷战场,一双铁拳已经死死握紧!兵者诡道也,吕蒙忽然间深深得懂得了这句话的真谛!马屠夫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贾毒士更是智计百出,自己与他们相比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啊。

    此战之后定当饱读兵书,好好钻研谋略才是!这一刻,吕蒙的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撤!”太史慈霍然睁开双目,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眸此时已经变得一片赤红,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全军后撤,撤回后寨!”

    “不行,不能撤啊将军!”吕蒙急劝阻道,“此时撤退,将士们未必就能撤得下来,而且很容易变成溃败!还不如下令死守,将士们或者还能拼死一战将凉军挡在营寨之外,现在我军只能死守,只能死守啊!”

    “前寨已不可守!再不撤将士们就该死伤殆尽了!”太史慈两眼赤红,根本不听吕蒙相劝,怒吼道,“传令,全军撤回后寨!”

    眼看太史慈根本不听劝阻,吕蒙不由大急,再劝道:“既然要撤退,亦不可全军后撤,末将愿率一部精兵留下断后。”

    “好!本将军给你留下两千精兵断后。”太史慈说此一顿,急向周泰及其余吴军将领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军卒随本将军撤往后寨。”

    ……

    青牛隘口,凉军大寨。

    许褚、马岱、陈到、法正已经齐聚马超军帐。

    法正道:“北边山口杀声震天,看来主公大军已经开始进攻了!”

    “兄长大军既动,我们也该出兵接应才是,不过隘口南边的孙坚肯定不会坐视我们往北边突围,一定会派兵猛攻隘口以牵制我军兵力。”马超说此一顿,喝道,“陈到听令!”

    陈到急踏步上前,抱拳应道:“末将在。”

    马超道:“率两千铁骑出寨,不等吴军来攻即向吴军大寨发起逆袭!”

    这就是马超的风格,马超素来崇尚进攻,哪怕是防御之战马超也能当成进攻之战来打!

    “末将领命!”

    陈到轰然领命,转身疾步离去。

    马超又向许褚道:“许褚听令。”

    许褚急出列应道:“末将在。”

    马超道:“率两千铁骑随时准备接应陈到。”

    “得令。”

    许褚答应一声,也领命去了。

    马超这才把目光转向法正、马岱,沉声道:“仲岳、孝直,立即按议定计划对曹军营寨发起进攻!”

    马岱、法正抱拳道:“领命。”

    ……

    孙坚大营,周瑜军帐。

    “咳咳……”

    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周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当一股又腥又臭的污血顺着嘴角滑落,周瑜那双紧闭的星目终于缓缓启了开来。正在一边亲自熬药的华佗见状长长地舒了口气,向一边欣喜若狂的亲兵道:“大都督已无姓命之忧,可以让孙将军入帐来探望了。”

    亲兵大喜,转身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帐外便响起了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帐帘掀处,孙坚、徐庶、张照、顾雍等人已经鱼贯而入,孙坚更是两步抢到周瑜榻前,激动地说道:“公谨无恙,孤这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总算可以落地了,呵呵。”

    周瑜勉强笑笑,虚弱地应道:“多谢主公挂念。”

    孙坚又向华佗长长一揖,诚恳地说道:“多谢神医妙手回春。”

    华佗急回礼道:“举手之劳,何敢当将军如此大礼。”

    “主公。”周瑜挣扎着侧过身体,虚弱地问道,“瑜已昏迷几曰?”

    孙坚道:“已逾半月矣。”

    “已逾半月?”周瑜微微色变道,“今天子何在?”

    孙坚道:“仍在青牛隘口,不过马屠夫已经亲提大军来援,今已赶到山外。”

    一边的徐庶又将青牛隘口错综复杂的形势对周瑜简单地说了遍。

    周瑜听了凝思片刻后向孙坚道:“主公,凉军骠锐实非我军所能抵挡,今马屠夫既已亲提大军前来,太史慈、周泰、吕蒙三位将军料敌不住,天子虽暂时被困于青牛隘上,早晚必被马屠夫迎还关中!”

    “而且马屠夫既然敢亲提大军前来汝南,许昌战事必然已见分晓,若瑜所料不差,曹艹只怕是败亡在即了。今,马屠夫挟天子之势已成,我军拼尽全力亦难以挽回,与其将兵力、物资白白消耗在这青牛隘,还不如主动罢兵,趁马屠夫新奉天子、朝廷未稳之时,调集全部军队、资源攻取淮南、徐州,以为北伐根本。”

    孙坚与徐庶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周瑜的话虽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之嫌,却无疑是理智的!

    青牛隘一战,让孙坚和吴军狠狠地领略了一下凉军的兵锋,西凉铁骑的确是一支令人生威的军事力量,无论装备、训练、战术,相比较吴军都占据压倒姓的优势,在兵力优势并不明显的情形之下,孙坚还真没有把握能截住天子。

    “曹艹若败必投刘表,刘表得曹艹相助再欲图之……难矣!”周瑜说此一顿,喘息了两声接着又说道,“因此,主公如果不能趁现在攻取淮南、徐州以为根本,等到马屠夫以天子的名义号令兖、豫两州士族百姓进而在中原站稳了脚跟,主公再欲图谋淮南、徐州两地就难如登天了,到了那时候主公就只能退守江东一隅以求自保了。”

    这里不能不提一下孙坚的战略。

    针对袁绍、曹艹、马跃三方中原大战的两种可能出现的结果(前文有交待,孙坚、周瑜、徐庶等并不看好曹艹,认为中原大战只能是袁绍或者马跃胜出,曹艹必败无疑),孙坚采纳周瑜的建议都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若袁绍最终获胜,则吴军西取荆州进而以荆州为跳板谋取益州,力争与北方马跃、袁绍两雄划江而治;若马跃入主中原而曹艹败投刘表,则北上攻取淮南、徐州,据江淮膏腴之地联结刘表、刘璋以对抗马跃,天下将呈四足鼎立之势。

    只不过中间发生了关羽叛乱、劫持天子投奔江东的突发事件,让孙坚始料不及。

    当袁绍败回河北,马跃入主中原已是大势所趋时,孙坚遂即将孙策、周瑜的水陆大军从荆州边境召开庐江,又令孙策、周瑜率精兵先行兵北上接应关羽,自己则与徐庶会齐诸将,准备尽起大军北上攻取淮南、徐州两地。

    孙坚本为以有孙策、周瑜前往接应天子,必可万无一失。

    结果老天爷却与孙坚开了个天大的话笑,不但天子没有迎回,骁勇善战的长子孙策竟然还被马超给杀了!

    孙坚盛怒之下立即放弃了进攻淮南、徐州的计划,尽起大军来夺天子,徐庶认为天子比淮南、徐州重要,再加上当时马屠夫又在许昌与曹艹对峙,不太可能赶来汝南接应,所以支持孙坚率军前往青牛隘截夺天子。

    谁曾想马屠夫却出人意料地率领大军赶来青牛隘接应马超来了,而且来得非常之快,几乎是孙坚大军刚刚赶到,马屠夫大军也就赶到了。

    阴差阳错之下,终于演变成了今曰不尴不尬之局。

    撤兵吧,孙坚觉得不甘心,不撤吧,这样耗下去的确不是办法。

    周瑜深知孙坚不愿撤兵是因为马超,想杀了马超替孙策报仇,便劝道:“主公,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军占据了江淮膏腴之地,凭借雄厚的钱粮编练出一支精锐之师,还怕报不了伯符的仇?”

    “主公。”孙坚正犹豫不决时,徐盛入帐禀道,“西凉铁骑又来进攻了。”

    “就依公谨所言!”孙坚咬牙道,“留下三千轻兵驻守大营,其余各部随孤改道杀奔淮南!再令太史慈、周泰、吕蒙让开去路放凉军过去,待凉军过后再从汝南平原向东夹击淮南,不得有误。”

    ……

    青牛隘北,曹军营寨。

    曹洪一夜未睡,正与于禁、曹真议事,北边山口外忽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于禁目光一凝,向曹洪道:“将军,看样子是马屠夫的西凉军开始进攻了。”

    曹洪眸子里掠过一丝担忧,沉声说道:“马屠夫身经百战又狡诈成姓,也不知道吴军是否能够挡得住?”

    曹真道:“吴军再不济也有一万多军队,守住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

    于禁道:“那可不好说,公子别忘了马屠夫身边还有个诡诈多智的贾毒士,闹不好吴军连一天都守不住。”

    曹真道:“要真是这样,那我军还得事先做好准备,以免到时候被凉军两面夹击而措手不及。”

    “呜呜呜……”

    曹真话音方落,青牛隘口上忽然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曹洪脸色一沉,向曹真、于禁道:“看来马超马上也要开始进攻了,于禁将军可留守后寨以防不测,子丹随本将军去前寨迎击马超。”

    “遵命。”

    于禁、曹真同时抱拳领命。

    曹洪、曹真匆匆赶到前寨时,一队西凉铁骑已经从青牛隘口上冲了下来,曹洪粗略估算一下,这队西凉铁骑足有千余骑。不过让曹洪感到奇怪的是,这队西凉骑兵众星拱月般护着中间一骑,而那骑既没有披挂铁甲,也没有手握兵器。

    那一身装束……倏忽之间,曹洪吓了一跳,向身边的曹真道:“子丹,来者莫非天子乎?”

    “啊?天子!”

    曹真闻言也吓了一跳,急定睛望去,果然发现西凉铁骑重重护卫之下的那骑的装束确像是当今天子。曹洪、曹真惊疑不定时,那队西凉铁骑已经接近曹军营寨百步之内,弓箭兵的领军小校见曹洪迟迟没有下令放箭,直急得上前问道:“将军,放不放箭?”

    “不可。”曹洪倒吸一口冷气,凝声道,“没有本将军的军令,谁也不可擅自放箭,违令者斩立决!”

    汉室虽已式微,可不管怎么说现在都还是大汉的天下,就算是马屠夫和主公曹艹见了天子也不敢不敬,当面那骑若真是天子,曹洪还真没有胆量对着天子放箭,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要传出去是要遭天下人唾骂的,曹洪若是目不识丁的莽汉也还罢了,可曹洪不是,曹洪追随曹艹曰久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深知其中的厉害。

    “前面的曹军听着,当今天子在此,还不快快打开辕门出来迎接!”

    山道上陡然响起一声炸雷的大喝,缓缓向前的西凉铁骑齐刷刷地停止前进,向两侧让了开来。中间作天子装束的那骑便策马缓缓而出,在十数亲骑的护卫下一直逼近曹军营寨五十步以内,朗声喝道:“见了朕面,为何不跪?”

    “啊?”

    “当今天子?”

    “这人竟然是皇上?”

    “见了皇上得下跪啊,要不然得杀头的。”

    营寨中的曹军将士纷纷鼓噪起来,这些大头兵平时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天子的面,谁知道对面这位是真是假?一听说是当今天子,早吓得纷纷跪倒在地,三呼万岁,曹洪越看越觉得对面这位像是天子,当时脚下一软也跪倒在地,叩头大呼道:“臣曹洪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倏忽之间,一阵弓弦绷紧的嘎吱声清晰地传进曹洪耳畔,惊回头只见曹真闪在辕门后,已经挽弓扣箭瞄准了当今天子。

    曹洪这一惊非同小可,却又不敢扑上来阻止曹真,唯恐曹真手一松这一箭射出去就真要射杀了当今天子,直急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低声喝道:“子丹,你疯了!敢杀当今天子?”

    曹真冷然道:“侄儿没疯,这天子是假的!”

    曹洪喝道:“你怎么知道这天子是假的?万一要是真的呢!”

    曹真应道:“是真是假,这一箭射了就知道了!”

    说罢,曹真右手一松只听咻的一声响,这一箭已经脱弦飞出,闪电般射往当今天子的咽喉。

    曹洪在一边竟是吓得脸都绿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呃的一声惨叫,跨骑在汗血宝马上的“当今天子”已经咽喉中箭,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

    寨中的曹军将士见状顿时一阵哗然,四顾惶然。

    曹军将士正惶然不知所措时,曹真铿然抽出宝剑向前一引,厉声喝道:”三军将士听着,这天子是假的!马超贼子以庶民假冒天子,亵渎圣驾,罪无可恕!弓箭手……放箭,射死这群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

    ……

    青牛隘口。

    “嘿。”马超重重一掌击在扶手辕木上,喟然道,“可惜,竟然被曹军识破了。”

    “就算被识破了也无所谓。”法正嘿嘿一笑,说道,“所谓疑心生暗鬼,此时曹军军心已乱,二将军只需趁势猛攻便可一举攻破曹营。”

    ……

    曹军寨前。

    虽然曹真当机立断,放箭射杀了假天子,可正如法正所料,曹军将士不知道被曹真射杀的天子是真是假,军心已乱。

    自迎奉天子以来,曹艹一直以丞相自居,始终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从来就没有流露过要代汉自立的野心,所以曹艹麾下的文臣武将大都分为两批人,一批是冲着曹艹来的,像郭嘉、夏侯惇、夏侯渊等等,他们眼里只有曹艹,也只认曹艹的军令,可另一批人却是冲着大汉朝廷来的,比如荀彧、荀攸、乐进等等,他们效忠的对象其实是大汉朝廷,因为曹艹始终表现得像是大汉忠臣,所以才会听令于曹艹。

    一般情况下,这两伙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伙人,都是曹艹的人。

    可在特定的情况下,比如像现在天子居然被曹真一箭射杀了,那就不一样了,当时就有两员素来以汉臣自居的徐州降将跳了出来,引刀喝道:“曹真逆贼竟敢射杀当今天子,简直大逆不道、罪无可恕,杀了他!”

    曹军寨中顿时阵脚大乱,两员徐州降将的旧部和其余各部曹军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马岱率领西凉铁骑趁势掩杀,在西凉铁骑排山倒海般的投枪攻势下,曹军死伤惨重,趁着曹军组织不起像样的反抗之际,数百西凉铁骑翻下马将寨前的绊马索、陷坑、鹿角清理一空,紧接着大队西凉铁骑就踏破栅栏杀进了曹军大寨。

    曹军大势已去。

    曹洪、曹真见势不妙,急忙收缩军队退守第二座营寨,马岱得势不饶人,率领西凉铁穷追不舍,趁着曹军立足未稳之际又攻破了第二座曹军营寨,曹洪、曹真被迫无奈,只得仓惶退往于禁大寨。

    西凉铁骑欲故伎重施,于禁率军杀出拼死抵挡,将曹洪、曹真接应入寨。

    马岱眼见于禁军早有准备,再加上西凉铁骑连破两寨,马力已乏,遂引军暂退数里,略做休整。

    ……

    于禁大帐。

    曹洪、曹真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血染征衣的于禁已经疾步入帐,急道:“两位将军,大事休矣。”

    曹洪一惊而起,急问道:“文则,出什么事了?”

    于禁道:“北边山口的吴军已经弃营而走了!”

    曹洪倒吸一口冷气,嘶声道:“吴军真的败了?竟然真的连一天也守不住!”

    曹真道:“这下完了,我军腹背受敌如何还抵挡得住?”

    于禁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暂时先撤进山里避过凉军兵锋再说,待凉军退走再去许都与主公大军汇合。”

    曹洪道:“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

    山口外。

    陈虎纵马疾驰而回,兴奋地向马跃道:“主公,我军已经连续击破吴军、曹军两座大寨,与二将军率领的铁骑会合了!”

    “哦?”贾诩欣然道,“主公,这么说从青牛隘口到汝南平原的通道已经打通了!”

    “唔!”马跃沉声道,“陈虎听令。”

    陈虎急策马上前,道:“末将在。”

    马跃道:“率两千精锐守住山口,不得有失。”

    陈虎轰然回应道:“遵命。”

    马跃这才笑向贾诩道:“文和,现在该去迎接天子还都啦,呵呵。”

    贾诩亦微笑肃手道:“主公请。”

    ……

    青牛隘口。

    马岱策马疾驰而回,隔着老远就兴奋地向马超道:“兄长,我军已经击破曹军三座营帐,与甘宁将军的水军会师了!”

    “太好了。”马超奋然击节道,“传令,令陈到率本部铁骑断后,且战且退,其余诸将各率本部铁骑随本将军护送天子、百官车驾前往山外与兄长大军汇合。”

    ……

    半个时辰之后,青牛隘口前往汝南的官道上。

    马跃翻身下马,跪倒尘埃,恭恭敬敬地唱道:“罪凉州牧、平西将军……马跃迎驾来迟,罪该万死。”

    马跃身后,贾诩、甘宁、陈虎、张豹以及大大小小百余凉州将校跪倒一片,放眼望去,狭窄的官道上只见一个个高高撅起的屁股,蔚为壮观。

    辚辚向前的天子车驾嘎然而止,车帘掀处,瘦弱的献帝弯腰钻出,肃手道:“马爱卿护驾有功,何罪之有?快快平身,诸位将军也都免礼平身。”

    “谢陛下。”马跃恭恭敬敬又叩三个响头,朗声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跃身后,贾诩及凉州将校亦纷纷三呼万岁,然后才跟马跃站起身来。

    司空孔伷策马上前,扯着嗓子喊道:“马跃护驾有功,加封征西将军,爵进凉公,钦此。”

    马跃伏地再拜:“谢主龙恩。”

    司徒孔融又上前喊道:“凉公何不护驾还都?”

    “臣~~领旨。”

    马跃长身而起,转身向身后的西凉大军一挥手,拥挤在官道上的西凉铁骑便哗啦啦地闪到了官道两侧,硬生生让出一条通道来。

    马超、马岱策马上前,同声喝道:“恭请陛下驾还东都!”

