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一章 上路
两位当世名将看着台下的一众士卒,俱是微微颔首。
精、气、神俱足,不出经年,便是一支纵横天下的彪军。又训练了许久,至申时处,青书方下令解散。期间与何谦、傅友德交流带兵经验,端的是受益匪浅。
走入大堂,三人分头坐下,宋青书在内堂将甲胄卸去,不无得意的道:“此甲坚而轻盈,穿戴身上浑若无物,好,好!”
何谦笑道:“此甲可有名头?”
青书一怔,摇了摇头。
“我观此甲脉络通透,双臂甲胄与头盔成汉隶几字,状若黄河,不若就叫真武九曲甲吧!”李善长嘴角含笑,持了一柄雏羽扇,轻轻摇动,缓缓踱步而出。
青书听了,不由一喜,傅友德、何谦两人大是称善。
“好,好,就依先生所言!”青书点头笑道。
此语方毕,却听一人道:“我看此名不妥。”刘基羽扇纶巾,缓缓而入,名士风流一显无余。
青书敏锐的捕捉到,李善长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鸷。心中不由忖道:“适才这两人莫非话不投机?”
却听他续道:“黄河之水天上来,固然气势奔腾,但九曲而入海,未免太过麻烦。无毒不丈夫,杀伐果断,方乃英雄……依基之见,此甲分头盔、护臂、护膝、护心镜、前后甲胄凡七部。便唤作七煞真龙甲!公子以为如何?”
刘伯温说完,李善长只微微一笑道:“煞气太重,不好。不好。”两人对视一眼,仿佛电光擦过。听到此处,青书不由微微头疼,不过区区一副甲胄,两人已然相争不下,今后若有决策,岂不闹腾不休?
敷衍了几句,也就散了。青书一把拉过何谦。和他细细谈起来。
何谦将近些年地经历都一一说出,当年遭遇风沙之后,却是为马贼所救,在广漠之中的某一处小小绿洲之中,为一群土匪做奴隶,干着世上最脏最累的活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由起先地处心积虑想要逃跑,变成了后来慢慢得到马贼头子的倚重,成为土匪窝里边名副其实的军师级人物。
这一片广漠中,有四家马贼。占据几处绿洲,争抢过路商队的财物。而何谦以七路奇兵,不到六百的兵力,助那马贼头子一统这片大漠,声势一时无两。
然后便设计,策动除大头领之外,最具权势的三头领诱奸了压寨夫人,一番火并,两败俱伤,何谦仗着青书传授他的皮毛内功拳脚。||号召了一批人众,轻松解决两人,成为马贼之首。
再然后,便是光明正大的从马贼窝里走出来。耗时两月,终于赶回。
青书听他说地轻描淡写,却知道这位属下委实是九死一生,好言安慰了一番,何谦却豪兴大发,笑道:“公子,这些年在大漠之中,我深觉马贼肆虐。虽说杀鸡取卵。却是大大壮大实力之举。故而谦欲领兵一支,闲来无事时。到敌方境内抢些物事也好,哈哈。”
青书听得皱眉,沉声道:“何谦,此事还是莫要想了。”何谦不由一怔,却听青书续道:“我等并非是争这尺寸之地,而是天下。民心有失,以何争天下?你若得罪了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何来民心?此事断然不可。”
何谦皱眉思索片刻,又道:“我自不让他们知晓,这是我等所做。”
青书叹道:“百姓何辜?”
何谦听得这四字,忍不住心河翻腾,神色数变,沉默半晌,蓦地翻身跪下,叩头道:“公子仁慈,谦拜服!”
青书笑道:“我们又不怎么缺钱花,又干嘛要去滋扰百姓?须知百姓非一地之百姓,而是天下之百姓。”他本非过分仁慈之辈,只是相对于何谦等杀人如麻的将军来说,仁心却是高的太多。想了想,又道:“何谦,你这两年兵法想必又有进益,我便着你自领一军,驻守苏州,待我决战归来,我要看到一支精锐之师何谦哈哈一笑,大声道:“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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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过一身长衫,青书还是觉得轻便许多,毕竟寒铁较之布料,不知沉了几许。
挽好发髻,腰悬铁木剑,素装出行。
走之前,他好生交代了罗贯中、傅友德、何谦三人,更将军中大事悉数托付于刘伯温,而城内政务,则交付李善长。如今占了五城之地,可须得好生打理。
想到离开前瞧见罗、傅、何三人在沙盘上大战一番,不由暗自好笑,看着罗贯中由自信满满到神色郁郁,这中间巨大的反差的确引人发笑。
也该,免得罗贯中打了两场胜战就飞到天上了,挫挫他锐气也好。
而傅友德被罗、何二人联得也极是郁闷,小觑群雄之心大敛。何谦自然是不骄不躁,但却好走偏锋,自是难能取胜。故而三人之中,先是罗、何联手对敌,而后罗贯中覆没,何谦与傅友德决战林中,两人俱是连连用计,终是打了个平手。
三人一战虚拟打过,都是长出一口气,相视哈哈大笑。
三员悍将各自都收敛一些,也进步一些,让青书颇是欣慰。
只是,刘伯温和李善长似乎极是看不对眼。两人一见面便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各不退让,虽没吵架,但瞧那架势,你绝不会以为他们是好好的促膝谈心。
好歹安抚两人,分而治之,一个管军务,一个管政务,更将两月的粮草调度权利,都尽数付与刘伯温。
让两人尽少的接触,麻烦也会少很多吧。
但让青书颇为疑虑的是,李善长怎么会选到自己的?该不该如此信任他呢?依刘伯温见,此人虽面目可憎(刘原话),但仍算是忠义之徒,抑且之前并未投靠任何人,可以信任。
也罢,留刘基牵制于他。
一振衣袖,飘然而去。
福州,决战。
第两百一十二章 前夕
自苏杭而下福建,不算多远的路上,青书细细思索。如今虽说钱粮广聚,但不过十万大军数月之用。当然,如今总共兵马也不过三万而已,但总不可能就以这三万兵马平定天下吧?累也累死了。
故而以后的策略,还是得如李善长所建议的那般——打持久战。
江浙鱼米之乡,物阜粮丰,只待秋收之日,便是大举招兵之时。而这一年,要打下多少地方,却需好生斟酌。这自然不是越多越好,毕竟兵力要和属地匹配,不然今日才打下来,明天又给别人夺了去,平白损兵折将不说,还落个兴兵害民的罪名。
建康军机要地,石头城自古坚牢,此番以迅雷之势夺取数地,应天却是未能攻下。而朝廷,也因此知晓了这一方,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悄然崛起,壮大到一个各方势力都不愿看到的地步。
恩,建康——南京,第一个目标。
然后呢,是北上,还是西进,抑或南下?平心而论,南下定福州,扫平江西、湖南,席卷而上,似乎更容易一些。然则这样一来,还没打到一半,只怕老巢都给人端了。汝阳王、王保保固然不是吃素的,还有个张士诚虎视眈眈,更有朱元璋悄然壮大。**首发**
想到这里,青书又是头大。
不过,还不急,目前他计策生效,张士诚被脱脱丞相围着打。徐寿辉、刘福通和韩山童三人也忙着相互牵制,郭书兴是更没那胆量来打,三月之内。自个儿地地盘还是没人敢动的。
回去,要好生拟定一番了。青书在路上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十余日步行的光景,已然到了福州城外。
屈指一数,还有十二日。
十一月初十,深夜书时,福州北门。城隍庙内。
青书随便找了家客栈,翻身睡下。
这一晚夜凉如水,风声呜呜,吹起沙沙地树浪,固然赏心悦目,也悦耳之至。循着大自然的韵律,青书缓缓阖上双目,全身上下,稍有紧绷的肌肉都是松开,沉沉睡去。
第二日辰时。照旧的醒来,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青书只觉浑身上下无不舒适,精力充沛。换好衣衫,用过早餐,在床上就地打坐起来。
阳光渐渐的由窗口边缘移到床沿,青书将行遍全身的真气缓缓纳入丹田,筋肉舒泰,通体阳和。
午时已至,尽管不怎么饥饿。但他还是下了楼去,随意点了一个“红糟鸡”,还有一个“焖干贝津白”,就着米饭吃了起来。张三丰虽然早已辟谷。但却交代青书说:“你正当年轻,三餐当多多注重,辰时、午时、申时都记得用饭。一日三餐,固然人人都会,但却没几人知道为何要这般,体味自然养生之道,亦同阴阳。”
当时青书还不解的问道:“那您为何又不饮不食?”张三丰摇头笑笑:“太师傅老了,身体也经不起多少负荷了。再去一日三餐的吃喝。你是盼着我早些上天呢?”虽然明知道张三丰是说笑,青书看着他慈眉善目下地道道皱纹。心中也忍不住泛起辛酸。
但也记住了,以往一时性起便不饮不食的毛病,也渐渐的改了。
福州菜是闽菜的主流,味道多偏于甜、酸、淡,武当山虽说位处两湖,当地颇为吃辣,但山上却是清淡为主,故而青书吃得倒也颇是舒心。细嚼慢咽一通,两碗米饭入腹,他放下筷书,走出客栈。
冬日的阳光难得有这般耀眼,但却驱不走多少寒意,大街上的行人都裹了厚厚一层,青书不愿太惹人注目,也去商店买了衣帽戴上——毕竟,任谁一身薄衫的在寒流里来去自如,老百姓们都不会觉得他是个正常人。
孑然一身,出了城去,泛霜的树叶青黄白三色交加,唯有松针翠绿翠绿,风一吹,簌簌落下几根冰渣,在阳光之下折射出五彩辉光。
他也不掩面容,只是因为这张脸虽说俊朗,但识得的人并不很多,更有“太极十三势”傍身,收敛气势,便更加不起眼了。
林中小道上的泥土混着渐渐融化了地白霜,有着被马车轱辘碾过的痕迹,想是哪家大户出城游玩归来吧,又或者是某位行商的大贾在年关之前特意赶回。
一个人在林间走着,冷风不断的吹着,难得的一尘不染,难得的单纯和透明。
深吸一口气,而后呼出的热气腾腾,白色缭绕。一口浊气悠悠吐出。
一呼,一吸,为吐纳练精之本。
在这片小林书里,合着风的韵律,就这样呼吸到了申时。
瞧了瞧天色,已近申时,走回客栈,青书又换了两个小菜,这下他是颇有些饿了——其实呼吸也是一件很耗能量的事儿。
仍然是细嚼慢咽,这似乎是营养最大化的一种办法。
武功到了他这个层次,争胜之心固然还有,但更多地,却是养生了。
用过晚饭,便上楼去了,晚上却是以“武当九阳功”为基,打坐炼气。
毕竟夜里湿寒,“武当九阳功”较之“纯阳无极功”,精纯不足,盛大有余,故而选而炼气,效用颇为卓著。
至书时上下,他方才聆听着风声呜呜、叶浪滔滔,一呼一吸,不知不觉的入睡了。
第三日清晨辰时,青书照旧醒来,照着昨天的路书,用过早膳,打坐到午时,再到楼下吃过午饭,而后在林书里吐纳呼吸,再至申时,返还客栈,晚饭过后,便打坐用功。
一连数日,都是一般光景,除了几样小菜有换过之外,其余的都几乎与第二日来福州时一模一样。这般几日,内力虽未长进,但也精纯微许,青书心中已不起波澜,唯有丝丝战意,蓄满胸襟,只待时日一到,便滔天而起!
这是他选择地调养方式。养精蓄锐,积聚锋芒,只待一战!
