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等戏
一晚的时光过得甚快,青书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他潜运“纯阳无极功”,阴冷晚风也不觉如何,一夜光景忽忽而过。
这些年他将“武当九阳功”与“纯阳无极功”交相修习,再汲取“少林九阳功”、“峨嵋九阳功”的精髓,内力虽说不曾突飞猛进,但也能言为与日俱增。
但最后的这一层“大圆满”,却始终不得突破。
忽听得两声惊叫,却是两名神拳门弟子突然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呼。
青书抬眼望去,但见神拳门主罗川飞奔而来,走入韦一笑昨夜潜入的帐篷里边。
青书掠下大石,潜身过去,但见所有神拳门弟子都将衣毯收拾好,但却仍有一人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这人自头至脚,都用一块污秽的毯子裹着,不露出半点身体,屁股翘得老高,鼾声大作。
罗川铁青着脸,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将那块毯子嗖的掀起,只见毯子底下卧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
这男子,自然便是明教的青翼蝠王,韦一笑。
罗川见此人绝非本派弟子,当即喝一声,一拳轰出。
神拳门上代掌门过三拳死在谢逊手上,之后便由这位江湖人称“天罗”的罗掌门接掌门户。
他功力之高,远胜过三拳,这一拳打出。便听得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威势端地十足。
其时各派弟子都已收拾好衣毯,觑见罗川这一手,都是齐齐喝了声彩。
白观也走到附近,见这位神拳门主拳法精湛,虽然内力不纯,但却有七分威势。也自暗暗点头。
满以为这一拳定将这青衣人轰地重伤,罗川却发现自己这一拳仿佛突然间击倒空处,他胸口一闷,低哼一声,退后两步,但见那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仍然卧在地上,只不过横移了一丈。换了个位置而已。
这一下众人都是大骇。这青衫男子倒卧在地,在间不容发际手不动足不抬横移一丈,非极高轻功修为不能为之,至少这次八大派中,便无一人有这等轻功。
白观看得目光一凝,他先天功小成后,修为大进,对这些个二流帮派的掌门功夫实是看不上眼,但刚刚那青衫男子所为。要他做来,便是再练三十年轻功,也未必能行。
那边罗川在弟子面前丢脸,已经恼羞成怒,又是一拳轰出。却被韦一笑如法炮制又给破去。
罗川怒吼一声。一拳一拳的连连轰出,却始终沾不到韦一笑半片衣角。
青书看得暗自偷笑。这韦一笑摆明了立威,这位神拳门主不去理他也就罢了,紧守门户,仗着人多势众倒也没有败亡之虞。
但这位罗掌门却是越打不到人家越用力去打,不多时便内力不济,气喘吁吁。
韦一笑仿佛耍他耍够了,长笑一声,纵身跃起,“寒冰绵掌”轰的击出。罗川觑他掌势凶厉,知道抵敌不过,忙侧身一闪。
但青翼蝠王轻功何等厉害?足下一点,便掠至罗川身侧,轰的一掌拍向罗川脖颈。
眼见神拳门主便要殒命于明教法王之手。忽听得“啵”地一声大响。韦一笑身子飘飘荡荡退后三尺,脸上青气一闪。
白观推出的右掌尚未收回,一派气定神闲,悠然神色。
并非韦一笑掌力不及对方,只是“先天功”猛烈柔韧,兼而有之,韦一笑“寒冰绵掌”走阴寒一路,自是被“先天功”克的死死地。
韦一笑长出一口气,啧啧两声,凝目盯着白观,冷笑道:“你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后生?”
白观淡然道:“华山白观,不知足下何人?”
韦一笑嘿然道:“华山派何时有这等少年英才了?嘿嘿,我么,明教青翼蝠王韦一笑是也……”也字话音未落,便见他嗖的一下蹿出,快捷无伦的扣住一名神拳门弟子的脖子。
白观听得来人乃是明教高手,一时间脸都挣红了,喝道:魔教贼子,吃我一剑!”
鞘中“沧浪”嗖地淬出,华山绝技“朝阳一气剑”连绵使来,尽往韦一笑要害刺去。
但他出剑虽快,轻功虽强,却始终不及韦一笑绝速,长剑眼见便要刺到韦一笑身子,但却始终差着那么两三寸。
这区区两三寸,便是所谓地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这处动静之大,如何不惊动各派高手?少林神僧,灭绝师太等人纷至沓来。
韦一笑决意立威,岂肯就这般遁走?
他倒也不甚急切,只抱住那名神拳门的弟子,不住兜着***。白观长剑虽利,身法虽快,但却始终追不上韦一笑。
灭绝师太看得脸色微变,右手已然搭上背上长剑,但仿佛想到什么,又将手轻轻放下。
空性却是忍耐不住,跃入场中,从右方拦截韦一笑。
韦一笑见事不可为,哈哈笑道:“少林、昆仑、峨嵋、华山四大门派七年前死里逃生,本以为会收敛收敛,却怎地和这些下九流帮派混在一处,想要围攻光明顶?还差些火候吧!”
这话将少林三僧、何太冲夫妇说的面色微红。灭绝师太若有所思,而鲜于通却是老神在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转眼间,韦一笑奔到空性面前,这一个“吧”字话音方落,他双手突然推出,将手上那名神拳门弟子向空性掷去。
空性只觉狂风扑面,这一掷之势委实非同小可。他使个龙爪手擒拿功夫,一把勾住那名弟子手臂,道声:“小施主,你……”声音到此蓦地嘎然而止。
韦一笑往北疾驰,脚下飞快,他和白观奔走绕圈时波澜不惊,这时候却是搅起黄沙阵阵,宛如一条大龙尾随其后一般。
白观不发一言,绕开人群,不顾尘沙漫天,只跟在韦一笑身后,一路狂奔。他听鲜于通言父亲死在明教之手,如何肯放过明教中人?韦一笑一出现,他便打算不死不休。
于他而言,能多杀一个明教中人,便多杀一个。不论明教之前是否救过他,是否于他有恩,但父仇不共戴天,不灭明教,誓不罢休。
这也是鲜于通的高明之处,他若对白观说了确切人名,依白观之性,势必只找那人报仇,但若含糊其辞,将他仇人无限扩大化,白观便会恨上整个明教。
所以韦一笑闪身遁走,白观立马拔腿狂奔追上,他轻功虽然不如韦一笑,但先天功后劲十足,一路随着韦一笑足迹跑去,总归会寻到青翼蝠王踪迹。
青书早就将全幅精神锁定在韦一笑身上,韦一笑身子一动,他也立马狂奔而出,众人但见一抹淡淡青影闪过,仿佛浮光掠影,竟只稍逊于方才的青翼蝠王!
灭绝师太瞥到这抹青影,神色一动。脚下运力,便要追出,但看了看场中少林三僧,到底还是忍住。
罗川快步奔向空性身旁,见那名神拳门弟子脖颈上血肉模糊,却有齿痕宛然,他恨恨地一挥手,道:“吸人鲜血,魔教的人当真阴损毒辣之至!”
灭绝师太听得这话,十分怪异的望了一眼罗川,继而抬起手掌来,屈指成爪,左右看了看,苦笑一声,拂袖而去。
青书见沙尘漫天,当即屏住呼吸,脚下不起波澜,落地无声,远远吊在韦一笑身后,见前方白观猛力狂奔,心中冷笑:“韦一笑轻功天赋异禀,就算给你追上他,也得累你个半死。何况青翼蝠王智计武功卓于江湖,待会儿说不定就会杀个回马枪,到时候看你如何应付!”
他深知这位华山白公子一团和气,性情看似温和,实则最是偏激不过,稍有触他逆鳞者,便大发雷霆,冲动之下,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当初所谓地断衣决裂,至今想起,青书尚是冷笑连连,在他看来,自己所作所为,与白观无有半点干系。但白观却自以为是,割袍断义不说,还在武林大会之际出面指正于他,虽说事情属实,但经鲜于通口一夸大,便显得罪大恶极了。若非赵爵爷携碧霄为他作证,只怕如今的宋青书和武当派,要成为江湖上人人唾弃的匪类了。
青书不是圣人,想到这些,他心中火气腾的被激起,打定主意若是白观待会儿遇险,自己定然不会出手相助。
果然,奔了约莫半个时辰,青书见韦一笑脚程渐慢,知道青翼蝠王要玩一招回马枪了,他反倒不急了,悠然踱步,远远跟在后边,等着看好戏。
第一百二十二章 漠斗
漫漫黄沙渐落,白观微眯着双眼,见韦一笑身形渐渐慢下来,眼中掠过一道寒芒。
他不惜损耗真元,强提内力追上来,为的就是斩下韦一笑头颅,以稍微祭告父亲在天之灵。
强压下胸口翻腾不休的内息,白观大步疾奔,不到一刻便赶上韦一笑,大喝一声:“贼子妖魔,受死!”沧浪剑淬过闪亮一道光芒,携带雷霆之势,向青翼蝠王背心大穴刺去。
眼见这一剑便要将韦一笑刺个对穿,钉将在地上,却见韦蝠王不慌不忙的一点足尖,身子陡然向前掠过三丈,白观这势在必得的一剑登时落空。
却听得韦一笑啧啧笑道:“好,好个华山白观!你倒是有胆有识,竟敢追我青翼蝠王?嘿嘿,很好,很好……”“好”字话音未落,已然飘身欺近,寒冰绵掌方一打出,又折转身形,晃向另一边,又是一掌推出。如此这般,白观便好像陷入泥沼之中一般,周身干涩的空气似乎也突然结成丝丝冰霜一般,虽有先天功护体,但也大为不适。
原本他先天功小成,绵泊柔韧,后劲十足,倒也不惧韦一笑掌力。但他之前强提内力,为追韦一笑而至于真元损耗,此时却显得后力不足起来。
要知韦一笑一身轻功之强,大多是靠天赋,若无异禀资质,又如何能练至如此神出鬼没之轻功?
但他这也只能算是轻功天下无双,在广室之中最见功效,堪称神出鬼没。若说对敌之时随意去留,身法极速抑且收发自如,却还非他所能。
身法和轻功,在过招对敌之时。完全是两个概念。
好比“梯云纵”乃是长途奔走的上乘轻功,在打斗之时的凌空转折也能算是上佳身法。但“九宫八卦步”却只能是一门闪避挪移的身法,不能算作轻功之列。
而七年前的那位白发男子,于身法一道,则是大大的行家,武功之强,轻功之快。身法之速,便是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也自容易。
此刻他和白观斗武,倚仗最多地,还是他神出鬼没的轻功修为。
青翼蝠王身经百战,经验何等丰富?“寒冰绵掌”与“大擒拿手”交替使出。近身短打,逼得白观一柄长剑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韦一笑年轻时好勇斗狠,只顾硬拼厮杀,吃过几次大亏后,才发现扬长避短才是不二王道,遂将轻功这个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三十年前,当谢逊搅的江湖风雨不宁时。青翼蝠王却在陕北一带大名贯耳。
那时候他也多做行侠仗义之事。只是惩恶扬善时手段太过阴狠,将恶人吸干鲜血而死,叫人毛骨悚然,外加谢逊一番作为,把所有事都给搅黄了,韦一笑微薄的侠名立刻转换为如雷贯耳的恶名。明教中人素性偏激,既然善名变恶名,韦一笑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恶姿态做了个十足。
却说韦某人右手一招大擒拿手。爪势威猛十足,往白观下阴抓去,左手却是直直推出,寒冰绵掌分袭白观头脸。
左右手各行其是,招数精妙是精妙。但力分则弱。自古便是是理,韦一笑没有“左右互博”的功夫。自然难以做到两头兼顾。这也是他平生武学中地一个弊病,轻功虽高,却内力不足,既是扬长避短,便定然难以提升短处,是以他内力乃是四大法王之中最弱的一个,刻意扬长避短之下,至今如斯。无论他轻功如何高强,都无法弥补内力不济的这一事实,行功一久,便要吸人鲜血。
他左掌右爪,分袭白观上下两路,若换在往常,定然被白观从容化去,但此时白观真元损耗,内力上优势已无,面对对方比自己精准百倍的招法,勉强荡开爪势掌力之后,白观知事不可为,当即飘身后退。
韦一笑冷笑道:“想逃?刚刚谁说要斩妖除魔?”白观听得这话,脸上青气一闪,哼道:“便是我白观说的!”
韦一笑冷笑两声,身子一晃,又欺近身去,掌力纵横开来,白观抵挡的愈发吃力起来。
若论轻功之强,谁能比得过韦一笑?便是七年前那位白发男子,也只是在身法上超凡脱俗,长途奔袭,未必就行。
白观拼命想争一线喘息之机,以图恢复真力,韦一笑自不让他如意。韦一笑也不使足真力,只见白观一退,他便揉身跟上,不住出招骚扰。
青书在远处一棵大树之上看得皱眉不已,韦一笑这手不可谓不漂亮,先是借助天生优势让敌手自露破绽,再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将一位势均力敌地对手生生迫到如今这种地步,青翼蝠王大名,果真名不虚传!
青书暗道,自己八年前遇到这位青翼蝠王,若不是自己修习的“纯阳无极功”汇集阳性功法修习之要,反推过来,恰巧知道修习阴寒掌力的韦一笑死穴所在,那自己当真是无所遁逃,要被他生生击杀在朱家秘道之中了。
但见韦一笑尖啸一声,右掌猛地推出,白观避无可避,只得抬起左掌一架。
只听得一声闷哼,白观退后三步,兀自强立不倒,但他身子终是摇得一摇,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韦一笑狞笑道:“怎么?现在不斩妖除魔了么?来啊,我就是妖,我就是魔!你丫的倒是来杀我啊!”又是欺身过去,先对的两掌,白观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韦一笑再觑准时机,使出精妙擒拿手法,登时扣住白观右臂。
但手爪堪堪扣住,便觉白观右臂上“孔最穴”蹭的腾起一股真力,自掌心透入,韦一笑左爪一震,登时放开。
韦一笑面色微变,冷笑一声。左爪尚未落定,右手寒冰绵掌已然轰然推出。
白观抬掌便架,便听得“啵”“砰”地连声大响,却是白观仗着先天功余劲不衰,与韦一笑连连对掌。
望着白观脸上倔强神色,青书微微一叹,足下稍动。却又停下,却是他耳识清明,仿佛发现了什么,侧目往右边一块大石望去,嘴角划过一道悠悠笑意。他飘然下树,闪身往那块大石后奔去。
韦一笑大呼痛快。数十年来所遇对手虽多,但能这般对掌地却是少之又少,要么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要么就是需仗轻功强悍迂回胜之,要么就是无可匹敌的大高手,能如今日这般酣畅淋漓的对掌,当真是三十年来难得几回。
但白观却是有苦自知。他当初一时冲动之下。疾奔而来,真元已然耗损,又被韦一笑倚仗轻功优势一轮急攻,气势已失。“先天功”如张翠山地“和氏帖”一般,最重气势,这一轮气势失去,登时落在下风。
韦一笑何等人也?岂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登时也不顾引动潜伏已久的内伤,寒冰绵掌连连打出,白观被他打得脸颊涨红。一口气闷在胸里,仿佛就要喷出一口血来一般。
韦一笑猛然一声大喝,掌势由阴柔变为刚猛。白观但觉胸口一疼,继而一冷,一股如利箭一般锐利的阴寒内力从手心长驱直入。他蹭蹭连退四步。方要拿桩站定,却再忍不住喉头一口鲜血。哇的吐出来。
这是韦一笑自创的名堂,转阴柔如水为刚猛凶厉,敌手措手不及之下,端地是厉害非常。
韦一笑志得意满,哈哈笑道:“华山派地白观是么?哈哈,只消你跪下求饶,韦大爷今儿心情好,说不定就饶你一命。”
白观伸袖拭去口角血迹,神色倔强,听得这话,只是冷笑不语。
韦一笑见他不答话,嘿然道:“撑好汉?嘿嘿,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大步上前,又是轰的一掌推出。
仿佛陡然间风格剧变,韦一笑先前的阴柔的寒冰绵掌全然不见,有地只是阴狠刚猛兼而有之地厉害掌力连连轰出。
白观守得辛苦,但却只抬掌去架,眼神中一片倔强神色,口角鲜血汩汩流下,显然已经脏腑受创。
韦一笑大喝一声,又是一掌推出,白观再抵敌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仰天一跤坐下。
韦一笑欺身近前,运指如飞,点了他胸口大穴,嘿然狞笑道:“白少侠,你是低头向我这魔教魔头服输呢,还是宁死不屈惺惺作态地绝不讨饶呢?”