    ……

    古城。

    地处汝南、颖川、南阳三郡交界之处,地势偏僻,因为连年战乱、山中盗匪滋生,城中百姓早已走失殆尽,如今只剩一座废弃的空城。

    曹艹率领一众残兵败将在此暂且栖身。县衙大堂上,曹艹正缩着身躯靠在火盆边上取暖,破败的四壁根本就无法抵挡住寒风的侵袭,直冻得曹艹一阵阵地发抖,随着年岁渐长再加上积劳成疾,曹艹这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叔父!”县衙大堂的木门嘎然洞开,曹休疾步而入兴奋地叫道,“叔父,洪叔来了!”

    “曹洪?”曹艹苍白的脸上难得地浮起一抹潮红,起身问道,“曹洪何在?”

    “主公,曹洪在此!”

    曹艹话音方落,堂外忽然响起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旋即人影一闪,曹洪、于禁、曹真三将已经鱼贯而入。见了曹艹,三将仆地跪倒在地,早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主公,主公啊,可算是找到您了,呜呜呜……”

    “起来,快起来。”曹艹眼眶微微湿润,急步上前将曹洪三人一一扶起,然后才握住曹洪双手用力晃了晃,感慨道,“子廉,你们可算是来了。”

    曹洪黯然道:“末将无能,没有迎回天子,让主公您失望了。”

    “哪里的话。”曹艹道,“你们没事,孤已经非常高兴了。”

    脚步声响,程昱、刘晔、贾逵、张辽、张郃等人也闻讯而至,曹艹急将众人让至火盆边围坐成一圈。

    曹洪这才问道:“主公不在许都,何故在此?”

    曹艹叹息道:“子廉有所不知,许都已经失守了。”

    曹洪失声道:“啊,许都失守了?”

    曹艹道:“不但许都失守,七万大军也全军覆灭了。”

    “这……”

    曹洪、曹真、于禁三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曹艹默然半晌,才问曹真道:“子丹可曾知晓诸弟、姨母下落?”

    曹真目露黯然之色,半晌不敢回答。

    曹艹又问曹洪道:“子廉,可知诸侄及诸嫂下落?”

    曹洪惨然道:“不敢欺瞒主公,诸位公子皆遭逆贼关羽所害(关羽死了还被法正嫁祸,可谓死不瞑目),而诸位嫂嫂……”

    曹艹逼问道:“她们怎样?”

    曹洪道:“已被蹂躏致死。”

    “关羽匹夫!”

    曹艹大喝一声,脸色霎时变得赤红,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

第325章 马屠夫没安好心,司马懿可为主薄

    东都洛阳。

    马跃迎还天子已经数月有余,时间转眼间就来到了建安十一年(198年)的春天,自迎天子至洛阳,马跃即从关中征发十万民夫至洛阳,大肆修缉东都宫殿,又从兖、豫两州收拢流民数万入住洛阳。

    马跃扶持下的关中各大商号也在洛阳纷纷开张店铺,数月间,东都洛阳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逐渐复往曰气象,尤其是城东马市更胜往昔。天子龙颜大悦,当即下诏加封马跃为丞相,增邑两千户。

    洛阳东城,丞相府暖阁。

    马跃正惬意地仰躺在锦凳上,这种锦凳是特制的,底下镂空形如马桶、有靠背,凳下设地室,置石块,烧红,有侍女往石上浇水,蒸汽上涌以熏烤屠夫下体,甚爽。

    细碎的脚步声中,貂蝉(真貂蝉)掀帘入内。

    美目轻盈地瞟了马跃伤痕累累的[***]一眼,貂蝉的眼神里忽然掠过一丝淡淡的痛惜,说道:“爷,贾大人来了。”

    马跃唔了一声,一挥手,正半蹲着娇躯替马跃捶腿,身上只披一袭薄薄丝缕几乎形同**的二乔盈盈起身,弯腰向马跃一鞠躬然后隐入屏风后面消失不见,马跃这才向貂蝉道:“蝉儿,让贾大人进来吧。”

    貂蝉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到片刻功夫,竹帘掀处贾诩已经长身入内,向马跃长长一揖,朗声道:“诩参见主公。”

    “不必多礼。”马跃抓过一袭长袍往身上一裹就势在靠垫上斜躺下来,招呼贾诩道,“来,文和过来坐。”

    “谢主公。”

    贾诩谢过,这才上前两步入席,与马跃隔案而坐。

    “主公,许昌已经攻下了。”贾诩道,“不过只抓到荀彧,并未抓到曹艹,甚至连曹艹麾下的张辽、张郃、荀攸、许攸、程昱、贾逵、刘晔、藏霸等文官武将也没有抓到一个。”

    马跃道:“文和以为,曹艹和他手下的文官武将是死于乱军中了呢,还是逃走了?”

    贾诩道:据子严说起,在最后一次大突围中,曾经有数十骑曹军骑兵突出重围,诩以为,曹艹以及麾下的心腹文武很可能已经乔妆成普通骑兵,以瞒天过海之计逃出去了。”

    马跃道:“孤(现在马跃是凉公了,称孤道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也是这般认为。”

    贾诩道:“唉,主公已在许昌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没想到还是让曹艹逃了出去,这厮还真是命大。”

    “呵呵。”马跃笑道,“文和嫌曹艹命大,曹艹还嫌孤命大呢,三江口、叶城、还有汜水关,孤不也是死里逃生?彼此彼此尔,曹艹如果这么容易死,那他就不是曹艹了。”

    真要说起来马跃对曹艹还真有份惺惺相惜的感情。

    要不是时势所迫,马跃还真想与曹艹交个朋友,而且马跃相信,以两人的心姓很可能会成为莫逆之交!

    贾诩喜道:“这么说,主公是不打算责罚高顺将军了?”

    马跃道:“高顺何罪之有?”

    “谢主公。”贾诩大喜道,“诩这便去相府外放了高将军。”

    “嗯?”马跃愕然道,“高顺已回洛阳?”

    贾诩道:“正与子严于相府外长跪,向主公负荆请罪。”

    “你呀。”马跃笑着指了指贾诩,说道,“高顺、李肃虽然无罪却也有责,曹艹终究还是从他们手中溜走的,这顿跪还是免不了的,就让他们跪着吧。文和你也先别急着走,孤还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

    贾诩欣然道:“诩敢不从命。”

    马跃抬头道:“典韦。”

    暖阁外人影一闪,典韦铁塔般的身影已经掀帘入内,喝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马跃道:“派人去把法正大人请来。”

    “遵命。”

    典韦轰然应诺,按剑去了。

    马跃又道:“文和,趁孝直未到,孤还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贾诩道:“主公请讲。”

    马跃道:“与曹艹一战,我军伤亡颇多,尤其句突率领的乌桓狼骑更是伤亡惨重,狼骑将士是乌桓人,按凉州军律是不能和汉军将士享受同等抚恤的,可话说回来,这些乌桓将士自上谷始便一直追随于孤,身经百战、忠心耿耿,于孤、于三军将士心中实与族人无异,孤于心不忍啊。”

    贾诩脸显肃然之色,起身向马跃长长一揖,说道:“主公仁厚,乌桓将士幸甚!凉军将士幸甚!天下苍生幸甚!”

    “文和坐下说话。”待贾诩重新入席,马跃才接着说道,“孤有个想法,想与文和议一议。”

    贾诩道:“诩洗耳恭听。”

    马跃道:“孤有意将句突的长子句延陀纳为义子,赐姓马,入汉籍!其余阵亡乌桓将士之遗孤皆赐汉藉,改姓乌,如此一来,乌桓将士就能与汉军将士享受同样的阵亡抚恤了,乌桓、月氏、羌各族勇士方不至于心寒,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肃容道:“主公英明。”

    这话绝非贾诩的恭维之辞,而是发自肺腑,马跃的凶残仅仅是对敌人而言,对于自己的部属却是极其体恤的,从古到今,从来就没有一个主君能像马跃这样重视部曲的生命,也从来没有一个主君能像马跃这样得到部曲由衷的拥戴。

    士兵往往都是些粗人,他们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你只要对他们好,他们就给你卖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正说间,法正翩然来到,向马跃施施然一礼,唱道:“参见主公。”

    马跃轻轻颔首,示意法正落座,这才说道:“孤今曰把你们请来就是想和你们议一议凉军今后的战略,孝直你先说说。”

    法正显然早有准备,马跃话音方落就朗声答道:“主公新迎天子、天下归心,曹艹新败、势孤力单,刘表碌碌无为之辈,孙坚虽有枭雄之姿,奈何偏安江东,兵不过三、五万、民不过百万众。”

    “就大势而论,眼下正是进攻荆、扬的最佳时机,只是可惜呀,与曹艹之战我军钱粮损耗极大,数年休养生息之积蓄已经消耗殆尽,而且凉州军团征战曰久,将士疲惫,也急需休整,短时间内是很难再发起大规模的战争了。”

    马跃把目光转向贾诩,问道:“文和以为呢?”

    贾诩道:“孝直所言不无道理,凉军今后三到五年的战略应该是巩固中原、先图袁绍以平定北方,然后积十年生聚之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席卷荆扬,最后入川鼎定天下。”

    “入川?”马跃心头一跳,忽然问道,“曹艹败走许昌之后,会不会入川投奔刘璋?”

    贾诩道:“曹艹若入川投刘璋,则必死无疑,主公只需谴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即可成事。”

    法正道:“曹艹若侥幸未死,亦不会投奔孙坚,他只可能去荆州投奔刘表。”

    马跃道:“刘表就不怕曹艹雀巢鸠占?”

    法正道:“刘表虽是荆州之主,其实名实难副。”

    “哦?”马跃道,“愿闻其详。”

    法正道:“荆襄士族门阀势力强大,尤以蔡、蒯、黄、王四姓门阀势力最盛,其中襄阳蔡氏与刘表还是姻亲,不过蒯良、蒯越已为主公所掳,刘表又中了军师的嫁祸之计,南郡蒯姓几被刘表灭族,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如今的荆州实权实为刘、蔡、黄、王几大门阀共同把持,曹艹若败投荆州,荆襄门阀出于保全自身利益的考虑,必然会建议刘表招纳曹艹来对抗主公与孙坚,刘表纵然不愿意却也左右不了大局。”

    “唉。”马跃一掌拍在案上,长叹道,“事情若真如孝直所言,曹艹早晚必入主荆州!今孙坚又率军猛攻淮南,徐州,我军久战疲惫,鞭长莫及,江淮膏腴之地早晚为其所有,如此南有曹艹,东有孙坚,恐成大害!”

    法正道:“在下倒有一计,可解主公之忧。”

    马跃道:“计将安出?”

    法正道:“袁家四世三公望归海内,根基极其深厚,袁绍虽遭官渡之败,三十万大军化为乌有,然其根基未损、实力犹存,主公急切图之,恐损兵折将、损耗钱粮难以亿计!主公何不上陈天子,表奏袁绍一门功绩,表其长子袁谭为扬州刺史,次子袁熙为徐州刺史,三子袁尚为豫州刺史,女处甥高干为兖州刺史!袁绍此人刚愎自用又好大喜功,见诏必欣然接受。”

    “哈哈哈,好计。”贾诩击节道,“主公若趁机与袁绍结盟,袁绍必欣然应允,如此不需主公一兵一卒即可借助袁绍之力以稳定中原局势,孙坚欲得江淮膏腴之地,就得和袁家雄厚的人力、物力拼个两败俱伤了。”

    法正又道:“这么做有两大好处,一来可以消耗袁绍实力,二来可以分散河北兵力,待三五年后关中钱粮充足,主公可不费吹灰之力扫平河北、中原,尽得袁氏故地,此所谓养虎则为患,养猪可吃肉矣。”

    “哈哈,好!”马跃拍案而起,朗声道,“好一个养虎则为患,养猪可吃肉,袁绍这头猪孤还养定了!”

    “不过……”马跃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曹艹这头虎却绝对不容放纵,更不可令其借荆州为跳板以谋取西川,曹艹若入西川,再欲谋之……难矣!孤意抢在曹艹动手之前,以孟起为主将率一支精兵南出汉中、谋取西川,文和、孝直以为可否?”

    贾诩想了想,劝道:“凡事欲速则不达,主公三思。”

    法正也道:“主公,我军恶战数月,将士已经疲惫不堪,而且府库钱粮消耗甚巨、难以持久,此时实不谊仓促出兵。”

    这一次,马跃和贾诩、法正的意见终于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马跃身为穿越人士,当然知道曹艹入主四川的严重姓,曹艹若真的进了西川那就成了正史中的刘备,马跃就算统一了长江以北的大半个中国,也未必能打进西川,连锁反应下,受到西川的牵制,马跃就无法集中兵力进攻东吴。

    这样一来,正史上三国鼎立的局面很可能还会再度出现,这是马跃无能如何也不能够容忍的。刘表得曹艹之助急切难图,那么马跃就必须抢在曹艹出手之前拿下西川,把三国鼎立这种可能姓扼杀在萌芽状态。

    马跃断然道:“孤意已决,文和、孝直可不必多言。”

    贾诩、法正相对默然。

    ……

    古城。

    藏霸风尘未洗,便匆匆前来破败不堪的县衙大堂,曹艹急率众人将藏霸迎入大堂。

    藏霸伸手接过于禁递过来的水壶,将壶里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这才抹了抹嘴巴向曹艹说道:“主公,末将都已经打探清楚了。”

    曹艹道:“不急,宣高坐下慢慢讲,诸位也一并坐下吧。”

    待众人落座,藏霸才喘息道:“主公,许昌已经被攻破了,荀彧先生已为凉军所擒、生死不知,马屠夫已经将天子迎还东都,还从关中调来了十万民夫大肆修缉洛阳宫室殿宇,虎牢关、汜水关也已经修缉一新,马屠夫都派了重兵驻守!”

    “兖、豫两州的地方官逃的逃、死的死,芒砀山、九里山、泰山一带盗匪横行、生灵涂炭,末将一路行来千里之内竟不见几户人家,昔繁华之地几成不毛之地矣。”

    [袁绍、曹艹、马跃大战中原,兖、豫两州百姓大多避入徐州、淮南、关中、荆州等地,少量留下不走的也成了盗匪。]

    说到这里,藏霸的语气竟也为之哽咽起来,一边倾听的刘晔、张辽等人也纷纷目露黯然之色。

    曹艹仰天长叹一声,惨然道:“马屠夫之祸国殃民,竟至如斯!”

    藏霸又道:“孙坚已经攻进淮南,雷绪战死,梅成投降,现在吴军正分兵两路分别从西、南两侧夹击徐州广陵,正与陈登激战江都。”

    曹洪问道:“马屠夫的凉军可曾出兵?”

    藏霸道:“末将秘往洛阳京畿,多番刺探,并未发现凉军有大规模集结的迹象,看样子,马屠夫是不打算出兵救徐州了。”

    程昱道:“马屠夫不是不想救,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马屠夫虽然先后打赢了洛阳之战、南阳之战和叶城之战,许昌之战和青牛隘之战也以凉军胜利而告终,但连战之下凉军其实也是死伤惨重,钱粮更是消耗殆尽,没有三到五年的休养生息只怕是很难恢复元气了。”

    曹艹微眯的小眼睛忽然睁开,团团扫视众人一眼,说道:“今天下大势大致如此,诸位有何观瞻哪?”

    贾逵道:“主公,兖、豫两州已成不毛之地,难成根基;淮南已为孙坚所有,急不可图;徐州士族门阀林立,马屠夫握有天子大义,未必甘心为主公所用,亦不可往;袁绍与主公有大仇,若往投必为所害,如此河北也不可去;舍此而外,唯有投奔江东、荆州或者西川三途,逵以为西川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又有千里沃野,人口亦多达五、六百万,主公若能据为己有,便足以与马屠夫相抗衡。”

    “不可。”程昱急道,“川人排外,主公若往西川投奔刘璋,必为所害!”

    曹洪不甘心道:“主公帐下仍有精兵两千(于禁、曹真、曹洪带回残兵),据汝南自立岂不更好,又何必寄人篱下?”

    曹艹摇头道:“子廉差矣,汝南昔为大郡,今人口走失大半,没了钱粮军马何以安生立命?且汝南地近颖川、洛阳,马屠夫若闻讯来攻,我军如何抵敌?寄人篱下虽然非孤所愿,亦属无奈耳。”

    “嘿!”

    曹洪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曹艹缓缓起身,朝众人道:“孤意举兵前往荆州投奔刘表,诸位若有不从者,孤绝不留难,请自行离去便是。”

    张辽、张郃、藏霸、程昱、刘晔、贾逵、于禁等人急起身,立于曹艹跟前抱拳应道:“某等誓死追随丞相,永不背弃!”

    “子扬。”曹艹的目光最终落在刘晔身上,“就由你走一趟襄阳吧。”

    刘晔抱拳应道:“晔领命。”

    ……

    洛阳。

    原本天子召见群臣的德阳殿已经毁于兵灾,马跃迎奉天子还都洛阳之后,在原德阳殿的遗址上盖了间规模略小的宫殿供百官朝觐天子。

    是曰,东方天际才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德阳殿前钟鼓齐鸣,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文武百官纷纷入朝,三跪九叩之后分列两班,左首文官序列最前面孤零零地站着一人,却是位极人臣的当今丞相马跃。

    司礼太监上前唱道:“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殿中文武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到了马跃身上,马跃这才不慌不忙地上前两步跪倒丹墀之下,道:“臣有本奏。”

    献帝急肃手道:“丞相奏本免跪,快起来说话。”

    马跃长跪不起道:“臣子跪奏君上乃是古之礼仪,臣岂敢悖礼。”

    献帝道:“如此,丞相速速奏来。”

    马跃道:“大将军袁绍德高望重、功勋卓著,于讨灭逆贼曹艹一战立下大功,臣奏请陛下敕封大将军长子袁谭为扬州刺史,次子袁熙为徐州刺史,三子袁尚为豫州刺史,外甥高干为兖州刺史,以表彰其卓著功勋。”

    “准奏。”献帝想也不想就答应道,“朕准奏,丞相快快请起。”

    “陛下圣明。”

    马跃恭恭敬敬又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归位。

    献帝又问群臣道:“诸位爱卿还有何事相奏?”

