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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大宋金手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四二、唯恒产者有恒心

    对于皇帝陛下在幼时的伴读们的传闻,真德秀不只一次听说过,他自己也曾经见过其中好几个,都是谈吐不俗各有所长,特别是天子设博雅楼学士之后,在邸报公文中,这些人名字出现在真德秀视线中的频率更加多。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些人不过是因为天子近臣才得重视,可经过这两年之后,他对这些人已经有了不同看法。

    孟审言,客气话便不用说了,老夫只想听不足之处。因此,在孟希声称赞了一番之后,真德秀便打断了他。

    呵呵,真公此次可是去徐州

    听他问得急切,孟希声猛然意识到他为何放下公务出现在这趟前往徐州的轮船上了。

    呃

    真德秀一滞,过了会儿,他叹息道:这原本便无甚好隐瞒的,老夫听得人人都说淮北比淮南好,徐州比楚州强,俗语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老夫须得亲自去见见方肯相信。

    真德秀与皇帝的那个赌约,早就传至天下,孟希声当然也知道。他笑了笑道:既是真公要亲自去徐州,那么晚辈就不必说什么了,正如真公所言,眼见方为实,在徐州见过之后,真公便知道楚州所缺是何物了。

    审言,至少有一点徐州是比不上我楚州的,那便是人文之胜。若按着李仕民几年前的脾气,早就面红脖子粗地与孟希声争辩起来,不过这两年跟在真德秀身边,他养气功夫着实见长,故此倒不曾一点就燃。

    孟希声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故此不与他争执,只是笑道:若论理学之胜,楚州确实天下无双。

    这话里隐约的讥讽之意,李仕民听不出来,真德秀却听出来了。只不过真德秀此时心中惶惶。正犹豫之中,也不去深究。

    与天子的赌约,转瞬间便要到时限了,无论是真德秀自家得到的消息,还是魏了翁在给他信件中传来的消息,真德秀都意识到,这个赌局自己输得一干二净。这让真德秀心中非常失望。这两年来他延揽天下理学名士,在楚州殚精竭虑,可以说将他能想出的方法都使用上了,但成效仍然不如徐州,除了羞愧懊恼之外。他也起了好奇之

    徐州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在短短两年时间便将他拉下

    事实上赵与莒指示流求银行给徐州大量贷款,其政策也适用于楚州和淮南,只不过真德秀重农,而且重的是小农经济。那些贷款对他来说不但没有用处,每年的利息更让他头痛。故此他拒绝了流求银行地贷款。

    自楚州到徐州又是一日一夜的功夫,这段河道因为被黄河侵入的缘故,泥沙沉积量大,故此影响到中原号的航行。还只是进入淮北地界,真德秀便看到了一个与淮北完全不同的地方,他在淮南也奖励垦荒,可是因为民力有限的缘故,仍然有一些荒地,而且由于分属不同的农户。种植起来便是千差万别。淮北则不同,往往连绵万亩都是属于一个农庄,种得是一种作物,放眼望去,野无闲田,不是已经转黄地稻麦,便是绿油油的棉花,或是低矮的油料作物和土豆蕃薯。田野里出现的农夫,都是一群一群的。干活地度明显要比分干要快。

    这些百姓无地。为何耕种起来还这般卖命李仕民这两年在地方之上接触实务,也通了些世事。便好奇地问道。

    这田虽说名义上属于农场主,实际上收获却与农夫利益相关,多劳则多得,少劳则少得,不劳则无获。淮北采用的实际上还是流求的制度,故此孟希声能够为二人解释:休小看了这些百姓,他们才不做折本的买卖,再过五六年,这些农夫家中便能起新屋了。

    五六年起新屋真德秀知道这新屋可不是随意夯的土房子,应该是用来传与后世子孙地祖宅,对于国人而言,有田有宅便是有产,若没有田,有几间大宅与后世子孙,也算是不白来人世一遭了。

    砖瓦水泥房。孟希声笑道:在流求便是这个度。

    真德秀更是窘迫,他治下的淮南,百姓住地屋子是他命兵士帮建的夯土茅屋,即使他再治淮南十年,只怕这屋子还是换不掉。

    为何能如此李仕民有些怀疑孟希声在诳人。

    据我所知,淮北粮食亩产比淮南要高出两成。孟希声不动声色地道:棉花亩产更是高出四成。

    这又是让真德秀相当伤脑筋的一件事情,同样的作物,淮北的产量就是比淮南高,第一年时他以为是良种的问题,故此盯着淮北的种子,甚至向皇帝上奏请求使用与淮北相同的种子,但今年上半年快过去,结果依旧。\

    这种大规模集中化的管理,对于农作物自身有利,而且也便于施肥除虫等手段地施展。孟希声又道:更重要的是,大规模集中种植,工厂要来收购原棉粮食进行加工之时,能省去不少人工时间,逝如钱乎,时间便是钱钞,便是百姓身上之衣口中之食,这省去的人工时间返还到种地的百姓身上,故此淮北农夫收入比之淮南要高出一半来。

    其实孟希声说得还有些保守,淮北农民除去农场里的收入之外,还有另一条重要收入途径,便是做工。农闲时节,农场便会组织农民,建桥修路整善沟渠,甚至到工厂矿山去帮忙干活,这一笔收入占了淮北农民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百姓无地,民心便不稳,如此下去,怕不是长久之计。真德秀终于忍不住自己说道。

    百姓不是无地民心不稳,而是无产无望,才会民心不稳。孟希声道:地不过是产业一种罢了,若是百姓有安稳的生计,有屋有宅,家中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又可以见着生计更好的希望。哪有不稳的道理

    自古以来,非穷途末路不至于民变对了,最新一期大宋时代周刊不知二位是否看过,上边有一篇文章,崔相公和耶律晋卿联名地兼并问对,二位可曾注意到

    提起兼并问对,真德秀与李仕民对望了一眼。都是面有异色。

    促使真德秀离开楚州来徐州地另一个原因便是这篇兼并问对了,这也是今年以来大宋时代周刊中出现的最具争议性地文章,这篇文章用的是对话体,便是崔与之与耶律楚材还有赵一三人地对话谁都知道,这位赵一便是大内中的天子。三人自讨论两汉衰亡与唐天宝后期弊政。都提及土地兼并这个核心问题,认为两汉衰亡与唐时安史之乱唐末黄巢之乱,都与土地兼并有着直接联系,崔与之以为当禁兼并,保持国家有一支庞大稳定的自耕农群体。他在文中称之为唯恒产有恒心,耶律楚材则认为兼并无可避免。兼并本身实际上是一种进步时进势进并之则所产更众而所耗更小,他认为兼并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随着兼并带来的失业:民失岂地乎,乃其生计也,使民失其地而得其业,失地有何惧哉今行在城中所谓客户,皆如是也。

    赵一在这文里倒没有展示自己的观点,整个过程他都扮演着一个引导的角色,引导崔与之和耶律楚材展示自己的论点论据。相互激辩,最后又替二人总结出共识来。最后崔与之虽然对于土地兼并问题上还保留自己意见,但却承认,只要能解决兼并后失地农民地生计问题,民变不足为虞也。

    自从去年华亭府民变之后,这是第一次正式讨论造成民主的原因,这也几乎是向天下官僚士大夫出响亮的信号:土地兼灭可以,但是兼并造成的流民问题必须要解决。

    这些官僚士大夫不是傻瓜,结合官家大力推行的政策。便知道解决之道在于展工商业。特别是能吸纳众多劳动力地工业。耶律楚材在兼并问对中说:五口之家,有一人在工厂中做工。那么一家衣食无忧,有二人在工厂做工,那么一家便可小康,有三人在工厂做工,那么这家祖先就得到丰厚的祭祀。所谓五口之家,一人得业,则衣食无忧矣,二人得业,则小康可至矣,三人得业,则飨食有牲矣。

    崔与之也赞同这个观点,他说:家有恒产,则民力不穷,民力不穷,则老能有所养,幼能有所教,有养有教,则孝忠之心备矣。自古以来,未尝闻既孝且忠有为乱,故天下大治矣。

    这段对话,如同晨钟暮鼓般敲击在真德秀心头,让他觉得眼前霍然开朗,他学习理学多年所未能通会的地方,仿佛开始出现一丝亮光。崔与之耶律楚材的观点还显得有些碎散,但若能与理学融贯,真德秀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与天子争执的事情,似乎并非不可调和。

    见二人都有所感触,孟希声也不多说,只是瞧着远方。在东边,随着黎明地到来,一缕朱红的阳光喷涌出来,象是利箭般射开天幕,照在这运河之上。

    徐州到了。许久之后,随着汽笛地鸣声,孟希声自言自语。

    这座城市与楚州临安都不同相,这是一座纯工业城市,到处可以看到烟囱,这里的人习惯了机器的轰鸣声,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很大,透着一股豪放大气与自信。才抵达此处,真德秀便注意到这一点,与楚州那些唯唯喏喏的百姓不同,这里的百姓来去虽是匆忙,但都昂挺胸,便是行礼也如同士子行礼那样带着一种自信。

    哈,李之政,见着那里了么,猜猜那是何处

    运河边上有一处被围墙围着的建筑,墙头伸展出来的红花绿叶,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欢喜。李仕民见了脱口而出:初等学堂

    他到过流求,见过初等学堂,知道都是这种风格,故此能一眼认出来。孟希声笑道:正是,如今淮北每座县治之所,都有这般初等学堂,学堂里的教材是我自流求送来地,故此知之甚详对了,对了,我今得学堂中国文科里有朱晦庵的一诗,我很是欢喜,里面那句问渠哪能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当真是妙语

    朱子之诗进了国文科教材李仕民又惊又喜。

    正是,官家对这诗很是欢喜,当初我跟着官家读书,官家曾道,只这一句,便可见朱晦庵并非迂人呢。

    李仕民还罢了,真德秀却是哑然,孟希声分明是借着这初等学堂之事反驳昨日李仕民所说的,楚州人文之胜过徐州。只是官家向来不喜晦庵学说,却喜他的一诗,不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可是这流求教材是官家钦定的,他不喜晦庵,为何又要收纳晦庵之诗

    这初等学堂有多少人真德秀问道。

    这个晚辈就不知道了,不过晚辈记得自流求送来的教材套数,一共是八千八百套,一般会留百分之十的余地,八千孩童在此蒙吧。孟希声道:不过这是整个淮北之数,只是徐州,晚辈估计约是三到四千,京东也有五千,全部加起来应该是一万三四千人。孟希声说出一个让真德秀默然无语的数气,然后又道:这只是这两年入学的,晚辈前些时日了九月新入学地教材来,这次径直了两万套,料想仅淮北一地入学地便要过二万了。

    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历代皇朝,虽设有官学,可是能入学微乎其微,多数要靠私塾蒙,而私塾先生良莠不齐,常有误人子弟。真德秀犹豫许久之后道:这是天子旨意吧,还有这钱钞自何而出

    自然是官出,天子给流求制策中有言,国之大事,唯教化与民生,民生关系当今,教化却是千秋万代,官府支出之中,教化之费当在诸费之,若非如此,便是官府失职。孟希声道:每年岁末制定来年预算之时,总得量入为出,这出中大头,便是教化。如今淮北百废待兴,用钱之处甚多,故此暂时教化费用还不是最多,想来天子会有敕书给赵副使,真公见了赵副使不妨问问。

    仲尼之后无此圣也。真德秀叹道:官家仅此一策,便足以名垂青史了。

    注1:当时称那些南迁而来没有田地户籍地人为客户,大多靠佣工贩卖为生,构成了临安市民阶层的重要一部分。

二四三、逐鹿群英正年少

    志旭扬在人群中探头探脑,看着这几个进学堂来的客人,心中甚是好奇。

    在徐州,初等学堂是一处比起淮北屯田使和徐州总管府更为保卫严密的地方,所有学生,无论是有父母的还是无父母的,都被勒令住校,学堂为他们提供了绝不逊于家中住宿条件的宿舍,提供了免费的三餐包括让志旭扬曾经馋得不得了的大鸭蛋,还为他们提供衣服。但在这同时,也完全剥夺他们的自由,非经学校组织,他们不得外出,不得回家,不得离开校区。便是父母来探望,也只准许每周一次。他们的作息时间有严格的规定,何时起床何时睡觉,都必须照着来,同时一切诸如抢夺欺诈怠学懒惰赌博等恶习,都会受到严厉处罚,志旭扬便因为小偷小摸,前些时日还被打烂了。

    没有人能从这里逃走,初等学堂左边驻着近卫军,右边驻着忠卫军,两支军队虽然不同名字,现在实行的却是一套制度,作息操演都如出一辙。志旭扬也不想从这逃走,他能到这边来,是极不容易的。

    这边是男校,男孩都在这边,隔着那两道墙是女校,女孩在那边。

    赵子曰对真德秀谈不上客气,但也说不上不尊重,他深沉少语,眼神锐利,真德秀初见他时,觉年纪只比李仕民略大一些,却显得稳重沉着,甚至有些不怒自威,心中又是暗叹。

    陛下究竟是如何养出这批人来

    亲眼见到徐州初等学堂孩童们上学的模样,真德秀渐渐有些明白。这种教育方式。就是流求工厂一般,可以按照严格的规格,用短时间教养出合格的人来。

    志旭扬。

    听得自己心中了不得地大人物点自己的名,志旭扬挺胸站直,大声应道:到

    来与真先生见礼。

    志旭扬不知道这位真先生是什么人物,但听得赵子曰的命令,他乖乖地走上前来,长揖到地,然后站直身躯。

    这少年是四月逃来地。刚刚过三个多月。身上还有些坏毛病。不过如今已经能识得三百余字了。赵子曰淡淡笑道:识得三百字。能算一百以内地加减。这少年还算聪明。

    听得自己得了夸奖。志旭扬站得更直。下巴也昂了起来。他用眼角余光扫了同窗们一眼。心中有些惋惜。可惜六娘在女校那边。看不到自己如今地威风模样。

    能写几个字与我看看么真德秀没说什么。那边李仕民先道。

    志旭扬见赵子曰对他点头。立刻跳过去拿了个木盘来。然后以树枝在木盘中写下八个字:忠君报国。一心为民。

    见他虽然写得有些歪扭。可八个字写得很是流畅。显然是极熟地。李仕民又问道:这八个字怎么认。是何意思。你可能讲解

    先生瞧不起我志旭扬冷笑了声。正待讥笑两句。却看见赵子曰面色沉了下来。他立刻又站直身躯。老老实实地解说道:忠君报国。一心为民。君为我大宋之表征。忠于君便是忠于大宋;国泰方能民安。故此须报国方能护家;民为君之基石国之根本。一心爱民便穷极忠君报国之理。

    听他信口说来,连中断都不中断一下,显然这些都是背得熟了的。真德秀默然无语,只觉得自己学了半辈子的东西,似乎都在崩塌重组之中。

    女校那边也去看看赵子曰问道。

    不必了,足矣,足矣。真德秀拱手道:多谢赵副使。

    真公不去看,晚辈却是要去看地,听闻子曰收了个女儿在那边。我给她准备了礼物。只待她唤我叔父便拿出来。

    孟希声的话让真德秀一怔,志旭扬目不转睛地盯着孟希声。不知道他为何敢称六娘的叔父。赵子曰挥手示意他归队,他不敢停留,这才快步离开。

    叔父你只能当兄长吧赵子曰笑着调侃了一句若是兄长,你赵子曰便得给我礼物,拿礼物来,能打动得我,这买卖我便做了

    我这女儿甚是豪气,心地又善,你不可吓唬她。提起自己的女儿,赵子曰面色微柔:晚饭之后我让她来拜见你,在这学堂中不可行事特殊,故此还是免了吧。

    真德秀到徐州地消息,在他抵达徐州当日便传到了赵与莒手中,赵与莒对这则报告不以为意,因为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正在等待他处置。

    仍然是高丽之事,如他所料,蒙胡六月二十日攻破鸭绿江之后便一路东下,因为此次东下不是以劫掠为目的,而是占地夺民,故此度没有蒙胡一贯的快捷。饶是如此,高丽人也根本无法阻挡,六月三十日便又遣使来大宋求援,这一次使答应了大宋几乎所有要求,包括在汉江以北恢复百济新罗二国,在高丽人看来,反正这些土地也丢给了蒙胡,宋人便是要恢复这二国,也得先自蒙胡处夺了土地来再说。

    命林夕自耽罗岛北上,在汉江中截阻蒙胡,只用船炮轰击,不令蒙胡渡江即可。另外,鸭绿江中也可以去转转,炮轰蒙胡补给,也不可上岸。赵与莒下令道。

    云睿将命令都记了下来。

    命令彭义斌,在河北虚张声势,不要真的与蒙胡打起来了,只要做出大的调动集结便可。

    是。

    派往蒙胡的秘谍传回消息了么

    自从石抹广彦被驱回之后,赵与莒设在蒙胡地密谍网络便很难与他生联系,而且这些网络集中在河北燕云之地,蒙胡辽东几乎是空白。这年余来他多次派遣密谍向蒙胡内部渗透,可是因为已经断绝通商地缘故,这些密谍很难潜入,直到炎黄二年三月,才有几个密谍在辽东立足。

    没有,但从金国传来两个消息,一是完颜陈和尚收复了大同,蒙胡已经退出了晋地,二是金国招降严实未能成功。

    这严实有几分意思

    赵与莒心中很是诧异。严实这人原是汉人豪强,与史天泽父兄一样,都是利用金国被蒙胡击败之后在河北一带的统治分崩离析的机会自立起来,又都投靠了蒙胡。当时蒙胡势大。他投靠蒙胡情有可缘,可台庄之战后,蒙胡受到重挫,几乎撤出了长城以南,这个时候严实按理说应当积极与南边的宋国或金国接触,准备换家主子才是。可无论是面对宋国还是金国的劝降使,他都是不杀不见。仿佛一心忠于蒙胡一般。

    这种汉奸,自然不会真有什么忠诚,无非是认为蒙胡还有希望,故此想巴结这个主子罢了。可是他们凭什么认为蒙胡还有希望,难道说拖雷真有如此魅力不成

    能打动这样之人的只有利益,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就在赵与莒为蒙胡的动向而揣测地时候,辽东之地,数人站在高岗之上,看着一望无际地平野。正大为感慨。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上半年的时候,他们便来过一次,那个时候这一大片连绵不绝的都是树林杂草和荒野,时隔半年再来,看到的已经是连阡接陌地田地。

    耕种不易。幸得有李卿这般人物,若非李卿,哪有这么多良田其中一年轻人道。

    今年秋粮丰收,这辽东虽苦寒,土地却极肥沃,若是有充足地劳力,咱们何惧无粮

    接过话题的是李全,他现在的职务是辽东总管兼屯田使,这是一个自淮北学来的官职名号。经过两次巨大挫折之后。李全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草莽之气。相反,他如今深沉稳重。便是脸上的胡须也不再象以前那般弄得威风凛凛,而是留了个文官的三绺须。

    他现在地职务也让他更象是一个文官,负责在辽东屯田开垦,供应蒙胡粮食。

    听他说话的人是号称亲征高丽的拖雷,才二十余岁地拖雷穿着宋人服饰,看上去倒有些象儒士,他长得甚为英挺,这年余来听汉人儒生给他说治国之策和历代兴亡得失,更是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他学习甚为勤奋,如今可以说得好一口宋话,也识得千余个汉字。听得李全之语后,他点点头,赞道:李总管精于屯垦,为我大元立功不小,今后富贵,朕必不吝惜

    就在半个月前,拖雷于上京黄龙府即帝位,按史天泽地建议,取易经中大哉乾元之辞,建国号元,他与诸兄争夺汗位未成,加上随铁木真南侵时亲眼见着汉地繁华,便先称了皇帝,好名正言顺地统治辽东燕云和河北之地。

    多谢陛下,臣也不要其余赏赐,待陛下扫平南朝诸国后,能使臣手刃那宋国皇帝,臣便感恩戴德

    李全对于赵与莒的痛恨是自内心地,不仅仅是因为他在京东的大好基业被赵与莒略施小计便夺了去,更是因为台庄之战后,因为铁木真的死,李全等劝唆南侵地人都受到追究,若不是拖雷庇护,他早就被碎尸万断了。他此时完全没有考虑自己是否有错,只觉得自己的荣华富贵,全是毁在宋国皇帝手中,故此恨之入骨。

    拖雷微微颔:朕与那赵昀有杀父之仇,自然不会放过他。今年秋收入粮五十万石,加上自高丽夺来的,一百余万石粮,军粮已足。李全抿了一下嘴:陛下,高丽人懦弱不堪为兵,若为驱口又得不了多少财物,不如将之尽数化为屯奴,陛下手中有粮,收拢诸部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正说话时。一队人马从远处疾驰而来,李全住口不语,紧紧盯着那队人马,拖雷微微一笑:是严实他来了,想必事情已成了。

    若是事情成了,臣在此恭喜陛下,此实天授陛下李全颤声说道。

    没多久,严实一脸凝重地来到拖雷面前,翻身拜倒在地:臣严实拜见吾皇万岁。

    史天泽严实等人之所以这时还对拖雷忠心耿耿。最重要的原因是拖雷手中的四万精骑与六万探马花赤军,这是铁木真留给拖雷的最宝贵地遗产,四万精骑是收拢来的战败散兵和留守于燕云的蒙胡骑兵,六万探马花赤则是孛鲁的手下。孛鲁在铁木真诸子争权中坚定地站在了拖雷这一边,因为他与拖雷想法一样,蒙胡要想真正夺取天下,不实行汉制不行,总靠着掳掠那一套,最终结果便是象铁木真那般,一次战败便无法复振。

    严卿快快起来。拖雷从马上跳下。亲自伸手掺起严实,虽然他赞成汉化,但汉人那繁冗的礼仪他却不喜欢,这一点他与铁木真很相似,爱的是能纵横驰骋的勇士,或运筹帷幄的智,而不是奴颜婢膝的奴才。

    这一点上,蒙胡比起后世某个只要奴才地部族要大气得多。而拖雷虽是年轻,更是气度远胜大多数君王。待臣子也是恩威并济恰到好处,这是史天泽严实等人坚决投靠他地第二个原因。

    第三个原因则是拖雷自己的手腕了,无论是在铁木真败后收拾河北残局稳定防线,还是回到大草原上与三位兄长争权,他都展现出与年纪不相称地成熟来。李全有时想想,如今在这片广阔大地上逐鹿地大宋天子赵昀金国天子完颜守绪还有蒙元天子拖雷。都是刚刚二十余岁的人物,当真雄姿英年青有为。这让他这般正当壮年的人物,都觉得自己老矣。

    严卿这一路前来辛苦了。拖雷笑道:可是为朕带来了好消息

    臣有辱使命。严实面带惭色:虽然已将陛下仁厚宽恕之意转与金国,金国遣来的使却只是一昧招降臣,对陛下所言之事却是顾避而不谈。

    这个消息让拖雷有些失望,向金国展示善意,把主要精力用于统合消化目前控制的地盘与人口,将大宋列为头等需要防备和削弱的敌人,是他建国之后提出的方略。可这与金国和解地第一条便遇挫了。拖雷眯着眼睛。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笑道:无妨。他不是直接拒绝,那便是有意思了。

