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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三1     极品太监txt下载     极品太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四二章 吝啬鬼偏偏撞上胡日鬼

    小太监嘿嘿笑道:“是啊是啊,王将军,大水是冲了龙王庙。不过不是冲了龙王,而是冲出了个大王八。”

    王友符此时顾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了脸面。一面磕头一面无耻地附和道:

    “潘大帅真会开玩笑,我姓王,加上所有的堂兄弟正好排行第八,其实您叫我王八也合适。”

    小太监鼻子里哼了一声,蔑视道:“你不是王老八,你是老王八!”

    王友符到了这般地步当然不敢用强,先把眼前的关口过去再说,怎么使个障眼法,糊弄小太监饶了他这回,等他一回到自己的刺史府,立马召人准备准备,拣要紧的东西带上,速速逃命要紧。他可不是一般的汉奸,他明是南朝将军,暗中早已做了倭人内应。他在倭国盖了将军府,倭国天皇还给他封了个大大的官儿呢!他原先以为中原人斗不过倭国人,所以才死心塌地地当了汉奸,没料到出了个小太监这样英雄的人物。如今保命要紧,别说让他当王八,当驴马当猪狗都可以。这样想罢,王友符厚颜道:

    “是是,大帅你骂得好!我就是乌龟王八蛋,原先我在对倭人的政策上是有些偏激,和他们斗争不够坚决,现在我一切听大帅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哈哈,”小太监笑道,“瞎了你的狗眼,白费口舌没用,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这个地方吗?”

    王友符一听小太监欲要结果他的命,宛如五雷轰顶,立刻换了副嘴脸,气急败坏地喝道:

    “潘又安你不要以为你有通天有本事就可以一手遮天,我是当今皇上敕封的边关将士,要打要罚必须要履行一定的程序,没有皇上的圣旨我决不能听你随意处置!”

    王友符又一次打错了算盘,小太监何许人?软硬不吃,诬赖中又藏此奸狡,偏偏又是王友符这一类恶人,犯在他手里会有好结果?小太监厉声骂道:

    “狗贼,说几句软话也许老子还能让你多活两天,偏偏你还嘴硬。你去打听打听,老子的职务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而且咱这一辈子怕过谁?你死到临头还拿皇上的旗号唬我,不是我,他小皇上的位子这阵不知换了谁?老子这就先结果了你的小命!”

    说罢,小太监横过自己的长枪。王友符知道是咎由自取,索性做一回好汉,伸长脖子等死去球。

    “大哥且慢,待小弟拿回去审审这厮。”

    说话的正是胡三胡大人,大理寺正卿,这事按理也正该归他管辖。王友符还拿感激的眼光打量了一遍胡三,心想以为是救星到了,其实胡三啥人物他不知道,吃亏的还在后头呢!可能他压根就没听说过郭半仙郭老道是怎么死的哩?

    小太监笑笑说:“好,这事就交给兄弟你了!”

    胡三的临时审讯室其实再简单不过,除了一把椅子别样啥都没有。胡大人客气,让王友符坐在椅子上,而他自己则就地蹲下。王友符不敢做大,坐了一会又起来,谦恭地说:

    “大人,还是您坐,我是武将,站习惯了。”

    胡三摆摆手说:“你先将就坐一会儿吧,等会来人搬走了椅子,你想坐都没地方了。”

    王友符想不明白偌大一座杜府庄园一把椅子也成了紧缺物资,不明白是不明白,可是他不敢问明白。只好把半拉屁股靠在椅角上,不时地拿眼偷觑胡三,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文诌诌的胡大人比那个贼奸溜滑的小太监要好对付得多,只要挺过这一关,倭人那里绝对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再说,就是朝里他也有人,大不了供出王丞相,小太监既然是丞相的外甥,还能拿他怎么样?

    “王将军,咱明人不讲暗语,大家吃的就是这碗饭,你有啥说啥,怎样?”胡三开门见山说。

    王友符抬起头来一愣,好像他没听明白胡三的话。

    胡三说:“我的意思是说实话从宽,说假话从严,立功受奖,胁从不问,你明白了吧?”

    王友符点点头说:“大人,我冤枉。我除了爱沾点小便宜,别的事啥也没犯,我可是大忠臣呢!潘大帅说我是汉奸,这一点我实实想不通。”

    “没事没事,”胡三安慰道,“有啥就说啥,没有也不要胡编乱造,你们边关当武将的也不容易。又要抵御倭寇,防范盗匪,又要安抚百姓维持秩安,还要应付朝庭,非要八面玲珑才是。”

    王友符脑子里犯开嘀咕了:这个称作胡大人的人不但是说话和气而且思维也简单,意思表达不清楚,东一句西一句,看样子好应付。就说:

    “大人说得极是,我们这些边关为官的人哪个不是为了皇家呕心沥血,兢兢业业、起早睡晚不说,还要训练部队,还要检查防务,生怕有些许疏漏……”

    胡三打断说:“王将军咱不说那些,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不善于拐弯抹角,实话对你说了,我们大帅主要还是冲着你的钱来的。世上人哪个不爱钱财,你头前仗势讹了他许多银两,他肚子里有气哩!”

    王友符心头一喜,道:“这事好办,我如数归还就是。”

    “有那么简单?”胡三蹲在地下歪着脖子问道。

    “加上利息,我付双份这该行了吧?”王友符咬咬牙说。

    “不好说,”胡三仍旧是那副见钱眼开的财迷口气,道,“我这儿好说,主要是我们大帅那儿不好说,万一他不高兴一刀咔嚓了你,到时候你说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王友符此时想不了许多,虽然他也爱钱,但钱和命相比孰轻孰重他比谁都清楚。回头看胡三,他又不具体说数儿,王友符竖起一个指头,试探地问道:

    “大人,我出这个数怎样?”

    “多少?”胡三故意装糊涂。

    “一万两!”

    “你蒙谁呀?光你从这儿借出去的就超过三万了。算啦,摊上你这舍命不舍财的主,不和你说了。”说罢,胡三从地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就准备扭头走人了。

    “大、大、大人!”王友符猛一把抱住胡三的大腿,哀告道,“大人您别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嘛!”

    “商量什么?拿不出十万两银子,你休想离开这儿半步!”胡三不容置疑的说。

    “行,十万就十万,但我有个条件。”王友符讨价还价说。

    “什么条件?”

    “我拿出十万两银子,你们可不能再杀我,而且要放我走。”

    “不会不会,要你的命干嘛?到时放你走就是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大人您说什么条件都行。”

    “你可不能再当汉奸。”

    “大人真会开玩笑,我当什么汉奸呀?”

    “那好,你什么时候凑够十万的数,我什么时候就让你立马走人。”胡三不耐烦的转过身去。

    “大人,我还有话要说。”王友符仍不放心。

    “说吧!”胡三又转回半拉脑袋。

    “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也不能催得太急。”王友符犹豫了一下说。

    “不急不急,我也不是等钱花,我急什么?”胡三含笑说。

    “那好,我这就给家里写信,让他们筹划好银子送来。”

第二四三章 三雪儿海城逢牛二

    天山雪、尹天雪、雪里红,人年轻武功三个又好,打完了仗在家闲不住,又从未来过沿海之地,看着心热,嚷嚷着央求丈夫带她们到海城有好去处逛逛,有好的东西顺便买上几样带回京中,小太监推脱说:

    “你们仨化妆一下先去,如有新鲜事告诉我,那天我一定跟你们去就是了。”

    仨人无奈,知道夫君的脾气,叹口气做个鬼脸,只好准备自去了。

    天山雪和尹天雪不须做大的整容,雪里红头发太扎眼,只好裹了条头巾,眉毛则用墨笔染成黑色。仨人打扮成村姑模样,提篮里装些银子,也不带随从,摇摇摆摆地进城走入繁华市区。

    村姑是村姑,这么鲜艳的仙姑同时出现,海城偏远之地,哪里有人见到过?她们一出现便勾来不少的看客。起初不过是回头看上一眼,渐渐希罕的人多了,大家都跟着看热闹,过眼瘾,瞬间便聚拢了不小人,很快凑起一支小“队伍”。

    城中有位破落户子弟姓牛,叫牛保国,因是行二,大家顺口,或是水浒看得多了,也赐他一个“牛二”封号。此牛二较彼牛二,名相同,德性也一般无二,怕是青出于蓝还要胜于蓝哩!然而,泼皮只限于泼皮,混吃混喝占点小便宜罢了,大的作为没有,捏死个蚂蚱能有几滴血?

    哪里有热闹好看,那里便少不了牛二们的光景。牛二的家住在城中,这日他正在屋里睡大觉,猛听街市上熙熙攘攘,扒开窗户纸往外一瞧:嘻,三仙姑的芳容正好收入眼底。仙姑虽是生得好看,穿着打扮却像是乡下人模样,牛二稍一揣摩,觉得机不可失,瞅空子先调戏一番,没准还能得些便宜,最起码也不会有大的损失,今日就拿这仨俏娘子开市了。

    牛二的衣着简单,三两把套上件破汗衫,找一条旧麻绳系住腰带,趿拉上草鞋便破门而出。

    牛二分开看热门的人群,一边狂奔着一边大喊大叫:

    “三位娘子请留步!”

    天山雪等回眸一看,见是个极丑的男人,脸上五花六道,不知是几天都不曾洗过脸的,鼻涕露出头儿,歪歪着嘴,上身披一件破汗衫,一条肩膀子还裸露在外。走路的姿式东摇西晃,看样子就不是正路货。三女有心不搭理,但又想不能让他小觑了人,遂站定身子,摆个姿势,冷言道:

    “壮士待要怎地?”说话的是尹天雪,她的北方方言说得较为地道。

    “娘子来自何方,是哪座仙山洞府,怎么眼生得很?”牛二嘻皮笑脸道。

    “哪山哪洞碍你什么事,我们姐妹进城买点东西难道还要经过你的恩准不成?”仍旧是尹天雪搭话。

    “那倒不必!”牛二嘻嘻笑道,“既是三位仙姑到我小城做客,牛某人本想尽尽地主之谊,奈何囊中羞涩,这叫我如何是好?”

    “那就少放屁,姑奶奶没空,不陪了!”

    “这么美丽的妞,说话怎么这么粗鲁?不怕失了身份?”牛二寻衅道,“大爷如不是看你们是外乡人少不更事,早就把你等送官府问事了!”

    “噢,这倒新鲜。”天山雪忍不住院插嘴问道,“我们进城看看就要送官府,莫非这官府是你家开的?”

    “官府非是我家开的,不过刺史王友符王将军和我们可是磕了头的兄弟,这回你们可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了吧?”牛二大言不惭的拍拍胸脯子说。

    “那个姓王的不是前日因为通倭被抓起来了吗?”雪里红说,前面说过,她的汉语也说得不错。

    “哟嗨,你们消息倒是挺灵通啊!”牛二被揭穿并不慌张,改口道,“咱老百姓不管官家的事,看你们也不像是本地人,既是远来的客人嘛,本大爷也不为难你们了,找个地方你们仨陪大爷我喝杯茶如何?”

    天山雪性烈,心中暗测,这狗男女今天是怕活到头了。

    尹天雪心存好生之德,不想在街市上妄开杀戒,强忍下这口恶气,劝道:

    “好汉,咱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既无冤也无仇,不如大路一边咱们各走一半?”

    “不走又怎样?你们三个娘们能把老子的球咬掉!”牛二杠着脖子道。

    天山雪正要上前,被尹天雪从旁拉了一把,尹雪儿从篮里拿出一块十两重的银子,扔给牛二,说:

    “壮士,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贵宝地的规矩,你拿去买碗酒喝吧!”

    牛二接过银子,掂量掂量,细看一遍成色,欢喜道:

    “有这么大一块银子还怕啥?走,妹子们,今日哥哥我请客,福春江大酒楼,你们说你们想吃什么?不够的由哥哥我给垫上。”

    “我们还有事,你自去吧!”仨女中的一位说。

    “嘿,你们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啦?你们也不打听打听牛大爷的名号,小小的十两银子就把大爷收买了?你们中间选一个,陪牛大爷到我小屋里风光一会儿,然后就放你们走。”牛二拉下脸说。

    “啪!”一声响亮,牛二顿觉天旋地转,他都没看清这个耳光是三位仙女中哪一个的佳作。

    周围已经聚拢了数百个看热闹的人,几个有些血气的汉子本想出手相助奈何不是牛二的对手,看三仙姑中有人动手打了牛二,大家一齐高声喝彩叫好。

    牛二一手捂脸,一边高叫:“打得好!有种的不要走。”

    说罢牛二分开人群,到一家肉铺子里抢了把剁肉刀,拎在手里,重又冲进圈子中间。还未等牛二的刀举起来,尹天雪抬脚轻轻一磕,菜刀飞起三丈开外,落地之时又被雪里踢了一脚,那把刀不偏不倚,“噌”一声直往牛二头顶飞去,刀头落地时,牛二的头巾裹着一绺头发飘在半空。

    旁观之人又喝一声彩,人们这才知道是牛二遇上高人了。

    牛二此时如果识时务,跪地磕头,说句好话,或许还能留条性命。然而此人向来称王称霸惯了的,仗着自己有几份功夫,以为牛高马大的他对付仨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刚才只不过是大意失手罢了。牛二从地下拣起那把杀猪的钢刀,执刀在手,红了眼睛,恶狠狠地扑来。三女此时再不还手就被人小看了。她们互相递个眼色,迅即往旁边一闪,牛二力猛扑空,踉跄几步,回身再斗。天山雪轻呼一声,道:

    “两位姐姐且退后一步,待我杀了这厮再说话!”