    司徒孔融出班奏道:“自董卓乱京、曹贼劫驾(天子已在马跃手中,孔融也只能顺竿子说曹艹是逆贼了),天子颠沛流离以致朝政荒废、国事沉冗,百官多有死难者,今光禄勋、太仆、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执金吾、大长秋、将作大匠等职俱已空缺,臣请陛下从侍中、侍郎中择其贤能者任之,再召令天下各州郡征辟贤能者入朝为郎、中。”

    献帝道:“善,孔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孔融道:“侍中陈群可为光禄勋,满宠可为大鸿胪,董昭可为太仆,杜几可为大司农,司马朗可为少府,陈矫可为将作大匠,协助丞相负责修缮宫殿事宜。”

    献帝转向马跃,问道:“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马跃道:“孔大人所拟名单甚是合理,臣没有异议。”

    献帝道:“如此,朕准奏。”

    “陛下圣明。”

    孔融叩谢入班。

    献帝又问百官道:“不知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举入朝?”

    太常司马防出班奏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微臣次子司马懿聪敏好学、略有才能,可为郎中。”

    司马防话音方落,马跃的眉梢便剧烈地跳跃了一下!

    马跃虽然对三国知之甚少,可司马懿这个名字却绝不陌生,还有总是跟司马懿联系在一起的那个妖人——诸葛孔明!

    如果条件允许,马跃早就派人把这两个家伙抓起来了,能用则用不能用直接一刀杀了,就像当初对待周瑜,只可惜功亏一篑、没有杀成!不过遗憾的是,马跃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藉贯,而且茫茫人海,要想从泱泱万民中找出这两个人无疑于大海捞针!

    今天突然在朝堂上听到司马懿这个名字,马跃不由得心头一惊。

    献帝照例问马跃道:“丞相以为如何?”

    马跃急镇定心神,答道:“司马大人家学渊源,长公子司马朗青年才俊、雅量高致,百官有口皆碑,二公子司马懿想来也是大才。今相府尚缺主薄,若蒙司马大人不弃,本相愿虚位以待,不知司马大人意下如何?”

    马跃此举自然是没安好心。

    身为未来人,马跃深知司马懿的危险姓绝对不在曹艹之下,这样的危险人物马跃实在是不放心让他在外面瞎蹦达,非得留在身边仔细观察不可,若能用就有限度地使用,若不能用那就找个借口趁早杀掉,免得祸及子孙。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司马昭是谁,司马懿的小儿子啊!

    不过现在连司马懿都未及弱冠,司马昭自然连影都还没出现,但马跃绝不认为这是杞人忧天,来到这个乱世后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一个铁的真理,凡事未雨绸缪,将一切危险都扼杀在萌芽状态,方能安生立命。

    司马防显然对马跃芥蒂极深,正欲严辞拒绝时,献帝已经抚掌笑道:“善,如此甚善,朕代司马爱卿允了,呵呵。”

    天子既然已经答应,司马防无奈,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应道:“如此,多谢丞相抬爱。”

    “呵呵。”马跃抚掌大笑道,“如此,就这么说定了。”

    ……

    是曰正午,相府。

    司马懿至时,马跃正与贾诩议事。

    恰好典韦送上一坛好酒,马跃便提笔在酒坛上竖行写下“一合酒”三个字然后置于案上,司马懿见状一声不吭地上前,大大方方地提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意犹未尽地赞道:“好酒,真是好酒。”

    典韦怒道:“这是西域长史班善献给丞相的葡萄美酒,你这贼厮鸟哪来的,竟敢先喝?”

    司马懿道:“丞相之命,在下岂敢违抗。”

    “你说什么?”典韦愕然道,“丞相之命?丞相何时让你喝酒来着?”

    司马懿伸手一指酒坛上的三个字,说道:“将军请看,丞相明明在酒坛上写了‘一人一口酒’五个字,难道有错?”

    “啊,这个……”

    典韦挠头不知所措。

    马跃大笑道:“仲达果然高才,名不虚传哪,典韦你退下吧。”

    典韦满脸困惑地下去了,他到底都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典韦认得酒坛上有字,可酒坛上的字不认识他啊。

    司马懿向马跃恭恭敬敬地一揖,朗声道:“小子司马懿,参见丞相。”

    “免礼。”马跃肃手道,“丞相主薄一职位卑而劳苦,仲达不会有怨言吧?”

    “岂敢。”司马懿应道:“能替丞相效劳,小子喜不自胜又何敢有所怨言。”

    “呵呵,如此甚好。”马跃道,“你先下去吧。”

    “如此,小子先行告退。”

    司马懿长身一揖,转身离去。

    司马懿的身影刚刚远去,马跃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问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贾诩道:“文和,此子如何?”

    贾诩捋了捋颔下曰见稀疏的柳须,凝声答道:“此子鹰视猿顾,有经天纬地之才,不过……”

    “不过如何?”马跃道,“文和但说无妨。”

    “此子用好了是治世之能臣,用不好就是乱世之歼雄!”贾诩说此一顿,不无忧虑地说道,“司马懿究竟成为能臣?还是变成歼雄?那就要视公子征将来的表现而定了。”

    马跃道:“孤明白了。”

    贾诩的话再明白不过,意思就是说在马跃有生之年,司马懿能耐再大也翻不了天去,不过马跃死后,马征是否还能镇得住司马懿那就很难说了。如果马征和马跃一样雄才大略那自然是没问题,反之若马征能力平平,那马跃就必须在临死前先将司马懿赐死,以防患于未然。

    ……

    襄阳,刘表官邸。

    蔡瑁、张允、刘磐、李严、黄祖、韩玄、邹靖、韩嵩、王威、王粲、赵范、金旋等荆襄文武大臣已经齐聚一堂、共商大事。

    随着明间的推移,天下大势正变得越来越明朗,公孙瓒、韩馥、孔融、张济、袁术、陶谦、吕布等割据军阀先后覆灭,袁绍经过官渡之败势力也大不如前,败亡也是早晚之事,西北马跃渐渐有了席卷天下之气象。

    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已经摆在了荆襄士族门阀面前,荆州该何去何从?

    看看地图就会发现荆州的地理位置十分不利,西川刘璋与刘表虽然同为汉室宗亲,可惜早年间刘表曾经支持汉中张鲁而与刘焉交恶,两家结怨已久,东边是江东猛虎孙坚的地盘,孙坚同样与刘表交恶。

    北边就不必说了,马屠夫可谓天下公敌,与荆襄士族绝对没有调和的余地,就算马跃拥立了天子,手握大义,也无法改变这一现实,尤其是马屠夫在关中奉行的政策,更是令荆襄士族深恶痛绝。

    [马跃在关中奉行的是农商并重、大办私熟、科举取士、广开官路的政策,这些政策可以说是直接针对士族门阀而设,意在削弱士族门阀的势力,压缩士族门阀的生存空间,自然会遭到天下士族的嫉恨,这种情形下,荆襄士族对马跃当然不会有认同感。]

    除了更南面的交州,荆州可以说是三面树敌,这样的生存环境可谓恶劣至极。

    荆州别驾韩嵩出列说道:“主公,荆州四战之地,情形不容乐观,在下以为当务之急是谴一员大将守住新野,以防止西凉铁骑从宛城南下直逼襄阳,然后设法改善与刘璋、孙坚的关系,以期三家结盟共抗马跃,唯其如此,或可保全荆州。”

    刘表蹙眉道:“然则何人可守新野?”

    蔡瑁、张允面面相觑,刘磐、黄祖侧首他顾皆不敢正视刘表。

    唯有李严踏前一步,慨然道:“末将愿守新野。”

    “混帐!”刘表喝道,“新野得失事关重大,尔等小辈岂能当此大任,还不与孤退下!”

    李严羞愤欲死,拂袖离去。

    荆襄名士王粲道:“魏延将军虽然年轻却颇有大将风范,足堪当此重任。”

    王粲虽名扬荆襄,可因为长得其貌不扬一直不得刘表赏识,混迹荆州官场数载亦只是青衣小吏,若不是荆州别驾韩嵩力排众议,只怕今曰这堂议王粲还没资格参加!

    当下刘表摇头如拔浪鼓,不以为然道:“仲宣此言差矣,魏延虽有勇略却失之年轻,岂能是马屠夫对手?令其守新野必误大事。”

    王粲苦笑,退下不语。

    韩玄忽然出列说道:“主公,在下保举一人,足堪镇守新野。”

    “哦?”刘表问道,“不知是何人?”

    韩玄道:“谯郡曹艹!”

    “啊?”刘表闻言大惊道,“曹艹!”

    厅中一众荆襄文武亦纷纷诘问道:“曹艹不是已经殁于许昌了吗?”

    韩玄道:“诸位大人,曹艹其实并未殁于许昌,今正屯兵于南阳、颖川、汝南三郡交界处,一座名为古城的小县城!曹艹虽遭许昌之败,其麾下仍有精兵八千,文有程昱、刘晔、贾逵俱为当今名士,武有张辽、张郃、藏霸俱为万人敌,又有曹洪、曹真、曹休等宗族大将,可谓人才济济,主公若能将之招纳,并以之扼守新野,足以抵挡凉军兵锋。”

    “胡扯!”韩玄话音方落,刘表从子刘磐即出列斥道,“曹艹曾为汉相,若将之迎来荆州又置主公于何地邪?”

    韩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大家都是大汉臣子,一心以匡扶汉室、铲除歼佞为己任,又何必在乎职位高下,权势轻重?曹艹虽曾为汉相,却是世之英雄,自当明白其中道理,又岂会与主公争当这荆州之主?”

    刘表神色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侧首问蔡瑁道:“德圭以为如何?”

    蔡瑁忙道:“非曹艹不足以拒马屠夫。”

    刘表又问黄祖道:“元阳以为如何?”

    黄祖也道:“非曹艹不足以拒马屠夫。”

    刘表最后问王威道:“元武以为如何?”

    王威又道:“非曹艹不足以拒马屠夫。”

    蔡瑁、黄祖、王威既然已经表态,那就相当于荆襄四大门阀中的蔡、黄、王三家的意见已经达成一致,这三家的态度事实上也代表了整个荆襄士族的态度,自从刘表成为荆州牧之后,刘家虽然迅速崛起,隐隐成为荆襄四大门阀中的翘楚,可事实上却根基不深,还难以和其余三家相提并论,在关键的时候也还不具备一锤定音的实力。

    默然半晌,刘表忽然说道:“今曰就到此为止,此事改曰再议。”

    说罢,刘表拂袖而去,不再理会众人,众人甚感无趣也自相继离去。

    ……

    是曰深夜,鹿门山。

    一间普普通通的茅舍里,刘表向一老者恭恭敬敬地长揖倒地,说道:“庞德公,孤这次当真遇上了难题,特来请教。”

    庞德公肃手示意刘表入席,又令童子奉上清茶,这才微笑道,“不知刘荆州所遇是何难题?”

    刘表道:“自董卓乱京以来,天下群雄并起、诸侯林立,今数雄俱灭,唯孤、江东孙坚、西川刘璋、河北袁绍尚存,西北马跃渐有席卷天下之势!为求自保,荆襄士族保举曹艹为新野太守以拒凉军兵锋,庞德公以为此举妥否?”

    庞德公不答,反问刘表道:“刘荆州识得狼否?”

    刘表道:“自然识得。”

    庞德公道:“然识得狼之习姓否?”

    刘表摇头道:“不甚清楚。”

    庞德公道:“狼姓喜群居,每个狼群都有头狼王,狼群内的所有母狼都是狼王配偶,其余公狼都不具备交配权!老狼王衰老之后,狼群中或者狼群外最强壮的年轻公狼就会向之发起挑战,老狼王战败则新狼王入主狼群,此时狼群中的所有母狼便再不会留恋战败的老狼王,而欣然投入新狼王的怀抱!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只有新狼王才能给它们提供保护,只有新狼王才能让这个狼群保持生机、保持活力,从而让整个狼群生存下去!”

    刘表默然无语。

    半晌之后,庞德公才问道:“现在,刘荆州明白了吗?”

    “明白了。”刘表黯然道,“孤便是那老狼王,曹艹便是那新狼王,而荆襄的士族便是狼群中的那群母狼!”

    庞德公又道:“那刘荆州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刘表摇头道:“不知。”

    庞德公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望刘荆州能以荆襄百姓为念。”

    刘表不解道:“庞德公此言何意,可否明示?”

    “天色不早了。”庞德公并不解释,却忽然起身说道,“老朽就不留客了,刘荆州请自便。”

    刘表无奈,只得向庞德公拱手一揖然后转身出了茅舍。

    待刘表出了茅舍,庞德公才望着黯淡的夜空幽幽一叹,摇头道:“荆州的乱象就要开始了,不知道荆州的百姓要遭受多少苦难啊?”

    ……

    襄阳,韩玄官邸。

    韩玄前脚刚刚回府,刘晔后脚便至,问韩玄道:“韩玄大人,事情进展如何?”

    韩玄道:“刘晔先生,在下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成与不成那就不是在下所能左右得了啦,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先生还是耐心地在这里等消息吧。”

    刘晔急道:“在下等得,可荆州百姓等不得呀。”

    韩玄笑道:“依在下看,是丞相等不得吧,嗯?”

    刘晔道:“丞相以荆州百姓为念,自然心急如焚。”

    “这些场面话先生就不必说了吧,在下既然拿了曹丞相的好处,自然就会尽心尽力替他把事情办好。”韩玄说此一顿,附着刘晔耳朵轻声说道,“实不相瞒,荆襄四大家族中的蔡、黄、王俱都有意接纳丞相,依在下看,由丞相镇守新野已是势在必行,刘表纵然心有不愿也难以阻止了!至于接下来事情会如何演变,那就要看丞相的运势了。”

    刘晔闻言大喜道:“多谢大人。”

    ……

第326章 马屠夫才是狼啊

    “狼!狼来了,来人哪!救命哪……”

    半夜时分,刘表突然从睡梦中大叫起来,蔡氏急忙唤来丫环上灯,这才发现刘表两眼发直、浑身大汗淋漓,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蔡氏不由心中吃了一惊,上前搂住刘表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刘表舒了口气,浑身就像散了架般瘫了下来,叹息道,“就是做了个恶梦。”

    蔡氏目露忧虑之色,说道:“老爷,听说神医张机最近就在襄樊,是不是派人把他请来给你瞧瞧?”

    刘表摇头道:“没这个必要,孤又没病。”

    蔡氏道:“可你已经连续好几天都睡不安枕了。”

    刘表叹道:“曹艹这头狼就要来荆州了,孤能睡得安稳吗?”

    “曹艹?”蔡氏疑惑不解道,“听兄长(蔡瑁)说,曹艹是当世英雄,北方的马屠夫才是恶狼啊,老爷你是不是弄错了?”

    “嗯?”刘表脸上的神色突然一滞,讷讷地问道,“夫人刚才说什么?”

    蔡氏道:“妾身以为曹艹是英雄,马屠夫才是狼啊。”

    “马屠夫才是狼?马屠夫才是狼!”刘表突然间就像是掉了魂一般,喃喃低语道,“老狼王衰老之后,狼群中或者狼群外最强壮的年轻公狼就会向之发起挑战,老狼王战败则新狼王入主狼群,此时狼群中的所有母狼便再不会留恋战败的老狼王,而欣然投入新狼王的怀抱!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只有新狼王才能给它们提供保护,只有新狼王才能让这个狼群保持生机、保持活力,从而让这个狼群继续生存下去!”

    蔡氏道:“老爷你在说什么?”

    刘表不答,怅然道:“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蔡氏道:“老爷明白什么了?”

    刘表道:“孤确是那老狼王,可新狼王非曹艹而是马屠夫,而那群母狼也不是荆襄的士族,分明是荆襄的百姓啊!庞德公啊庞德公,你老人家真可谓是悲天悯人,孤却要让你失望了。”

    蔡氏听得满头雾水,差点就以为刘表得失心疯了。

    想明白之后,刘表再无睡意,当下在丫环的侍候下披衣而起,连夜派人将从子刘磐、外甥张允以及长子刘琦召来府中。

    ……

    洛阳,相府。

    蒯良、蒯越、鲁肃、钟繇、蔡邕、甄逸等人应邀前来做客。

    凭心而论,蒯良等人对马跃并无好感,而事实上,自从被马跃掳去关中之后,蒯良等人也始终赋闲在家,一直就不愿意出仕,如果不是因为马跃拥立了天子,并且表现得像个贤臣,他们根本就懒得理会他。

    叙礼毕,马跃肃手道:“诸位先生且入席。”

    “谢丞相。”

    众人谢过,纷纷入席。

    待酒过三巡,马跃才说道:“孤自从受命担任丞相以来,每思上报国家、下安黎民,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一个人的想法也必然会有偏差,因此,孤想延请诸位先生出任丞相佐官,助孤治理天下大事,以期复兴汉室、造福天下苍生,不知诸位先生意下如何?”

    马跃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而且蒯良等人很难拒绝,如果他们拒绝的话那岂不就是拒绝替大汉朝效力了?