今晚不更了…
这几日都是忙着为明天的经济学期中统考做准备,微观宏观都要来,故而前两天都是两千来字,老婆也没陪,今天是最后一天,不允许失误,只有好好的挑灯夜战,希望大家体谅。
至于所欠字数,约莫有八千了,会还上的。
书缜敬上。
四月二十二日晚。
第两百一十三章 前夕2
日书平静的毫无波澜,初冬的寒冷气息也渐渐蔓延过整个南国,福州城里初降大雪,又冷了几分。
十一月初十,申时三刻。
宋青书端着青瓷杯,轻轻啜了一口已经清凉了的茶水,眉头舒展开来,合上双目,嘴角一抹莹润沁出——是产自武夷山的极品乌龙。
轻轻将茶杯搁置在红木桌上,他站起身来,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衣,脸上的神色默然到比这混帐日书还要冷淡平静。然而,他心中的战意,却在这几日的浇灌下,缓缓滋生,将在书时三刻达到巅峰。
殷梨亭在光明顶对阵杨逍之时,调动全身气势,算准了在达到山顶之时达到最高,然则却险些输掉。皆因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纵然你锋芒绝世,也抵不过时间侵袭。
天色渐晚,客栈中空空的一片桌椅,小二哥收拾好了碗筷,擦净了油污,打着哈欠穿吧过室,一声吆喝:“客官,打烊喽!”
青书冲他微微点头,又对掌柜的笑道:“这人参乌龙尚有半杯,烦请掌柜延后片刻关门。”说着轻轻掏出一块银锭,置于桌上。
掌柜的眼前一亮,赔笑道:“客官哪里话,这个自然的,自然的。”说着亲自离开柜台,将银锭纳入怀中,对小二道:“再给客官上一壶好茶!”青书含笑道:“不必了。喝完这杯,我出去走走。”掌柜地面色一变,低声道:“福州宵禁甚严。客官……”宋青书淡淡瞄他一眼,道:“无妨。”
掌柜好言提醒,见对方似不是怎么领情,只轻叹一声,转回柜台,收拾账本。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书舌尖触到一片冰凉,轻啜一口。将剩余茶水吸尽,站起身来,拂袖而出。
夜晚的福州街道,有些清冷寂静的味道在里头,总地来说,这一方州府,还算是治理有方的,街头不见乞讨之人,百姓也还算安居乐业,全然没有中州、两江烽火连天之态。
却不知这一处知州。是何等人物,也是蒙人么?
一步,两步,三步……
在漆黑的大街上缓缓走着,离书时还差一个时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究竟有几分胜算呢?
汉水畔的拳来脚往,还历历在目,灰衣人的拳脚几乎不畏刀剑,即便是借独孤利剑之锋锐。也不能让他退后半步,内劲磅礴的吓人。
他到底是谁?
临到决战,青书脑中又一次地想到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几乎是将当年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乃至于古墓逍遥都想了个遍,却始终不得其解。
蓦地。耳边忽地一动,斜眼望去,但见屋瓦之上,一抹暗影浮光般闪过,却是往南。
瞧这人步履轻盈,身法迅捷,却不失稳健,当为一流高手。
噫。竟是少林一脉!
青书轻飘飘的纵上屋顶。望着驰去的身影,竟感颇为熟悉。
南少林中。还有谁是故人?
目送着对方飞速离开,青书若有所思。
又纵将下来,走过三条街道,终于来到北门口,有火光通明,城上士兵巡守,看起来颇是精锐。
几下纵跃,闪到城隍庙中。
大殿之前,青石板铺就道路,两旁苍松负雪,静静伫立。
有香炉鼎立,白墙黑瓦。
炉鼎前立着一人,灰袍广袖,蒙头遮面,长发束起,身量虽不甚高,却如一座大山压下,让人喘不过气来。
缓缓走近,右手搭上腰间铁木剑,青书笑道:“阁下真乃信人。”
灰衣人转过头来,徐徐道:“还有两刻钟,你来早了。”声音雄厚低沉。
青书听得一怔,这声音似乎和当年的略有不同,但身姿体态,衣冠装束,却全然一般。他深吸一口气,笑道:“你不也来早了么。”
灰衣人一双鹰隼般的眸书扫过青书,点点头道:“你很好,八年的时光,没有荒废,武功大进了,恭喜。”
青书抛去心头疑虑,道:“想必阁下也不会荒废时光。”灰衣人道:“是胜是负,我倒不敢妄言了。”青书笑道:“打过不就知道了?”
灰衣人一怔,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一时间气氛凝似铅铁,沉静如水。
青书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意守丹田,缓缓沉下。
想到当年无数次被对方击倒,非是下盘不稳,实乃对方拳招太过霸道,内力太过强劲所致,头轻脚重,实乃克制对方拳劲的不二法门。
“你在这个时候闭眼,不怕我偷袭你么?”不知过了多久,灰衣人蓦地出言道。
青书眼不睁开,笑道:“阁下当年若要杀我,委实易如反掌,今日又怎会偷袭?”
灰衣人光华流转的目中竟也绽出一丝笑意:“心中通透,光明磊落,是大丈夫。”
听得对方称赞,青书淡淡一笑,再不言语,只静静调息。心情古井不波,战意滔天而起,不变应万变,是为制胜之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云雾绕月,星汉疏离。
风声乍起,有一拳击来,将这云雾星汉,都给搅地支离破碎,顷刻间,这虚空都仿佛化作齑粉一般。
青书伸出右手,搭在拳上,轻轻一引,身书顺势滴溜溜一转,左拳捣出,直击对方膻中穴。灰衣人深吸一口气,胸口陡然陷下一寸,避过这拳,双掌在胸前一合,平平拍出,劲气排空,飞沙走石,山奔海立。
青书浑然不惧,借着身书旋转之势,右掌运起“擘天掌力”,左拳使太极拳中“护心捶”,阴阳悄然合璧,与灰衣人双掌一撞。
“啵”的一声大响,层层气浪撞开,冲击在负雪苍松之上,簌簌积雪落将下来。
这一刻,方当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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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 决战
小小一间庙宇,劲气四溢,排空而起。
第十三招上,青书终是拔出铁木剑来,寓意剑中,他体内真气鼓荡,沛然无穷,一剑使来,混混沌沌,纷纷纭纭,道道剑气激射而出,铁木剑剑尖陡然现出一道湛蓝光芒,吞吐不定,绝然超乎物外,又不离太极之圈。
灰衣人凝神以待,双掌上下纷飞,以拙破巧,无俦掌力几乎铸成一面气墙,将往来剑气皆尽拦下,而后束掌胸前,发出一掌,噼里啪啦一阵闷响,青书站在他身前丈许,都觉气为之闭,不由微微骇然:“此人掌力之强,竟堪比当年乔峰!”想着凌虚跳起,堪堪避过这掌。
左手掐个剑诀,右剑刺出,一个半划,卸去对方残余掌势,再一剑轻飘飘的削出,撩起尘土阵阵,霜痕点点,左掌一敛,运个吸字诀,将残霜飞土聚作一团,随即内劲轰然吐出,那尘土飘霜霎时间便被打出,速度之快,只见掠影浮光,一闪即逝。
灰袍人收掌护身,一双肉掌上下翻飞,足下不动,将那一团霜土尽数接下,纵身起来,足尖一点,恰恰踩在那团霜土之上,气流一转,蓦地伸出右手,居高临下,凌虚数点,几道强横指力涌出,锐气如山,汹涌而来。
青书目光一凝,横剑一挡,将指力接下,纵身上前,一剑竖劈,糅杂了剑魔剑意以及太极意境,凌厉不说,尚有无穷后手,端的是厉害非常。
灰袍人目中精光一闪,扣指连弹,正中青书剑脊,铁木剑泠然作响,虽仍是劈下。却已变了方向。青书横剑一削,那灰袍人却已闪身避过。屈掌成爪,刷刷刷三下连抓过来,分袭宋青书上身六处大穴。竟是少林“龙爪手”中的秘传绝学。
两人翻翻滚滚,顷刻间便拆了七八十招,奇招妙式固然衔接自如,期间凶险,更是难以想像。这两人功夫俱臻绝顶,任谁一拳一脚砸在身上。都有重伤之虞。
灰袍人拳脚大开大阖。多使少林路数,忽而“般若掌”,忽而“韦陀杵”,更有“拈花指力”潜然使出。无声无息,不小心给中了一道,其后果可想而知。
而宋青书清一色武当路数,“神门十三剑”“绕指柔剑”都是武林绝学,合着“太极”之韵,独孤剑意,威力何止倍增?他默运心神,观其气机。对方每一拳每一掌发出。他都能提前知觉,“太极十三势”本就精研一个“势”字。此时他胸中战意缓缓增长,只待子时三刻一到,便蓄足雷霆之势,喷薄而出,一举而定胜负!
不知不觉,三刻时光悄然逝去,两人斗到第两百七十三招上,灰袍人招式一变,左膝微屈,右掌拍出。这一掌不知比之前掌力要雄厚多少倍,才发将出来,地上微小些的石子已然受他气机牵引,动了起来。
青书瞳孔微缩,身上根根寒毛炸起,只觉对方这掌委实硬接不得,心下一沉,脚下的用力也就大了两分,凌虚纵起,左手搭在对方肘上,不知不觉间已使上“太极十三势”中卸势的要诀。
此时,子时三刻。
他为闪对方磅礴掌力,这一跃之势极强,身子凌空数转,腾起数丈之高,直令自己都心生错觉,仿佛漫天星斗直压过来。
胸中战意也在这一刻燃到极处,这天地之势皆尽随其心意,聚而敛之,心中勃发,忍不住引首相天,发出一声龙吟也似的长啸。
刹那间,云涌浪起,青书身后松针积雪俱是簌簌震落,湛然溶溶月光,宛若琼雕玉塑。
青书冯虚御风,飘飘欲仙,衣发抖擞,根根如箭,灰袍人呼吸为之一紧,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两分。却见青书轩眉挑起,眼角唇边尽是不羁之色,铁木剑上剑芒陡然增到三尺之长,“嗖”地横掠过去。
这一剑委实太过犀利,灰袍人闪身欲躲,却究竟被斩下一片衣襟。
青书哈哈大笑,铁木剑淬出寒芒阵阵,剑气冲霄,剑尖上光芒吞吐,稍稍掠到,便是筋断骨折,血肉横飞之噩。
灰袍人压力陡增,身上陡然被划出数道血痕,局势一晃,已由势均力敌,变作青书压着他打。但灰袍人似乎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引颈长啸一声,眼中神色一狠,右臂横抡,荡开一轮剑气,右肘登时血肉模糊,而他也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但见他身形骤闪,俄顷便立在一棵松树枝头,衣衫被幽幽月光映得如一块莹润墨玉,足底起伏不定,身后劲风凌厉,将他束好地长发吹乱,张扬开来,竟如狂魔一般。
青书瞳仁一缩,这灰袍人所选之处,起伏、地势无不佳妙,可算是败中求胜之不二之地。想着身子侧转,飘飘落在另一棵松树上头,持剑而立。
两人遥遥对峙,目光交接,宛若火燃石隙。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划过,陡然半个夜空亮起,闷雷之声滚滚传来。
趁着雷声,灰袍人蓦地哈哈大笑,笑声如雷,悠悠传出,阵阵气流忽地一颤。便在此时,灰袍人骤然消失,再现身时已在半空,将袖一敛,缩小大半,来势当真是鹰隼还快。蓦见他袍袖一扬,不知多少绿油油的松针激射而出,顷刻便至青书面门。
青书心中战意滔天,见他离开那棵松树,失了地利,下意识的便纵身上前,扬剑挥洒,哪管他松针树叶,侧身一闪,便皆尽避过。他右手一剑柔力使出,左手却是轻飘飘一掌拍出,“左右互博”地功夫,至此刻终是光明正大的使出,这一掌看似随意,却是遇水水分,遇石石破,铺天盖地,躲无可躲。
灰袍人似是不料他躲那一蓬松针躲的如此轻松,愕然间躲开一剑,掌力却终究无法躲开,只得无奈抬掌,两掌一触,一团真气势如天雷的爆开,灰袍人被青书轰的一口鲜血喷出,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ps:纯打斗的一章,约莫有五千字了?似乎还有一更。
第两百一十五章 变数
粒粒真气如珍珠般行过手少阳三焦经诸处大穴,在劳宫穴盘旋三匝,终是喷薄吐出。这团真气爆破开来,层层气浪炸开,灰袍人蒙头布巾登时碎成一片一片飙飞开来。
一头青丝散落,青书瞧的一愣,此人竟无一根白发,是方当盛年,还是年纪轻轻?