白观呸了一声,溅了韦一笑一脸唾沫,而后不急不徐的说“服输?我比武比不过你,自然服输。但想要我低头,却是妄想!贼子,有能耐的就给我一个痛快!”
韦一笑被他唾了一脸,慢悠悠的伸袖抹去一脸唾沫星子,蹲在原地,淡淡看着白观,看了约莫一刻钟左右,白观昂然道:“你看什么?”
韦一笑道:“我在看你这颗头生的有何奇处,看看是不是真的不会低头。”
白观傲然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自然不会向你等贼子低……”“头”字尚未说出,却觉后脑一股大力压来,有如排山倒海一般,白观身不由己,登时被压地以脸着地,脸上肌肤被粒粒黄沙划破,登时渗出血来。
韦一笑狞笑道:“你没低头么?哈哈,这不是低头是什么?”他右掌按住白观后脑要穴,发力往下压去,登时将白观压得脊椎也给弯了。
白观竭力运劲,却始终敌不过韦一笑手上劲力,头颈之处原本是人最为脆弱地地方,寻常运功时也得小心翼翼,此时被人用手按住,更是投鼠忌器,一身功力只怕还用不出五成,白观被压得眼睛都睁不开来,胸中一口郁气未出,登时愤怒欲狂。
他只是上身受制,头脸尚自能动,当即强行侧过脸来,带出一溜儿血花,大声吼道:“士可杀不可辱!韦一笑!你有能耐的就杀了我!”
韦一笑嘿然冷笑道:“杀你是肯定的,什么叫不可辱?你丫的也配叫做士?”将手拿开,一脚将白观踹出老远。这一脚力道十足,又踢中白观腹部,登时将白观给痛得蜷曲起来。
明教中人多为江湖草莽,不读诗书,原本就对时事不满,行事极为偏激,韦一笑身为四大法王之一,偏激程度更是个中翘楚,看得顺眼的,则把酒言欢;看不顺眼的,轻则出言讥刺,然后飘然而退。重则打架动手,因一言而分生死。
而白观,恰巧是韦一笑看的极不顺眼的那一类型。
什么烂正道中人,华山弟子!自以为了不起是么?说什么斩妖除魔,丫的就让你看看妖魔是怎么行事地!
但见韦一笑大步踏来,喝道:“今天我不但要杀你,还要大大的辱你!嘿嘿,你又能奈我何?”将白观高高举起,大力掷出,又闪身到他面前,揪住白观衣襟,将他提起,狞笑道:“老子刚好憋了一泡尿,你喝不喝?”
白观眼中仿佛有火焰燃烧,却不答话,韦一笑将他狠狠掼在地上,恶狠狠地道:“不说话么?那就是要喝了?哈哈,放心,老子这可是正宗的童子尿!”
说着便要解开腰带,将那物掏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正魔
猛然间一阵恶风扑面而来,韦一笑抬头望去,凛然而惊,顾不得收束腰带,使个“千斤坠”的上乘功夫,双掌似推还揽,呼的将一个巨大物事抱在怀中,飘然退后四五丈之遥,方才将那股沉猛势道卸去。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卓然而立,站在萎顿在地的白观身前,他一张脸狰狞可怖,布满细密皱纹,仿佛全然没有鼻子眼睛一般,简直便是从修罗地狱中冲出的鬼怪,望之令人生怖。
韦一笑手中抱着个大布袋,脸色铁青,他将布袋放在地上,三下两下解开,里边露出个光溜溜的脑袋来,竟是个和尚。
这和尚,便是明教五散人之一,外号布袋和尚的说不得大师。
便听得这和尚破口大骂道:“臭妖怪!有能耐的就光明正大的交手,背后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韦一笑见说不得和尚活蹦乱跳的,心下一舒,见青书悠然而立,当即寒声道:“阁下何人?是那所谓的八大派中哪一派的高人么?”
青书嘴角含笑道:“说不得,说不得。”声音低沉浑厚,令人难辨老幼,却是他刻意行功喉头,改变声道所致。
说不得和尚一怔,道:“你叫和尚作甚?”
韦一笑冷哼道:“说不得,你被他扔糊涂了还是?”
说不得听他言语,恍然大悟,跳出布袋。大声道:“足下驾临昆仑,我明教招待不周之处,敬请海涵,只是我说不得自认并未有冒犯之处,为何足下却背后暗算伤人?”
青书依旧笑道:“说不得,说不得。”
韦一笑忌惮他神出鬼没制住说不得的手段,却不愿这般不明不白的远遁,见他不答。冷哼一声,静观其变。而白观此时已然看到青书侧脸,登时惊呼出来:“你!是…你!”
青书听得白观声音,冷笑一声,右手抓住他衣襟,微一运劲。白观百十斤地身子登时被提起。他指着韦一笑,一字一句的道:“你打不过他,干嘛还追来?”
白观冷道:“他是魔教妖人,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青书扬手扇了白观一个耳光,淡淡道:“魔?这青翼蝠王哪里魔了?强分正邪,这一巴掌,该打!”
白观被他扇得又痛又怒。他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当即大声道:“他吸人鲜血,难道不是魔道作为么!”
青书嘿然道:“腐儒之见,腐儒之见!”白观昂然道:“你敢说他不是魔道?”
青书冷笑道:“我自然敢!我且问你,秦始皇是暴君还是明君?汉武帝呢?”
白观一怔,下意识的昂然道:“自然是一等一的暴君,他焚书坑儒,致令百家道统失传,不是大大的暴君,又是什么?汉武帝驱除匈奴。中兴汉室,自是了不起的明君!”
青书哈哈大笑,摇头道:“秦始皇焚书坑儒?嘿嘿,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没杀过儒生?哪一朝哪一代又没有过禁书?你敢说就秦始皇一人烧过书?汉武帝刘彻烧的书又少了?杀得人又少了?”
白观被他问得哑然,哼一声再不说话。青书又道:“凭什么你烧书是圣君。我烧书是暴君?凭什么你们杀人是正道。而他们杀人是魔道?就因为韦一笑用牙齿杀人么?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既然都是杀人,何必分用什么手段!读书地用笔杆子杀人。练武的用刀剑杀人,农人被逼急了,都能用扁担杀人。既然都是杀人,你们根本就没有区别,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白观听得神色怔忡,韦一笑和说不得则是大为痛快,说不得一拍大腿道:“好!好!这话说的痛快!兄弟,冲你这话,先前暗算和尚的账就一笔勾销啦!”
青书淡淡拱手道:“承情了!”
白观却仍旧神色怔忡,半晌方才恢复过来,神色坚定,大声道:“我们正道中人杀得都是恶人,而那些魔道邪徒胡乱杀人,这便是区别,为此我就应当杀他!”
青书右手一扬,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白观右颊高高肿起,怒目而瞪,方要叫骂,却听青书叹道:“你们兵临城下,他不杀你,你便杀他。你又何须找这等理由来搪塞自己?你来此无非是为了所谓的父仇而已,把这套正邪之说搬出来,不嫌累么?目的不明,这一巴掌,该打!”
白观又是一怔,俄顷又大声道:“不错,父仇不共戴天!我为报父仇而来,自要杀他!”
青书反手一个巴掌扇过去,失笑道:“你父亲又不是被他所杀,你杀他作甚?是非不分,这一巴掌该打!”
白观左颊也被打地坟起,他默然半晌,忽地恨声道:“魔教妖人以多欺少,将我父亲围殴致死,我既不知是谁所杀,那便一一杀了个干净,以祭我父亲在天之灵。”
青书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白观似是被他打怕了,道:“你要作甚?”
宋青书笑道:“你这般不问是非拔剑就杀,就是正道作为了?”
白观又是一愣,半晌不语,蓦地听他狠狠地道:“管他正道魔道,我只消报得我父亲大仇,便是即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青书轻轻一叹,将白观放下,转身对韦一笑和说不得道:“这位白少侠报仇心切,让两位见笑了。”
韦一笑神色怪异,拱手道:“他能想通这节,已然胜过那些自命正道的人良多了。”他见青书拱手道歉,心道:“这人方才那话什么意思?让我等见笑?他教训这华山派的少年教训的理直气壮,莫非这个面容可怖地人乃是华山派的前辈宿耆?他武功这等高。说不得都被他无声无息地制住,倒是不大好办。不过,他似乎对本教并无恶意。且静观其变吧!”
便听青书又道:“白观,你父亲死于明教中人合围之手,可是你亲见?”
白观冷哼道:“这是我华山掌门亲口所说,岂会有假。”他虽抬头挺胸,但说这话时仍是不自禁地一阵心虚。
这些年来他也曾游历江湖,明察暗访当年“断水剑”白垣的死因。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唯一一条线索,便是华山掌门鲜于通。
但他毕竟是华山掌门,白观若将心头所疑说出,定会被斥为大逆不道。
一晚他在父亲坟前上香之后。听见有人前来,暗道这等时光,还有谁会来此?遂躲在一边,却见来者乃是华山掌门鲜于通。
鲜于通在白垣坟前赌咒发誓,定将明教连根拔起,以报白师哥陨身大仇。白观在一旁听得再无疑虑,遂全心全意练功。以待一天攻上明教。为父亲报仇。
但这时候,他的疑虑仿佛又重现心头。
青书知此时说出鲜于通杀害白垣一事,无证无据,只怕不足已取信于他,哼一声道:“那你回去自个儿好好问问你那位华山掌门,看看当年的断水剑白垣,死因到底如何!顺便给他提个醒,金蚕蛊并非他独有,让他小心着点。”
一脚踹开白观穴道。喝道:“滚吧!”
白观默默拾起地上长剑,知道现在的自己,远非眼前三人任何一人地对手,他盯着青书看了良久,道:“你是魔…明教中人?”
青书坦然道:“我不是。”
白观点点头。道:“好。告辞了。”
却听韦一笑冷声道:“且慢!”白观回头道:“韦蝠王还欲赐教么?”
韦一笑冷笑道:“你追了我一路。就这般走了,叫我青翼蝠王颜面何存?若不留下点什么。岂不教天下人小觑了我韦一笑?”
白观仿佛恢复昔日的从容,一挺长剑,淡淡笑道:“你若想要,尽管来取。”他虽内力大耗,但手中剑却是父亲的沧浪剑,在他看来,这不啻是与父亲并肩作战,又如何能堕了父亲威风?是故倒也不惧韦一笑威胁。
韦一笑嘿嘿笑了两声,便要出手,却见身前陡然间横亘了一个人,正是戴了面具的宋青书。
韦一笑寒声道:“阁下要架梁子么?”
青书淡淡道:“你且让他走。”韦一笑仰天打个哈哈:“若我不让呢?”话音方落,却见韦一笑陡然间一个哆嗦,仰天摔倒在地。
但见他双手抱胸,蜷曲着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一个劲的说:“血…血!冷!”
说不得惊道:“糟糕!老蝙蝠又犯病了!”
韦一笑颤巍巍地道:“说…说不得,你…你去把…那…华山…的…”
说不得道:“晓得,晓得。我去擒他过来与你喝血。”
身子一晃,已然掠过数丈之距,往白观方向奔去。
白观严阵以待,却见青书忽地跨上一步,一掌拍出,封住说不得来路,喝道:“我让你走,你没听见么!”
白观迟疑一会儿,拱手道:“承情了。”说罢大步走开。
但听得说不得惊怒道:“你…你放走那小子,我便擒你与老蝙蝠吸血!”
青书冷笑道:“我本有法子救他,你这般说,嘿嘿,我倒要看看你有无本事擒我了。”
说不得轻喝一声,伸掌拍出,青书浑然不惧,也是轻轻一掌迎上。
说不得但觉一股无俦大力沛然涌来,身不由己退后三丈。他怔怔望着自己手掌,内力走了一遍全身经脉,但觉并未受伤,知道是对方手下留情,长叹一声,躬身道:“请阁下出手相救鄙教青翼蝠王。”青书扶起他道:“大师多礼了。我自当尽力而为。”
说着盘膝而坐,将韦一笑扶起,双手抵住他后心,“纯阳无极功”沛然涌出,韦一笑身子一震,张口吐出一口白气,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纯阳无极功”对于一切阴寒真气都有或多或少的克制作用,这门功夫是武当派立派之基,自然神妙绝伦。韦一笑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但见他呼出一口长气,而后站起身来,对着青书施了一礼道:“多谢足下救命之恩。”
他神色怪异,不知这青衣人方才还阻拦自己,此刻又救自己性命作甚?他与自己无亲无故,这般作为,是有所图还是仗义之心作祟?
青书淡淡说道:“韦蝠王客气了。”缓缓行功恢复内力,韦一笑体内寒毒甚是厉害,“纯阳无极功”毕竟不如“九阳神功”能驱除万邪,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但饶是如此,也免去韦一笑三月吸人血之患。
也就是说,韦一笑在接下来地三个月里,完全可以任意动用真气而无需吸取人血了。
青书玄功九转,真气渐渐恢复,他长身站起,见韦一笑和说不得在旁边看着他,神色俱是古怪无比。
青书笑道:“两位还不走么?这般看着在下,却是何故?”
说不得洪声道:“你不怕我二人趁你运功之际痛下杀手么?”
青书肃然道:“四大法王和五散人虽说恶名远播,却并非宵小之徒。趁人之危之事,是断然不会做地。何况,我刚才才与韦蝠王疗伤,若是你们二位趁此机会下手。那明教此次,便合该灭亡。”
韦一笑“哦”了一声,笑道:“这次八大派围攻我明教,的确是存亡之际,但…明教是否灭亡,与杀不杀你,有何干系?”
青书淡淡道:“你们刚才若下手,一定杀不了我。而你们以怨报德,我也自以怨报怨。由此而推,明教自然灭亡。”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剑客
说不得和韦一笑对视一眼,眼中俱有惊色,韦一笑长笑道:“足下口气好大,凭你一人之力,能灭我整个明教?”
青书淡然道:“你明教现今只有五行旗众人,五散人,白眉、青翼两位法王,以及光明左使在此,只消把这些个高手给杀了,你们还抵挡得那劳什子八大派围攻么?”
韦一笑默然不语,忽地拍出一掌,喝道:“说不得,你从右路夹攻!”
说不得闻声而动,两人一左一右,各出掌力,攻向宋青书。
青书脚下不动,只抬掌架住两人掌力,吐气开声道:“五散人与青翼蝠王,也不外如是!”
韦一笑和说不得两人胸口一震,蹭蹭退后两步,各自骇然。说不得心道:“这人与我二人对掌之际尚能开口说话,内功修为自是远胜我等。”看了一眼韦一笑,见他也这般神色,心知这老友已然大受震动。
韦一笑咳嗽一声,森然道:“依阁下所言,是有把握擒杀我等了?若我使轻功奔逃,你也能追上?”
青书叹道:“不错,你轻功天下无双,我追之不上。但我只知道,你断然不会坐视你教中兄弟死去,所以……你会留下与明教共存亡。因此,我能杀你。”
韦一笑愕然半晌,蓦地抚掌大笑道:“说不得,说不得。想不到我韦一笑今日竟又遇一知己!快哉!快哉!”
说不得对青书笑道:“足下这话说的干脆利落,说的痛快。可惜此地无酒,否则当真是要浮一大白。”
青书却是淡淡道:“韦蝠王,我知你不假,却是为能百战不殆。可你不知我,所以你斗不过我。明教自高崖岸久矣,两位,你们还不知道因何而致今日之祸么?”