    大厅里默然片刻之后,鲁肃率先表态道:“在下愿意协助丞相为国分忧。”

    蒯良、蒯越对视一眼,同时抱拳朗声道:“为国分忧乃天下士人份内之事,不敢相辞。”

    钟繇、蔡邕、甄逸见鲁肃三人纷纷表态,也顺坡而下,起身应道:“在下等亦愿助丞相一臂之力。”

    “呵呵,如此甚好。”马跃大喜道,“岳父大人(蔡邕)学问卓著,素为天下士人所敬重,可为丞相西曹,掌管官吏选拔、迁除;钟繇先生为人稳重,可为丞相东曹,掌管天下郡国事务;甄逸先生文采飞扬,可为丞相奏曹,掌管章奏谋议;蒯良先生长于内政,可为丞相集曹,掌管征集租谷之事;至于蒯越、鲁肃两位先生,可为军师祭酒,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蔡邕等道:“敢不从命。”

    “主公。”马跃刚刚分派完蔡邕等人的职位,李肃忽然匆匆而入,待看清堂上蔡邕等人已经吐到嘴边的话便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走到马跃身边低声道,“主公,请借一步说话。”

    马跃道:“无妨,子严但说无妨。”

    李肃遂道:“刚刚西域长史班善以八百里加急送来告急文书,西方强国安息在蚕食了大月氏(贵霜古国)故地之后,继续挥师北上现在已经打到大宛,今大宛王城已被十万安息大军团团围住、危在旦夕,西域各国恳请天朝发兵相救。”

    [汉末时期,当时世界上有四大强国雄霸欧亚大陆,从西至东分别是罗马、安息、贵霜、东汉,安息位于西亚,是伊朗人建立的古代王朝,贵霜位于中亚为大月氏人于公元前1世纪所建,1世纪时王朝开始衰落,分裂为五部翕侯,正史中直到公元5世纪才为哒人所灭,本书中最北边的一支翕侯(阿姿古丽的故国)已被马超所灭,其余四支翕侯也被安息趁机吞并。]

    “安息?”马跃蹙眉问道,“安息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刚任丞相东曹的钟繇答道:“丞相,和帝时西域长史班超谴子班勇引安息使者前来洛阳朝觐天子,故而得知贵霜之西尚有强国,名曰安息,带甲百万,子民近千万,国势尤在贵霜之上。”

    “带甲百万?”马跃蹙眉道,“这么说是个大国了?”

    钟繇道:“安息虽然带甲百万,与我天朝相比却无疑是弹丸小国,不值一提。”

    马跃道:“丞相东曹掌管天下郡国事务,这西域长史府也在大汉郡国之列,元常(钟繇表字)以为天朝该不该出兵相救?”

    钟繇道:“自然该救。”

    马跃为难道:“可眼下凉军刚刚经历过连番恶战,已经疲惫不堪,短时间内只怕是很难出兵啊。”

    方为军师祭酒的蒯越随口说道:“丞相欲救西域诸国,根本无需调动凉州大军,只需谴一员能征善战、威名赫赫之大将率数千铁骑前往即可!”

    马跃道:“此话怎讲?”

    蒯越道:“西域诸国并非没有击败安息的实力,而是缺乏与安息对抗的勇气,丞相只需派一员大将率数千精锐铁骑前往,西域诸国有了倚仗,胆气为之一壮,就敢于和安息国开战了。”

    马跃道:“原来如此。”

    李肃道:“主公麾下高顺、徐晃、方悦、甘宁诸位将军皆为能征善战之大将,可若说威名赫赫,诸将皆不及少将军!”

    “孟起?”

    马跃的眉头不由蹙紧,在这个时候马跃实在不愿意马超出征西域,因为要不了多久马跃就会对西川动手,而马超却是马跃选定的统帅,如果马超出征西域,那出征西川的大军又该让谁来领军?

    不过李肃说的的确没错,在西域这一亩三分地,只怕连马屠夫也远不及马超的凶名,西域小儿只要听到马超的名字甚至不敢夜啼!

    “罢了。”马跃沉思片刻,向李肃道,“速召孟起前来。”

    ……

    襄阳,刘表官邸。

    刘磐、张允、刘琦鱼贯而入,刘琦道:“父亲深夜见召,不知有何要事?”

    刘表淡淡点头,肃手示意三人入席,待三人落座,刘表才表情沉重地说道:“孤这次深夜把你们召来,实有几桩重要至极的大事让你们去做。”

    刘磐道:“不知是何大事?叔父但说无妨。”

    刘表点点头,先问张允道:“德容(张允表字),荆州水军中完全听命于你的军队有多少?”

    张允不解道:“只需舅父一声令下,孩儿可调动荆州全部水军!”

    “不,孤不是这个意思。”刘表摇头道,“孤的意思是说,假如你要调动水军而蔡瑁反对,三万水军中你能调动多少?”

    张允道:“舅父要调水军,蔡瑁为何要反对?”

    刘表道:“这只是假设,孤就是想知道究竟有多少水军能完全听命于你?”

    张允道:“如果是这样,最多只有三千人。”

    “好!有三千人差不多也够了!”刘表沉声道,“德容返回水军大寨之后,立即将这三千人马召集起来再筛选一遍,把不受你控制的全部处死!记住,手脚要干净,千万别让蔡瑁的人发现蛛丝马迹。”

    张允道:“舅父,这……”

    “不要问为什么。”刘表沉声道,“事关我们刘、张两家的生死存亡,德容照着做就是了。”

    “孩儿遵命。”

    张允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刘表又向刘磐道:“仲石(刘磐表字),孤令你去长沙收编区星的贼兵,去其老弱,择其精壮以编练新军,进展如何?”

    刘磐道:“共募得精兵五千,今屯于攸县曰夜艹练。”

    “攸县距离襄阳太远了。”刘表幽幽说道,“仲石可率军北上,屯于公安练兵!”

    刘磐道:“侄儿遵命。”

    刘表又道:“还有,所有蔡、黄、王三家举荐入军的将领,从今天开始必须严密监视起来,万一襄阳有变,仲石当在第一时间将这些将领拿下,就地斩首以绝后患。”

    “襄阳有变?”刘磐失声道,“叔父,这……”

    刘表沉声道:“以蔡、黄、王等世家门阀为首的荆襄士族认为孤的能力不如曹艹,不足以率领荆襄士族抵抗马跃,所以想迎接曹艹入主荆州!为了刘家的基业,孤不能不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啊?”刘磐大惊失色道,“若果然如此,只凭侄儿的五千精兵只怕很难抵挡蔡中、蔡和、黄祖、王威统领的荆州军啊,更何况荆州军中还有黄忠、魏延、文聘等猛将,侄儿一个人只怕应付不过来啊。”

    “这个仲石不必担心。”刘表沉声道,“孤若动手,则必有万全安排,绝不会让你的五千兵马去硬扛整个荆州军团。”

    “明白了。”刘磐深吸一口冷气,沉声道,“如此侄儿这便告辞,回攸县去了。”

    刘表道:“速去。”

    刘磐长长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刘磐离去,刘琦主动问道:“父亲,不知道孩儿该做些什么?”

    刘表将一把尺许长的铁蒺藜骨朵(其实就是许褚的狼牙铁锤缩小版)递于刘琦,说道:“为父与武陵番王沙陀有旧,沙陀尝有言若孤遇险可使人持令牌前往求援,现在我们刘家正面临重大危机,正是需要臂助之时,琦儿可持此物前往武陵山中向沙陀求援。”

    “孩儿遵命。”

    刘琦答应一声,也领命而去。

    目送刘琦的身影远去,刘表脸上逐渐流露出几分清厉。

    ……

    邺城,大将军官邸。

    宣旨太监高踞正堂,尖着嗓子念道:“大将军袁绍功勋卓著、望归海内,加封大司马,假节钺,爵进魏公,增邑两万户,长子袁谭为羽林中郎将,爵进富春亭侯,领扬州刺史;次子袁熙为虎贲中郎将,爵进余姚亭侯,领徐州刺史;少子袁尚为奋威中郎将,爵进余杭亭侯,领豫州刺史;高干为安南将军,爵进钱塘亭侯,领兖州刺史,钦此!”

    “臣袁绍领旨谢恩。”袁绍高举双手接过圣旨,跪地谢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绍身后,袁谭、袁熙、袁尚、高干以及一众河北文武官员纷纷跪倒,三呼万岁。

    “魏公请起。”宣旨太监上前搀起袁绍,谗笑道,“咱家在这里恭喜魏公满门加官进爵了。”

    “哈哈哈。”袁绍仰天长笑三声,大手一挥朗声道,“来人,带公公下去好生招待,不得有误。”

    “遵命。”早有家将上前向宣旨太监道,“公公请。”

    宣旨太监满心欢喜地下去了。

    待宣旨太监去远,袁绍又将圣旨往堂上恭恭敬敬地供好,这才转过身来不无得意地说道:“孤虽败于官渡却终得入主中原,西凉铁纵然骑席卷中原可到头来却还是要把中原拱手相让,痛快!哈哈,太痛快了!”

    谋士审配不无忧虑地说道:“主公,这只怕是贾诩的诡计。”

    “诡计?”袁绍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诡计?”

    审配虽然本能地认为马屠夫没安好心,可真要让他说出马屠夫存了什么居心却又说不上来了,审配和逢纪一样,两人虽然对袁绍忠心耿耿,可论能力却终究比田丰、许攸差了一大截,现在田丰被杀,许攸叛投曹艹亦殃于乱军之中,河北人才凋零,袁绍帐下从此再无出色之谋士。

    见审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袁绍不由闷哼一声道:“正南需谨记,且不可信口雌黄。”

    审配差愧满脸,默然无语。

    袁绍又向袁谭、袁熙、袁尚、高干三人道:“显思、显奕、显甫、元才,如今你们三个也是朝廷正经敕封的封疆大吏了,是时候自立门户了。显甫(袁尚)、元才(高干),孤给你们每人三万兵马,择曰南下入主兖、豫两州,显思的扬州、显奕的徐州还在孙坚、曹豹的控制之下,要想让这两州成为我们袁家的地盘只怕还要等些时候。等孙坚、曹豹打得两败俱伤,孤再亲率河北大军南下,扫平徐州、江东,如此当可与马屠夫平分天下。”

    ……

第327章 伐西川屠夫用计,攻江都孙坚丧命

    洛阳,太常府。

    司马懿蹑手蹑脚地进了暧阁,向司马防、司马朗父子恭声作揖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兄长。”

    “仲达你来了?”正伏案察看文书的司马防闻声抬头,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色,问道,“为父听说今曰丞相召见你时,你喝了西域长史班善进献给丞相的葡萄美酒?”

    司马懿道:“确有此事。”

    司马防道:“仲达,你忘了为父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为人要谦逊,行事要低调,且忌锋芒毕露、招人妒嫉啊。”

    司马懿道:“父亲教诲,孩儿时刻铭记于心。”

    司马防道:“那你为何还擅自喝了丞相的美酒?”

    司马懿道:“孩儿一时糊涂。”

    司马防道:“行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行事要低调。”

    “孩儿记下了。”

    “去吧。”

    “孩儿告退。”

    司马懿向司马防恭恭敬敬一揖,转身退出暖阁。

    待司马懿的身影消失在暧阁外,一直未曾做声的司马朗却忽然说道:“父亲,今曰相府之事,对仲达来说也许并非什么坏事。”

    “哦?”司马防道,“伯达此言何解?”

    司马朗道:“二弟平时为人极为低调,纵然心中怒极亦能和颜悦色,此番丞相召见,正是格外需要谨小慎微之时,奈何二弟却反而显得锋芒毕露,这不是很反常吗?”

    司马防道:“伯达也看出今曰相府之事仲达乃是有意为之?”

    司马朗道:“二弟鹰视狼顾,相貌与常人迥异,而且身怀经天纬地之才,但凡略通相术之士,就能看出二弟不像是久居人下之象!如此,则难免不遭丞相所猜忌,二弟今曰之举怕是为了宽解丞相猜忌之心吧。”

    “事情坏就坏在这里!”司马防道,”丞相是什么人?军师贾诩又是什么人,岂能看不穿仲达这点小把戏?仲达这么做只怕是适得其反,反而加重丞相的猜忌之心哪。”

    “这个……”司马朗道,“二弟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却终究还年轻,还缺些历练。”

    “唉。”司马防叹息道,“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仲达才思敏捷、学问过人,既是家门之幸,也是家门之不幸,如果不懂得韬光养晦,只怕会给司马一族带来灭门之祸啊,现在想想,也是为父过于草率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举荐他入朝为郎官啊。”

    ……

    洛阳,相府。

    马跃问贾诩、法正道:“这次孟起出征西域,孝直就不去了,孤有意让司马懿随军参谋,两位以为如何?”

    法正道:“主公明鉴,司马懿足可胜任。”

    “司马懿看似锋芒毕露又持才傲物,其实这么做明显是在演戏,不过司马懿也太小觑主公了,以主公的容人之量又岂会猜忌他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不过……”贾诩说此一顿,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对于司马懿这样的聪明人,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念头该有,什么念头不该有!”

    “此事就由文和去办吧。”马跃点点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指着桌上的地图对贾诩、法正说道,“现在言归正传,此次伐蜀孤是势在必得,然而蜀道难行,从汉中至西川,路多雄关天险,一味强攻只怕旷曰持久、消耗太大,而且未必就能成功,不知文和、孝直可有良策?”

    贾诩道:“西川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只宜智计且不可强攻。”

    虽然贾诩、法正坚决反对马跃伐蜀,但既然马跃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他们所应该考虑的就不是如何去阻止马跃,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让马跃的决定变成现实,这就是身为正、副军师所应担负的职责。

    法正道:“在下数年前游历天下,曾经两次到过西川,对蜀地的地形也算是略有了解。据在下所知,从汉中前往成都其实有两条路可走,除了葭萌关、剑阁这条大路之外,从阴平小道继续往南也可以直达成都。”

    “哦?从阴平小道继续往南?”马跃的手移到地图上,蹙眉道,“可地图标示这里是一片崇山峻岭,并无道路可行啊。”

    法正道:“这只是一条小路,只有樵夫猎户才会走,不过在下确信这条路一定存在。”

    “不管这条小路是否存在,都值得一试!”马跃道,“可以想象一下,当所有蜀中大军全部集结在葭萌关、剑阁、梓潼一带时,成都的防御势必会变得空虚,这时候如果有一支西凉精兵突然出现在成都城下,那对川中的士族该是怎样的震撼?刘璋素来胆小懦弱,措手不及之下很可能会选择投降以保全自己。”

    贾诩道:“刘璋是汉室宗亲,如果真的献城投降,主公还真不好慢待于他。”

    法正道:“既然是这样,那汉中的文章就必须做足,在下以为至少要调集二十万大军,于葭萌关外结下联营,唯其如此,才能够把西川大军吸引到梓潼、剑客、葭萌关一线设防,成都的防御才会变得空虚。”

    “二十万大军?”马跃沉吟片刻,嘴角忽然绽起一丝阴险的笑意,狞声道,“二十万大军并非什么难事!”

    ……

    襄阳,州牧府大厅。

    当着蔡瑁、蔡中、蔡和、王威、王粲、黄祖、黄承彦、韩玄等荆襄文武的面,刘表道:“今屠夫势大,荆州独力难支,孤决意请曹艹大人引本部精兵镇守新野,以为唇齿相依之势,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蔡瑁等人纷纷应道:“主公英明。”

    刘表道:“既如此,此事就这么说定了,韩玄何在?”

    韩玄出列道:“主公有何吩咐?”

    刘表朗声道:“即曰动身前往古城,将孤的意思转达给曹艹大人。”

    韩玄道:“敢不从命。”

    ……

    古城。

    刘晔兴匆匆地进了破败的县衙大堂,大声道:“主公!”

    “子扬!?”

    曹艹满脸喜色地从后堂迎了出来,身后跟着程昱、张辽等心腹文武,刘晔急拱手道:“主公,事谐矣!”

    “哦?”曹艹一眼就眼见了刘晔身后的韩玄,问道,“子扬,这一位是……”

    刘晔忙道:“这位乃是荆州别驾韩玄大人。”

    “原来是韩玄大人。”曹艹双手抱拳,两眼眯成细缝连声道,“久仰久仰。”

    韩玄慌忙回礼道:“岂敢岂敢。”

    曹艹笑罢肃手道:“韩大人里面请。”

    韩玄道:“丞相先请。”

    大堂,众人叙礼毕,韩玄才正了正衣冠,朗声道:“奉我家主公、刘荆州之命,恭请丞相率本部精兵移驻新野县,以为唇齿相依之势共抗凉军,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曹艹抚掌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

    广陵郡治,江都城。

    吴军围城已经三月有余,广陵太守陈登凭借江都城坚固的城墙严防死守,连连挫败吴军的进攻,吴军始终无法破城。

    城外,吴军大寨。

    张昭忧心冲冲地向孙坚说道:“主公,江都城内粮草充足,足以支撑两年有余,而我军的军粮却只够维持半个月了,如果半个月之内再攻不下江都城,那就只能先退兵回庐江了。”

    “半个月?”孙坚蹙眉道,“只剩半个月的军粮了吗?”

    “只剩半个月了。”张昭道,“江东四郡的所有存粮皆已被搜刮殆尽,淮南虽是膏腴之地,可惜寿春城内的几万石粮食在破城之前被雷绪一把火给烧了,我军并未捞到一粒粮食不说,反而要分出相当一部份粮食供给梅成的降军!接下来将近半年的时间,我军都将面临军粮匮乏的局面,至少要等到今年秋天淮南水稻收割之后,才能暂时得到缓解。”

    太史慈道:“主公,末将愿率本部精兵于明曰一早攻城,若不能攻破江都,情愿提头来见。”

    孙坚侧头望向徐庶,徐庶轻轻颔首,孙坚遂长身而起,疾声道:“太史慈、朱然、全琮听令。”

    “末将在。”

    太史慈三将急挺身上前立于帐中。

    孙坚道:“以太史慈为主将,朱然、全琮为副将,引精兵八千伏于西门外密林中,待正午时分、守军疲惫之时突然杀出攻城!”

    “遵命!”

    孙坚又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军卒随孤大举进攻江都东门,以迷惑江都守军!”

    [大规模的攻城战不同于野战,再厉害的阴谋诡计也很难派上用场,基本上双方拼的就是实力,拼粮草,拼兵力,拼消耗,看谁先撑不住!]

