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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艾草     屠户家的小娘子txt下载     屠户家的小娘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城东的一户人家门口,此刻围满了人,都站在门口议论,哪怕大白天,却都没人敢走进去。之前来了差役,进去打了个转,便走了,只临走吩嘱门口的围观百姓,不许随便进去。

    其实不用差役吩咐,也没人敢进去的。

    一大清早,这户姓贺的人家院门紧闭,路过的人能闻得到透鼻的血腥味,原本也无人注意,都匆匆而。时近中午,这家人也不见开门,最后还是左邻吴姓男子前两日借了他家花锄,敲门去还,没想到大门略一用力便推开了,院子里照壁之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吴姓男子自己都没敢进去,站在这家门口喴了一嗓子,见无人出来,引的路人驻足,这才前去报官。

    围观百姓们此刻就在研究半开的大门里,照壁之上蜿蜒干涸的血迹,猜测案发状况。

    胡娇随四名差役前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赵二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回家了。胡娇并未准他假期,她也没这个权利,只道:“大人将整个县里都托付给了你,赵捕头这会儿撂挑子走人,让谁去担?”

    “偏劳夫人了,我实是……身体不适!”

    胡娇也没勉强他,自带着其余四名差役过来了。其中有一名差役还好心建议她:“夫人不如以白绢覆面,也可阻挡一下血腥味。”被她采纳了,点头致谢。

    门口围观的百姓见官府又来人了,还是之前的四名差役,这次又加了一名白绢覆面的女子,看不出面目神情,都暗中猜测这女子的身份。见她带着两名差役进去了,另外留了两名差役守门,都暗中咋舌,只觉她胆子奇大。

    绕过照壁,院子里地上也有血迹,此刻已经干了,成了褐色的印迹。沿着血迹一路寻过去,在院子里的花圃旁边,看到一名倒下的四五岁孩童,孩子侧趴在地上,眼睛睁的老大,面目扭曲,显示出案发之时的恐惧神情,另外一只小手却抓着脖子似乎无声的在呐喊,又好似根本喊不出来……其状可怖。

    胡妞扭过头去,继续往房里走,先后看过了这家的其余四位家庭成员。

    贺姓人家一共五口人,一位老母亲,年轻夫妻外加一双儿女。

    老母亲听说耳袭多年,被锤杀在房里,年轻夫妻死在了自己房里,桌上还有酒菜,酒是本地最常见的米酒,这种酒口感甜醇,度数不高,一般喝不醉人。丈夫是被砍杀,双目圆睁,妻子却是被人拧断了颈椎,似乎都是毫无抵抗之力。

    最后找到的厢房里睡着的小女孩子似乎有六七岁,似乎是被枕头闷死的,瞧不清明显的伤痕,但看表情似乎是窒息而亡……

    “本县的仵作呢?”

    胡娇细细看过一圈案发现场,这才想起来古代官衙还有仵作一职。

    “杨叔……在义庄……”事发突然,本县仵作老杨头一向是在城外的义庄里呆着,没事都不轻易进城,无人通知他也不知此间命案,这几名差役跟着赵二就跟没头的苍蝇似的,都想不起来去找老杨头。

    也不怪他们,除了当年南诏国灭之时,此间死过大批的人,自立县之后,哪里出现过灭门案?

    这算是南华县第一个灭门案。

    胡娇遣了一名差役立刻雇个马车去城外寻老杨头,她自己则带着另外一名差役在这家院子里转来转去,不但把这家的厨房翻了个底朝天,连墙角花圃茅房都看了一遍。她看的仔细,差役跟着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搅了她的思路。

    等看完了,她才终于从院子里出来,让差役从里面抬了张桌子来,开始传问报案人。

    吴姓男子似乎被邻家的灭门案吓住了,只一遍遍念叨:“太惨了……太惨了,贺禄儿只有四岁啊才四岁……”

    胡娇让他把经过供述一遍,又从县里传了个笔吏过来记录,等到那笔吏带着笔墨纸砚来了之后,吴姓男子将自己一大清早来还花锄以及报案的经过都讲了一遍,他讲话的途中,目光时不时掠过贺家,向贺家右邻的方向瞧过去。

    贺家的房子地理位置不错,紧靠着街道,吴姓男子家门前就连着铺面,贺家却没有加盖铺面。

    等他讲完了,胡娇便猛不丁问起:“吴郎君家住贺家左边,可不知贺家右边住的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她细心观察吴姓男子的神情,见他听到这句话瞳孔微眯了一瞬,又放松了下来,“贺家右边住着一户夷人,平日不与我们这些汉人来往,只不过……”他停了一下,见胡娇颇有兴趣的样子,才接着道:“只不过十日前那夷人与贺郎大吵过一架,周围邻里都瞧见过。”

    “为什么吵架?你可知道”

    吴郎君摇摇头,“小民一向不爱打听旁人家私事,所以他们两家因为什么事情而吵起来,小民还真不知道。不过,”他猜测道:“小民估摸着贺家被灭门,肯定是这夷人干的!”