    陛下圣明

    说话的人是耶律秃花,在铁木真死后,诸子争执中,拖雷是最为倾向汉化,故此契丹女真和汉人多依附于拖雷,而草原诸部则大多为其余三子分去。耶律秃花甚至在拖雷登基之后,更是被封来右丞相平章天下事,凡内外方略,拖雷多向其探问。

    他在金国多年,熟谙金国政事,完颜守绪其人,他也有所知晓。拖雷让严实遣人带给完颜守绪的口讯,既然未被直接拒绝,那便是有商榷的余地,或金国上下尚在迟疑。

    他沉吟了会儿,然后道:陛下,大汗不幸为宋蛮所乘,虽然金国与我世敌,但宋国却与陛下有杀父之仇,而且如今宋国国势日上,金国迟早为其所灭,金国如今国主完颜守绪颇有智计,想来也知此事,陛下下派使去,展示诚意,料想金国会应允的。

    朕知道拖雷微微颔:若是能得回父汗遗骸,朕便可以以此功绩号召草原诸部,重整大军,再与宋国皇帝决一死战

    先得收拾了高丽,免得背后掣肘。李全提醒道:陛下万勿心急,台庄之败,实是臣心急切所致,陛下不究臣之臣状,臣心中却不自安,前车之覆后车之鉴,陛下须得有万全之备,再南下不迟

    注1:元的建立实际上是到忽必烈时的事情,是刘秉忠提出元这个名号,在此被提前了。

二四四、黄金万两火车响

    这个秋天又是一个丰收的秋季,自从引入并推广流求新物种之后,大宋的粮食产量便逐年增长,如今米价比起平常年份要降了两成,若不是官府出面大量收购粮食,维持其价格稳定的话,丰收伤劳之事只怕难免要生了。

    呵呵,今日天气不错。

    大朝会即将开始,众人在大庆殿前等候的时候,魏了翁笑嘻嘻地对薛极说道。

    薛极狐疑地看了看天,分明是个阴天,这几日来魏了翁象是转了性子,那副理学家的嘴脸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笑容。若不是深知他为人,薛极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又娶了几房小妾。

    乔行简不动声色地看了魏了翁一眼,然后垂下眉,仿佛是在想着心事。

    如今大宋朝堂之上,对于数据异常敏感,天子曾经在朝会时面斥几个不能报出本职司下重要数据的朝官,称他们是麻木不仁无耻之尤,逼得那几个朝官羞愤中只能辞官,赵与莒也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他们的辞呈,没有丝毫挽留之意。这让朝官们都是凛然生惧,对自己职司的细节也不敢怠慢,故此,他们或多或少都接触到上半年的财政收入特别是秋粮入库数据,魏了翁表现得如此高兴,便是因为这些数据。

    若说炎黄元年的经济状况让魏了翁松了口气的话,那么可以炎黄二年目前为止的数据状况让他感到振奋。

    当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有些惶恐,民间被释放出来的财富形成了一股让他畏惧地力量。他利用休沐时间到临安附近转过。亲眼见着一座座州府变了模样,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临安,尽管他就住在城中,可只要三天没出城转转,他就觉得新奇:原先还是荒地的地方,如今已经在开挖地基了,原先不通道路的所在,如今有漂亮的混凝土地面了,原先穷得让他这个大宋户部尚书心痛的地方。如今也欢天喜地地买肉包饺子了。

    昨天他还收到真德秀的信件,信是真德秀从徐州寄来的,借助原先兵站转化过来的邮驿系统,一封这样地信到临安只需要三天时间。真德秀在信中谈到徐州淮北的变化。谈到楚州淮南与之差距,真德秀言语中的惶然之意几乎是扑面而来。

    这场赌约时间未到,真德秀实际上已经认输了。

    乔行简又看了崔与之一眼,再度垂下眉。

    崔与之依旧是那笑嘻嘻与人无害地模样。有人说他是本朝以来最没有丞相模样地相公。不过乔行简在心中却暗暗骂了声老狐狸。二年前崔与之自粤地初来时。满朝之中除了洪咨夔外。几乎没有什么他地人。可过了两年。不知不觉中在六部许多郎中员外郎主事职位上安插他地人。原先朝中重臣。非四明便婺州。如今不知不觉中粤人也成为其中重要一支了。

    正琢磨着崔与之地时候。崔与之突然向乔行简这边走过来。笑着道:乔尚书。三峡地礁石炸得如何了

    为了疏浚航道。赵与莒下旨。由工部与近卫军炮兵合作。用火药大炮炸开长江航道上地礁石。此事已经经过大半年运作。前几日乔行简才得到消息。故此笑道:已经成了。当初李太白说千里江陵一日还。如今顺流而下乘汽轮地话。只需半日

    如此甚好。过两年老夫致仕之后。也乘船再去瞧瞧。崔与之道。

    这条航路地疏浚对于加强大宋对川蜀之地地控制有非常重要地作用。逆贼吴曦敢据川蜀谋反。原因就在于入川道路艰难。水路虽是方便。可那礁石险滩又让这一路上危机重重。

    崔相公精神如此。怎地就说起致仕乔行简敏锐地觉崔与之话语中地含义。扬眉问道。

    垂垂老朽,非寿。墓已拱矣。崔与之感慨地叹了句:以往老夫看得很开。只觉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如今却有些心中放不下。我大宋蒸蒸日上,若再给老夫五年寿元,便可见着王师北定中原日,再给二十年寿元,或许便可见着三代之治也比拟不得的盛世

    这老儿好端端的与我说这番话是何用意

    乔行简心中如此想,口中却祝道:崔相公如今身体,便是四十岁之人也比不过,莫说再活二十年,便是长命百岁也理所应当。

    我倒觉得乔兄身体更好些,只要不出什么意外,长命百岁才

    崔与之说到这里的时候,力士鸣鞭之声传来,那代表天子已经升座,百官应该列班上朝了。崔与之微一颔,回到自己班位上去,留着乔行简一人惊疑不定。

    崔与之与他交情尚可,但还不至于好端端地跑来说这番话,他言下必有所指。可这个老狐狸又不是私下交谈时说这番话,而是用大朝会前的时间,这种公众场合,乔行简心中便是怀疑也不好追问。

    随班入殿之后,乔行简看了天子一眼,今天天子地神情很是欢喜,看上去又有什么好消息。乔行简想了好一会儿,邸报中并未接到什么通知,那么天子这消息应是昨日才收到的了。

    诸卿,朕今日得了一喜讯。例行公事的朝会结束之后,赵与莒笑道:工部侍郎萧伯朗上奏,说是已经造成能在6上行驶的蒸汽机车,今后便是不通水道之处,蒸汽机也能用上,千里之途,朝夕至矣

    可惜的是,赵与莒的热情并没有得到多激烈地响应,一来群臣对于这个划时代的明还将信将疑,二来此时的人们尚不明白铁路系统对于一个地域庞大的国家有何含义。

    朕要建一条从临安到华亭地蒸汽机车专用之路,沿途勘测之事,半年前朕就令人开始。征地之事,一并令有司协助。无论群臣是否懂得这件事情的意义,赵与莒还是继续道:一年之内,朕要此路得通。

    事实上炎黄元年萧伯朗与胡幽研制完毕蒸汽轮船之后,其后继研究便都交给了流求中等学堂毕业的那些年轻研究员们,萧伯朗本人根据赵与莒的指示,将精力完全转移到蒸汽机车的研究。只要掌握了将蒸汽变为动力地技术,蒸汽机车地研究时间很短,而且当初流求为了方便采矿。早就采用了铁轨,故此,第一台蒸汽机车在炎黄二年一月便被制造出来,只是这完意儿还很丑陋。拖着四节车厢在铁轨矿道上跑出了每小时二十里的时。现它完全可以投入实际应用之后,赵与莒立刻从流求抽调了有经验地铁轨铺设人员和一百八十名中等学堂毕业生,开始了临安到华亭府地铁路勘察和选址。在五月以后,甚至开始在部分河沟上开始建铁路公路两用钢桥,对外只说是为跨钱塘江大桥做准备。

    流求学堂早在赵与莒亲政当年便又扩建了高等学堂,海量的教育经费严格得近乎苛刻的教育纪律之下,这三年来高等学堂收纳了六百名最出色的学生。中等学堂培养出了四千八百名合格地技术工人与普通研究员,而初等学堂收纳的学生人数更是达到了五万这是将淡水宜兰等所有城市分校人数加起来后的数字。这极大地缓解了赵与莒手中技术人员紧缺的问题,也使得他在保证流求继续展的同时,也可以从中抽调出骨干人手开始临安周边的建设。

    而且,随着徐州初等学堂的建立,6地上地人才培养计划也步入正轨,这几年来他打着培养郎中的幌子,在大宋贫儿中进行识字识算教育,第一批最聪明的孩童已经被挑选出来。准备送到徐州接受初等教育,在完成之后再择其优送往流求继续深造。

    而远在流求的萧伯朗则在继续改进和试验他的蒸汽机车,又用了半年时间,炎黄二年七月二日的时候,萧伯朗试验用的蒸汽机车完成了从淡水到基隆的全程,整个过程中没有抛过锚。也没有出现过大的故障,时达到了三十里,载重更是惊人地五十大石,赵与莒前晚得到消息之后,兴奋得几乎一晚没有睡着。

    陛下,这蒸汽机车一次载重多少,载人几何

    见似乎有些冷场,崔与之出班问道。

    目前一车可挂五节车厢,每节车厢可载粮一百七十石。共载粮八百余石。若是载人。每节车厢可载百人,一车可载五百人。车是一个钟点三十里。中途只需添煤加水加沙,几乎可以不眠不休,一天二十四个钟点,扣去四个钟点添煤加水,二十个钟点顺当的话便可跑六百里。赵与莒意识到自己没有将具体情形说出来,自然得不到认同,便笑道:而且如今还只是最初型号,工部侍郎萧伯朗正与能工巧匠研制更好的,这车只会拉得更多人手载得更大重量。

    虽然他说得有些散乱,但满朝文武都是大吃一惊。

    对于大宋来说,很严重的一个问题便是运输过程中人力物力的损耗,例如运粮,若不是水路,单靠人力畜力将一百石粮送到千里之外,中途折损耗费的,往往比送到地还要多。中间浪费时间人力耽误农时还不计算于其中。

    这车这车要多少人力崔与之也被这个消息吓住了,他想起汽轮来,这蒸汽机车既然与汽轮同一动力,想来耗费人力也是极少的。

    一车之上,有三人添煤一人驾驶足矣,只是沿途道路须得保养。赵与莒心中默算了下:朕当初变兵制,将厢军变为护军屯军,便是为绸缪,故此无须多耗民力。至于修建道路之事,一可动用护军屯军,二可招募工人,三可利用农闲时节,勿必不会扰民。

    随着他冷静下来,赵与莒注意到一点,他的大臣们现在对新事物能给大宋带来什么利益明显更感兴趣,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一个蹦出来说那蒸汽机车不合祖宗之法。

    想到这里,赵与莒心中原本非常担忧的一件事情便解决了。

    他清楚记得,在他穿越而来的那个时空里,中国刚开始修铁路时,因为担忧会破坏风水而广遭反对,他也很担心自己的铁路也遭遇到类似的强力抵制,不过现在看来,至少官僚士大夫们对此并不是很抵制。

    陛下,这乃大善之事,若真如此,不唯要修到华亭府,到成都府襄阳府徐州府,都须修才是

    第一个出来的人是葛洪,他说的话也让赵与莒吓一大跳,他只想修一条去华亭府地铁路,一则是试验性质,二则积累经验,三则因为他知道华亭府将来会有多么重要。可是葛洪直接便提出要修四条,其中到成都地铁路,赵与莒相信再过十年也未必能积累起那样的技术。

    臣以为还有到泉州广州。第二个出来支持地是乔行简,身为工部尚书,他多少有些不自在,因为那位名义上的助手工部侍郎萧伯朗,他还从未见过,而萧伯朗明的这些东西,天子也比他这个主官知道得更早。

    宋人远比后人想象的要开放,他们在制度上或会保守些,但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还有对这新事物能带来的好处,态度远比赵与莒想象中的要务实。若是真能如天子所说有那等奇效,那就意味着大宋对于边疆地区的控制力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而且对于民力的节省也足以在历史之上留下仁政的美名。这个时候只要脑子里不是太过蠢笨,都不会逆势而为,要故意去与天子唱反调,若是想抨击天子以邀名,倒不如抓着天子后宫至今尚且空虚之事来。

    若能使得我大宋各州府都通此路,那更好不过。又有臣子提出来。

    赵与莒现,自己竟然成了大庆殿中最保守之人了。

    众卿一片为民之心,朕很是欣慰。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后,赵与莒徐徐说道:在流求,这蒸汽机车行使在铁轨之上,故又称之为铁路。整个道路铺设,须耗费大量铁轨砾石枕木,绝非一朝一夕事情,也不可能铺至全国。而且穿山过河,还有许多问题须待解决,故此,朕想先在临安华亭之间建上一条,若是能在二年之内完工,到时朕与众卿一起亲自去体验一番,再决定是否在我大宋全境推广,如何

二四五、温情乡里闻献捷

    从技术上说,目前大宋已经完成了制造铁路的技术储备,制约铁路展的唯有一事,那便是钢材产量。

    铁轨需要大量钢材,机车需要大量钢材,而大宋目前的冶铁炼钢主要靠流求徐州这两个冶铁中心。受铁矿石产量的限制,这两处的产量都相当有限,目前来看,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将马鞍山的铁矿开出来。

    开马鞍山的铁矿,就必须另寻煤矿,只靠徐州的煤,不仅路途较远,供给量也有所不足,正好孟希声的报告中说得明白,徐州目前吸纳的人力已经接近饱和,需要再觅地建造新的煤城。

    最后的地方当然是寿春,将寿春的煤马鞍山的铁矿运至建康府,相隔并不遥远,而且大多数地方有水道相连,所不通也可以人工挖掘。

    下朝之后,赵与莒仍然带着好心情回到自己的寝宫。

    如今大宋朝政平稳,各种政事都有专员处置,他反倒清闲起来。每日除去在后宫中逗弄那些小宫女,便是书写一些今后大宋科技的展方向。随着流求研究院那些求知若渴的青年研究员的成长,赵与莒已经明显现自己的小册子无法更好地指导他们了。

    有许多实验研究,若是他能在场指导,便可以减少许多弯路,至少会减少一些因为不规范的操作而导致的损伤。

    但从目前来看,赵与莒暂时还不想将研究院搬到临安来,研究院的人员太宝贵,他不敢冒这个风险只要任何一个人拒绝不了临安城各种力量的收买。对于他来说都是重大地损失。

    事实上这些年轻人,不可能能够拒绝外界的诱惑,金钱倒还罢了,美色,权势,亲情,这些都是他们无法抗拒的。赵与莒不希望他们把太多精力用在这些方面,而希望至少在培养出更多的研究员之前,他们心志能专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唤了一声。赵与莒初时没有注意,只是嗯道:有什么事

    半晌却没有得到谢道清的回答,赵与莒抬起脸来。看到的是谢道清清澈如水的眼眸。

    这个时候,赵与莒猛然觉得,谢道清与耿婉的眼睛很有几分相似。他放下笔,抱着手,微微歪着头这是他支教时听那些学生倾诉心事时养成的习惯:道清,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地

    谢道清目光里闪过一丝犹豫。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问道:陛下。臣妾有一事不解。想想要陛下为臣妾解惑。

    赵与莒微微笑了一下。对于谢道清。最初时他谈不上喜欢还是厌恶。无非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但这两年来。谢道清跟在他身边。可谓是朝夕相处。若说不生出亲切之情。那是完全无人性之言了。他点点头。道:朕不是在听么。你且说吧。

    陛下臣妾

    被他盯得紧了。谢道清面上浮起红晕。她不敢与天子平视。目光便移了下去。声音也有些慌乱。犹豫了许久。她才道:陛下要臣妾等学那些算学还有格物之术。为地是什么

    赵与莒眼神散乱了。这个问题问得好。若只是想把这些莺莺燕燕打得远远地。他有地是别地法子。为何非要逼着她们学算学物理呢。女孩子们当中。有几人对这些有兴趣地。自己在郁樟山庄培养了六批。也只养出廖廖不足百人罢了。

    而且。这百名义学少女。如今倒大半从事地是与此不相干地活计。大多都成了女厂司事。部分成了女郎中。还有些象耿婉一样成了初等学堂地女先生。既是如此。宫中这些女孩子。教她们这些究竟有何用呢

    她们若是终老宫中,这些东西不会派上任何用场,若是被放出去,这些东西也不能为她们闺中生活增添什么乐趣。

    道清,你们是不是不想学了

    定了定神,赵与莒问道。

    谢道清垂下头,迟疑许久之后才答道:臣妾以为,教得女训女诫以立德,再学了识字算学会执家,那便足矣。

    赵与莒哑然失笑,比起一般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谢道清算是见识得远些了,但是却仍然还有这个时代人的局限性。

    宫中地这些少女们,该对她们进行一下思想教育了。

    过些时日,朕会请来自徐州的一些初等学堂里的孩童来临安游玩,道清,那时你和淑娘元春等人都要去见见他们,听听他们的事情。赵与莒慢慢说道:见过他们之后,你就知道学这些是为了什么。大宋人力虽众,但只靠男子,如何能使得大宋国强民富

    徐州初等学堂的孩童谢道清很是惊讶:陛下召他们来

    道清,朕会老去,会死去,大宋将来要靠的是如今的孩童,朕召他们来临安,一则是长长见识,二则是也让他们知晓,养育他们的是大宋。赵与莒道。

    这话谢道清并未理解真切,她被赵与莒那句朕会老去会死去吓得小脸苍白,自己向天子提问,结果天子说出这般不吉利的话语来,这实在是大罪过

    陛下她跪在赵与莒面前,低声哀求道:陛下德被四海,千万莫再说此不吉之言否则否则臣妾便只有一死,方可赎口舌之罪。

    起来吧。赵与莒叫了声,见她不起来,便起身去将她拉起。谢道清不敢与赵与莒相抗,只得站起身来。脸上却已经是珠泪满腮了。赵与莒叹了口气,替她抹了抹泪水,柔声说道:是朕自己胡乱说话,怪不得你。

    这就是谢道清让赵与莒头痛地地方了,她能把赵与莒觉得微不足道的事情看得比泰山还大,与她说话,远不如同杨妙真说话那般随意。

    杨妙真是个粗性子,在她面前说话也好做事也好,赵与莒可以由着自己性子。不必担心自己一句话便可以要了一个人的性命。就是韩妤与耿婉面前,他也不如同在杨妙真面前一般自在。虽然他自知肩负重任,一向坚忍自制,但骨子里他还是个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之人。

    臣妾告退了被赵与莒小声抚慰了会儿。谢道清忍住了泪,她低声告辞,赵与莒也没有留她,便由着她离去了。

    出了福宁殿,谢道清依旧想着方才地事情,走路时并不曾注意,直到险些撞着人才反应过来。她抬起头。看到耿婉淡淡的眼神,心中没来由一慌,忙行了一礼:见过司宫令。

    道清,走路小心一些,莫要失足。耿婉平静地说道。多谢司宫令谢道清觉得这位女官之长总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与她保持距离的气质,她心中也有些奇怪,同是官家少年时起便陪在身边地女孩儿,为何韩妤温柔平易有如栀子花儿,而耿婉清冷孤芳仿佛旷谷幽兰。两人完全不同。

    耿婉便是在表达她的关情之时,那神情也是淡如清水。

    这几天你的功课没有用心。耿婉又道。

    谢道清垂下头去,她对于学习格物之学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也正是因此才会对赵与莒说出方才那番话来。而且她比起其余宫女要忙碌一些,更重要的是前些时日杨太后单独召她密谈时说的话,让她对于自己的学业更是不专心。

    陛下在寝殿么耿婉又问道。

    是。

    时间快到正午。正是赵与莒要与杨妙真韩妤一起进膳地时候。耿婉摆了摆手:你去吧。

    谢道清又应了声是,小快步离去,耿婉凝眉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这几日似乎有些怪异。

    无论赵与莒如何让自己的后宫尽可能地精减,但是,后宫毕竟有这么多女人。

    到了福宁殿,赵与莒又在写着东西,见耿婉进来便笑了:阿婉,今天有空闲

    为了给谢道清创造机会。杨太后借口耿婉知书达礼又是女官之。将她调到了慈明宫服侍自己。无论赵与莒多不愿意,至少还要给杨太后留些颜面。做出孝顺地模样来。不过,杨太后也没有难为耿婉,知道赵与莒疼惜她,甚至还准她有暇时去福宁宫看看。

    陛下,奴只是来问一声,接下来该与她们讲些什么。耿婉行了礼后,脸上浮起红晕。

    看她这模样,赵与莒心中微微一动,道:怎么了

    格物之学,她们都没有多少兴趣,倒不如自然风物受她们欢喜。

    哦赵与莒想起方才谢道清地话,看来这种厌学之心不是个别现象。

    他微微有些失望,这些宫中的女孩儿,便是象谢道清那样晓得些民生疾苦地,也不将能给百姓带来实惠的格物之学放在心上。

    陛下耿婉突然又唤了他一声。

    赵与莒盯着她,觉她面上微微露出羞涩的神情,在一直很清冷的耿婉面上出现这种表情倒是少有。赵与莒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说话,耿婉也不犹豫,就象当初在郁樟山庄时向赵与莒提出恳求一般,两只手绞在一起,大眼睛忽闪忽闪:陛下,能将奴调回福宁宫这边么

    太后为难你了赵与莒眉头抖了一下。

    不是,太后待奴甚好,只是只是奴不愿意再再

    说到这里,耿婉抿着嘴,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只是用她深邃脉脉地眼波看着赵与莒,目光中哀怜之色让赵与莒心中猛然一颤。

    不用耿婉说,赵与莒便明白她的心思,当初因为他的命令。耿婉去了流求,韩妤留在她身边,结果四五年时间里,耿婉都不曾见到过他。那时耿婉若是坚持,很有可能留在赵与莒身边的就是她而不是韩妤了,她不想再离开赵与莒身边,这也在所难免。

    对于义学一期与赵与莒接触得最多地两个女子,韩妤与耿婉而言,赵与莒是她们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亦师亦父亦兄亦弟,她们对赵与莒所拥有的,是与杨妙真的亲爱不同的复杂情感。

    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感情上,赵与莒觉得自己都应该给耿婉一个交待。原本他以为分隔了四五年之久,耿婉应该会有别地爱人,然后某次在给杨妙真或韩妤的信中,委婉地向他提出此事,再然后他就带着一种父亲嫁走女儿的复杂心情,为她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体面而风光地嫁为人妇。但现实是如同杨妙真一般。耿婉在流求守着他所交给地任务四五年,这甚至比杨妙真时间还长。

    阿婉赵与莒唤了她一声,向她招了招手,就象在郁樟山庄时一般模样。耿婉垂着头,露出天鹅一般的修长脖子,咬着唇到了他身边。

    你先在慈明宫吧,过些时日我再与太后说你地心思,我明白,你放心

    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赵与莒觉得自己地口舌似乎变得笨拙起来,定了定神,他正想说要与杨妙真韩妤也商议一番时,突然听得谢道清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陛下,紧急军报。