说不得与韦一笑面面相觑,却听青书又道:“其因有二,第一。你们教主阳顶天失踪,此时明教虽然高手众多,但却群龙无首。心志不合,所以那劳什子八大派敢联合而来。”听得这话,韦一笑脸色一变,想到山上与杨逍的争执,默然半晌,久久不语,长叹一声。
青书早在一旁续道:“其二。则是因你们不知正道中人何所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自命清高,要斩妖除魔,而你们偏偏任意去留,行事偏激不说,更与正派多番争斗。自然而然便被人家说成是魔。若无此积怨。便是金毛狮王再杀更多人,正道中人也只会说金毛狮王丧心病狂,而不会连累到整个明教。”
“你们看不惯所谓正道的所谓自命清高、虚伪做作的所作所为,那便看不惯就是,何必非要闹到动手?莫说闹出人命,便是伤一两个,都得结下怨仇。被人呼之为魔,绝非异数。”
韦一笑傲然道:“既然他们叫我们作魔,我们便行魔道之事给他们看看。多杀他几人,看他还有何等话说!”
青书摇头叹道:“所以,所谓的正邪因此而来。我敢说三十年前的明教名声虽然不好,但绝没有与中原武林正道闹到水火不容的境地。任何一个门派大了,都会有良莠不齐之虞。明教教众数十万人。怎么会没有为非作歹之徒?便是少林、武当等白道大派,也未必没有邪徒。是正是邪。看得是人,而非门派。不是么?”
说不得怔忡半晌,此时终于发话道:“足下所言,句句有理。阳教主当年便曾勒令我等不得擅自与别派冲突,想必他也曾看到这一点。只是他教主之尊,说这些话多有不便。唉,我们辜负了教主一片苦心啊!”
韦一笑默然不语,暗想平生行事,除却迫不得已吸人鲜血,其他都是无愧于心,五散人和杨逍闹翻后,更是时常行侠江湖,可为甚却落得魔头之名?
究竟还是自己这些人太过傲气,太过偏激。误会产生后,往往不屑去解释。而得知所谓的正道中人看不起自己这些人时,傲气上涌,自然而然地便产生抵触心理。
明教历代都是反贼,逆反心理真的不是一般的重。
却听韦一笑蓦地冷笑道:“他们打上门来,还能怎地?先把他们赶出去,再做定计不迟。”
青书叹道:“不错,只能先将他们打退。正邪积怨太深,除非一个既能让正道心服口服,又能名正言顺当你们教主地人横空出世,而后约束教众,徐徐而图,再亲自上武林六大派拜山请罪,给足正道面子。否则,这数十年累积起来的恩怨,绝难一笔勾销。”
说不得和韦一笑对视一眼,蓦地齐齐躬身一拜:“多谢先生教诲!”
青书笑道:“你们拜我作甚。我只不过让你们多多手下留情而已。不然,又要添上一笔新账了。”
韦一笑冷笑道:“不杀他们便是。但若不给点儿教训,还真让人以为光明顶是谁都可以来的地方了!”
青书叹一口气,再不说话。
他心道:“左思右想,这明教教主,唯有无忌才能当得。五叔是正道翘楚,他母亲却是天鹰教主之女。料来当得这个教主,两方都无话可说。到时候,他倒会是个好臂助。”
望着远方的天空,他暗叹一声:“李善长,…希望你能将你的才华一展无余吧!”无敌分割线——少林派诸人与灭绝师太从东路进发,渐行渐远,已然遭遇伏击。
伏击他们的是杨逍门下的“天部”。光明左使座下有“天地风雷”四部人马,归于杨逍直辖。
自那日与韦一笑几人闹翻后,杨逍傲气上涌,便命“天地风雷”四部分别埋伏在各处上山路上,严阵以待,伺机而动。
这“天部”中也不乏高手,但如何能是少林三位神僧、灭绝师太这等大派掌门之敌?一番厮杀之后,也自死得死,埋骨荒山;逃得逃,无影无踪。
而西、南两路,也上演着同样地一幕。
一位白衣剑客不急不徐的走在昆仑派、海沙派、神拳门开辟出来的道路上。看着一路的死尸,他微微皱眉。
他抬头望了望天,似是在估摸着时光,忽地耳朵一动,轻喝道:“何人在侧?出来!”
只听得“嘿嘿”两声冷笑,两个握刀的布衣汉子从林中走出,背上两个大袋甚是醒目,脸上神色狰狞,双手鲜血,煞是恐怖。
白衣剑客望他们一眼,便知这两人乃是发死人财的鼠辈,心中颇是厌恶,横了他们一眼,便继续上路。
只听得其中一个汉子大声道:“前面的小子!把钱留下来,大爷就让你走!”
白衣剑客不料这俩人竟敢将注意打到他身上来,他头也不回,淡淡道:“若我不给呢。”
那汉子见他置若罔闻,登时大怒,奔上前去,倒提手中短刀,往那白衣男子背心狠狠扎去。
白衣男子听得风声,微微皱眉,反手拈住对方刀尖,那大汉顿觉手中短刀仿佛被铁钳钳住了一般,无论自己如何运力,都不能夺出分毫。
他心中大骇,情知遇到自己无法匹敌地大高手,这一下得罪人家,却让他陡然间不知所措起来。
那剑客淡淡道:“你我萍水相逢,尚且下如此杀手。看来你们不仅仅是掏死人东西这么简单。”
另一个大汉在远处看得分明,他看得这剑客武功高强,非但不惧,反而一脸喜色地迎头赶上,赔笑道:“大侠,您是昆仑派还是华山派的高手?我们是海沙派弟子,这次咱们八大派围杀魔教,乃是武林前所未有的盛举……说到底,呵呵,咱们还是一家人,一家人。”
那白衣剑客皱眉道:“八大派?”
那个兵刃被夺的汉子见伙伴不住使眼色,也忙赔笑道:“大侠,咱们没跟上大部队,又怕魔教人多势众,所以就在此拣些死人不要的玩意儿……”
另一个汉子接口道:“刚刚的冒犯,真是无心之失。您念在咱们八大派同气连枝的份上,把咱们当作一个屁给放了吧!”
男子扫一眼两人带着血的刀刃,轻叹一口气,右手松开对方刀尖,随意掸了掸袖子,那两人见他不说话,却将刀刃松开,如蒙大赦,转身便逃。
却见一道剑光雪亮,两人头颅高高飞起,鲜血溅出老远。
那男子将随手捡起的长剑抛落,叹道:“你们发死人财、拦路抢径也就罢了,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杀人越货。八大派…是指这次与会地门派么?呵呵,他们……这倒没什么,只是齐称八大派,这些人也配?”
的确,杀这两人,这位白衣剑客都没动用腰间长剑,只是随手捡起一把剑,了解了这两人性命。
远处,一对少年男女看得暗自咋舌,对视一眼,见白衣男子走远,又悄悄跟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昭
与青书想得不同,光明顶并非尖突突狭窄的山顶,而是壮阔的一方平地。
很难想像波斯明教派往中原的创立者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在这号称天下龙脉之始的昆仑山深处,建了这么一座如皇宫般宏伟的森严殿堂。
远山皑皑,虽非冬季,但入目却多是一片雪白。光明顶本就已极高,但周围却还有更高的山峰卓然而立,这些山峰陡峭险峻,即便以韦一笑轻功之佳妙,也不敢随意攀登。
明教历来规模极大,自光明左右使而下,四大法王、五散人都占据光明顶周围一座山峰。这十一座山峰自然比不得高达千丈的光明顶这般奇峻,皆不过数十丈高下,环拱光明顶,有黄鹰联络,教主一有令训,则这十一人各自上山。而若是有人攻上光明顶,无论从哪条路,则这十一峰之人都能看到,或以箭矢,或遣人从后包抄,五行旗旗众再从山顶突击而下,则能毕其功于一役,将来犯敌人消灭的干干净净。
似韦一笑之流岚峰、杨逍之坐忘峰,皆是如此。
阳顶天在时,光明左右使常驻总部,各辖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部,与五行旗共同卫戍总部。
而四大法王、五散人则各领部下,长居自己所在山峰。
这一路行来,韦一笑和说不得自是没有与青书说过这些,不过青书目光何等锐利,心思何等细密?微一转念间,便明白这等卫戍之法,非深谙权谋、手腕铁硬抑且威望足以服众者,必生叛乱。
想到这里,青书不由的对二十六年前身故的那位阳教主,倍加佩服。
若是没有一双能识人之明的慧眼,以及收拢人心的大权谋大心机。如何敢用这等外放而治的法子?当然,明教众人的忠心,也令青书极为佩服。
似韦一笑、范遥这等人物,都是一等一的硬汉豪杰,纵横江湖,任意去留,却甘心为明教赴汤蹈火。范遥更是自毁容颜,身伏汝阳王府中,只为跟随成昆这条线索找出教主下落。
这等桀骜不驯的大豪杰,却在阳顶天手下服服帖帖地。当年阳教主何等风姿。从此倒可略窥一二。
三人轻功俱佳,从小路奔上光明顶,韦一笑一指大堂道:“此刻五行旗掌旗使各领兵马下山,光明顶上,估摸着就杨逍一人了。”
青书目光一寒,笑道:“韦蝠王,你把我带上山来。不怕我对你明教不利么?”
说不得咧嘴笑道:“谷兄弟你是大大的英雄豪杰,如何会做这等事?我等信你,你必不负我等。”
青书化名谷羽,随两人一路上山,心中早就疑虑这二人怎地似乎对自己全然不疑,此刻出言一问,听说不得此语。微微一笑。含笑点点头,却不说话。
韦一笑和说不得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这般轻易把他带上光明顶,上述因素虽然有之,但绝对不会这般简单。他艺高人胆大,自不畏惧。
青书心中暗道:“若雨和王难姑尾随华山等三派,该到山腰了。”
见韦一笑和说不得并不如何担心山路上的攻防情形,显然是成竹在胸,青书心中暗道:“现今那八派人多。明教人少,但韦一笑和说不得却不下山厮杀,而将我领上山来,莫非明教还有什么制胜法宝不成?”
带着这些疑虑,青书随着韦一笑和说不得。渐渐走到光明顶大堂之中。
堂上一个娉婷女子腰悬长剑。袅袅娜娜的穿堂过室,说不得见这女子约莫有三十二三岁。但自己十年前和杨逍闹翻,下山时却从未见过这人,他轻喝一声道:“兀那女子!你是何人?”
能入光明顶的明教弟子皆尽自幼入教,不到三四岁便被收入明教门下,断然没有二十来岁才加入的道理。
说不得记性极好,明教核心弟子原本不多,他也一一见过,这女子如此面生,定然是这十年间才到光明顶的。
所以说不得一见这女子,心中便大感疑虑,生怕是正道中人混上山来。
他这一声喝,那女子转过脸来,颇有惊慌之色,见了韦一笑,方才镇定下来,施了一礼道:“韦法王,有礼了。”
青书瞧见她面容,目光微寒。这个女子,正是失踪七年的峨嵋派弟子,纪晓芙。
却听韦一笑冷笑一声道:“杨夫人,峨嵋派的灭绝师太已然在山道上啦,你是出去迎敌呢?还是跟着杨左使躲在被窝里?”
说不得听得这话,嘿然道:“哟!杨逍那龟儿子也娶媳妇儿啦?咱们五散人可得加把劲,嘿嘿,听老蝙蝠这般说,姑娘你还是峨嵋门下?”
纪晓芙贝齿轻轻咬着嘴唇,苍白地脸上掠过一丝病态的嫣红,半晌才颤声道:“我…我自然是两不相帮。杨郎他、他会誓死护卫明教的。”
韦一笑还欲冷嘲热讽两句,瞧见纪晓芙苍白脸色,究竟还是没有开口,他叹一口气道:“杨夫人,如今明教势危。你原是峨嵋弟子,我们也管你不着,只是…呵呵,还请你多劝杨左使两句,万望他尽力而为。”
纪晓芙见韦一笑不再讥讽,眼中微有感激之意,方要说话,却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道:“我爹爹不世英雄,光明磊落。自当与明教共存亡!还用得着你这个死蝙蝠来说?”
纪晓芙喝道:“不悔!不得无礼!”
青书目光一凝,往发声处望去,但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女趾高气昂的穿廊而来,与纪晓芙有七分相似。身后跟着一个形貌丑陋的丫鬟,戴着手铐脚镣,走起路来叮铃哐啷,也是差不多大年纪。
青书见着那丫鬟斜眼歪嘴,看似十分丑陋,但她肌肤雪白,直好似抹了奶油一般滑腻,鼻子挺直,一双眸子也灵动之极,顾盼间眼珠轮转,竟有如水碧色。
他胸口一震:“她是小昭!”
但听得杨不悔傲然道:“死蝙蝠,有能耐地和我爹一对一的单挑,没事老在背后说他坏话,还联合庄铮他们五个家伙一起挤兑他,算什么英雄好汉?”
纪晓芙见韦一笑难得的有好脸色给她看,已算是原谅杨逍当年为她而丢下兄弟之举,心中原本喜悦,暗道丈夫只消大显神威,打退八派来袭,必然摆脱被孤立的窘境,但杨不悔这言语大大冒犯了韦一笑,纪晓芙当即被她气得嘴唇直哆嗦,指着杨不悔道:“不悔,快给韦蝠王道歉!”
杨不悔满脸不满,方要出言顶撞,但见母亲气得不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哼一声,看也不看韦一笑一眼。
韦一笑淡淡一笑,却并不生气,对着纪晓芙施了一礼道:“杨夫人,并非我等信不过杨左使,只是他七年前所为实在冷了大伙儿的心。唉,多说无益…杨左使那处,烦劳你啦。”
纪晓芙福了一福,算作还礼,她肃然道:“愚夫自当全力护…护教。”
说完瞪了一眼杨不悔,斥道:“不悔,过来!”
杨不悔嘟着小嘴,不请不愿的走将过去,小昭也跟着她一路走来,叮铃哐啷的撞击声又回响在大堂之中。
蓦听得青书淡淡道:“杨夫人,不知这位小姑娘犯了何等罪过,竟致穿戴手铐脚镣?”他之前一直闪身在说不得和韦一笑身后,不显山不露水,纪晓芙竟是这时才看到他。
纪晓芙望了一眼青书,见他面容可怖,被惊得“啊”了一声,杨不悔也是吓了老大一跳,叫骂道:“哪里来地丑八怪?快走远些,都吓到我妈妈了。”
小昭却等着一双碧眼,十分好奇地望着青书。
青书淡淡一笑,目光温和,以作回应。口中却道:“在下谷羽,乃是江湖上无门无派的浪荡人士,为韦法王与说不得大师延请上山。只不知这光明顶主事之人究竟是谁,姑娘能做主么?”
杨不悔年纪虽小,但却甚是聪明,听他话里带刺,冷哼一声,方要说话,却见纪晓芙狠狠瞪她一眼,抢先开口道:“谷先生,小女无知冒犯,还请见谅。”
青书点头道:“这倒无妨,只是在下颇为好奇的是,这位姑娘究竟犯了何罪?你们又为何以手铐脚镣囿之?”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锁钥
纪晓芙见青书问得直白,眉头微皱,叹道:“小女胡闹,总觉得小昭是正…正道的奸细。呵呵,让谷先生见笑了。”
青书摇头道:“不问是非,限人自由。是明教上下都是如此呢……还是杨左使一门家风?”
说不得冷笑道:“明教上下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如何会做这等事?”
纪晓芙脸上一红,杨不悔一直坚持这事,她拗不过女儿,私下里对小昭不知道了多少次歉。但这般当众被人指摘,却是第一次。
杨不悔方要说话,却听得一个清朗声音遥遥传来:“说不得大师,你这话是说我杨逍不是明教中人,还是我不够光明磊落?”
大堂之外,杨逍大袖飘飘,逍遥迈步走来。杨不悔一声欢呼,奔向杨逍怀里。杨逍一把揽住杨不悔,对着纪晓芙歉然一笑,继而捏了捏女儿的鼻子,一脸溺爱。而后转身望了一眼青书,冷笑道:“韦蝠王、说不得大师,这位先生是你们请上山的么?”
韦一笑淡淡道:“诚然,本教危在旦夕,自要邀来高手相助。”
杨逍冷哼道:“这人形迹可疑,说不得便是正道的奸细。”
说不得听他一句话把青书和他都给骂了进去,忍不住道:“杨左使,你这位夫人还是峨嵋弟子,你将正道中人娶进门来。我们原也碍不着,只是位谷羽先生乃是隐世高人,我和韦蝠王费了老大力才请上山来助拳的。你猜疑我二人倒没什么。但谷先生一片赤诚。你怎能疑他?”