    胡娇也不问他为何这么肯定,只让门口立着的差役前去贺家右邻敲门,外面吵吵嚷嚷成这样,都快热闹的赶上市集了,这家夷人却院门紧闭,就算没有问题也不由她多想了。

    不多时,差役就领着个黑壮的夷人汉子过来了,他见到胡娇就跪倒磕头,说了一堆话,她一句没听懂。仅凭着她在幼童启蒙扫盲班学到的几句你吃了没喝了没的日常用语,完全没办法应付这么高难度的会晤。

    旁边有懂夷语的人主动承担了翻译的工作,向她解释:“夫人,他说自己没杀人!这家人不是他杀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搞半天这夷人汉子翻来覆去说的就是这几句话,一再表示人不是他杀的。

    本来这么凶残的灭门案,胡娇也觉得自己的运气没可能那么好,一碰上就能破了案,只不过她也不能因为这夷人的几句话就断定他与此案无关了。她让那夷人起来,又问那夷人与贺家为何吵架,夷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原因来,只道是件小事,当时不知怎的就吵了起来。而且他不懂汉话,只是知道对方很凶的骂了过来,于是……他就用夷语很凶的骂了回去。

    胡娇额头都要掉下一滴冷汗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架居然也吵得起来。

    语言不通真可怕!

    也就只有这种夷汉杂居之地才会有这种事情。南华县真应该适时打破夷汉壁垒,在全县公开开办语言课,先让大家能够沟通无障碍才能谈以后的发展了。

    吴郎君咬死了贺家一家是被“凶蛮”的夷人汉子尼南给杀死的,而尼南则坚不认罪。

    等到仵作老杨头从义庄赶过来,胡娇又随着他在凶案现场转了一圈,细细勘察,最后才将贺家一家五口装上义庄的板车,拉到了城外义庄去,由老杨头细细研究。

    贺家门口被贴了官府封条,封了起来,胡娇一声令下,将吴郎君与尼南都下了大狱,关到了相邻的两间牢房,可以互相瞧见对方,但又没办法上前撕打。

    吴郎君被抓起来的时候,大声喊冤,“夫人,我与此事无关,怎的也要将我关起来?恶人不是已经关起来了吗?”

    胡娇安慰他:“这是保护证人,万一被凶犯再杀个回马枪,你总不想自己也被杀了吧?”

    吴郎君拼命挣扎:“夫人,这夷人汉子都已经被抓起来了,凶犯已被抓,小民不用保护!”

    胡娇哪里理他这么多话,挥挥手,差役便押着他走了。她站在被封起来的贺家门前,猜测这起案件到底是情杀还是仇杀,又或者是为财而杀,不得头绪,转头之时,瞧见吴郎君家门口立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粗胖,目光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呆呆瞧着贺家门首,眼神里有太多的情绪,胡娇的直觉只是觉得,单纯的邻里关系,不至于全家灭门,还能露出这种神色。

    全无恐惧,倒似有怨意,又或者如今已经解脱了……

    那妇人瞧见她的目光,微微一愣,立刻转头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倒是右邻尼南一家,开着个门缝,门口趴着一二三四个小萝卜头,依小到大,一个比一个高,皆是一双泪眼瞧着她,最高处也是个三十许的妇人,母子们都是一双眼泪,默默流泪,既没有上前哭求跪辩,也没有退却的念头,只是默默流着泪望着她。

    这样的目光无端让她觉得沉重,也许许清嘉的这份工作并不轻松,甚至还关乎别人的生死性命,当真轻忽不得。

    胡娇是隔了三日才知道,尼南家有个孩子在县学启蒙班里上课的。那名孩子只有五岁,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小些,似乎有四岁,跟死去的贺禄儿身高仿佛。跪在她面前一遍遍磕头,用初学的汉语求她:“夫人,阿爸是不会杀人的!阿爸是不会杀人的!”再让他说出详细的事情来,他也说不上来。

    孩子毕竟年纪还小。

    只不过他这种沉默的磕头方式与尼南的方式一脉相承,可见是一家的父子,带着难以形容的倔强。

    她安慰了一下这个惊惶失措的孩子,又嘱咐做饭的婆子,这两日须好好看顾这孩子,如果他想回家去看一看,便由她们其中一个带着他回家一趟,再回来上学。

    那孩子谢过了她,当真跟着婆子回家去了。不等他回来,胡娇便带着差役去了城外的义庄。

    老杨头这两日忙着解剖尸体,见到她便带着她去了停尸房,公布了验尸结果:贺家郎君与贺小郎的胃里有部分混和着酒液的哑药,这是本地山民在火把节之后,保护嗓子的药,当时吃了只是发不了声,但过两日发声过量的嗓子便完全好了,说是哑药,其实是一种护嗓的药,用米酒送服。

    只是奇怪的是,那药除了贺家父子胃里有,贺家娘子与贺小娘子胃里却没有。

    明明是夫妻俩同桌饮酒吃菜,怎的最后妻子胃里没有这哑药,只有丈夫与儿子有,那么小的孩子,寻常人家是不可能与大人同桌共饮的。

    胡娇大胆假设:“或者……当时席上不是夫妻俩对饮,而是丈夫在陪着另外一名男子饮酒?”她当时对夫妻俩在房里共饮居然衣衫整齐印象颇为深刻,这三日将细节处想了又想,只想到这种可能。

    不然,哪怕米酒,喝到醺然处,又是夫妻俩,岂能还穿的一般整齐?除非夫妻俩跟他们夫妻俩之前似的状况,全无亲密之举,分房而居。可是这在贺家是不可能成立的,贺家一双儿女可都是最强有力的证人证明夫妻感情不错。

    况且,她后来也传问过贺家围观的人,据说贺娘子颇有几分姿色,与丈夫感情恩爱融洽,完全不存在这种情况 。

    老杨头昏黄的双眼瞬间亮了,“夫人说的这种可能,似乎也有。”

    胡娇顺着自己的猜测往下讲:“火把节刚过不久,贺父用米酒给儿子灌了这药,自己也喝了药,没想到药效发作,自己被同饮的男子给杀了?只是贺娘子没有当场尖叫救命,难道……她与这男子是旧识?有情?没想到这男子最后连她也给杀了,而且心狠手辣,索性一门全灭?”