第二四四章 胡儒贵重施炼鹰术

    前文书讲到,天山雪乃是一代雌雄,受天山老祖直传,学成绝世武功,身手非凡,别说一个小小的泼皮牛二,就是一大队牛二又能奈何得了她?

    天山雪村姑打扮,穿的本就是紧身小衣,挺身上前,大喝一声道:

    “狗贼若要识相,叫我一声姑奶奶,趴地下磕仨响头,便饶你不死!”

    牛二非旦不惧反倒笑了,嘻嘻言道:“虽说吹牛不纳税,也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你一个花花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一张俏脸,我俩指头都能揑出你的油来,你不叫我一声哥哥,反让我叫你姑奶奶?来来来,大爷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马王爷有几只眼?”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的遭殃,说罢,牛二飞起一脚,直奔天山雪的面门而去。

    天山雪不慌不忙,轻轻一闪,躲过牛二这只脚,旋即绕到牛二身后,觑定牛二那只支撑腿,猛力踢去。牛二站立不住,顿时腾飞起来,落下时重重一个仰巴叉。

    旁观者又是一声采。

    牛二骨瘦如柴,手脚也还敏捷,一翻身两手拄地,腾地便立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仍旧放荡不羁的神色,笑笑说:

    “哟嗬,一个柴禾妞,还有这身手,在家该不是赶牛的出身吧?”

    天山雪也不屑地回笑道:“蟊贼,姑奶奶非旦赶牛,还杀猪哩!”

    “好好,算你狠!”牛二使出泼皮本性,原地不动,伸长脖子说,“我就做一次猪,你杀杀我看?”

    凭天山雪的本事,只一拳即可结束牛二的小命,一是她想戏弄一下这个小流氓,二则她也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街痞子长长记性,所以未下狠手。见他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冷笑一声,伸出两指食揑住牛二的招风耳,另外仨指头拖住他的下巴,此式叫作“仙女提茶壶”。天山雪稍一用力,牛二的身子便悬了起来,奈何受力部位只是牛二的耳朵和下巴颏儿,如何经受得住一百多斤的躯体。天山雪只绕地转了一圈,牛二便杀猪般地怪叫起来:

    “姑奶奶,姑奶奶,饶了孩儿吧!小子知错了!”

    天山雪不允,正想将牛二掷于地下,狠狠摔他一跤,突有一轿自远而来。胡三下轿,朝三位夫人一一作辑,然后言道:

    “三位嫂嫂息怒,把这厮交于小弟,你们自去转街吧!”

    天山雪犹自余怒未息,见是胡三胡大人说话,方才松了手说:“叔叔千万不要放过这个泼皮无赖!”

    胡三道:“小弟自有妙方,嫂嫂放心就是。”

    整整花了八天的时间,分十次王友符捎信托咐的人才把十万两银子凑够数。王友符以为是一手交钱一手放人,谁知银子送到了,他人仍旧关在那间破屋子里。饭食倒是不曾间断,伙食标准也还可以,顿顿四菜一汤,有鱼有肉,面食米饭,干稀荤素搭配得也算合理,他不但能吃得饱而且也能吃得好,对于一个有汉奸嫌疑的人来说,这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问题是他的居住条件太差。房子里除了那把破椅子别无他物,他不能一天老坐着,站当然可站,走也能走两步,可是睡觉不行,除非他躺到屋地下。地面没有铺地砖木砖,时不时有水渗出,很潮湿,因此躺在地下睡觉几乎是不可能的。坐在椅子上偶而打个盹倒也是可以的,可是椅子不结实,扶手松动,椅面上还裸露出几枚铁钉,四条腿还少了一条腿。如今这把破椅子却成了王大刺史唯一的家当,他只想交完银两早一点离开这鬼地方,可是又不由他说了算。还有,他吃喝拉撒全在这间破屋子里,马桶有时有人倒,有时忘了的时候也有,马桶盖子都没有,天气又热,空气简直臭不可闻。

    王友符盼星星盼月亮,胡三胡大人终于来了。一进门还没容王友符开口他就先喊道:

    “王将军呀王将军,你这人办事不地道,我好心好意帮你说话你反而害我。”

    “我怎么害您了胡大人?”王友符不解。

    “你着人送来的银子全是假的。”胡三信誓旦旦的说。

    “假的,不会吧,我府上怎会有假银呢?”王友符纳闷。

    “你府上有假银没假银我怎会知道?算了不和你说了,你想好了再和我说话。”胡三说完转身欲走。

    王友符当然心里清楚,他一向是讹人起家,这回算是碰上真正的讹人专家了。这个破地方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见胡三要走,急忙从后面喊道:

    “胡大人稍等!”

    胡三转过身来问道:“怎么,想通了?”

    “大人,我府上砸锅卖铁可就只剩下十万两银子了。”王友符哀求道。

    “我不管哪些,你交还是不交?”胡三不耐烦的问。

    “交,我交,如数上缴。”说罢,王友符又补充一句说,“钱受罪也不能人受罪,这洋罪我算是受够了!”

    又过了不到七天的样子,王友符的家人根据他的书信安排,又如数送来十万两银子。

    钱是凑够了,可是胡三胡大人再也没有露过面。王友符又开始数星星看月亮,过这样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开头他还耐着性子一直再等,后来不见人影,王刺史索性就开始破口大骂了:

    “大帅、钦差、正卿?狗屁不是!你们算是一帮子什么东西?打着抗倭的旗号、搜刮钱财才是真!太监是假的、钦差也是假的、大理寺正卿也是假的。告诉你们这伙子狗男女,老子才是真正的海城长官,你们无权关我,快放我出去!”

    王友符骂了三天,第四天头上,胡三出面了。胡三沉着脸说:

    “王将军,我出外公干三天你就沉不住气了,本来想今天就放你出去的,可是没料到你又惹了大祸了。你骂谁不好,怎么敢骂大帅?大帅说,你骂他个人的话就算了,你攻击钦差这可是弥天大罪,要下天牢的,大帅说再罚你十万两银子。”

    “什么什么,又要十万两银子?三十万两了!我哪有那么多,我的家底都叫你们抖搂干净了,哪还有钱?你们杀了我算了!”王友符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胡三笑道:“那好,早知道你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既是这样,大帅命人做了两个笼子,明日把你装到笼子里,放在你的刺史府门前,让海城的人参观去。你什么时候把钱数凑够,什么时候就放你去来。”

    “我一人为何置两个笼子?”王友符不解。

    “另一个是为你们海城的混混泼皮牛二准备的,谅必你也认识此君。”胡三解释说。

第二四五章 两个恶徒入樊笼

    “不行不行,大人此举万万不可!我是朝庭命官,决不能和一个下九流的牛二同台受审。”王友符摇头如风车一般道。

    “有何不可?你有钱不出,既然钱比你的命都重要,那你就要钱别要脸啦。”胡三揶揄道。

    “我怀疑你们这伙人的身份!”王友符还想再寻找合适的词儿。

    “这个好办,我正好身上带得有皇上颁发的圣旨。”说罢,胡三从怀里摸出一副纸卷,展开来,郎声念道,“钦命皇弟潘又安为扫倭行军统帅,总督江浙闽等地各项事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如有□□、赃官、无为之官员或就地免职法办或杀剐砍头等尽可便宜行事,如有通敌之官员,更要严加审问,罪大恶极者定严惩不贷,就地正法先斩后奏枭首示众、诛灭九族……”

    王友符头上的汗珠子顿时如雨点子一般滚落下来,他知道他的官运已到头,他的厄运即将开始,因为在胡三宣读圣旨的时候他偷眼看到了那枚碗口大的玉玺红印。其实在这之前,他也依稀感到这一伙决非常人,之所以他还要一意孤行,是因为他在倭人那边也得到了许多好处,他还存有侥幸之心。

    “既是这样,胡大人,”王友符不死心,还想做垂死挣扎,他说,“下官遵命就是,我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进笼子就进笼子吧。不过有一条,咱们只好先小人后君子了。”

    “说吧!”胡三的眼皮都没抬。

    “笼子里都有什么设备,比如说尺寸大小、结实不结实、水火问题怎么解决等等?这些你们总该考虑到吧?”王友符绞尽脑汁想问题提条件。

    胡三摆摆手说:“不劳王将军吩吩咐,笼子是现成的,就是你王将军令人定制的那两副铁笼。据说曾有四副,两副已锈蚀不堪,就这两副还在贵府前空置着。当然了既是木已成舟、米已成饭,我们就无法改变铁笼的尺寸大小了,你就将就着使用一回吧,王将军想必对那俩笼子的构造非常熟悉吧。”

    “不行不行,那是关老虎的笼子!笼子太小,站不直、坐不成、伸不展,如何能行?你们这不是想整我死吗?”王友符咆哮道。

    “你喊什么,想让你死还能等到现在?笼子里关过老虎吗?”

    “老虎倒是不曾关过。”

    “关过什么?”

    “不法刁民、抗捐拒税、江洋大盗的人等。”

    “他们是人吗?”

    “他们是人怎能和我比,我是朝庭命官。”

    “他们曾卖国吗?他们当过汉奸吗?还有比卖国当汉奸更恶劣的丑事吗?”

    王友符无语。

    海城刺史府门前算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平时这里鸦雀无声,过路行人匆匆来去,向来是不敢高声喧哗的。府门前的兵士十数人一字儿排开,荷刀执枪,鹰瞵鹞视,个个如虎狼一般,谁没事敢招惹这些阎王爷的干儿子?与众不同的是,府前并无雄狮一类的吉祥物,而是一左一右竖着两副铁笼子,这是王刺史的治国宝器。往常,凡是捉了强盗或是抗粮抗税不交的刁民,统统关进笼子,强盗直到被杀了头、拒税者直到纳齐了粮米才可放出。后来加了一条,有国人得罪了倭人,倭人告了状,也要把国人关进笼子,只有到倭人消了气原谅了肇事者并且交足一定的罚金才能将国人放出。

    王友符为长,被押到左面的笼子,牛二不入流,被关进右面的笼子。原先笼子各有一段距离,现在为了管理方便则干脆放在一起,没事还可让他俩做个伴儿。笼子前置有警示牌,共是三条,上写“危险”两个大字,其余条目是:

    “一、请勿靠近铁笼,以防被抓伤、咬伤或是有秽物从人犯口中喷到你的身上,坏了你的好心情、好兴致。二、请勿投掷石块、土块、砖块等,不要激怒人犯,惹得大家不高兴。三、请勿投放食物饮水茶酒等项,以免引起人犯消化不良,否则还要请医用药耗费钱财。”

    字体介于柳体魏体之间,笔力苍健遒劲,笔锋犀利,用词妥贴,语法严谨,不用问此作必是出于哪位高人(自然非胡三胡大人莫属了)之手。

    海城的两个老虎关进笼子里,迅即轰动了整座城市。顿时家家闭户,万人空巷,刺史府前摩肩接蹱人头攒动。胡大人对此早有预见,派得力士兵维持秩序,大家排队入场,只准观看不许逗留。如此一来,秩序井然,全海城的居民每家每户至少有一人得已瞻仰到了这两位名人巨匠的尊容。

    太阳落山之后,疏散参观人群清扫了场地之后,又有人把笼子下面的污物秽物处理一遍。

    牛二是个不拘小节的街头小氓流,随地便尿本就是家常便饭。不管人多人少,他则随时脱了裤子方便。王友符不同,他是四品官员,虽说凤凰下架但仍不同于鸡鸭,虎落平阳决不能与狗猫为伍,因此牛二做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大便是忍住了,小便忍不住,俗话说活人不能叫尿憋死,王刺史的裤子可就倒楣了。这一天,不知撒了几泡尿,水溜溜的,臊臭难挡。趁没人的时候,他急忙脱下裤子两手往外拧水,牛二在一旁揶揄道:

    “哥呀,这是何苦呢?到那步说那步,你把把东西掏出来撒了不就完事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呸!谁是你哥?你狗日的给我住嘴,我可是朝庭命官哩!”隔着笼子,王友符愤怒的大声呵斥道。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牛二岂能把个断了脊梁骨的王友符看在眼里?他不屑地骂道:

    “狗的球!你是朝庭命官,我还是玉皇大帝的女婿哩!我叫你一声哥,算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你如今以为你是谁?为官一方,吃的是皇粮,干的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做的那些吃里扒外、勾结倭人的事,全海城哪个不知?”