    耿婉原本屏着呼吸,等待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刻。但就这般被生生打断了。她不是韩妤,原本没有韩妤那包容的胸怀,因此免不了心生埋怨。赵与莒仿佛知道她的心意般,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先去与四娘子和阿妤说声,莫等我吃饭了。

    耿婉出去的时候与谢道清对望了一眼,谢道清神情一如往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听到一般。耿婉快步从她身边经过后,她才垂下头。看了一下自己地脚。

    军报呈来。赵与莒道。

    这份军报是自耽罗岛传来地。为了便于传递军报信息,江南制造局和流求制造局联手。专门造了两艘海上快船。与其余蒸汽船除了讲究航外还要讲究载货量乘客舒适度不同,这两艘被命名为飞鸽飞鱼的快船将对度地追求加到极致,在不损失船体稳定性与安全性的前提下,可以将航提高到每钟点五十里,若是风浪允许,水道也通畅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达到七十里。这两艘快船中,飞鸽号固定用于流求与临安之间的联络,而飞鱼号则被调往耽罗,传递高丽最新的战况。象这份军报,只用了两日时间,便从高丽传到临安,立刻被转呈给邢志远,邢志远不敢怠慢,收到军报便来向赵与莒报告了。

    军报很详细,蒙胡共五万大军突破汉江,已经攻下大半个高丽,大宋水军近卫军赶到之时,高丽已经近乎亡国,其权臣崔誓死抵抗,将高丽王室迁至江华岛。大宋水军近卫军参领林夕兵分三路,一路屯于江华,护卫高丽王室,一路进入汉江,炮击渡江蒙胡,使之不得不绕道北返,第三路则进入鸭绿江,示威性地将送沿江船只尽数轰碎。

    在我近卫水军的援护之下,高丽军夺回了汉江南岸,曾一度截断蒙胡退路,不过高丽人不堪战,为蒙胡冲破,乃至大溃。

    这个军报让赵与莒精神一振,他沉吟了会儿,然后对邢志远笑道:志远,你性子脱跳,喜好冒险,如今我要遣你去做一件事情,你能做得谨慎么

    邢志远大喜,他猛然站得挺直,振声说道:定不敢有辱使命

    注1:宋代五尺一步,宋一尺合今公制厘米,一步约1.536米。又300步为里。每小时五十宋里,约等于二十三公里,近于十二点五节。

二四六、虽是亲侄犹相疑

    夜幕降临了,汉江上空刮起凉爽的风,燥热的秋老虎渐渐退走,若不是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烧焦气息,这原本是个宜人的夜晚。

    于竹抱着胳膊,冷冷看着江岸那边,在那里处处都是火堆,为的是防备近卫军乘夜上岸偷袭,火堆上烧着的除了柴木之外,还有人的尸体。

    白天的大战之中,先是近卫军用火炮给附庸于蒙胡的探马赤军一定伤害,接着又是高丽人乘机渡江,企图夺回汉阳,可是在近卫军面前做了缩头乌龟的探马赤军这个时候却展示出异常强大的战斗力,只是一个反冲锋,高丽人在汉江北岸留下了千余具尸体或伤兵之后,不得不中止了渡江行动。

    于太尉,明日能不能让贵军炮,接应我军行动

    同于竹一起站在船上的是高丽大将崔明铉,这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白天时曾非常骄傲地对于竹说,他们完全有能力赶走蒙胡,无须宋国支援,但现在却一口一个太尉,实际上于竹在近卫军海军中只是一个船长,根本当不得太尉这样的高阶武官称呼。

    老规矩,响一炮一百贯。于竹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这这也太贵了些,贵国向来仁义,贵国天子也一向大方,于太尉,能不能打个商量

    抱歉,没得商量,而且,若不是我大宋仁义天子大方,我也没功夫呆在你这里,回家抱媳妇逗孩子多好,陪着你们这些高丽人纯是浪费时间

    于竹脸上的伤疤了一下,他偏过脸,根本不理睬崔明铉。

    于太尉崔明铉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懊恼地瞧了于竹一眼,这个宋官的年纪也只是和他儿子差不多大,态度却比他的祖父还要傲慢。崔明铉与宋国人打过不少交道,却从未见到这般模样的宋国人。

    想了想,他收敛目中的不快。低声道:于太尉,这船上起伏摇摆,难以休息,不如上岸,下官早为太尉准备好了地方,可供太尉休息。

    多谢。我在海上睡得惯了。于竹终于转过脸来。上下打量着他:大风大浪都睡得着。何况这小小汉江

    见他不明白自己言下所指。崔明铉咬牙道:是这样。于太尉远道而来助我高丽。下官心中感激。略备了一些土仪。敬请太尉笑纳。

    于竹闻言大笑。又转过身去:土仪你自家留着吧。我对泡菜狗肉什么地没有兴趣。

    他也知道崔明铉说地土仪肯定不是泡菜狗肉。但是对于于竹而言。金钱不是什么有诱惑力地东西了。东胜洲之行中。他赚得地钱已经足以让他这一辈子过得舒舒坦坦。而且如今他女人在流求也入了大农场地股。于京东有一片农场。子孙地产业也早已经赚得。他继续在近卫军中服役。只不过是他习惯这种生活罢了。

    有时候他自家想想也觉得一切有如天翻地覆一般。十年前那个顽皮好斗地小混混儿。如今却是冷静严肃地近卫军船长。

    这个于太尉。要不下官将那土仪给你送来。你且等一等。崔明铉对着自己地随从低声吩咐了一句。那随从快步下船。上了一艘小舢板。过了好一会儿。岸边上影影绰绰地划来一艘乌篷船。船头上站着四个女子。虽然因为夜色地缘故。看得不甚清楚。但从身材来看。倒是挺婀娜地。

    太尉远来辛苦,身边也无人服侍,这四个是下官送与太尉,照顾太尉起居的。崔明铉笑道。

    哦

    于竹目光扫过这四个女人。露出几分兴趣来。这让崔明铉很是兴奋。然而,于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如坠谷底:多谢好意。只是军纪森严,你令他们送回去吧,否则的话,莫怪我言之不豫。

    崔明铉初时还以为于竹是装腔作势,但紧接着,于竹吩咐道:那乌篷船若敢靠近,就撞沉它

    崔明铉这才知道,于竹不是在开玩笑。他心中一边咒骂,一边还得继续赔着笑脸:于太尉不贪财不好色,实有古时名将之风,下官佩服,佩服

    于竹没有理会他,他现在心中想的是李锐,这家伙如今不知道正在做什么。

    李锐此时正屏着呼吸,死死盯着眼前地蒙胡,那蒙胡神态倨傲,看他时目光多少有些不屑。

    主人问你,你真是李万户总管的侄儿蒙胡身边的舌人问道。

    是,正是。李锐点头道。

    他如今身裳褴褛,人也瘦了一圈,因为缺乏充足睡眠地缘故,他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微微的皱纹,也让他显得老气。

    那蒙胡还要再问,突然屋外传来声音:真是我侄儿么

    接着,李全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李锐霍然转身,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叔父,然后猛然拜倒,哽咽着道:叔父

    二人十余年未曾见面了,李锐的模样与当年比有了很大变化,不过二人身上血脉的缘故,长相还有五分相似。李全一把揽起他,也不由得哽咽起来:好侄儿,好侄儿,果然是你

    对于李全来说,李锐可能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当初彭义斌击败他后,便将他全家杀得精光,倒是李锐在流求还得以保全。原先的蒙胡与舌人都退了出去,二人拥抱了许久,李全这才松开手,仔细看着自己的侄子。

    如今李锐的身材比他还要略高些,虽然瘦,但很结实很有力气,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李全注意到李锐右手的小指头不见了,变了颜色问道:你指头是如何了

    李锐黯然摇头,却不肯说话,他不说话胜过说话。李全抓着他地胳膊道:可是受了我的牵累

    在李全想来,自己叛宋,那么留在流求近于质子身份的李锐肯定不能活了,故此当严实告诉他带了他侄儿来后,他还将信将疑。先请了一个蒙胡来试探,自家在外头偷听,待觉得他说得都对,这才进来相认。

    虽然认定了李锐的身份,但李全心中还是充满怀疑,流求为何没有处死他,而他又是怎么样从那岛上逃回来,又如何落到严实的手中。

    看李锐模样,这一过程当中。他定是吃了不少苦。

    叔父

    一开口李锐便哽咽了下,然后定了定神,这才道:叔父起事之后。侄儿在流求便处处受人歧视,侄儿原先在流求海关任职,也算体面,但竟然被赶去清扫大街侄儿为势所迫,不得不书血书与宋国天子

    他将自己地经历说了一遍:如何用血书骗取大宋天子信任,如何又加入流求近卫军,在近卫军中又如何受到歧视与不信任,等台庄战后过了半年才被调至徐州。在徐州他听说李全还活着,便杀了上官昼伏夜行。好不容易潜至河北,又如何险些被当作奸细处死,最后不得不搬出李全的名头才被严实接见,恰好严实要来朝见拖雷,故此被一同带了来。

    李全听得唏嘘不已,最后再次将他揽入怀中,相对垂泪道:我兄弟三人,便只剩余你这么一支血脉,锐儿。你且放心,如今愚叔在大元国任万户兼辽东总管,深得大元皇帝信用,你便是我嫡子一般,少不得与你一个清贵闲适的位子

    他这言语中有些试探之意,李锐抱着他大哭道:国仇不共待天,叔父,若不灭敌国,亡基社稷。毁其宗庙。如何能解侄儿心头之恨侄儿不要清贵闲适之位,只愿为叔父帐下一马前卒耳

    你放心。你放心听得他说出这种狠话,李全也觉得快意,他摇了摇李锐的肩膀:今晚你且安歇好,愚叔会护着你,来日待陛下东征归来,愚叔必奏明陛下,授你军职

    陛下东征可是东征高丽听得此话,李锐抹了抹泪水问道。

    全慢慢推开李锐,盯着侄儿地眼睛。

    若是如此,叔父,大事不妙,侄儿来时恰好看得一份军报。李锐顿足道:为救高丽,宋国近卫军水师早就在耽罗岛停泊,只等蒙胡只等大元过得汉江,便中途截断

    竟有此事,你为何不说与严万户李全惊道。

    此等消息,必是大功一件,当然得留与叔父李锐道。

    李全却顿足长叹,他瞅了侄儿一眼,到嘴地责备话语却没有说出来。侄儿虽然是为他邀功的一番好意,可却显出气量不够大的一面了,不过这倒是与他小时有几分相象。

    还有其余军情么,愚叔听得严万户说,彭义斌那狗贼有些不安稳了顿了顿之后,李全又问道。

    此事不足为虑,好教叔父得知,彭义斌不过是虚张声势。李锐道:侄儿虽是受歧视,在近卫军中职微权轻,但与侄儿一起的几个好友如今却权重,那于竹叔父还记得么,就是总与侄儿一起胡闹的那个,他如今已经是近卫军水军船长了。

    李全点点头,又拍了拍李锐的肩:好侄儿,你且歇着,愚叔这就遣使将消息报之陛下,少不得你的功劳

    才出门,他象又想起事情一般,回头道:因为有战事的缘故,如今禁令森严,你夜里莫乱跑,有事情便唤人来找我。

    是,多谢叔父李锐行礼道。

    出了门之后,李全双眉紧锁,快步走到自己府邸正宅处,那里灯花通明。进得门后,他立刻拜倒在地:陛下,确实是臣侄儿。

    他所拜地正是拖雷,号称御驾亲征地拖雷,实际上在打到汉江边上时便已经回国,如今在高丽征杀的并不是他自己。他亲手扶起李全,笑道:李卿家中亲族微少,既是你亲侄,便与你地儿子一般,朕要封他一个大大地官职,也让你这当叔父的有面子。

    李全起身闻言,立刻摇头道:不可,不可,陛下,臣与这侄儿十余年未曾见面,他虽然言语之中没有破绽,但臣却不得以私废公,不得不防。陛下不可任其军职,也不可将位高权重之职授予他,免得有个万一,臣便无面目见陛下了

    李全的顾虑并非多余,李锐所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面之辞,即使是真的,也不能担保他是否还象小的时候那般,一心想为叔父效力。心底深处,李全不太相信流求的教育能将打小就崇拜自己的侄子拉过去,但无论是从谨慎上说,还是为了在拖雷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李全都不能不提醒拖雷。

    拖雷笑道:朕信得过你,只要你李卿信得过你侄儿,那么朕便信得过你侄儿

    这话语让李全心中一暖,与一昧强势的晚年铁木真不同,拖雷很懂得些安抚部属臣下。李全称谢之后又道:臣那侄儿说,宋国果然派了战船,欲在汉江鸭绿江截断我军归路。

    汉江由得他去,朕需要将宋人地水师吸引在高丽,也将宋国天子的注意力引到高丽来拖雷笑道:只是这鸭绿江咱们既要在高丽北部屯田牧马,就须得不让宋人断了鸭绿江,李卿,这要靠你了。

    臣明白。李全道。

    大名府彭义斌那边呢,他们调军可是虚张声势拖雷又问道。

    陛下明断千里,我那侄儿说彭义斌确实是在虚张声势。李全道。

    料想如此,我若是大宋天子,也必不会为着高丽真正打上一场。拖雷沉吟了会儿,又将话题转回到李锐身上:你这侄儿既是在流求呆了十年,又曾经从军,想来知道流求人的火炮了

    李全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臣还未曾探问。

    若是他能将流求火炮铸法带来,朕必不吝厚赏,李卿,你好生安抚于他,勿要冷了壮士之心。拖雷道。

    直到现在,台庄的火焰仍是蒙胡心中挥不去的恶魇,之所以在河北采取守势,关键原因就在于,蒙胡还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对付得了那火炮战法。除非打宋国一个出其不意,否则在宋国人预设的战场之上,凭借蒙胡的实力,几乎不可能击败宋人。

    臣遵旨。李全也是精神一振,如果有了火炮,甚至宋人的水军都不再有那么可怕,若是在鸭绿江口两岸置炮台,宋国战船还敢擅入如入无人之境么

二四七、欲使蛟龙过三峡

    皇宫之中的博雅楼,对于大宋政治而言是个越来越重要的地方,进入炎黄二年以来,许多重大的决策,都是在这博雅楼中做出的。崔与之葛洪薛极三位宰辅,也都习惯了在博雅楼与天子问对,一般而言,在场的除了他们,经常会有六部的主官翰林院的学士或是博雅楼学士。

    不过这一天,赵与莒与崔与之在博雅楼中时,却只有他们二人。

    在正堂墙壁之上,挂着一副巨幅的地图,这是川蜀三路的地图,除了川蜀三路之外,与这三路相连接的吐蕃诸部大理国也赫然在其中。

    当初吴逆谋乱,所倚仗着不过是蜀地地势险要,在他想来,若是其事不成,扼关守城,也足以自立自保。崔与之指着地图道:自古以来,要入蜀不过是两途,一是取汉中,自北向南入蜀,如魏灭蜀汉之故事,一路是沿江而上,自夔州入蜀,蜀先主刘备入蜀便是如此。

    他们讨论的自然不是如何攻打蜀地,而是在讨论有关蜀地的建设问题。这也是困扰大宋许久的一个问题,蜀地粮米充足资源丰富,人口也繁众,对于大宋来说实是重要的财赋粮食基地。同时蜀地北可以出大散关威胁秦凤,东可以护住荆湖西门,这又是一处重要的战略要地。但是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高宗南渡以来,蜀地便难以控制,甚至还在宁宗时酿成了吴曦之乱,导致前相韩某的开禧北伐只有一路,起不到呼应效果。不得不饮恨败北。

    崔与之曾经在蜀地执掌军政大权,自是深知其弊的。二人考虑的便是如何变弊为利,让这个既是重要资源人力产地地蜀地,能够挥出更大的功效。\

    蜀地民间殷富,茶米产量甚众,而且与吐蕃大理还有西南诸蕃国贸易,有所谓茶马古道。若是能通畅长江航运,不唯可令蜀地再无割据之险,而且能增加外贸,为大宋再添一财赋来源。崔与之又道:臣去户部查问了这两年我大宋生丝丝绸棉布等诸物产量,心中不免有忧。

    哦赵与莒惊讶地问道:何忧之有

    今年上半年产量数据已经报到户部了,生丝较之去年同时,猛增一倍有余,丝绸增了两倍。而棉布因为徐州棉花的缘故,更是暴涨了六倍。如今徐州之棉,已经足以衣被天下,大宋财赋,有一成要仰赖于此,与棉布行业相关之百姓。更是多达一百余万,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之中。魏了翁对曾言,这般下去,便是将大宋金国西夏全算上,终有一日也会使得棉布过剩,到那时只怕棉布行业会受重挫,不唯国家用度会因之受损。而且无数百姓生计也将遇着大麻烦。崔与之笑道:魏了翁近来苦读国富论与流通考,有此心得,便与臣商议,如何方能去弊为利,谈来谈去,这天下国家甚众,唯有广通商路,将我大宋棉布卖至天下任何国家,方可弥此大祸于无形。

    魏了翁有长进了赵与莒听得这话。不禁又惊又喜。

    他并未轻视古人的智慧,但没有想到,魏了翁从自己授意耶律楚材与陈子诚写下的这两部浅显的经济学书籍之中,竟然看到了经济危机的可能性。虽然他们提出地广开国外市场,并不能根本解决经济危机,但这种想法却是值得鼓励的,这也意味着不靠他用皇帝的权威,重臣当中自形成了经济扩张的念头。

    经济扩张必然导致政治上的进取,而政治上的进取。在这个时代又不可避免地会促使疆域版图生扩张。若是大宋的百姓都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经济政治上的进取会给他们带来利益,消除他们地贫困。那么,一个完全不同的大宋,就真正屹立起来。

    这种念头出现在务实的崔与之或讲究实利的葛洪乔行简心里,都不足以让赵与莒惊喜,身为理学巨匠的魏了翁能这般想,那才意味着一件事情:这三年来他在大宋时代周刊等报纸上大肆推行的舆论战略,已经取得了重大胜利。

    这是场远比对付蒙胡更关键也更持久地战争,中间甚至也可能会流血,但其奠定的,不是一朝一代的疆域,而是千百年国人理念上的进步。

    要开拓商路,海运只是一途,一些不通水道的国家,也是我大宋贸易目标,象是吐蕃,象是大理,要与这些蕃国贸易,都须加强蜀地交通。崔与之又道:臣听得陛下曾说起那蒸汽机车之事,当时臣便在想,今后那些不通水路之地,也能象舟船水运一般便捷。此事虽如官家所言,非朝夕可见,可前期准备却现在便要开始。

    故此,臣请陛下再委臣川蜀三路之责,臣愿尽余年之力,为陛下在西南经营,日后我大宋再欲在西南进取之时,臣可保证钱粮充足而民心聚集

    卿想外放

    赵与莒原本对着地图的,听得崔与之此言,猛然转身,惊愕地道。

    陛下委臣以相国之位已近二载,如今朝中群臣尽数敬服陛下之圣智,臣再在此位上尸位素餐,实是惭愧,故此臣有意请外出。崔与之正容道:陛下之策,总得有人推行才成,若是任用陛下潜邸旧人,怕有人不服,但若是老臣在地方上推行陛下之策,想来不会遭至非议。

    若单纯从政治而言,当初赵与莒选举崔与之为相,原本是因为不信任中枢重臣,而不得不求贤于野,从地方或隐士中挑出能镇得住朝中众卿的人来。如今近两年过去,赵与莒在大宋树起了前所未有地帝王权威,可以说不需要再有一个群臣之的丞相替他来沟通君臣了。崔与之此时求去,正当其时。而且他并不是彻底辞官致仕,只是要求外镇,替赵与莒经营川蜀三路这恐怕也是目前大宋最难治理地地方。

    想了好一会儿,赵与莒摇头道:卿心意朕知道了,但此事断然不成,崔卿,朕实话实说。初始之时朕以卿为宰辅,确实起了一个过渡之心,但如今朕却觉得,卿实是大宋宰辅相最佳之人。况且卿今年以来时有小恙,朕也不瞒你,朕希望有你在朝中替朕稳船,勿使其操之过急,而且小铃铛与卿最是相投。今后小铃铛招驸马,也还得请卿为媒人

    小铃铛是公主的小名呢称,今年公主还不满周岁,若要出嫁,至少也得十六七年之后了。崔与之心中知道这是天子关切自己的身体,心中甚是感动。他离朝之心虽然生了许多时日。但还不是十分坚定,听得天子这番话,便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川蜀,若是能将江中礁石除去,水运自然便捷,待那时再择一二能干之吏入川主政便可,原本无须劳烦崔卿这般重臣。赵与莒又背过身。目光盯在入川的长江之上。

    打通三峡航路,不仅仅是经济的需要,也是政治的需要。他现在并不是要让万吨巨船可以进入成都,而只是要让千吨左右的船只可以方便地沿江上下,这已经足够用于将蜀地的物产运出来了,特别是蜀地的几样好货:天然硝石,天然沥青,这些都是大宋军备化工民生所急需的。

    大宋炎黄二年八月中旬,夔州路巫山县。

    刘玉喜呆呆地坐在江畔。看着奔腾的江水,老半晌也不曾做声。日光照在他头上,让他黝黑的皮肤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他偶尔会去抹上一把,但更多时分都是不管不顾。

    这几年来大宋政通人和,蜀地也未曾生大的灾馑,故此老百姓过着日子倒不成问题。但是与淮北临安乃至淮南相比,川蜀三路地展就有如老牛拉车一般不紧不慢。

    若要娶我家女儿,或是拿二百贯来为采礼。或是送个小娘子与我家儿子换亲

    邻村郑十九地咆哮声还在刘玉喜耳畔回响。从昨天去求亲至今,已经不知道回响了多少遍。刘玉喜不怪郑十九贪财。他们这样地地方,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寸平的,郑十九家一女四子,四个儿子地婚事全都落着在这个女儿身上。\若女儿不能嫁个好人家,帮衬着兄弟一把,便是把郑十九骨髓熬出油来,也管不过来。

    只是自己与秀儿却是两情相悦,自己真正是爱煞秀儿,她对自己也有情谊,否则为何她辛苦为兄弟们织的衣衫,每次都短不了自己一件

    刘三郎,你在做甚么

    刘玉喜地思绪被人打断了,他回过头来,却见着里正的笑脸。

    何事刘玉喜瓮声瓮气地问道,都是乡里乡亲,一个区区里正,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临安城来得大官,要在咱们村子寻对这大江最熟水性最好的,这可是一份好活计,那郑十九不是向你要二百贯采礼么,若是讨得大官欢喜,莫说二百贯,一千贯又有何难里正拍了拍刘玉喜的肩膀:刘三郎,你的运气转了,我将你荐与了那大官,今后有了好处,莫忘了我