    老杨头补充她的猜测:“贺小郎在各处跑来跑去的玩,因此可能是从门口瞧见了这一幕,小孩子一吓就容易出动静,所以他才会被杀死在院子里?”他指着旁边的一包药渣:“这是从贺家厨房里拿回来的药渣,我细细看过了,乃是受寒伤风的药,里面还有安神助眠的成分,贺小娘子胃里就有这药汤,想是她喝了药在睡梦中,又在厢房,最后在睡梦中被杀……”

    二人异口同声:“熟人作案!”

    只有熟人才会这么了解贺家的情况。只是作案动机还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县衙牢房里现关着两位贺家邻居,吴郎君倒与贺家相熟,周围街坊都说两家交好。只不过吴家娘子脾气不好,与贺娘子有些不对付。至于尼南一家,倒与周围的汉人都不大来往,他家家境穷困,这房子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老辈人还是南诏官员,后来南诏灭国,就越来越穷困了,到尼南这辈孩子倒生了不少,就是生活环境也越来越差,夫妻俩整日奔波在外,给人家打短工维生。

    当天傍晚,吴郎君与尼南都被押解到了城外义庄,关进了一间黑咕隆咚的房子,只等到三更天,才有差役来开门,带了他们去停尸房:“夫人说了,今夜正是诈尸的好日子,这种凶杀案的冤魂都是厉鬼,死后怨念强大,若是真凶在尸体旁,定然会来找真凶。既然你们俩都不是真凶,想来在停尸房里呆一夜也没什么关系吧?”

    老杨头难得懂尼南这族的夷语,在旁充当翻译,尼南立刻点头表示:就是让我在停尸房住半个月都没关系!只要能洗清冤屈!

    至于吴郎君,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差役只作不见,将这二人送进了停尸房,用一道大锁哗啦啦锁上了房门,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停尸房内一片黑暗,窗外月郎星稀,透着隐约一点月光,可以瞧见这房里五个尸床上都被白布盖着,从身高体型判断,当是贺家一家五口。尼南进去之后便选了个墙角靠墙坐了下来。吴郎君朝着他旁边靠近了几步,见他倏然转头,虽然瞧不分明他的表情,也知他十分厌恶自己,便又小心退后了几步,也靠墙坐着。一时房间里安静已极。

    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本来很安静的房间里忽然之间响起轻微的咕噜声,就好像断了的气管在沉重的垂死工作,声音十分的骇人。吴郎君立刻转头去瞧尼南,见他安静坐在那里,心里便有点发慌,小小的往他身边挪了一点点,怕他发现,又不敢靠太近。

    渐渐的,那声音似乎越来越响,好像断了的气管续接上了,开始重新工作,初始有几分不顺,慢慢的那气管便工作的顺畅了。第三张床上的尸体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缓缓的坐了起来……

    吴郎君尖叫一声,往尼南身上扑去,却被这夷人汉子一把推开,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反正就是非常生气的意思,还往旁边退了几步,大约是要他保持距离。

    那停尸床上的尸体坐起来之后,脸上身上盖的白布便落了下来,只露出一头黑瀑长发,将整个脸都遮住了,看身形是个年轻妇人,不用问也知这是贺娘子了。

    贺娘子真的诈尸了!

    吴郎君就跟被定住了似的,眼睛定定看着停尸床上正在活动脖子的尸体,她似乎是脖子被人拧断了,诈尸之后不太好掌控脖子,便一下一下笨拙的慢慢活动,似乎想找个舒服的角度,最后却仍然失败了,就那么脑袋向着一边歪歪的垂下来,缓缓移动着准备下床。

    吴郎君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扒着停尸房的门猛拍,“救命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真不是故意要杀他的真不是故意的啊!救命啊倩娘你别过来别过来,求求你瞧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别过来……”

    贺娘子从床上缓缓下来,不是用走的,而是用一种诡异的双脚并齐跳着的姿势笔直的向着吴郎君跳了过来,嗓子眼里的咕噜声还在继续,整个停尸房阴森森让人毛骨悚然,吴郎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捶门,只恨不得捶开了门夺门而逃,惨叫声惊天动地:“倩娘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真的不怨我啊,我若是不杀贺郎,他肯定要杀我啊他发现了咱们俩的事……倩娘别过来别过来……”

    停尸房狭小,那贺娘子没跳几下便到了吴郎君身后,两只手缓缓垂下来,摸到了他温暖的脖子。她的双手冰冷入骨,就好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似的,带着死气的冷,激的吴郎君一下子跳了起来,拼命拿头去撞房门,只求房门能瞬间打开。

    那冰冷的似冰块一般的双手还在吴郎君脖子上眷恋的摸了两下,发出一声嘶哑的“嗬嗬”的笑声,就好像一个人喉咙破了以后只能发出那种不甚清楚的音节,模糊的令人崩溃的音节。

    吴郎君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停尸房里本来便有尸体的味道,瞬间一股浓浓的大小便味道空袭而来,“贺娘子”捂着鼻子朝后退了两步,忍不住骂了句:“卧槽!这也太臭了!”