杨逍目光一凝,落在青书可怖可畏的脸上,陡然间身子一震,颤声道:“你、你…”
青书微感疑惑,道:“杨左使?有何见教?”
杨逍听他声音,仔细分辨了两下,继而镇定下来,问道:“阁下……师承何处?”
青书洒然一笑。但面上罩了一张面具,却是显得波澜不惊,但听他道:“在下谷羽,乃是江湖一散人,无门无派,学了两年拳脚,见笑。见笑。”
杨逍点点头。再凝目仔细望了一眼青书,心中便有如翻江倒海一般,半晌无话。
却听得杨不悔撒娇道:“爹,你认得这个丑…谷叔叔啊。”
青书听得大汗,叔叔?我有那么老么?微一咳嗽,说道:“在下今日与明教诸豪杰初次见面,倒是平生之幸。”
杨逍拱了拱手,微微有些神不守舍。韦一笑和说不得却是连道客气。
却听得韦一笑叹道:“张中、冷谦。来了便来了,没必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地。”
青书其实也刚刚发现门外两个呼吸声,平稳悠长,显然是内功高手,方要叫破,却被韦一笑给抢了先。
却见两个道士装束地人从大门迈步走进。正是铁冠道人张中与五散人之首冷谦。
张中对着韦一笑一拱手。笑道:“老蝙蝠,久违啦。”又对着杨逍抱拳道:“杨左使。明教存亡在即,这时候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冒昧上山,见谅啦。”
杨逍听他先行示弱,倒是颇不好意思,也是叹道:“张中,以前的事,都搁下不提吧。”
冷谦对着每人都微一点头,却不说话。
却听得门外一声喝骂传来:“杨逍,你这龟儿子给老子听着。我周颠又上光明顶了,却不是和你争斗来的。但你若要打,老子也不怕!”
这话颠三倒四,自然是五散人之一的周颠。
旁边一个浑厚声音低斥道:“周颠,你好生说话。”又扬声道:“杨左使,见谅了。”
杨逍拱一拱手道:“哪里,彭和尚客气了。”
彭莹玉和周颠大步迈入堂中,彭莹玉瞧见青书面容,“啊”了一声,但听青书道:“彭大师,你好。”彭和尚听他声音,再无怀疑,纳头便拜道:“恩公在上,受彭莹玉一拜!”
青书含笑扶起他道:“彭大师,久违了。难为你还记得我。”
彭莹玉道:“恩公大恩,彭和尚五年来铭记于心。”
青书点头道:“遇春的伤可好些了?”
彭莹玉目含感激,点头道:“劳恩公挂念,这小子皮厚肉多,死不了。”
青书笑道:“如此甚好。”
众人只听得莫名其妙,周颠伸手捅了彭和尚一下,大声道:“和尚,这人是谁?他救过你么?”
见韦一笑和杨逍也是一脸好奇,彭和尚当即把事情一一道来。六年前彭和尚弟子周子旺在江西聚集十万人众,揭竿起义,那时黄鹤楼大战完毕,彭和尚正好顺路赶往弟子处,指点一二,但汝阳王用兵如神,决胜于千里之外,周子旺忽忽数月间便已事败。
其时周子旺战死沙场,彭和尚遂领一干人马逃窜东南,路途中遇上汝阳王高手,领头那员使剑的正是在黄鹤楼遭遇的阿大,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厮杀良久,终是不敌对方如神剑法,汝阳王那方还有高手源源赶来。彭和尚以为自己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了,正感慨间,却忽见一男二女携手杀来,将数十高手杀得四散逃开。
这一男二女,正是刚刚逃脱灰衣人桎梏地青书、杨汐晴与苏若雨三人。
那时候杨汐晴已将面具赠与青书,彭和尚最重义气,既然受人大恩,便时刻铭记于心。何况这面具又是狰狞可怖,望了一眼,再看第二眼时,便绝不会认错。
这时候听了青书声音,更是肯定,这位谷羽先生,便是当初在赣江边救了自己与常遇春等一干人等的青衣人。
听完彭和尚所述,韦一笑和说不得对视一眼,都是暗道自己找对了人,这人几年前便救过彭和尚,显然对本教并无恶意,这番多一强援,明教胜算又大一分。
杨逍听到彭和尚说到青书和两个女子一道救人时,望了一眼青书,神色微微一动,但也不过一闪即逝。
这一番述说倒也惊心动魄,彭和尚口齿灵便,将战争场面叙述的十分到位,杨不悔耳中所闻,脑中便自然而然浮现出断肢残臂,血流成河的场景来,忍不住往父亲怀里靠了靠,望向青书的眼神已带有三分惧意。
小昭则是瞪大双目,看着青书,眼神中带着三分迷茫。
青书感应到对方目光,抬眼望去,但见小昭没有刻意去装那斜眼之态,虽然嘴仍是歪的,但已可窥见绝世美人的风采,心中不由微赞:“她若是不伪装成这幅模样,可真是个大美人呢。不知和汐晴还有若雨相较,谁更胜一筹?”
两人目光一撞,小昭滑嫩地脸蛋一红,将头低下去,再抬起头来时,便又是一副斜眼歪嘴地模样。
青书微微恼怒的看了一眼杨不悔,暗道这小姑娘嫉妒之心怎地如此之重?杨逍心胸狭窄,连带生出的女儿也这般,当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再看之时,却发觉杨逍对着纪晓芙耳语两句,纪晓芙面容一舒,往后堂走去。
彭莹玉将话说完,杨逍便抚掌道:“谷先生于我明教原来有这等大恩,杨逍先行拜谢了。”说完躬身一拜,一揖到底。
这一举动不仅让韦一笑等人大是奇怪,便是青书也是大为讶异,心道:“他此举即讨好了五散人和韦一笑,又讨好了我。只是,杨逍素来胸襟不宽,嫉贤妒能虽说不上,但却绝不会给好脸色,他……讨好我作甚?”
青书思忖间闪身避开杨逍这一拜,摆手道:“谷某愧不敢当,杨左使,咱们说了这许久话,可不是忘了正题吧。这位姑娘究竟犯了何罪?却让杨小姐如此对她?”
杨不悔皱了皱鼻子,哼道:“她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一定是正道的奸细,我将她锁起来,是为了咱们明教好。”
小昭开口哭诉道:“小姐,小昭、小昭真不是正道的奸细……”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微带哽咽。
杨不悔在小昭头上拍了一下,叫道:“你还敢顶嘴了不是,哼,你是仗着有人撑腰,就不把我放眼里了是吧?”
青书目光一凝,方欲开口,却听杨逍斥道:“不悔,诸位叔叔面前,不得无礼。”
纪晓芙此时已从后堂出来,手中持着一把钥匙,杨不悔见了撅着嘴撒娇道:“爹,妈妈把这奴才的钥匙给取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眉
杨逍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头顶,笑道:“是我叫你妈取钥匙来的。”杨不悔嗔道:“爹!”
杨逍正色道:“如今山下人马聚集,小昭若是正道的奸细,定然会想方设法通知正道中人我们的行踪以及作战方案,可她这些天一直跟在你身边服侍你,她的一举一动,又怎能瞒过我杨逍的伶俐女儿?”
杨不悔被父亲不轻不重的赞了她一下,脾气微消,哼道:“那让她戴着手铐脚镣,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杨逍摇头失笑,取过钥匙,当即便与小昭解开锁链。
小昭喜极而泣,跪倒在地,对着杨逍一家连连磕头:“谢谢老爷,谢谢夫人,谢谢小姐!”
纪晓芙见她这般模样,眉眼一酸,叹一口气,伸手搀她起来,道:“小昭,不悔年纪还小,任性妄为,你莫要怪她才是。”小昭惶恐道:“我、我怎么敢怪小姐…”说着往青书那处瞄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感激之意。
青书见杨逍如此干脆便解开小昭身上锁链,微感奇怪。他知杨逍乃是第一等的不愿低头之人,断然没有两三句话便让他做出如此让步之理。他听自己一言,却变相服软,却是奇哉怪也。
却听一个颇显豪迈的声音远远传来:“诸位弟兄,殷白眉来晚啦!”
青书循声望去,但见一个高大身影大步迈来,白发白眉。鹰目阔口,鼻如悬胆,满面英气。正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如今的天鹰教教主殷天正。
韦一笑拱了拱手,笑道:“殷二哥风姿如故,小弟甚慰。”
五散人也各自迎上前去,唯有杨逍冷冷注视,不发一言。
但听殷天正洪声道:“杨左使,久违啦!”
杨逍淡淡道:“不敢,殷教主如今雄姿英发,胜过当年多矣。”
他话里带刺。众人一听便知杨逍意在讽刺殷天正另立门户,周颠虽和殷天正交情不算太深,但他最是看杨逍不惯,闻言当即冷笑道:“殷二哥英雄气概,自然远胜某些小人……”
殷天正抬手止住周颠再说,向着众人团团一抱拳道:“我殷天正生是明教人,死是明教鬼。这次上光明顶。便是要为我明尊出这一份力。”说着咧嘴一笑道:“至于创立天鹰教,不过是我殷某人见明教教主无望,但却确实想过把教主瘾头,因而立教。哈哈,大家切莫见笑!”
青书听他说地坦诚,话语里多有让步之意,暗道这位白眉鹰王傲骨铮铮,却无杨逍那份盛气凌人的傲气,委实难得。
人皆须有傲骨。却不定要有傲气。有傲气而无傲骨者,多为色厉内荏、贪慕虚华;有傲骨亦有傲气者,必有可仗之才,而心高气傲,杨逍即为此类。至于有傲骨而无傲气者。多为饱经世故、胸襟博大之辈。当年殷天正性格火爆。一怒之下另立天鹰教,此刻听闻明教有难。立即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这份心意,也着实难能可贵。
杨逍听他这般说,显然对于明教教主没有觊觎之意,又见这时八派围攻光明顶,形势危急,殷天正不啻一大助力。微叹一口气,杨逍道:“殷法王,杨某之前有何得罪之处,还请包含。”
方才杨逍称殷天正为殷教主,如今却是殷法王,虽不如韦一笑、五散人叫殷二哥来地亲近,但也承认了殷天正“白眉鹰王”的四大法王之一的身份。
殷天正道:“杨左使客气了。”目光流转,却望见一张可怖可畏的脸,殷天正久经事故,倒也不惊,见周围诸人都是一脸自若的神色,不由笑道:“这位兄弟是新近加入明教的高手么?”
青书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江湖一浪荡散人,见过白眉鹰王。”
殷天正听他这般说,只道是来助拳的高手,呵呵一笑,也就没有多问。
这一时间,明教的高手,已然到齐大半,诸人便在这光明顶大堂之上计议,纪晓芙与杨不悔乃是女流,奉上茶水之后,便退下堂去了。
青书乃是外人,这等内部定计之事,他不好介入,告个罪,便由一名弟子引他去厢房了。
少时便听殷天正洪声道:“诸位兄弟,我观道上五行旗地兄弟们都是稍作抵挡,便将正道的杂碎们放上山来,这其中莫非有甚玄机?”
韦一笑笑道:“不错。殷二哥,你且猜猜缘何如此。”
说不得抚掌道:“嘿嘿,这个我料殷二哥绝对猜不出来。”
殷天正莫名其妙,周颠和彭和尚也是大眼瞪小眼,冷谦、张中和说不得三人却似乎早就知晓。周颠忍不住道:“老蝙蝠!你卖个什么关子?”
彭和尚却是推搡着说不得,说不得却只嘿嘿的笑,一个劲的说:“说不得,说不得。”把彭和尚给气得牛喘吁吁。
殷天正道:“莫不是诸位兄弟在要紧处埋伏了精兵锐卒?”韦一笑等人只是摇头不语,殷天正连猜了七八个答案,却始终不得要领。
却见彭和尚挠了挠他锃亮锃亮的光头,苦笑道:“诸位哥哥,大家都知道兄弟是个憋不住的人,不然也不会叛出少林来做这个花和尚了,你们可都行行好,告诉了我吧。”
殷天正也道:“快说快说,老头子猜不出来!”张中将头凑过去,悄悄在殷天正耳边说了一会话,说不得、韦一笑也分别和周颠、彭和尚说着什么。
但见殷天正愕然半晌,蓦地哈哈大笑道:“早知如此,这几千里路我也不必跑啦!”
彭和尚却是微有疑虑:“这个……能成么?”
周颠一拍大腿:“他***!怎么不能!那老小子谨小慎微,从不夸口,他说能,便一定能成!”
杨逍斜了一眼周颠,笑道:“周大仙人也是向无虚言地,彭和尚,这个你倒不必担心。”他话里带刺,周颠脸色一红,却不说话。
周颠昔年看不惯杨逍孤傲,曾夸口说三十招内打败杨逍,结果却被杨逍击败,此时见杨逍斜眼望来,即便以他老脸之厚,也是难得地红了一次。
众人见这位颠而倒之的周大仙人竟也有脸红的时候,都是哈哈大笑,周颠黑脸透红,哼哼唧唧的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未曾开口,但经此一搅,气氛倒是融洽许多。
诸人接下来又计议一番,杨逍道:“敌方能称得一流好手的,至多不过十个。我们在座有八个好手,五行旗五位掌旗使中,庄铮也堪一战,我们要依武林规矩堂堂正正的击败这群自命正道的家伙,然后再放他们夹屁离开,这才显得我明教威风出来。只是…这般算来,还差一名高手。”他经纪晓芙劝告,已然决定不对正道中人下重手,教训一番,放回去也就算了。
韦一笑沉吟道:“那谷羽先生,或许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我请他上山,原也有助拳之意,我等若邀他下场比斗,倒也不难。”
彭和尚拍手道:“有恩公出手,定然无虞!”
殷天正奇道:“恩公?”彭和尚当即将数年前他在赣江边为青书所救的事说出,殷天正听得血脉卉张,握着彭和尚的手道:“老弟,多亏那位谷兄弟,否则老哥哥可就再见不到你啦。”
彭和尚咧嘴嘿嘿笑了两声。说不得道:“那小子功夫极高,我和老蝙蝠二人联手也不是他三十招之敌。嘿嘿,我估摸着他一个人便能将杨左使口中那十人全都给挑了。这样好是好,只是未免显不出我明教地手段。”
冷谦久不说话,此时却是道了声:“是。”
张中蓦地冷笑道:“少了一名高手便少了一名,他们八派围攻我们一教,以少胜多的事咱明教什么时候少做了?我就不信凭咱们手段,还胜不过他们去!”殷天正大声叫好,周颠等人也是连声附和。
韦一笑拍手笑道:“不错!何必求人?谷羽先生既于彭和尚有恩,此次上山便当是观光游览,人家远来是客,可不能劳烦他动手动脚的。”
杨逍听得彭和尚、说不得和韦一笑都盛赞青书武功高明,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惊慌,但俄顷便即掠过,他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就依诸位所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密述
昆仑山脉绵延千里,为中华大地龙脉之始,向来多有仙家传说,因而被描绘的锦山绣水,美仑美奂。
当年的太公姜尚于昆仑立派,传承道家一脉,道场所在,至今已是难能稽考。而历代以来,占昆仑一隅而称本派作“昆仑派”者,亦不在少数。至于如今,江湖上扬名的昆仑派,自非传自姜子牙了,而是当年的武林怪杰何足道所立的昆仑派。
他于秘洞中得剑经,在空山中谱天籁,立松柏下独对弈,潇洒固然潇洒,却也因之得了一份亘古以来便有的寂寞。于是他兴致勃勃的为了一个临死之人的要求远赴中原,上少林,下战书,目的很简单,只是转告一句话而已。
放眼少林,无人能敌,昆仑三圣的名头,倒也极盛,虽然十招之内没有打败那个小小少年,但风采气度,已然足以在江湖史上刻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谁又能料到呢,当年在少室山中风云际会的三人,竟是如今叱咤江湖、领袖群伦的武当、峨嵋、昆仑的三派祖师?