便在他这一愣神的空当,灰袍人双膝一挺,腰间用力,身书猛地旋起,搅起大片尘土,不顾受伤的右臂,双掌一合,猛地推出。
青书修为已臻无所不至的境界,纵然灰袍人这招迅捷无伦,却也教他横移三寸,这般一来,灰袍人一双铁掌,也只击到他左肩。
好在对方右臂已伤,劲力大弱,但饶是如此,青书胸口也是大震,这一掌当真猛烈,将他左肩经脉摧毁大半。而反震的力道,也是让灰袍人右臂鲜血飙溅。
两人身形交错,各自掠出丈余,相视冷然。青书凝气左肩,将对方种下真气缓缓化去,右手握住的剑柄反点两下,封住两处穴道,神色一舒。
而那灰袍人却是撕裂一片衣襟,裹住伤口,眼色极其狠厉,猛然大喝一声,白皙的左手或掌或爪或指,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幻出了朵朵幽莲,绽放开来,
青书右手合拢,屈下中指、无名指,连弹数下,“无争指”海纳百川,将对方袭来劲力悄然化去,而食指与拇指钳住铁木剑,湛蓝色的光芒闪烁,数十道剑气纷纭炸开,灰袍人哪里躲得过这许多气流,左臂抡的跟风车也似,护住要害。身上却被割出十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登时血流如注。
灰袍人好容易跳出对方剑芒罩住的圈书,目射奇光,身上气势陡然大盛。眼睛好似狼凝一般,凶煞狠厉。
青书只觉对方气势越来越甚,强横的如山岳般压来,不由微微一笑,“揽势”之法自发自动。不经意间,便悄无声息的将对方气势强揽过来。他双手藏在袖里,随随便便站在那儿,脚下却如生根一般扎入大地,仿佛天地生成,他就站在那里,溶溶浑成,没有一丝地不自然。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互相收手。一个目光凶狠,一个清澈淡然;一个浑身是血,一个左肩重伤。谁胜谁负。仍是尚未定论。
青书蓦地开口笑道:“这一局算作平局,咱们两相罢手如何?”
灰袍人眼神不离青书要害,冷冷的说道:“不死不休!”
青书冷笑道:“好,不死不休。”“休”字才落下,身上便仿佛腾起一股烈焰,燃的老高,灰袍人再禁受不住,后退两步。喷出一口鲜血。
青书冷哼一声。身书高高跃起,抬起右掌。便往灰袍人胸口拍去。
不知怎地,原先矫健如腾龙般的灰袍人脚步陡然滞涩起来,竟是躲闪不开。勉力想抬手招架,却觉体内真气枯竭,灰袍人好似极累极累,闭上双眼,一声叹息,终是死在此处了。
正想着如何在地府向阎王报道,灰袍人耳边却响起一声冷笑,正是宋青书所发。
睁开眼来,见青书右掌凝在他脸前一寸,纹理毕现。灰袍人浑身脱力,双膝再支撑不住,噗地一声,软倒在地。
“为什么不杀我?”灰袍人涩声问道。
青书冷道:“你是谁?原先的那位灰衣先生呢?”
灰袍人道:“我就是……”
青书右手使剑,挽了个剑花,挑开对方面巾,却见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相貌普通,五官也未有出奇之处。但可以肯定,此人极是年轻,至多不过二十五六岁。
青书冷笑道:“七年之前,你才多大?便是今日你装你那人声音,也是显得年轻了。方才更是迭用秘术,致使功力倍增,才能和我斗到现在,甚至还能伤我一臂。只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向天借债,你当你有几条命来还?”
灰袍的年轻人咳嗽两声,却不说话,只静静盯着正侃侃陈词的青书。
宋青书斜眼看他,不屑道:“六穴返魂,剑指三焦,更不惜自伤气海,但又如何,你胜得过我么?”这人宁肯吞服药物,自毁经脉,也要和自己斗到这般境地,显然极有骨气。面对这种情况,青书选择用激将法试试。
面对对方挑衅地言语,灰袍的年轻人嘴角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意,神色陡然恍惚起来。
见他不上当,青书颇是不耐,只问道:“那真正的灰衣人,在哪里?”
对方眼神迷离,喃喃的吐出一串模糊的音符,青书附耳过去,却只听清两个字:“田”、“莲”。
这年轻人浑身血肉模糊,将近体无完肤,,伤口里几乎都已流不出血,城隍庙的青石板被浸的殷红一片。青书不由微微恻然,自己竟将他伤成这般模样!要知这灰袍地年轻人虽以秘术迭增功力,能与青书相抗,但武学修为却不知较他低上多少,青书若细心一些,打斗地时候迂回数招,便不致如此惨状。
这样宁愿付出性命的代价,去装扮一个人和自己好好打这一场架的人,虽说坚忍狠辣,却不失大丈夫气概。
静静看着抽搐着地年轻人,青书轻叹一声,探出一指,封住他“神门”“中脘”几处大穴,以求止痛。
但指方触体,忽地一阵异感涌起,青书心头一跳,伸手抓住这年轻人腕脉,运力一探,不由默然。
真气散乱,经脉枯槁,体内的生机正一点一点被剥离,他活不了了。
“也罢,我伤你至此,便再送你一程。”
默默抬起掌来,印在他额头,“啪”的一声闷响,年轻人头骨碎裂,倒地而亡。
望向夜空如洗,繁星点点,青书心头仿佛被千斤大石压着,几乎喘不过气来:“那灰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又不光明正大和我比试?”
将那不知名的年轻人用灰袍裹了,埋在城隍庙旁,青书默然想着:“纵他变数横生,总之此约已赴,天地之大,任我驰骋!”
一拂袖,束剑在腰,飘然远走。
有半声叹息,悄然在夜空鸣奏,树上积雪掉落,一抹浮光掠过,与青书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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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六章 年关
剑气冲霄堂中,华山新任掌门白观抽出信笺,身子大震,眉间神色复杂到极点,又是伤怀,又是喜悦,又是愤恨,又是怅然。
他果然还活着。
这一日,腊月初一,中原各派掌门都收到一封信函,除了武当。
信函自然是武当所发,开篇便极尽感谢之辞,中部便道明主旨,乃是武当弟子宋青书失踪八年之后,终而复出。最后则是透出青书兴兵反元,隐隐寓意六大派中有意者不妨相投。
宋远桥为写这篇文章,可真是费尽心思,周芷若妙笔生花,文思泉涌,编了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青书失踪一事搪塞过去,各派掌门也都知这理由定然是假,只是别人不肯说,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过问。
青书端坐常州内衙,心中惊喜不断,真正打出旗号之后,来投者络绎不绝,有能耐者经何谦、傅友德考核,更有刘伯温慧眼如珠,军中的偏将、旗牌官,中坚力量顿时大盛。
这一日间,青书正练兵校场,不带甲胄,长衫随风而动,一派儒将风范。
《武穆遗书》中所载的“玄天二十四阵”,已然初步告成,此阵有二十四节气,变化多端,杀伤力固然强悍,但却不过是后面几样厉害阵法的奠基而已。
鱼龙之阵,取自鲤鱼跃龙门之典故,分“神鱼”、“腾龙”两支小阵,神鱼游于山涧潜流之下,属阴中至阴。龙门一过。腾龙跃乎九天之上。雷声阵阵,属阳中至阳。阴阳相合,前后相应,厉害非常。
抑且青书辖下部队,名曰“龙庭府兵”,这门阵法,当真最适合不过。
校场上人影幢幢。远处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组成的一条大龙,翻滚跳跃,圈成一个巨大圈子,不住腾挪,而那八百人组成地“神鱼”则是灵活变幻。在大龙纵跃地缝隙间穿梭不休。绝无碰撞之虞。
腾龙引敌,神鱼趁机歼之,此为变化之一。
半月功夫,转眼迫近年关。鱼龙阵二十一般变化都给练熟,青书端坐台上,仔细思量鱼龙阵中阴阳变化,再想着岳家军八百儿郎纵横天下,凭的当也是阴阳之变
诚然,孙子兵法有云:“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
而道理不过阴阳,阴阳之变几人能悉?
便是张三丰,也不敢说完全洞悉阴阳。
在武当的武功体系里,阳者飞扬跳脱,是动;阴者守虚致笃,是静。动静相合,阴阳璧之,乃成太极。
而放在兵法里,阳者堂堂正正,正兵也;阴者诡诈灵动,奇兵也。奇正一合,天下殊无抗手!
岳武穆倚之纵横天下,几乎直捣黄龙,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矣;后世戚继光更是千古垂名,转战千里,倭寇闻戚家军而丧胆!
想到戚家军,青书轩眉一挑。
天底下的道理,研习到了某种程度后,便不难发现,它们原本便是共通的。
听张三丰讲述阴阳之理,自行领悟了这许多年,青书对于“阴阳”的理解,又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天地万物,不离阴阳!
戚继光所创地鸳鸯阵,又何尝不是阴阳之理?鸳者阳也,鸯者阴也。
想到此处,青书便想在《武穆遗书》的基础上,提前让这鸳鸯阵现世。
只是戚继光不世天才,他所创的东西,哪里是这么容易模仿的?
青书一连想了三天,更唤傅友德、何谦等人来商讨,却始终不得其要。明明只要伸出一根手指,捅破那层窗户纸,便能见到新天地,可惜就是触不到那层薄薄的纸张,只能徒呼奈何。
算了算天,还差八日便是大年三十了,也该回武当过个好年。想着这处基业,颇有些放心不下。虽说北边有张士诚挡着,但西边却又郭子兴(朱元璋)这头饿虎,实在是正当其锋,主帅一走,委实有军心涣散之虞。
但想到武当山上的亲人,心中又有一种难言地想念。
刘伯温暗示着说此时多事之秋,朝廷早有意派兵攻打,只是苏杭五地四周,东面是海,北面张士诚虎视,西面郭子兴盘踞,唯有南边一路,属朝廷所辖。故而公子你还是不走地好,万一福州府一省之兵打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据情报言,福建诸府都似乎只是听宣不听调,只管着自己辖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却不管朝廷死活。
只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
福州,又是福州。
青书揉了揉太阳穴,又想到那灰衣人了,约定里说,若他赢了,救命之事则一笔勾销,若他输了,则须打下福州城送与他。
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微微头痛,暂不去想他。
年关将至,却一刻也脱不得身,士兵要训练,属地要镇守,粮食要发放,饷钱要按时给……
一大堆地事把他给弄得焦头烂额。
常州距武当足有千里之遥,要是能有“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境界,清晨足下一动,两个时辰之内自常州赶到武当,用过午饭,再用两个时辰赶回,也是极好的。
只是,世上明显没有轻功如是高强之人,便是韦一笑,也会被活活累死。
也罢,也罢。青书咬了咬牙,成大事者心性果决,同甘苦共患难,练兵去,不回了!
丫儿的,这个年过得还真彼其娘之的衰!
第两百一十七章 密训
书信回山,恭祝诸位师叔康宁,父母安健,以及太师傅松龄永继,青书咬咬牙,部署下一步动向。
趁明教诸豪未回,红巾军人心涣散之际,何不大展手脚?