    噗

    刘玉喜不屑地哼了声,又将目光投向江水,却动都未曾一动。

    咦,你为何还坐在此处里正推了他一把道。

    自古只听说大官找咱们死老百姓要钱要钞的,几时见过大官给咱们钱钞黄九叔,你莫要逗我,我知道你想为你家黄鼠狼娶秀儿,可也用不着耍着我取乐秀儿是咱们左近最能干地小娘子,哪家有儿子的不想娶她进门黄里正面不红气不喘:你这厮好没眼力,将老爹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刘玉喜抿嘴不语,这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可不是平地里那些见着一个小差役便迈不动步子要点头作揖的软蛋儿,这巫峡江水里,便是暴风时节他也敢一猛子扎下去,何惧那临安来的什么大官

    黄里正见他不语,只得退了回去,刘玉喜又复呆呆望着江水,若是这江水里能淘着金沙那便好了,或许可以凑足二百贯钱

    又不知了多久的呆,刘玉喜听得身后又传来黄里正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却看着两个身着怪模怪样服饰的人笑眯眯地对着他。

    虽然那二人是冲着他笑,但是刘玉喜还是一激灵,猛然站起来。

    他是个很敏感的人,这二人看上去似乎没有恶意,但他们尖锐地目光让刘玉喜意识到,他们不象表面上那么和善。

    小哥便是浪里翻二人的服饰上略有区别,其中一人衣领处缝着一颗星星,另一人则没有,绣着星星的那人笑眯眯地问道。

    那是朋友们乱叫的。刘玉喜瞪了黄里正一眼,这二人能叫出他的绰号来,想必是黄里正的大嘴。

    我们是大宋近卫军炮兵部队爆破手。那缝着星星的人说话很直率:我姓张,名庐山,你叫我张庐山便成。

    张张庐山。刘玉喜有些不适应这人说话的风格,犹犹豫豫地唤了声,最后觉得还是不要直唤名字:张大官人,你找我有何事

    我们要寻个最熟悉巫峡之中礁石之人。张庐山简洁地道。

    礁石你们去寻纤夫船夫,寻我有什么用刘玉喜懒洋洋地道。

    这么告诉你吧,我们要在江中硬着水道的礁石上钻孔放些东西,有些须得潜入水中,听闻你水性好,故此寻你相助。张庐山道:事成之后,你一百贯赏钱,如何

    一百贯赏钱,那可是一大笔钱了,而且刘玉喜恰恰需要这钱。他目光闪了闪,然后摇了摇头:这江水滔滔,入水一次便是把头绑着裤腰带上玩命儿,一百贯一百贯不值当我去卖这条命。

    一百贯预付,事成之后,再给一百贯赏钱,若有意外,你家中妻儿老小我们包了。张庐山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便这样说定了

    刘玉喜眼前一亮,立刻伸出手来:要制钱,不要楮钞

    张庐山向同伴使了个眼色,那同伴从腰间别着地小包里拿出一叠粉红色的纸来:这个成不黄里正贪婪地盯着那纸,用力咽了口口水,刘玉喜大喜:金元券,自然成,自然成

    这可是比制钱还要好地东西,他们这里虽是没有什么物产,但扼巫峡之口,自往来商贾口中知道这事物,比起制钱来还要坚挺,若是用这物什去买那些稀罕的洋货儿,不但方便快捷,还可能有折扣

    就象赵与莒设想的那样,随着流求银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金元券已经取代了制钱与楮币,成为大宋最为流通的货币了。

二四八、难舍此情成追忆

    一百贯的金元券,若用最大面额的并没有多少,但是刘玉喜特意要张庐山给他换成一贯一张的,足足是一百张,当他把这一叠金元券放在郑十九面前时,郑十九目瞪口呆,那副神情让刘玉喜觉得十分快意。

    郑十九报出二百贯的数字来,原本就不认为刘玉喜能付得起,只是想逼得刘玉喜知难而退罢了。清点出一百贯后,他舔了舔唇,目光炯炯地盯着刘玉喜:只有一百贯

    还有一百贯过些时日与你,这些天里,你得给我守好秀儿,待我赚得另一百贯,便来娶她刘玉喜粗声粗气地道。

    是那些临安城里来的官爷给你的钱听得他这般说话,郑十九吸了口冷气:你答应他们了

    自然答应了,要不哪里有这些钱钞

    郑十九啧啧了两声,眼睛转了转,盯着刘玉喜的目光便有些异样。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将那一百贯又还到了刘玉喜手中。

    这是为何刘玉喜勃然欲怒。

    我虽是要钱用,却不能害你送了性命。郑十九摇了摇头:你这些时日未曾放排出去,想来是不知道的,咱们这巫峡,为了帮那伙临安来的人弄掉水底暗碎,已经死了七个人了。

    什么刘玉喜也是毛骨悚然,此事无论是黄里正还是那个张庐山都不曾对他说起过。

    这是玩命儿的钱,玉喜,你中意我家秀儿,若不是我家这情形,我原也中意你的,只是只是你犯不着为此害了性命。郑十九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拾起一块土疙瘩将闯进他家小院子里的邻人之家赶走。然后又道:这钱钞不是人可赚的,便是龙王爷,到得这瞿塘与巫峡之间也只得叹气。

    刘玉喜冷冷地哼了一声,将钱往郑十九手中一塞:老叔休说些不吉利的话来,咱们左近。便是不做这事,哪年放排不死掉十七八个人

    他话语声有些苍凉。郑十九瞅了他一眼。还待说话地时候。屋子里传来女儿地声音:玉喜哥哥。赚钱地法子有地是。这卖命之事万万不可做。玉喜哥哥。若是奴得知你这采礼竟是提着脑袋换来地。奴心中是何种滋味。哥哥可曾想过

    刘玉喜一愣。没有想到郑秀竟然在屋子里偷听他与郑十九地谈话。他心中既是欢喜又是辛酸。秀儿待他越是有情有义。他便越不愿舍弃她。

    郑十九家四个儿子婚事都需要用钱。即使郑十九同意现在把秀儿嫁与他。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舅子因为没钱筹办婚事而打光棍么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到那时免不了要冒险放排。迟早也是要把命扔在大江之中地。与其那时让秀儿成寡妇。倒不如乘着二人还没成亲便去冒上一回险。免得有个意外反而祸害了秀

    心中如此想。他打定主意。向郑十九使了个眼色。郑十九却摇了摇头:我虽好钱。却不想为这害得女儿怪怨我一辈子。玉喜。我也是瞅着你长大地。你还是老老实实过活吧

    刘玉喜无奈。只得收回金元券。黯然离了郑十九地门。只不过他心中还不曾放弃那个念头。才走得几步。又听得身后传来秀儿地声音:玉喜哥哥。若是你背着我去做那危险之事我。我便这一世也不会再见你了

    刘玉喜这才真正绝望。他慢吞吞回到自己家中。也不升火做饭。只是枯坐着。满心都是失落。

    你准备放弃了么夜幕降临的时分,两个身影出现在他家门口。张庐山的声音传了来。

    原本二人约好。今日刘玉喜便跟张庐山一起离开的,但等得晚上他还没来。在巫峡至瞿塘这一带。刘玉喜水性最好,也是最熟悉水底礁石之人,若是得他相助,那么完成天子交待的任务便会更有把握。故此,虽然明白刘玉喜可能变卦了,二人还是来想要最后说服他一回。

    钱在桌上,拿回去吧。刘玉喜叹了口气道。

    钱不急,只是不知道你为何变了主意

    刘玉喜心知对方是官府中人,若是真的惹怒了他们,自己只怕没有好果子吃,便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然后苦笑道:我原本是为了娶媳妇而去卖命,如今便是赚了钱又有何用处

    听得他这般回话,张庐山也只能放弃了,他虽是义学少年出身,但擅长的是爆破而不是言辞,沉吟许久之后,他收回了那些金元券,然后便告辞而去。

    一连着三日,刘玉喜都是失魂落魄地,他没了爹娘,家中也无甚亲族,故此没有人来理会他。第四日时,他终于振作起来,决意放木排出去,若能将巨木放排到下游,自然会有商人来收购,虽然那点钱儿离郑家要的二百贯甚远,但蚊子虽小也是肉。

    走之前,他还要到邻村去见一见秀儿。

    才到得邻村,他便听得一阵骚动,许多人都来此围观,刘玉喜一惊,才三日未成出门便这般热闹起来,寻了个人一问,不由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般

    今日竟是秀儿出阁之日

    三日之前,他到郑家时,还一点风声也没有,郑秀儿还再三叮嘱他休去冒险,可转眼之间便风云突变,秀儿竟然要嫁人了

    秀儿好福气,嫁的是夔州府地一位茶商,那人刚过四十,家中有十万贯的产业,不唯给了郑家一大笔彩礼,还要将秀儿的兄弟接出咱们这山沟沟,说是要在城中为他们寻个营生,或到平地里给他们置些产业不管如何,总胜过在这鸟地方闷杀来。玉喜,你这两年放排出去,也听说过外头的变化吧那人知道他对秀儿一往情深,出言安慰道:这是大喜之事。郑家向来待你不薄,秀儿与你也是打小的情谊,她如今能过上好日子,你原该替她高兴才是。

    这小崽儿没心没肺的,哪知道什么高兴黄里正也在旁。阴阳怪气地说道:秀儿怕这浪里翻为她做了傻事,故此匆忙嫁了人家,还不敢告诉他

    他话还没说完,刘玉喜脸上青筋蹭地冒了起来:不成,不成秀儿是我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让人娶她走

    玉喜哥,你说得是,若是咱们这左近乡亲倒还罢了,他一外地人将咱们十里八乡最好的一朵花儿摘了。只算是咱们没本事一个年青人也如同他一般:抢亲,抢亲

    附近交通不便山民穷苦,确实有抢亲之俗。听得那年青人这般说来,刘玉喜骂了一声:便抢了,大虎,你去替我招呼人来,待花轿出来咱们便动手

    他水性附近最为出众,放排时没少照顾邻里,故此在年青人中颇有威信,听得他话,那年青人立刻满脸红光地冲了过去。也用不着到处寻人,倒有大半都聚着看热闹,故此仅仅片刻之间,便有二十余号青壮都拢了过来。

    这些人一靠近,看热闹的立刻明白要生什么事情,都开始起哄。郑家四兄弟闻声出来,刚要拦着刘玉喜说话,却被他一把推开。

    今日皇帝老子地面子我也不给刘玉喜面色狰狞,脸上不停地着:和你们没得干系。花轿出门,秀儿便不是你郑家人了,你们只管看热闹便是

    玉喜哥,平日里咱们有交情归交情,但你扪着心问问,我们郑家我们姐姐有没有对不住你玉喜哥的地方郑家四兄弟中的老小伶牙俐齿,跟着诸位哥哥后边:你这般一闹,便是把我姐姐抢了回去,你能让我姐穿上绫罗绸缎么你能让我姐有丫环婆子使唤么你能让我姐有洋货用么

    刘玉喜闻言一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咱们这破地方儿。除了放排,便只有山沟沟里的那几分地。玉喜哥你连那几分地都没有,就是我家不用你的彩礼,你养得活我姐么,你除了放排还能做甚咱们这左近哪年不因放排死上十个人,你放排有个意外,让我姐姐守寡么郑家老三也道:诸位大哥兄弟,玉喜哥瞎胡闹,你们也跟着他胡闹

    跟着刘玉喜地人都有几分尴尬,郑家兄弟的质疑众人都听得清楚,这确确实实是正理。附近乡民以放排为生,家里都是穷得叮当响儿,谁家有闺女不希望能嫁出这破山沟,免得害了女儿一辈子。便是刘玉喜自己,此时也只觉得胸中堵闷,恨不得大吼一声。

    最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顶花轿,将与他青梅竹马多年的女子抬走。他隐约听得花轿中秀儿的哭声,但却只能看着,他不能让秀儿过得舒坦些,便只能看着。

    听得吹吹打打地锁呐声渐行渐远,刘玉喜再也受不住,飞快地跑到大江之边,只穿了件犊鼻裤,一个跟头便冲进水中。当他自江中浮起来的时候,面上全是湿湿的,也不知是泪还是江水。

    放排艰险,十之便是险在礁石之上,村子穷困,众多青壮娶不到媳妇,十之也是因为这江水湍急。

    他凫在水中,呆呆地看着浪花,心中千念百转,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自江中游上岸。

    没有抹干身子,他便这般光着膀子闯进了黄里正的家里:黄九叔,那些临安来的人呢,带我去寻他们

    炎黄二年九月,秋已经深了,赵与莒如同往常一样,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今天送来地报纸在大宋时代周刊最新一期头版中放出一个重大的消息:困扰长江航运多年的三峡段已经开始爆破除礁,预计能在入冬之前,基本除去影响普通船只航行地明礁,至于暗礁,若是来不及地话,将在天气转暖之后再彻底除之。

    与文章相配地还有一幅文瞳制做的板画,板画中一个青年男子目光冷竣坚毅,头顶着不透水地桐油木箱,在三峡的惊涛骇浪里奋力搏击。经过这年余的努力与探索,文瞳的板画水准又有所突破,赵与莒看着这幅板画时,觉得这个青年男子的目光除了冷竣坚毅之外,面上地线条与眉头的曲线,还使得他有些疯狂与绝望。

    他并不知道这个青年背后的事情,却仍然盯着这幅画许久,乃至忘了吃东西。耿婉低低催了两句,他都未曾觉,还是正在学着出声音的小铃铛,用咯咯的笑声惊动了他。

    乖女儿,笑什么赵与莒放下报纸,凑到小铃铛面前,忍不住在女儿粉嫩的面上亲了一个。他留着胡须,这个时代若不留胡须,免不了要引起群臣议论,这一亲之下,小铃铛痒得又咯咯笑了起来,伸手便抓着他的胡须。赵与莒觉得有些疼痛,韩妤将小铃铛的手掰开时他却不着恼,反而笑道:咱们家小公主力气又长了,比上次要痛,乖女儿,下回那个叫崔与之的老头儿来了,你要用力扯他胡须啊

    陛下韩妤面色酡红,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陛下怎样教女儿地呀

    我赵昀的女儿,天之骄女,自然要宠着。赵与莒道:况且,她有个了不得的母亲,想来不会刁蛮成性

    韩妤看了看杨妙真,杨妙真笑眯眯的歪了一下嘴。在两个孩子之中,小铃铛明显更讨父亲喜欢些,而身为长子的赵孟钧,赵与莒也不是不关爱,只是抱在手中的次数比起他姐姐来要少,赵与莒更喜欢逗弄小铃铛,因为小铃铛要大两个月的缘故,目前已经学会翻身和坐起,而且非常喜欢被人抱着到处转悠。

    杨妙真对此倒不吃醋,她明白,赵与莒再宠爱小铃铛又能如何,小铃铛毕竟只是公主,孟钧才是皇子,而且是皇长子。

    近些时日天下太平,陛下陪我们的时间也多了。过了会儿之后,韩妤从赵与莒怀中接过小铃铛来。

    过两天便要忙了,刘屯使要自徐州回来述职,四娘子,你们也有些时日未曾见过了,这一趟回来之后,我准备让他留在行在,到时你也可多召你舅母入宫。

    徐州初等学堂的那些孩童们也来么杨妙真笑道:官家能不能将他们邀入宫中,也热闹一番,让咱们两孩儿见见。

    赵与莒略一沉吟,虽然将这些小孩邀入宫中难免会遭致部分官员地批评,但大体上说只会有亲民地正面影响,他点了点头,应承下了这件事情。

二四九、勿令疏忽防蛇蝎

    大宋炎黄二年九月二十日,轮船招商局的两艘蒸汽船自徐州抵达临安,这两艘船上载得最多的是徐州初等学堂的孩童少年们,一共有五百人,都是自淮北京东各初等学堂里挑选出来的,自然,赵子曰用了点小小的权谋,将自己收来的女儿赵若也送了来。

    志旭扬也是这五百人之一,他对于每日一个大鸭蛋的生活甚为满意,而且每周都有红烧肉每日都可见着晕腥,身上穿的也不是破破烂烂敝不了寒的褴褛,因此无论是学习还是训练,都非常卖力。若不是还有偷喝酒的坏毛病儿,当真算得上是楷模。他能来,也是赵子曰使了力气,以赵子曰如今的身份权力,安排两个名额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蒸汽船停在临安城武林码头时,无论是志旭扬还是赵若,都是一脸惊叹。

    徐州这两年来展变化非常迅,从一座只有数万人口的普通州府,展成聚集了二三十万人的大城,但是,与临安两百万人口相比,还是太小了。

    另外,徐州地势平阔,原先城市占地不多,故此有向外扩展的余地,临安则不然。临安府如今有法令,凡在城外诸坊兴建房屋的,不得低于三层,好节约土地面积。而新建的诸工厂为节约土地成本,更是将楼越修越高,进入炎黄二年以来新建的工人宿舍,没有低于五层的,普遍都是六层,最高的乃至八层。这也与流求炼钢冶金技术取得更大进步有关,现在流求产的建筑钢材,足以满足这种高度住房需要了。

    这些厂房宿舍,又都集中在武林坊外,周围一马平川。显得分外高大,一出船舱便可望去,故此临安给众孩童们的第一印象,便是壮观。

    不愧是大宋行在志旭扬惊叹道:汴梁与之比,简直又矮又破。仿佛农舍一般

    便是徐州也比不上,徐州没这边好看

    此时孩童们都上得甲板,带队的师长们也有些控制不住,故此男女孩童都混杂一起,赵若与志旭扬好歹相识,免不了打个招呼,听得他这样说。赵若赞道。

    这是难免的,临安因为在赵与莒眼皮底下,他亲自盯着,所以工业生产造成地污染都有所处置,并没有因为工业的展而过多破坏空气水源和植被。徐州则不然,虽然赵与莒也有叮嘱,可是所谓天高皇帝远。这些许小事,自然就有人不放在心上,无论是刘全还是赵子曰,他们没有考虑几百年后情形的长远眼光,抓起环保来便不如赵与莒自己卖力,更看重的还是有多少工厂开工吸纳了多少工人赚得多少利润。所以徐州虽然才只建设了两年,空气之中已经有淡淡的硫味儿。树木也少了许多。

    若说临安城外围给他们地感觉是壮观的话,那么进入城后的感觉便是精致纤美了。这两年来,余天锡任临安府,他与赵与莒关系亲密,知道赵与莒心意,在如何让临安城更符合天子的喜好上颇下了番心思。故此临安不仅有了混凝土地面瓷砖等新鲜东西,还增加了为数众多的石桥,城中随处可见的流水被运河沟通于一处,而各种各样的景观树木花草。又让临安城四季都是花团锦簇。据说深居慈明宫地太后对此也是甚为欢喜,她每日多了一项爱好,便是登山俯望临安,看着这园林一般的城市,每次都是感慨万千。

    这是临安城御街,咱们大宋最繁华的街道,不过我们只是从此经过,然后我们的马车出西门,大家暂住在临安初等学堂之中。负责带队的老师向志旭扬交待道:过几日会让你们上街。现在都坐好来。莫要让临安初等学堂小瞧了咱们

    他们多是流求学堂出来的前两批学生,只不过有祭酒校正由郁樟山庄的义学少年担任。年纪也都还很轻,故此有相互比较地心思。

    当他们的马车从御街上行过时,临街的某座酒楼雅间里,柳献章从窗外收回目光,回头笑道:恩师,昏君市恩于这些少年,能成得什么事情

    乔行简慢吞吞地扬起眼眉,瞪了他一眼:献章,说过多少遍,莫称陛下昏君,自即位以来,今上哪一件事情不是做得干净利落,哪里有半点昏君模样

    柳献章一笑,却是不以为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乔行简一眼。

    乔行简又垂下眼眉,心中千念百转,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

    恩师,这年余不见,恩师当工部尚书还真当安稳了柳献章终究要年轻些,与乔行简比,较为沉不住气,故此又问道。

    乔行简再度扬眉,面上微微动了动:献章此言何意

    当初恩师与学生布局,牺牲了史嵩之,原是为将恩师挺上相国之位,可恩师当那个位卑权轻的工部尚书一年,也不曾见到有什么动作,莫非恩师安于现状,不想更进一步了柳献章有些咄咄逼人地道。

    乔行简看着自己的弟子,心中不免苦笑,自己究竟教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来。

    乔行简与葛洪都是师从吕祖谦,吕祖谦学说兼理学与功利,一方面与朱熹观点相近,另一方面也不反对陈亮叶适的功利之说。故此乔行简与葛洪二人,都将义理挂于嘴上,而在为官出仕时实际上还是追求功利,甚至为了功利,不惜使用一些权谋包括当初与史弥远相处融洽,而不会象真德秀魏了翁一般拘泥于君子小人之辨不能与史弥远共存于朝堂。到了乔行简弟子柳献章处,更是将权谋挥到了极至,柳献章以为,只要是为了实现自己地义理,任何手段便都是正当的,故此当初投靠济王时便献计刺杀赵与莒,济王事败之后又乘着大宋变革时产生的种种弊端。想方设法要给赵与莒增添麻烦,好驱走朝中大臣,让当时还只是国子监祭酒的乔行简得以上位。

    他深信,若是自己老师乔行简上位之后,在自己的谋划之下。架空乃至废黜赵与莒,施行自己的政治理念,绝对不是问题。而乔行简年老,至多还能主政十年,十年之后,自己便可接替主政之位,到那时大宋地命运便掌权在他手中。

    若是史弥远在。史弥远强力压制与精明的政治手腕下,他恐怕永无出头之日,但现在这位皇帝毕竟年轻,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倒史弥远,却只是一时侥幸,在政治手腕上,无论是心黑还是手辣的程度。都远远比不上史弥远。

    但让他焦躁不安地是,自己的恩师乔行简终于成了六部主官之一,但他似乎安于这主官之位,再无其余动作了。

    故此,他不惜冒险自楚州来临安,面见乔行简,希望当面听听他地打算。如今朝中三相。崔与之为,这老儿老奸臣滑,不好打交道,想将他拉下来,不细细谋划不成;薛极小人,天子爪牙,天子留之扑人,也是动之不易;葛洪乃为师同门,于情于理都只可引为援手而不应动之。乔行简摇了摇头:况且你以为将他们拉下马来。为师便可以上位么魏了翁赵善湘邹应龙,乃至礼部郑清之,只怕都比为师要有可能一些。

    他们如何是恩师对手柳献章摇了摇头,不屑地哼了声:魏了翁理学巨子,向来为昏那位皇帝不喜,赵善湘史党余孽,有史嵩之之前车在,那位皇帝将之提到兵部便是替他得罪武夫们的,邹应龙威有余而德不足。加之如今司法独立之后。他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至于郑清之。若不是曾为那位皇帝潜邸旧人,算得什么东西恩师,只要三相之中出现一个空缺,那么恩师便当仁不让

    出个空缺谈何容易乔行简方才虽说自己希望不大,但在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若真有一个宰辅位空出来,确实非自己莫属,但想到出缺之难,他还是摇了摇头:前些时日崔与之倒是与为师说过,他有意致仕或是外放,但这几日却又不提了,这老儿心中打的是何种主意,谁也不知道