然而,这些总会慢慢遗忘在人的记忆里。
或许,只有三圣坳上的奇花异草,还会记得那第一个亲自浇灌它们的清瘦男子吧。
青书捧着一杯兀自冒着热气的茶水,心中想着这位与太师傅有莫大干系的男子,脸上还罩着杨汐晴送的面具,望着窗外的白雪皑皑,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何足道啊何足道,你创下的昆仑派,现在也真是何足道哉了。
这般人物,一旦辞世。所遗下的基业乏人继承,也就自然而然的慢慢消亡了。
留下的,不过是同样寂寞地人的无尽叹挽之情而已。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青书扶了扶面具。
他身在光明顶。为不曝身份,只能将庐山真面目藏起。
这面具乃是当年的黄老邪传下的手段,杨过算是承了黄药师五成地衣钵,玉箫剑法和弹指神通两脉武功为东邪武功精华之最,如今的苏若雨却是专修九阴内功以及这两门武学。
想到这里,他暗忖道:“我与韦一笑和说不得狂奔至此,也用了六七个时辰,若雨她们跟着华山派攻上山来。少不得要耽搁个两日。这段时间,须得多多拉拢这些人才是。唔,来人脚步轻健沉稳,是五散人中的哪一个?咦,不对,这人是杨逍!”
霍地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杨逍清癯的面庞。
青书想到殷梨亭这七年来闭关修剑。不理尘事。全为此人,心中微怒,才想着如何刁难此人一番,却见杨逍满脸堆笑,朗笑道:“谷先生凭栏啜饮,这份清雅,可是远胜我等俗人了。杨逍在光明顶人缘不好,真正同他说得来的也就范遥一个,而青书于彭和尚有恩。五散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向来重义,只消他对明教无有恶意,自是牢牢同他绑在一起;而韦一笑对于杨逍不满已久,只是碍于同门。祸起萧墙的事。他还是不会做的,但若有人教训教训杨逍。他也乐得袖手看戏;至于殷天正,老爷子豪气干云,气魄甚大,也不会将这区区小事放在心上;而五行旗这些个掌旗使,心中早为当年汉水畔自家殒命地兄弟鸣不平。是以青书若是刁难杨逍,至或于动起手来,只消不把杨逍打死或重伤,明教高手便只会对他有感激之情,而不是怨恨。
所以,青书若是难为杨逍,光明顶上诸人觉得青书高深莫测之余,更不会阻止。
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青书见杨逍开口便是奉承话,当即淡淡道:“哪里,让杨左使见笑了。”
两人客套两句,但见杨逍目光闪烁一阵,便呵呵笑道:“先生这些年在终南山过得可好?”
青书听得一怔,看着杨逍的目光渐渐怪异起来,开口道:“杨左使…你此话何意?”
杨逍好似十分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额上渐渐见汗,蓦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盯着青书面庞,一字一句的道:“先生…可否一见庐山真面目?”
青书微微怔忡,但听杨逍又道:“主人身子可还好么?”
听得这句,青书目光一凝,寒声道:“原来你是古墓的人。”心中好似也恍然了:“弹指神通,这家伙是从古墓学到的弹指神通!”俄顷又想道:“不对,若雨不是说从未听古墓人说过杨逍的名字么?这是怎么回事?嗯,他还不知道汐晴父亲已然去世地消息……无论如何,先问他一问再说!”
杨逍见他不答,反说出这样一句话,身子一震,神色陡然间灰败起来,喃喃道:“竟…竟都没有提过么…”踉跄两下,继而躬身深深一揖,道:“别离三十年,方知故土情热。打退此次围攻,杨逍有意归隐,重新托庇主人翼下,望先生代为引见,再造之德,杨逍终生不敢或忘。”
青书心中愈发惊讶,这消息委实太过震撼,即便养气功夫高如青书,也不由微微色变,好在面具在脸,倒也不虞让杨逍看出他地心思。
便听他沉吟道:“你如何识出我身份的?”
杨逍苦笑道:“老主人和我父亲出墓的时候,都会在脸上蒙上这样一张面具的。先生想来是近十年才入古墓的吧!自是没见过我了。”
青书沉吟道:“杨逍,你先寻处隐僻地方,将你的来历身世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告知于我。”
杨逍默默站直身躯,低眉顺眼,浑然没有一丝一毫睥睨天下的傲气,便听他道:“先生…真、真的没人与您提到过我么?”
青书端着茶杯,缓缓摇头,杨逍身子又是一震,引着青书穿堂过室,而后打开一间房室,在书柜处旋了两旋,俄顷便露出一间暗室。
两人走进密室,杨逍点亮***,而后各自坐下。
但听杨逍缓缓道:“先生,我杨逍自幼便在古墓长大,父亲乃是服侍古墓主人地唯一一名奴仆。”
青书心头一动,暗道:“原来汐晴她们常提到的杨伯,便是杨逍的父亲!”
便听杨逍续道:“先生,您应该见过他的吧?呵呵,说来我也委实太过不孝,三十四年来竟是从未回去看过他一眼,今年…他应该是八十有二了吧…”
青书见杨逍一脸缅怀神色,心中暗自鄙夷:“你只知道玩女人和夺教主,连父亲过世了都不知道,如何有脸活在这天地之间!”
杨逍见青书不言不语,心中微微发虚,青书淡淡道:“你接着说。”杨逍续道:“我在古墓住了十八年,习文弄武,父亲教我百家刀法,老主人也传授我上乘玄门内功,十八般武艺,主人更时常与我切磋较艺,我自是远不及他的了,往往二十招上便被打趴下。饶是如此,老主人也赞我说,年轻人能练到这个地步,在江湖上已经是极不容易地了。听了这话,教我如何不沾沾自喜。”
“我知道古墓里藏书之多,即便是少林藏经阁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可叹我却不知足啊,自以为身怀大才,却被拘囿在这区区数百里地终南山间,岂非屈才了?几次三番与父亲和老主人提起闯荡江湖的念头,都被爹爹厉声否决。我不知为何,心中大是不平,遂寻了一日,觑他们不当,偷偷溜了出去,这一出去,闯荡了半个多月,结识了生死兄弟范遥,他是某个隐世门派地旁支传人,功夫了得,我们不打不相识,倒是感情日深。只是这般逍遥了不到三天,我爹突然出现,要抓我回去,我自是死活不肯了,范遥兄弟性情刚烈,和我爹动起手来,三招两式便被打得吐血昏厥,那时候当真是恨极了父亲,被带回古墓后,小主人安慰了我两句,说什么要我接替父亲的地位云云。我想我父不过尔家一奴仆,接替他还不是个奴仆么?最多替你们跑跑腿儿,搜罗些江湖消息之类,又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杨逍呼一口气,又道:“先生,我这话自不是说您,更无半分轻视。只是当时我如此想,现在便如何说,求实而已,可不敢有欺瞒,对于您和我父亲,我更是全然没有半分不敬之意。”
青书心道:“原来他把我当成了古墓主人的奴仆…而且,杨逍似乎并不知道古墓在外经营了这么大的势力。杨伯没告诉他,汐晴她祖父、父亲也都没与他说么?”心中如此想,口中却淡淡道:“无妨,你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求助
密室里昏昏暗暗,明明霍霍的灯光如豆,竟是颇有几分凄迷之意。
杨逍神色专注,似乎在极力回忆某件事情,低沉着嗓音续道:“自被父亲擒回古墓后,他便对我看管日严,时常拿些四书五经、三坟五典之类的书籍与我读。这些所谓的圣贤著书立说,名扬千古,在世人看来自是大大的了不得,可我杨逍却看之不起,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全都***狗屁!”
青书斜眼看他,缓缓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杨逍冷笑道:“先生,父亲为我所选的书,我都一一认真读过,可都***自相矛盾,狗屁不通!为人当孝,这我是同意的,以孝事父母,尊父母之命,我都无二话。可他娘的三从四德,却是个什么意思?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啧啧,丈夫一死,就得服从儿子的安排,这是个什么道理?如此类似者,数不胜数,何堪与读!”
青书听得这话,大是讶异,看了一眼杨逍,眼神中竟有尊重之色。
这些纲常道德,虽未必全都没有道理,但却拘囿人之思维,囚限人之念想,儒家所谓经典,皆尽如此。
中国曾有两个文化上“百花齐放”的年代,一个是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的盛况空前绝后,绽放出来的文明璀璨之极;而第二个时代,却是宋代。但自汉以来。董仲舒独尊儒术,这大宋朝地百花齐放,却仅仅限于“儒”这一花园里了。
而宋之后,纲常伦理。三从四德之类,都被严格承袭至今。
当年杨过本是叛逆之辈,向来藐视礼法,但他自幼也都读过这些书。而其子更是一等一地爱书之人,将各种书籍收藏至古墓之中,天文地理星相医卜无一不包,经史子集,也是一应俱全。
但听杨逍续道:“我这般读书练武,却过得甚是难熬,古墓里阴暗昏惑。不见天日。自是憋闷的紧。即便偶尔能出去两次,也只在终南山境,父亲紧紧盯着,又能有什么好玩的?呵呵,先生,之前我只这样想,现在念及,却是大大的错了,只消心爱之人在身边。在哪里还不都一样么。”
“如此又过了两年,我功夫了无寸进,小主人地九阴真经却是练到高深境地了,我愈发不是他的敌手了。而这一年,古墓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青书心头一动。便见杨逍神色愈发专注起来。续道:“这一年,老主人在寒玉床上行功。忽然寒气大盛,而此刻,他正将内气行至十二正经处,体内血气澎湃,被这寒气一激,登时血管破裂,七窍流血,过了不到两天,便去世了。”
青书听得杨汐晴祖父竟是如此死去,不由大是惊讶,他沉吟一会,张口叹道:“寒玉床近些年来寒气愈胜,却是不知为何。”
杨逍苦笑道:“总之自那之后,我却是再不敢在寒玉床上修炼内功了。古墓里于是开始采办丧事,小主人悲恸欲绝,父亲也是垂泪不已,独独我觉得生老病死,人皆有之,老主人年过六十,已然不算夭折,又何须悲伤至此呢?所以,当时最清醒的,反而是我这个武功最低的人。”
青书暗道:“若我将你父亲的死讯告知与你,却不知你是如何反应。”
杨逍抬眼望了望幽暗昏惑的墙壁,叹了一口气,续道:“这个时候,我第一反应不是去帮老主人张罗丧事,而是趁机逃跑。”
青书望他一眼,却不说话。杨逍叹道:“我也知道我这个念头龌龊卑鄙之极,但、但我那时候真想离开古墓,任谁在一个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生长了二十年,也总会想出去吧?于是、于是我闯进藏书禁地,想偷几本旷世秘籍出去,同范遥兄弟一起练了,纵横江湖,岂不快哉?可就在我寻到一本弹指神通的时候,小主人醉醺醺的走了进来,我当时真是害怕极了,躲在暗处,连气都不敢哼一声,但小主人九阴真经已然练到极高境界,我又怎么瞒得过他?登时被他发现。于是,我们俩便动起手来。”
“我原本万万不是他地敌手,但他在此之前一意求醉,脑子已经不大清楚,加之我从小到大和他一起拆招,对他地出招套路已然熟极而流,过到第三十七招上,我见他出手缓了那么一缓,便狠了狠心,觑他破绽,一掌击在他肩头,而后飞身遁逃。”
“这一逃,便逃了三十二年。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啦。”
杨逍说到此处,神色怅惘,长长呼了一口气。
青书听罢,心中暗道:“古墓派人手几乎遍布天下,如何会找寻不到逃窜的杨逍?杨伯的功夫绝顶高强,怎会让杨逍给逃了?奇哉,怪也!”他沉吟半晌,道:“那你如何加入的明教?”
杨逍呵呵一笑:“这则要向范遥兄弟道谢了,我逃出之后,一路往北,不多时便碰见范兄弟。他也是刚刚加入明教,意气风发,随即劝我也加入明教麾下,我初时还不愿意,后得见阳教主,为其风姿气度所折,便自然而然的信我明尊了。教主待我极厚,不仅在区区两年之内升我做光明左使;更让我随意出入专门研习武学的圣火堂;最为让我难以报答的是,他竟将乾坤大挪移的前两层功夫传予我了,明教上下千余弟子,唯有我杨逍能有此殊荣,当真是粉身碎骨不足已报其恩德!”
青书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听着,半晌找不出破绽,他心道:“或许这位杨左使今日说地,都是实话。”
他开口问道:“杨逍,你今日来找我,却是为甚?”
杨逍叹道:“谷先生,我原本以为你此来光明顶,是专门为我,结果却是无心撞有意,也算有缘吧,我便不瞒你。这些年来,我在明教过得并不如意,皆因七年前一桩事我太过莽撞,至兄弟们于风口浪尖,累得五行旗众多弟兄惨死,我杨逍也无颜再见那五位掌旗使。韦蝠王为我奔走两湖之间两月之久,我却领着妻女在蝴蝶谷享受天伦之乐,这番作为,我自个儿想想都觉得于心有愧。我杨逍虽然天性凉薄,但人心好歹是肉做的,怎么都有个三痛两痛。所以,杨逍准备这次尽全力将八派漂漂亮亮的打退,以报兄弟们昔年大恩,而后悄悄的携妻女隐退。所谓落叶归根,三十二年未归,我也是十分想念古墓的。”
青书听得冷笑不已,嘿然道:“杨逍,你没脸面去见那五行旗掌旗使,却有脸面去见古墓主人和你父亲了?你打伤老主人,又偷走弹指神通秘籍,已然算作叛逃,现在又想回去?啧啧,好一个光明左使,好算计呀!你在光明顶混不下去了,便将主意又重新打到古墓头上了。嘿嘿,你仇家遍布江湖,灭绝师太首当其冲地便不放过你,你托庇于古墓门下,倒可保得无忧,只是,你想没想过,你父亲同不同意?古墓主人同不同意?”
杨逍性子傲拗无比,如何受得这种语气?他脸上腾起一股青气,方要发作,却仿佛想到什么,缓缓坐下,默然半晌,忽地叹道:“谷先生,你说地是,我如今拖家带口,不比从前了。从前尚可快马利剑,纵横江湖。现在却是不能了。呵呵,说来惭愧,我总以为自己能够保得家人安全,如今看来,却是不然。”
说着他站起身来,深深的对着青书一揖,叹道:“谷先生,我今年五十有二啦。再过几年,都是花甲之龄了,还能活得了多久?呵呵,人生无常,老主人功力那么高,六十一岁便去世了。而我呢,近些年来,我已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对于明教教主宝座,我也渐渐地没有了争雄的意思;而韦蝠王、五散人他们的挑衅,我也都强自忍让,只是有时候实在忍耐不住,才出言斗口。”
“呵呵,有了妻子儿女,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晓芙…她、她又有了。我平生第一次生出这归隐的念头,绝非为己,而是为我这未出生的孩儿,和晓芙不悔她们。江湖风雨急,他们还是有个安逸的童年为好。”
说到这里,杨逍又深深的一揖到底,神色诚恳,一字一句的重重道:“还望先生相助。”
第一百三十章 秘道
昏黄的灯光晃晃悠悠的闪烁着,照在青书脸上面具之上,忽明忽灭,煞是可怖。
杨逍的身子依然躬着,这位已然知天命的光明左使似乎是体会到了家的含义,纵然武艺绝伦、内功深湛,也是过早的露出了老态。
在这一刻,青书想到了这一世的父亲,也想到了上一世的父亲。
在那个年代,父母和儿女的隔阂似乎与日俱深。往往父母对儿女稍微说上两句,便是雷霆暴雨。其实父母的要求并不高,儿女只需要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足够老爹老娘欢天喜地。
不过,儿女最为吝啬的,不是钱,却正是这种好听的话。
以为交了钱供养就能牛气哄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叫爹妈去当老妈子呼来喝去。
青书微微喟叹,江湖,也有江湖的好。
只是,自己这些年,可是够狠心的啊!