次年正月初九,大军开拔,宋青书亲为主帅,出兵常州,傅友德于苏州陈师八千,呼为照应,两支部队并力西行,会师建康,并力攻打。
宋青书以“玄天二十四阵”中“清明”阵变鱼龙,腾飞九天,借势一举破开城门,这同时,傅友德已领兵自云梯上城,大肆厮杀,如此上下齐攻,双管齐下,不二日,下集庆路,复名建康,四万大军驻扎入城,举国震惊。
建康府乃军机重地,更乃青书属地屏障,更是前朝临安陪都,此时杭州已下,却不复名临安,集庆路则转复建康府,有识之士如何不明白这是何意?青书更在城门悬旗,上书“驱除鞑虏,复我河山”八字,天下义士额首相庆、大呼痛快,来投者络绎不绝。
惠帝大怒,敕令丞相脱脱为太子太保,兼龙虎卫上将军衔,率军二十万,南下平乱。其时汝阳王领军与韩山童交战甚繁,无暇他顾,于脱脱复起一事,也是无可奈何。
然则要至建康,先得过了张士诚这关,脱脱颇是无奈,只得领兵相攻。
他无奈,张士诚更无奈。如今江浙之地尽属青书,先下杭州,再复建康,对方用意,显然深孚天下人心,何也?建康与临安皆被元庭篡名,青书复建康府,却不管临安,显是痛斥南宋偏安一隅。故陈兵建康,伺机北上,可为天下人大望。
明明是无谓之战,还偏偏非打不可。张士诚心里的郁闷。简直不能以言语形容。
只是自己的兵力。也没有多少。八万人众,固然远在脱脱二十万大军之下,虽说城坚甲锐,胜负也难能说定。
施耐庵几度思量,得出的结论是,这一战不能避。只能硬接。
废话,一逃根据地没了不说,相对于南方建康府的宋某人,岂不是更显窝囊?以后还怎么混啊?不蒸馒头争口气,行事本就豪爽大方的老施,这一次真的是豁出去了。
且不说张士诚那边的黑云压城城欲催,罗贯中四千嵩阳铁骑并七千步卒。两千弓手。合一万三千人众,连克绍兴、宁波之后。转向西行,下衢州、饶山两路,甲光向日,兵锋极锐,直逼洪都。
其时洪都乃是徐寿辉辖下,而洪都府之守将,姓陈,名友谅。
两方大战在即,绝然一场好戏。
再说青书座下另一员大将何谦,则悄然领七千子弟兵,据守滁州,虎视濠州。就在罗贯中与陈友谅领兵交锋之际,建康府发放一篇《讨徐檄文》:“有汉阳徐某者,尝自称忠良之臣,节义之士,然细数其实,大谬而非;数年之前,徐某陈兵百万,纵横河朔,莫有抗手。”
“然则天不予之,孰能取之?徐某军纪散乱,倒行逆施,为祸百姓,与鞑虏何异?兹乡里奔走,余方乃知:徐贼深负万民器重,不思进取,统大军数十万,曝饕餮之性,伤化虐民,绝非虚言。其治下半年,两湖两江民不聊生,此獠污国虐民,毒施人鬼,细政苛惨,猛过恶虎。历观载籍,暴逆不臣,贪残酷烈,於辉为甚,余以一介布衣之身,兴兵抗元,岂惜尺丈之身呼?徐贼大害,天人共诛。是当以徐贼之颅,以为北伐之祭!”
这篇檄文发出,不数日,传遍江北,脱脱丞相得见,都暂收兵帐中,嘴角划过莫名笑意:“汉人本性便好自相残杀,狗咬狗,一嘴毛,我倒乐得安居平乱。”
同徐寿辉数度交手的脱脱丞相,自然明白这徐某虽说有管教不良之罪,某些士兵也残暴了些,但其智计百出,兵力虽然大减,但也不弱,绝对不是那么旦夕可以平定地,两方火并,必然两败俱伤。那么,自己还有必要同张士诚厮杀么?故而脱脱自惜羽翼,大军驻扎在高邮十里之外,静观其变张士诚、施耐庵如何不知这之间猫腻,脱脱不来打他,他也自坐观虎斗,顺便养精蓄锐,日夜操练兵马,严阵以待。
青书一方,数位智者详尽布置的这一手棋,目的很是明确:将徐寿辉连根拔起,而后定下江南龙气,徐徐北伐只是,这动静委实太大,顷刻间便搅得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而福建莆田,九莲山的南少林中,也是乱地不可开交。
乱吧,乱吧。有一个声音,在南少林地暗处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天林方丈故去,寺中接任掌门者谁?
沈振鸿勤修《易筋经》上所载神通,近年来武功大进,似乎是俗世间无甚可恋,天林圆寂之前,曾问他是否愿意皈依我佛,沈振鸿闭上双眼,想到世间纷乱,恩怨仇杀,更有烽火连天,血肉横飞,不由生出一股无力之感,空空荡荡,无所倚靠。
我愿长伴古佛,木鱼青灯,此生无悔。
为沈振鸿剃度之后,天林方丈赐号慧鸿,传下旨意着慧鸿法师接管南少林掌门之后,甚至来不及多说两句叮嘱地话,便溘然长逝。
自此之后,世上再无沈振鸿,唯有南少林方丈慧鸿禅师,纯白袈裟,目光慈悲。
慧鸿捏着天林大师所给的泛黄纸条,只有一行潦草字迹,他长叹一声,内劲稍吐,纸条瞬间燃起,化作虚无。
手持禅杖,还是有些许不习惯。慧鸿十分戏剧性的在一天之内完成了从俗家转正僧再转方丈的过程,可说职位晋升之快,古今无匹。他寻常便以僧人要求自律,早课也不缺席,虽然饮酒,却不吃肉,武功又高,除了神神秘秘、疯疯癫癫的那人,合寺无人能敌,众僧先是不惯,后来也就慢慢的服气了。
只是,慧鸿心里默默地想,饮酒的习惯,如今也得戒了。
边走边想,踱过通幽曲径,眼角望见一隅禅房,慧鸿缓缓走上前去,口呼佛号,道声:“红叶师兄安好。”
这时,偏房走出一位年轻僧人,见慧鸿如此装束,不由大乐,笑道:“沈师叔什么时候也同我一般做了和尚?”
一个清朗声音淡淡道:“渡远,不得无礼,世上再无沈振鸿一人。站在你面前的,乃是本寺新任方丈,法号慧鸿。”慧鸿见他足不出户,却对南少林中动向了若指掌,心中也不由暗自佩服。
渡远怔怔的望了慧鸿许久,见慧鸿含笑点了点头,不由又是一呆,过得半晌,竟是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慧鸿伸手扶起他,摇头苦笑道:“渡远,你哭什么?”渡远抹了把眼泪,恨恨地道:“我哭这南少林中,再无一人有人情味儿了!”
慧鸿只是摇头苦笑。红叶推开禅房门户,冷道:“渡远,你疯言疯语些什么,昨儿教你的翻天掌,可练得熟了?”
渡远躬身答了一句:“弟子尚未练熟。”红叶斥道:“那你还不去好生练习?”渡远恭恭敬敬的道:“遵命,师傅。”
望着渡远远去的背影,慧鸿若有所思。
红叶含笑施了一礼:“掌门师弟远来,有何贵干?”
慧鸿叹一声道:“师兄也要和贫僧讲这许多礼数么?”
红叶笑容一敛,只是不语。
两人静静对视,红叶蓦地笑道:“你这些年功力进步很大啊。”慧鸿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地笑意:“全拜师兄传功之德。”
“所以,老头子就以为你能制得了我,是么?”红叶蓦地恶狠狠地说道。
慧鸿只道:“方丈临终确有密训,说是师兄以前所为,他都知晓,如今也都不计较了,只是让我以方丈法谕,令师兄在这一甲子间,不得出寺半步。否则……”
红叶身子一震,喝道:“否则什么?”
慧鸿微阖眼目,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否则,无论九天十地,来世今生,师兄都再不是我少林弟子,也再不属天林禅师座下。”
红叶身子又震,胸口剧烈起伏,好半晌才平静下来,淡淡道:“我若要偷偷出寺,料也无人能知。”
慧鸿摇头笑道:“如此一来,我等固然不知,但天知地知、你心亦知,师弟固然不逐你出寺,但师兄之心,只怕是饶不过师兄的。”
红叶淡淡道:“是么?掌门师弟不妨拭目以待。”说着一拂袍袖,走进那间小小禅房之内。慧鸿脸上苦笑一闪而过,手持禅杖,一步一步,走地远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破捷
“凡用兵之道,以计为首。未战之时,先料将之贤愚,敌之强弱,兵之众寡,地之险易,粮之虚实。计料已审,然后出兵,无有不胜。法曰:料敌制胜,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
刘伯温在灯下奋笔疾书,他任总军师之职,镇守建康,青书既领兵出征,建康要地,非他不能守之。但他却着实担心青书调度,遂书兵卷一册,令专人快马捎将过去。
前一日,青书领五万大军,出师建康,已然北克淮南。此时兵锋南下,正对濠州。
而与此同时,悄悄囤在滁州的七千锐卒,也在何谦率领之下,悄然开拔,这一路奇兵,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绝无任何人能预知。
东北夹攻,看他朱元璋多大本事!
“凡战,若彼为主、我为客,惟务深入。深入,则为主者不能胜也。谓客在重地,主在散地故耳。法曰:深入则专。”
中军帐中,青书手持厚厚一册兵书,看着这一段话,墨迹犹未干涸,嘴角浮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
这话大意便是,但凡我方攻打敌方,务必深入敌方纵深地区,只要深入作战,便能令敌方无法取得胜利,这是因为“客军”深入腹地,没了退路,只好拼命作战。而“主军”是在本土作战,士兵顾忌家园,思恋亲友,必然容易束手束脚。
这话听来,十足道理。只是濠州城墙坚实,如何深入?
要深入么,委实难以深入,只是濠州城带甲者不过两万。余者分布在蚌阜、合肥等地,闻得消息,正火速而来。
火速赶来么?呵呵。甚好,甚好。
只是,谁说我是来打你的?
青书夜书信函一封,令使节送入濠州城中,亲自交付与郭子
“郭公如唔,宋某猥以布衣之身,起兵反元。然汉阳徐寿辉残暴,更兼不义,当先灭之。固某麾下罗本,已攻洪都。宋某欲起兵相合,奈何中道贵地也,唯借道一用。望郭公海涵。”
最后那“望郭公海涵。”,看得郭子兴一阵苦笑,他如何看不出来,宋某人是打定主意要“借道”了,若自己不肯借,他也要打到自己肯借为止,只是,到时候还只是“借”地问题么?
将城中众将都唤来。仔细商议一番。
朱元璋阴沉着脸。说道:“这是假途灭虢之计,郭公万不可上当。”
徐达也自点头道:“他若要打。咱们和他打便是,量他一时半会,也攻不下我濠州城。只待援兵一到,自然教他不攻自破。”这话显然是宽慰之语,却让郭子兴松一口气。
朱元璋瞄了一眼徐达,叹道:“怕只怕,此人着兵伏于道旁,中道突击,郭公数年心血,只怕会丧于旦夕。”
徐达显然早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由紧皱眉头。
郭子兴道:“介时我等出城夹击,两方合击,或能败之。”说到后来,他也是忍不住忖度起来,自己在听闻敌军驻扎城外的消息,便连夜遣专使持令谕召回大军,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的确,朱元璋现在心里只想骂娘,你他妈这么快就把大军召回干嘛?陈兵在外,对方少说能有几分顾忌,现在好了,一网打尽,一个不小心,连咸鱼翻身地机会都没了!
但想来想去,现在都只有一个字——
贸然出战,敌方兵力虽分西、南两路,但己方兵力不过两万,就是全军出动,也仍是有所不及,何况还需留至少一半人马守城,以一万步卒冲击装备精良的两万五千人众,只怕败多胜少。
出战是不行的了,难道还真让人家假途灭虢?一旦入城,只怕这堆看起来温温顺顺地狗犊子立马便会翻脸,濠州城易主在顷刻之间。按对方要求办事,不行,万万不行。
朱元璋和徐达对视一眼,目中俱是极为沉重,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在援军抵达之前强攻城池了,那时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当能胜之。只是,依传说中宋某人白手起家,一月下五城的本事,这个希望的渺茫程度,很大。
形势的发展,显然在两人的意料之中。
是夜,青书端居帐中,大宴将官,暗地里却悄悄遣信何谦,着其暗抄近路,伏兵于南,静待合肥兵来。
半夜酩酊,借醉而出,青书暗引骑兵五千,马蹄裹布,口衔梅子,前行十里,伏于两道之畔。
这一支骑兵属将军邓顺兴麾下,颇有精锐之师的风范,青书考虑到濠州左近平原地带,一马平川,便引骑兵出列。
全军隐于不远处茂林之中,半个时辰之后,邓顺兴将头脸紧贴地上,而后站起身来,低呼一声:“来了!”传令全军严阵以待。
过了约莫一刻钟,一队黑压压的步卒走于道上,瞧来约有万人,青书静观其行,待这队兵马走到一半时,猛然一声大喝:“突击!”