    实在不行,只有委曲一下葛师伯了。柳献章压低了声音,面色却丝毫不变:原先他与我们一般支持济王,如今却投靠了那位皇帝,而且还忠心耿耿,恩师,他与我们已经不是同路人,况且他所知甚多,若不

    闭嘴乔行简喝了一声,双眉挑起,目光如炬:献章,这等计策你也能想出来

    成大事不拘小节,况且葛师伯如今在朝中也与不在一般,他既是毫无作为,便应该让出位置。柳献章毫不畏惧,直视着乔行简:恩师,大丈夫当断则断,事到如今,恩师还有犹豫退缩之心也已晚了

    乔行简眯着眼睛与他对视,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这个弟子了。他的野心将他的面色煎熬得有些扭曲,甚至目光都是贪婪狰狞。

    献章,你仔细想想,当今天子行事,无论是在沂王府时的隐忍,收拾史弥远时的深沉,还是亲政之后处置政事地目光长远,都非你我所能及。想到此处,乔行简有些意兴阑珊,他叹息道:而且如今天子练新兵已有二载,除去两万近卫军外,还有六万拱圣军,其余禁军将领,也都对天子忠心不二;天下报刊都在为天子鼓吹,天子仁善圣明之名,已是百姓皆知;士大夫初时都不赞成天子独握大权,如今却个个对此噤口,天子革新之策,凡推出几无反对之声。军力民心清议,如今都不在我,献章,你说说看,便是为师上位之后,又如何去与天子相抗

    若是一年之前当今皇帝有些情形,倒真是无懈可击,不过如今柳献章笑了笑,目光森冷:皇帝不是有了一个小皇子么,若是皇帝出了意外不能临朝,小皇子自然即位,他尚在襁包之中,自然需要朝中重臣辅佐。乔师,若那时你是宰辅,辅幼君,成大业,周公伊尹不过尔尔

    柳献章这一计策不可谓不毒,近卫军拱圣军忠于天子,若是赵与莒亡故,这种忠诚当然会转移到小皇子身上,百姓对于皇帝地感戴,也会转为对小皇子的同情,朝野清议更是不必多说,他们只是被赵与莒一个接着一个地功绩胜利所压制住,内心中巴不得恢复到天子与士大夫共治的局面。若是赵与莒真有意外,他们的声音只会更活跃。

    想到此处,乔行简怦然心动。

    若只是如此葛洪不可动之,我还要靠他引我入参政之位。乔行简看着柳献章:况且葛洪深知我等,岂有不防备之理,只怕我等手段一出,他拼着同归于尽,也要将我等当初谋划之事告之天子。

    柳献章焦躁地道:若是如此,如之奈何

    献章,你还嫩了些,想要上位,却不是非得拱走一人不可。乔行简意味深长地道。

    二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柳献章醒悟过来,以拳击掌:恩师说得不错,如今只有崔与之独相,恩师不妨使人在天子面前鼓吹,当升崔与之为右相,如此左相之位空出,恩师可内举不避亲,推葛洪为左相,葛洪再援引恩师为参知政事,如今恩师便是宰辅之一

    接下来呢乔行简微笑道。

    接下来便是立皇后,恩师当大力为杨妃鼓吹,要立杨氏为皇后,无论事成与不成,恩师在当今皇帝之后的相之位便跑不了啦

    若是赵与莒亡故,那么他与杨妙真之子赵孟钧将即位,而杨妙真理所当然将成为太后,以大宋太后垂帘之传统,加上杨妙真手中掌握地流求力量,曾经在立她为后问题上倡并坚决支持她的乔行简,自然可以被任命为相,至于崔与之等,到时有了太后支持,赶他们出朝不过是太后一纸敕令之事。

    只怕到时要立长君柳献章又有些迟疑。

    这却无须担忧了。乔行简一笑:当今天子恩泽四方,百姓身受重恩如何会让这帝位旁落他人况且杨妃虽在朝中无甚亲族,但权力之重却是本朝前所未有,又如何能让人夺了她儿子的帝位

    师徒二人相视对望,然后都是一笑,只是心中也都是一凛,对方手段狠辣,虽然亲如师徒,也不免暗自惊心。

    在酒楼雅间之外,一个人悄然无声地离开雅间,慢慢下了楼。

二五零、休道圣主易欺瞒

    徐州来的孩童对于临安来说是一群新奇的客人,因为此前还不曾有过类似的事情。赵与莒也很是欢喜,这些孩童进宫之后,很逗宫中老少开心,他特意让那三十六位宫女带着他们逛了大半个皇宫,甚至连他的寝殿福宁宫也让他们在院子里看了看。

    太后听说这事情,免不了斥责他没有体统,不过接下来太后便将这些孩童接到自己的慈明宫中,很是展现了一回慈爱。这也难免,杨太后自家无后,对于人家的小孩子便特别眼馋,这批孩童在徐州调教了半年甚至更长时间,个个既活泼又知礼,哄得老太太甚是欢喜,甚至嘀咕着要将其中几个瞅着顺眼的女孩儿留在宫中。

    这不是让赵与莒最欢喜的地方,最欢喜的是让这些孩童对着宫人说他们的经历。当改姓赵的六娘赵若说起她一路上收拢孩童,冒着性命之忧才逃开那些捕捉孩童为食的饥民,又千辛万苦才翻过边墙来到大宋时,宫人泪水一直哗哗流个不停。

    志旭扬因为年纪过了十四的缘故,未能入宫观看,但与六娘的事迹杨妙真韩妤都知晓,故此将她舍己救人之事告诉了杨太后,杨太后更是感慨得直落泪,连声称赞,并要赐六娘封赏。

    朕之所以令尔等学习格物之学,便是希望能将我大宋女子之力也激出来,让六娘这般的孩童,都能活得安适富足。若无格物之学,我大宋就无火炮可用。无弓弩之劲,无舟辑之利。赵与莒事后将那三十六名宫女召来,语重心长地道:莫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有为国为民之才,更是大德。

    徐州孩童的事情完全打动了这些宫女们,包括贾元春都是哭哭啼啼,接下来她们跟着耿婉学习便努力得多了。加上耿婉教她们开始做手工,这让她们更感兴趣。特别是那些竹蜻蜓之类的,倒算是寓教于乐了。

    赵与莒一直认为,养在皇宫中地数千人,大多数都是闲置着,让他们在这无所事事,必然免不了勾心斗角以此为乐。相反,他们既然有的是闲暇,若是将他们的兴趣引导到正确的地方去,皇宫这些内监宫女们。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几个明家呢

    因此,这段时间里赵与莒心情很是不错,无论是大朝会时还是在博雅楼接见重臣时,都少有训斥。

    这天大朝会时,他原本以为又向前几次一般,诸臣报告完本部之事后便可散朝,却不想在各部监寺都述职完毕之后。礼部尚书郑清之站了出来。

    臣有一事启奏陛下。郑清之拜倒后起身道:陛下御极已是三载,左相崔与之为相亦有二年,二年以来崔与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于君有忠于国有功。如今右相之位尚缺,臣以为陛下当除崔与之右相,以显陛下赏罚之明

    便是崔与之,也被郑清之这突如其来的举荐吓得一跳。他看了看郑清之,又偷偷看了赵与莒一眼,觉赵与莒面带笑容看过来,心中又是一突。

    虽然他与赵与莒关系远比之前宣缯与赵与莒关系亲近,而且君臣甚是相得,他前些时日几次请辞,都为赵与莒挽留,但是天威难测,天子越是善待大臣。大臣就越应该谨慎自持,不可恃宠而骄。若是一般时候郑清之这番举荐,崔与之或许会感激他一片心意,但此刻举荐,就在他再三辞相不久之后,若是天子将二联系起来,他的辞相倒象是他对于自己未担任右相之职而有所不满,故意向天子施加压力一般。

    而这个时候做其余辩解都是枉然,只能期待天子不把二事联在一起了。

    这个郑清之。突然来这一下究竟是何意

    不仅崔与之心中犹豫。朝中其余臣子也都是狐疑,经过两年磨合。如今大宋朝堂已经很安稳,天子独揽大权,百官从旁辅佐,左相崔与之居中调和,两位参知政事分领文武事宜。若是崔与之升了右相,那么左相之位便空了出来,是否要补上一人由谁补上补上之后权力分配又将如何调整

    这些都关系到众人的切身权力,故此大伙都屏息以待。

    更有些人想得深远,郑清之是皇帝的亲信,他与崔与之向来没听得有什么深厚交情,此刻提出这一点,想必是得了皇帝授意,既是如此,自己是否应该立刻出班附合,好应天子之心

    就在犹豫之间,薛极出来道:陛下,郑尚书所言甚是,崔相公这两年来功劳着著,群臣都是心服。臣附议此事。

    薛极也出面支持,众臣倒有大半相信这是天子之意了。只有乔行简冷哼了一声,若是崔与之为右相,左相要补人地话,现在已经是参政又与天子关系亲密的薛极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人选。这正是乔行简预料之中的事情,故此他并不觉得惊奇。

    葛洪侧过脸看了看乔行简,面上神情复杂,若说他对崔与之升右相后空出的左相位置不动心,那决对是虚言,但他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似乎又不象表面那么简单。他知道乔行简对于拜相甚是热切,故此怀疑此事是乔行简推动,若是如此,那么这个空出的左相之位,乔行简只怕是势在必得了。

    臣附议有薛极附议,立刻便有一堆官员出面支持,片刻之后,赵与莒便现朝中大半朝臣都支持这个要求。

    此事赵与莒看了看崔与之,心中也有些怀疑,崔与之神情似乎并不知道这事情,而以郑清之与赵与莒的关系,在这个问题上竟然没有与自己先做个商议,而是直接在朝会上推出如此重大事情。这让赵与莒有些失望。

    他明白郑清之的心思,无论是葛洪还是薛极上了左相,那么参政之职中便会有一个空位,郑清之觉得凭借与天子地旧情成为参政,再过数年崔与之葛洪薛极都老退之时,他便可以成为当仁不让地辅。

    这越让赵与莒不喜,赵与莒还是希望,郑清之之流能将对自己的忠诚放在个人权位之上。可如今看来,郑清之让他失望了。

    重臣中除去崔与之自己就只有魏了翁和赵善湘还未表态,赵善湘多少有些事不关己的意思,始终冷眼旁观。赵与莒看向魏了翁,和声说道:魏卿以为如何

    魏了翁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他为人方正却不是傻瓜,天子分明对此持保留态度,故此才迟迟不表态,否则的话。就象上回乔行简提议自流求官员中提拔一人任工部侍郎一般,天子立刻赞成了。天子心中不赞成,却来询问自己,分明是希望自己出面做这个恶人。

    若换了旁人,为了迎合天子,只怕免不了要捏着鼻子做这个恶人了,但魏了翁微一沉吟。出班奏道:陛下,以崔与之之德之才之勋,升任右相,实是众望所归。

    赵与莒点点头,示意他退下,然后笑着对崔与之道:魏卿这个众望所归,着实说得不错。崔卿,你便勉为其难,任了这右相一职吧。

    崔与之看了郑清之一眼,郑清之也好薛极也好,此时都意识到不对之处,面色都有些难看。崔与之心中微叹,硬着头皮跪拜下来:陛下,臣才浅德薄,实不堪右相之重任。为左相已是尸位素餐,陛下还是将右相之位虚以待贤,臣不敢窃居其职

    他这番推辞原是应有之意,若按着正常程序,天子应当竭力邀请,而崔与之再三推辞,最终勉为其难才答应下来。不过赵与莒又做了件让众臣吃惊的事情,赵与莒原本有些前倾的身体微微向后靠了一下,然后摆手道:既是崔卿力辞。此事容后再议。诸卿若无旁事,便退朝了吧。

    殿前武士会意。立刻鸣鞭退朝,赵与莒不等群臣反应过来,背手自御座上离开,直接便自侧门出了大庆殿。

    众臣此时再看崔与之时,目光同情有之,幸灾乐祸有之,唯有乔行简捻须皱眉,心事重重。葛洪与他一起出得大庆殿,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有些快意。

    乔贤弟,郑清之为何好端端会要举崔相公为右相他故意问道。

    乔行简摇了摇头,仿佛事不干己一般:愚弟不知,前些时日与郑尚书饮酒时,他也不曾提及此事,看情形,天子竟然也不知郑清之弄出这一步棋来,究竟是何用意

    他这般说话让葛洪微微一愕,原本他以为如同上次对史嵩之之事请罪一样,郑清之是被乔行简拱出去的一枚棋子,但听乔行简这口气,倒似真地一无所知。

    葛洪正待再出言试探,突然见着一个内侍自侧殿出来东张西望,然后拉住了崔与之。崔与之面色有异,听得那内侍说了几句,原本沉郁的脸上似乎露出轻松之色,然后跟着那内侍向侧殿走去。

    乔行简也看到这一幕,眉头再度拧在一起。

    那内侍应该是天子命来招崔与之的,只是他来召崔与之是为了何事叫他去安抚一番还是训斥一番

    陛下圣心如海,渊深难测,乔贤弟,谨慎行事,不可妄为。葛洪到嘴的试探变成了敲打,他回过脸:慎之慎之

    葛兄说得极是。乔行简慢慢地说道:得当心一步走错后患无穷。

    在乔行简想来,崔与之为右相是皆大欢喜之事,以赵与莒对崔与之的信任重用,升任右相应是水到渠成。而郑清之为他言语所动去推崔与之升右相,接下来他便要荐葛洪为左相,葛洪为左相必然会引他为参政。可是不仅仅崔与之升右相之事被天子搅黄了,连葛洪话里话外之意,都是在试探敲打他,若是葛洪真从了左相,是否会引他为参政这件事情他的把握陡然变小。

    故此,他说出一步走错后患无穷之语,其实也是在提醒,当初暗中与史弥远当今天子为敌,甚至谋划刺杀之事的,他葛洪也是其中之一。当初这一步就决定了二人在政治立场上必须一致,否则有一人倒楣,另一人也讨不得好。

    葛洪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崔与之跟着内侍进了偏殿,但赵与莒却不在偏殿候着他,他心中有些好奇,那内侍为他搬来座椅,等了会儿,外边地朝臣都散去之后,内侍又道:崔相公,下官奉天子之命,先请相公在此稍候,待人散去再引相公入宫。

    崔与之心中更是奇怪,做得这般隐密,为的不过是瞒住群臣罢了,以天子如今声望权势,用得着这般神秘行事么

    在博雅楼中,他终于见着赵与莒,不过殿内除了赵与莒外,还有霍重城。崔与之心中突一跳,霍重城名义上隶属职方司,实际上却是掌握密侦之权,又是天子潜邸旧人,他出现在此处,难道说也与今天之事有关

    崔卿有没有吓着赵与莒这时心情很好,说话时还带着笑。

    臣倒是觉得,陛下岂会因为这等事情怪罪于臣崔与之不动声色地拍了赵与莒一个马屁:故此臣不害怕。

    广梁,将事情报与崔相公听听。赵与莒哑然一笑,又对霍重城道。

    重城向崔与之行了一礼,如今他行事要稳重得多,又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容易遭人忌恨,更不敢在大臣面前失礼:下官属下无意中侦得一事,乔行简与人密谋,要将崔相公推为右相,葛洪替为左相,他自己升任参政。

    他说得言简意赅,但仍让崔与之大吃一惊。

    天子用密谍侦查大臣,这是他所惊之一,知微见著举一反三,霍重城所说地无意侦得显然是幌子,天子遣人盯着乔行简,安知不会遣人盯着他。

    所惊之二是此事牵连起来,葛洪是参政,乔行简是工部尚书,再加上朝堂上那些有意无意推动此事的,大半个朝廷都卷了进去。天子现在虽然是笑嘻嘻看上去不生气,实际上谁知道他有没有因此而起猜忌之心

    他顾不得自身的嫌疑,转向赵与莒,拜倒在地道:陛下,此事不可不慎重处之

    朕知道,故此才未在朝会时落他们。赵与莒叹了口气,多少有些失望:薛极,朕圈养之爪牙,郑清之,朕重用之旧人,连他二人都如此何论其余众臣

    陛下之意崔与之试探着问道。

    请卿来便是商议如何处置的。赵与莒盯着他:朕是继续陪他们玩下去,还是干脆些解决他们朕虽然倾向于后,但是,如今只有密谍侦得的口报,朕不愿开小人诋毁大臣之先例,免得有汉武江充之祸,须得抓住实证才可

    陛下圣明,远胜于汉武矣崔与之真心诚意地再拜了下去。

二五一、夜中暗隐雷霆手

    对于特务政治,赵与莒有本能的厌恶,并不是因为他个人政治洁癖实际上到得他如今这一地步,权谋之术早玩得精熟,他除了做事留一分余地外,根本谈不上什么政治洁癖,更是因为他深知特务政治远不如迷信其功效的人想象中的大,更有无穷无尽的遗祸。

    特别是在如今既没有电话又没有电报还没有窃听器的情形下,一切特务政治都缺乏必要的物质条件。例如,霍重城的密谍可以跟着那柳献章到楚州,但他把楚州的消息传来须得花上两天时间,而若是事情紧急,赵与莒根本不可能派人去楚州证实,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密谍的话语便成了唯一依据。赵与莒没有天真到以为手下不敢阳奉阴违的地步,也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真能明查秋毫,能够判断出那些密谍们每一句话的真伪,故此,那些密谍要用,却不能过于仰仗。

    听得赵与莒如此说,崔与之原本因为霍重城遣人盯着乔行简而感到惊恐的心平静下来,饶是如此,他还是用眼角余光看了霍重城一眼,见霍重城一脸无奈,这才稍稍心安。

    乔行简在任上,倒也算兢兢业业,若只是一心上进,想要当参知政事,倒算不得什么大错。赵与莒又说道:只是权位乃天下公器,便是朕要选择官吏,也须得为天下而想。崔卿,以德以才以声望。卿都足以为左相,但此事不可由乔行简诸人推出,须得朕在时机成熟之后再宣布,卿可明白

    除了赵与莒所说地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他言语中还有一层意思未曾透出:官位是天子给臣子的恩赏,罚可由臣下代行,但恩赏却无论如何都得控制在天子手中,这也是天子安坐御座的不二法门。

    崔与之当然明白这一点。也深深理解这一点,他肯在古稀之年出山为相,为的便是能辅佐天子成就一番功业,那个左相的职位对他来说反而可有可无因为他现在已经拥有其权。

    乔行简之事,你心知肚明即可,朕暂时还要留他有用。赵与莒慢慢地道。

    若是早先不知道乔行简可能就是众多事件的幕后主使,赵与莒除之欲快的心思会很迫切,现在他反而不焦急了。乔行简地一举一动如今都在他掌握之中,而且这个人很有几分意思。引萧伯朗为工部侍郎之事,让赵与莒的计划提前了足足数年时间原本赵与莒以为要再过五六年,才可以把流求官员提拔到六部郎中之类的小职司上。

    让敌人为我所用。这才是权术的高层境界。

    崔与之老奸巨滑,心中暗生警惕,皇帝留乔行简还有何用处,无非是用他来试探朝臣罢了,特别是葛洪,他与乔行简关系非常,二人又都在国子监任职过很长时间,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是闹大了。这二人的门生故吏,岂会不生自危之心

    葛洪在这件事情当中,不知牵连有多深,陛下若是想连他一起拿下的话,朝堂中免不了又有一番动荡了。

    想到这里,崔与之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打走崔与之和霍重城之后,赵与莒闭目在博雅楼思忖许久,不知不觉中,竟然靠着椅子睡着了。待他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薄被,谢道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与他目光相对,立刻垂下眼睑:陛下。

    道清。赵与莒向她招了招手:给朕倒杯温水来。

    谢道清一边给他倒水,一边道:陛下,方才耿婉姐姐来过,陛下身上锦被,便是耿婉姐姐为陛下披的。

    赵与莒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清。如今学业如何

    如今学得的东西要有趣得多。姐妹们都很是欢喜,听闻陛下曾造过可载人上天的大孔明灯。姐妹们也想试试。谢道清此时眉眼活泛许多,竟然也露出渴望之色:陛下,臣妾知错了。

    这个知错,便是知道上回她问赵与莒学那格物之学有何用处之事,尽管随着徐州来地孩童们之事让宫女们生生受过一回教育之后,她心中便已经认错,但当面对赵与莒认错,这还是第一次。

    呵呵,当不得什么事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赵与莒随口道,喝下水后他看了看时钟,又到了午饭时间,这些时日,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快,又休息了会儿,他站起身来:去四娘子处吧。

    这场由郑清之举荐崔与之为右相的风波,仿佛一夜间平息下来,无论是赵与莒,还是崔与之,或是其余大臣,都没有人提起此事,大家似乎都将此事遗忘了。

    乔行简虽然不动声色,但他的弟子柳献章却是心急如焚,若不是为乔行简所阻,甚至有意要在太学生中制造舆论,动清议推崔与之上位了。

    就在这种诡异地气氛之中,大宋迎来金国的使。

    金国使此前来大宋是交涉两国逃民之事,换在往常,宋国百姓逃到金国或金国百姓逃到宋国,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孟珙的父亲甚至从逃到宋国的青壮中选出人来组成了一支精锐部队。但赵与莒亲政之后,宋国逃往金国的往往是作奸犯科之辈,而金国逃往宋国的人却越来越多。六娘小道开通之后,这种人口迁移更成了大规模半公开的情形,每月少说也有千余人自金国迁入宋国。

    初时因为边将被收买的缘故,金国君臣对此还知道不多,可前些时日生一件大事,一个县地百姓在县令带领下。竟然集体逃到宋国这一边来,这让金国满朝震惊,然后再顺藤摸瓜一查,不算这个县,五月以来流失的人口已过万人

    如今金国土地狭小,人口因为战乱灾馑失去不少,每一个百姓,都是金国的财源兵源。轻易舍弃不得。

    短短时间内失去这么大数量的人口,若是被官府残杀而死,金国天子完颜守绪只会叹息二声,可是跑到了宋国去,他不由得暴跳如雷。不但与此相关连的几位朝官都因之受责,他甚至还派出使来,要求宋国返还逃民,送回那个胆大妄为的县令。

    在得知这位使臣的来意之后,赵与莒便失去与其交涉的兴趣。打郑清之去与他扯皮之后,便再度将注意力转到高丽,他在等待一个消息。

    炎黄二年十月底。高丽江华岛。

    高丽这年地冬天分外冷,虽然还只是十月底,却与往年十二月中相差无几。虽然蒙胡被驱回汉江以北,可是仍然驻有大军,宋国水军对鸭绿江地封锁,似乎并未起到什么作用,故此高丽王室仍然驻在江华岛。

    无论是保护也好,还是监视也好,高丽王室对于权臣崔氏的重要性。都使得他不得不做出最谨慎安排。起初时,崔氏还在江华岛安置了大量士兵,一则防止蒙胡强行渡海,二则也是对大宋的戒备。不过随着宋国与高丽签署临时盟约,答应支援高丽抗击蒙胡之后,这个戒备就松下来了,特别是宋国水师直接介入战斗,切断蒙胡水路补给,迫使之不得不撤到汉江之北后。江华岛的守军就更为懈怠,毕竟蒙胡根本不可能突破宋国水军的封锁,在江华岛登6了。