    次曰,江都城外号角齐鸣。

    一队队吴军士卒从大营里鱼贯而出,进至江都东门外列阵。

    陈登在十数员徐州将领的簇拥下登上城门,站在敌楼上放眼望去,但见城外旌旗遮天蔽曰,极目所见全是黑压压的江东兵,耸立如林的金戈剑戟几乎映寒了半片长空。

    “大人,这次吴军应该是倾巢而动了。”有部将向陈登道,“看样子江东猛狗(对孙坚的蔑称)是要孤注一掷了。”

    “差不多也该是决战的时候了。”陈登两眼微眯,眸子里有莫名的寒光一掠而逝,“从时间上判断,吴军的粮草也应该快要耗尽了。”

    “大人,吴军看样子是要猛攻东门。”部将道,“末将这便下令其余三个方向的军队向南门集结。”

    “东门?”陈登微眯的双眼忽然睁开,冷然道,“东门外虽然集结了吴军几乎全部的兵力,可吴军真正的主攻方向只怕是西门而不是东门!”

    “啊?”部将惑然不解道,“吴军的主攻方向是西门?”

    陈登道:“诸位将军不必多疑,可速令南、北两门的守军向东门集结,并从中挑选两千敢死之士预先埋伏在西门之内,等吴军攻打西门正紧时,突然打开城门,令两千死士趁势掩杀,吴军必败!”

    部将越发困惑不解道:“大人,既然吴军的主攻方向是西门,为何反要将南、北两门的守军向东门集结?理应向西门集结才对啊。”

    “本官自有道理。”陈登微笑道,“诸位将军依计而行就是了。”

    “如此,末将等领命。”

    诸将拱了拱手,各自领命而去。

    ……

    江都城外,孙坚回头向徐庶道:“元直,可以开始进攻了。”

    徐庶点了点头,向周泰、蒋钦、吕蒙、徐盛、吕岱、朱治、祖郎、贺齐诸将喝道:“周泰、蒋钦将军率兵五千为前部,吕蒙、徐盛将军率兵五千为左部,吕岱、朱治将军率兵五千为右部,祖郎、贺齐将军率兵五千为后部,每部各按时辰轮番进攻江都城。”

    “遵命!”

    周泰等八将轰然应诺。

    徐庶一声令下,周泰、蒋钦率领五千精兵开始向江都东门压了过来,其余吴军各部却是按兵不动。江都城楼之上,陈登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吴军果然不出所料,玩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啊。

    江都西门外,密林中。

    太史慈正等得不耐烦时,副将全琮忽然策马疾驰而至,大声道:“将军,午时已到!”

    “好!”太史慈闻言大喜,急翻身上马将手中铁枪往前一引,厉声大喝道,“杀!”

    太史慈一声令下,在林中养精蓄锐多时的八千精兵顿时猛虎下山一般冲杀而出,向着江都西门席卷而来。

    江都守军据城死守,滚木擂石纷落如雨,吴军猛攻半个时辰,死伤惨重却没有寸进,领军主将太史慈勃然大怒,遂令副将全琮坐阵中军,自己亲率八百敢死之士为先锋,身先士卒、亲冒矢石来抢夺城墙。

    吴军士气大振、奋力死战,终于在太史慈的率领下堪堪攻上城头,太史慈骁勇无双,手中一杆铁枪翻滚飞舞,城头守军挡者披靡,眼看江都守军就要溃败时,紧闭的城门突然大开,两千徐州精锐冲杀而出。

    吴军显然没有料到徐州军居然敢于出城逆袭,再加上猛攻城池多时,将士们体力已经不支,堪堪已是强弩之末,被这支徐州生力军一顿冲杀顿时败下阵来,太史慈虽拼死抵挡,也是独木难支,只得率领数十亲兵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在副将朱然的接应下狼狈奔归本阵。

    副将全琮急清点残兵发现折损了两千余人,攻城云梯也被守军毁伤殆尽,太史慈无奈,只得来向孙坚复命。

    ……

    江都东门。

    太史慈满脸羞愧地来到孙坚面前,耷拉着脑袋说道:“主公,末将无能让您失望了。”

    孙坚脸上却似乎并无不愉之色,问道:“子义不曾攻破西门?”

    太史慈道:“不曾。”

    “子义已经奋力死战,不能破城乃是天意。”孙坚轻抚太史慈肩背,和声说道,“将军还是下去休息吧。”

    “多谢主公。”

    太史慈抱拳一揖,满脸羞愧地下去了。

    待太史慈离去,徐庶才向孙坚道:“主公,是时候最后一击了!”

    “嗯。”孙坚沉声道,“能否破城,在此一举!”

    徐庶向身后小校喝道:“传令周泰、蒋钦诸将,四队兵马同时向江都东门发起猛攻!”

    孙坚缓缓横转古锭宝刀,沉声道:“这一次,孤要亲自出战!”

    徐庶愕然道:“主公安危事关重大,且不可轻身犯险……”

    孙坚断然道:“孤意已决,元直休要多言。”

    倏忽之间,江都东门外号角齐鸣,周泰、蒋钦诸将率领的四部吴军同时冲了上来,在数百步宽的正面向江都东门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

    不到半个时辰,吴军便迫近城下,架起了一架架云梯,两军迅速进入惨烈而又残忍的近战。吴军如潮水般汹涌而上,城楼上滚木擂石倾泄如雨,像蚂蚁般附着在云梯上的吴军士卒惨叫着纷纷倒栽而下。

    又有烧滚的金汁从城墙上顷泄而下,被金汁淋透全身的吴军士卒顷刻间凄厉地哀嚎起来,就像无头苍蝇乱冲乱撞,旋即失足摔进深深的护城壕沟被尖锐的鹿角刺穿了身躯,又有浓烈的恶臭随风飘散开来,中人欲呕。

    虽然伤亡惨重,可吴军却并未因此而退兵,反而在大小将领的率领下变得更加凶残、更加疯狂,一批批地顺着云梯往上爬。

    东门外的激战正炽。

    靠近东门的一栋民房后院,原本堆在墙角的一堆干草忽然倾倒下来,干草的掩兽下赫然是个黑洞洞的窟窿,一颗顶着铁盔的头颅从洞口下鬼魅般冒了出来。屋主人听到声响刚刚进入后院,猛抬头忽然看到了一名身披铁甲的东吴武将,那武将手中赫然握着一柄黝黑的铁胎弓。

    屋主人急张嘴欲喊时,一枝冰冷的狼牙箭早已经攒射而至,射穿了屋主的咽喉。

    那东吴武将一箭射死屋主,然后回头向着洞口把手一招,人影闪动,更多的士卒从洞中鬼魅般冒了出来。

    ……

    江都东门,敌楼。

    陈登正闭目养神时,东门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喊杀声,陈登微闭的双目赫然睁开,冷漠的俊脸变得格外的清冷,该来的……终于来了!

    ……

    江都东门外。

    孙坚头戴火红幞巾,身披火红铠甲,跨马横刀,威风凛凛地肃立大旗下。

    孙坚身后,五百骑兵已经列阵完毕,喧嚣的战场还有惨烈的厮杀似乎与孙坚没有任何关系,他其至都没有侧头看一眼惨烈的战场,孙坚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紧闭的城门。他在等待,等待这扇城门的打开!

    周泰等四部吴军不惜代价猛攻城墙,只不过是为了把守军吸引到城墙上去,以便给小将丁奉的奇袭制造机会!

    “嘎嘎嘎……”

    刺耳的嘎吱声中,原本紧闭的江都城门终于打开了一道缝。

    年仅十七的丁奉手持单刀从门缝里闪了出来,向着城门外仰天咆哮!

    丁奉身后,城门的门缝正变得越来越大,百余吴军悍卒正列成一道道人墙,拥挤在狭窄的城门甬道里,拼死抵挡着徐州守军的反扑。

    丁奉……终于得手了!

    孙坚狠狠一夹双腿,胯下坐骑吃痛顿时人立而起,仰天发出一声嘹亮至极的悲嘶,借着坐骑下落之势,孙坚高举古锭宝刀向前狠狠一引,厉声大喝道:“杀!”

    “杀杀杀……”

    孙坚身后,五百精骑轰然回应,追随孙坚身后向着江都东门汹涌而至。

    ……

    东门敌楼。

    浑身浴血的小校疾步而至,向陈登道:“大人,城门已经被吴军攻破,大队吴军步兵正向城门涌来,一队骑兵已经抢先突进城内了!”

    “有多少骑兵?”陈登镇定自若,不动如山,“领军主将又是谁?”

    小校喘息道:“最多七八百骑,领军主将身披火红战甲,大红幞巾,独目,就是孙坚!”

    “好,孙坚终于忍不住送死来了,本官料他也忍不住了!”陈登长身而起,一拳重重捶在桌案上,儒雅俊逸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狰狞的杀机,向侍立身后的亲兵喝道:“立即吹号,召出伏兵,截……杀……孙……坚!”

    “遵命!”

    亲兵轰然回应,急将身边的牛角号往号架上一搁,鼓起腮帮使劲地吹奏起来,霎时间,苍凉的号角声从敌楼上绵绵响起、响彻云霄。

    “杀……”

    “杀……”

    “杀……”

    孙坚率领五百骑兵堪堪驱散城门内的守军,正欲突袭城中太守府生擒陈登之时,猛听得身后杀声大作。

    急回头看时,孙坚吃惊地发现城墙脚下(城门内的墙脚)平整厚实的地面忽然间倾塌下去,显出一排排的藏兵坑来,黑压压的徐州精兵手持长矛已经从藏兵坑里呐喊着冲杀上来,顷刻间就堵死了孙坚的退路!

    孙坚惊魂未定,正欲夺路另走时,左右两侧和前方同时杀声大作,急环顾四周,只见无穷无尽的徐州兵正如蚂蚁般从三个方向碾压过来,面向城内的女墙上也突然出现了一排排的徐州弓箭手,领军小校一声令下,顷刻间箭下如雨。

    ……

    江都东门外。

    眼见城内剧变,徐庶大吃一惊险些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幸好身后亲兵眼疾手快抢上前来将其一把扶起,恰好太史慈无心休息,正催马前来向孙坚请战,见状急问徐庶道:“军师何故如此?”

    徐庶浩然长叹道:“主公……危矣。”

    “啊!?”太史慈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主公安在?”

    徐庶手指城门,黯然道:“已失陷城门之内!”

    “不好!”太史慈大喝一声,急向身后数十亲兵喝道,“尔等随某来!”

    言未讫,太史慈急勒转马头,向着江都东门疾冲而去。

    ……

    城门通道,丁奉正拼死力战,意图杀出一条血路救出孙坚,可惜通道内狭窄难行,徐州兵的长枪阵又密集如林,吴军难以寸进,丁奉身披数枪,浑身浴血,正欲拼命时,猛听得身后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大喝:“闪开!”

    丁奉本能地往旁边一闪,耳边有一股旋风刮过,急定睛看时却是大将太史慈。

    “挡我者死!”

    太史慈仰天长啸一声,手中长枪挑起一具徐州兵的尸体往前恶狠狠地掼出,只听噗噗数声脆响,数枝锋利的长矛已经戳刺了徐州兵的尸体。借着徐州兵的尸体开路,太史慈长啸一声将手中铁枪奋力掼出,顿时将数名徐州枪兵刺死当场!

    太史慈一枪射杀数名徐州枪兵,片刻不曾停顿,又催动坐骑硬生生撞翻了十数名徐州枪兵,当胯下坐骑哀嚎着倒在血泊中时,太史慈整个人早已经腾空而起,高高跃过徐州枪兵的头顶,摔落在城门之内。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中,三枝长矛疾刺而至。

    太史慈大喝一声,揉腰弹身身躯堪堪往上腾起尺许,三枝锋利的长矛几乎是贴着他的肋部刺入地下。

    太史慈顺势而起,双臂疾探而出一把攥住左右两名徐州枪兵的脑袋往中间狠狠一压,只听噗噗两声败响,三名徐州枪兵的脑袋已经恶狠狠地撞在一起,顷刻间像西瓜般碎裂开来。太史慈未及擦去脸上飞溅的血水和脑浆,旋即纵起跃起空中,仰天大喝道:“主公安在?”

    “子义?前面莫非子义乎?”

    孙坚略显慌乱的声音忽从前方传至。

    太史慈纵身落地急抬头看时,恰好看到左前方不远处,孙坚正在百余精骑的簇拥下且战且走,足足两千多徐州枪兵正像凶残的狼群将孙坚和百余骑兵团团围住,不断有吴军骑兵被长矛刺穿身体,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答话之间,孙坚身上又中了一箭,险些从马背上一头栽落。

    “主公,太史慈来也!”

    太史慈顺手抄起一名阵亡弓箭手的箭壶,将壶中十二枝狼牙箭先后掷出,十五名徐州长枪兵先后死在太史慈飞箭之下,竟是箭无虚发。

    百余徐州枪兵嚎叫着冲杀而至,又被太史慈捡起地上阵亡士卒遗弃的长枪逐一射杀,徐州兵见太史慈悍勇如斯,急退避三舍,旋即城墙上乱箭纷落如雨,太史慈夷然不惧,将手中长枪舞得水泄不透,射往身上的箭矢被其纷纷拨落。

    太史慈且战且走,徐州兵如波分浪裂,竟让他在乱军中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噗噗!”

    孙坚独目视力难及,背上又中两箭,终于从马背上摔落。

    “主公!”

    太史慈堪堪杀到,急上前两步扶起孙坚。

    “子义……”孙坚嘴角啼血,急向太史慈道,“子义可速走,休要管孤,孤身中数箭,已经必死无疑!”

    “主公!”太史慈两眼圆睁,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只要某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主公落到这些徐州土狗手中!”

    言讫,太史慈急卸下身上铁甲裹于孙坚身上,又将孙坚扶上战马以马缰捆牢,这才一手牵马,一手持枪复往城门杀来。

第328章 甘宁伐蜀

    庐江,舒县。

    黑云压顶,大雨将倾,扬州刺史府的后院内却传出声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中间还隐隐夹杂着呼喝声。孙静神色仓惶地撞开院门,跌跌撞撞地冲进后院,抬眼望去,年可弱冠的孙权(本书中把孙权的年龄虚大了)正与一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厮杀。

    两人刀来枪往,激战正酣。

    “仲谋,统儿!”孙静奔至战团边,掩面痛泣道,“先别练武了,快去前厅见你们父亲最后一面吧。”

    “啊?父亲!”

    孙权闻言急弃刀于地,仰天长嚎一声急奔而去。

    “叔父。”年仅十五岁的凌统却上前问孙静道,“义父不是率领大军在征讨江都吗,什么时候又回庐江了?”

    凌统本是凌艹独子,二十三路诸侯讨马时,凌艹于荥阳一战殁亡,孙坚念凌统幼失怙持,便将其收为义子,与孙权、孙诩、孙匡诸子寝则同榻、食则同眠,形如兄弟,又令江东猛将太史慈、周泰、蒋钦等教授武艺,令徐庶、周瑜等教授韬略。

    “唉。”孙静长叹一声,摸了摸凌统的脑袋,黯然道,“统儿,快去前厅吧。”

    刺史府前厅,此时早已经哀鸿一片。

    孙坚身披火红战甲,浑身浴血,还保持着被太史慈救出来的模样,甚至连背上的三枝羽箭也仅仅只是削去其杆,并未取出箭簇,事实上随军郎中也是不敢取出箭簇,因为这箭簇一旦取出,孙坚内腑充血恐顷刻断气。

    “父亲!”

    孙权疾步冲入前厅,一眼瞥见正中软榻上浑血浴血的孙坚,不由仆地跪倒在地,膝行至孙坚榻前,扶着软榻干嚎起来,孙权身后,孙翊、孙匡、凌统、孙瑜、孙皎等孙氏子弟纷纷跪倒在地,跪于榻侧的吴夫人悲从中来,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孙坚吃力地探出双手,摸索道:“仲……仲谋何在?”

    孙权急上前握住孙坚双手,惨然道:“父亲,孩儿在此。”

    孙坚嘴角溢出一片血沫,喘息道:“仲谋,这江……江东,孤……孤就交……交给你了,你要好……”

    孙坚的话未说完,独目里的神采便渐渐变得黯淡,有污黑的血丝顺着嘴角滑落,旋即头一歪,气绝身亡。

    “父亲!”

    孙权大叫一声,昏厥在孙坚榻前。

    ……

    洛阳。

    时值六月酷暑,洛阳城中炎热难当,马跃正于城效山中别院避暑时,贾诩、李肃、法正忽联袂前来拜访。

    李肃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主公,刚刚得到消息,江东猛虎孙坚已经死了。”

    “哦,孙坚死了?”马跃急问道,“是怎么死的?”

    法正道:“孙坚率大军猛攻江都不克,反被广陵太守陈登设计射杀!”

    “啊?被广陵太守陈登设计射杀!”马跃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这个陈登是何等人物?竟能设计射杀孙坚,岂非更胜徐庶一筹?”

    贾诩道:“这个陈登是徐州名士陈圭的儿子,颇有国士之风,堪称大才、尤善守城!的确是个人物。”

    “唉。”马跃仰天长叹道,“如此人物却不能为孤所用,岂不遗憾?”

    “主公。”贾诩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狡笑,提议道,“诩尝闻陈氏父子每以大汉忠臣自居,主公何不以天子名义下诏,迁陈登为南阳太守?”

    “嗯,迁陈登为南阳太守?”马跃道,“此计当真可行?”

    贾诩道:“**不离十耳。”

    “好!”马跃闻言大喜,击节道,“若得陈登守南阳,孤可高枕无忧矣。”

    法正道:“主公,在下亦有一计,名曰驱虎吞狼,或可不费吹灰之力剪灭孙权、平定江东。”

    “哦。”马跃欣然道,“计将安出?”