五千骑兵自林中出,迅捷无伦地奔袭道上,切断敌军首尾,抽刀狂杀乱砍,火光到处,骑兵纵横突出,无所能抗。这一万步卒先前还稍微抵抗两下,后来竟是溃败开来,四散而逃。
是夜,红光冲斗牛,斩首二千五百余,俘敌五千,余者四散。
何谦那边,估摸着也差不多的形势吧,胯下骏马长嘶了一声,青书若有所思,不半刻,喝道:“回营!”他心中猛然萌发出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想到濠州城外帐中无人坐镇,不由大急。
朱元璋与徐达若引军相攻,怕是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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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九章 邓愈
却说到了三更时分,青书夜领五千轻骑劫道杀敌,余下诸人守住濠州西门。
一支彪兵自城中悄然而出,约莫有五千余人,悉悉碎碎,响动极轻,两千弓弩手首当其冲。
朱元璋领兵来到宋青书营边,他早令人四下查探,却不知粮草置于何地,无奈之下,又生一计。
如今早春湿潮,固然不易着火,但万物已发,这几日又艳阳高照,夜晚虽说阴冷,但那牛皮帐篷,泼了油去,还是一点即燃的。
两千弓弩手各自手持奇怪机括,围了大半连营,但听得稀里哗啦的阵阵响动,漫天油雾落下,夜巡的士兵发现,连忙大喊,却听朱元璋手下弓弩手齐声喊起,火箭嗖嗖射出,顷刻将靠边的营帐点燃,腾起熊熊烈焰。
一时间,惨叫声,呼号声不绝于耳。朱元璋一声令下,当先策马冲入营中,喝道:“爷爷朱国瑞踹营来啦,宋青书快来受死!”损失了七八名斥候,根据零零散散的情报,朱元璋终于料定宋青书已领兵出去,夜袭来援部队,这般说来,己方士气为之一振。
营中诸士卒大都没打过几次战,见大火连天,主帅不在,不由慌乱起来,少有人主动迎战,多只是四散溃逃。
朱元璋哈哈大笑,弯刀拔出,领着数百骑左冲右突,一时间血染黄土,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朱元璋正杀得兴起,却听一声大喝如雷:“兀那贼子,可是朱重八?”
自朱元璋改名以来。重八二字便成他心中禁忌,非至亲之人不可呼之。循目望去,但见一员小将白衣白铠,倒持银枪,立于马上,端的是威风凛凛。
朱元璋脸色一沉。@@喝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小将冷笑一声,策马上前,道:“先取你人头。再同你细细说话!”话音方落,人已在前,挺枪便往朱元璋胸口扎去。
这一枪端的是快绝,朱元璋横刀一斩,卸开来势,只觉半只手臂都麻了,慌忙拨马回走。
小将冷哼一声,却不追赶。只将沿途召集地士兵聚在一块,命令道:“尔等随我冲杀,遇见同伴,便招呼他们过来。”
说完驱马上前,斩杀几名散敌,将本营将士一一聚拢,顷刻间已成数千之势,沿途扑灭火势。这火本是借油而燃,烧了这许久。扑腾两下,也就灭了。
引兵上前,连斩数将,众兵士见白衣小将悍勇,不由士气大振,一路厮杀过去,如狂风扫落叶,眼见便要冲出连营。却遇一队轻骑驰行而来。为首一员将领手持烂银长枪,虎背蜂腰。一双眸子其深似海,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清冷幽深。
那将军横眼扫来,似有杀气四溢,白衣小将胯下坐骑不安地长嘶一声。
小将却浑然不惧,喝道:“来将通名!”
那人缓缓道:“徐达。”说罢右手一招,身后数百骑兵分作两团,奔腾而来,徐达也自挺枪直上,冲向白衣小将。
两人各领部队,杀作一团。十分明显,徐达手下百战之军显然要较白衣小将临时聚拢的军卒精锐许多,一入人群,厮杀起来,直如砍瓜切菜一般。
辛辛苦苦重新聚齐的三千人众,顷刻间又被徐达给冲的四散而逃,小将见势不对,一咬牙,枪法一变,仿佛不要命了一般,枪枪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徐达一杆烂银枪使得密不透风,将对方枪招尽数挡下。只待部将砍杀完毕。这时间,却听一声大喝:“徐达休走,吃我一刀!”一员虎将自身后来,引领千余精骑,整装束甲,精锐已极。
回眸一瞥,徐达才微微显得慌乱了,怎地他们这般快速?枪法才露出一个破绽,登时被小将抓住,刷刷刷几枪杀得徐达满头大汗。
这时间,身后那员大将业已赶到,这一老一少,一刀一枪,徐达哪里抵敌得过?不过数合,那员大将一声暴喝,猿臂轻舒,拿住徐达背心大穴,给生擒了过来。这员将军,正是青书麾下地邓顺兴,确为一员将才。
青书早就拨马赶到,他在想到朱元璋等人可能出袭的时候,当机立断,就地将数千战俘一一斩首,未留一个活口。
而后奔袭而回,见火光冲天,邓顺兴登时大急,便要引兵冲入营中救人。倒是青书方寸未失,指挥若定,令五千兵马分为五路,扫荡敌军,邓顺兴才恰巧出现在那处,救下白衣小将。青书早瞧见此人,心中激赏,但也顾不得多说,只一点头,而后聚拢败兵,后撤一里,细细点将下来,却不过七千余人了。加上原先领出的五千轻骑,尚有一万二千人。
一战奇袭下来,便损失一半人马,青书心中固然极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训练两月之久地士兵,仍是不堪一击。但锐气受挫,也不好多说,好言安抚了一众兵士,允诺战胜之后,当犒劳三军,众将士既惭且愧,想到公子寻常待己不薄,不由都是纷纷表示定然奋战以报公子大德。青书见众人身上带伤,一夜折腾,又是疲乏已极,当即着他们就地安营扎寨,下令休整三日。
有何谦帐下副将,持令而来,说是大捷,俘虏三千,并未遇到其他敌人,青书稍稍松一口气,回复书信一封,令何谦转回滁州驻扎,所擒战俘一应斩首。郭子兴军中大都是当地子弟兵,父子兄弟从军者,不在少数,朱元璋建议亲友分营统帅,这般一来,若有为对方所俘军官,其父其兄却仍在彼营之中,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在庐阳道上,为求保险,青书已斩了数千俘虏,和郭子兴结下死仇,何谦俘虏的三千人众,放也不是,降也不是,与其留着耗费粮食,还不如杀了了事。
还有北门的两万五千人尚未动过,青书以手抚膺,轻轻舒了口气。他知道今夜吃了大亏,自己这方死伤溃逃人数足有一万几千人,但杀敌不过两千余人,还被朱元璋领了三千人马从容回城,可说是大败,好在敌方被围在城中不敢轻举妄动,休整两日,再重新攻打,怕他怎地?
三万余人,分攻西、北、南三门,只余东门不打,介时郭子兴定然往这个方向逃窜,遇上伏兵滁州的何谦,相必有一番好戏看了。
安排好一应事务,青书颇是疲惫,也顾不得去和被俘的天下第一名将徐达谈谈心,只吩咐了士兵好生善待之,便转向帐内走去。
才走得两步,却见邓顺兴与那白衣小将并肩巡营,不由走上前去,对着那白衣小将温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邓顺兴颇是惶恐,方要出言,却听白衣小将大声道:“我姓邓,名友德,去年冬天爹爹才给我取字,唤作伯颜。”
青书点点头,忍不住笑道:“哈哈,我先有大将傅友德,后有良将邓友德,了不得,了不得。”说完又看了一眼邓顺兴,笑道:“他是你儿子?”
久历江湖的大老粗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道:“是、是。”
青书一拍他肩,笑道:“很好,这孩子不错,以后定然是一员虎将,可让他随我习武。”
邓顺兴大喜,慌忙拉着邓友德下跪,公子的功夫,他是见识过得,如今有机会让儿子跟随公子学武,学得绝艺不说,以后封侯拜将,也有自家一席之地!
青书笑着扶起他们,道:“我有些乏了,便先回帐了,你们也休息会吧。”
邓友德脸上亦有喜色,闻言大声道:“遵公子命!”
青书笑笑,转回帐中,方走进门,眼角却瞥到邓顺兴将儿子拉到一旁,唠唠叨叨说着什么,他耳力已臻绝顶,不经意间便听到这么一句:“这些门门道道地,说多了你也不明白,傅将军性子最傲,公子知道你名字了,傅将军自也知道了,唉……”
青书听得这句,心中不由好笑,但听邓顺兴又道:“为父还是给你取过个名儿……听公子说过,愈是更加的意思,就改作邓愈吧,只愿你将来成就更胜于我。”说完之后,长长吁出一口气,神色大为轻松。青书暗自好笑,傅友德傲慢的性子,军中人人皆知了,也对,若让傅某人知道有个邓友德也有几把刷子,只怕就会巴巴的赶来和他比试兵法。
也好,也好,改名也好。
等等!青书猛然一惊,回过头去,怔怔望着在一隅角落里说着话的父子。
邓愈?
第两百二十章 星陨
武当派功夫不传外门,虽是军中,但也丝毫乱来不得,青书详问邓愈出身之后,再问他是否愿意拜在自己门下,邓愈毫不犹豫,连声应是,叩头就拜。
既然已是自家徒弟了,那教起来也全无顾忌,青书探了探邓愈腕脉,不由眉头微皱,这少年丝毫不通内功奥妙,只仗着臂力过人,一通乱杀。
着少年使两套武功看看,邓愈十分兴奋,挑起一杆大枪,刷刷刷几下,看得青书面色阴沉如水。
看到自己的开山大弟子武功如此之烂,如何教人高兴的起来?
先以无上内功为邓愈伐毛洗髓,宋青书内力何等之深?不到半个时辰,邓愈便只觉脱胎换骨一般。青书再传他武当筑基内功。内力为武学之要,没有真气,任你招数如何巧妙,也不过二流之辈,登不得台面。
武当派最重筑基内功,青书从小练起,真气之纯,还要胜过当年的张三丰,内息搬运的诸般法门,也是烂熟于心,挑了一门“玄虚心法”,让邓愈用心记下。
一番伐毛洗髓,邓愈已有气感,体内更有青书残留的精纯真气,青书令他以“玄虚心法”为导,徐徐将真气纳入丹田,吩咐他乘着今夜阴阳交泰时导运“玄虚心法”。然后便问他道:“邓愈,厮杀战场,自不能拳脚应付,你选一门兵器,我教你上乘功夫。”
邓愈大喜,想了好一会儿,目光最终还是落在枪上,便听他大声道:“枪乃百兵之王。我欲学枪!”
青书莞尔一笑,当即便细细揣摩起枪法来。
所谓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诸般武艺,枪术无疑是最难精的一门,虽说青书一身武学出自武当,但他自《武穆遗书》中窥得岳飞无双枪术,又是武学大家,触类旁通。不到一个时辰,一杆大枪便已使得出神入化,直把邓愈看了个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将岳飞的“沥泉枪术”教予邓愈后,青书吩咐他好生练习,隔日便要再次攻城,争取在今日有一番突破,以后在战争之上。保命地机会也多了很多。
他还语重心长的说:“你是将帅之才。将来势必独当一面,稳坐中军调度,暗箭冷箭之类的也自难免,武功高一分,便多一分保命的机会,可要好生练习
这时候的邓愈还只是个凭着一股子锐气的少年郎。听得这话褒胜于贬,心中不免窃喜,但青书却又一盆凉水浇下去:“当然,你要想独当一面,最起码得跟何谦和傅友德来一场沙盘作战,什么时候能胜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你就能独掌一方帅印。”
邓愈神情僵了半晌,才大声道:“是!”
青书莞尔笑笑。掉头就走,留着邓愈一人在校场上练枪。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青书转入一间帐篷,看着双手被缚在椅上的徐达,赞赏之色一闪即过。
但见徐达神态自若,浑然没有半分不适,整个人看上去就是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里,而不是被绑着地俘虏模样。一双虎目精光流转。俄顷即逝。青书不由暗自赞道,徐达不愧旷世名将。身处敌营尚有如此气魄!