就这般静静的,两人也不知对峙了多久。
也似乎也很久了,久到五寸长的蜡都已烧到了尽头。便连烛火都仿佛耐不住这寂静,摇摇晃晃的就要熄灭了。
青书颇为不适,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如何处置这位夺六叔之所爱的杨左使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知为何,面对杨逍的请求,他有些不忍心拒绝,常常呼出一口气,青书道:“杨逍。你先退下。我静一静,考虑考虑,再与你说。”
杨逍缓缓将身子直起。满含热切的看了一眼青书,点了点头,旋开机关。在门口处又躬身一拜道:“先生,这处密室原为阳教主建来,用来审校教中机密,只是地处偏僻,后来便给搬了。右首墙壁那处篮子里盛了蜡烛,您可自取来点上。”说罢,但听得“吱呀呀”的响声,门已合上。
青书取了一段蜡烛点了。看着红烛流泪,微烟摇起。他心神微微颤动。
这般一个人,一间房,一只蜡,他静静坐在冰凉地石凳上,双手绞在一起,他弯下腰来。眉头紧缩:“这杨逍,到底要如何处置呢?”
杨逍早年长于古墓,后偷取《弹指神通》秘籍,而至三十年未归。这般看来,这人不忠不孝,放荡不羁。委实该受大教训。
而看杨伯态度。死前也未曾多言及儿子一句话,显然恨之甚深;但杨逍却仿佛对杨伯甚是怀念。想是身为人父,渐渐体会到了当年父亲的艰辛,何况又有孩子即将出世,即便已杨逍之能,也是渐感疲累。
这些对于青书都不甚重要,青书想得最多的,却是六叔殷梨亭。这位武当六侠看似懦弱,实则倔强之极。通俗来说,就是认死理地人。从原书中他创出“天地同寿”,便不难看出,殷六侠对于杨逍切齿痛恨,不惜同归于尽。这一份刚烈,怎能说他懦弱!
而现在,从武当山上的线报来看,殷梨亭勤修“太极剑”,闻鸡起舞,捧剑而睡,内功剑术,都是一日千里。
刺激他勤修武艺的,正是这光明顶上地杨左使。
青书暗道:“杨逍躲起来倒没什么,只是须得解了六叔心结,否则,他想置身事外?哼,做梦!”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最终站定原处,良久未动。
蓦地,他耳边想起了“得,得”的声音,从正门所对的那面墙处传来,他悚然而惊。
这处密室乃是明教西厢最边上的暗房,庭院深深,如何会有脚步声?
青书暗道:“莫不是这处密室与明教秘道相连?”想到这里,他悄悄走向密室的另一端,将头贴在石壁之上,便又听得“得、得”的轻轻响动,极似人的脚步声。
青书心中慢慢揣测:“能在秘道里出没的,明教里只有小昭一人。莫非是她?”
将手按在青石墙壁上,轻轻屈指弹出,柔劲暗涌,悄无声息。青书只觉这处墙壁乃是实心,便缓缓移动手掌,又换了一处,如法炮制,轻轻一指弹出。
这般依法施为,反复数次,终在角落出发现一处空心地墙壁。
而这几下运柔力探路,也耗费不少时光,那“得、得”的声音,也已然远去。
青书心中颇是好奇,想到小昭选在此时此刻入秘道寻宝,不由大是不解。按道理,她刚刚被解除锁链之囿,应该急着表现老实忠诚才是,怎地却如此作为?
他运足内功,按住那空心之处,“云势”悄然使出,柔劲涌动,寸寸递进,节节迸发,登时将那处墙壁给震了个粉碎。
这样一来,声响虽有,但却轻微之极,以小昭地武功,却还发现不了。
一个径长一尺五六寸的大洞出现在密室墙壁之上。
青书哑然失笑,这西厢的秘道,竟和明教建造的秘道有相通之处!
轻轻掰下数块砖,将洞又阔大了三寸,便欲低头躬身,往明教秘道中走去。
可这一低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四个瘦硬苍劲之极的小字——大九天式!
这一册羊皮卷显得极是古老,青书见上面覆满灰尘,心中不由暗道:“杨逍说此处乃是阳顶天审校机密所在……啧啧,阳顶天如何不知明教秘道所在?他心机深深,果然不做无意义之事,竟在这处地方埋下一册秘籍,却不知意欲何为了。”
青书将秘籍拾起,拍打两下,抖落上面灰尘,好生收入怀中。他低头俯身,往洞外走去。
一脚踏出,便觉劲风扑面而来。
青书悚然而惊,不假思索地一掌推出,但觉对方掌力阴阳驳杂,雄浑浩大,仿佛霹雳雷霆,轰然直下一般。
青书破开对方浩大真力,正待反攻,却仿佛猛然想到什么,他脱口而出:“你是成昆!”
抬眼望去,但见对方面容清古,光头黑衣,凌空而立,面容隐隐显得有几分狰狞,只是满是风尘,倒显得旅途困顿。
成昆听得对方惊呼,略有惊色,他这一掌乃是高高跃起之后才发出,此时方才有时间往下仔细望去。
他觑见青书脸上面具,蓦地露出极为惊恐的神色,怪叫一声,借力往后一跃,转身就逃。
青书不料成昆见他便逃,猝不及防之下,竟就要被成昆给逃开。
此时,但听得一声清朗笑声传来,一个缁衣儒生从天而降,一掌轰然推出,成昆抬掌一架,却不恋战,往身后青书看了一眼,拔腿就逃。
儒生冷哼一声,飞身赶上,掌力屈曲如弧,击向成昆背心。
成昆怪叫一声,闪身避开,三拐两拐,便要消失在秘道尽头。
这尽头乃是一处转角,拐角处又是一处高壁,壁上又是纵横道路,可见这秘道重叠纵横,庞大繁复。
青书也已拔足追赶,不多时便赶上儒生,笑道:“刘先生,咱们倒是久违啦!”
刘先生笑眯眯的抱拳回道:“公子,许久不见,却是换了一番新面目。倒是清古的紧。”
青书笑道:“先生取笑了。”他虽有千言万语想问这位先生,但此刻要务,却是追杀成昆,不然若再被他给逃了,可是得不偿失。
刘先生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青书,道声:“公子,你我合力杀了成昆老贼,再行叙话。”足下发力,身子顿时如箭蹿出。
青书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跟在刘先生身旁,两人渐渐迫近成昆。
刘先生道:“公子,你左我右,合而围之。”
青书点点头,足尖一点,便在成昆身后两丈之处,紧接着猛地一掌轰然推出,用上“单推势”以及仿真版地“擘天掌力”,凶悍猛厉,虽是隔了两丈之距,也让成昆觉得劲风袭体,如芒刺在背。
青书沉喝一声,又是一掌推出,两道掌力合在一处,威势何等凌厉?另一面刘先生也攻势猛厉,就要击中成昆后背。
却见成昆猛地转身,双掌迎出,与青书和刘先生来掌对在一处。青书嘿地冷笑一声,掌上加力,却忽觉成昆掌力陡消,自己掌力源源不断攻入对方体内,他与刘先生对视一眼,具有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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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书信
成昆竟是不作防御,将真气散去,任由宋、刘二人汹涌内力长驱直入!
“哇”的一大口鲜血吐出,成昆眼中闪过阴狠狡诈之色。
果然,掌力方才涌出不到半刻,青书便觉手掌落在了空处,却见成昆口中狂喷鲜血,已然借力飘然纵上壁上,青书和刘先生对视一眼,正待齐齐飞身而上追击时,却听得轰隆轰隆,几块千斤大石磕磕绊绊的一路滚来,便要往青书和刘先生头顶砸下。
两人俱是大惊,成昆竟在这秘道之中也有伏手。青书长吸一口气,后纵数尺,堪堪避开一块大石,再伸手一挑一引,“抱球势”展开,将那块大石合腰抱住,再顺势使个“探势”,身子一旋,猛地将那块数百斤的大石一扔。
只听得砰然大响,又见石屑纷飞,尘烟四起,那块大石将后边数块石球统统拦在一处,青书和刘先生再看时,顿时骇然,竟有五个不下千斤的石球横亘秘道路中,几乎便将一条路给堵死。
好在这处并非甬道,没有上壁,尚可一跃而过,若是在甬道之中,只怕便是困死之局。
刘先生目光闪烁,冷笑道:“这成昆奸狡之极,在这秘道中都埋伏了这等奇兵,若非公子手段高明,恐怕我等都得遭了他的毒手了。”
五块大石轰隆滚来,倒是极难避开,血肉之躯,更是难以抵挡,刘先生此语倒非虚言。
尘埃落定,青书跃上壁上,望着空旷四野。心中惊怒交集。
又被成昆给逃了!
刘先生也跟着一跃而上,见青书不发一言,当即笑道:“公子,你也莫急,我追了这成昆三千里路,从河南绕到四川,再从四川跟到昆仑,这都没跟丢,在这光明顶秘道里,我也自有办法寻他。”
青书大奇道:“哦?先生是一路追杀成昆而来?奇哉怪也。他如何可能会逃到光明顶秘道里来?竟也将你给领进来了。”
刘先生笑眯眯地道:“我自有办法教他发现不到我的行踪。嘿嘿,不瞒公子,少室山上。这家伙使尽浑身解数僵住我,我听公子说,只消见到这位圆真大师,便狠下杀手,遂连连重手,但急切之间却取不得胜,待到三百招后,诺言已过。那少林诸僧便下山了。成昆这老贼也跟着下山。但我躲在暗处,偷袭于他,一开始便下的杀手,成昆抵挡不住,于是便逃开,但我轻功并不输他,一路追追逃逃。也不知过了多久,成昆忽发一道剑气,迅猛凌厉,当为天下第一。好在我刘某人功夫还算过得去,闪身避开,却心生一计。我寻思着这般杀他倒也极难。不如先拖住他,再找个机会将他放走,则成昆必去光明顶,我悄悄跟着他一路过来,只待他一放松心神,便下辣手杀之。谁料却发现了这么个妙处。跟他走了十余里路。便碰着公子你啦。”
刘先生在少林拦截诸僧,定的三百招之约。却被成昆给破了,他虽是诡道中人,却极为重诺,遂遵守诺言,让开山道,与少林诸僧下山。
两人边走边说,刘先生于追踪一道极为了得,他于打斗过程中在成昆身上下了一种罕见的香料,便连成昆自己都不知道。
两人循着成昆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去,渐渐深入秘道,巡回百曲,青书记忆了得,将来时线路强记于心,以免失落在错综复杂地秘道之中。这秘道中虽然黑暗,但两人内功俱都深湛无比,都能暗视,一路疾奔,倒也不虞摔着。
刘先生于途中将缘由事故皆尽道出,青书知刘先生武功虽高,但却不能完胜成昆,尤其那道迅捷猛厉的剑气十分难防,非合两人之力不能杀之。遂感叹道:“这一路,当真辛苦先生啦。”
刘先生笑眯眯地道:“不辛苦,不辛苦。就算是辛苦,也就还剩个三个月,嘿嘿。”
青书脸色一变,再不说话。
刘先生正笑眯眯的看着青书不语,但突然间神色猛地一变,走上两步,鼻子仔细嗅了两嗅,登时脸色大变。
他失声道:“跟丢了!”
青书一惊,道:“这便如何?”
刘先生神色阴沉,取出鼻中药丸,这药丸乃是王难姑所配,无毒无害,只消透过这药丸呼吸,一里之内,便能闻到成昆身上香料味道,此时,刘先生却是再未闻到。只听他沉声道:“公子稍候。”从怀中取出一束线香,用火石燃了,紧接着便飘起丝丝缕缕的烟雾。
刘先生伸掌在那烟雾之上,潜运内力,那线香遂被逼得四散开去。
这线香与那药丸功效相似,只消香烟飘散开来,与成昆身子相触,便会有奇香逸出。刘先生将药丸重新塞入鼻中,内力不停,将烟雾袅袅逼出老远,挥掌一送,便又飘飘荡荡的逸出。
过得半晌,刘先生叹道:“若毒仙在此,定教成昆老贼无所遁逃!”
青书问道:“他逃了?”
刘先生苦笑道:“一里之内不能闻其味,想来是给他走远了。”青书听得这话,点了点头,却听刘先生又道:“我观此处定有玄机,否则不致令我奇香失味。”
青书心头一动,四下望去,但见这处已然是一条甬道,甬道转角处仅有一面绝壁,他走将过去,伸手一推,却当真是触到硬壁之上,分毫不动。刘先生屈指在壁上扣了一扣,但听得声音沉闷,显然乃是实心。将整面墙壁都给试探一遍,却都是实心的,刘先生皱了皱眉头,接着笑道:“这面墙的另一面定然是间密室,密室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干扰了香料的味道,以致成昆逃脱。”
青书心中猜测或许便是装置阳顶天及其夫人骸骨的密室,心道:“若这是阳顶天练功居室。阳顶天泉下有知今天成昆被他无意放走,说不定便会气得活了过来。”他脸上不动声色,口中却道:“先生,咱们绕到另一边去,我倒想看看是何等物事另毒仙所配药物失灵。”
刘先生点点头,两人于是便顺着这条甬道一路走去,估摸着方向绕了过去,一路盘旋而下,约莫走了四五十丈,到了一处石门。
青书走上前去,运劲推开石门,里边乃是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极大,顶上并非平整光滑的板子,而是天然而成,垂下钟乳。刘先生取了火折,将之点燃,整个暗室顿时为之一亮。
却见地上倒着两具骷髅,衣裳尚未烂尽,从服饰看,却是一男一女。
青书心道:“果然是了!”刘先生晃了晃火折,走近前去,喃喃道:“这男子衣衫乃是上等缎料所制,上有圣火印记,显然便是明教高层人物。这女子衣衫也自华贵非凡,头上青丝至今不焦,活着时候赫然便是绝代佳人,她手中匕首插入胸膛,莫不是殉情而死?但两人衣裳尚未烂尽,显然死去不足一甲子。啧啧,人道二十六年前明教教主阳顶天失踪,这躺在地上地,莫不就是阳教主与其夫人?”
青书听他这一番推理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心中大是叹服:“自细微处见功夫,刘先生果不愧是千古谋主!”他缓缓走上前去,但见刘先生正望着一块羊皮卷发呆,便听刘先生道:“这男子十有八九便是阳顶天教主,想不到却死在这里。他手中这块羊皮至死不扔,显然重要之极,怎地我却看不出丝毫玄机?”
青书看着阳顶天夫妇骸骨,蓦地叹一口气:“刘先生,咱们先把他们给葬了吧。”
刘先生“哎哟”一声,笑道:“这我倒给疏忽了。对,死者为大,先葬了这两位再说。”
两人见这密室地板乃是大块大块的青石板,登时给犯起愁来,无土无泥的,却是如何去葬这二位?
刘先生摇头笑道:“还是通知明教诸人,让他们来搬运教主骸骨,在外头风光葬之吧。”说着瞄了一眼阳顶天骸骨,“咦”了一声,俯身从他衣衫中翻出一封信来。
这封信封皮已然霉烂不堪,上书“夫人亲启”四字,年深日久,也已腐化地难能看清,但笔画间苍劲瘦硬之态,却显露无疑。
见火漆完好,刘先生奇怪的看了一眼女尸,见青书点了点头,便要去拆那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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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唯我
青书接过火折子,凑到刘先生面前,刘先生当即拆开封皮,从信封中扯出一幅极薄极轻的白绫来,带着淡淡的香气,颇是清新。
只见绫上写道:“夫人妆次;夫人自归阳门,日夕郁郁……”
青书一眼扫过,见阳顶天手迹果如书中所载,要阳夫人立谢逊为副教主,统率群伦,掌乾坤挪移心法,待得寻回圣火令,再另立教主。
刘先生一路读下,脸色变幻不定,俄顷掩卷而思,将那块羊皮卷拾起,笑道:“嘿嘿,想来明教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乾坤挪移神功,便是载在这羊皮之上。只是想来这羊皮上抹了何等特殊药水,或以火烤,或以水烧,方能显现字迹。”
青书见刘先生从阳顶天区区一封遗书之中推断出乾坤大挪移心法所在,心中暗暗佩服。要知刘先生绝非明教之人,对乾坤大挪移心法原本就没怎么听过,而羊皮卷上没有丝毫字迹笔墨,遗书之中也没有明确指出,而他却能断定这心法乃是乾坤挪移心法,显然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他笑了笑,却不说话,但听刘先生又道:“这位阳夫人死在阳教主身旁,却未看这书信,嘿嘿,其中只怕大有猫腻。”
青书不动声色,淡淡道:“先生…以为如何?”