    “不敢胡说!”听牛二这一说,王友符嚇得脸都绿了,他小声言道,“兄弟,山不转水转,念咱们同吃一江水的份上,吃里扒外的话可不敢传出去,钦差大人正找我的岔儿呢!”

    “这还差不多,要不你叫我一声哥吧!咱们扯平。”牛二何样人,捉个跳蚤都要咂干二两血的。

    “我凭什么叫你哥?瞧你那德性!”王友符忘了此时是何时。

    “那我就喊了,姓王的是汉奸,全海城人都知道!”牛二威胁道。

    “别别,我叫你哥还不行吗?”

    哥几个正饮酒,小太监对胡三的那一套不以为然,说:

    “兄弟,你以为王友符真会交待他投敌叛国的重大问题、甚至说出倭人的老窝吗?”

    胡三端起一杯酒,微笑言道:“大哥,前者他姓王的舍不下他的万贯家财,现在让我们滗干了,成了穷光蛋,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如今他决受不了这种非人的待遇,你们就听好消息吧,这才一天,不出三天,王友符必定有所反映。”

第二四六章 汪洋大海荷叶岛

    饭食倒还不错,仍旧是四菜一汤。红烧豆腐、清炖小黄鱼、香茹油菜、梅菜扣肉,外加一个三鲜汤,同时还备有一壶老酒。牛二吃得满嘴流油,吃罢喝罢,把嘴一抹,叫道:

    “妈的,老子以后就长住这儿了,这笼里生活好自在呀,有酒有肉,还有人侍候着,胜似以后满街骗吃喝呢!”

    王友符则苦不堪言,腰伸不直,腿伸不展,别说站坐都不行,吃饭都要像狗一样犬伏着。白天日晒雨霖,晚上蚊虫骚扰,丢人现眼自不必说了,这样的场所岂是人能受得了的?他一直苦苦坚持了三天,到第四天早上他实在是扛不住了,乞求站岗的哨兵说:

    “这位兵爷,快快报告你们胡大人,就说我王友符有重要实情相报。”

    胡三慢腾腾地倒背双手迈着八字步儿悠哉游哉地晃了过来,走进王友符的笼子前,乜斜着一只眼睛,带答不理地问道:

    “王将军在笼中可安乎?”

    王友符急不可耐地语无伦次道:“大人,你快放我出去吧,这个破铁笼子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心脏不好,把人窝憋也要窝憋死了。反正我是豁出去了,我有重要军情相告,以后是杀是刮就请随便了。”

    “如果不是重要军情,我可是派人仍旧把送回笼中的。”胡三一副小人嘴脸,不放心又不经意似的嘱咐道。

    “不会不会,绝对是相当重要的军情,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们论罪杀了我也行,千万不要把我关这破笼子里了。”王友符叫道。

    “至于这个嘛,那要按你报告的军情处理,如果真是头一等的军机大事,还有可能免些你的罪过,如还要遮遮掩掩,避重就轻,怕是送回来的可能也不是没有。”胡三仍旧是那副模样。

    待士兵押走王友符之后,胡三又斜眼瞅了瞅牛二说:

    “兄弟,里面感觉如何?”

    牛二不知胡三的官职大小,听说叫他兄弟,以为是个当差的,白了胡三一眼说:

    “老子呆这儿舒坦,不想走了。”

    “呆这儿是可以,不过可有一个条件。”胡三说。

    “什么条件?”牛二问。

    “从明天开始断伙食。”

    “不行不行,你想饿死老子呀!告诉你们头儿,就说老子想出去找活干了,不能在这儿等饿死呀!”牛二在笼里胡搅蛮缠道。

    “你他妈一口一个老子,你是谁的老子?圈到笼子里还这么嚣张,像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对老百姓也只是个累赘和烦恼。来人哪,拉一条凶猛的狗关进去陪着他,而且不准往里头放任何食物,一滴水都不行。他如果把狗吃了,算他狗日的命大,如果是狗吃了他,也是他咎由自取。”胡三动火了,呵斥道。

    过来几个小兵,齐声说道:“大人您放心,我们立马去办!”

    牛二这才知道是得罪了真神,带着哭声喊道:“大人大人,大爷大爷,小的我生来就怕狗,您老高抬贵手饶我一次,小人再也不敢了……”

    胡三不理睬,径自去了。

    王友符投靠倭贼日久,深得倭人的信任,在万般无奈之下,狗贼透露了一个天大的机密:

    东去大海十余里,汪洋里有一叶小岛,名曰荷花岛。岛名是好听,四周地势却是极其险恶,周围全是悬崖峭壁,壁上生满苔藓,高不可攀。岛下有一个密洞,只有小船方可入内,进入洞中再摸黑向前划行十数丈,直入岛中湖,抬头方见蓝天。

    此岛说大不大,说小非小,方园数十里,一眼望不到边。岛的南面是一个湖泊,和秘洞中的海水相连,但湖水却是淡水。湖的四周皆是一马平川,土地肥沃,树木成林,而且多是果树。北面有座大山,亦是森林密布,山中多有野羊野免儿梅花鹿等,因是没有天敌,加之草木丰盛,此等野物几乎泛滥成灾。

    早年间,岛上有三五户渔家,靠打渔种田为生,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后来倭人得了消息,秘密潜入岛上,将岛上居民悉数杀光,占据了小岛。这以后,荷花岛便成了倭人的据点。

    倭人抢了东西和人,大都先在岛上清点一番,然后拣有价值的集中起来用小船送到大船上,再启运回倭国。

    王友符说:“数日前,有倭人奸细密告说刚从内地劫掠了大批珠宝美女等送往岛上,其中一位绝色女子,说是要献给天皇做妃的,我只有幸看了一眼,只听她娇声骂道,‘你们这帮土匪,我丈夫在朝中做大帅,倘若有一日捉到你们,让你们这些狗贼统统下油锅,一个也不饶的!’”

    小太监见说,脸色徒变,急忙插嘴问道:“那女子长什么模样,姓甚名谁?”

    王友符苦笑笑说:“模样我无法说得很清楚,反正是好看得不得了,另外听翻译说她的名字叫胡女。”

    “胡芬仙!”小太监暗自捶胸顿足、叫苦不碟。

    王友符说:“我身为朝庭命官,干得却是吃里扒外里勾外连的勾当,我知道不说也是死,说了也是死,不如一骨脑儿全倒腾出来,求你们让我死个痛快。我原本就心脏不好,笼子里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的根子毕竟还是国人,我想在我临死之前能为国家出点小力也多少折点我过去的罪过。请潘帅速速定夺,看是押送我回朝受死,或是就地正法,我死无话说了。我说的全是实情,另外我只有一点小小的要求,不知潘帅、胡大人能否在我死前满足我一下?”

    见小太监目光呆滞、一筹莫展的样子,胡三急忙接过话头:

    “说吧。”

    “能不能给我一张床,让我先睡上三天,而后再让我去死可否?”王友符可怜怜兮兮的央求道。

    胡三摆摆手,几个小兵押着王友符睡觉去了。

第二四七章 潘元帅夜审牛保国

    胡三回头一看小太监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暗想:大哥是何等风光的人物,风里雨里、泥里火里,啥样的磨难没经过?啥样的阵式没见过?可如今为了夫人的事竟如此焦头烂额,可见古人没说错,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小太监十好几个老婆,胡三怎能一一得知,不过胡芬仙其人胡三却是再也清楚不过了。当初这这段婚缘,他胡三都曾经是名正言顺的保媒证婚人哩!王友符不自觉地露了一句胡女说的几句话,小太监当即就断定是胡芬仙,按说此话也着实有些来头,朝中做大帅的有几人?偏偏她又是胡女?胡三走近劝道:

    “大哥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哩。”

    小太监摇摇手道:“兄弟你也别劝我,这事我已断定十成十就是你芬仙嫂子。”

    胡三点点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如果真是芬仙嫂子,有两种可能,一是已被送往倭国,一是仍在岛上。我们自当鼎力去救,至于成功与否只有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小太监道:“兄弟说得对,这事我能想得通,现在我们也就只能是尽力而为吧!不过,为今之计,荷叶岛在汪洋大海之中,我们旱□□过河,两眼一抹黑,如何才能到了那里?”

    胡三道:“我也想了,如果强行划船上岛,几乎是不可能,倭贼不同于先前的老百姓,他们肯定有防范。此洞既是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我们从洞里过去,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我们就是一千一万人也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

    “那依兄弟之计是?”小太监心乱如麻,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胡三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另外寻一条路。”

    “你没听王友符说四周皆是悬崖峭壁,上岛再无第二条路了吗?”

    “说是这样说,大哥你忘了了当初火烧叶城的故事吗?”

    小太监恍然大悟道:“差点坏了大事,有张发存、黄仁两个飞檐走壁的能工巧匠,还怕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胡三摇摇头说:“大哥先别着急,二人的本事我自然了若指掌,关键是峭壁不是城墙,他们的龙虎爪无处下爪还不是白搭?”

    “哪咋办?”小太监发急道。

    胡三不慌不忙言道:“我刚才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若问进山路,先找打柴人。”

    小太监催道:“兄弟你快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你知道我性子急。”

    胡三讥笑道:“哥哥真没出息,一个嫂嫂就把你急成那样子,何况还有许多呢!”

    小太监信誓旦旦道:“我的老婆个个都是我的命,好比十指连心,她们每个人和我相遇都有一段美妙无比的故事,如果少了其中一个就是断了一根手指,增加我一生的痛苦,此生就索然无味、活着没有多大意思了。再说一个堂堂大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呢?”

    胡三受了感染,赞道:“哥哥喜新不厌旧,果真信人也,我等实实不如啊!”

    “兄弟别在这儿咬文嚼字了,快想办法吧!”

    胡三道:“我想,荷叶岛距离大陆这么近,必定和海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岛上的居民难道就没和海城有亲戚朋友关系?”

    小太监道:“兄弟所言不谬,问题是我们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找谁去打听情况去?”

    “眼下就有一位顺风耳。”胡三微微一笑道。

    “哪一个?”小太监以为胡三成竹在胸。

    “泼皮牛二。”

    “嗨,你说的是他!”小太监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一个街头混混儿,他知道个球呀?”

    胡三正色道:“大哥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人物,谁家有钱谁家缺粮,谁家嫁了姑娘,谁家来了亲戚,那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荷叶岛上的蛛丝马迹,决逃不过此等人的耳目。”

    “兄弟说咋办?”小太监来了精神。

    “连夜审牛二!”

    “好,连夜审牛二!来人哪,布置下去,本帅要连夜审牛二牛保国!”小太监传下令去。

    牛二一辈子就喜欢人多,哪里热闹那里有他,哪里出了希罕事那里少不了他。人多处当然热闹好趁水和泥、顺手牵羊什么的,可是他老哥啥时也没见过今天这种场面呀!让人关进铁笼子里,当猴一样引来不少参观者。牛二胡乱扒了几口晚饭,还没喝汤呢被几个小兵拴猪一般脖子上套了根铁链子从笼子里牵了出来,人家骑马他步行,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抬头一瞅:啊哟妈呀!杜家庄门前操刀手排成两排,一排大约有十数个人,好像专门就是冲着他来的,灯光下只见他们个个面目狰狞人人貌相凶恶,鬼头刀掌在手中,刀光耀眼,寒气袭人。

    大殿里灯火通明,台上坐满文臣武将,还有几位裙钗美娇娘,容貌可人,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偷觑一眼便妙不可言。可能都是名花有主了吧。他牛二也只有啧啧称羡的份儿,多看一眼都是福,更不敢有别样奢求。台子下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左面是一口平底小油锅,炉下火势腾腾,锅中沸油滚滚。右面横置着一把狗头小铡刀,看样子刀口倒是很锋利。牛二看过戏,这方面他是内行,他大概一估算,连同那口油锅算起,两样东西尺码都不对。审案的大老爷真是个财迷,贪污了皇上给的银子买酒喝了不说,甚至在有关朝庭声誉和国家尊严的刑具上都做起了文章。倘若是真用起刑来,半锅油只会把犯人烙成油饼子,狗头小铡头至多把犯人铡成废人,那么小的家什一刀毙命门都没有。吓唬谁呀,这点小玩意,开封府包相爷的铡刀、殷纣王的油锅谁又不是没见过?牛二不禁把脖子挺了挺。

    “台下站的是何人?”