    房门哗啦啦打开,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口站着四名差役以及老扬头,还有一名笔吏,正摸黑抱着文房四宝。

    吴郎君一下瘫软在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县令大人回来,知道老婆的丰功伟绩,不知道会有何感想啊!!!!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赵二在家“病了”五日,拖无可拖,这日大早,吃了一大碗他家婆娘做的饵丝饱肚,这才往县衙赶。他想着贺家灭门案指望他来破案是没可能了,只能等着县令大人回来破案,此事已经有夫人过了手,将来便无法再追究他的责任了,想好了对策才来销假。

    到了县衙,发现手下四名差役都无所事事,倚在坐班房吃着瓜子聊天,不是一般的悠闲,见到他名唤钱章的还有心情开玩笑:“头儿,你病好了?过来喝杯酽茶吧,不然闲的都要睡着了。”

    赵二当真坐了过去,接过钱章递来的粗瓷大碗,□□饮了一口浓茶,这才道:“怎的你们都在这里?夫人不传唤吗?”他其实想问的是,夫人去了凶案现场没被吓破胆子吗?案子怎么样了?

    钱章吐了两片瓜子皮,答他:“案子被夫人破了,犯人押在牢里了,口供都录好了,签字画押,只等大人回来之后便可往上报了!”那目光里隐隐露着幸灾乐祸。

    将个灭门凶杀案丢给夫人,自己却避了,也不知道县令大人回来之后……该如何处置呢?

    赵二还当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案子破了?”

    四名差役一起点头,提起此事目光几乎全变成了星星眼,里面盛满了对胡娇的崇拜之情:“夫人只用了三天就破了这案子,真是了不起!”

    钱章吸溜一口热茶,还要追加一句:“没想到夫人除了敢捉鬼,还能破案,县令大人好福气啊!”

    赵二左右扭头瞧瞧,确定自己没在做梦,而且此刻大天白日,还真不是他发了臆症,只觉自己一番盘算落了空,当初怕顶雷,此刻却后悔的恨不得吐血了!他当时怎么能料得到县令夫人能破案呢?如果能料得今日结果,只要跟着县令夫人,哪怕只是跑跑腿,功劳也是跑不了的!

    此刻倒好,临阵退缩的名儿是脱不了的了。

    “夫人不会……弄出个冤假错案吧?哥几个可瞧清楚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二这话,瞬间换来同僚的白眼,钱章也颇为不满:“头儿,你都想哪去了?夫人那是有勇有谋!先锁定了嫌犯,然后半夜三更将嫌犯锁在了义庄的停尸房里,自己躺在床上扮鬼,为了让手冰的跟死人似的,还跟高县尉家借来了冰块,躺在床上诈尸,只吓的嫌犯自己招了,还大小便都溺在了裤子里……”他想起当夜情形,也忍不住嘿嘿直乐。

    自己兄弟几个跟笔吏以及老杨头在门口假作走远,其实却蹲守在门口听窗根,当时他心里还有几分犯嘀咕,真能诈出真凶来?夫人难道也不怕?!她自己躺在停尸床上扮尸体没错,可身边另外四张床上躺的却是货真假实的死尸体,贺家一门其余四口都早已冰凉僵硬了。

    连老杨头也担心这招不管用,谁知道还真让她给诈出来了!

    当时吴逢给吓的厉害了,停尸房门打开之后,他进去锁拿,这货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死死不肯放开,可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到现在他手腕上还有一圈青印未消呢。

    不用夫人再敲打,他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整个凶杀案都讲清楚了。

    贺家郎君贺贵是做小买卖的,平日出门在外,家中止得一个聋了的老母,一对儿女,外加妻子梅氏。梅氏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吴逢早就看在眼里。两家又是邻居,吴逢娶的婆娘面相丑陋不及梅氏一半,人又是个憨实的性子,只知埋头干活,不知向丈夫献媚讨巧,吴逢一直嫌弃他家娘子跟木头似的,好无趣味。

    正好贺贵三不五时不在家,吴逢又殷勤,有些需要男人搭把手的活计,吴逢便自己寻摸了上前去帮忙,一来二去便勾搭上了。

    吴家娘子虽然是个憨实性子,可也并不傻,天长日久,便教她瞧在眼里,只是有苦难言,最后忍无可忍,只等贺贵贩货回来,便悄悄向贺贵透露一二,只是未曾说清与梅氏通奸的男子是谁。

    吴逢知道了,在家将吴娘子一顿好打,又在旁挑拨吴贵,只影射与梅氏有些首尾的乃是隔壁的夷人汉子尼南,这才有了尼南家与贺家邻里吵架一事。只是此事是隐秘之事,贺贵也不想吵的街坊邻里尽知,因此吵架的借口完全是临时找来的。

    自许县令任职以来,对夷人多有看顾,比之朱县令在时要好过太多。本来南华县的汉人们向来高高凌驾于夷人之上,都自觉高人一等。若是夷汉两族有官司要打起来,十成十是夷人输,不但要被打板子,恐怕还要花尽家中财产来赎人。

    尼南虽不懂汉语,却是个血性汉子,只知道自己不能让邻人给欺负了,便用夷语也喝骂了回去,直惊动了街坊邻里,到最后这夷人汉子也没弄明白两家为何吵架。

    吴逢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事推到夷人汉子尼南身上去,原本计划好了只杀吴贵一个的,以后他与梅氏便可做个长长久久的夫妻。哪知道杀贺贵的时候,被跑来跑去玩耍的贺禄儿瞧见了,孩子当时看到自家爹爹被杀,原本还觉得和善可亲的邻居叔叔瞬间成了杀人凶手,立刻吓的往院子外面跑去,直觉不敢向站在吴逢身边却冷眼瞧着的自家娘亲求救。