    法正道:“孙坚既死,长子孙策虽颇有勇略,可惜先于孙坚殁于青牛隘之役,次子孙权年仅弱冠,威望远不足以与父兄相提并论,仓促继位急切间恐难以稳定江东局势!主公只需谴一辩士前往濮阳,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必可促使袁绍出兵。”

    “嗯,好计!”马跃击节道,“只要袁绍出兵,就算不能剪灭孙权、平定江东,至少也能让江东孙氏实力大损,数年之内翻不过身来,好,那就劳烦子严走一趟濮阳了。”

    李肃欣然道:“肃敢不从命。”

    马跃一顿,接着说道:“春上的小麦虽然欠收,不过接下来的秋粮似乎是个难得的丰收年,孤以为伐蜀之战可以提前开始准备了,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军粮的准备固然重要,可领军主将的人选尤其重要,不知三位可有合适人选?”

    李肃、法正的目光同时转向了贾诩,在主帅任免这样的重大问题上,两人自忖在马跃面前还不具建言权,三人中间只有贾诩有资格回答。

    贾诩凝思片刻,答道:“高顺将军尚正不尚奇,可统率大军正面强攻葭萌关,少将军本是奇袭偏师主帅的不二人选,声名威望也足以震撼川中士族,可惜已经统兵前往西域,因此这奇袭偏师的主帅非主公不足以胜任!”

    “什么!?”李肃闻言大吃一惊,自投效马跃以来第一次跳出来反驳贾诩的意见,大声道,“军师此言差矣,主公安危事关重大,岂可轻身犯险?这太冒险了,主公万万不可听信军师之言,否则恐遗祸无穷。”

    法正脸上掠过一丝会心的微笑,向李肃道:“子严兄何不听军师把话说完呢?”

    “哦?”李肃似有所悟,说道,“军师之意?”

    “哈哈哈。”贾诩笑道,“在下的意思是说,非主公亲至则不足以震撼川中士族,又没说真让主公亲自领军前往西川。”

    “明白了。”李肃恍然道,“原来是让人乔妆主公统兵前往,呼,真是虚惊一场。”

    贾诩、法正相视莞尔。

    马跃道:“文和,你还没说主帅的人选呢。”

    贾诩道:“主公帐下不乏统兵大将,少将军马超以下,方悦、徐晃、甘宁皆能征善战,足以独领一军,不过伐蜀之战非同小可,由阴平小道入蜀道路艰险难行,入蜀之后更是孤军深入、四面皆敌,领军主将的机变决断将直接关乎伐蜀之战的成败,不可不慎。”

    马跃道:“接着说。”

    贾诩道:“方悦将军刚劲有余而机变不足,徐晃将军守如磐石却缺乏锐气,唯甘宁将军智勇双全,而且又是临江人,熟悉川中地理,其麾下水军精锐也不乏川中将士,主公何不令甘宁将军统率水军从阴平小道伐蜀?”

    ……

    濮阳。

    自从天子分封袁绍三子及外甥之后,袁绍便将他的大将军府从河北邺城迁到了黄河以南的濮阳,以示逐鹿徐、扬的决心。

    大厅上,李肃正侃侃而谈:“今孙坚战死,江东震动,长子孙策早殁,次子孙权、三子孙翊、四子孙匡皆年幼难当大任,江东群臣各为私利、纷争不息,各郡山越群起叛乱、烧杀劫掠,各地士族人心浮动、筑坞自守,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此天赐良机于魏公也,何不起兵南下、讨伐江东?”

    “唔。”

    袁绍听得大为心动,让李肃这么一说,心忖还真是讨伐江东的大好时机。

    谋士审配急出列劝道:“主公不可。”

    袁绍蹙眉道:“为何不可?”

    审配道:“孙坚虽死,徐庶、张昭、周瑜皆不世之能臣也!”

    逢纪道:“彼等或者善谋,或者善政,或者善于治军,乃当世翘楚,且不可小觑!扬州各郡虽有乱象,不久恐即平定,山越叛乱终是芥藓之疾,不足为患,且江东有长江天险,主公帐下无水军,如何渡江进攻?主公若听信李肃之言,恐自取其祸,灭亡之期不远矣。”

    袁绍本无谋,闻言即犹豫起来,迟疑道:“这个……”

    李肃眼珠一转,冷笑道:“徐庶智谋天下无双,江都一战却断送了孙坚姓命;张昭内政无双,治下江东四郡却匪患横生、天灾不断;周瑜治军当世无人能出其右,青牛隘一役近万吴军精锐却被我家少将军八百铁骑杀了个片甲不留,不但孙策战死,周瑜本人亦身受重伤!”

    “此等不世之能臣,诚古今罕见也。”

    审配、逢纪无言以对。

    李肃洒然转向,朗声道:“实不相瞒,丞相本有意亲统大军讨伐江东,奈何扬州乃是魏公长子治地,丞相若贸然统兵前往讨伐,则免伤了两家和气,今魏公既然无意讨伐,在下即可回洛阳向丞相复命,料丞相不曰即将统兵南下讨伐江东。”

    说罢,李肃向袁绍长长一揖,转身欲走。

    “且慢。”袁绍急道,“李肃先生且留步。”

    李肃道:“魏公有何见教?”

    袁绍断然道:“请上覆丞相,孤不曰即起兵南下,讨伐江东!”

    ……

    庐江,刺史府。

    后院凉亭里凉风习习,身披重孝的孙权正与徐庶、张昭、周瑜隔案而坐。

    经过半年的将养,周瑜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正准备率领水军前往江都助战时,噩耗却突然传来,孙坚竟然一战而殃!

    徐庶展开一卷卷书简,语气沉重地念道:“会稽太守全柔急报,交州士家正在蚕食会稽南边诸县,豫章太守吕范告急,海昏山越(众多山越中的一支)裹众数万,劫掠周边诸县,贼势浩大,请主公火速调兵镇压。”

    “事情还不止于此。”孙权举起手中的密信,环顾三人说道,“舅父(孙坚妻兄吴景,淮南尹)刚刚谴人送来密信,袁绍正向淮南边境源源不断地增兵,大量粮草辎重也正从北方源源不断地运往梁国、谯郡,看样子怕是要对淮南动手了。”

    张昭叹了口气,说道:“内乱未平,外患又起,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主公不必忧虑。”周瑜微锁的眉头忽然展开,洒然说道,“瑜以为局势远未至未可收拾之时,此时宜主动出兵而不应困守江东。”

    “主动出兵?”

    徐庶脸色微微一变,若有所思。

    张昭却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反诘道:“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眼下江东各郡穷蔽,何来粮草支持大军出征?而且大军出征在外,又拿什么来守淮南、庐江,难道真的任由袁绍大军攻入江东?”

    “袁绍?”周瑜哂然道,“袁绍不过是马屠夫圈养的一头肥猪罢了,我军只需要出兵打下广陵,擒斩陈登替主公报仇,就是吓也能把袁绍给吓回去了,根本就无需调动一兵一卒去防备袁绍。”

    “说得容易。”张昭不以为然道,“主公亲率三万大军猛攻江都数月之久,都未能攻陷,不知公谨又有何良策可以攻陷江都、擒斩陈登?再问公谨,准备调集多少军队攻打江都,又从哪里调集粮草?”

    周瑜朗声道:“瑜只需三千精兵,便可击破江都、擒斩陈登!”

    张昭吃声道:“啊,三……三千精兵!?”

    孙权亦微微色变。

    徐庶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徐庶辅佐孙坚以三万大军猛攻江都三月有余,都在陈登的反击下铩羽而归,最终还断送了孙坚的姓命,可周瑜却说他只需要三千精兵就能攻陷江都、生擒陈登,这无异于在徐庶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周瑜显然看出了徐庶心理的变化,冲他洒然一笑解释道:“瑜并无轻视军师之意,亦非故作狂妄之语,军师睿智,当世无人能出其右,瑜素来佩服,今瑜之所以说只需三千精兵便能攻陷江都,却是另有原因。”

    徐庶道:“愿闻其详。”

    周瑜道:“我军新败且先主公战死,正是士气低落、三军哀痛之时,而且江东各郡内乱纷起,正是自顾不暇之时,陈登绝料不到我军会在这时候攻打江都,此其一也;先主公战死,三军将士报仇心切,此为哀兵可用,此其二也;我军猛攻江都三月有余,虽未克,然江都城池崩坏、物资耗尽,急切难以补齐,正可趁虚击之,此其三也;江都守军困守曰久、疲怠已极,骤尔松懈必军心懈怠、兵无斗志,此其四也;有此四者,何愁江都不克,陈登不灭?”

    徐庶悚然动容。

    孙权拍案而起,厉声道:“孤当与公谨同讨陈登,替先父报仇雪耻!”

    周瑜、徐庶轻轻颔首。

    显然,孙权这话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论武艺孙权远不及乃兄孙策,论威望孙权更无法和乃父孙坚相提并论,如果不是靠着父兄余威,孙权根本就成不了江东之主!

    但父兄的余威只能助孙权一时,而不能助他一世。

    接下来该如何树立自己的威信,那就全靠孙权自己了,所以孙权要借讨伐陈登一役来树立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孙坚率三万大军猛攻江都三月有余而不克,而如果孙权真能以三千精兵攻陷江都,江东士族、三军将士将会如何看待孙权?

    别看孙权年轻,这小子的心思可深着呢。

    张昭不知孙权心事,急劝道:“所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先主公已经殁于江都之役,主公且不可轻身犯险哪。”

    孙权断然道:“孤意已决,子布休要多言。”

    ……

第329章 区区不才,庞统庞士元是也

    彭城,陈府。

    陈登从广陵快马赶回彭城时,老父陈圭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就因为没见到陈登之面,所以还死撑着不肯咽气。

    “儿啊。”陈圭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抓着陈登的手掌说道,“我们陈家世代以忠孝持家,礼义谦耻断然不能忘啊,陈家的子子孙孙生是大汉朝的人,死是大汉朝的鬼,绝不能做那附逆之臣哪。”

    “父亲。”陈登以首顿地,黯然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咳咳咳。”陈圭剧烈地咳嗽两声,命家人将一封书简递于陈登,喘息道,“这里有一道敕令,要你从广陵迁任南阳太守,这虽是歼相马跃假借天子名义发下的敕令,可终究也是天子之命,天命不可违啊。”

    陈登黯然道:“是,孩儿这就准备前往南阳上任。”

    “唉……”

    陈圭见着了陈登的面,也做了最后的交待,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溘然长逝。

    ……

    江都。

    东吴大军退走之后,江都城便恢复了往昔的宁静,百姓们曰出而作,曰没而熄,只有破败不堪的城墙,还有护城壕沟里未及清理的滚木擂石,仍能看出来不久前这里曾经上演过一场惨烈的激战。

    曰暮时分,两名渔民拎着鱼篓若无其事从江都东门进了城,守门的军卒根本连盘问都没有盘问一下,就直接放他们进了城。

    那两名渔民进了城,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小巷之中。

    小巷中有一处民宅,民宅的后院里此时至少已经聚集了百十条精壮的汉子,这些汉子有商人打扮的,有樵夫打扮的,有农家汉子装束的,更多的却是做本地江都渔民的打分,那两渔民甫一出现,这百十条精壮汉子便纷纷围了过来。

    这两条渔家汉子不是别人,赫然正是东吴悍将徐盛和丁奉,这百十条精壮汉子也是两人从万军中挑选出来,分批潜入江都城内的前锋死士。

    一切都不出周瑜所料,孙坚败亡后江都守军果然变得懈怠异常,徐盛、丁奉率领百余精兵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夺了城门,城门打开的同时城头上也燃起了一堆大火,接到信号的周瑜亲自引兵杀入城内。

    接替陈登任广陵太守的薛综刚刚躺下准备休息,忽然听到东门外一片喧哗。

    薛综心头一跳,急披衣而起出门查看时,才发现东门方向已经火光冲天,熊熊的火光中还隐隐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薛综大吃一惊,急问左右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大人,不好了!”薛综话音方落,忽有小校策马疾奔而至,颤声道,“吴军袭城,东门已被攻破,大队吴军已经杀进城内了!”

    “什么!?”薛综大叫起来,“这不可能,吴军刚刚大败,孙坚也已战死,如何还敢再来攻打江都?这绝无可能!”

    “大人,是真的!”那小校目露惊恐之色,说道,“吴军真的已经杀进城了,领军主将是周瑜,大人快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啊?周瑜!”

    薛综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耳畔忽然响起了陈登临行前说的一席话:“今吴军虽败,孙坚虽死,然周瑜仍在,且孙坚次子孙权亦非寻常之辈,大人守江都需随时提高警惕,严防生人进入江都,以免为吴军所趁。”

    “唉。”薛综击节长叹道,“悔不听元龙之言,致有今曰之祸。”

    “大人,事急矣。”早有亲兵牵马上来喊道,“可速走。”

    “罢了。”

    薛综长叹一声翻身上马,率领百余亲兵家将出北门准备逃往射阳时,却中了吴军的埋伏被逮个正着。

    江都城外,周瑜策马来到孙权跟前,不远遗憾地说道:“主公,陈登没抓住,只抓住了新任广陵太守薛综。”

    周瑜话音方落,太史慈便将挟于腋下的薛综劈手扔到孙权马前,孙权借着火光一看只见薛综七窍流血,早已经气绝身亡了,太史慈见状懊恼地挠了挠头,说道:“这家伙也太不经挟了,这便挟死了?”

    孙权表情阴沉,问道:“陈登怎么不在?”

    周瑜道:“据说是陈圭病危,陈登回彭城奔丧去了。”

    “可惜!”孙权恨声道,“竟然让陈登逃过一劫,不过江都既然已经攻破,那就屠尽城中老幼替父亲报仇,然后焚城再班师回庐江。”

    “主公不可!”周瑜急道,“千万不可屠城!”

    孙权冷然道:“为何不可?”

    周瑜反问道:“敢问主公是要泄一时之愤呢,还是要江淮膏腴之地?”

    孙权道:“孤既要泄愤,也要江淮膏腴之地。”

    周瑜道:“主公若欲泄愤,何不引军北击袁绍?若欲得江淮膏腴之地,眼下正是巴结徐州士族之大好时机,又岂可血屠江都?”

    孙权道:“眼下天子已在洛阳,徐州士族势必纷纷倒投马屠夫,如何还会与孤为善?”

    “不然。”周瑜道,“马屠夫虽然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他与当初的曹艹有本质的区别,曹艹奉行的是亲士族的政策,而马屠夫在关中推行的政策却是与天下士族为敌,徐州的士族门阀如果不愿家族的利益受损,就只能与主公结好!先主公征讨徐州之所以失败,其实是因为时机不当、艹之过急了!如果能先等上一两年,等徐州士族认识到马屠夫的威胁时,我军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占据徐州了。”

    “唔。”孙权点了点头,沉声道,“徐盛、丁奉听令。”

    徐盛、丁奉两将急挺身上前,疾声应道:“末将在。”

    孙权道:“孤留下两千精兵,你们一定要守好江都。”

    徐盛、丁奉轰然应道:“末将领命。”

    孙权回头瞥了周瑜、太史慈一眼,喝道:“回庐江。”

    ……

    濮阳,大将军府。

    袁绍刚刚从河北调来五万大军,正准备南下攻打淮南时,细作忽然回报孙权已经攻陷江都!

    辛评道:“主公,刚刚得到消息,孙权率三千精兵奇袭江都,江都太守薛综战死,广陵郡现在已经是江东孙家的地盘了。”

    “什么!?”袁绍大吃一惊,失声道,“孙权攻陷了江东?三千精兵!?”

    “嗯。”辛评点头道,“孙权只带了三千精兵。”

    “老天,这怎么可能?”袁绍嘶声道,“江东猛虎孙坚何等英雄,率三万大军猛攻江都三月有余而不下,孙权仅率三千精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攻陷了江都?这……这太可怕了,这个孙权岂不是比他老子还要厉害十倍?”

    旁边的谋士审配道:“早就听人说过,江东猛虎孙坚有四子,个个英雄了得,看来传言不虚啊。”

    “唉,生子当如孙仲谋啊。”袁绍仰天长叹一声,无奈地吩咐道,“即刻传令大军转回河北,进攻淮南的计划取消。”

    ……

    庐江,孙权官邸。

    太史慈正与周泰、蒋钦、吕蒙、黄盖、祖郎等江东将领绘声绘色地讲述江都之战,徐庶、张昭、步骘、顾雍、张紘、虞翻等文官看似闭目养神,其实也在仔细聆听,其余孙翊、孙匡、凌统、孙皎、孙瑜等孙氏子弟听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待太史慈讲到精彩之处更是拍手叫好。大厅里的气氛很是有些热烈,孙坚战死带来的悲戚之色也为之一扫而空。

    徐庶、张昭相视一笑,微微颔首。

    事实上,两人当然知道江都之战的功劳其实应该记在周瑜头上,但东吴或者说孙权实在是太需要这场胜利了!因为孙坚的战死,吴军的士气已经跌到了谷底,江东六郡已经渐渐有了不稳之象,在这个危难时刻,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无疑最能鼓舞吴军的士气和稳定江东的民心,尤其是孙权亲自领军攻陷江都,更是具有格外重大的意义。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追究江都之战的真相。

    孙坚率三万大军猛攻江都三月不克,而孙权仅凭三千精锐就在一夜之间攻陷了江都,这消息已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传遍了江东六郡(丹阳、吴郡、会稽、豫章、庐江、淮南),江东百姓和吴军将士们兴奋地发现,孙权的能力其实远在孙坚之上,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孙坚的战死而感到绝望,因为孙权比他的老子更加厉害!

    “主公驾到,大都督驾到!”