    牛二抬头一瞅,喊话的是个小白脸,年龄和他也差球不到哪里去,可他不能和人家比,人家是将相龙种,他是什么东西?但有一样,大家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他一辈子怕过谁?杀死不能吓死,丢了海城人的脸,传出去坏了他牛二哥一世的英名。这样想着,他便大咧咧地回道:

    “小民牛二大号牛保国的便是。”

第二四八章 胡员外善举招狼豺

    “哎呀,牛兄大名如雷贯耳,原来是你呀!”小太监说罢,翻身离座而起,大踏步走将过来。

    牛二这一惊非同小可,犹如刚出雪地猛又进了澡塘子,瞬间冷热两重天。如果不是耳热心跳他还真以为是在做梦哩,牛二由满心惊慌变为满腹狐疑,小声问道:

    “你是谁?”

    “我是他们的头啊?怎么,兄弟你看不像?”小太监玩世不恭的笑问。

    牛二敢说不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堂堂兵马大元帅竟和他这个街头小泼皮兄弟相称,莫非是风水轮流转,今日好运到我家了?刚才他还想打肿脸充胖子冒当一回英雄,这会儿则是重新伏倒在地,带着哭声颤抖着声儿叫道:

    “大哥饶恕小弟一回,下回再也不敢了!”

    牛二也只好顺杆爬了,他说不敢也只是这么一说,至于具体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敢什么?”小太监一边解捆在牛二身上的绳索,一边大度的说,“既然你我兄弟一回,我老婆就是你嫂嫂,小叔子和嫂子,开水和面包饺子,有什么不好说的?来呀,雪儿们,快过来见见你们这位小叔子。”

    尹天雪几个虽然不情愿,但又拗不过丈夫的面子,再说她们也知道这是丈夫一向办事的作风,他不论做何事就是与众不同,不知他这回罐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先依了他再说,几位走近,道一声万福,笑道:

    “叔叔辛苦了!”

    牛二又一次惊呆了眼睛,如果说刚才是吃惊,这下却是如雷轰顶,不由心下纳闷:怪不得天下有如此好看的娘们,搞了半天原来是骚扰了人家大帅的老婆啊!真他妈出怪事了,他不杀我,反过来却和我套关系做朋友,看来牛二的牌子算是打出去了,真是人横了鬼都怕,没见朝中的要员都让咱牛二三分哩!牛二又要跪地磕头,被小太监一把拉住,道:

    “自家兄弟不必这么客气。”说罢又吩咐一声下去,“上酒上菜,我要和牛兄弟两个好好喝一场!”

    言未乾,突然上来四五个大汉,添火的添火,执铡的执铡。牛五不禁又是一身冷汗,心头一凉,暗忖人心真是难测,原来是先甜后苦,这不狗头铡也掀起来了,小油锅也烧开了,他的小命倾刻间也该结束了。

    接着又过来几个厨师,狗头铡切肉,油锅里炸丸子,一时三刻便凑起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牛二乐了:刚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好意待客,咱还说人家的坏话,是人吗?

    趁小太监和牛二在这里饮酒的当儿,咱抽空儿赶紧说说胡芬仙的事儿。

    小太监和胡芬仙成亲之后便带领人马回朝中去了,胡员外此时志得意满、踌躇满志,攫有百万身家,又得乘龙快婿,此生足矣!自此之后他关门闭户,不经商、不开业,就守着这份家业安心度日了。人心都是无底洞,多少是个够?胡老儿口袋里的铜板尽可以供他四五代人的吃喝了,还要怎样?胡太公严令家人:不许对人宣扬是皇亲国戚,活人低姿态。不许趾高气扬,蔑视街邻,平等善待大家。不许恃强凌弱,多做善事,扶助穷人。胡老儿本人,时常做些善举义举,架桥铺路,资助孝子贤孙,办了数家义学,免费为穷人子弟就读。逢灾年,也广开粥棚济助逃荒灾民什么的,还偶去山中寺院进香,捐款修缮庙堂等等。

    这一日清晨,老胡头夜晚和老伴乘酒兴做了些不尴不尬的事儿,这阵尚未恢复过来,正想借机睡会懒觉呢,突听门丁报告:门口有具死尸。

    老胡一听便如惊雷轰顶,人命关天这还了得,是什么人死在他家门口?别没事再摊些事,招来些不必要的官司,老胡匆忙穿衣出门去看。

    大门外已聚集了不少看客,除了他的家人另有不少街坊。有人吵吵着最好去报官,有人喊着先请医生看看有救没救,熙熙攘攘,不亦乐乎。老胡拨开众人,一眼就瞅见一个壮汉,好像是习武的,腰里还横挂着一把剑,正四脚拉岔地仰面躺在地面上,双目紧闭,面如黄纸,动也不动,只是口中尚有些许白色的分泌物往外溢出。胡老儿大着胆儿用手背靠近鼻孔一试,竟还有一丝气息,他急忙回身朝家人叫道:

    “这人还有些气息,是死是活先救人要紧。过来几个先把他抬到家中将息,胡安打发人快去请郎中前来救治!”

    壮汉竟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开始他并不言语,甚至都不知道给东家道谢一声,仿佛老胡一家救他都是应该的。他除了每天吃饭睡觉,就是到后院里练剑习武。这样大约过了半年天气,他突然开口说话。他说他叫高桥正二,家住东洋倭国,后因生意上的事来到粤地。这次是海上遇到狂风,船翻人亡,他只身游泳上岸,腹内空空加上疾病交加,他不幸昏倒在胡员外家门口。

    高桥说,他想娶小姐胡芬仙为妻。他带小姐回倭国,第二年一准把聘礼送来。

    胡老儿老大的不悦,心说这人太没道理,救命之恩就不说了,反过来还想谋算人家的闺女。又一想,倭国乃是蛮夷之地,多不通礼性,与这号人讲什么道理。也不说破,就直接了当地说:

    “你命也保住了,身体也复原了,给你十两银子做路费,请你即刻离开我家。”

    老胡说罢,立马令人将高桥赶出家门。

    当夜便有家丁急报:小姐不见了!

    这还了得?小姐不仅是他的女儿,而且是钦差大臣兵马大帅的老婆,皇封一品诰命夫人。倘若是女婿有天找上门来问媳妇哪里去了,他如何交待?

    老胡不敢怠慢,急命全家出动四处寻找,并上报总兵府衙官府人等。各级官员知道胡小姐是谁家的夫人,哪个敢不卖命。然而七八天过去了,竟是踪影皆无。胡员外无奈之下,决定进京找女婿说话,让他再去想办法。

    京城之大不是老胡所能想象得到的,尽管他有钱,有钱在这儿是派不上用场的。皇宫是找到了,但是进不去。不但不让进,多逗留一会儿都不行。他乞求守宫的武士说:

    “兵爷,泥猴泥猴(你好),我要找潘又安、潘钦差、潘大人,我是他亲戚,有要事相告得啦。”他用粤调加北方话说。

    武士不屑,道:“呸,瞧你这酸模样,潘公公也是你这号人找的?去去去,再啰嗦就把你抓起来了!”

    老胡宫门前找不到潘又安,他就猫在午朝殿前等,早晚他会来上朝,不怕他不从眼前过?他的轿子一到,他就伏地喊冤枉,女婿官再大,还能不认老丈人?

    然而等了几天之后,他却一直都没见女婿的轿子过来。老胡彻底没辙了,他决定二天找个官大的喊冤,他是女婿的上司或者同僚,该不会不管他的事吧!

    老胡头拦轿喊冤,果真让他拦住了一乘大轿,轿主人非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王书贵。王相本想令人乱棒打开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突然他听了一句潘又安如何等情。王丞相这些年最感兴趣的就是“潘又安”仨字了,不是这仨字的主人干扰,他怕是登龙位乘龙辇坐北朝南山呼万岁大赦天下有些年头了。老狐狸终究没有斗过小狐狸,老谋深算没算过小谋浅算,真他妈日头西出乾坤倒转了。老王听是和潘又安有关,也不问青红皂白,立即喝住轿子,撩起轿帘朝匍匐于地的胡老儿念道:

    “老人家快快起来,你先去近处馆驿住下,待老夫下朝之后再来断你和潘又安的官司如何?”

    胡老头尚未回言便被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架起来扔出人墙,半晌老胡才回过味来,朝轿子大喊:

    “青天大老爷呀,我可是来寻亲的,不是和女婿打官司来的!”

    奈何轿已去远,锣声噪杂,人声鼎沸,王老丞相在轿中如何能听到他单薄而又带点拗口的粤语口音。熟知内情的人悄悄告诉他,方才和他说话的是当朝丞相王大人

第二四九章 泼牛二透出弥天案

    狗头铡切肉油锅里炸,捞出来的肉上撒些辣椒面、孜然、花椒粉、盐和其它一些叫不上名的佐料,然后就大盘端上来。

    小太监不拘礼数,和牛二两个席地而坐,其他人包括胡三胡大人在内,大家都没资格入座,就是四位夫人也只能远远地站着看这两人分享山珍海味,小太监随即吩咐上酒上肉款待客人。

    众人皆不知大帅葫芦里场卖的什么药,胡三满肚子心眼,自然瞒不过他:兵书上这叫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审判官断案各有各的章法,其实这都是无一定之规的。

    牛保国久居江南,何曾有过这种吃法?奈何是这几日饮食不周,自从王友符出笼之后,他妈的那些当兵的狗眼看人低,私下里悄悄降了他的伙食标准,每日的饭菜尽够果腹而已。而且不说酒,肉腥味儿都不曾闻到过。人家大帅这么看得起他,他能不给面子?一大碗酒才入口,一大块肉刚下肚,顿时又辣又呛,牛二无法享受,满面通红,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立刻张开大嘴大声咳嗽不止。

    小太监道:“兄弟,感觉如何?”

    “很好很好。”牛二边咳边说。

    喝罢酒喝茶聊天,还是利用那火炉,一大块砖茶用铡刀切成小块放进小罐里熬,清出来的是紫红色甚或是酱油色的茶水。牛二沾一口在嘴里,苦不堪言,但他又不能不喝。牛二一杯苦茶强咽下肚里,抹抹嘴说:

    “哥哥好享受啊!”

    小太监知道牛二没说心里话,也不说破,故意打岔道:“兄弟你最想要什么?”

    “温饱思淫欲,这阵我最想要的是女人。”牛二的本性如此,想也不想就说。

    小太监反而开始喜欢这个人了,逗趣道:“明天就送你到勾栏院,挑几个好看的娘们供你乐乐。”

    “哥哥可不敢开玩笑,你知道我可是没钱的。”牛二认起真来,牛眼鼓得比牛卵还大。

    “行行,全部由我掏腰包好吧!”小太监不以为然的笑道。

    “哥你真好,哥你说你要我做什么?”牛二拍拍胸脯子道。

    “你说你能干什么?”小太监假装正经道。

    “我会上树!”

    “上树干嘛,掏鸟窝啊?我问你最喜欢干什么?”

    “哥我说了,我最喜欢干女人。”

    “这算什么本事?”

    “本事不算什么本事,可我因为爱女人,还爱出一段名堂呢!说了可能哥你不爱听?”

    “说说是什么名堂?”

    “下海乘船往东去不到半天的光景,有一叶小岛……”

    “小岛?”小太监忽地趴着的人坐了起来,这回该他眼睛瞪溜圆了。

    “是有座岛,哥你急什么?我还没开讲呢!”牛二不由觉得这位大帅一惊一乍的,城府不深,和他差球不到哪里去,这大概是内地人没见过大海的缘故吧!

    “兄弟,那小岛叫什么名?”小太监格外亲切起来,心想肉包子没打狗,这个朋友没白交,都是胡三这个老滑头出的好主意。如果按老章程,捉住牛二一顿暴揍,情急之下不定他会道出什么呢?

    “叫荷花岛还荷叶岛,对对,叫荷叶岛,就叫荷叶岛。”牛二遇到个要货的,得意的卖起了关子。

    “荷叶岛!”小太监犹如一只饥饿的狼突然迎头撞见一只大肥羊。

    “不是岛上有个漂亮的姑娘我还记不住那个狗屁岛名呢!”牛二贪婪的啧啧嘴说。

    “兄弟快说说那个岛上的情况!”小太监催促道。

    “哥哥,刚才吃得太腻,你的茶水我又享受不了,叫你的人给我换杯铁观音吧,平时我就喜欢那种茶。又解渴又爽口……”牛二查言观色,他专会往人的痒处挠。

    小太监招招手,烫烫的沸水,让人沏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端了上来。牛二吹吹茶沫,眨巴着眼睛偷眼瞅瞅小太监,这才又入了正题,说:

    “早先荷叶岛上有位好姑娘叫莲心,模样长得跟九天仙女一般,不是我吹牛,哥哥的三位夫人至多和她比个平手,全海城没有第二个了。她时常和人一起来海城买些盐茶佐料针头线脑什么的,当时我一见了她就被她把魂儿勾走了。反正我也没啥正经事,她走哪儿我跟那儿,人多拥挤的时候我也乘机摸摸她的屁股,挨挨她的腰,顺便吃点她的豆腐揩揩她的油。咱哥俩实话实说只是他们人多我怕挨揍,不能明目张胆,大的动作从来不敢有的。另外我听人说莲心不但人品出众,还会下海打渔而且武功也十分了得,能飞檐走壁哩!谁要犯她手里,挨顿打可就不划算了……”

    “好了兄弟,长话短说。”小太监心急他的胡夫人。

    “可惜呀,可惜!”牛二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

    “你可惜什么?”小太监又把心提到嗓子眼。

    “在一次来海城采购办货的时候,她的家被小倭子给占了。”

    “那位莲心姑娘呢?”