    吴逢一见贺禄儿跑了,生怕他跑出去惊动邻人,一路追了过去,在院子照壁前将他杀害,又一路拖了进去,最后将他随手扔在花圃旁。

    原本丈夫被杀,梅氏是冷眼旁观的,但是儿子被杀,却在她的预料之外。

    吴逢追出去的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他只是将孩子给哄了回来,当看到吴逢空着手从外面回来,身上尚有血迹之后,她顿时傻眼了!到底尙有一丝慈母心肠,立刻破口大骂了起来,不依不饶的要吴逢赔她的儿子。

    事有不妙,如今已经做了两条人命,吴逢只觉这妇人全无平日的乖觉可爱。原本只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要,却还搭上他犯了血案,顿时一不做二不休,将还在喋喋不休的梅氏给掐死了,为了保险起见,最后索性将贺家仅余的小娘子与老太太也给杀了。若不是贺家与吴家两家连着一道墙,他都有可能放把火烧了这座院子,到时候一场大火掩藏了形迹,事情便彻底的被掩埋了。

    事发之后,吴逢也未从大门里出去,怕被邻人瞧见他身上血迹,索性从贺家墙头小心翻到了自家院子里。

    这条路原本是他偷情走惯了的,当夜翻过去之后,第二日再假作发现邻家出现凶杀案,将此事栽脏陷害给夷人汉子尼南,哪知道碰上了县令夫人。

    胡娇跟踪追击的本领是经过特训的,当日她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吴家与贺家仅一墙之隔,墙上有个地方似乎能发现有人翻墙的印迹,再看到吴娘子的表情,一个大胆的猜测便在脑中成形。再与周围邻居访查,待得与吴娘子谈话的时候发现她说话吞吞吐吐,结合贺贵的职业,贺娘子长期独守空房,这才有了这个大胆的计划。

    当然她破案的过程之中所思所想却不曾向四名差役以及老杨头提起过,案子破了之后,老杨头似乎觉得县令夫人胆子贼大,连尸体也不破,这么多年他一个人窝在义庄研究尸体,科研生活是寂寞的,连个知音人也无,见过了胡娇的诈尸过程之后,只觉遇到了知音,谈兴大起,追着她便想将自己多年的研究结果与人分享。

    可怜胡娇偶尔扮一回尸体,却被个剖尸狂给盯上了,她极想对一脸狂热倾诉欲望的老杨头说一句:老伯,你这把年纪心脏太激动了也不利于养生,熬了一夜大家都累了,还是回家洗洗睡了吧?!

    不过大半夜的城门未开,在顶着老杨头热情的目光,她与另外四名差役以及笔吏一起,各人抱着一碗酽酽的茶,坐在老杨头那狭小的屋子里,边打盹边听老杨头洗脑,讲述解剖这项事业的伟大之处,一直捱到了天亮才拖着酸困的身体回城。

    至于吴逢,录完口供画完押之后便被绑在了老杨头屋门外桩牲口的门桩上了。这原是义庄拉尸体板车的骡子专属的桩子,不过鉴于吴逢身上的味道太过冲鼻,老杨头嫌弃他会弄污自己的屋子,其余人等也不同意吴逢与自己同处一屋待到天亮,那也太折磨大家的嗅觉了,最后全票通过,暂时借他一用。

    ——他的行径连牲口也不如,让他做回牲口也不委屈。

    反倒是夷人汉子尼南由于语言不通,在停尸房里看了半夜的戏,不但没害怕还从头至尾看的津津有味,哪怕语言不通,也没影响他看戏的兴致。跟着大家进了老杨头的屋子,老杨头也没指望着他能听懂自己正从事着的事业有多么伟大,便从自己床上卷了一张狗皮扔过去,尼南在老杨头催眠一般的讲述中踡在狗皮上睡的昏天暗地。

    其余人等表示:都比较羡慕尼南与老杨头的语言不通。求语言不通求不被科普!

    赵二听完了精彩的“县令夫人破案记”现场实况转播,钱章讲的身临其境,他却听的汗出如浆。听完立刻去后园子里求见夫人。没想到后园子里煮饭的婆子通报之后,县令夫人只传话给他:大人既然留了赵捕头坐镇县衙,前面的事情本夫人概不插手,就由赵捕头作主好了!

    赵二此刻后悔的都恨不得挠墙了,终于深深明白了他为何数十年如一日的不讨上司欢喜。

    他原本是想趁着县令大人未回来之前,先在夫人面前求一求,弥补一下之前的失误。顺便再请示一下县令夫人,下面该怎么做。不过是一番客套,也算是对县令夫人表达尊敬的意思。表明即使大人不在县衙,但我赵二也一颗忠心向着县令大人!

    这还是他当了捕头之后新学会的技能,哪怕不干活也不能出错,有事请示领导,没事更要请求领导,以此向领导表明属下时刻将领导放在心上!

    哪知道这招用到县令夫人身上,一点也不管用。

    县令夫人可不是天天坐镇前衙的县令大人,不管是审案子还是处理全县庶物,都得出来跟大家打个照面联络联络感情。人家是妇道人家,功成身退之后,缩在后院说不出来就不出来,赵二也没那胆量跑到后院将县令夫人揪出来。

    他十分惘然的回到了前衙去,留守的差役围了上来探听消息,“夫人见你了?夫人说什么了?”瞧那情形哪里是握忧他的处境,反倒成了县令夫人的脑残粉,分明是面对偶像燃起的八卦之火。

    钱章就跟没睡醒似的,一脸的梦幻,问不到赵二也不要紧,自行发挥想象就好:“夫人有勇有谋,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亲眼所见外加给偶像加分),若是跟着夫人去捉贼,都要放心几分呢!”