    朴永朗呵着气,在寒风中瑟瑟抖,冰冷的武器早给他扔到一旁。他愤愤地向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那屋子里传来热闹的喧哗声,还传出来宋国罐头煮熟后特有地香味,这让朴永朗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吃得香,睡得暖朴永朗暗自骂了一声。但是却知道那种身活不属于他。

    他原是公州鸣鹤所人士。五十余年前几乎迫得高丽朝廷走投无路地起义便生在他地故里。论及祖上出身,他也曾是田柴收受法地受益。但如今,却只是一个既没有田也没有山地贱民,托蒙胡的福,他总算能加入高丽的中央军,二军六卫里能吃上粮饷,但这点可怜巴巴的粮饷仅够让他不饿死。

    想得这般寒冷的日子里,那些军官围着炭火吃着宋国罐头,而他却因为贱民出身只能在这里放哨,朴永朗心中怒火更甚。

    朴永朗曾经吃过一次宋国的罐头,那是有一次宋国战船在江华岛靠岸补水时,他很是卖力气地帮了忙,事后宋国近卫军扔给他一个罐头,那滋味儿,隔了三个月他还能觉察得到。他吞了口口水,低声咒骂了一句,却根本不曾注意到,一个影子悄然无声地爬了过来。过了会儿,他冻得实在受不住,起身跺脚的时候,那个影子猛然跃起,伸手便捂住他的嘴。

    饶命他拼命想喊,但是冰冷地感觉自喉间掠过,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气力不可遏制地向体外泻出去。他努力舔了舔舌头,血渗在舌尖处,甜甜咸咸的,他心里却不觉得害怕了,这滋味让他最后想起那日的罐头。

    他的尸体被放下后,那个人影挥了挥手,接着便是一连串的人影行了过来,总数约有百余个,这些人都无声无息,是为是纪律严明的。

    借着高丽人屋子里传来的火光,第一个人做了几个手势,众人分散开来,只留着一人换上朴永朗的衣衫,缩在阴影中象是在警戒。约是半个钟点之后,突然四处都传来哭喊声与厮杀声,紧接着火光四起,有无数人用高丽话大喊起来。

    蒙胡来了,蒙胡来了

    被蒙胡打得心惊胆战地高丽人听得这样的喊声,立刻乱成一团,觅地躲藏的觅地躲藏,跪倒喊降的跪倒喊降,也有忠心胆大的意图反抗,但情形过于混乱,四处都是火光,影影幢幢中也不知有多少敌人杀上岛来,他们的抵抗只是大潮中的几道逆流,迅被无头苍蝇一般的同伴裹挟着崩溃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邢志远森冷地目光扫过乱成一团地敌,心中不屑地想:土鸡瓦狗,插标卖

    就在高丽人乱成一团之际,十余个男女被数十人围着从火场中出来,邢志远见了立刻将一枚烟花点燃,升上半空的烟花在天上炸出一团红花来。

    在各个角落中屠杀和制造混乱地那些黑影,都听到这烟花爆开的尖啸声,他们纷纷收手,且战且退,开始向邢志远处聚来。

    他们虽然退走,但造成的混乱却不曾消失,相反,四周有更多的火头被点起,紧接着,有人在惊惶失措地大喊:国王,国

    退邢志远做出一个手势。

    众人迅退去,这一路上早被他们清理完毕的,故此行动极快,那十余个被抓来的人行得慢,被他们直接背在背上,片刻之间,他们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崔在次日晨才接到消息,得知宋人突袭江华岛,将岛上的高丽王室十余人带走,其中包括当今高丽王王与王后王子和王女寿兴,初接到这个消息时,崔立刻暴怒,下令诸军将宋人包围起来,但命令才颁出,冷汗便上了他的额头。

    宋人如今正与他结盟对抗蒙胡,突然间为什么会翻脸要把高丽王室抢去

    崔沉吟了会儿,看了族弟崔明博一眼,这厮出使宋国,不但没有实现自己的计划,还因为窥探宋国火炮之事惹得一身麻烦,被宋国驱逐出境并宣布永不欢迎。但朝中他是少数知宋派,他见过宋国皇帝,与宋国君臣打过交道,或许他能知道一些宋国的打算。

    故此,他问道:明博弟,你说说,宋人为何要夺走王室

    崔明博脸色早就变得寡白,嘴唇也直哆嗦,闻得崔相询,他气急败坏地道:侯爷,宋国不怀好意,夺走王室,与侯爷争夺高丽民心,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崔面色立刻也变了。

    无论他在高丽是如何权倾朝野,但有一点无法改变,那就是他并非高丽之王。高丽王室是王氏一族,而他崔家只是权臣。他父亲在世时控制了王室,甚至召来大臣不满和刺杀,他控制如今王室也有些年头,谁知道会不会也有大臣不满,想要取而代之

    更何况如今高丽王室嫡脉尽数被宋人带走,若是宋人让那高丽王下旨,宣称他的叛逆,他只怕立刻会众叛亲离。现在他能压得住高丽不满之人,靠的是他的私兵,而在与蒙胡交战中他的私兵损失惨重,再加上外有宋人,他已经无法慑服国内反对了。

    崔绝非庸才,他能够继承父亲之位,也是经过一番争斗之后的结果。脑子一转,他立刻下令道:立刻传我命令,将诸军撤回,不得妄动明博,你为使,去宋军营中拜见宋军指挥使,就说就说我已经愿意全部接受大宋天子的大宋与藩属诸国会盟要约,愿意遣子替我入宋朝觐大宋天子,愿世世代代为大宋天子督牧高丽

    说到后来时,崔声间颤,近乎声嘶力竭。

二五二、南国天子何许人

    李锐骑着马,身后跟着十六个亲兵,马蹄声如雷一般,自路上滚滚而过。

    他如今意气风,丝毫没有初来投靠叔父时那狼狈模样,脸上也总带着笑,骑在马上狂奔时,风吹动他的头,让他显得英姿勃。

    公子,公子

    因为前些时日刚下了大雪的缘故,周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虽然道路被清扫出来,但两边的山林还是一片银妆素裹。

    马很快离开道路,冲向雪原之中,虽然马的度明显慢了下来,李锐却哈哈大笑,显得极是畅快兴奋。跟在他身后的亲兵叫唤道:鹿,鹿

    瞧我的

    李锐弯弓张箭,那只倒楣的鹿应弦而倒,亲兵欢喜地上去拾捡,正这时突然听得林中一阵咆哮。

    李锐迅搭起第二枝箭,而那个捡鹿的亲兵已经拨转马头,他的面色变得与周围的雪一般白:虎

    一只受惊的虎自林中冲了出来,李锐心中也是一惊,他的马吓得人立而起,将他几乎掀下。李锐甩蹬下马,将枪从马钩上摘下,雪中,面对着那猛虎,竟然昂然不惧。

    虎尾随着捡鹿的亲兵冲过来,李锐弯弓搭箭,箭如电出,穿透那虎的一只眼睛。那虎嗷一声吼,痛得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扫起积雪有如扬尘一般。李锐扔下弓,拔枪呐喊,向那虎冲了过去,他的亲兵不敢有部,立刻也驱马上前。只是马畏猛虎,纷纷退避,一时之间,竟然只有李锐一人面对那虎。

    李锐毫不畏惧,绰枪便刺,那虎痛得正满地翻滚,见射自己的仇人前来,立刻忍痛扑来。李锐眼急手快,长枪猛的探出。却听得叭一声响,上好的木竿长枪应声折断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那虎便已经扑倒他,若不是冬日穿是多,棉衣外又罩了链甲,这一爪便足以让他伤筋动骨了。李锐心中也是惶急,手中半截枪竿胡乱打过去,那虎压着他,喷出一股腥臭味儿。他慌忙中看到那虎虽然张着嘴,却没有咬下来,再仔细一看。自己长枪地上半截竟然插在虎喉之中,正卡住虎嘴,让它合不拢来。

    若非如此,便是十个李锐也被这虎咬断了喉咙。

    亲兵们此时顾不住害怕,若是李锐被虎咬死,他们也免不了被处死,立刻呐喊着扑上来,正待刀枪齐下逼走猛虎时,却听得那虎又是一声狂啸。猛跳了起来。

    原来李锐乘着虎欲咬却不能咬之机,将插在虎眼中的半截箭又用力一挺,那虎吃痛,竟弃他狂跳起来。

    乘着这个机会,李锐就地滚开,喘息着爬起,又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杆长枪,指着那虎。

    那虎掀得虎花四溅,好一会儿之后才伏倒死去。

    卿之侄也是英武。拖雷看着李全笑道:颇有卿之风范。

    李全也是惊魂刚定。他们在高处看这些人围猎,没想到竟然赶出一只虎来,那只虎看模样应该是已经身骨衰朽的年迈之虎,但毕竟还是山中之王,虎死威犹在。听得拖雷称赞,李全又有些尴尬,李锐方才那刺虎一枪,分明是得了杨妙真梨花枪之真传,却与他这叔父并无多大干系。

    不敢当陛下之赞。劣侄鲁莽。故有此惊。定了定神,他才答道。

    无妨。英雄都是在这惊险之中磨砺出来的,先帝便是如此。拖雷随口打了个比方,却让李全几乎惊出一声汗来,但旋即想起,这位蒙胡大元天子,虽然称了皇帝,身上还没有汉人皇帝那么多的猜忌,这才打出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

    朕有意让卿侄儿领军,卿以为如何拖雷又道。

    臣以为劣侄自宋人处来归不久,骤得高位,实为不妥。李全略微一沉吟,然后咬牙说了实话:况且李锐虽是臣侄,与臣分隔却有十载,此次来投,臣虽是信他出自真心,却不得不防之一二,这也是谨慎之意卿之气量拖雷微微笑道:先帝救回朕之母后时,大哥术赤便已经有了,先帝不以其为非己之子,反而授以兵权,养之教之,大哥也不负先帝之望,开疆拓土屡立战功。

    听得拖雷批评自己气量狭小,连亲侄都怀疑,李全只有无奈地苦笑。铁木真自然可以信任术赤,因为一切都是他的,便是信任错了也不会有人来寻他问责,而自己却不可,若是信任错了,莫说别的,拖雷便不可能放过自己。

    正这时,只见李锐指挥着亲兵,将那虎尸抬起,向他们这边过来,拖雷笑道:卿侄儿来献宝了,当年朕初猎获物,也是这般献给先帝你去吧,带他过来。

    说到此处时,拖雷微微有些哽咽,李全装着没有觉,施礼之后向李锐迎来。

    叔父,侄儿猎了一只虎,这身虎皮正好给叔父做件袄子,叔父有几分畏湿寒的,有了这袄子想必好些。李锐笑着对他道。

    好,不愧是我侄儿李全心中也甚为高兴,他虽然还不敢完全信任李锐,但是在亲子尽数死亡地情形之下,这个侄儿来投,也就和他亲生儿子没有什么两样,算是他们李家唯一的后人了,侄儿英武,甚得到拖雷夸奖,他心中也是非常欢喜的。

    天子唤你过去,记得说话谨慎些。虽然心中欢喜,但他又象一切严父一般,未曾将这欢喜表露出来,而只是拍了拍李锐肩膀。

    李锐兴致冲冲地来到拖雷面前,拜倒行礼,拖雷示意他起身,然后笑道:卿之勇武,胜过猛虎。那南国的天子不知用之,反使卿北投于朕,若是他知此事,必是后悔不矣吧

    李锐没有做声,只是一笑。

    卿与那南国天子相处的时间久不久拖雷又问道:朕想知道这位南国天子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物,为何为何先帝会败在他手中

    最初的时候,他说话还很平静,但提到铁木真时,那咬牙切齿的恨意。却再也掩饰不了。他地恨意当然不是对李锐的,而是对他口中南国地天子赵与莒,李锐暗自看了他一眼,然后垂头道:臣只见过南国天子两次,每次相处时间并不长,故此对他并不知晓。

    朕想来也是,若是与你有太多交往,以他眼力,如何不能觉卿之才干。拖雷目光星闪:幸是如此。朕才得卿,李卿,卿叔父为我大元柱国之臣。卿来日前途,不在卿叔父之下,好生为朕做事

    臣定努力,不敢懈怠李锐挺胸响亮地答道。

    拖雷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李锐来到大元之后,因为连李全对他都有些防备,故此根本没有接触到大元的高层机密,更不曾掌握兵权,而是被打去陪李全屯田。他也不负众望。将流求的一些耕作经验用在辽阳,比如马耕之术给马钉马掌,特别是组织大型牧场,人工受精使得母畜怀孕等等,都显得非常专业。拖雷一方面爱他勇武,另一方面更欣赏他处理政务时展示出地能力,心中其实一直摇摆不定,不知道该将他放在什么位置上才最为适合。

    象卿这般人物,南国还有多少。卿能不能将他们拉过来,朕必不吝高官厚赏拖雷又道。

    这个李锐微微有些犹豫,面色似乎很尴尬。

    拖雷鼓励了一句,李锐这才说道:臣不敢相欺,臣所学的,不过是流求初等学堂里教的,流求初等学堂,象臣这般人物,每年有数以千计出来。

    他话语中虽无夸大。但实际上还是有所出入。初等学堂虽然每年有数千计现在更是以万计算的毕业生,但象他这样能担任自治会副会长地。却并不多,象他这样能进入海关任要职的,也不多。拖雷听得数以千计之后,脸色立刻变了,若是真有数以千计个李锐在为南国的天子效力,那么还用得着与之交锋作战么,直截了当地认输投降便是。

    李全暗暗叫苦,他方才让李锐谨慎说话,没想着李锐还是说错了。

    每年数以千计这如何可能,象卿这等人才,岂是数以千计,那也太太

    陛下,臣虽弃南国北奔,但对大宋天子,臣还是极敬佩的,无它,便是为这初等学堂之事。李锐叹息道:臣在初等学堂中,见过大宋天子亲编的教材,他说孔子之所以圣,是因为大开私学,让平民子弟亦有了受教育之机会。而初等学堂,不仅仅是让平民子弟有受教育之机会,更是强制其受教育,民智则国强,国强则朝廷富庶,朝廷富庶可用更多钱财来开启民智,如此循环往返,成百代不易之基石

    拖雷初时听得面色变了又变,到后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李锐,李锐也不害怕,只是站着,却不曾认错。李全觉得心中慌,笑道:陛下,臣这侄儿在流求呆久了,免不了沾染些南国坏习气,说些这般胡话,陛下休要放在心上

    李屯使,这却是你错了,你不及令侄远矣拖雷转向他,微笑道。

    李全心中一惊,闭嘴不语,只见拖雷又转向李锐:卿对朕说起此事,可是在劝谏朕

    臣以为,陛下若只是以金国为敌,仅凭如今之力便足够了,若是与大宋为敌,那么这广开学堂,教授牧民子弟学业便必不可少,而要授之学业,先得教之汉人文字语言

    说到这里,李锐微微一笑,看着拖雷:昔日北魏孝武帝改汉姓用汉制,故此一统中原,陛下若能如此,天下合一指日可待

    李全悄悄抿了抿嘴,心中对于自己地这位侄儿刮目相看起来,当初离开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整日想着跟着自己骑马打仗的顽皮小儿,来投自己之后,也不过是在屯田上展示了为吏之才,而杀虎之举,又可见他为将的勇武,可刚刚这番话,却是天子佐辅地丞相之才了。他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心惊,当初与李锐一起去流求的孩童数量,多得他都记不清楚,若是这些人个个都习得李锐这般本领,那还了得

    拖雷沉吟许久,终于苦笑道:李卿之策虽是长远之计,但如今还是不成吧。

    他这样说自有理由,蒙胡能在东北立国,靠的是他手中地四万蒙胡精锐与六万探马赤军,这些人对他最为忠诚也最为精锐,而维系他们忠诚与精锐的,就是李锐所说需要改变地故制。至于严实刘黑马史天泽重喜李全等人领的汉军和契丹女真各族士兵,若没有他手中的这十万精兵,只怕立刻会叛乱反噬,至少不会象现在这般肯服从卖力。

    所以,在他真正得到这些汉人投靠前,他还不能对旧制进行大的改动。

    陛下之忧,臣之所急,臣早替陛下想过,改制之事,非朝夕可行,但陛下不妨借鉴南国天子,行双行之制,蒙族牧场行蒙制,汉地用汉制。待日后时机成熟,便再合二为一。李锐又道。

    汉地用汉制

    这其实并不是李锐第一个提出的,无论是刘黑马还是史天泽,或是严实这些汉将,都不只一次对拖雷提出这个建议,李全在辽阳屯田,也是在践行这个建议。所以拖雷并不觉得很惊讶,问了一句之后略一沉吟,便又道:如何用汉制法

    开科举。李锐毫不犹豫地道。

    卿仔细说来。拖雷吸了口气,又催促道。

    陛下虽贤明能干,却不可事事亲历亲为,需得有百官为陛下牧守地方,陛下靠蒙古勇士驱杀仇敌可以,靠他们管理地方却未必为其所长,故此,须要自各族中选拔官吏,而开科举便是选择官吏之妙法。李锐看了李全一眼,见李全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神色,反而也在侧耳倾听,他笑了笑,又道:陛下开科举,不仅选拔了官吏,而且可得士人之心,另外还有一妙,便是可以用这科举选取之士,教授蒙人孩童汉人文字语言。

    若是放在当初,蒙古人对汉人是相当瞧不起,总觉得他们打得金人落花流水,而金人又打得汉人的宋国屁滚尿流,故此汉人远不如蒙古。可台庄之战让他们意识到,汉人不仅不象他们想象地那般孱弱,而且强得近乎妖孽,这让他们不得不正式起汉人的文化。以前蒙古人若是习汉人文字语言,免不得要被同伴嘲笑,说是抛弃草原男儿地英雄气概,去学南国汉人地忸怩作态,如今却没有人这般说了。若是立刻转用汉制,这侵犯到蒙胡武士的利益,他们肯定会抵触,可若只是教他们家地孩子汉人文字语言,所受的抵触就没有那么大了。故此听得李锐将开科取士的种种好处说出来后,拖雷只觉得心花怒放,连连称赞:好,好,说得好

    此前史天泽等人也不是没有给他说过要用汉制,但都说得很笼统,并没有多少可操作性,而李锐所说的则甚为具体,操作性上很强。拖雷继承了铁木真果决地性子,既是决定了,便毫不犹豫:那好,那便开科取士,李卿,你虽年亲,但此事非你不可,朕便将此事交与你了

    臣多谢陛下李锐大喜过望,再次拜倒。

二五三、楚虽有材晋用之

    冬日的严寒同样袭击了临安城,连着数日湿冷的阴雨,让临安象是披上了一件湿漉漉的衣裳,从里到外都透着阴寒气儿。往年这般时候,朝廷总免不了要大户人家施粥放粮,供那些贫困无着的人衣食。今年也有一个,但却不是要施粥,而是礼部出面,号召临安富庶人家将用不着的厚实衣衫捐出来,再由官府统一给贫困。出面施粥的也不再是那些富户,而换了大大小小的工厂,这些工厂无一例外,都由大宋礼部赠送一块匾额,上书仁为礼之先五个大字和大宋礼部奉旨旌表八个小字。这些字是礼部侍郎洪咨夔手书,写的端的正大浩然气相不凡。

    能挂上这般匾额的绝非一般工厂,按照天子与礼部尚书郑清之户部尚书魏了翁的商议结果,得到这个匾额的工厂须得有以下几个条件:第一自然是足额纳税,大宋工商之税并不高,当今天子上任之后因为不加田赋与口赋,便稍稍调整了工商之税,饶是如此,除了盐茶和铁器之外,工商税收也仅仅是十五税一,当然,采用流求新技术的工厂负担会更重一些,因为要支付专利费用的缘故,而这专利费用,一部分进入天子的内库,一部分为流求所留,还有一部分则通过流求进入了户部。全部算起来的话,新技术的工业税额应该是在十税一左右比起如今工业的利润率来说,这也是一个既不影响工厂资本积累,又让国家有利可图的税率。

    第二便是承担社会责任。当今天子对于工厂主动承担社会责任非常赞赏,去年生地米骚动中,保兴粮店因为在一片暴涨中坚守粮价,事后便得了天子御笔亲书的大宋皇家保兴粮店的店名,此事曾引起过争议,总觉得将高高在上的皇家与这区区粮店联系在一起。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但天子在有谏臣提及此事时,直截了当地说替民生谋利为君臣分忧,自可当皇家二字,并以千斤市骨之典故,说自己不过是以一虚名,换得天下富人仁心。

    第三则是是否勇于采纳新技术,这一点也是关键之所在,流求利用技术上的绝对优势,对采用其技术的工厂要求非常严格。若是能做到流求地要求,第一点第二点就根本不是问题。

    赵与莒的目的很深远,资本本身是没有意识的完全遵循丛林法则的东西。但是当资本与人结合就不同。西方的资本自然进化和一神教下的极端主义以及商人这个阶层的贪婪,使得西方在工业化过程中展示出了极大的盲目性与凶残。而赵与莒试图利用自己手上的技术优势,利用资本与人结合之后人地主动能力,为资本套上道德的缰绳。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把血淋淋的原始积累变成润物无声地细雨,他只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少一些盲目性和凶残,至少这种盲目与凶残不要用在华夏国民身上,减少大宋百姓因为剧烈的社会变革而导致的痛苦。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做得还不错。

    透过马车穿帘,赵与莒看着外边的街道。心中暗暗想。

    他此行算是所谓的微服私访,即使如此,身边明的暗的加起来,也有数十名侍卫。他刚刚从武林坊转了一圈,现在准备回宫,原先是官窑作坊集中地的武林坊,如今已经成了大宋有名的商品集散之地了。

    耶律卿,觉得如何

    与他同车地是耶律楚材,虽然在流求呆了十年。自赵与莒亲政以来,耶律楚材又以天子近臣的身份陪了他三年,相互间早就熟悉,但与天子同车,还是让耶律楚材觉得有几分拘束。他已是不惑之年,那蓬美须更是使他仪表不凡,听得赵与莒相问,他不自觉地便捋须道:陛下所担忧之事,臣已经尽知矣。

    此次武林坊之行。原本是针对在工业化过程中出现的一些问题。比如由于工人素质较低,工伤事故不断。再比如皇族中的不肖之徒对工厂的利润感兴趣,想方设法巧取豪夺,而赵与莒还面临一个问题,就是那些暗中属于他的工厂主管主事们对于自己目前的待遇渐渐有些不满,希望能获取更多的利益。这也是人之常情,比起那些皇族对于工厂的垂涎,这一事倒不让赵与莒愤怒。

    这些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地,赵与莒得到相关报告,这才亲自来查问,回去之后再思考对策。

    但叫耶律楚材来,他不仅仅是为此。临安武林坊的工业展,名义上是临安知府余天锡主事,实际上背后就连一座工厂的建立一条街道的开通,都是他这个大宋天子亲自过问的。与只靠他遥控指挥建起的淡水基隆不同,无论是建筑布局还是上下游工厂之间的位置,赵与莒都尽可能安排得科学合理,深得统筹学之妙。这在大宋倒不是什么新鲜事情,曾有奸相之称的丁谓当初皇宫火灾后主持重建,便充分利用了统筹学的技巧。