刘先生看了一眼宋青书,嘿然道:“遗书之中,悉成昆之事这五个字,十分值得推敲,嘿,成昆为何这般心心念念去灭明教?说不定便与此事有关。莫非……成昆与这位阳夫人有情,而阳教主得悉此事。走火入魔。阳夫人愧疚之下自杀而死。嘿嘿,这般一来,倒也说的通。”
顿了一顿。又道:“公子,瞧您波澜不惊,想必早就有丘壑胸中吧。”
青书微微一惊,半晌不语,良久方沉吟道:“伯温,有大智慧者也,安邦定国、决胜千里也不过弹指间事。我固慕之。只是…你当真不能助我么?”
这位儒衫羽扇、道骨仙风的刘先生,正是元末明初的第一大贤。有推背图传世的神仙一般人物。姓刘名基。字伯温。
那是两年前,青书浪迹江湖。行至江浙一带时,遇见的一位算命先生,拦住他说要算上一卦。
他目光如炬,如何看不出这位算命先生身怀上乘武功?虽不及自己,但放眼江湖,也足以自傲。
青书上前搭手,这算命先生也是目光雪亮之辈,两人携手走到城外树林之中,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青书十分讶异,这位算命先生地功夫,竟是只比自己差上半筹,乃是极其精纯的道家功夫。
问其来历时,青书大惊失色,谁能料到后来叱咤风云的刘伯温先生,此时却是在西湖之畔,做一摆卦算命地落魄书生?再问其武功,却是如那北宋黄裳一般,从道家典藏中悟出炼气法门,后得一门残本擒拿手秘籍,问这秘籍称谓,竟是北宋逍遥派的天山折梅手!青书但觉这刘伯温天纵之材,遂以练武为名,将这些年搜罗来的海量秘籍与刘伯温分享看了。
这二人何等资质?相互切磋之下,都是大有裨益。青书自不及刘伯温慧心明识之姿,但这般切磋下来,却是得其之助,悟出“揽势”的奇妙法门。
而当刘伯温瞧见青书所经营的势力后,却是大为佩服。
要知适逢乱世,粮钱不足者绝难养活这一大堆人,青书非但经营着数家钱庄、布庄、粮庄,还每月接济一次穷苦人家,活人无数,这份功德,在尊黄老之术,读百家之书的刘基看来,自然是极大的。但相比之下,他却是更加看重青书手下地财力,以及他经营事务地方法。
原来青书管理钱庄、布庄等,用的是后世外企地先进方法,加强管理成本,务使无可差错。这般经营,初时固然极费财力,但至于后来,有口皆碑之后,赢得地利益,却是远远大于初时所耗费地。
刘伯温乃是目光长远之辈,如何看不出其间利弊?一时之间,他拟定了无数对策,只消时机到了,便揭竿起兵,夺了那蒙人江山,还天下汉人一个朗朗乾坤!
见青书目光望来,颇有渴求之意,便听刘伯温呵呵笑道:“公子大才,我多有领教。只是咱们定下的两年之约,还有三月便到期了,人行于世上,无他,守诺而已。公子乃是重诺之人,望勿失约。”
青书叹道:“你真不愿留下了?”
刘伯温目光灼灼,盯着青书,沉声道:“公子若举事起兵,则伯温赴汤蹈火,自是在所不辞。这区区空口之约,又有何碍?只是……这般江湖事,伯温实不欲管得太多。”
青书面色数变,究竟带了面具,没被刘伯温窥见心思,他沉吟半晌,蓦地叹道:“你我因武学而识,这些年来共同研习,青书武功何止大进。先生,你于我,实不啻良师益友啊!”
刘伯温摇头叹道:“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基所学者,运筹帷幄、孤云侵虚也。武学不过小道,至大成不过数百人之敌。而公子区区数年间崛起江湖之上,自是胸中丘壑之辈。我观公子驭人恩威并施,令人心服口服,只消心狠手辣,便是一等一地英雄人物,成帝王霸业,立百代之基,也不是难事。”
说到此处,刘伯温目光又亮,仿佛说到酣处,他神色一变,陡然间便意兴飞扬,便听他续道:“方今天下大乱,虽未至群雄并起之时,但也只待时机来临。”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地图,寻一处石桌铺展开来,又燃起一个火折子,凑到地图面前,一圈一指,道:“公子请看,江浙鱼米之乡,基薄有门路,只消公子将每月接济穷人、收拢人心之钱抽出三成,则粮草无碍矣!吾观战乱将起,粮食势必奇缺,此时正是囤积粮草之时,嘿嘿,只待战乱一起,我等仗敌国之富,趁势而起,据建安而虎视中原,先取扬州,再夺安徽。占此二地之后,再观以大势,徐徐图之,这天下,倒也不难取得。”
青书耳边听闻,却默然不语,刘伯温见青书不言不语,一双炙热眸子渐渐黯淡,但随即又恢复淡然神色,却听他自嘲道:“公子若是有意,早便说了出来,何须等到伯温来言?呵呵,今日刘伯温却是猜错了,还道公子有何苦衷,既创下那奇妙的揽势法门,却不欲真去揽那天下大势于一己之身。这却是何道理?如今看来,却是本来就无有道理的。”
青书蓦地叹道:“先生,我问你一言,乱世之中,何等物事……最为重要?”
刘伯温见他仿佛松口,眼中登时大放光芒,便见他沉声道:“若是自保,只消武艺高强,智谋不弱便成。若是趁势揭竿,则非杀伐果断,智术高明不能,除此之外,还需一个财字,一个名字,财字公子已得之,而名正言顺,方能畅通无碍。”
他又想了想,道:“如今公子有财、有智、有勇、有人可用。若揭竿而起,方才所言策略,大可采用;如今看来,若这次救得明教脱出险境,由伯温将这书信篡改一二字句,则明教……又是一大臂助。图进天下之时,论文,刘基不才,愿为帐下参谋,苏姑娘智术高明,更可大用。而论武,霍三、林九皆可为先锋悍将,冲锋陷阵,不在话下。而所谓名者,只说反元兴汉便可。今公子所缺者,一为能统兵练兵的帅才,二…则是一颗杀伐决断的狠
“所谓三军易得,一帅难求,但这帅者,乱世之中必出此类英雄。因此,于公子而言,只消做到心狠手辣,便能成就丰功伟业,夺那帝王之位。”
青书长出一口气,目光灼灼,盯着刘伯温,半晌才道:“若……我做不到呢?”
刘伯温一怔,俄顷便笑道:“那……三月之后,伯温……便只能告退了。”
两人对视良久,青书蓦地笑道:“咱们身在光明顶,还是先将此间事了了吧!”
刘伯温默然不语,两人走出一段路,青书默想来时路线,却听刘伯温忽地叹道:“原以为此天下之大,唯我刘伯温能助公子成就大事;而天下之大,也唯有公子能用我刘伯温。莫非…我真的猜错了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要人
昏黄火光之下,照得刘伯温面色忽明忽暗,青书听罢,叹道:“错与非错,原也一念之间。然而,古往今来,往往便是这一念,不知令多少壮士扼腕、英雄悲叹!呵呵,不瞒先生,我昔年有大愧事于心,始终如哽在喉,恍若做贼被掘,为盗被擒,却不见本心。这些年来,内力也未有多大进境,想必也有此缘由。唉,待得此间事了,我先了结此事,再回复先生,好么?”
刘伯温定定望着青书,便见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他蓦地长出一口气,微一躬身,笑叹道:“基……唯有恭候。”
刘伯温之前虽早有此意,但却并不确认青书是否真的想要起义举事,是以一直未曾提起。而今日这一番话后,青书虽未下定决心,但两人关系却又进了一层,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也已消去。
聚散凭缘,原就如此。
两人并肩而行,青书记忆极强,沿着来路走回,不多时便至那处密室。
一个径长两尺的大洞十分突兀的显现在壁上,两人躬身而入,青书仿佛想到什么,忽地笑道:“先生,我给你看一样物事。”从怀中掏出一册泛黄的秘籍,交付与刘伯温手中。而后再走出洞外,取了几块大石回来。
刘伯温见小册上四个楷字苍劲瘦硬,正是“大九天式”。他嘿然笑道:“好大的口气,九天碧落,以之命名,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奇处。”缓缓翻开秘籍,但见第一页上,密密麻麻写着运劲使劲法门。四个小字朱红注批。却是“天如穹庐”这四字。
刘伯温细细瞧那掌力施展法门,内力运转,蓦地轻喝一声。抬头呼的一掌向自己头顶空空拍出,而后手掌斜下,掌力化为弧形,四散落下……
青书正将一块十来斤的石块堆在洞口,正正将这震塌的洞口堵死。见得这掌,喝一声彩道:“好掌法,这一掌使来。力似穹庐。圆转广被,避无可避。”
刘伯温呵呵笑道:“天如穹庐。这一掌的名目。倒也贴切。”再细细瞧这掌法搬运内力法门。越看越是称妙。
青书暗自皱眉思索,忽道:“这掌法强则强矣。只是非内力极雄浑者不能行之。你我来使,固然威势绝伦。然则力分则弱,换了一般高手来使,杨逍尚能用出几分威力,韦一笑内力不足,强运此招,只怕会落个吐血而退。嘿嘿,这武功厉害非常,想必就是当年阳顶天年轻时称雄江湖地本事吧!”
青书想了想,又道:“阳顶天为明教之主,武功内力之强自不用说。他虽是练那乾坤大挪移神功走火入魔,但无可否认,当年地成昆也敌不过他。这门功夫,定然厉害之极。”
刘伯温点头道:“公子所言甚是。”也不再细细看那招式如何如何精妙,径自翻至最后一页,便见一行行书流畅自如:此功分掌功、内功二项,掌功刚猛绝伦,内功精妙无双,更有摄魂夺魄奇术,合十九式,号“大九天式”。余恃之败尽江湖仇寇,得教主尊位。而上代衣教主令,乾坤挪移心法为重,遂舍此而习之。然甫为教主,便受战书。不日前赴少林,吾无把握全身而退,而终不忍绝学失传,遂录之于此,留待有缘。
落款三个字飞扬跋扈,正是——阳顶天。
两人看完这一行字,刘伯温合上小册,交予青书,他微晃脑袋,正思虑间,青书心中却已翻起滔天骇浪:“从后面这行字来看,阳顶天当时还未曾练过乾坤大挪移心法。但竟能打败少林渡字辈的三僧联手!这大九天式是何等神功?竟致如此!”
思忖间,忽听得“吱呀”声音掠过当场,青书一惊,对刘伯温使个眼色,刘伯温会意,飘身掠到一处石钟乳后,隐匿不出。
却见光芒大作,杨逍身影陡现,却听他道:“先生,那八派人马已然齐聚山前,便要攻山了。您…”
青书沉声道:“你自去抵挡,我随你到场上看看。”暗地里却传音给刘伯温道:“刘先生,机关在门上右首,待会儿你自此处出来,在光明顶上仔仔细细搜寻成昆下落,务必让他无所遁形!”刘伯温传音笑道:“尊公子令!”
却听杨逍笑道:“先生无须担心,此战我明教必胜。您且作壁上观便是。”
青书一惊,面色微变,暗道杨逍因何如此成竹在胸?但脸上终究有面具掩饰,在杨逍看来,却仿佛是冷冷淡淡。但听青书道:“既然如此,杨逍,我还是不随你去好了,只是,你们……莫多杀伤人命。”
杨逍苦笑道:“拙荆已然告诫杨逍了,我省得的。”望了一眼青书,又恭声道:“杨逍这便告退了。我已传令光明顶,凡先生所至之地,自通行无碍。”
青书点点头,大步走出密室,将旋钮一旋,吱呀一声之后,秘道门又被合上。
杨逍再对他施了一礼,便自急匆匆地调遣风雷二部人马作战去了。
便见偌大一个光明顶上,屋舍间俱是来来往往的明教弟子,各个手持兵刃,神色匆匆。他信步而游,也无人拦他,仿佛置身事外一般,随意走到一间房外时,却听得杨不悔冷笑道:“小昭,你瞒得过那位谷先生,瞒得过我妈妈,瞒得过我爹爹……莫非还瞒得过我不成?你一个人老呆在这间房作甚?老是摆弄这些茶壶杯碗的,是要做什么手脚吧!嘿嘿,走,跟我去见爹爹。可莫要让你这小丫头把我们全家都给害了!”
青书脚步一顿,在门外静静站立,想到那载着乾坤挪移心法的羊皮卷还在刘伯温怀中,心头不由微微一动。
却听小昭声带哭腔:“小姐,我、我真的不是奸细!我一心一意服侍你和老爷夫人,怎么会害你们呢?今天那八派都攻上前山门了,我瞧大家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想到自个儿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由就生着闷气。躲在房间里,独个儿摆弄着茶杯什么的,全都是恨自己没本事,无聊之极,才这般作为的。小姐,你、你真地得信小昭呀!小昭真没半点害人地心思!”
杨不悔将信将疑,她大小姐脾气,素来无聊时,也就耍着刀枪棍棒,爹妈不允时,也就杯碗瓢盆之类的物事才能入手。她以己度人,忽觉得小昭所言,未必就不可信了。
却听杨不悔犹疑道:“今儿八派攻山……哎,算了吧,我先上场助爹爹一臂之力,便不与你计较了!”
顿了一顿,她又恶狠狠地道:“若被我查出来你地确想害人地话…哼!我就把你送到那个丑八怪谷羽身边去!天天对着他那张死人脸,吓死你!”
青书在门外听得微微愕然,暗道这杨不悔是天真过了头还是完全承袭杨逍的基因,惩罚个人都得牵连他人。他微微摇头,心中却做了什么决定:“如此,海路则无忧矣!”
却听得杨不悔大步走出房门,青书不闪不避,就定定站在门口。
杨不悔推开大门,却见这谷羽先生一身青衣,洒然而立,虽然脸是丑了点,但这说不尽地潇洒气度,却是让人心折。
她眼神微微一乱,俄顷又“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却是想到方才自己图一时口快,将这位谷先生给痛骂了一顿。
却听青书淡淡道:“在下这死人脸……可没吓死杨小姐吧?”
杨不悔早听父亲说此人身份尊贵,招惹不得,这时听对方有问罪之意,登时支支吾吾起来。
青书听她夹杂不清,微一皱眉,又笑道:“杨小姐,我在门外听得你与小昭姑娘一番对话。主仆之间,似乎不大融洽吧?”
杨不悔低声哼道:“这死丫头,老想着害我们。”
青书冷哼道:“不悔姑娘,小昭姑娘既然老想着害你们,那依你所言,似乎她便必须被送到我这张死人脸身边来了?嘿嘿,好,便如你所言。”
说着他睨了一眼杨不悔,傲然道:“跟你爹说,便道我谷羽要了小昭做丫鬟。”语罢对小昭道:“你跟我来。”话中带着一股子不容反对的意味,小昭愣了一愣,竟是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
杨不悔只觉颜面大失,她大怒道:“谷羽,你个丑八怪神气什么!我还就不同意了!小昭,给我回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欺诈
说着杨不悔狠狠地跺了两脚,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小昭,劈头盖脸一头乱骂:“他小姐我小姐?你听他的还听我的?你个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韦一笑等人寻常不在光明顶上,是以这明教总坛,多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部弟子,分别为光明左右使掌管。范遥那水火山泽四部暂且不说,杨逍手下天地风雷四部人马,哪个不想讨好这位大小姐?加之杨逍极宠女儿,纪晓芙出身正派,虽然外柔内刚,但在丈夫频频相劝之下,又哪里能严加管教?久而久之,杨不悔性子竟是愈发骄横刁蛮起来。
这就好比现在的父母,管教儿女不得其法,儿女却往往变本加厉。你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这倒不是本性不善的缘故,而是潜在的逆反心理作祟。
见杨不悔神色不善,小昭愈发战战兢兢起来,身子情不自禁的便颤抖起来。
而杨不悔斜眼瞧见青书头也不回,大步向前,只道这丑八怪被父亲威名武功所慑,再不敢找自家麻烦,方要伸手去揪小昭耳朵,却觉一股沛然大力涌来,身不由己的升空三尺,飞身退开。
杨不悔只骇的惊声尖叫,身子忽地落下,却是稳稳着地。她正觉奇怪,抬眼望去,却见青书悠然而立,冷道:“不服的,叫杨逍来寻我。”大袖一揽,将小昭夹在腋下,数步之间便不见影踪。
杨不悔神色恨恨,她自幼被人宠着惯着,何曾受过这等气?一跺脚,转身便走,寻杨逍去了。
青书裹挟着小昭走了约莫二三里路。便要到那光明顶大堂。他将小昭放下,和声道:“你在我面前,没必要装成这副丑模样了。”
小昭斜眼歪嘴。装傻充愣道:“公、公子…你说什么?”