    衙门差役就跟片儿警似的,不管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飞天大盗人命凶杀的大案,谁也保不齐就发生了。若是有个勇武的领导打头阵,胜算就大了太多。

    不怪钱章跟一众差役有此想法,便是高正也早有此念,只暗下可惜县令夫人身为女子,不能招揽旗下。

    这两日这四名差役跟那名当日吓的不轻的笔吏没少在自家妇人面前提起县令夫人。这些妇人都不曾见过新任的县令夫人,只知她年纪很轻,回头将自家夫君的讲述再加上自行发挥添加的细节,向自己的姐妹闺蜜街坊邻居等等扩散,再加上贺氏灭门案在整个南华县都引起了轰动,很快县令夫人审案的经过便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传播开来。

    有说县令夫人日审阳夜断阴,还能与怨鬼通灵,也有传言县令夫人以一敌百都不带喘气的……

    各种离奇的小道消息满天飞,很快铺满了大街小巷。

    半个月之后,视察秋收的县令大人与县尉大人带着众差役以及翻译回来了。

    出了趟远门,大家先各自回家洗洗休息休息,再前往衙门报道。

    许清嘉回来的时候,胡娇正在后院子里与学前扫盲班的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她当老鹰,小朋友当小鸡,当母鸡的正是尼南家的四小子,送进扫盲班的那孩子。

    这游戏其实很寻常,可是小朋友们发挥想象,只要想想夫人能日审阳夜断阴,当真与老鹰有共同的特质,凶残狠毒什么的,不过夫人是针对犯罪分子,老鹰是针对小鸡,都要激动的浑身发抖了。

    因此这游戏就玩的格外有刺激性。

    胡娇每往小鸡队伍中扑过去,就引起小鸡们受惊的尖叫,一张张小脸都紧张的盯着她的行动,以前觉得和善的“姐姐”变身“恶人”,那种头顶悬着即将降落的恐惧都要吓的小心脏加速跳动。

    胡娇与孩子们扑腾着玩了半个时辰,已经玩的一头的汗,一共三十多人的队伍被她叨走十几只小鸡,其余的小鸡们跟在鸡妈妈身后警惕的看着她,生怕噩运落到自己头上,成为老鹰嘴里下一只被叨走的小鸡。

    这些孩子三十多人组一队,都是轮换着组队当小鸡,唯独老鹰不换岗,最后她累的朝后一躺,整个人都躺在了草丛之上,大喊着:“不玩了不玩了小鸡太多老鹰吃的要撑死了!”

    小鸡们全都跑了过来,围观这只被“撑死”的老鹰,其中一名四岁的学童还小心的戳了戳她的脸,“热的,还没死呢!”其余学童轰然而笑,方才的紧张害怕立刻被冲散了,都围在她旁边议论怎么处理“这只撑死的老鹰”。

    正议论着,胡娇头顶的天空探进来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满脸的笑意瞧着累瘫的她,“好玩吗?”

    胡娇愣了下,眨了下眼睛再瞧,小鸡们已经规规矩矩起身,都向着许清嘉行礼:“先生好!”县令大人兴致上来也给孩子们兼任下启蒙老师,过过讲课的瘾。在县学里,他不许孩子们称呼“大人”,皆是先生弟子而论。

    “累死了还不快拉我一把?!”胡娇向他伸手,后者挥挥手,让孩子们散了,一把将地上躺着的毫无形象的老婆拉起来,牵着她的手回家。见她脸蛋红扑扑的,鼻尖还有沁出来的晶莹的汗珠,与这帮孩子们打的火热,心中瞬间涌上来一种“我的老婆是个善良天真的小丫头”这种柔软的想法,若不是背后还有远远目送着的小盆友们,县令大人都要将老婆直接搂进怀里了。

    进了县衙后院,将那扇连接着县学的门给锁起来之后,县令大人抱着老婆抵在门板上,狠狠亲了下去。

    很快,他就会知道,他所有自以为是的想法都是错误的。

    他娶的老婆存在的意义,大约就是来不断的刷新他的三观,让他一次次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县令大人回来了……

    不知道为毛,忽然有点可怜他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年轻小夫妻久别重逢,比之新婚之时更为甜蜜百倍。

    这院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俩人,就算胡天胡地的折腾起来,也不怕有人听到响动。

    许清嘉泡了个热水澡,又吃了口热汤饭,洗去一路风尘,与老婆好生甜蜜了一回,便搂着媳妇儿歇息了。

    他这一路上车马不停,又统计各村寨的耕田以及税赋,给各村各户定出了明确的税收指标等于是推翻了朱庭仙往前的税收数目,重新量定,工作量巨大,随行的差役们跟着都累惨了。

    不过他这种把办公桌搬到田间地头去的务实的工作方式,一致赢利了老百姓的交口称赞。倒是当初出过银矿的石羊寨,今年秋收不太好。他们这个村寨原本是指着银矿过日子的,如今银矿被收为国家,由军方接管,矿工却依旧招的是本地人,于是这个村寨的青壮劳力们依旧去做矿工,疏于耕田,因此收成并不好。

    个别村寨的特殊情况,许清嘉也不可能管得过来。这种“官方与军方都有份管理”的村寨,实际情况是比较复杂,他就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自从军方接管了南华县的银矿,早已将驻兵从南华县撤出去了。许清嘉这次出门,难得碰上了崔五郎,二人还叙了叙,才分道扬镳。