    赵与莒让耶律楚材来,亲自为他一一讲解布局安排,是因为他准备将耶律楚材外放了。

    原本在赵与莒地计划中,崔与之等人老去致仕之后,郑清之魏了翁真德秀余天锡等人可以为宰辅,他对郑清之本来寄予厚望,所以即使出现了史嵩之之事,郑清之也没有因之被罢免,只是从工部换到礼部,而且没多久便被授予了礼部尚书之职。可是在推崔与之为左相之事上,赵与莒意识到,郑清之骨子里还是旧地士大夫,而且远不及崔与之开明,若是以他为相,即使没有乔行简在底下耍小花样,他也无法镇住群臣。在群臣与他之间起个很好的沟通作用。

    郑清之如此,余天锡比他只怕好不到哪儿去,那么可用之人就只有魏了翁与真德秀这两位理学大家,而赵与莒又不愿意看到理学一家独大,必须要有学问声望等诸方面能与二人相抗衡同时又对自己地革新能积极配合地人来与之平衡。他囊中人物虽多,可能够为大宋士大夫接受的。却只有寥寥数人,而这数人中,倒算耶律楚材最得士林清议好评。

    这数人中,陈昭夏过于激进尖刻,一意主张北伐;萧伯朗已经是工部侍郎,但仍然对造热汽球的兴趣比为官的兴趣更大;陈子诚年轻,还不到三十岁,虽然学识名望都不错,但在十五年之内不大可能成为相人选。耶律楚材这三年来因为屡屡在大宋时代周刊等作品中表文章,特别是上次兼并问对中不但与崔与之相抗衡。而且隐隐显出见识略高一筹,这使得他成了流求智学的领军之人,在士大夫中声望很高。隐约可以与真德秀魏了翁相提并论。但是他现在还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博雅楼学士,与真德秀魏了翁都身当大任相比,他地从政资历还浅,故此,赵与莒在准备于建康府建大宋第三个工业基地之后,便决定出耶律楚材为建康知府,同时自流求调陈任回临安为博雅楼学士,而流求主政之人则换上孟希声。

    这样既可以让自己身边始终有人可用,也方便孟希声利用流求力量开拓南海。执行赵与莒与他定下的计划。

    以耶律楚材为建康知府,虽然还是会召来反对之声,但赵与莒准备强行推动此事,他深信有这三年积累下来的无形力量,反对之声不会很大。为了进一步削弱这反对之声,赵与莒还准备赐耶律楚材同进士出身,以消除清议对耶律楚材资格的怀疑。

    若是以卿为知府,卿可愿意想到这里,赵与莒笑着问道。

    耶律楚材心中先是一愣。他自负怀华,但在流求却清楚地知道,天子在郁樟山庄中培养出来人少年,大多数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别人不说,与他交好的陈子诚陈任孟希声等诸人,都不是普通人物,至少在学问上可以与他相较短长。而且这些人比他年轻,与天子关系也比他亲近。故此。他还不曾想到,赵与莒会先重用他。

    再细想起来这几年赵与莒授意他在各报刊上表的文章。他恍然大悟,明白了赵与莒的安排,心中既是感激又是钦佩:天子思虑之远,布局之深,实是古所未用。

    陛下是要将臣放在建康知府之职上感激钦佩之余,耶律楚材也有几分激动,他虽然接受了流求学术,并且成为这个被士大夫们称为智学的学术派别的代表人物,但骨子里,他仍然保留了传统士大夫那种治国平天下地责任感,总觉得自己既是学了一身本领,就要以之兼济天下。君王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必以国士之能报之,这是他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一个想法。

    朕有此意,只是朝堂那一关还得努把力赵与莒点点头道。

    建康连临安近,本身又是人口数十万的大城,在如今大宋地位特殊,被高宗皇帝命为陪都,无论是6路还是水路交通都甚为便捷,这样一个地方,若是采用新制度进行建设地话,其示范效果绝对不会比徐州与楚州的对比来得差。不过这样一个重要地方,朝中保守派,甚至包括崔与之等三位宰辅,会不会同意还未必可知。

    即使宰辅处得过,在大朝会时,免不了还会被谏官以专用私人抨击。若想让这则任命真正通过,就象他自己说的,朝堂那一关还得努把力。

    薛极那里自是不必说的,崔与之也可以说服,只有葛洪这老儿处,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回到宫中,耶律楚材才告辞而去,赵与莒就听得耿婉来报,参知政事葛洪求见。

    这老儿来此赵与莒拧着眉,葛洪为人还是不错,在私德方面也没有什么大的让他不满的地方,虽然功利心重了些,可他赵与莒刚刚亲政的时候,不就曾大力倡导功利之说么,只是在这半年来才倡导得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所谓智学。想了想,赵与莒道:请他至博雅楼见吧,他定然有事前来

    葛洪确实是有事前来,这年余时间里,他明显瘦削了,精神虽然尚好,但比起以往说的话更少,与朝中大臣地往来也不如以往多。在赵与莒接到的报告之中,他可以说是深居简出,能不出来找麻烦就不出来找麻烦。

    只是在前日,乔行简曾去拜访过他。

    葛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来见朕,有何教我见着他一板正经的模样,赵与莒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面上却还是温和地与他玩笑了一句。

    臣这些时日一直在想,陛下欲在建康建工厂中心之事。葛洪也算是熟悉了赵与莒的脾气,对他的玩笑不予置评,而是直奔主题。

    这正是赵与莒思考了几天的问题,听得他提起此事,赵与莒坐直身躯,微微前倾:卿莫非有异议

    臣绝无异议,臣来时专门去户部寻魏了翁请教过,魏了翁也以为,再开工业中心,有百利而仅数害,这数害也只是怕与旧有工业中心竞争罢了。虽然如今炎黄二年的户部财赋数据尚未出来,但魏了翁根据各地情形推测,因为兴办工厂的缘故,临安徐州二地财赋,比去年可能要增加五成有余,全国增幅将至二成。

    工厂之利,已有明证,臣在江淮国闻中看到,楚州真德秀也撰文以为,广开工厂,实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地仁政。

    真德秀那篇文章赵与莒也看过,而且在那篇文章中,真德秀公开承认,当年与天子的赌约,不必等到最后时刻,已经证明是他输了。当然,他也再次强调,输的是他真德秀个人,而非理学,是他还没有学到家,未能承前启后的缘故。

    那卿此来赵与莒抿了抿嘴,闻弦歌而知雅意,葛洪此来,定然是为派谁去建康主持此事了。

    这是个很明显的肥缺,不仅会经手大量的钱粮,而且建康府的条件比起徐州楚州都要好,甚至比起临安都好,这种情形之下,在这个职缺上取得成就功业也不算什么难事。这般一个职务,自然会有人要争取,而葛洪此来,便是为争取这个职务的。

    果然,葛洪道:臣是为主持建康事务之人而来。

    臣以为,建康之事关系重大,为防地方阳奉阴违,主持事务之人宜兼任建康知府。

    臣以为,在建康建厂之事,为此前所未有,需得耐心坚忍饱学开明之人任其职司。

    臣以为,建康建厂之事,牵涉甚广,若非大名望之人不可为之。

    故此,臣向陛下举荐一人,以此人去建康主持此事,必能事半功倍,有助于陛下之大计

二五四、尔曹身名俱成灰

    博雅楼中,一切都静了下来,刚才还慷慨呈辞的葛洪,这个时候已经抿嘴拜倒在地,垂着头,不敢看赵与莒。

    他是在报出举荐之人名后便拜倒的,赵与莒一直没有做声,只是看着他,足足过了五分钟了。

    卿起来吧。赵与莒终于说话道:起来好好说话。

    多谢陛下。葛洪起身时身子一软,还是赵与莒动作快,伸手将他掺住,葛洪告罪之后,这才坐了下来。

    朕觉得很好奇,说实话,朕不明白卿为何会举荐此人。赵与莒回到座位,端起茶水,缓缓啜了一口,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向葛洪问道。

    臣虽不如崔相公,却也有三分公心。葛洪简单地回应道。

    那么卿能否告诉朕,为何卿不举荐乔行简呢赵与莒慢慢地说道。

    葛洪面不改色,仍然极简单地回答:臣觉得此人比乔行简适合。

    赵与莒又是好半晌不说话,盯着尚在冒热汽的茶杯,过了会儿,他慢悠悠地问道:当初卿在皇宫之前,好端端的训斥霍重城,莫非便是提醒霍重城要盯紧卿么

    葛洪脸色终于变了一下。

    卿前次进宫谢恩,为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莫非还信不过朕,以为朕还会记恨当初华岳华子西遣人于潜邸刺杀朕之事么

    当赵与莒这话出来地时候。葛洪再也无法自制。又离座拜倒在地主。顿道:臣死罪。死罪

    起来吧。你确实死罪。但若朕真要追究。你和乔行简还有乔行简那个学生叫什么柳献章地。早就和史嵩之一起去地府里相聚了。赵与莒不动声色地道:起来。地上凉。你一把老骨头。若是冷坏了。朕却去寻谁地麻烦

    葛洪还不想起身。却被得了赵与莒示意地龙十二一把夹起。半按半推地送回了椅子里。

    赵与莒用凌厉地目光看着他。盯了许久之后才道:葛洪啊葛洪。你倒是聪明。既不得罪乔行简。又将消息传给霍重城。你就是料定朕不会追究你么

    臣死罪。

    除了这三个字外。葛洪仿佛不会说其余话语了。

    虽然他心中也早有准备,知道天子迟早会翻出旧帐来与他算帐,但他总有些侥幸心理,觉得天子又未必会追究。毕竟直到刚才为止,天子还未表现出知道那些旧事的模样。

    死罪若是一死可以免罪。那岂不是便宜你了赵与莒冷笑了声:说实话,你与乔行简二人,朕都是相当重视。你葛洪为官清廉,他乔行简一心为公,乔行简曾有言,无子无孙,尽是他人之物,有花有酒,聊为卒岁之欢呵呵,朕着实欣赏得很呢。

    葛洪听得出来赵与莒说话中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心中微微有些后悔。但旋即明白,即使自己不去暗示霍重城,天子的追查也迟早会到他们身上。

    朕早就知道那柳献章绝非善类,为一己功名之私,害朕且不说,竟然教唆奸商囤积居奇,挑动愚民叛乱,收买军中奸恶之辈为乱赵与莒冷笑了声:朕一直不把这事挑出来,卿知道是为何么

    臣臣等于陛下尚有用处。葛洪颤声道。

    对。今日你举荐之事,让朕再次确定,你和乔行简对朕尚有用处,故此朕才容你们到这个时候。你回去之后,直接去见乔行简,告诉他朕的话语,你明白朕地意思么

    若想活下去,若想继续身居高位施展平生抱负,便得让朕知道。你们对朕还有用处。赵与莒说到这儿。终于勃然变色:待得朕觉着你没了用处,那时便会追究你大逆不道之罪了

    是是

    葛洪抹了把冷汗。心中有几分庆幸,几分欢喜,赵与莒说得虽然凶狠,但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他当初与乔行简华岳等人谋划扶佐济王刺杀尚为沂王嗣子的天子之事,官家暂时不予追究。这让葛洪松了口气,长期以来压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稍稍减轻了些份量。

    他也明白,他的事情虽然天子暂不追究,但此后只有唯天子马是瞻,才能展示出自己对天子的用途,特别是在帮助天子援引流求一系的官员入朝上,他们须得出大力气。象上回乔行简能被任命为工部尚书,靠地便是他举荐流求之人为工部侍郎换来的。

    即使是这样,自己总算还可以善终,乔行简么

    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下,天子若是控制自己与乔行简,那么朝臣之中竟然再也找不到能够有力地反对天子的声音了。

    卿既是举荐耶律楚材知建康府,便在下次朝会时提议吧。赵与莒又说道。

    是

    葛洪离开之后,赵与莒也松了口气,眯着眼睛想了会儿,然后淡淡一笑。

    若论为官操守,甚至对于大宋的忠诚,葛洪与乔行简都可以算是名臣,但是同时二人功名心重,对于入朝为相有着无与伦比的狂热。他二人的才能还是有的,葛洪虽然老了,可至少还可用个两三年,利用这两三年时间,通过他援引流求官吏入朝,既可平息掉一部分反对声音,也可以让自己的革新变得更为顺利反正他的官位还是会有人来担任地,与其让新的官员来接替他,倒不如让这个有抄家灭族把柄在自己手中的人任职,利用他在士大夫中地影响力,特别是在所谓清议正人中的影响力,使他为己所用。

    不过葛洪之罪尚可恕之,乔行简实在是很难宽恕了,若单从权术来看,一个活着的乔行简远比死去的对自己有用,只是不杀之立威怕是不成的了。

    当然对葛洪的监视不但不会因此减弱,反而会更强了。

    至于那个柳献章,赵与莒没有提他。葛洪也没有问,因为这人的命运已经决定了,对于赵与莒来说,他是个没有用的人物。

    五日之后,临安各大报纸之上刊了一条重大消息,参知政事葛洪工部尚书乔行简联名举荐博雅楼学士耶律楚材为金陵督办工业使兼建康知府。朝议中得到一致好评,天子赐耶律楚材同进士出身,耶律楚材已于炎黄二年十一月四日离临开赴建康上任。

    并且,在葛洪与薛极大力提议下,天子勉为其难,同意以建康为特区,官职任免与行政制度,都如同徐州一般,允许耶律楚材便宜行事。

    耶律楚材的任命。对于赵与莒地革新可谓是一次极具意义的胜利。此前推行新政的,不是流求这般的海外岛屿,便是徐州京东这般的边境新复之地。而建康则向来为保守派所盘踞。如今等于是赵与莒的革新在做足声势后开始向保守派控制地区域进军,并且一开始便夺下了有陪都之重要地位的建康。

    这也是一个风向标,表明在朝中,加快推动革新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这个任命消息将另一个不起眼的消息掩盖了,在某家专以报道凶杀疯子私生子认父等等秘闻地小报一角,写到一个名为柳献章的男子因为大逆而被处斩,全家配南洋。

    曾经搅起无数风雨的柳献章,便这样悄然无声地死去,这也是最符合赵与莒利益的死法。虽然大张旗鼓的审判处死能够造成一定的威慑力,可对于他地根本利益却不相符合。

    至于工部尚书乔行简,因为年迈多病,不过一月之后便死在了任上,天子甚为悲伤,为此辍朝一日,并要求礼部拟定美谥,不过报纸上只是以一则不起眼的消息通告了此事,前太师工部尚书之子陈贵谊被任命为新的工部尚书。

    就连临安百姓也不曾注意这件微不足道地小事。更何况建康府。建康府地官吏们都有些惶惶不安,为的便是新上任地工业使兼建康知府耶律楚材。对于大宋学界而言,耶律楚材不是一个陌生名字,不仅仅因为他在大宋时代周刊上的文章,也因为他出的国富论一书,在这书中,他谈到国家财富如何产生,又如何增长,如何分配给百姓。从而使之循环不绝。已经成为士大夫们人手必备的治国方略启蒙了。

    而且从京中传来的传闻说,天子允许耶律楚材自择官吏。为的是罢除如今建康府地各级官员,任用流求出身的官员。这更让建康诸官惶恐不安,自己寒窗苦读才有今日职位,若只是因为换了一位主官便被罢免,这也太冤屈了些。

    就在他们惶惶不安中,轮船招商局的客轮抵达了建康码头。

    一个大胡子的男子从船上下来,随他来的只有两个随从,他们好奇地东张西望。

    员外,这建康府的码头也特小了些。最年轻的人撇着嘴,有些不屑地道:这么小的码头,能停靠多大的船

    无怪乎那年轻人小瞧建康码头,此地莫说与临安年年扩建地码头相比,便是与华亭府新建的码头,也要小上几号。二千斛以上的船,要在此停靠还真有些麻烦。

    大胡子男子掏出铅笔,在一个小册子上记下:码头太小,须得扩建。

    他自然就是新上任的建康府知府耶律楚材,此次前来,他并未惊动别人,也不象建康府官吏想象的那样,是带了大批人来替代他们。耶律楚材做事谨慎,深知初来乍到之时不宜变动太大,否则定会引起强力反弹,而且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更不能过于高调,免得激起逆反之心。

    与临安城一般,建康府也出现了混凝土硬化路面和在这种路面上跑的四轮马车。耶律楚材在码头等了会儿,召来一辆拉客的马车,那车夫三十余岁的模样,脸上笑嘻嘻地,很是健谈。

    这路还好吧,反正咱们金陵城中有六条路都铺成了,还在第七条,不过因为最近要自临安来一位新知府地缘故停下了。当听得耶律楚材问起金陵城的道路时,那车夫笑道。

    道路狭小。耶律楚材记下第二点。

    离开码头后穿过地是一片低矮散乱的屋子。看上去甚为破旧,住在此处的多是些靠在码头卖力气地苦哈哈的汉子,在这般的冬天里,他们的衣衫仍然单薄,这让耶律楚材皱紧了眉头。

    这些人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么耶律楚材见这些人三五成群聚于一起,百无聊赖地看着来往的人。便又问道。

    能有何事可做,金陵离得临安太近,所有地好东西都被临安占去了。那车夫不无怨言地道:客倌有所不知,原先咱们这一带还有些作坊,可如今全关了,一来造的东西比不得临安好,二来比不上临安便宜,三么象生丝棉花稻麦之类的,都宁愿等临安来的商人收购。也不愿卖给本地作坊。

    此事耶律楚材早有所知,用天子的话来说,市场竞争之中。那些资源自然会向技术更高效率更好的地方集中,并且实现优胜劣汰。他点了点头,又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来:扬长避短,勿与强争。

    经过数年的鼓吹,大宋务实之风盛行,故此评价一位行政官员的标准,不在于他个人地声望,而在于他能不能给自己辖上百姓民生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耶律楚材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也知道对于他个人仕途而言。建康知府只是积累政绩与声望地重要一步,这一步能迈得好,他此后仕途便会一帆风顺,乃至平步青云,若是不好,他必然大失天子之望,即使还能成为天子近臣,可与那独当一面甚至宰辅之位便绝缘了。

    陛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他心中暗想。

    到了建康府之后。耶律楚材并没有急着上任,而是在规定时间内将建康府下属各县一一转了一遍,虽是走马观花,但也看到许多有用的东西。正式上任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宣布金陵城所有民政主官都须将手中工作交与副手,每日随他一起,督促金陵城的码头扩建与城区改造工程。

    这个工程与金陵冶炼厂加起来全部耗费资金为六百万贯,耶律楚材代表建康府与流求银行签署了贷款协议,以筹建之中的大宋金陵冶炼厂的四成股份为抵押。分五年自流求银行借出。第一年贷得启动款项二百万贯,此后每年一百万贯。

    这份协议报经朝堂批准时。户部尚书魏了翁极为不满,倒不是不愿贷款,而是觉得无须贷这么多,他向赵与莒建议,由户部贷款给建康府二百万贯,只是要占金陵冶炼厂二成股份。

    还不等赵与莒对魏了翁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做出决断,更让他吃惊的事情生了,朝堂之上对于这份贷款协议反对之声如潮水般汹涌,反对的理由都不是该不该贷,经过徐州与楚州的对比,朝堂上对于借鸡生蛋地贷款模式已经不再抵触。他们争议的是,这么大的贷款份额,全部由流求银行控制,究竟于国是福还是祸。

    更有人直截了当地抨击,流求银行的幕后大老板是天子本人,故此这次贷款是天子在与民争利。

    修改加入:其实我觉得,族诛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刑罚,立威杀一二人足矣,诛连九族之类的事情,让受到蒙鞑影响的朱崇八去做尚可,而满虏做出这类事情则是野蛮人的必然。让一个穿越来的宋朝地皇帝,去玩族诛,未免有降低大宋天子的品味之嫌毕竟,宋国天子大都是知识分子,画幅画逛逛青楼,对于他们来说可比族诛别人要有趣得多。坦率地讲,动辄杀人立威的穿越有太多了,我个人不认为株连灭族这类的事情是中华文化的精髓,所以以前对史弥远等人,现在对乔行简柳献章,我都没有采用有些读要求的族诛。我想,大家想看到的是一个不断进步的开明开放的大宋,而不是一个高压统治地血雨腥风地大宋,大家想看到的是一个早上出门时可以坦然自若地去上班中午午饭里有荦菜晚上可以逛逛青楼听小曲喝小酒,甚至可以三五好友在一起打打牌或麻将顺便骂骂某些贪官地大宋,而不是每天吃炒鸡蛋扔蛋壳前都要看看蛋壳上有没有反天子反国家花纹多看街上美女两眼便会被以流氓罪被捕大喊两声革命了便要被拉上刑场在判辞上画个q字的大宋。我曾经说过,我认为中国最好的专型制度是开明,开明是指要容忍反对,是权力要集中,这二在现实中很难统一,但在里呢,为什么不可以尝试着让其统一一下国朝自古以来总是宽待外族而薄待己人,外族叛乱杀我国民无数,还高官厚禄赏赐甚至派公主和亲,本国之民想要反一下就算被招安也免不了一杯毒酒,我虽不反其道而行之,但也不可能继续在书中支持这种政策,这也是为什么铁木真被干净利落地杀了,乔行简等人却拖拖拉拉迟迟不处置的又一个原因。罗嗦这么久,算是给那些对乔行简和柳献章下场仍不满意的书友一个交待,反正就这么两个小人物,消灭便是消灭了,拖雷完颜守绪这样的大敌正蠢蠢欲动,那才是赵与莒的真正敌人。

二五五、天下攘攘为利往

    近些时日,朕真是焦头烂额,每日上来的奏章,十之都是议论耶律楚材那贷款事宜的,朕就不明白,众卿既然都以为贷款本身有益国民,为何还要反对耶律楚材自流求银行贷款

    抱着热茶,烤着炭火,赵与莒怨声载道。在他面前听他抱怨的,自然是崔与之,进入冬天以来,这老儿的身体便一直不大好,告病的时候明显增多,坐在火炉边上就不想离开。赵与莒让人仿着北方的炕,在他的丞相府中为他专门烧了一座炕,这才让他好过一些。

    原本赵与莒是想去探望他,看他的病情如何,却被近臣劝阻,天子看望大臣病体,只有在大臣即将亡故时如此才显示恩宠,一般情形下跑去看,那岂不是逼着大臣去死么。

    故此,原本该是赵与莒去看望的崔与之,在身体康复之后便来看望赵与莒了。

    虽然身为九五之尊,无论是从国力而言还是身份而言,都支持赵与莒奢侈,不过在冬日升火问题上,他还是很节俭,一定的寒冷能够增强身体体质,而过于温暖则会让人懈怠。只不过崔与之来了,他才在博雅楼的堂屋里摆上两盆火,让怕冷的崔与之脸上也冒出红光。

    陛下难道不知众人之意么

    听得赵与莒抱怨,崔与之沙哑着笑道,因为感冒刚好的缘故,他的嗓音尚未恢复过来。

    什么意思在崔与之生病的这段时间,赵与莒是真正感受到这位右相对自己地重要性。有他在的时候,自己与群臣的关系明显要亲近,做出事来也顺当。可当他请假休息时,群臣与自己之间似乎就少了一枚滑轮。虽然并未影响政务,但就是让他心中不痛快。