    “被人剿了老窝,莲心岂能善罢甘休?她也是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带着她同来的几个人强行登岛……”说着牛二又去端茶杯。

    小太监是急性子,恨不得伸手一拳将牛二打翻在地。奈何是有求于人不敢托大,忍了忍,问道:

    “后来怎样了?”

    “人家小倭子是一支队伍,他们几个渔民如何是对手?还没进云水洞就被全歼了。”牛二说罢又要去端茶杯。

    小太监无法容认,一把推开牛二喝茶的嘴,嚷道:

    “你这个混帐快说呀,急死老子了!”

    “那个莲心又不是你老婆,你急个毛呀?”牛二知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他并不惧怕小太监。

    小太监此时也顾不了许多,稍倾他和缓了下口气,几乎是恳求道:

    “兄弟,你的故事讲得太感人,我想知道后文呢!”

    牛二窃笑了笑,不由暗忖:还大帅呢,几句话让我哄得团团转,为人不做官,做官都一般呀,换了我也能当这个狗屁大帅。

    “后来听说,”牛二斜眼瞅了瞅小太监,加油添醋说,“我可是听说啊!”

    小太监不做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牛二那张嘴,心说:狗日的,等你讲完了咱就过河折桥,杀了你这个狗杂种!

    牛二的排场摆得差不多了,接着又说:“那个莲心并没有死,她又回到海城来了。”

    “回海城了?在哪儿,你怎么不说了兄弟!”小太监仍旧是有点沉不住气道。

    “只是有人说她进了一家尼姑庵,我可是听说,具体我再没见过此人。”牛二总算把问题交待清楚了。

    小太监从地下爬起来,踢了牛二一脚,哼道:

    “妈的,喝了我一晚上的好酒好茶,就听你讲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破故事。起来滚吧,今晚就打发你上窑子店去,来人,给他十两银子!”

    “大哥,不不,大帅,你也太抠擞了,才十两呀!你是打发要饭的啊?五两给老鸨,五两给婊子,一碗茶钱都没给我剩下。大帅你行行好,好歹再加五两吧!”牛二爬在地下,一副赖皮狗的样子。

    “给他再加二两!至多十二两,能让他狗日的活着就算是面子了。”小太监气咻咻的说。

    牛二还想再讨价还价多讨点银子,明天的饭钱还没着落哩!抬头见小太监早已经倒背双手,迈着八字步儿,扬长而去了。

第二五零章 胡老儿寻亲见丞相

    老胡头没敢去旅馆,他怕错过了地方,遂站在方才遇到丞相的路边儿上,瞪着双眼翘首以待,好不容易盼到丞相下朝回来。

    王书贵的大轿过来,他刚要伏地磕头张嘴喊冤,有人报告了轿主。丞相掀开轿帘,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跟在轿子后面,有话府里去说。

    抬轿的皆是些青壮男子,又是八人抬一个瘦老头,荷载不重,因而脚下生风,十六条腿轮流交替如走马灯相似。老胡则年事已高,又是远道而来,这几日着急上火,饭都没按时吃上几口,如何跟得上?奈何此事关系他的女儿性命,不拚命也不由他。一路小跑到了丞相府邸之际,老人家已是大汗淋漓,浑身如水洗一般。

    进了书房,丞相令人看座,有侍女在老胡面前摆了一杯香茗。老胡虽是家有万贯,然而毕竟是土财主进京,虽然喉咙里冒火,那杯茶他看都没敢看上一眼。

    “老头,你和那个姓潘的是什么关系?”王书贵正襟威坐,冷冷的言道。

    老胡头纳闷了:女婿女歹也是朝中叫得响的官儿,主管兵马的大帅又是皇封的钦差,怎么到了这老官儿的嘴里就成了姓潘的了?莫非此潘又安非彼潘又安。老胡怕出错,急忙解释说:

    “丞相老太师,小民的女婿叫潘又安,奉皇差遣曾去华阳公干,后又奉旨挂帅领兵八万平定反王的便是。”

    “那他怎么又成了你的女婿?你不知道他是太监?”王书贵翻了翻白眼说。

    “什么什么,老恩相你说我女婿是太监?”老胡虽说祖居偏野孤陋寡闻,但太监是何等人物倒是有所知的。

    王书贵装糊涂,故意讥笑道:“太监就太监,这还有假?潘又安在宫中做事,四周围除了皇上都是让人落口水的妙龄美貌女子,皇家能容他一个大男人裤裆里夹个大棒捶?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不清楚,你女儿也没告诉你?”

    “冇啊!”老胡头用粤语回了一声,他顿时发懵了,女儿再不济也不能找个太监哪!八辈子祖宗都丢完了。对面坐的是丞相,丞相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栋梁,他怎么会撒谎?

    “算了,”王丞相道,“不和你啰嗦了,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还是哪儿来回那儿去吧!”

    “不行不行!”胡老儿执拗的喊道,“我女儿失踪了,我一定要找到潘又安,尽管他是太监,但他总和我女儿有夫妻的名份吧?”

    “你女儿丢了算你倒楣!”王丞相吼罢又小声揶揄道,“堂堂一个大财主家的千金小姐,嫁谁不好偏要嫁个太监?缺钱花了?”

    “丞相老大人,麻烦你把那个姓潘的给我找来好不好?我要亲自问问他,这事他管不管?”胡员外哀求道。

    “你见他也没用。”王丞相沉吟片刻又劝道,“算你命大遇上我了,我好说话把你带到府上问明原委,好歹奉劝你两句。如是碰上那个姓潘的,他不杀你灭口还怪了?民不和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依我看你还是回吧!”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就没个说理的地方,还真反了他了?不行,我一定找到那个混帐,我要和他当面评评理!”胡老儿气急败坏道。

    王丞相不由皱了皱眉,心下暗忖:这个犟牛肯定还要在上朝的道上喊冤,碰上别人不打紧,万一要是碰上小太监的几个臭婆娘,没准又是一场麻烦,不如这样。想罢,王丞相朝外喊道:

    “来人,把这位老人家先送到大理寺文大人那儿,好生照料,不可有失。”

    胡三随小太监出征,大理寺不可一日无头,文世昌在王丞相的推荐下进了大理寺。

    胡员外虽为乡民,但对大理寺却是再清楚不过,遂发急呼道:

    “丞相大人,小老儿不曾有过,为何要押我去大理寺说话?”

    王书贵纠正道:“不是押送,是护送。你想啊,倘若潘又安知道你在京城找他的麻烦,他岂能放得你过?大理寺是说理的地方,文大人又是难得的清官,你有话可对他说。”

    胡老儿想想有理,便高高兴兴地随人去了大理寺。

    恰巧文世昌正在署衙里办案,刚结了一宗公案,正想回后院休息,忽见有丞相府上的差人送来一个南蛮老头,心里老大的不悦,便问:

    “来者何人?有何冤情?”

    差人道:“报告大人,这是个寻亲的老头,他说他是潘又安潘公公的老丈人。丞相说他冒认官亲,让送你这儿问话。丞相交待了,说不可让他走了,以免乱了朝纲,坏了潘公公的名声。”

    “什么什么?潘又安的老丈人!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一个太监何来的老丈人?丞相说的不错,分明是缺钱花了,前来诓骗钱财的。”文大人自言自语了一阵子,也不问话也不断案,擅自说道:

    “来人哪,把这个老家伙打入死囚牢,三天不管他饭食,看他有何话说?”

    文世昌别看没本事,对这号事却是极有见地。

    胡老二不服,高声喊道:“大人哪,冤枉啊!我又没犯什么罪过,焉何将我入狱,而且还是死囚牢,没有王法了?顶累老胃(粤语:骂人的话),原来你们都是和潘又安是一伙的,你们这是官官相卫,公报私仇,我死了到阴间也放不过你们这伙贼人!”

    文世昌不由暗自冷笑,忖道:“他妈的,我们和潘又安一伙?老东西死了都找不到苦主,冤死鬼找潘又安算帐去吧!”

    刹时过来几个人,不由分说,上枷的上枷,戴锁的戴锁,一时三刻便把老胡头全副武装起来。胡老员外长叹一口气,道:

    “罢了,我还以为是找了位乘龙快婿哩,没成想却是这样的结局。我死不打紧,可怜我的宝贝女儿啊,最终却落入倭贼之手。”

    文世昌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速速将这老儿带走,传我话下去,谁若是给这老杂毛一口水喝,我查出来定要取他性命。我就不信,治不了潘又安,还治不了他的老丈人了!”

    老胡头究竟是死是活,暂且按下不表。

第二五一章 莲心女纵身虎鲨崖

    泼皮牛二所言不差,荷叶岛确实有个花朵儿一般、人见人爱的好姑娘莲心女。莲心女姓吕,本名叫吕莲心,年方二八,打渔世家,祖居荷叶岛。

    吕莲心自幼随父母在海上打渔,风里来雨里去,练就一身好水性。渔家人一般吃住都在船头,母亲分娩,姑娘就生在船舱里。甫一落船时,乘她呱呱啼哭之际,父亲便将婴儿抛入大海之中。母亲急了,颤声哭道:

    “你疯了,丫头不是命?都是娘的心头肉,你为何把她扔了?我要和你拚命!”

    父亲笑道:“你知道啥?女儿是咱俩的,你疼我不疼?这是我要她习练水性,你放心,溺不死的。”

    姑娘在汪洋大海中漂泊了半个时辰,父亲才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小丫头连打三个喷嚏,竟然啥事儿都没有。自此,小莲心如同蛙人一般,她的童年生活嬉戏基本上都是在汪洋大海中度过的。

    她七岁那年,有位老道士偶然登岛,见到小莲心先是大吃一惊,大呼一声“无量天尊,此女日后定有大造化”,而后和父母亲商量要带她去山中习武。吕父母起初不肯,后来也是为女儿的前程着想,再退一步想,海岛偏辟,时有盗匪侵扰,女儿学些本事也未尝不是好事。于是爹娘狠了狠心,索性让她去了。五年之后,老道如约把女儿送来,嘱咐道:

    “女儿的武功已成雏形,还要慢慢在家习练,不可懒惰,爹娘还要时常督促。再过数年,此岛恐遭大劫,那时让莲心再来道观找我。”

    父母欲问端详,老道只说了一句几个字:“此乃劫数也,对此我道祖袁天罡早有预言”,然后竟再也绝口不言。摇摇头,叹口气,猛一转身,便飘然而去。或乘船、或游水无人得知,总不会是腾云驾雾吧?

    转眼间姑娘找女婿的时间到了,可是远近也没个趁心的。不是条件太高,也不是嫌贫爱富,师父曾留下话,要找就找个武功盖世的,最不济也要在她之上。师父一再交待说,宁为大英雄之妾也不做赖汉子正妻夫人。师父还给她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说这个人以后就是她的夫婿。有道是缘分可遇不可求,按照师父说的择偶标准,荷叶小岛不说,这样的男孩就是全海州城到哪里去找啊?