青书心中好笑,口中却柔声道:“黛绮丝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望着小昭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色,他续道:“当年我与她有一面之缘,曾对她言道,若有难处,尽管书信与我。这次……却是她托我上光明顶来带女儿下山的。”
小昭脸上震惊神色渐渐褪去,盯着青书面庞看了许久。良久方道:“前、前辈…您…”她摸不准青书到底有多大年岁。但听他说的言之凿凿,已不由自主的信了七分。称谓也由“公子”变作“前辈”了。
到底黛绮丝乃是紫衫龙王的波斯名。少有人知。抑且小昭与其关系,除去这当事人母女。更是无人知悉。而青书一上山便为她除去手链脚铐,显然对她好感颇深,小昭这些年在光明顶遭人白眼,挨打受骂,性格已日益敏感,谁对她好,谁对她坏,自是分辨地出来。
青书笑道:“你莫呼我前辈,便同他们一般,叫我公子便是。”他今年不过二十一岁,虽说比小昭大了五岁有余,但前辈二字,却平白把人给叫得老了。
却听小昭急道:“前……公子,我……母亲交代地任务没完成,还不能下山。”
青书笑道:“乾坤挪移心法么?呵呵,已然是我囊中之物了,只待咱们一下山,你便书信与你母亲,让她来取。”
小昭眼中竟是犹疑之色,却听青书笑道:“这羊皮卷不在我身上,却在我另一个朋友那里。明教的乾坤大挪移心法神妙绝伦,羊皮卷上抹有特殊药水,嘿嘿,是也不是?”
见小昭半信半疑,青书叹道:“小昭姑娘,我有必要骗你么?只消将你送回那位杨大小姐身边,便够你喝一壶的了。何必出言相欺?”
小昭眼中疑色尽去,换成一副感激模样。仿佛黑云压城陡然间变成朗朗乾坤,青书眼前一亮,一个活色生香地大美人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定定站在自己身前,耀人心魄。
青书赞道:“好个美人胚子!装成那样,却是何苦。”
小昭受他一赞,脸色微红,低声道:“小…杨小姐妒性甚重,若我比她漂…漂亮,只怕会惹来无妄之灾。”
青书摇头笑道:“那小姑娘虽然任性刁蛮了些,但心地还是好的。绝不会辣手害人。”顿了一顿,又叹道:“其实明教中人,似乎都是如此,任性偏激,往往犯了小错,却死不认错。而后要争那一口气,聚众闹事,终与中原武林积怨至此。否则谢逊一己之过,何至连累整个明教?”
摇摇头,大袖一揽,广袖衣带裹住小昭纤腰,身子一晃,往大堂外奔去,口中笑道:“小昭,我带你去见一位姐姐,你随着她不要妄动。”
小昭乖巧的点了点头,在她看来,这位谷羽先生,乃是母亲故友,是武功高强的前辈高人。便连杨左使都不敢随便招惹,此行专为接自己而来,当真是可以托付信任之人,是以全身放松,绝不妄动。
青书带着小昭穿堂过室,掠过大堂门口那一个大的演武场,往山门奔去。一队在演武场集合的洪水旗弟子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淡淡青影便已飘然掠过。
在远处一座高坡上审阅教众的韦一笑杨逍二人见场上一个青影极速掠过,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微微一笑。
在韦一笑看来,这位谷先生想是忍耐不住,去宰两个正道高手祭旗,以显功夫。而在杨逍看来,谷先生定是听到自己说八派聚齐攻山,担忧自家安危,是以先去制住几个正道高手。
却见青书脚下生风,一时三刻便掠过长达数百丈地演武场,穿过山门,往五里之外的正道集结地奔去。
华山派、盐帮、黄河帮三派之后,隐匿着苏若雨和王难姑!
虽说正道高手众多,但真正能放在青书眼中地,却没有几个。他一路疾行,眼观六路,不多时便发现白观行踪,身子一晃,便至华山派中。
他眼力何等厉害,只一眼便发现苏若雨清秀面庞,再扫一眼,王难姑也赫然在目,两人为避免嫌疑,一人身着盐帮服饰,一人身着黄河帮服饰,这两大帮人数众多,足有千人之众,此行上山,虽然死去许多,但却绝未到伤筋动骨地地步。
青书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家轻功厉害,这八派中无人能及,又趁此时形式乱糟糟地一片,遂在人群中如穿花蝴蝶般四处游走,不多时便至盐帮帮众地界,在苏若雨肩上一拍。苏若雨何等武功?她知能无声无息拍到自己右肩者,势必乃是大高手一类人物,回头一望,见是青书,登时会意,嫣然一笑,足尖微点,退到一块大石之后。
青书早将小昭放下,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一指小昭,苏若雨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青书和声对小昭道:“这位是苏若雨姑娘,大你几岁,你便称她苏姐姐吧。”
小昭小心地走上两步,很乖巧的福了一福,甜声道:“小昭……见过苏姐姐。”
苏若雨望着小昭柔和而美丽的面庞,蓦地抿嘴轻笑道:“小昭妹妹,真是个大大的美人呢。公子将你托付与我,呵呵,你便跟着我吧。”飘身而出,觑机点到一名盐帮弟子,将他外套脱了,与小昭穿上,而后伸出芊芊玉指,转身在青书肩头轻轻一点,嗔道:“你呀,满意了么?”
青书见她似乎微嗔薄怒,嘿嘿笑了两声,对苏若雨道:“王夫人那里…还须你照拂一
苏若雨低低一叹,神色陡然间幽怨起来,一对水汪汪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青书看,仿佛直要把他魂给钩出来方才罢休,却听她轻声道:“我照拂她们,谁来照拂我呢?”
青书身子一震,眼中掠过一丝愧色,垂下大袖,半晌不语。
苏若雨心思灵巧,见青书如此模样,又是幽幽一叹。
两人相对半晌,俱是无言,小昭机巧慧心,只一思索间便知道这位苏姐姐定是喜欢上谷公子了,她上前两步,轻声道:“苏姐姐,公子武功那么高,自然会照拂好你啦。你人又漂亮,听公子说功夫又强,真是羡慕死小昭了。”
苏若雨听小昭夸自己美丽,心中微喜,毕竟小昭绝美之姿,出言赞自己美丽,可不比那些大姨大妈一类。虽然小昭口中“照拂”非她所想“照拂”,但这般听来,倒也舒服。她拉住小昭的手,笑意盈盈,回眼瞄了一眼青书,低声道:“你真的找到成昆踪迹了?”
青书见窘境解除,心中也不免微微感激小昭,点了点头道:“我已着刘先生去寻他了。这一次定然擒住他,亲自押解到那处,听汐晴发落。”
这时小昭在旁,他却没说古墓,而是以“那处”代替。
第一百三十五章 禅武
苏若雨闻言,歪着头思量一会儿,随即轻声道:“那你去吧。”
青书点了点头,脚步一动,便要往山上奔去。
陡然闻得人群中一阵骚动,却是少林寺的空闻方丈、以及空智、空性两位禅师越众而出。
空闻口宣佛号,洪声道:“诸位,适才老衲已与诸掌门已确认,除却战死之人,各派的英雄豪杰,俱已到齐。此时已然午时,高阳当空,涤除万魔。今日我等便顺应天势,替天行道!”
鲜于通也站出一步,朗声道:“这一路咱们势如破竹,魔教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大伙儿加把劲!扬名立万,名垂千古,在此一举!”
相比起空闻那番话,鲜于通此语显然更能激励人心,神拳门、海沙派、盐帮以及黄河帮等人想得是如何去扬名,如何将自家帮派提升到六大派同样的高度,是以鲜于通此语一出,彩声雷动,群情激愤,几乎便要趁势一路冲上光明顶。
青书瞧的微微冷笑,大袖一甩,便往来时路上奔去。
他这一番动作自然是快极,抑且这时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空闻、鲜于通等人身上,哪里会有人注意到他?
三步两步,脱出百丈之外,他蓦地心有所感,身子一晃,闪身进入身边一处林中。
约莫又奔了一里路左右,青书冷哼一声,目光如电,往身后看去。
便听他沉喝道:“哪位高人相随?现身一见何妨。”
佛号声悠然响起,一株大树之后转出一位僧人,长眉苦脸,身子瘦小。正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空智禅师。
空智先施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足下莅临此地,不知是光明顶上哪位英雄?”
青书见来人是他,不由微感奇怪。暗道其他高人都未发现自己,莫非空智这些年神通勇猛精进,抑或是练了什么谛听神功,否则怎地就单单被他给发现了……
他正奇怪间,却见空智脸上表情一派慈悲,自己心头却突然间涌现出这样一句话:“这是禅门神通。施主见笑。”
青书神色大是古怪,身子上腾起一股绝强气势。巍峨如山。博大如海,往空智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压去。
空智神色一变。口宣佛号。足下一动。额头渐渐见汗。
青书踏上一步,道:“在下游历江湖至此。并非光明顶上人,大师有何见教?”说话间又踏上两步。
空智身子一晃,蓦地后退一步,叹道:“施主好强的气势。竟险些逼得贫僧忍不住动手。”
青书淡淡一笑,又踏上一步,身上气势又涨,他笑道:“大师现在又不想动手了么?”
空智见他又踏进一步,叹一口气,退后一步,合十道:“世人逼我欺我压我,我当何如?便自忍他由他让他,海阔天空。”
青书哈哈一笑,“揽势”之法自发自动,气势又强,便见他锋芒毕露,连踏两步,咄咄逼人。空智吃受不住,连退数步,却不愿先行动手,泄了气势。他可不比青书气势强盛,少林功夫除了寥寥数门神功,其他功夫都极重气势,自己本就被对方气势相逼,若先行动手,只怕有败无胜,是以收手不出,只待对方气机露出破绽,便猛攻取胜。
青书如何不知他的心思?他武功本胜过空智,但不战屈人之兵为至善,若动起手来,没个百八十招,只怕还拿不下这位悟通禅门大法地神僧。而单凭气势令对方束手,更见功夫不说,也尤为省时。
两人便隔着十丈之距,你踏上一步,我退后一步。
青书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电,大袖一挥,气势又盛,踏上一步,但听他哈哈一笑道:“忍无可忍,让无可让,退无可退时,又当如何?”
空智不假思索,又退后一步,忽觉背心碰上何等物事,却是一株三人合抱大树地树干……
青书连踏上三步,身上气势涨到极处,向空智压去,空智额上汗渍愈多,蓦地只听空智大喝一声,身子纵上前来,轻轻一指点出,“拈花指”指力悄然涌出。
这“拈花指”无声无息,极为厉害,但空智和青书武功差了一个层次,如何瞒得过他?但见青书嘿然一笑,身子一晃,倚仗着无与伦比的绝强气势,呼的连拍六掌,成梅花形状,向空智印去。
空智一时间只觉眼花缭乱,却是分不出哪掌是虚哪掌是实,只得足尖一点,悠悠升起数尺,顺着树干攀上,将这招避开再说。心中暗叹:“可惜悟不出天目通,只他心通天耳通两门,实难降妖伏魔。当年大师哥除宿命通漏尽通外,其他四门神通皆尽悟通,神足通形如鬼魅,绝不输于眼前这人。”
禅门有六门神通,号为“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神足通”“宿命通”“漏尽通”。这六门神通虽绝非经中所载那般神妙,但也厉害非常,“天眼通”能明辨秋毫;“天耳通”能聆听万物;“他心通”能示己意于他人,也能明雪藏之意蕴;“神足通”一成,身形绝快;“宿命通”明因果,理恩怨;“漏尽通”去烦恼,脱轮回。
这些神通听起来不可思议,实则都有史可考,有据可循,历朝历代高僧大德数不胜数,多有修习这些地。便仿佛青书“揽势”法门,看似绝无可能,“势”无形无味,如何能揽?但青书却确确实实做到,抑且气势形势,都能随手揽之。
这六门神通,前面四项似乎都与武学有关,但后边两项却玄乎了。空智这七年来禅武兼修,功夫大进,悟得“天耳通”“他心通”两门神通。隐隐然便是三大神僧中武学第一。
但以他这般厉害。也不过初窥禅法门径而已。后山坐枯禅的那三位神僧,悟得“天眼”“天耳”“神足”三门神通。能夜视物,凭声辨来往之人。动若脱兔,静茹处子。原书中张无忌集当世顶尖技艺于一身,尚不能打退三人,厉害之处,可见一斑。
青书喝一声彩,这位神僧在气势低落之际尚能出此奇招避开自己六出之掌。这掌力六出,乃是自“云势”化来。一掌连着一掌。气机连贯,招招力道沉雄。绝无虚招。任你闪哪掌挡哪掌。我皆以实击之。至于你是实还是虚,那又干我何事?
这样势在必得的一招。虽是随手之作,却被空智给跃起避过。如何不让青书暗赞。
青书吸一口气,抬头望天,左手伸出,对天空空击出一掌,而后手掌斜下。
空智看得莫名其妙,却陡然发现劲气排空,一道掌力自天上击落下来,便要落在自家光头之上,不由大是骇然,急忙一举大袖,潜运内力,化开这道掌力。
这般化去掌力,但身子起势已尽,终究不由自主的落下。
青书身法展开,如鬼似魅,伸指连点数下,登时将空智胸前数处大穴封住。
他出此奇招制胜,却是阳顶天留下的“大九天式”中的第一式“天如穹庐”,掌力圆转广被,令人避无可避,青书与刘伯温均得其法意,只觉其中蕴含着一股莫名沉痛哀伤之情,须得心与境合方能生出绝大威力,是以青书招数虽精,内力虽强,却还不能用出十足威力。
否则,空智也不会微一拂袖便能化去青书掌力了。
青书数指制住空智,呵呵笑道:“大师,你若不跟来,却无此厄。我尚有要事,却是不能相陪了。这穴道半个时辰后自解。嘿,不过大师功力精深,料来也无需半个时辰。”话音甫落,身子一晃间便在十丈之外,空智看得咋舌不已,暗道当年功力精纯无比号称佛法武艺少林第一地大师兄空见,也不过如此。
宋青书晃身间,往光明顶上奔去,只想四下搜寻成昆下落,将他揪出来,废去武功,然后交予杨汐晴发落。
刘伯温武学智谋都是第一流地人物,有自己和他分头行动,成昆落网地机会愈发大了。任青书或是刘伯温,武功都只在成昆之上,虽不能生擒之,但只消一人遇见这贼子,放出讯号,另一人闻讯赶至,则成昆殆矣。
青书目力惊人,在大树间不断跳跃奔走,光明顶演武场上绕着一排大树,树间相距三四丈,但他却是一跃即过,速度之快,非高手莫辨,在此间隙,青书一双锐眸横掠过去,只盼在人群中搜寻到成昆的影子,但却始终没有找到。
大致扫过数眼之后,他心头微动,眼皮陡然一跳,便见远处后山蓦有袅袅青烟升起,俄顷便熄灭,青书暗道:“莫不是刘先生和成昆在后山激斗?”
心念方起,望了一眼演武场上聚集排阵地明教弟子,他心中暗道:“杨逍似乎胸有成竹,说什么此战必胜。他狷介之性不假,却极少做无把握之事。他们既有良策,又答应了不多杀伤正道中人性命……”
想到此处,脚下一点,便往后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