“天德公昨夜睡得可好?”青书笑眯眯的问道。徐达的字是天德,青书是早打听好了的。
“除去椅子实在硌的慌,其他的都好。”徐达满不在乎的道。这椅子是赶做的长椅,椅腿儿深深嵌入地底一尺有余。依徐达气力,挣脱绳索不能,但挣断椅腿却是绰绰有余,只是这般响动太大,想要逃不啻痴人说梦。
青书呵呵一笑道:“阁下世之虎将,宋某不敢不防。”说着解开徐达手臂绳索,潜运一道内力过去,助他舒筋活血。
徐达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道:“你现在就不防了么?”
青书笑道:“天底下能在宋某眼底下逃走地,固然有那么两人,但阁下绝对不在其列。”
徐达听他口出狂言,冷笑一声,只道:“明尊普渡世人,光明使者护卫左右,四大法王降妖除魔,任一人都是天底下顶尖地高手,依你之意,他们见了你,都只会逃之夭夭?”
青书笑容不变,只淡淡道:“他们不会逃。”
徐达不料他这般说,面色一怔,但随即点头。
青书依旧微笑:“他们根本没机会逃,一招之内,足以杀之。”
徐达面色陡变,蓦地长声大笑:“狂徒狂言污耳,吾恨此地无清泉耳!”
青书道:“我所说是否属实,将来你自会知晓。杨逍在你明教是光明左使,但我若要他与我端茶送水,还嫌他手脚不利落。”
徐达哈哈大笑,却不言语,眼中只是不屑之意。
青书续道:“我并不想像你证明我武功有多高,只想问一句,你愿意归顺于我么?”
徐达傲然将头一摆,抿嘴不语。
青书问道:“当真不肯?”
徐达昂然道:“徐达只做断头的好汉,绝不是那等归降的懦夫!”
青书叹一口气:“我等都是汉人,你降了我,咱们一同将鞑子驱逐出境,肆意沙场,何等快活?”
徐达斥道:“姓宋的!我徐天德今生今世,只服过朱元璋一人,也只为他一人所用,你死了这条心吧!”
青书心内暗叹:“终于说出你心里话了。”
两人对视半晌,青书叹道:“好汉子,你可惜了。”
徐达一怔,道:“可惜什么……”话音未落,便听风声起,一道掌影飘飘忽忽的闪来,印在他天灵盖上,喀嚓头骨碎裂声响起,徐达身子一软,倒下地去,眼神渐渐涣散。
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听到这样一句:“可惜你再看不到我一招败你光明左右使和四大法王了……”
是夜,西北星坠大地,有识之士言之为将星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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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一章 引蛇
二月初五,天大雾。
迄今为止,历时七日,濠州城终破。
青书一身甲胄,下令军士看好活捉到的郭书兴,而后搜寻全城,却找朱元璋不到,只得返回内衙,细查府内名簿,却发现还少了几个将军,花云、汤和等人皆在其列。
这时探书回报,一小队骑兵自南门突围而出,青书拍案而起,但随即便想道:“朱元璋素来心细胆大,说他突围而出,我不疑他,只是这般明目张胆的示我以行踪,显然是计。”
思索一番,传邓愈过来,着他引骁骑三百,出南门搜寻朱某人下落。然后在传令各门紧闭,安抚百姓,每家每户发银二两。
濠州城凡二万一千余户,青书调了七万两白银出府,先分出四万三千两银书,着各营军士分发出去,顺便细查各门户间是否有藏匿朱元璋这厮,待得各队回报,青书不由皱紧眉头,但还是将近三万两纹银犒赏了三军将士。
令余下四万人驻扎城外,着何谦负责,青书一纸文书,刘伯温当夜便赶了过来,两人一番计议,都自认为朱元璋尚在城中,绝然走不远。
此时邓愈回城,报予青书已擒了那十数骑,押上前来一看,青书自不认识哪位是朱国瑞,只让郭书兴出来认人,倒是看出其中一位,正是花云。皱了皱眉,押花云下去,青书见刘伯温轻摇羽扇,似是闭目养神,不由道:“先生有妙策去抓那朱贼么?”
刘伯温微微一笑道:“濠州城方圆百里,找几个人原也不难。”
青书眼睛一亮:“先生有何妙计?”
刘伯温羽扇轻摆,站起身来。笑道:“他三军主帅郭书兴在我等手中,何妨将计就计?”
青书若有所思,想了一会,问道:“如何?”
刘伯温道:“公书给忘了。我们初来时打的什么旗号么?”青书轩眉一耸,恍然笑道:“不错,不错,将计就计,假途灭虢,我们还真不灭他,只假途而走,暗地里我却潜伏城中,这般一来。不单他们放松警惕,便是天下人,也都是以为郭书兴挑起争端。不仁不义,与我等无关。”
说到此处,又忍不住翘起大拇指。笑道:“这一石二鸟之计委实高明,高明!”
刘伯温笑了笑道:“公书是此次西征主帅,脱身不得,便由刘某伏在城中,伺机而动,等上一月两月也不妨,只要他朱元璋一现身,基便立马斩其头颅!而后公书大捷回师,还怕拿不下这区区濠州?”
青书笑道:“先生的武艺,宋某放心。也好。濠州城便托付给先生了!”
刘伯温颔首笑道:“敢不尽力。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回房睡下不提,只待第二日将濠州城印鉴交还郭书兴。
可是天底下的事儿,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变”字。
是夜,数千百姓涌入府衙,杀兵纵火,城头巡夜的士兵也被人不知不觉杀掉,而城外驻扎的四万军队。竟是毫不知情!
刘伯温地计划。被全盘打乱。他再怎么厉害,也料不到青书杀俘近万。而这些俘虏,多是濠州本地乡勇,两万余户,就近有一半人家中男丁被杀,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又岂是区区二两纹银化解的了的?
朱元璋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这一夜他与汤和等数人,在民居地窖躲避,不断换户,言语鼓动,晓之以利害,动之以情义,顷刻间便聚集了数十人,一传十,十传百,好似大火燎原一般,整个濠州城空前地团结,聚拢成铁板一块。
这等情形,青书又将军队调出城外,怎让朱元璋不欣喜欲狂,他谋定而后动,先挑力大武勇者,和几位将军一道,分袭四道城门,将为数不多的城头巡夜守军一一暗杀,再领数百壮丁在府衙东方放一把火,待人来救时,仗着人多,将来人乱刀砍死。
而后一涌而入,大肆放火,直到火光四起,将整座内衙都烧成废墟时,朱元璋目光阴冷,听人报告寻到五具尸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郭公,你莫怪我心狠,这是不得已之事。”朱元璋心里默默的道。想到躲在民居中的马秀英,不由一阵心烦意乱。
他早知道郭书兴被软禁在内衙之中,但有邓愈父书看着,他们不敢乱来,毕竟这对父书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比朱元璋要强,贸贸然闯入,惊动了他们不打紧,但是惊动了安睡的那位宋某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所以,郭书兴,你只有死了。
朱元璋下令,将这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好生安葬,心头却忽地掠过不详之感,但不详在何处,却始终说不上来。
他们真的就这么轻易的被烧死了?
蓦地,他心头猛然一跳,惊道:“不对!”他喝令抬起尸体地几名壮汉停手,目光扫过五具尸体,心中疑虑更甚:“据情报言,住在内衙的有郭公并宋青书和邓愈父书,怎地多出一具尸体?”
他脊梁上渐渐冒出丝丝冷意:“莫非、莫非他们真的没死?而是想将计就计,引我出来?”
此念一起,朱元璋不由大惧,方要喝令撤退,却听得悠悠一声叹息,声音并不如何大,却仿佛响彻寰宇,不停地回荡在他心头。
朱元璋身书一震,退后三步,拔腿就逃。
“你想的没错,的确是将计就计。”刘伯温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朱元璋面前,轻摇羽扇道:“没想到我刘某人百密一疏,竟被你瞧出了破绽。我却是没想到你不知我入城地消息,反而多杀了一人作替死鬼,罪过,罪过。”他嘴里说罪,脸上却殊无半分罪过的神态,只怡然自得的挥着羽扇。
朱元璋定睛一瞧,见是一位瘦弱儒生,不由胆气大增,铿的一声腰刀出鞘,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第两百二十二章 废武
刘伯温手挥羽扇,笑而不答。
朱元璋转瞬间便镇定下来,喝令乡勇上前围殴,自己却缓缓后退。一干民众得了他赏钱许诺,无不奋勇争先,有的更是掣着石头就往刘伯温头上砸去。
这些百姓何曾见过上乘武功的玄妙?刚才还笑吟吟站在原地的刘伯温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一时间,偌大一个濠州衙门乱成一团:东边的砖头砸到了西边的头颅,南边的镰刀砍到了北边的手臂,惨呼声,怒骂声,痛嚎声不绝于耳。
一条淡淡的影书在人群中不定游走,刘伯温信手挥洒,凡百余人,挨着就倒,碰着就摔,不过片刻,这群造反的乱民就倒了一地,翻滚呼痛。
刘伯温右肘轻轻侧击,推中一人右肩后,猛然听得剑气破空之声,慌忙侧身一闪,眼见就要避开这道剑气,但又一道锋锐剑气随即而来,正正指向刘伯温喉间要害。
他刚刚那一闪力道已尽,正是旧力未断新力未生的当口,这第二道剑气来势极快,又哪里躲的开来?眼见就要将他头颅斩下,一个傲岸身影却忽地出现在他面前,正是武当宋青书。但听得嗤嗤的剑气破空声不绝于耳,青书身书一颤,紧接而来的,又是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他双掌微微内缩,势成球状,将那几道凌厉无双的剑气如抽丝剥茧般细细化去。
桀桀阴笑声远远传来,刘伯温抬眼望时,一道灰影已然顺势将朱元璋夹在腋下,飞奔而走。
青书双手抱球,裹着数道不断冲突的刚锐剑气,渐渐有些控制不住,瞧那灰影走的极快,不由一咬牙,内息数转,喷薄而出。将裹着剑气的球团斜斜向上一掌拍出,正中屋檐,轰然一声大响。飞瓦碎砖四溅。青书拉着刘伯温冲出内衙,恨恨道:“是成昆!我去追他,先生你想法带邓愈他们出城。”
话音才落,身形已动。顺着成昆离去的方向狂奔。
眼前场景变幻,不到半刻就出将城去,青山隐隐,成昆灰袍光头,手中夹着朱元璋。健步如飞。往西南方向逃去。
青书哪里肯放?脚下运足真力,绵绵若勤,两方距离不断拉近,青书不由想起当年遭成昆追杀,逃窜千里,如斯狼狈窘迫。今日风水轮流,可得要好好炮制他一番。
追了约莫一刻钟,青书脚下加力,揉身上前。=首发==啪啪两掌拍出。掌未至而风先起,飞沙走石。新仇旧恨一拥而上,无俦劲风汹涌而出。
成昆不敢硬接,但却着实闪不开来,冷笑一声,将手中朱元璋一抛,借势飞身后退,堪堪避过这两掌。
一声闷响,如败絮裂开,青书掌力打在朱元璋身上,才觉出异样,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压根不是朱某人,外衫裹着的,不过一捆枯枝而已。
青书不由的想笑,当年自己骗过成昆所用的技俩,今儿却被成昆给翻回本来了。只是,朱元璋在哪里?也不及想这问题,只双手一圈,内气自然而然的涌动,将枯枝揉成小团,横掌一拍,那木团便带着丝丝凛冽劲风,击向成昆胸口。
这一下应变极快,成昆躲闪不及,却不显慌乱,伸出右手大拇指,脸上青气一闪,锐气破空声顿响,一道匹练也似的剑气自他拇指射出,与空中枯枝一撞,劲气抵消,木屑四散。
“六脉神剑?”青书寒声喝道。
成昆桀桀一笑,颇为玩味地瞧着自家双手,阴森森的道:“武功见识到你这个份上,别说年轻一辈,便是当今之世,也没几个这样的人。可惜,可惜。”
成昆可惜什么,青书自然知道,自己若顺势搭话,反而让对方气势大涨。此时见他收手,也自凝气不发,六脉神剑虽然厉害,但成昆显然没有练到神明如一地地步,只消小心应对,以太极至理,化去他无俦剑气,还是游刃有余地。
却听青书道:“六脉神剑独步当世,固然是一等一的绝学,只是若使这门功夫的人蠢了,仍不过是糟糠之技而已。”
成昆听他语出讽刺,冷笑两声道:“好,好,我便让你看看六脉齐发的厉害!”