    第二日天光大亮,许清嘉才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人早已经起床了,床头的小几上放着替他准备好的衣服,从内到外,十分妥贴周全。他收拾整齐了,就着盆子里胡娇洗过的残水净了把脸,摸了下茶壶,居然是热的,想来是老婆大清早起来烧好的,防止他起床口渴,心中一暖,就着热水青盐漱好了口,收拾的神清气爽才推开房门出去了。

    院子里,他一路之上带过去换洗的好几套衣服鞋袜都脏的不成样子,胡娇一大早起来已经洗干净了,正往竹竿上晾。

    自从后面花园子圈出来做县学之后,他们家晾衣服便在自己院子里了。许清嘉走过去搭把手,笑的十分温和:“阿娇怎的不多睡会儿?这些衣服也太脏了些,怎不放着我起来洗?”他当年跟着老娘寄人篱下,这些家务都做的极熟,算是自理能力很强的男人。

    平日在前衙办公的衣物都算干净,只有点汗味,阿娇随手就洗了,昨日回来他提回来一大包袱脏衣服,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胡娇朝他扮个鬼脸:“大人如今是咱家的顶梁柱,哪里敢劳动大人洗衣服?!”

    许清嘉在她细滑嫩白的脸蛋上拧了一把,“好生伶俐的丫头,可要老爷赏你?”

    胡娇双目放光,立刻朝他伸手:“什么好东西,老爷快拿出来!”许清嘉却低头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赏你了!”被暴起的老婆掐着他的腰咯吱:“今儿拿不出好东西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县令大人眨眨眼,目中含春:“昨晚老爷不是刚收拾过你这丫头么,难道还没收拾够?”

    胡娇仰头看看天光,外面出去了一趟,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夷人的直白,县令大人竟然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昨晚兴起之时,还搂着她逼她说些甜言蜜语,什么“想不想为夫啊”之类的,胡娇哪里说得出口?她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结果被某人压在床上一下一下杵到底,嗓子都要叫哑了。

    现在谁要告诉她书生体力不好她跟谁急!

    不过大白天大家都衣装整齐,胡娇可不怕他,双臂一合掐着县令大人的腰就将他扛了起来:“我读书少,老爷你可别再调戏我,不然我就把你扛过去扔到荷花池里!”

    她这个威胁至少对于不会水的县令大人来说还是颇有效果的,况且被老婆这么扛着穿过锁着的那道门,在一众小萝卜头面前出洋相,那真是有损威名,县令大人立刻“识时务为俊杰”,向胡娇讨饶:“老爷我错了!夫人消消气!定然是老爷昨晚睡昏了头,今早起来没看清是夫人,只当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这才说错了话!”

    胡娇扛着他继续往那道门前面走,“这么说老爷出门这些日子,惦念的原来不是夫人我,而是外面的小丫头?这是被哪个村寨的小丫头勾走了魂魄,还没收回来?”

    “没有没有!决无此事!若是夫人不信,不若问问同行的高县尉,有他作证,夫人该放心了吧?!”

    胡娇可还没忘上次高正带着县上富绅给许清嘉拉皮条的事儿,早在心里狠狠记了他一笔,“这倒是,有高县尉在,恐怕没有的事儿也能让他穿针引线,给老爷办成一桩美事!你说我该如何去谢谢高县尉呢?”

    许清嘉被她扛在肩头,好在他大清早起来还没吃过呢,胃里空空如也,倒也不觉多难受,只是心中颇有几分好笑,看来阿娇这是记恨高正了,软声软语在她耳边说好话:“阿娇妹妹想多了。就算高县尉想拉郎配,还有十来个夷族小娘子对着你家老爷我唱情歌,可是老爷我听不懂啊,都白瞎了人家一番心思。”

    正好到了园子门旁,胡娇将他放了下来,从腰间去掏钥匙,“啧啧,听起来老爷这是后悔自己不会夷语啊?不然开口唱和,一路之上恐怕能收得几美吧?正好今儿院子里教夷语的先生回来了,不若打今儿起就将老爷送进去学夷语,省得以后老爷连个情歌也不会对。”

    许清嘉趁此机会立刻抱住了胡娇的腰肢,将她抵在门板之上,目中笑意氤氲,先在她鼻尖轻巧的吻了一下,这才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满足的叹气:“真没想到为夫居然娶了个小醋坛子回来!”一面低头去吻她,最后吻着吻着二人又沿原路回去了。

    一路甜甜蜜蜜打打闹闹,似乎将外面的世界都忘了,等到想起来吃饭这回事,都已经中午了,胡娇从许清嘉怀里探出头来,往帐子外面去瞧,光裸的肩上全是红色的印迹,“好像……快要到中午了……我灶上还炖着鸡汤呢。”

    许清嘉搂着她慵懒的都不想动了,只觉月余以来就数今日过的最舒服,连肚子也不觉得饿,真是有情饮水饱。不过眼瞧着老婆要挣扎着下床,他便起身将她按回被窝,自己起身:“你且躺着,我去盛了来吃。”

    胡娇便往被窝里缩了缩,等县令大人去端汤端饼子。

    凉菜是早就拌好的,滴了几滴香油香醋拌好的红根绿叶儿的菠菜,颜色漂亮食之清甜,还有一早就烙好的饼子,外加野生菌鸡汤,等到许清嘉端了过来,在床上摆上小炕桌,胡娇便披着外衫拥着被子吃了起来。