    小岛离大陆很近,岛上的居民定时定期都要登陆海城采办些生活必需品,莲心水性好又会武术,自然每次都是她带队出行。

    在一次去大陆“赶集”回来的路上,他们一行人老远就看到小岛上浓烟滚滚。他们立刻想到必是有强盗袭扰海岛,大家不由加快划船,以便增援留在家中的父老乡亲们。

    他们刚刚划入进岛的水云洞口便遭到伏击,全体七人除一人身亡外其余皆被俘。倭军头目小野看中了姿色极佳的吕莲心,他暗中令人将莲心捆绑在他的住室。

    小野饮酒吃饭时想起他的“猎物”和他即将做新郎时,他的心不由嘣嘣乱跳,他怕饿坏了新娘坏了他的兴致,遂命人去给莲心姑娘送饭送水。

    一个人五花大绑着如何能进食,总不能着人给她喂饭吧?大男大女,多有不便,虽说这女孩儿是俘虏,可如今人家是队长的心上人,过了这一夜就成了岛上的内当家,以后谁看谁的眼色吃饭还难说呢!看管的小头目动了恻隐之心,他让倭兵松开莲心的一只手。不是小头目粗心大意,原本他压根就不知道莲心姑娘会武功,心想一个渔家打鱼妞还有上天的本事?莲心他们一上岛即遭伏击,一张大鱼网迎头罩下,莲心的浑身武功还未来得及施展开呢!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头目带着他的几个弟兄吃饭抑或是喝酒去了,莲心的身旁只留了一个看守。莲心瞅瞅四周无人,顿时灵机一动,说她要喝水。

    “八格,你他妈的倒是会享受,还要我来侍候你,老子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小倭子骂完以后又觉着不合适,他也怕女孩和头儿睡觉之后身份起了变化给他小鞋穿,立刻他换了一副口吻说,“好好,我给你打水去,你可不敢跑啊,跑了又是我的麻烦。”

    莲心摇摇头说,示意她不跑。

    不一会,小倭子双手端了一碗水来,他刚把碗伸到莲心的身前,只见莲心女忽地伸出那只没有捆住的手,这只手像钢钳一样抠住小倭子的脖颈,喀嚓一声揑碎了他的喉咙骨,小倭兵直到死也没有发出一句像样的呼喊声。

    莲心拾起地上的碎碗碴儿割断绳索,刚刚缓过一口气,那个醉熏熏的倭兵头儿摇摇晃晃地进来了。小野只顾满屋子寻找他的新娘子,没留神地下的死尸,死尸一绊他摔了一跤。小野爬起来唠唠叨叨骂道:

    “妈的,老子还没喝醉,你倒先喝醉了!幸亏你狗日的是趴在地下,如若倒在□□,玷辱了我的被子,坏了我的兴致,惹你新嫂嫂不高兴,看我怎么收拾你,有你狗日的好看的!”

    小野黑灯瞎火的往□□摸,一边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叫道:

    “花姑娘的,你的大大的好,我的顶顶喜欢喜欢的。过几天我带你去我们的大倭国,咱俩是两口子的干活,我的钞票大大的有,金银财宝大大的有,当然都是从你们中国掳来的,你的我的后半生享福大大的……”

    突然间一道白光一闪,还未等小野回过神来,一把长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小野正要“八格”,那人手起刀落,他的头颅瞬间便咕噜噜滚落一旁。

    鬼子兵循声追来,莲心姑娘飞身出门,轻车熟路,健步直奔虎鲨崖而去。看看就要追上,鬼子头儿高兴得手舞足蹈,边追边喊道:

    “抓活的抓活的,千万不要放箭,看她能跑到天上去?这么漂亮的娘们小野君没福享有,一定要拿回去给我受用,等我干完了,剩下就是你们的了,哈哈哈哈!”

    鬼子头儿的笑声在空旷的海岛夜空掠过,尤如鬼哭狼嚎一般的瘆人。

    吕莲心站在高高的虎鲨崖顶上,回头望望这些气喘如牛的鬼子兵,嘴角带出轻蔑的一笑,然后纵身跃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第二五二章 渔家女缘结太监郎

    胡三道:“哥哥有所不知,那渔家女身怀灭门深仇,如何会潜身尼姑庵中出家当尼姑自在,她必是暂且遁入空门,习练本事,纠集友党以图大事。”

    小太监仍是不解,又道:“做尼姑也可以是临时性的呀!”

    胡三道:“所以我说才要分兵两路呢!”

    事不宜迟,小太监当即决定让尹天雪等三女将领人为一路,小太监自带胡三等为一路,即刻出发前去各处庙宇道观等寻访那位神秘的渔家姑娘。

    话说海城往北去大约二十里,进西山,山高路险,古木参天,密林之中藏有一座极是雄伟的道观,观主便是道号云中岳的老道。老道士原名岳怀源,祖籍不详,自幼出家,如今已经年逾一百二十多岁。岳老道这日正与徒儿在观中说事讲武,忽有小道童进前报说:

    “师尊,观前来了一大群人,个个衣着华丽,年龄均不是很大,高矮胖瘦不等,说的皆是北方语言,其中一位俊俏的少年,大约是这伙人的头儿,他让我等报于师尊,据他们说是慕名专程前来瞻仰名山古刹,拜访得道高祖的。”

    岳老道掐指一算,大喜道:“莲儿,你的对头来了。”

    吕莲心不解,疑问道:“师父,我和来人非亲非故又素不相识,焉何就是我的对头?来人该不是倭贼吧?如是我将生啖其肉、活剥其皮,点了他的天灯方解我心头之恨!”

    师父摇头说:“他怎能是倭贼?他是倭贼的杀星哩!好了,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我可告诉你呀,这个少年非是一般常人,他和你本有一番渊源,待会他来,你稍作打扮,装成男儿模样,和他比试一番。所谓是不打不相识嘛!你也乘机试探一下他的武艺如何?不过据我推测你恐非是他的对手,但有缘千里来相会,他是决不会加害于你的。另外,你如意中此人,给我发一个暗号,你若相不中这个少年,让他自管自去罢了。”

    吕莲心看老道啰哩啰嗦,唠叨了半天,完全猜不透他的用意。心想师父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访,他竟要和我的终身连在一走,莫非此人果有一些来历?但是师命不可违,而且师父向来能掐会算,料事如神的,前后五百年的大事都在他的股掌之中,不信也不由她!吕莲心向来是师父说一不二,听师父如此一说,便速去内室准备去了。

    潘又安一人到厅内进见,其他人皆在观外等候。老道长一见小太监,果然仪容非凡,与众不同。他戴一顶秀才巾,着一套白色袍服,脚下是薄底软靴。穿着打扮不伦不类,看似是个武生相,可是不知为何却又扮作秀才模样。

    老道啥样事不晓,但他并不说破,顺口问道:“秀才不在家中苦读诗书,以备将来求取功名,封妻荫子,焉何到我江南闲游玩耍?”

    小太监双手一揖,恭敬道:“烦老道长动问,小子实实不爱读书,专好结伙和人打架。比我强的拜为师,比我差的尊为友,总之是广交天下好汉,不知道长这里是否也有会打架的,请出来和小子一博?”

    老道说:“道观乃是清静之地,岂容你等在此打架斗殴,扰乱圣祖道尊?”

    小太监轻声道:“非也,道长有所不知,打架并非真打架,乃是强身健体,广交朋友,学成些本事以备将来护国保民为用。”

    老道说:“小小年纪,志向倒是不小。倭人一向在海城为非作歹,你为何不找他们去打?”

    小太监轻蔑地一笑,说:“倭贼算个什么东西?我视其为草芥。前不久小子略施一顿拳脚,小倭子统统喊爹叫娘,抱头鼠窜而去多时了。”

    “打蛇打七寸,捉贼手要狠,你把他们打跑算什么本事?你走了以后,他不照样来?”老道不屑的讥笑道。

    小太监心中有气,不免脸上一红,道:“道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国人里头出了汉奸,只知吃里扒外,让我处之奈何?”

    老道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又不便明讲,道:“这样吧,我这里有个少年,是我的侄子,也是专爱打架的,你若能胜他,就让他和你一道去打鬼子吧!”

    小太监不禁大喜,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未曾想今日竟遇到真神了。谈吐之间,他就觉出老道非是常人,而且话中有话,似乎是他要找的人就在观中。见说便道:

    “多谢道长师父,即如此快请高人和我打一架吧!”

    老道一扬手,内室里走出一位美貌少年,小太监抬眼一瞅,只见这娃娃生得:个头不高不矮,身形极是矫健,戴一顶武生巾,穿一身雪白的练功服,两道美眉,一双俊眼,鼻似管竹,口若涂朱。肤色尽管稍有一丝黎黑,模样宛如一位下凡的凌波仙子。说他是少年似有些勉强,如是女儿则是绝色佳人。小太监非是同性恋癖好者,他也奇怪今日竟是如此的怜爱一个英俊少年?

    吕莲心一见来人,不禁也暗吃一惊:此子虽是穿着不十分得体,相貌却极是英武,剑眉下那一双炯炯的眼神,透出一股豪爽之气。猛一看似是个文文秀秀的白面朗君,细一瞅才发现他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魁手。举手投足间看此人面善,隐隐约约里又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不该会是在梦中吧?这样一想不由脸颊绯红,心头鹿撞,怦怦乱跳。师父说他是倭贼的杀星,这下好了,如真是那样,又是中意郎君,又是报灭门之恨的恩人,不如嫁了他去!

    老道吩咐道童,令他把门外的客人一并唤进,大家都来捧捧场子。

    两个人比武不过是走走过场,小太监一门心思要寻找那个叫莲心的姑娘,吕莲则有心想结识杀这位倭贼的英雄。你来我往,拳打脚踢,大约五七十个回合,小太监跳出圈子,大叫一声道:

    “我输了!”

    莲心女不由宛尔一笑,红唇微开,玉齿轻启,燕语莺声道:“壮士并未露出破绽,焉何就言胜负?”

    云中岳老道有心试试小太监的真本事,不以为然,道:

    “秀才精通箭术吗?”

    小太监谦恭道:“不敢说精通,只不过略知一二。”

    老道大喜,令道童取来他的七尺雕皮铁弓以及六支箭簇。小太监一看便此知此弓的威力,遂不敢怠慢,双手接过,气沉丹田,奋力弯弓扣弦,真正是弓开如满月,箭射三百里。小太监侧首问道:

    “道长,让小可射什么?”

    “射人!”

    “射人?”小太监不解。

    “就让贫道的侄儿做你的箭靶,至于射死射伤,决不找你说话。但是我有句话,你决不可手下容情,否则我放你不过。”老道扳着脸认真的说。

    “道长,小可学得可是连箭。”

    “几连?”

    “师父起名说是九连星。”

    “好,九连就九连,童儿,再取三支箭来。”

    小太监接箭在手,老道又问:

    “秀才硬弓可射多少步?”

    “大约有三百余步吧!”

    “莲儿,去院中那棵大槐树下站定,再着人量量,看够不够三百步?”

    小太监听老道唤少年为“莲儿”,不出所料,心中暗喜,大事成了。他性子急,巴不得立刻验看一下这个假小子的真伪。

    胡三这边出了一人,和小道童一道,步测一番,恰恰三百步。

    小太监执弓在手,心想既是老道长说了不可手下容情,遂一连八箭射出,尚有一箭在手。稍一犹豫,心下一狠,那支箭便如流星赶月一般脱手而出。若知吕莲心生死如何,且听下回。

第二五三章 两少侠攀岩登绝顶

    不说小太监不敢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在场的所有随从,都嚇得飞快地转过脸去。然而不看还要看,不是好奇而是常人的心理,当人们目光齐聚那个女孩的时候,只见她笑咪咪地左右两手各抓住四支箭,唯有一支射在头顶,她的武生帽被牢牢地钉在树杆上,一头美丽的乌发散落开来,映衬得那个叫莲的姑娘更加娇艳妩媚。

    小太监暗暗称奇,天下有如此功夫的人决无有二,不过他也着实留了一手,尤其是最后一箭。老道长解开谜团,道:

    “我教莲儿姑娘在很小的时候就在练水中睁双眼伸两手抓游鱼的本领,她如此苦练了十多年,在这位小哥的帮助下,她总算成功了。”

    “我帮她什么了?”小太监睁大疑惑的眼睛。

    “你用九连星箭法攻击她呀!据我所知,如今武林之中会此术的仅天山老祖一人而已。不过你最后一箭还是……”老道言说。

    “你认识天山老祖?”小太监惊讶天下之大,人与人的距离却又如此之近。

    “贫道不曾认识,只不过是闻名而已。”老道岔开话题,道,“我这个徒儿你可以带回去了,如果你和倭人作战,她将对你有很大的帮助,不过临行之前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她做你的媳妇。”

    “我已经有媳妇了,而且不止一个。”小太监解释道。

    “贫道晓得你已有十二房妻室,一切都是劫数,天命如此也由你不得。”老道一言道破天机。

    小太监乃是好色之徒,这么一块肥羊肉送到嘴边,他早已馋涎欲滴,巴不得一口吞下去,岂有不允之理?不过,他知道欲擒故纵的道理,假意道:

    “道长大师,不知可否容我回去和众兄弟们商议一番?”

    老道微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行旅匆匆,明日杀伐上阵,不知何日是归期?此女自幼随我长大,而她的父母又不在面前。就依贫道做主,喜日便是今日了。”

    小太监暗喜,道:“谨尊道长大师之命,只是不知莲心姑娘意下如何?”

    “这个不消吩咐,刚才莲心已和我做了私下交流,她已默许了。”

    道观向来有个规矩,即宁可停丧也不叫成双,奈何形势所迫,又是大敌当前,许多习俗也就顾不得了。老道长云中岳年高寿长,经深历广,渊源博学,武艺精熟,文盖四海,而且又善长周易八卦,能掐会算,在这之前已参透了这段姻缘,自是乐当月下老人,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这一对金童玉女。老道当即拍板决定,一声令下,众道士熙熙攘攘,各自下去准备去了。

    红纱帐中,小太监细看自己的新婚妻子,比日间更加秀色可餐,艳丽多采。吕莲心知道郎君乃是抗倭平番的大英雄,不久还要带兵前去光复荷叶岛,杀倭贼报家仇国恨,更是倍加爱慕这位文武双全的英俊少年郎。两人你贪我爱,柔情似水,一个似鱼游入海,劈波斩浪鸳鸯戏水欢快无比;一个是情窦初开,怕要想要,风火少女才试风情欣喜异常。一个是老和尚念新经,一个是小尼姑才入庵,郎情女愿,思念良久,此中奥妙不是当事人谁能说得清?这一场欢爱,足足进行了两个多时辰。眼见不觉快要到天明,小太监喜新不忘旧,不由想起尚在倭人手的芬仙夫人,心中一急叹道:

    “莲心妻呀,我心如刀搅,不知何时才能登海岛呢?”