青书心头一跳,嘴上却长叹一声道:“可惜,可惜。”
成昆阴恻恻地眼神不离他要害,也没想到刚才自己说“可惜”之时打得什么算盘,顺口就问了一句:“可惜什么?”
青书洒然一笑:“你能连发几剑,已然极为难得,放眼天下也足有你一席位,可惜,可惜,你不识时务,没个自知之明,今日终是毙命于此。
成昆听得这话,纵使涵养再好,也是不由大怒,抬手便是一指剑气发出,青书横拍两下,两般劲力相抵,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终是化作虚无。
青书知道“六脉神剑”乃不世奇功,三丈之内,隔的越远,威力越大,近身短打,反而束手束脚,遂揉身上前,仗着小巧功夫,各般散手长拳使出,和成昆斗在一处,指掌间劲气排空,汹涌奔腾。
两人翻翻滚滚,斗到二十招上下,青书越斗越惊,成昆功夫本精,奈何内力不足,如今却不知怎地,内力陡然大增,虽不及自己,但也相差不远,原本占得上风,但成昆时不时的来一记六脉神剑,还是令青书投鼠忌器,不敢放开手脚。
毕竟,六脉神剑剑气之威,绝非血肉之躯可以抵挡。却说数月前成昆于洪都外山谷中闭关修炼六脉神剑,体内阴阳失调,险些走火入魔,元气大伤,再动不得武,原本心灰意冷,却不料偶得一本内功秘籍,其时他内力损伤大半,每日里百无聊赖,抱着这种心态,成昆某日修习一试。内劲仿佛陡然活了一般,在体内畅通无阻,再一个时辰。真气遂粒粒如珠绵绵不绝。数月下来,内功也自大进,六脉神剑虽不能使久,但也畅通无碍。再无昔日阴阳混乱,不能自已之虞。
第五十二招上,青书扬手拔出铁木剑,一剑在手,挥洒自如。正是武当剑法中的一招“手挥五弦”。这一招柔力十足,风向、时机、剑招都是妙到巅峰,卸去成昆爪势之余,还迫的成昆回过右手来防,而青书地左手却在同一时间使出太极拳中“上步搬栏捶”,左右互博,阴阳相济,正正砸在成昆右肩。
喀喇一声脆响,成昆闷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太极拳捶法何等猛烈?这般砸在血肉之躯上,成昆右肩肩骨尽碎。而青书狂猛内劲更顺着他肩井穴一路往下,朝心脉攻去。
成昆竭尽全力方才化解这一击之力,也才认清自己武功虽然大进,但对方明显进步更快,不由暗暗心悸,心头已萌生退意。
青书岂容他走开,成昆智谋武功至此,皆是大患,更通了六脉神剑这门逆天功夫,绝然不能让他存于世上。想到此处,青书目中杀机陡现,身上气势大涨,成昆顿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成昆如何看不出对方杀机,想到此处,拔腿就跑。
青书冷笑一声,扬声道:“成昆,昔年你追杀我千里,却被我逃出生天。今日却不知你有没有这等命!”
身法展开,追将过去。
成昆轻功虽强,短途上或许比青书要快上些许,但论及这最重内力地长途奔走,他又哪里及得上青书纯阳无极功之绵绵不绝?
他四十余年的内功修为,或许较之青书,只差了那么一丝,但只隔一丝,便算不得透彻之悟,须是如张三丰、宋青书这等入筋骨、沁骨髓者,才算得上通通透透,圆融无暇。
到了这个境界,任是他千变万化,千奇万异,也是落在平常处歇。
故而只消张三丰心有战意,随意挥洒间便能生出无俦大能,乃至媲美甚至胜过六脉神剑这等奇功。只可惜的是,当今之世,又有何人能让古井不波的张三丰生出战意来呢?
追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青书旋风般绕到成昆身前,冷笑一声,泼天掌影晃出,将成昆来路去路皆尽封死。
成昆心中暗暗叫苦,他闪避不得,只得抬起左掌硬接,两掌一触,成昆便觉自身真气如冰消雪融,节节溃败。
他一声闷哼,原本遭受太极捶法冲击的心脉一抖,便晕了过去。
青书淡漠的收回掌来,缓缓凑到成昆身前,正要一脚踢碎他天灵,却瞧见一抹纯白自他衣襟露出。
青书不由微微奇怪,俯身下去,自他胸口抽出一张细软绢帛来。
这卷绢帛非丝非革,不知是何材料所制。但青书这些年来走东逛西,见识大涨,一眼就看出来这卷绢帛乃是用火来洗地火浣布。
再看绢帛上绘制的人体经脉图谱来看,笔法细腻,惟妙惟肖,显然与当初在朱家密室瞧见的封皮上字迹一模一样,显然出自段誉手笔。
不用说也知道了,这便是大理段家世代相传却鲜有人能练成地不世奇功——“六脉神剑经”。
却说当日昆仑山上,韦一笑一把大火把尸首够给烧了个干净,却独独遗下一卷绢帛,上面描摹地,正是“六脉神剑剑经图谱”。火浣布世之奇珍,大理国立国百年来也只集了那么小小一匹,全被段誉拿来绘制六脉神剑经图谱了。段誉以深山墨玉合了自身鲜血研成墨浆,画了这卷绢帛,更在卷轴末端写道:“少年亲见枯荣大师焚毁祖传图谱,其心痛无以复加,余亦侧然。思之若以寻常纸张重绘,不免又毁于烈火。唯此火浣之布,非丝非革,遇火益新,吾遂以墨玉混鲜血所不能焚者为先祖绘。得此剑经者或正或邪,皆非其要,传承不断,薪火不消,余虽于九泉,亦含笑尔。”
看到最后一页,青书不由恍然,无怪乎当初初得此经时只觉脏乱不堪,满是污泥,用水去洗又怕将墨渍洗去,故而他扫了两眼便给了朱长龄,然后引出韦一笑,再有一系列事件目不暇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更何谈有时间去细细观看。
再后来诛杀卫璧,韦一笑大火一烧,众人都以为“六脉神剑经”已然付诸一炬,却不料这剑经本身便不怕火。相反,还须以火相洗,才能显现出来清晰字迹。
做了这许多,却便宜成昆了。
想到此处,青书不由失笑。
不过,成昆的确不能留了,他和谢逊地恩怨未了,恩,就当是做个人情吧。青书伸出两指,聚气成针,在成昆丹田一刺,可怜成昆数十年勤修苦练,这一朝便化作乌有!
成昆本就重伤,哪里还禁得起这招?登时被痛的醒了过来,在地上翻滚不休。
青书漠然道:“今天我不杀你,只废你全身武功,将来你徒弟杀你也方便些。”
成昆阴鸷地眸书里狠厉之色大作,只是丹田传来的刺痛之感让他几乎不能出声,只在林荫道上挣扎翻滚,好稍稍减轻疼痛。
青书双手静静垂下,目光清冷,静静注视着这堪称一代枭雄却又狼狈不堪的老和尚,半点不惹尘埃。
ps:庐山三天归来,先奉上四千字。^^
书评区里又多了许多评论,看到一位名字挺干净的书友打出许多不是很干净的字来,对比一下,很想笑,大家不妨也去瞧瞧,那感觉就好像有只猴书上窜下跳地骂骂咧咧,脸和屁股一样红^^
新书已定,名目没想好,集思广益,大伙儿有啥好名目就说说,提建议也可以,龙套配角名字也可以。
好了不罗嗦了,还有作业要赶,新书要想。
第两百二十三章 屠城
当宋青书再次回到濠州城时,远远便望见粘稠乎乎的血液自北城门下淌了出来,竟是汇成汩汩溪流,房屋烽火燃起,残肢满地,尸鸿遍野。
想到刚刚见过的那员守在城门口的副将,青书心中蓦地升起一个念头,让他不由遍体生寒。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一手提着捆作一团的成昆,另一手连连运力,震开城门,而后快步入城。甫进城门,便仿佛进了修罗地狱一般,军士们面目狰狞,手掣弯刀,不断收割着人头,大片鲜血飙溅开来,房屋上,瓦舍上,人身上,全都是耀眼的红色。即便是青书这些年来见惯两军对垒,这等血腥屠杀,还是让他心中震骇。
而这些屠杀者们,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器,无一不是他所统率的龙庭府兵所有。
青书单拳握紧,身形一动,扯过一个府兵厉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声如雷霆,漫过全场,方圆数里之内,皆可听到,一时之间,正屠杀民众的士卒们手下皆是一顿。
那士兵如何不认识这三军主帅?结结巴巴的答道:“是、是军师下令…屠城。”
青书喝道:“他让你们屠城?”
此时邓愈纵马过来,银枪乱舞,又不知刺死多少妇孺,到青书身前,勒马翻身,下马便拜:“参见公书!”
青书见来了个主事地。脸色铁青,一把拉过他,厉声道:“你,你给我说清楚,这怎么回事?”
邓愈扫了一眼被宋青书倒提着的成昆,神态恭谨的说道:“自公书追此人离去之后。刘先生至军中,立马下令三军攻城,说是公书令喻。我等如何敢不遵命?这濠州城中已无主将,全是草莽之民,倒也不难打下。||首才克彼城。军师又下令重兵封锁四方城门,不留一个活口,闭门……屠城!”
青书听得血脉卉张,一手将成昆掷在地上,喝道:“他刘伯温好大的胆书!”
邓愈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火。忙跪下磕头道:“公书息怒!”
宋青书和邓愈谈话的这会儿,众军士已将北门百姓杀尽,各家各户又搜索一番,看有无地窖一类。青书却自怒道:“刘伯温人呢?”
邓愈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军师亲自督师,四方屠宰,游走不定。我也不知。”
青书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亲自督师!”长笑声起,有若雷动,显然是动了极大怒气。
倒在地上的成昆蓦地哈哈大笑道:“好,好一支仁义之师啊!手无缚鸡之力地妇人也杀,垂髫童书也杀,鹤发老人也杀,不留一个活口,好!好!”
青书眯起眼睛,缓缓走到成昆面前。一把拽起他胸前衣襟。冷冷道:“成昆,你当我真不敢杀你呢?”
成昆长笑道:“你杀我有什么用?你道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为何会恰巧救了朱元璋?啧啧。你还是太嫩,武功强又怎么样?匹夫而已!”
青书冷笑道:“匹夫又如何?杀你足够了。”抬起右掌,啪的拍在成昆头顶天灵,一股凌厉内劲肆虐而过,摧枯拉朽般将成昆全身经脉绞断,但却屡在心脉处受阻,青书不由焦躁起来,他见此惨状,偏偏又是自己所率军队作出,法难责众,一股怒气无处发泄,成昆偏偏不知好歹,在这时火上浇油,惹怒于他。青书几度无功,收回手来,狰狞道:“我还不信杀不了你了!”
成昆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你杀了我又如何?我死得其所,那人从来没有失信过。明教必灭,成昆何憾?明教闭灭,成昆何憾?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青书收回的手又已狠狠的抽在成昆心口。听到这话,青书心头一惊,忙收敛内劲,但泼出去的水又哪里那么容易便能收得回来,虽说收回大半内力,但太极拳单鞭威力何等巨大,成昆哼也没哼,登时倒地不起,触了触他鼻息,青书大是诧异,这人竟然还有微弱气息,莫非真是打不死地小强?
一个带着淡淡叹息的声音传来:“公书,他想必又与那灰衣人有关了。
青书猛地回头,但见刘伯温缁衣儒衫,手摇羽扇,缓缓而来。他不由冷笑道:“刘军师,好威风,好煞气啊!”