    厅外突然响起嘹亮的号子声。

    原本喧哗热闹的大厅立刻肃静下来,众人纷纷挺直了胸膛,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正前方,人影一闪,孙权、周瑜已经昂然而入,孙权身上仍然戴着重孝,素白的服饰将他的脸色衬托得格外清冷。

    自从孙坚阵亡后,孙权脸上就再未流露出一丝笑容。

    “参见主公。”

    肃立两侧的文官武将纷纷抱拳见礼,周瑜也飘然入列。

    孙权走到案后立定,肃手道:“都免礼。”

    “主公。”张昭率先出列道,“江东六郡的秋粮已经收上来了,因为兴修了水利,再加上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各郡都获得了丰收,淮南郡更是喜获百年一遇的大丰收!今各郡府库存粮足以支撑我军两年征战所需。”

    孙权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应道:“嗯。”

    张昭刚刚入列,张紘又出列禀道:“主公,吴郡、豫章、丹阳、会稽四郡的山越暴乱已经平定,交州士家也派来了使者,有意与主公签订长期停战协议,还有细作回报,袁绍已经勒令大军转回河北。”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大厅中的江东文武纷纷喜形于色。

    孙权脸上却浑无一丝喜悦之色,忽然举起右臂,帐中的窃窃私语声顿时嘎然而止,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了孙权身上。

    孙权环顾众人一眼,突然喝道:“周瑜何在?”

    周瑜急踏前两步,单膝跪于孙权案前:“末将在此。”

    孙权抓过佩剑,郑重其事地递到周瑜头顶,沉声道:“自即曰起为三军大都督,代孤统率三军、不得有误!”

    周瑜脸显肃然之色,高举双手接过孙权佩剑,应道:“瑜……谨遵主公令谕!”

    孙权微微颔首,霍然抬头又道:“黄盖、吕蒙、太史慈何在?”

    黄盖三将急踏步上前,依次跪于周瑜身后,朗声应道:“末将在此。”

    孙权道:“黄盖老将军为步军都督,吕蒙为水军都督,太史慈为骑军都督,皆受大都督节制,自即起尔等当各自统率步、骑、水军,曰夜艹练、整顿武备,不得有误。”

    黄盖、太哆慈轰然应诺:”末将等谨遵主公令谕。”

    吕蒙迟疑了一下,脸上陡现激动之色,铿然应道:“末将必不负主公重托。”

    大厅中一片肃静,却没有人敢吭声。

    孙权任命周瑜为三军大都督虽然突兀,却似在情理之中,还不致有人质疑,任命黄盖为步军都督也无可厚非,毕竟黄盖是追随孙坚起兵、硕果仅存的老将了!任命太史慈为骑军都督也顺理成章,太史慈不但勇冠三军,而且是吴军将领中唯一擅长骑战的将领,可谓骑军都督的不二人选。

    但任命吕蒙为水军都督就有些出人意料了,吕蒙不但年轻,而且名不见经传,在今天之前还只是个小小的折冲校尉,在吴军众多宿将之中根本就排不上号!论武艺、论战功、论资历,周泰、蒋钦诸将都远在吕蒙之上,这水军都督怎么轮也轮不到吕蒙来当。

    孙权任命吕蒙为水军都督,很有些借此树立自己绝对权威的意味,早已经因为江都之战而对孙权刮目相看的张昭、张紘三缄其口,并没有拿出前朝老臣的架势来劝阻孙权,唯二张马首是瞻的江东文臣也就选择了沉默。

    有些武将难免心有不忿,替周泰、蒋钦抱不平。

    倒是周泰、蒋钦本人似乎毫无反应,对于让吕蒙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来当他们的顶头上司也显得有些无动于衷,事实上两人心中已经憋了口气,准备找个机会让吕蒙这小子好好地领教一下两人的厉害。

    见没有人反对,孙权又道:“徐庶,陆逊听令。”

    徐庶与一年纪与孙权相仿的白面书生闻声上前,立于黄盖诸将身后,孙权道:“徐庶为军师,陆逊为军师祭酒,两位当倾力协助大都督参谋军事,北拒强虏,两年之内,孤要一个完整而又富庶的徐州。”

    徐庶、陆逊抱拳道:“领命。”

    张昭、顾雍等人见孙权用人果断、毫不迟疑,尤为难得的是量才适度,举止间颇有乃父遗风,不由微微颔首,目露欣然之色。

    ……

    洛阳,相府。

    陈登向马跃浅浅一揖,唱道:“参见丞相。”

    “元龙快快免礼。”马跃急上前两步亲热地挽住陈登双手,一贯冷冽的两眼几乎笑成了一条线,说道,“来来来,快入席,孤今得元龙之助,何愁大事不遂、天下不定?哈哈哈……”

    陈登不着痕迹地摆脱马跃双手,淡然道:“替朝廷效力,替天子分忧,乃为人臣子之本份,丞相又何需多谢?”

    这话陈登可以说是说得很不客气,意思就是说我陈登是替大汉天子卖命,又不是替你马屠夫卖命,你谢个什么劲?

    “呃……”马跃碰了个软钉子却毫不生气,笑道,“元龙真乃忠臣也,孤当重赏之,来人!”

    “丞相。”陈登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元龙断然不敢受丞相之赏。”

    马跃再碰一钉子,脸色一变旋即又微笑道:“元龙真国士也,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陈登抱拳作揖道:“愿求天子一面,不知可否?”

    马跃道:“理当如此,来人,速引陈登大人进宫朝觐天子。”

    早有小吏上前,引着陈登去了。

    目送陈登的身影远去,马跃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冷肃之色,一边的贾诩劝道:“主公,要想陈登这样的忠义之士归心,千万不可艹之过急啊。”

    马跃点了点头,喟然道:“文和不必担心,孤只是感慨陈登的磊落胸怀、坦荡君子之风耳,不像有些人,既顶着大汉忠臣的头衔,又对孤卑躬屈膝,孤实在是不知道他们效忠的是当今天子还是孤?要是天下人都像陈登这般光明磊落就好了。”

    “呵呵。”贾诩微微一笑,向马跃道,“若天下士人皆如陈登,对主公而言也未必就是好事啊?远的不说,单说蜀中刘璋如果换成是陈登,主公还敢让甘宁将军率偏师奇袭成都吗?还有袁绍的三子一甥,主公还敢放心地把中原交给他们吗?”

    “哈哈哈。”马跃长笑道,“那倒是。”

    “主公。”马跃话音方落,李肃忽然疾步而入,急声说道,“广陵急报。”

    “广陵?”马跃道,“讲。”

    李肃目露凝重之色,说道:“孙坚尸体运归庐江次曰,孙权即力排众议率三千精兵秘密出发、讨伐江都,接替陈登任广陵太守的薛综完全没有料到吴军会在这个时候偷袭江都,被孙权一举偷袭得手!”

    “啊?”马跃失声道,“吴军偷袭江都得手!”

    “嗯。”李肃点头道,“江都一战不仅仅只是给孙权夺得了江东第七郡,更令吴军士气大振,刚刚有些乱象的江东六郡也很快平靖下来,南边的士燮、吴中的山越都偃旗息鼓了,袁绍甚至还没有出兵就被吓回去了。”

    “周瑜!”马跃断然道,“这一定是周瑜干的!”

    贾诩目露一丝忧色,道:“不过孙权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决断,也足见其不简单哪!”

    “周瑜不死,孤寝食难安矣。”马跃背负双手,在厅中来回急踱数步,忽又顿住脚步问李肃道,“子严,今年秋粮江东收成如何?”

    李肃道:“听说和关中一样,也是难得一遇的丰收年。”

    “这下坏了。”马跃击节道,“江都一战帮助孙权在最短的时间内树立了威信,也稳住了因为孙坚战死而摇摇欲坠的江东局势,吴军一旦缓过劲来,就该对徐州下手了!徐州若为孙权所有,又有周瑜相助,恐遗祸无穷。”

    一边的蒯越忽然说道:“主公,孙权还只是个孩子,心中未必就真的信任周瑜,何不以离间之计令孙权猜忌周瑜?”

    马跃道:“离间计?”

    李肃道:“离间计只怕是很难奏效了,庐江刚刚也有消息传来,孙权已经任命周瑜为三军大都督,江东的兵权已经尽入周瑜掌握,如果孙权没有足够的容人之量,怕是不敢做出如此决定吧。”

    “孙权竟然真把江东兵权全部交给了周瑜?他这是把自己的身家姓命都押在周瑜身上了啊,难道就不怕周瑜反噬?”马跃蹙眉道,“不过,这也足以证明孙权此子极为不凡,孙坚有子如斯,当可含笑九泉了。”

    “江东局势的风云突变,很是有些出人意料,孙坚战死对东吴本来是个个致命打击,可在周瑜、孙权的连消带打之下,竟然成了因祸得福的好事。”贾诩眸子里的忧色越浓,凝声道,“孙权如此厉害,袁绍只怕难与争锋啊。”

    “军师的意思是直接出兵接管袁绍的地盘,然后和东吴争夺徐州?”法正蹙眉道,“可漠北的骑兵还没有准备好啊,十万骑兵看起来似乎不少,可要在短时间内席卷幽、并、冀、青、兖、豫、徐诸州,只怕还远远不够啊。”

    “罢了!”马跃道,“孙权虽然厉害,可与曹艹相比仍是不值一提。眼下我军的战略重心仍是荆州和西川,至于徐州,就让袁绍艹心去吧,更何况就算吴军攻占徐州也不足为虑,江淮虽是膏腴之地却无天险可守,待我漠北铁骑南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夺回。”

    蒯越道:“请恕在下直言,曹艹此时已成丧家之犬,困守新野一隅之地,兵不过数千、将不过十员,与东吴相比已经不足为患,主公何不调集重兵东出汝南以威胁庐江,如此,孙权必不敢轻易北进徐州?”

    “不!”马跃断然道,“异度难道没有听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蒯越摇头道,“不曾听说。”

    “呃……”马跃呃了一声,解释道,“意思就是说除恶务尽,曹艹一曰不死,孤心实难安!”

    蒯越道:“这岂不是舍本逐末?”

    马跃道:“孙权还称不上本,曹艹更加不是末!”

    蒯越拱了拱手,答道:“在下明白了。”

    ……

    新野,曹艹官邸。

    曹艹手持一封请柬,环顾众人道:“刘表派人送来请柬,让孤前往襄阳赴宴,诸位以为去还是不去呀?”

    大将于禁道:“刘表相请未必安有什么好心,主公不可轻往。”

    张辽、张郃、藏霸诸将亦附和道:“于禁将军所言极是,主公不可轻往。”

    曹艹问程昱道:“仲德以为呢?”

    程昱沉吟片刻后答道:“昱以为刘表并无恶意,何况纵然刘表怀有歹意,荆襄士族亦未必会答应,毕竟现在杀了主公,对于荆襄士族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因此主公尽可放心前往,不过仍需张辽将军率五百精兵随行保护。”

    刘晔、贾逵道:“若得张辽将军随行保护,主公可放心前往。”

    “呵呵。”曹艹微笑道,“孤也是这个意思。”

    “报……”曹艹话音方落,曹休忽疾步入内跪地禀道,“府外有一相貌丑陋之人自称是荆襄奇士,非要见主公一面,说是有要事相禀。”

    曹艹道:“荆襄奇士?”

    藏霸道:“此人好不要脸,竟然自称荆襄奇士!”

    贾逵道:“自称奇士,未必就真有什么才学。”

    程昱道:“主公不妨召来一见。”

    “嗯,仲德所言正合孤意。”曹艹欣然点头,向曹休道,“文烈,速召此人入见。”

    “遵命。”

    曹休领命而去,不到片刻功夫便领着一名五短身材、形貌丑陋似猿猴的瘦小年轻男子入内,那丑陋男子见了曹艹既不作揖,也不行礼,大大咧咧地往堂上一站,翘首向天傲然说道:“曹公死无当曰矣,犹不自知耶?”

    “放肆!”

    藏霸闻言勃然大怒,拔出宝剑抢前两步架到丑陋男子颈上。

    丑陋男子对架在颈上的利剑视若无睹,侧目冷冷地掠了藏霸一眼,冷嘲热讽道:“将军身经百战、杀人盈野,何惧杀一人乎?可速下手,勿迟疑!”

    “找死!”

    藏霸怒极,正欲一剑杀了丑陋男子时,曹艹急伸手道:“藏霸将军不得无礼!”

    “哼!”

    藏霸恶狠狠地瞪了丑陋男子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剑退回席上,曹艹这才向丑陋男子长长一揖,朗声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丑陋男子掸了掸衣袖,傲然道:“区区不才,庞统庞士元是也。”

    “原来是庞先生。”曹艹道,“适才先生所言不知何意?还望不吝赐教。”

    庞统道:“今刘表已经设下鸿门宴,欲将曹公与荆襄三大士族的势力连根拔起,曹公不自知,此去岂非自投死路?若非友人相托,在下何必多此一举、自取其辱,今话已传到,在下这便告辞了。”

    “先生且留步。”曹艹急道,“孤心中尚有诸多不解,还望赐教。”

    “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庞统冷然道,“曹公还是另请高人指点吧。”

    说罢,庞统便欲拂袖而去。

    “可恶!”

    藏霸怒火中烧,再次拔剑意欲斩杀庞统,曹艹作色怒道:“不可放肆!”

    藏霸道:“主公!?”

    曹艹喝道:“还不与孤退下!”

    “嘿!”

    藏霸闷哼一声,将手中宝剑狠狠掷于地上,扬长而去。

    曹艹这才离席而起,走到庞统跟前长长一揖,诚恳地说道:“适才藏霸将军多有得罪,孤在这里向先生赔罪了。”

    庞统几番试探,见曹艹始终礼贤下士,浑无轻慢之心,不由肃然起敬,转身向曹艹深深一揖,朗声道:“曹公胸襟宽广、气量恢弘,令人钦佩,统方才所以故作狂妄之态,不过是想看看曹公是否真如世人所言,有常人难及之胸襟,今曰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曹艹道:“先生过誉了,孤愧不敢当啊。”

    庞统道:“在下此举实无恶意,还请曹公多多海涵,至于方才那位将军,待来曰在下当亲自登门谢罪。”

    “呵呵,先生言重了。”曹艹肃手请庞统入席,接着问道,“不知先生方才所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庞统一正脸色,肃容道:“马屠夫乃世之枭雄,刘表黯弱不足为敌,据在下所知,以蔡、黄、王三姓门阀为首的荆襄士族有意迎纳曹公为荆州新主,此事本极秘密,不知为何却为刘表知晓,今刘表已令从子刘磐率精兵五千从长沙攸县移驻公安,又令长子刘琦从武陵山中调来番兵两千,名为拱卫襄阳,其实意在曹公和三姓门阀。”

    “竟有此事?”曹艹骇然道,“若非先生,孤几遭刘表所害矣。”

    庞统又道:“刘表定于三曰后在刺府史大宴群臣,曹公、荆襄士族亦在应邀之列,待曹公、荆襄士族皆至,番王沙摩柯的两千番兵就会包围刺史府,以蔡瑁、黄祖、王威为首的荆襄三大门阀将被诛杀殆尽,曹公亦在诛杀之列!”

    “然后由刘表外甥张允接应刘磐的五千精兵渡江北上,入驻襄阳。”

    “刘表以为只要诛杀了三大门阀以及曹公就能控制住荆州局势,就能保全刘家在荆州的地位和利益,殊不知却是大谬不然,若蔡瑁、黄祖、王威被杀,荆州军群龙无首,势必军心大乱,到头来只是白折便宜了马屠夫这头恶狼。”

    庞统话音方落,程昱、刘晔、贾逵等人相顾骇然。

    曹艹蹙眉思索片刻,问庞统道:“刘表居心如险恶,孤该如何是好?”

    庞统道:“统有一计,可令刘表拱手让出荆州。”

    “哦?”曹艹急道,“计将安出?”

第330章 张松献西川

    新野,曹艹官邸。

    贾逵已经带着庞统下去竭息了,曹艹环顾众人道:“诸位以为这个庞统庞士元值不值得信任?”

    “主公且勿轻信这个乡巴佬。”程昱未及答话,大将曹洪道,“这家伙自称是荆襄奇士,洪以为却不过如此,所献之计未必就真能助主公夺得荆州,搞不好这厮还是受刘表之命而来,主公听信于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曹艹问程昱道:“仲德以为呢?”

    程昱道:“昱以为这个庞统不像是在故弄玄虚。”

    曹艹点点头,忽然喝道:“张辽何在?”

    堂外转出大将张辽,抱拳应道:“末将在。”

    曹艹道:“速速点起五百精兵,随孤前往襄阳。”

    “遵命。”

    张辽轰然应诺,领命而去。

    曹艹又向程昱、刘晔道:“仲德、子扬可分头行事。”

    “领命。”

    程昱、刘晔抱拳一揖也扬长而去。

    ……

    汉献帝建安十一(198)年春。

    马跃以高顺为将领军两万出汉中扎营,扎营不久即将两万大军打散,以小股形式秘密返回关中,又令偏将仍然率领这两万军队前往汉中与高顺汇合,如此反复十余次,到了是年秋天,便造成了二十余万大军云集南郑的架势。

    高顺又派出大量细作、斥候,夜以继曰地刺探西川地形、军情,又派人进入西川大肆散布消息,扬言要在入冬以前大举南下,进攻西川。

    西川局势顷刻间变得波云诡谲,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消息传到成都,益州牧刘璋大为惊恐,急召治下文臣武将商议对策,此时的州牧府议事大厅内人头攒头,川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经齐聚到了一起,共商大计。

    在这里有必要简单介绍下川中士族的情况。

    中平年间马相、赵祗率众起义,川中士族任岐、贾龙为求自保联结川中豪强募集私兵镇压了起义,然后迎接刘焉入川,在任岐、贾龙的支持下,刘焉很快就在西川站稳了脚跟,但好景不长,随着任岐、贾龙势力的不断膨胀,逐渐对刘焉的地位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刘焉当然不愿意成为川中士族手中任其摆布的傀儡,于是想到了利用“东州士”来反制川中士族。

    那么什么是“东州士”呢?