    吕莲心噗哧一笑,道:“看把你急的?郎君呀,你视海岛如登天,依我看就如小菜一碟。”

    “有那么简单?”小太监一惊一喜。

    “传说荷叶岛就是水云洞一条水路,其实老荷叶岛的人都知道还有一条旱路呢!”吕莲心娓娓而谈。

    “旱路?”小太监搂着爱妻的脖颈。

    “虎鲨崖虽然陡峭,但不是很高,约有三五丈,至多不过七八丈吧!虎鲨崖顶上也有一个洞口,岛上的人把这个洞口叫作通海井。通常怕有小孩子或是有什么山上的小鹿不慎掉下去,这个洞口大都是堵住的。”

    “那个洞通往大海,怎么好进去呢?”小太监还是纳闷。

    “这个洞酷似一口水井,之前从来没人下去过,因为水性好的再没有超过我的,所以唯有为妻我一人下去过。”

    “你下去过?你真伟大!”小太监不禁搂定爱妻亲了一口。

    “这算什么?我可以潜入大海水底,双目视物,而且能够自由换气,三天三夜都不需露出水面呼吸的。”

    “你真比浪里白条还厉害呀!”小太监忍不住出口赞道。

    “浪里白条是谁呀?”

    “他,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小太监不是撒谎,他是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如果再讲起水浒张顺的故事,又得浪费半天工夫。不过他还是暗自庆幸娶了一位精通水性的妻子,以后不怕掉河里淹死了,他想起平番时黑水河那惊险的一幕。

    吕莲心说:“岛上逃回来那一夜,我本想入井口脱身的,奈何鬼子兵追得急,我来不及了,只好逃虎鲨崖逃命。”

    “你从岛上游回陆地,用了多长时间?”小在监问。

    “两夜三天。”

    “这中间你吃什么?”

    “海里有的是鱼,主要是口渴得紧,海水是咸的。”

    小太监这才想起莲心女双手拿箭的本领,他甚至不敢想象,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孩,如何能生吃活鱼?

    有了吕莲心这样一个向导,小太监立即发兵,拨大战船十艘,精兵两千,直抵荷叶岛。眼见快到了岛屿附近,小太监放慢船速,令张发存、黄仁二将带精壮士兵五百,乘小船随吕莲心去虎鲨崖行事。并约定好时间,放炮为号,小太监领大军逼近水云洞攻岛。

    眼看到了虎鲨崖,张、黄二人举目望去,崖高足有十丈以上,壁立如刀,陡不可攀。张、黄二人正触目惊心,不防吕莲心在旁笑道:

    “两位将军,就是这里了。我就在此下水,等我从崖头放下一条绳子,你们即可攀援而上。”

    张、黄二人道:“嫂嫂务必当心。”

    “无妨。”吕莲心话音未住,只见人影儿一闪,水面上溅起一朵细微的水花。

    绳子既粗且长,装了足足一条小船。随着绳子不停地蠕动,张、黄二人在计算着距离,大约过了少半个时辰,小船上的绳子所剩未几,张发存正耽心绳子不够时,突见崖顶上有绳头缓缓落下,张、黄二人大喜,知道吕莲心得手了。张发存随即吩咐黄仁道:

    “兄弟,我先上去,你在后面压阵。”

    黄仁点头称是。

    这五百士兵当中,多一半是当初跟随张、黄二人火烧叶城时爬过悬崖峭壁的。小太监预计日后说不准还会派上用场,所以队伍不但没解散,而且还不时加强训练,又输入一部分得力干将,正巧在这儿用上了。

    借助这条绳索,五百健儿不到两个时辰,便悉数登上崖顶。

第二五四章 潘又安瓮中杀鬼子

    张、黄二将把队伍集合起来,稍一交待,大家便分头行动。张带队攻击敌人老巢,吕莲心领黄仁率一百军兵直赴水云洞,守洞的倭兵尚在朦胧之中,他们只知敌兵会从洞外杀来,不提防背后出事。等到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还在叽哩咕噜地用倭语喝道:

    “巴格,你TMD想造反了不成?叛变的不好,统统死啦死啦的!想回家嘛可以请假的有……”

    吕莲心手起刀落,倭贼人头滚落一旁。守洞口的小头目临死都没搞清楚,他怕别人私自偷跑回老家,可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却先打发他回老家的?

    此时天已大亮,官军大队人马乘小船登岛入湖,鬼子兵从四面涌来,有上小船的,有站在湖边放箭的。小太监无法登陆,又不擅长水战,正抓耳挠腮之际,直见吕莲心“嗖”地一声挺身而出。好个渔家女,只见她,足蹬敌船,如履平地,手执双刀,英武异常,倭贼尚在犹豫之间,被她连砍十数人。小太监乘势上岸,有人牵过他的宝马良驹,送上他的勾链长枪。小太监挺枪在手,大喝一声,杀入倭人队里。可怜众多小鬼子兵,纷纷迎上前去,不知是老虎来了,被他枪挑剑砍,挡者是死,逃者也是死。等到得知这位太监仁兄的厉害时,早已做鬼久矣!

    尹天雪、天山雪、银杏顿珠、雪里红等几位女将跃马(驴)横枪从后面掩杀过来,倭兵无路可退,只好做困兽之斗。无奈人少力单,怎经得起这伙虎狼之师?

    小太监传下令去:不留活口,不要俘虏,杀尽倭贼,为岛上以及全国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血恨!

    吕莲心叫黄仁带十几个弟兄驱五六艘小船挡在水云洞口,自己则杀上崖去。家仇国恨齐聚于心,此时不多杀几个鬼子,岂能对得起冤死的父母和众乡亲?

    主要是小太监这次发起进攻的时机不好,人家刚起床未起床,尚未做好准备,有人裤子都没有穿上就冲出来了。打仗有打仗的章法,没见过有这么不讲理的中国人?

    武宫中仁是手下败将,老远看是小太监心里就发怵,不敢近前,知道去了也是白送死,只好指挥着队伍拚命地往前冲。

    大帅下了不要活口的死命令,官兵个个奋勇杀敌,管他拚死挣扎的、负隅顽抗的、抱头鼠窜的、举手投降的,一律杀无赦!

    倭兵人少,全岛合集不足五百人,小太监的人马约两千两百余众。两相对照不成比例,倭人岂是对手?正这时,有一儒者打扮的老头忽然现身阵前,只见他双手抱拳,打一拱,道:

    “潘将军请了。”

    “你是何人,焉何到此?”小太监勒住马头诧异的问道。

    “老夫乃倭国富田龟是也,从医看病来到华夏大邦。向来以普救世人为本,对于贵国大多穷苦人家,我一般是分文不取的。”

    小太监听他说是倭人,不由一肚子火起,叱道:

    “既是医者,为何到了贼窝里?”

    “将军错了,为医者不贪钱财,不分国籍、人种、职业,哪里有病人我便去哪里诊治疗病。况且这里非是贼窝,乃是我大倭国的地盘。”老富田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呸!”小太监据理反驳,道,“此岛世代就是我天朝的地堿,并有十数家住户几十名居民,前不久被你等倭贼强行登岛,并悉数杀了我同胞。”

    富田龟嘿嘿一笑道:“将军尽说些死无对证之言,既说是你岛,而又说岛上人氏已无,你有证据吗?”

    “有!”吕莲心挺身上前,大吼道,“老鬼子,你还认识我吗?我就是那日夜里被你们撵下虎鲨崖的渔家姑娘。”

    富田龟身后有认识的,不禁啧啧嘴,小声议论道:“这丫头居然深夜跳海,不但躲过鲨鱼之口,而且还能游回大陆,好身手啊!”

    “富田,活人就在你面前,你还有何话说?”小太监厉声问道。

    富田龟脸现尴尬之色,心里有愧,但仍旧强辩道:“这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咱暂且搁置不说也罢。不过,据我的地理知识所知,本岛距我大倭国路途较近,而离贵国较远,按理该是我国领土吧!”

    “放你妈的狗屁!”小太监义愤填膺,忍不住吐出不雅之词,骂道,“你是欲盖弥彰,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说用尺子去量,你来时走几天,去时又走几天?”

    “这、这个,”老富田犹豫了一下,又接着分辩道,“这总得抛去天气、地形、或者划船人的水平等一些客观条件吧?”

    “好!”小太监叫道,“如像你说,海岛去大陆,都是划小船来回。我今日就破一回军令,留你一条活路,送你一条小船,滚回你的倭国去吧!但有一条,你倘若是再回到我国的陆地上,我是必杀无疑。”

    老富田回头看看,然后说:“深谢将军放我一马,我身后这些人呢?”

    “你是看病的大夫,管这许多事做什么?”小太监揶揄道。

    “医生都是慈悲为怀,救人为先,况且他们都是我的同胞。”

    “你的同胞是人,我的同胞就不是人了?算了,不和你这个王八蛋啰嗦了,弟兄们,给我上,杀一个鬼子,老子赏他十两银子!”

    官兵队里顿时摇旗呐喊,欢声雷动,人人跃跃欲试,个个奋勇当先。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说杀贼还有银子,哪个傻瓜不爱钱?因此更平添了十分的威力。

    富田龟还要再纠缠,被小太监令人扔到一条小船上,勒令他速速离开战场。龟美子见机冲上前来,道:

    “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我和我爹一块儿走!”

    “你不是一伙的?哄鬼去吧!前几日和我们比武是怎么会事?”尹天雪等女将用枪逼住龟美子。

    龟美子正要分辩,被雪里红一枪结果了性命。

    老怪佐腾八作见众女将伤了他的心上人,顿时大怒,怒吼一声“□□女不要欺人太甚!”手举一把大砍刀,恶狠狠地冲了过来,小太监急忙截住厮杀。

    佐腾本不是小太监的对手,被小太监觑个破绽,只一枪便挑落马下,东洋老怪紧随他的小情人,奈何桥上说悄悄话去了。

    武宫中仁知道大势已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乘乱带十数心腹之人撒丫子往后山便跑。小太监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正要驱马追赶,不料吕莲心从背后递给他一张弓,十支箭。小太监弯弓搭箭,弓响箭发,九个鬼子应声倒地,独独剩下了武宫正仁。身后五女将见状,齐道:

    “郎君不要贪功,也让我们姊妹挣点零钱花花。你开个价,这鬼子头的小命值多少银子?”

    “五百两,不不,五千两!”

    五女发威,驴马涌上。武宫正要扔掉长枪拔刀切腹,忽见五个母老虎一齐上来,遂硬着头皮举枪抵住。五女狂笑一声“小鬼子也有今天”。尹天雪指胸、天山雪戳背、卡捷琳娜当头、吕莲心双刀夹住脖子,银杏顿珠稍慢一些,只捞了个脚后跟。一时三刻,武宫被五女分尸,头颅滚落一旁,身上成了筛子眼、马蜂窝。

    小太监举目四望,满地皆是鬼子兵的尸体,将士雀跃,齐声欢呼,这一仗干净淋漓,杀得鬼子兵鬼哭狼叫,阴魂如跑得快些,这阵大概也到倭国老家了吧?

    庄院里死气沉沉,院子里七零八落地跪了几个东洋女,个个垂头而泣。小太监正要命令搜查,忽一人从房中跑出,大叫道:

    “不要杀我,我是商人,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而且还救了你们一位汉人女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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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五章 坏丈夫调戏贞德妻

    小太监令兵士将这位自称有功的倭人押上前来,问道:

    “你是何人?焉何说你有功?你何功之有?”

    倭人汉子道:“我和他们不是一回事,他们是骗子,我才是正经八百的商人,我本祖居东京湾,名叫高桥正二,一向在沿海经商。因为途中遭遇海风,船沉人亡,我游水到了岸上,前日救了一位汉家女子,随人来到此岛。岛上包括武宫中仁在内许多头目尽皆觊觎这位汉家女子的美色,欲行不轨之事,都是被我拦挡了。”

    小太监立刻想到胡芬仙,他急忙道:“这位汉人女子如今在何处?”

    高桥指了一屋道:“在那间房里,看管她的人都跑了,现在还被绑着。”

    尹天雪等五位女将道:“郎君,你且处理军务,待我等去见过姐姐,替她梳妆打扮妥当了,你俩再见不迟。”

    小太监稍一转念,心生一个坏主意,笑道:“遍地全是死尸,这里还有什么军务?你们去吧,我一人去和芬仙说说话。再说,是不是还不一定哩!”