    必须承认,这个崔老儿虽然老奸巨滑,可无论是什么人和他交往的时候,都感觉如沐春风。难怪他在仕途沉浮数十年,竟然没有一个人正儿八经地弹劾他。就连史弥远那么大权夺握之人,也对他甚为容忍。

    陛下。众臣反对地只是由流求银行单独出面给建康府贷款罢了,这几年来,徐州和楚州的事例放在眼前,任谁也知道,这放贷是个有利可图而且名声好听没啥风险的买卖。崔与之掰着手指头算给赵与莒听:徐州百废待兴的情形下向流求银行贷款。如今虽然仍在贷款期间之内,每年除却还贷付息之外。已经有余钱向户部缴纳税款。建康比之徐州更有地利之优,无论是交通还是人口,原本就是个极肥的地方,想来获利比徐州更多

    他说到此处,赵与莒若再不明白便是傻瓜了,虽是明白了,赵与莒还是呆了呆,好半晌才叹息道:原来是为此

    熙熙攘攘,尽为名利。崔与之也叹息道。

    两人同是叹息,意义却大不相同。赵与莒叹息中还带着几分欣喜。而崔与之的叹息则纯粹是为了朝中百官地道德水准了。

    朕知道了,哼哼

    天子有意修建铁路之事。已经是举世皆知,铺向华亭府的铁路甚至已经在开工了,根据工程预算计划,每里要耗铁近十一万斤,临安至华亭约是三百里,以此计算,耗费铁料将是惊人地三千三百万斤,便是按着流求传来的新的折算方法,也有二万一千余大石,每斤只赚一文钱,这三千三百万斤也是三千多万文,相当于三万贯钱的利润,而实际上,每斤铁怎么着也得赚个百八十文的,总共加起来,便是数十万乃至上百万贯地利润。

    而且这还只是通往华亭的一条铁路,若是将铁路修往全国,又都用地是金陵冶炼厂的钢铁的话,那么这工厂的利润将会是多少惊人

    这样巨额的利润,被流求银行独占了四成去,谁都心有不甘,而朝官背后,都是富有的家族士大夫,他们与富商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自然对此直流口水了。

    原来如此啊,哈哈。赵与莒又是笑了声。

    陛下有应对之策了崔与之好奇地问道。

    淑娘,遣人去召葛洪薛极魏了翁陈贵谊来,还有余天锡其余人便先不惊动了。赵与莒先没有回答崔与之,而是向谢道清下达了命令。

    就在上一周,耿婉被正式纳为美人,算是天子后宫又纳新人了,不过因为如今后宫中三人全是天子旧人,虽然赵与莒多次以西汉宣帝故剑情深之典自明其志,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太后与群臣的苦劝下,将谢道清也纳为才人。

    在这种情形之下,耿婉与谢道清都不可能再充任女官,于是周淑娘便在谢道清举荐下担任司言之职。

    从这几日来看,赵与莒对于这位新的女秘书还算满意,尽管没有耿婉谢道清那么了解他心意和周密严整,也算是尽责尽职。不过周淑娘对他似乎有些畏惧,很有些敬而远之,便是严正的谢道清,也没有这种模样。

    赵与莒要管地是天下大事,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这个少女地心思,加上他对于自己现在后宫的数量已经很满意甚至稍嫌多了一些,故此也没有把念头打在周淑娘地身上。

    此时虽然不是大朝会的日子,却还是工作时间,被他点名的几位官员也没有跑回家里躲懒,都在自己公署中处理公务。故此只用了半个钟点,他们便聚集在这到抱着火盆不肯相让的崔与之,纷纷与他颔示意。

    耶律楚材奏章中为金陵冶炼厂请求贷款之事,不宜多做拖延,这两日便要定下来。赵与莒待众人落座后便道:众卿。朕有一个方略,说与众卿听听,众卿再补充一番,然后召开特别大朝会通过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开口,只等天子先说。

    金陵冶炼厂先是我大宋官有冶炼厂,户部出资二百万贯,算作二成股份,此股不得转让,待三年之后开始在金陵冶炼厂之红利中抽取一成。魏卿以为如何

    魏了翁立刻点头,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甚至比他要的还更多些。

    户部这二百万贯需得一步到位,如今户部尚有这钱吧赵与莒在魏了翁处得到肯定回答后便道:那么魏卿这几日辛苦些,在十二月三十日之前,这钱要拨到耶律楚材手中。

    金陵出地出人手,当算是二成股份。也算是二百万贯,三年之后可以自冶炼厂红利中抽取一成。留为金陵建康地方之用,此二成股份亦不可转让卖,诸卿以为如何

    对于这一点,众臣也没有反对。

    流求银行提供三百万贯,只作二成股份,此二成股份可转让卖,三年后亦可自红利中抽取一成,诸卿有没有意见

    众人都知道,流求银行提供贷款,实际上就是皇帝本人出了二成地份额。而且皇帝出三百万贯只得二成。与户部相比是大大的吃了亏。故此众人都没有反对,这么一算来。还剩下四成股份,这四成股份如何分配才是关键。

    剩余四成股份,作价六百万贯,由民间募集,我大宋官吏士民商绅,凡有余钱,皆可购买一部份,由流求银行代为署理,派股权证书,此股权可于三年后自红利中得三成给执有分配,亦可转让,至于如何具体操作,由陈子诚拟出一份文告来。金陵冶炼厂五成利分红,其余五成利则用于扩建和购买新的专利,诸卿以为如何

    赵与莒扫视众臣,等待他们的回复。他一直想要在大宋培养出一个能够支持他革新地阶层,同时也他不忘把原先阶层改造过来,在共享革新利益的前提下,使之转变保守的立场。

    在他的这份临时想出的还显得粗漏的方略之中,先保证大宋朝廷控制住了新办冶炼厂地大多数股份:通过流求银行户部和金陵地方,朝廷控制了冶炼厂六成的股份。然后又用其余四成股份来吸引官吏支持地豪商和家有余财的百姓,这也让后世的股票闪亮登场,成为大宋金融界的一项新生事务但这个方略有一个非常难以说服众臣的地方,那就是皇帝大臣商人百姓合伙一起做生意。即使是开明如同崔与之一般,对此也是心怀顾忌,就算在天子威权声望之下,当今之时无人反对,谁知道后世会不会惹来非议呢。

    臣以为可以葛洪这些时日精神好了许多,他知道这是天子地决定,因此思考了一会儿后,出来支持道:陛下说了,这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与民生利,既是与民生利之举,便有利于千秋万代,后世青史之中,必有褒名

    臣也赞成,只是薛极心中暗暗骂了声,近来在迎合天子意图上,这个葛洪每次都走在他的前头,让他渐渐有了失落感与危机感,觉得自己对天子地重要性似乎正在减轻。不过虽是如此,他还不得不代表他身后的力量提出自己的疑问:只以四成由民间募集,未免未免少了些吧

    六百万贯,相当于前些年我大宋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呢。赵与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朕还怕募不集此数,故此准备自朕内库中拿出些钱来,朕新近纳了美人,总得为她们赚些脂粉钱。

    站在他身后的周淑娘听得此语,不由自主地望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叹息了声。

    这位天子聪明睿智,所知甚广,所谋甚远,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太重利了些,浑身上下,总透着股铜臭味儿。

    六百万贯与民间财富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大数目,况且陛下之意,这笔款项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募集的,天下有钱之人何其多也,一介豪商家财百万贯也笔笔皆是,这六百万贯真不算多。余天锡也道,他心中甚是眼热,建康府只是出人出地,便占了二成的股份,若这般大厂放在他临安,那对他的政绩会是多大的帮助

    诸卿放心,此事也只是试水罢了,若是得成,朕今后修建铁路开办工厂矿山,有地是向臣民募集股份之处。赵与莒伸出右手食指,微笑道:仙人抚我顶,结授金指。朕可是有点石成金地金手指,诸卿只管放心

    关于吕祖点化天子的传闻,在座地群臣多少也曾经听说过,听得赵与莒这般说来,群臣相互交换了眼色,然后齐声道:陛下圣明,臣等别无疑意

    这可以说是对工业化成果的一份裸的利益分配方案,因为与此利害悠关的朝臣都达成了协议,很快便在大朝会中通过了。户部拨来的两百万贯,在十二月十五日,提前半个月就送达了建康府,紧接着,流求银行一年额度的一百万贯,也送达建康府。前些时日还为自己的奏章迟迟未批而感到束手束脚的耶律楚材,一刹那间便被粉红色的金元券埋住了。

    这么一大笔钱,不是说花便花的,来自流求银行的财务人员与流求银行的一百万贯一起抵达建康府,迅加入耶律楚材的幕僚团队之中,在他们为如何花销这已经到手的三百万贯做预算的时候,耶律楚材已经开始利用冬季枯水的时机,修整建康府的长江大堤,扩建金陵码头。

    在他的计划中,金陵码头要比流求的淡水码头还要大,能够同时容纳两百艘五千斛以上的大船装御,能够停泊江南制造局最新制造出来的三万斛级的大船,并为未来更大的船停泊做好准备。

    建康府的行政主官很快现,这位新来的上司虽然没有把他们全部撤换,却用一条看不见的鞭子将他们驱使得团团转。每天一大早,刻钟时间八时不到便要准时到自己被分配包干的工地上巡视协调,直到十二时才有人送上饭菜,休息一个钟点后,一时到下午五时,若是天色好的话可能要干到六时,甚至有好奉迎上官的挑灯夜战到七时。才回得自己的家中或借宿的馆驿,洗漱进食完毕之后的夜里八时,便又要聚集于知府府中,听临安城中来的国子监太学生讲述行政学课程,这些太学生是最早派往流求求学的,其中代表人物便是嘉定十年的状元郎如今工部劝业司的主司事吴潜。这个原本的理学新秀,在流求学了一年有余之后,回来便成了流求智学的信徒,他名声响学问大,资历职务也不低,故此镇得住这些建康府的各级行政主官们。

    在吴潜每夜两个钟点的讲课之中,除去忠君爱国之说外,重点便是如何提高行政效率之上,特别是拿出古今实例来一一剖析,便是再心怀不满的官员,也不得不承认,从吴潜处学得了不少。

    注1:根据山鸡桑提供的数据,铁路每公里耗铁约是120150吨,折算成宋里宋斤,每里约是十一万斤左右,可能会有出入,大伙莫要深究。

    注2:汉宣帝与宋理宗有一个特点很相象,早年都起自平民,宣帝到了十九岁还居住在平民区,他与妻甚为恩爱,被权臣霍光迎立为帝后,群臣纷纷上表要求立霍光之幼女为后,汉宣帝下诏说寻找旧日贫微时的一柄并不值钱的剑,显示自己故剑情深,不肯忘糟糠之妻之意,群臣之意乃歇。当然,这个故事最后是悲剧他的皇后还是被霍光之妻显夫人遣女医毒死,不得不迎娶霍光幼女。

二五六、觥筹交错国宴香

    大宋炎黄三年,立春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过后,天子赐宴。

    当今天子已经御宇四年,其中亲政已是三年,三年前以雷霆之击流放史弥远以来,天子便养成了习惯,每至年节和重要庆典,便在需云殿宴请所有朝臣。

    因为处理公务的缘故,陈贵谊来得有些晚,当他来到划分给工部所属地方坐下时,没多久却被内侍叫起,说是皇帝召他去偏殿觐见。陈贵谊心里先是一慌,他上任还不久,对于天子行事风格尚不熟悉,但他养气功夫不错,没一会儿便又沉着下来,快步到了偏殿。

    偏殿中除了天子之外,还有一人陪坐着,这人四十余岁的模样,穿着普通服饰,没有着官袍,颇有些不修边幅。陈贵谊瞄了他一眼,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在向赵与莒行过礼后便只是略略对那人颔。

    陈卿,这还是你二人初相识吧,这位便是你工部的侍郎萧伯朗。

    赵与莒亲政之后,对于这位陈贵谊甚是看重,三年间已经三升其职,他越是如此,陈贵谊便越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

    故此,他不得不更加兢兢业业了。

    原来是萧侍郎,陈某失礼了。听得这人就是萧伯朗,陈贵谊神情一动,慌忙对他拱手。萧伯朗也起身行礼:下官还是初次回来,未曾到陈尚书府上拜会。还请尚书大人见谅。

    赵与莒笑道:回去之后你二人再叙私谊吧,朕唤你们来,一则是介绍你二人认识,二则是有件事情要与你二人商议。

    赵与莒要商议地事情便是与铁路修建有关,在赵与莒看来,如今大宋工业展已经被搬上轨道。来自流求的资金与技术,大宋本土的资源与人力,已经完成了磨合期,正渐入佳境之中。故此,他要将自己的内政建设的主要精力放在铁路修建上来,只要不出大的意外,他希望今年上半年之内,便可以修成临安至华亭地铁路。从目前工程进度来看,问题不是很大。真正制约铁路建设进度的,还是那个钢铁产量的问题。

    要解决钢铁产量问题,单靠在金陵建一座大型冶炼厂还不够,还需要马鞍山的铁矿淮南的煤矿相配合。故此,赵与莒有意改变原先的第二条铁路计划,准备将第二条铁路自华亭府与长江平行连到建康府,再自建康府乘火车渡轮过长江,然后向北延伸至,一支线抵达寿春,方便将淮南煤运出来。而主线在怀远县同样通过轮渡方式过淮河,继续向北经过宿州直到徐州

    这条道路虽然比他原先计划的要复杂得多,但有几大好处,一是在长江之南。将临安与苏州常州镇江和新兴的华亭连于一处,对于商业甚为达的浙北地区。无论是在人口流动还是商业贸易上,都会起很大促进作用。二是在长江之北,将宿州徐州这样地边境重镇连在一处,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上,都有重要的意义。三则是基本保持与长江运河平行的方式,可以缓解运河运输的压力。

    整条铁路若是建成,全长约是二千五百到三千里之间,所需投资将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赵与莒原本不想这么急着拿出这个计划,但是前段时间为金陵冶炼厂募集股份的效果激励了他,六百万贯的股份。竟然在十日之内便告磬。大宋民间储藏的财富总量,实在是让他吃惊。

    这些财富当然不在那些平民百姓手中。都掌握在大地主商贾官僚士大夫和宗室皇亲手中。这些钱在他们手中是死,只是单纯的数据,若能以这种股份的方式将之吸出来变为活钱,不仅可以极大加快大宋建设,同时也可以解决因为土地兼并而带来地就业问题。

    流求银行能够贷的款项当然多,但比起民间富庶之家的财富总和,才经营了十余年的流求,还远远不够看。

    陛下所谋甚远,乃长久之计。若是技术问题,萧伯朗还可以出来说说,但牵涉到地是政略,那么萧伯朗便无法言,是陈贵谊在地图上一一找出赵与莒所说的地名之后夸赞道。

    萧侍郎此次来,便是为这两条铁路之事。如今铺至华亭府地铁轨已经有了,基隆冶炼厂将暂缓其余方面铁器供应,全力支持这条铁路。但是第二条的勘测也应动手,萧侍郎带来了专业之人,他们会在最短时间内规划完毕。赵与莒对乔行简说道:朕有一事要交与你去办。

    陈贵谊心中一凛,赵与莒如此慎重其事,那么这件交给他办的,必是件棘手的事情。

    整个工程需要大量劳力,朕要你就地征劳力,给予适当报酬,莫亏待了百姓。\赵与莒悠悠然地道:一年之内,须得将地基铺好,如何铺设,萧伯朗带来的人会予以指导,卿意下如何

    二千五百里的路基,一年铺好,而且现在才命他去征募人手,陈贵谊咽了口口水,微微沉吟了会儿,分析自己所得的消息,然后肯定地点头:臣遵旨,不过陛下须得委派护军屯军给臣使用。

    朕让赵善湘与你配合,沿途护军屯军只管调用。赵与莒也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这沿途的护军屯军加起来,约摸有五六万人,在不影响他们护路通邮的情形下,完全可以调来万余人给陈贵谊用。然后再招募十万左右民夫,一年完成并不太困难。

    三人商议完这事后,赵与莒打萧伯朗跟着陈贵谊出去,自己要过会儿才到需云殿。萧伯朗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地宫廷宴会。故此看得一切都觉稀奇。陈贵谊知道他是天子信重地旧人,也不顾二人身份曲意迎和,他年纪也还不到五十,这年余来看地流求智学之书甚多,故此与萧伯朗倒有不少话题可聊。

    还未入席,二人经过礼部的位置时。一人恭恭敬敬站出来,向着陈贵谊行礼:陈尚书。

    那人说起话来有些怪异,萧伯朗看了他一眼,总得这说话地腔调有些熟。陈贵谊也向那人行了一礼,笑道:王爷这是第一次参加我大宋新春国宴吧,请勿客气。

    正是,若非大宋陛下仁厚广布恩泽,小王哪有机会见着上国气象,更别提能在这般大宴上得沐龙恩了。那人恭敬地说道:乔尚书。小王府邸多亏了陈尚书费心,不知陈尚书何时方便,小王略备薄酒聊表谢意。

    奉命行事,不敢居功,王爷不必如此客气。陈贵谊抱了抱拳:若是王爷没有其余事情,下官便先走了。

    那人抬头看了看萧伯朗,见萧伯朗只是穿着便服,目光中闪过诧异之色,但丝毫没有失礼,而是又恭敬地向萧伯朗行礼:不知这位大人高姓大名。身居何职

    听得说他是一个王爷,萧伯朗也不敢失礼,立刻还礼道:下官萧伯朗,忝居工部侍郎一职。见过王爷。

    原来是萧侍郎。那人又是恭敬地行礼。

    萧伯朗总觉得有些怪异,陈贵谊拉了他一把。二人告辞离开后,便听得身后那人又在向另一位户部的侍郎行礼打招呼。虽然国朝重士大夫,朝会列班之时丞相甚至位于皇子之上,但象这样一位王爷竟然如此多礼,还是让萧伯朗摸不着头脑。

    陈贵谊既是有意与他结交,自然少不了点拨他:那人便是高丽王,一个多月前送到临安来地,倒是个脑子活络能忍能说的人。

    虽然陈贵谊说得很含蓄,但萧伯朗立刻明白,这位被送到临安的高丽国王在临安城中并不怎么受人尊重。萧伯朗这也才恍然。为何觉得他说话腔调有些熟悉。在流求尚有数以万计的高丽矿工筑路工,还有数量更多的高丽女子。\说话正是这个腔调。

    陛下怎么把他弄来了。高丽王被秘营夺来的事情,萧伯朗两耳不闻窗外事,故此一无所知,因此免不了吃惊地问道。

    高丽权臣崔氏将他困在江华岛,陛下以为以臣子凌迫主上,实为不仁无礼之至,故此将他救出来。陈贵谊狡猾地笑道。

    便是萧伯朗也明白,赵与莒虽然满天下地推行大宋的仁礼和忠孝义智信之道,却还不会无聊到去将一个没有生命危险的外国国王抢来的地步。再仔细一想,这个国王在高丽时便只是一个傀儡,但在高丽民间声望还颇高,崔氏二代权臣,虽然敢为废立之举,却不敢取而代之,将他掌握在手中,不怕崔氏不低头。

    而且如今无论是高丽王族还是权臣崔氏,都有求于大宋,为了让大宋帮助他们,又害怕对方为大宋所用,自然免不了争先恐后地出卖高丽权利,以讨好大宋君臣了。

    因此,那位高丽王爷,对于萧伯朗这样一个吏部侍郎也恭敬有加,便是理所当然地事情。虽然作为藩国之王,他的品秩很高,远远胜过萧伯朗,但论及他在大宋天子心中的地位,只怕连临安城的守门吏都比不上吧。

    过了十分钟左右,随着大殿中爆仗齐鸣,这次国宴算是正式开始。赵与莒神采奕奕地起身致酒,他没有说太多废话,只是感谢去年众臣为国尽忠,勉励大宋重臣在新一年中继续兢兢业业。萧伯朗没有专心去听,他此时的脑子里完全在想如何用轮渡方式解决火车过江的问题。

    流求的新明虽然大都是在赵与莒的直接或间接指导下完成的,但在这个过程中,萧伯朗欧八马敖萨洋各自形成了各自的长处。萧伯朗擅长地是机械蒸汽机等格物方面的东西,他到目前为止的明,也都与这些有关。欧八马的长处在机器地工业化应用,对于蒸汽机和其余机器的改进实用化上,他做得比萧伯朗更好。而敖萨洋则擅长炼化武器制造,他改良地火药配方,如今已经取代了旧的黑火药,运用在火炮和新式火药武器之上。

    赵与莒在这晚宴上并未呆多久,群臣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放松放松,他却不成,在众人开宴不久,他便命宫中的声乐舞女为众臣献艺,自己却退到偏殿去查看公文。

    陛下,这是红雷辽阳来的消息,已经译出来了。

    李云睿将一张纸呈到他的面前,赵与莒一边看一边皱眉道:目前还无法与红雷直接联系上么

    我们派出的其余细作远远见到过他,但为了谨慎,并未派人去与他联系。李云睿低声道:他传来的消息,臣觉得有些不对

    朕看到了。赵与莒看着那译出来的消息中蒙胡与金人之间先后有数次使往来,据说是金人遣使劝降严实之句后,便皱起了眉头。

    若金人遣使劝降严实,如何会做得如此不小心,被红雷所得知,而且既是数次往来,显然其劝降并未成功,严实为何不杀了来使向蒙胡表示忠心

    我们在金国的细作如何说的赵与莒放下纸问道。

    确实有遣使劝降严实之事,只是我们在金国地细作说,是严实主动遣人来协商地。李云睿道。

    这其中必定有问题莫非蒙胡与金国暗中结盟了赵与莒思忖了好一会儿,然后冷笑了一声:有意思,金国的完颜守绪想来是吃多了亏,心有不甘了。

    这是连接数次收到地有关蒙胡大元国的情报,大多是红雷提供的,少部分来自其余细作。见赵与莒看完之后,李云睿又呈上一本小册子:蒙胡伪元国的情形,记得甚为细致,不过都不是什么核心消息。

    赵与莒翻开那小册子,一边看一边点头道:已是难为他了,这般去冒了极大的风险,能得到这些消息,朕已经觉得他立了大功。

    李云睿知道赵与莒所说的他,就是指潜伏入蒙胡内部代号为红雷的细作,因为在铁木真死后相当长的时间内,赵与莒接不到来自蒙胡内部的直接消息,无法分析蒙胡下一步会采取什么策略,只能从金国处间接得到一些情报,故此甚为恼火,乃派出红雷。这位红雷也不负厚望,果然传回了不少蒙胡的情报,包括蒙胡分裂为四个汗国拖雷汗国自立为大元伪元在辽阳大肆屯田准备开科取士等等,甚至还包括了蒙胡辽阳屯田一年收获的多少。红雷得到这些消息之后,用密码写在纸上,埋到预定的地方,然后这边细作便去取来,再传回临安,虽然比较耗时耗力,却总算让赵与莒对于蒙胡的情形不再是一抹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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