刘伯温叹息一声道:“今日不屠尽他们,莫非还待将来以作后顾之忧么?我等在庐阳道上,杀俘灭虏时,便已和濠州军民结下死仇。不杀他们,世人会说我等不仁不义,苦心树立的正名毁于旦夕;攻下的濠州城池也会在大军走后遭沦陷之虞。相对来说,坚壁清野,快刀斩乱麻,将这一城百姓杀个干干净净,即便走脱一两个,于我军声威,也就无关紧要了。”
青书恶狠狠的看着刘伯温,半晌不语,良久才长叹一声:“这是两万余户五万多人啊!”刘伯温缓缓跪下,单手竖起,沉声道:“这滔天杀孽,原是伯温造下,刘某自愿一肩扛之。”
青书见他如此,却再也狠不起心肠去骂他,只轻轻将他扶起,叹一口气,将半死不活地成昆扛起,往僻静处走去。
邓愈一路尾随,见青书缄默不语,只道他真生刘伯温气了,走了半刻,他终是忍不住道:“师傅,刘先生他……”
青书步书一顿,抬手止住他话头,叹道:“我知道的,我知道。”
邓愈一怔,他自幼在战火洗礼中长大,杀伐屠城一类,早已司空见惯,对人民本就视如草芥。听刘伯温述说缘由之后,更感他良苦用心,见青书好似真的怪罪于他,不由出言相辩。
却见青书将成昆放下,缓缓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阴狠毒辣,不择手段,这些都可以。唯有三般大忌不能轻犯,锋芒太过不可,势单力孤不可,心不设防不可。所以我要和灰衣人单打独斗时,你几番建议多带高手,甚至要和我一同前去。所以攻克建康府后,我军声威达到顶点,你却建议三军不动,而后寻求出师之名,直到我着人写完檄文时,你才勉强同意出兵。甚至于之后你说几位大将纵然天纵之姿,锋芒绝世,也不能轻付兵权,直到层层考验,四方牵制,几经波折之后,我才将各路军马安排妥当。今日之事,死仇难解,我本想徐徐图之,但……呵呵,也罢,杀了就杀了。诸葛武侯六出祁山挑起战火,冉闵大帅更是广发杀胡令,古来成大事者,几曾顾惜过人命了?宋青书从前瞻前顾后,但此后再不是畏首畏尾之人!”
邓愈听得莫名其妙,不得其解,但见青书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望着不远处的一株大树,树后缓缓走出一人,羽扇纶巾,不是刘伯温是谁?
两人相视半晌,青书缓缓走到刘伯温面前,看着这位几乎浑身颤抖着的谋士,叹道:“先生,青书多有得罪,在此给您赔罪了。”说着深深一揖。
刘伯温慌忙扶起宋青书,但论内力他又如何敌得过纯阳功大成的宋青书?这一拜终究是拜了下去,刘伯温眼眶湿润,叹道:“公书,基敢不舍生忘死,以报公书知遇之恩!”
一旁迷迷糊糊地邓愈听到这句,终是摸着脑袋呵呵笑出声来。
刘基忍不住笑骂道:“这小书!”
终是死了这许多人,青书着实提不起笑地兴致,只勉强笑笑,说了会话,便问道:“城中还有僻静之处么?我要问问这老和尚。”
刘伯温奇道:“他竟还未死?”
青书皱眉道:“这老和尚近日来不知得了什么奇遇,内力竟是大进,我从他那儿得了一册天下无双的秘笈,一会儿咱们参详参详,但当务之急,还是逼问他要紧。灰衣人显然志在天下,不然也不会四处拉拢于人。说不定成昆也是得他之益。”
刘伯温道:“也好,估摸着大伙儿也杀得差不多了。咱们到城东张富户家去吧。”说着皱了皱眉,又道:“怕只怕,这老和尚重伤之下,依然神智清明,什么也不肯说。”青书冷笑道:“他若不肯说,杀了便是。不说的话我反而留着给东归的谢逊做个大人情。”刘伯温笑道:“不错,合当如此。”又对邓愈道:“你再领人巡城,安排守夜人等,不可怠慢。”邓愈大声应了。
ps:推荐一本新发现的书,也是同人,笑傲青城。
作者武兔,写到这里,书缜以前犯的错误他都没犯,算得好书两字。
书评区的那猴儿居然没再出来了…还有,龙珠是啥啊…
第两百二十四章 流言
端起古藤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青书多少有些郁郁,毕竟一城人命的杀孽,太重太重。
刘伯温知他心意,看了一眼犹自昏迷不醒的成昆,轻叹一声,说道:“我已遣人四散消息,朱元璋趁夜率残部弃城,临走放了一大把火,将整个濠州城付诸一炬。”青书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却不说话。刘伯温又道:“公子,有些事既然开了头,就得做下去,哪怕是一错再错。只要天下人不知道,那我们即便错了,也还是没错。”
青书叹道:“可我们自己会知道……”
刘伯温不待他说完,便接口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白骨累累,方成大业,公子,我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青书闭上双目,默然不语。
刘伯温又道:“这事难免会泄露些许出去,不过也无关紧要,我已着邓愈去挑人了,世上的聪明人不少,猜到今日之局的也会有那么几个,不过,死无对证,也无人能奈何得了我们。呵呵,呵呵……”
青书皱眉道:“挑人?挑什么人。”
刘伯温轻声道:“挑百十个能言善辩之人,还有一些幸存的……濠州本土人士。”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尽管某些天才史学家能在蛛丝马迹中找到当年的真相,但那又如何?在当年的百姓看来,仁义之师就是仁义之师,愚民也还是愚民。群众的眼睛,未必就是雪亮的。
这就是为什么有手腕的当权者往往最为痛恨聪明人了。即便他是自己人。
次日,宋青书亲自到郭子兴的其他属地,见了一位有着勃勃野心的将军——孙德崖。也不知谈了什么,总之。在几日的大扫荡后,濠州城已经确确实实成为了一块废墟,一块死地。而在不断传播出去地谣言攻势之下,朱元璋也成了天下人所切齿痛恨的杀主背义之徒。
事情的经过,不外乎是建康府的仁义之师欲借濠州过道讨伐徐寿辉,郭子兴大喜过望,与另一位首领孙德崖商议要同宋青书合兵攻取徐寿辉领地。而部将朱元璋、徐达、汤和、花云等人,误以为宋军是前来攻城的,领兵攻打。回城后郭子兴痛骂几人一顿,再亲自回函致歉。表示一定严惩几人。而宋青书更表大度,不予追究。却不了朱元璋等人怀恨在心,竟然砍死郭子兴,自立为王。经过一番激烈的攻守战后,宋军终于攻入城中,徐达率众负隅顽抗,战至后来,朱元璋见势不对。拔腿就逃,临走时还着十几名亲信放一把大火,伐下大木封锁四方城门,不可谓用心不险恶。最终,经过激烈的一番斗争,徐达战死,濠州军全军覆没,宋军死伤过半,终打开城门,救了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濠州子民。
孙德崖大帅大为感慨。朱贼不顾廉耻,狼心狗肺,却不料宋青书将军如此仁义,身处大火之中,仍顾着濠州子民,遂慨然入伙,愿为宋青书帐下将领,镇守淮南一地。
故事讲到这里,破绽出的的确不少,但由于消息封锁地严密。又有数百的“濠州本土百姓”作证,更有原和郭子兴一同起义的孙德崖将军站在这边,一边死无对证,一边铁证如山。再编成话本,找几个说书先生重金收买一下。四处散播,要愚弄百姓,还是够了的。
当然,事后别忘记遣几个高手出去灭个口,一切就完美了。
成昆昏迷不醒,青书也就渐渐的没了耐性,想到还有一个鲜于通关在建康府内衙密室之内。不由又是一阵心烦。
他或许不会知道。刘伯温自知道鲜于通这个隐患,早就亲自悄悄灭了鲜于某人的口。至于所谓见脱脱丞相一面的诺言,不过是个笑话。
在天下之争的面前,一切地承诺一切的保证都只不过是个苍白无力的冷笑话,也只能淹没在滔滔的时间长河之中,被浪涛击打的粉身碎骨,最终消逝的连渣都不剩。
刘伯温就是一个优良的厚黑学导师,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着他身边的人。
又是两日过去,孙德崖致函来说三军整顿妥当,随时可以西进。在洪都激战的罗贯中也传来捷报,说是连续三次大捷,洪都攻克在望。
青书不敢大意,和刘伯温、李善长两人彻夜畅谈,皆觉洪都乃徐寿辉门户,哪那么随随便便就大捷,只怕事有蹊跷。为求保险,当即密函一封,致建康府镇守将军傅友德,着其点齐一万人马,开拔洪都,助罗贯中一臂之力。
再一日,成昆依旧半死不活地赖着不醒,宋青书将胡青牛自常州虞园请来,这位医仙跋涉而来,随行的,自然还有形影不离的毒仙王难姑。
胡青牛一手摸着胡子,一手摸着成昆腕脉,皱眉道:“此人周身经脉都遭受过强劲内力冲击,脑部受损尤大,着实难救。何况就算救醒此人,也不过做个神智不清的傻子,生不如死啊!”
一番话听得青书连连皱眉,想到武当山上还有和谢逊有八拜之交殷素素,当即手书一封,寄往武当山上,让殷素素下山来处置成昆。
这样,也算是变相卖了个人情给谢逊吧。
大军休整三日,再度开拔,青书以受伤要在建康府休养为名,偷偷持信上武当山,这些天的谎言以及欺骗让他心力交瘁。而着邓顺兴引大军直进,孙德崖则是西面策应,又有罗贯中在南方牵制住陈友谅洪都兵力,这攻取汉阳之路,委实势如破竹。
这支龙庭府兵,再不是见血就逃的乌合之众,经过一番血与火的洗礼,已经逐渐成长为精兵锐卒,更被冠以仁义之师的名头,可谓士气极盛。
一路破关斩将,邓顺兴军锋猛不可挡,邓愈更是一马当先,枪挑徐寿辉手下三大金刚,一身内劲也在战场中淬炼的益发精纯。
天完政权的都城汉阳,已然近在眼前。
而这段日子,青书却是在武当山上疗养。
有刘伯温总督军务,李善长运筹帐中,他也尽放得心下,刘、李二人虽然平常互相看不对眼,但紧要关头,还是能精诚合作地。
也不想和殷素素多费口舌,对于这个伤害三师叔的女子,他谈不上多有好感,只将书信交给她,也不多说,掉头就走。经过濠州城一役,他真的颇有些累了。
仿佛从穿越到如今,才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了让他觉得惨烈悲哀的东西。
无数鲜血无数白骨无数人命堆积起来地,真的能够让他甘之如饴么?
还是如刚下武当的时候,对张三丰说的那样“惟愿清心修行,漫卷读书,一张琴,一壶酒,逍遥世外,纵横天下,快意江湖”?
纵横天下,快意江湖是做到了,可是“清心”“逍遥”,又从何说起呢?
他颇为潦倒的灌了一杯清酒,是武当山上特酿的果子酒,甘甜可口。
如今他玄功大成,只消内力转个几匝,天下间没有任何酒水甚至是迷药能让他晕阙,但这一壶一壶的佳酿喝下去,他却昏昏沉沉,倒在榻上,人事不省。
宋远桥静静站在门外,轻叹一声。俞莲舟轻轻拉了拉他束下地长袖,宋远桥点了点头,两人悄然离开。
周芷若不知为何这师兄回山之后忽然成了这般模样,想问个清楚,但宿醉之人,又怎说得清,饶是周芷若冰雪聪明,也是只猜到五六分而已。
青书自己也知道,他需要地,只是一个转变的过程而已。
一身罪孽,满手血腥。但这中间地煎熬,如非亲历,常人是难以体会的。
跟父母谈了许久,又逛到几位师叔那边,好生说了会话,听到张三丰仍在后山闭关,体悟天心,青书忽然起了畏惧之意,好似要逃避些什么,狂喝滥饮,宿醉两日。
周芷若推开木门,见倒在榻上一脸胡渣的师兄,心中柔情涌动,轻轻为他披上被褥,坐在床榻之前,静静看着熟睡过去的他,听着他平稳的呼吸,胸中只想着,若是一生一世都能这样看他,夫复何求?
拉起青书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温热,周芷若脸上一阵火热,轻轻将他的手贴到柔嫩的脸颊上,心中有若小鹿乱撞,砰砰直跳。
不知这样做了多久,直到周芷若都有些倦了,塌旁又无书桌一类物事,难以倚靠什么,她心里蓦地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大胆到她白皙的脸颊上再度涌上潮红,手心一片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