    说罢,小太监把雪里红、天山雪拉到一边,贴近耳朵吩咐她俩如此这般。又让胡三指挥人打扫战场,清理资产,检查有无漏网之鱼等,并把老富田和那个叫高桥的倭人暂且安置到一个稳妥的地方。自己则到倭人的澡塘里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对付着随便吃了点东西,眼看雪里红和尹天雪笑嘻嘻地从高桥说的那间屋里走了出来,他这稍做打扮,(无非是用块黑布蒙住半边脸),这才兴冲冲地进了那个屋子。

    屋里女子正是胡芬仙。芬仙自被忘恩负义的贼高桥劫持以后,整日不吃不喝哭哭涕涕以泪洗面。高桥本想用强,见她是个烈性女子,怕一旦坏了她身必有性命之虞,让他落了鸡飞蛋打之名,遂强忍下那一颗嘣嘣乱跳的淫心。他设想到了倭国之后再慢慢凋治,他以为女人都是水性扬花,那时她身处异地而且语言又不通,举目四望只有一个和她说话的人,捱过一段时日怕她还有不从的道理?高桥藏了放长线吊大鱼的心思,通过关系去了海州,先武宫他们一伙上了荷叶岛。武宫兵败撤回小岛之后,有人报告说高桥君的小屋里藏了一位绝世佳人。

    武宫非是好色之人,他是政治家,政治家有政治家的远见卓识。如今大败亏输,始料未及的是几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基业竟毁于一旦,他不知问题出在哪儿?到底是那个叫赵小高的真太监坏了他的大事抑或是那个叫潘又安的假太监摧毁了他苦心经营的堡垒?他亏对先他而来的倭家先师们,更不知如何面见对他赋以重任并恩重如山的天皇?绝望中的武宫听说有个汉人美女子也被掳来在岛上,他顿时眼前一亮!都说是美色倾城还倾国,如这女人果然气度不凡把她拿来献给天皇,岂不是大功一件?武宫在暗中偷窥了一番被高桥掳来的的这位汉人女子,果然是百媚千娇、国色天香、美貌无双。武宫大喜,以为不幸中还有这大幸,这样绝色的女子不说在倭国绝无仅有,就是在□□也是凤毛麟角,不可多见。武宫立刻传下军令,除了随身女佣,任何其他男人不得接近这位□□女子。但有一点,怕她自寻短见或是预防不测,同时委派四个得力健妇护卫、侍候这个东方佳丽,而且还要为她加一条细软的丝带束缚住她的手脚。

    高桥狗咬猪尿泡,落得空欢喜一场,他不甘心,一直在暗中伺机而动。刚才小太监大军攻打海岛时,他以为倭人发生了内乱,想趁机劫走胡芬仙驾小船出海。谁知他尚未得手,小太监的人马已经荡平了荷叶岛,高桥不知这些天兵从何而来,但从穿着口音看必是中原人无疑,所以灵机一动,借口托辞说是保护了汉人女子,以求免死。

    小太监憋住一颗嘣嘣乱跳的心,大摇大摆地进了小屋。

    胡芬仙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自从到了这个小岛之后,随处可见皆是夷人胡服,耳际所闻均是听不懂道不明的化外之音,就是吃饭也不按正道,活剥开一条鱼,撒些葱姜盐沫便屠门大嚼。芬仙回乡无望、万念俱灰,她只有求死一条路了。原先还以为自己这一生嫁了位统领三军、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末了却成了他乡之鬼。此时她是又恨丈夫、又念丈夫,她后悔当初没有跟了丈夫去,那怕是在京郊附近租一间小屋,尽管不能和郎君时时相见,起码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外面人喊马叫的厮杀声她也听到了,后来那个忘恩负义的恶鬼乘乱进来过一会儿,说了一句“好机会,他们打得正欢我带你跑了吧!”她才不会再跟这个恶鬼跑呢!她已经决定,只要有人松开她的桎梏,她立即一头碰到墙上。既然此生再无和郎君相见的机会,就是死也要保住贞洁的身子,万不能让东洋鬼子玷污了。不知为什么高桥说罢又匆匆跑了出去,奇怪的是随后又进来俩外族女人,尽管她们穿的华厦服饰,说得也是汉人语言,可是长相却与汉人大相径庭。尤其是那个黄发女人,她知道此女和她非同种一看就来气。

    可是这俩女子态度却是异常的好,开口叫她一声姐姐,劝她说“姐姐你受苦了,我们马上就带你回中原老家”。说是这么说,但又不解开她的绳索,两个人鬼鬼祟祟、眉来眼去的,不像是正派人。俩女子帮她简单地洗脸净了身子,然后又开嘻嘻哈哈地走了出去。

    胡芬仙正纳闷呢,忽又见进来一位蒙面汉子。这人分明就是一个色鬼,他一句话不说,先是怔了一怔,然后就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把她压在身下。胡芬仙拚命挣扎,嘴里嚷道:

    “狗贼,你要干什么?”

    来人一言不发,呼呼喘着粗气,伸开双手搂住她的脖颈,狂热地在她的脸上亲来亲去。胡芬仙左躲右闪,到头来还是被他占了便宜。气急之下,胡芬仙忽然不躲了,她张开嘴,迎合一般等这个色鬼男人再去吻她。谁知这人鬼精鬼灵的,根本不上她的当。他的舌头或是脸上的什么部位根本就不和她的牙齿碰撞,她一个被缚之女到哪里去寻找战机?

    小太监见到胡芬仙的第一眼,看她那憔悴、悲观、无助的样子便不由心中落泪,他本想亮明身份一头扑上去和亲爱的妻子诉说离别之苦,讲讲这一段时日非凡的经历。然而他不,他要用一种常人所不可能用的方式和妻子开一场未曾所闻的别样玩笑。

    女子的裤子已被这个男人的强力扯开,而他自己竟也不顾羞耻的脱下自己的长裤,两样事接触到一起,那个坏男人还像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样子。胡芬仙顿时大窘,面红如血,不由眼中射出火来。此时再无别法,她咬不住那个男人的舌头,只有咬碎自己的舌头了,唯求一死,来保全自己的贞洁之身,决不能让这个坏男人沾了便宜。

第二五六章 贼高桥困兽生杀机

    小太监经多历广而且又善查言观色,胡芬仙的一举一动又岂能瞒过他的双眼?正当他即将侵入爱妻的身体之际,她的眼神和急剧变化的口型告诉他下面将要发生什么?也就是千钧一发的当儿,小太监不敢造次,他飞快地用手扯开了那块蒙面的黑布:

    胡芬仙顿时眼前一亮,这个人时时萦绕在她的梦里,对于她来说真是太熟悉不过了,但似信又非信,信又不可信,丈夫远隔千山万水,怎会在这里出现?直到小太监喊了一声“芬仙妻是我啊!”胡芬仙这才泪雨滂沱、这才确信眼前正是她最挚爱的亲人。胡芬仙还要说长问短,小太监推了她一把,并迅速解开她的束缚,坏坏地一笑,道:

    “仙(贤)妻儿,正事要紧,等忙完咱俩的事再说也不迟。”

    到了这个时候,芬仙女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想想也是,丈夫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元帅,据她所感觉,这里距大陆不是很远,理应归天朝管辖,岂容鞑子兵任意胡为、横行霸道?

    两人也是,一个如久别胜初婚,一个似他乡会情人,这一场狂欢,自是妙不可言,不必细说。

    良久事毕,小太监起身吩咐摆宴,胡三领各位将军参见嫂嫂,尹天雪带几位女将拜识姐姐,大家互相礼让客气一番,胡芬仙更是感慨万端,早晨还是阶下囚来者,晚间便成了元帅妇。这人哪,一生一世,悲欢离合,瞬息万变,其中玄机,哪个能参得透?

    刚刚安排下去,又有执事小卒前来报告说那个叫高桥正二的东洋商人疯了似的,一会说要见他的汉人老婆,一会儿说要吃要喝,还说要我们立刻派船送他回倭国。

    小太监刚要发话,胡芬仙在旁言道:“夫君,此贼子万不可留!”

    小太监问是为何,胡芬仙讲了她是如何被掳到此岛以及之前的那段故事。小太监一听,顿时大怒,喝道:

    “带高桥!”

    高桥上殿,一见他的心上人怎么也正襟危坐在汉人头儿一旁,不仅相貌安详,又仿佛如鱼得水一般,刹时大惊,问道:

    “大帅,这是我带来的人,你们为何纳她为上宾?”

    “高桥正二,你可知道这位女子是我的什么人吗?”小太监怒道。

    高桥不解又不信,头摇如风车状。

    “妈的,他是我老婆!几乎被你这个狗杂种坏了名节。”小太监两眼盯着倭国商人道。

    “大帅,你想纳她为妾就纳她为妾,何苦要编个这样的故事来唬人?”高桥自然是不信。

    “好好,我不想让你当冤死鬼。”小太监转脸对胡三说,“兄弟,你给这个恶贼讲讲那段故事。”

    胡三曾经亲临其地,必定说得有声有色。高桥在那儿养病半年,自然深谙胡老儿家的一草一木。未能胡三把话说完,高桥已知是遇到真冤家了,此时要跑断然是跑不了的,遂心生一计,大喊大叫道:

    “你们不要仗着人多势众,欺压我一个独身客商算什么本事?真有种咱们单打独斗,见个你死我活如何?”

    “行啊,说说你的条件。”小太监一听说打架就来精神。

    胡芬仙拽拽丈夫的衣角,小声嘱咐道:“这狗贼可厉害着呢!”

    高桥不知胡女嘀咕些什么,他怕小太监反悔,高声激将道:

    “小白脸你说话算数?如不算数,还是不如不说的好。”

    “男子汉大丈夫话已出口就如肆马难追,我泱泱大国之大帅,岂怕了你弹凡小地之倭狗?说好了,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小太监不屑道。

    “好,”高桥见小太监中计,心中大喜,补充说,“我看就咱俩杀一场最好,谁让我们都爱同一个女人哩?”

    高桥看小太监细皮嫩肉的,他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对手放在眼里,如今之计,若要脱身势比登天,不如杀他几个人也好出出心头这股恶气。尤其是眼前这个强占了他老婆的小白脸,不杀了他死也闭不住眼睛。

    小太监平生戏弄恶人的手段可以算是天下无出其右者,方才他听了胡芬仙对高桥此人的描绘,顿时五内冒火、七窍生烟,恨不得乱刀剁了这狗贼。转念又心想如按正常方式一刀杀了他,那可是太便宜了这种忘恩负义的狗杂种了。他正琢磨办法让他死得风光、别致而又与众不同呢,高桥自己倒是提出来说要比武。小太监行伍出身,一辈子武场扬名,自然不怕比武。但有一点他疏乎了,武术门派五花八门,各有其妙,尤其是这个高桥最善相扑,小太监只知打架斗殴,对于相扑却是外行。前日和山本比武也可以说是侥幸取胜,这样的好机会还会再次光顾他?

    这种事儿不可再约时间、下战书,说来即来的。小太监经不住高桥的挑战,一拧身离座下了台子,大踏步走到场院里,厉声叫道:

    “高桥啊高桥,亏你还有脸说话。你爱女人我不反对,你爱我的老婆算是你爱到地方上了。来来来,如你今天胜了我,我保你性命无忧,并派大船送你归国。若是胜不了我,你的小命就由我来处置了。”

    高桥随之也一跃到了院中宽畅之地,双手合拢,打个揖首,道:

    “中华缺敢战之士,将军乃信义之人,高桥信服了。”

    小太监骂道:“放你妈的狗屁!我中华大国之民历来主张中庸之道,友邻和睦,从不与人争斗。哪像你们倭人小鬼子,向来不在自家地里好好干活,专靠投机取巧,劫掠抢夺为生,而且远道而来谋我中华好东西。你狗日的算算,你们国内所有好东西哪样不是偷窃我中华的,大到文房四宝,小到使用碗筷,而且见样学样,我们干啥你们干啥,连我们过年的方式你们也学过去了。这些不说也罢,你们倭国最坏的就是似你这等恶人太多,别说做人,就是做个畜牲都不是好畜牲。”

    高桥被小太监这一场数落,脸上挂不住,红一块紫一块,然而他是行将就死之人,顾不得许多颜面了。大叫一声道:

    “你这□□鬼,临死之前还有这许多话说,有那工夫先喘两口气吧!老子这就打发你上西天了。”

    欲知小太监生死如何,下回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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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混进来一位个小子这个家伙非比寻常,聪明绝顶,文武双全,竟做成了一番大事业。 诙谐幽默一本书,嬉笑怒骂一场戏。看罢犹当一笑之,莫查史书问根底。极品太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品太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品太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