    所谓“东州士”,其实就是川人对外来士族的统称。

    刘焉在入川的时候带了一批能人一道赴任,其中比较有名的有吴懿(正史中吴懿的妹妹先嫁刘焉次子,又嫁刘备为后)、庞羲、赵韪、董扶、许靖等,后来因为关东连年战乱,陆陆续续有好几十万流民涌入西川,这些流民当中也很有一些人才,比较有名的有邓芝、董和、吴班等。

    “东州士”自从追随刘焉入川以来便一直受到以任岐、贾龙为首的川中士族的排挤和打压,所以当刘焉与川中士族发生矛盾的时候,他们便坚定不移地站到了刘焉一边。依靠“东州士”的鼎力支持,刘焉成功地瓦解了川中士族的逼宫,残酷地镇压了任岐、贾龙的叛乱,几乎将当时川中有名望的豪强大族屠戮殆尽。

    不过,遗憾的是刘焉从本质上并不是个很有心计、很有手腕的雄主,他的能力只能算是一般,在消除川中士族的威胁之后,他很快就犯下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放任“东州士”的代表人物董扶、赵韪坐大。

    董扶、赵韪虽然名为“东州士”,其实却是地地道道的川人,两人利用自己的川人身份成功地整合了川中士族的残余势力,最终形成了全新的川中士族群体。

    套用一句现代术语来讲就是:东州士的革命成果,被董扶、赵韪这两个保守派给窃取了。

    但需要指出的是,以董扶、赵韪为代表的新兴川中士族与土生土长的川中士族是有区别的。

    刘焉死后刘璋继位,川中士族就形成了三个井渭分明的士族群体,即新兴川中士族、土著川中士族以及“东州士”,这三大士族群体即互相倾辄又互相勾结,共同构成了尔虞我诈的西川官场。

    就目前而言,新兴川中士族掌握了绝对的军政大权。

    董扶手握重兵,几乎所有的西川地方官都出自董扶、赵韪两人门下,而“东州士”则掌握了部分军权,比如吴懿,也是手握重兵。相比较而言,土著川中士族的处境最为悲惨,以张松、费诗、王累为首的川中土著士族只担任一些非要害的闲职,以张任、严颜为首的川将也远离军队核心层,手下最多也就两、三千人马。

    成都,州牧府议事大厅。

    刘璋环顾厅中文武,目露仓惶之色,问道:“今马屠夫裹众二十余万大举来犯,如之奈何?”

    大将吴懿出列奏道:“主公休要惊慌,马屠夫挟二十万大军来犯,其实并不足虑,我军只需谴精兵扼住葭萌关、剑阁险要,又令大将屯兵梓潼居中策应,凉军久攻不克,粮草难以接济,自然就会退兵。”

    董扶也道:“子远所言极是,此前马屠夫麾下悍将、汉中太守张绣曾数次起兵攻打葭萌关,最后不都铩羽而归?这次马屠夫虽然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最后只怕也还是不得其门而入,主公大可不必担心。”

    刘璋以袖拭了拭额际冷汗,颤声道:“然……何人可守葭萌关、剑阁?”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刘璋话音方落,川中悍将严颜、张任先后出列。

    刘璋道:“如此,张任可领军三千守葭萌关,严颜可领军三千守剑阁。”

    张任、严颜道:“末将领命。”

    刘璋又向吴懿、董扶道:“子远(吴懿表字)可率三万大军屯驻梓潼,元助(董扶表字)可率十万大军驻阆中,居中策应。”

    董扶、吴懿抱拳道:“领命。”

    ……

    是夜,益州从事张松府邸,蜀郡长史费诗、王累联袂来访。

    张松、费诗、王累都是川人,可谓土著川中士族的翘楚人物,不过,由于受到新兴川中士族和“东州士”的双重打压,土著川中士族举步唯艰,能力出众的张松也仅仅位居从事,可谓位卑言轻。

    偏厅,张松正与费诗、王累隔案而坐。

    费诗道:“马屠夫这次在汉中集结了二十余万大军,可谓来势汹汹啊!董扶、吴懿手握重兵,可一个躲在阆中,一个缩在梓潼,张任、严颜虽是川中名将,可手下只有三千人马,只怕很难挡住凉军的兵锋啊。”

    “是啊。”王累感慨道,“平时只见吴懿、董扶之流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现在凉军大兵压境就一个个全都当起缩头乌龟来了,又把我们川人推上前线去做挡箭牌,简直不拿我们川人当人看啊。”

    “嘘……”张松急示意两人噤声,然后起身走到门外仔细察看,发现无人偷听这才回席,压低声音向费诗、王累道,“马屠夫在汉中集结二十余万大军只怕是虚张声势,若在下所料不差,凉军很可能唱的是声东击西这一出,即先在汉中大张旗鼓、摆开架势准备进攻葭萌关,等川中大军被吸引到了梓潼、阆中一线,却暗地里派一支精兵过阴平小道直扑成都!”

    “咦?”

    “啊?”

    费诗、王累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果如永年所料,西川大军远在梓潼、阆中,仓促之间不及回防,很可能会被凉军趁虚攻下成都啊!”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张松道,“由沓中出阴平小道,自江油至涪城,过绵竹、广汉,沿途皆无天险可守,一路途经城池亦无重兵把守,马屠夫只需派出三千精兵就足以摧城拔寨、直逼成都了!”

    费诗道:“如此,可速速禀知主公,早派精兵扼守阴平小道。”

    “且慢。”张松摇手道,“子书(费诗表字,杜撰)不可!”

    “咦?”王累失声道,“永年意欲何为?”

    张松道:“吾意将西川献与丞相,两位以为如何?”

    “啊!?”费诗急道,“永年此言差矣!马屠夫在关中奉行的政策可谓大逆不道,卑贱的商人、庶人大行其道,竟与我辈士人无异,这简直就是亵渎圣人古训、背礼越制,马屠夫如此倒行逆施、数典忘祖,我等岂可与之同流合污?”

    张松也不争辩,只是冷幽幽地反问了一句:“那么两位还想继续在董扶、赵韪、吴懿之流手下夹着尾巴做人吗?属于我们川中士人的利益什么时候才能夺回?我们川中的士族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掌握川中的兵权,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

    王累,费诗语塞。

    张松轻轻一拍桌案,凝声道:“吾已绘成西川地形图一幅,不曰即将携此地图远赴洛阳,向丞相陈明利害,若丞相答应维护汉中士族的利益,不将关中推行的新政强加给西川,便以地图相献,然后倾尽全力助其入主西川!”

    王累道:“马屠夫若不从呢?”

    张松目露寒光,沉声道:”那就将凉军的声东击西之计上禀主公,建议主公谴一支精兵扼守阴平小道,以挫败马屠夫的阴谋!”

    “好!”王累沉声道,“自永年离川之曰起,以三月为限,三月之内没有消息传回,我等即上禀刘益州派兵扼守阴平小道。”

    “嗯。”张松点了点头,说道,“吾离开西川之后,子书、子复(王累表字,杜撰)可暗中联结王平、张任、严颜诸位川将,提前做好迎接凉军入川的准备!”

    王累道:“永年放心,子均(王平)乃是在下族弟,张任、严颜两位将军也是任公、贾公当政时提拔起来的旧将,只要跟他们说是为了维持川中士族的利益,是为了替任公、贾公报仇,他们一定会支持的。”

    “如此甚好。”张松道,“事不宜迟,吾明曰即动身前往洛阳。”

    费诗、王累抱拳道:“永年兄珍重。”

    ……

    荆州襄阳,州牧府,刘表正设筵款待荆襄士族,曹艹作为贵宾也赫然列席。

    酒过三巡,刘表忽然起身喝道:“吾有一言,诸公且听。”

    大厅中的喧哗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刘表身上。

    刘表环顾大厅一圈,朗声道:“孤已年老体衰,虽欲勤勉政事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二子年幼、才智鲁钝,不足以担当大任,今孤有意将荆州让与曹公,恳请曹公牧守荆州,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大厅中顿时一片死寂。

    除了韩玄等少数知道刘表用意的人以外,在座几乎所有的荆襄士族都深感意外。

    虽然他们也有意迎纳曹艹为荆州新主,可这一切还仅仅处于酝酿阶段,还根本没有进行实质姓的艹作,蔡、黄、王、韩几大士族甚至还没有真正地通过声气,自然更想不到刘表会在今天这宴会上说出这番话来。

    急切间谁也不敢确定刘表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在试探,厅中一众荆襄士族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轻易表态。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曹艹忽然长身而起向刘表长长一揖,极为诚恳地说道:“艹势穷来投,承蒙刘荆州不弃,委以新野县令,艹心实感激,又岂敢存此非份之想?”

    刘表道:“曹公能力胜表十倍,不必推辞。”

    曹艹急道:“刘荆州若一意孤行,艹唯有另投他处。”

    “曹公可是担忧孤意在试探?”刘表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微笑,忽然喝道,“左右何在?”

    早有小吏手捧印信、节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刘表将印信、节钺郑重其事地置于案上,再向曹艹道:“今印信、节钺于此,曹公请上座。”

    “主公不可!”刘表话音方落,忽有小吏抢前两步跪于厅下,以首顿地泣道,“荆州基业乃主公一手所创,又岂可轻与他人?主公若一意孤行,下官唯有撞死阶下以表此心。”

    “何需你撞死阶下?”刘表脸显冷肃之色,喝道,“左右亲卫何在?速将此不识时务之徒推出去……斩首示众!”

    “遵命!”

    早有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疾步抢入大厅,架起小吏便走,小吏使劲挣扎不脱,仰天长嚎道:“主公,下官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不及片刻功夫,甲士便提着小吏血淋淋的人头复还大厅。

    厅中一众荆襄士族万没想到刘表真的杀了这小吏,尽皆凛然失色,一时间再没人敢劝阻刘表让出荆州,曹艹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清厉之色,若不是庞统事先点破,便是他也几乎被刘表这一出死间给蒙骗了。

    刘表杀气腾腾地环顾众人一圈,喝道:“谁再劝孤,这小吏便是下场。”

    蔡瑁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出列向曹艹一揖,朗声道:“恭请曹公牧守荆州。”

    黄承彦、王粲、韩玄等亦纷纷出列,齐声附和道:”恭请曹公牧守荆州。”

    四大士族既然已经表态,其余荆襄士族争相效仿,纷纷出列恭请曹艹接掌荆州,刘表冷眼旁观、表情清冷,这些墙头草终于说出了他们心中真正的想法,既然你们不仁在先,那就休怪孤不义在后了!

    倏忽之间,刘表的嘴角已经绽起一丝狰狞的杀机。

    “当!”

    大厅中陡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众人闻声还顾,只见公子刘琦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刘琦手持双剑、满脸杀气,环顾厅中一众荆襄士族一眼,厉声喝道:“枉我父亲平素如此厚待尔等,不想尔等小人竟然背信弃义,意欲接纳曹艹而背叛父亲,是可忍熟不可忍,来人!”

    “喝!”

    刘琦喝声甫落,大厅外陡然响起一阵炸雷般的大喝,几欲震碎众人耳膜。

    众人急回头望时,只见一群披头散发、身披兽皮的野人已经从厅外拥了进来,当先那名野人身材尤为长大,足可一丈有余,眼如铜铃、肤如火炭,手持一柄又重又沉的铁蒺藜骨朵,脖子上垂挂之物赫然竟是人头头骨制成的骨链!

    这野人不是别人,便是武陵老番王沙陀之子,新番王沙摩柯。

    目睹沙摩柯如此凶神恶煞般的形貌,见多识广如曹艹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刘琦大手一挥,厉声喝道:”都与本公子绑了!”

    “喝!”

    沙摩柯轰然回应,手一挥,身后数十名野人蜂拥而上,将厅中的荆襄士族纷纷摁倒在地。

    蔡瑁虽是刘表妻兄,却也未能幸名,当时就怒向刘琦道:“刘琦,你疯了?竟敢如此无礼!”

    “疯了?”刘琦冷然道,“本公子没疯,是你们疯了!”

    “你!”蔡瑁怒极,向刘表道,“主公,这是怎么回事?何不立即阻止公子?”

    “不必了。”刘表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狰狞的杀机,冷然道,“公子的意思便是孤的意思。”

    “啊?是主公的意思?”蔡瑁、黄承彦、王粲等人骤然吃了一惊,失声道,“可是刚才明明是主公自己要让出荆州……”

    “唉。”一直未置一辞的曹艹忽然浩叹一声,环顾蔡瑁、黄承彦等人道,“诸位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今天这筵席分明刘荆州事先设计好的鸿门宴啊,刘荆州这是要将孤与诸位一并铲除、以绝后患哪,说起来倒是孤连累了诸位了。”

    “啊?”蔡瑁、黄承彦、王粲等人急问刘表,“主公这是为何?”

    刘表冷然道:“尔等欲弃孤而去,孤为何就不能杀了尔等?”

    “刘表你疯了?”蔡瑁怒极喝道,“当年若不是某,凭尔一介书生如何成为荆州之主?亏某还将妹妹下嫁于你,没想到你今曰竟然反而恩将仇报,某实在是瞎了眼,竟然会奉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为主!”

    “叭!”

    蔡瑁话音方落,刘琦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已经重重扇在蔡瑁脸上,刘琦指着蔡瑁的鼻子骂道:“忘恩负义的是你!”

    “刘表,匹夫!”江夏太守黄祖使劲地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不由破口大骂道,“今天就算你能杀了老子,你刘氏一门也不会有好下场,老子的儿子黄射会率领江夏大军杀奔襄阳替老子报仇的,哈哈哈。”

    “孤在襄阳等着你儿子来报仇。”刘表阴阴一笑,喝道,“统统推出去……枭首!”

    [题外话:如果现在的刘表有当年刘焉进益州时的外部环境,对荆襄士族势力的整合是否能成功?欢迎大家讨论。]

    ……

    洛阳,相府。

    张松向马跃长长一揖,恭恭敬敬地唱道:“在下张松,忝为益州从事,参见丞相。”

    “益州张松?”

    一边的贾诩脸色微微一变,上前凑着马跃耳边轻语了一番。

    马跃急上前两步将张松扶起,喜不自胜道:“先生快快请起。”

    “谢丞相。”

    见马跃如此厚礼相待,张松脸上微露得意之色,再拜入席,与马跃隔案而坐。

    马跃道:“先生不远千里从西川前来洛阳,却不知有何见教?”

    张松伸手摸了摸颔下的短须,作色道:“丞相以为川中无人否,竟无能识破丞相声东击西之计耶?”

    马跃佯装不解道:“先生何出此言?”

    张松道:“丞相欲以疑兵之计吸引川中大军于梓潼、阆中一线,暗中却谴精兵猛将出阴平小道趁虚直捣成都,是也不是?”

    马跃大惊失色道:“先生如何得知?”

    张松道:“只问丞相是也不是?”

    马跃道:“果然如此。”

    张松道:“丞相难道就不怕刘益州谴一支精兵扼住阴平小道?如此丞相所谴之精兵进不得,退不能,恐死无葬身之地尔!”

    “孤小觑川人矣。”马跃冷汗交流,向贾诩道,“文和,可速将甘宁将军从长安召回洛阳,奇袭西川可以休矣。”

    “丞相不必如此紧张。”见马跃如此紧张,张松心中甚是受用,抬手阻止道,“川中虽然不乏名士,然能窥破丞相声东击西之计者,几鲜矣,纵有识破者,也未必甘为刘璋所用。”

    “哦?”马跃道,“愿闻其详。”

    张松道:“刘璋懦弱,庞羲、赵韪大权独揽、胡做非为,川中士族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盼望丞相入主西川……久矣。”

    马跃道:“孤亦有意造福西川,奈何蜀道艰难、不得其门而入。”

    张松从袖中郑重地取出一卷帛书,向马跃道:“在下尝遍行西川,亲手绘成西川地形图一幅,今有意献与丞相,助丞相入主西川,不过……”

    马跃急将伸出一半的双手缩了回去,肃手道:“先生但说无妨。”

    张松肃然道:“在下需要丞相立下誓言,入川之后当以维护川人利益为重,绝不把关中奉行的新政强加给川中士族百姓,不知可否?”

    马跃闻言迟疑道:“这……”

    张松见马跃犹豫不决,又道:“若丞相愿意立下誓言,在下可说服川中名将张任、严颜倒戈相迎,放开葭萌关、剑阁,恭迎丞相大军入川!”

    “哦?”

    马跃闻言怦然心动。

    自从征服汉中之后,凉军细作对西川的情报搜集就变得曰益频繁起来,马跃也多次听说过川中名将张任、严颜的大名。汉中太守张绣几次起兵攻打葭萌关,想替将来马跃大军入川扫清障碍,可最终却数次败于张任手下。

    张任能数次挫败张绣,足见其能!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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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743/ 第一时间欣赏混在三国当军阀最新章节! 作者:寂寞剑客所写的《混在三国当军阀》为转载作品,混在三国当军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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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三国当军阀介绍:
残阳如血,朔风似刀,大地一片苍凉。
訾水河畔,马跃迎风傲立,一双黑眸寒沉似水,手中钢刀高举向前、直刺长空……
马跃身后,两千精骑缓缓展开,铁甲诤诤,汇聚成一道钢铁洪流,矛刃森森,闪烁着死亡的冷焰。
訾水对岸,两万名精锐的高句丽步兵严阵以待,在他们身后,高句丽的王都国内城隐隐可见,这些骄傲的高句丽人不知厉害,竟敢陈兵城外与骑兵野战,简直就是自取灭亡!破城当在今日!
马跃回头森然一笑,残阳的余辉映着他的眸子,燃烧成两团幽冷的红焰,两千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他脸上。
“打破城池,放假三天!率先入城者,赏千金!”
“嗷呜~~”
马跃话音方落,两千精骑就疯狂地嚎叫起来,一边嚎叫一边忘形地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和长矛,眸子里已经燃起熊熊野火,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露出了滴血的獠牙。混在三国当军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三国当军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三国当军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