    本来是极为寻常的家常小菜,一顿饭也吃的甜甜蜜蜜,县令大人自己喝一口汤,还要给老婆喂一口汤里的菌子,再用油嘴在她脸上印个印子,直惹的胡娇瞪眼,他却哈哈大乐。

    胡娇只能拿帕子来自己擦干净了。

    与这人相处的越久,越熟悉,便觉得他越无赖。早先还当他是端方君子呢。连胡厚福都被他骗了,只当他就是个文雅书生,哪知道他戏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饭后二人靠在一起消食,胡娇吃的有些撑,靠在他怀里直哼哼,县令大人便搂着她轻轻的替她揉肚子,手摸到她的小腹的时候,心里一动,更是轻了几分,等于是轻轻拂过,倒惹的胡娇问他:“老爷是不是没吃饱?”连个揉肚子的力气也没有。

    许清嘉呵呵一笑,只作不解其意。

    他搂着她,讲起旧事。

    “……我小时候也是极淘气的,上树掏鸟下荷塘捞鱼,有次还差点淹死在荷花池。有时候还闯进爹爹书房,将他的书画都胡乱糟蹋一气,不过爹爹脾气好,从来不生气,只说小子不淘那是闺女,就不是小子了。有他这么纵着,我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后来……寄居在舅舅家,起先还是孩子心性,淘气了几次,娘亲气的狠了,从来不曾发脾气的她将我狠揍了一回,我就乖了很多。后来便越来越懂事……有时候跟阿娇呆着,就觉得倒越来越像小时候了,忍不住就想淘气……”

    年深日久,父母在世的日子也许算是他生命中最快乐幸福的生活了,所以语调里还浸染着当初的快乐与深深的怀念。胡娇也记得自家老爹在世之时对她宠的无法无天,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的命运有共通之处,只是胡娇幸运的是还摊上了个好哥哥胡厚福,因此哪怕父母双亡,也并没受什么委屈,至今还是个横冲直撞的性子。

    她心中微悯,大约每个学会看人脸色的孩子都必然要经历一个心酸的过程。因此那些天真不解世情的岁月就格外令人留恋。她将自己使劲往许清嘉怀里塞了塞,仿佛是以最亲近的姿势来表明自己的亲密之意,嘴里却道:“你现在见天淘也没事儿,我会代替婆婆管教你的。打屁股还是扔荷花池,你自己选一个喜欢的。”

    许清嘉低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哑声低语:“都不选!我选这个。”不住往她耳洞里吹热气。

    这日县令大人往前衙去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到下午了。跟着他出门的人早都已经来衙门坐班了。高正一见到他,便神色古怪,“大人一路劳顿,瞧着今儿气色不错啊。”这神色瞧着就是吃饱喝足某方面也十分满足的模样了。

    他想象一下回家听到传闻的惊悚感,都觉得县令大人真是胆量气魄异于常人,不由十分佩服。

    “县尉也气色不错。”许清嘉翻着案头放着的卷宗,随口道:“有没有问过赵二,咱们出去这些日子,县上可有什么大事?”

    高正还当他一早就知道了,夫人怎么着也要表表功劳的吧?没想到夫人做好事不留名,将这事留给他们前衙的人来做,当下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县令大人:你家老婆太能干!

    “不如……叫赵二钱章他们过来回话?”反正他也不在县上,谁留守县衙,前来跟大人回个话也是应该的。

    不多会儿,赵二钱章便一前一后的来了,听得许清嘉问起县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赵二便有几分犹豫,瞧瞧旁边钱章跃跃欲试,大有“要替自己的偶像表功”的冲动,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别的事倒也没有,都是些小事,只有一件事……”在县令大人瞧过来的眼光里,十分艰难的回答:“大约在半个月以前,县上出了一桩灭门惨案,一家五口被杀!”

    许清嘉一下子站了起来:“啊?!尸体呢?可有验看过?有没有嫌犯的线索?”

    高正在旁扭过头去,假装研究县令大人座椅靠背上的花纹,反正他不在县里,发生了什么都只是道听途说,坚决不能拿到县令面前来。

    赵二见县令大人似乎要立刻准备起身去查看凶案现场的打算,忙道:“尸体都已经拉到义庄去了,这会儿恐怕老杨头都已经处理掉了。被杀的那家人院子也被封起来了——”后面的话未说完,已经被许清嘉打断:“胡闹!案子都没破,怎么能将尸体处理了?!这不是胡闹吗?!”

    钱章在旁插嘴:“大人,案子已经破了,是那户人家的邻人男子所为,凶手都已经打进了大牢,口供都已经录了,犯人也已经签字画押认了罪,只等大人来了结案呢。”最后意犹未尽的加了一句:“这案子还是夫人破的呢!”语气简直不能够骄傲!

    “什么?”

    许清嘉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赵二此刻十分理解县令大人的失态,想当初他听到这件案子被县令夫人破了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还当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呢。

    钱章见县令大人确实不知,为了替偶像歌功颂德,少不得要再来一遍当日破案的实况转播,顺便当着赵二的面黑了他一把,将他当日装病,推了此事给夫人顶雷,夫人二话不说接下这件事,亲自勘察凶案现场,又再三再四传访贺家邻居,最后更是亲力亲为扮诈尸吓的吴逢吐露了真话,破了案子都讲了一遍。

    他讲的很兴奋,县令大人听的很梦幻。

    县令大人昨晚到今天上午,一颗心还沉浸在“我的老婆是个光明的小天使说不定此刻肚子里就已经揣着另外一只小天使”的幸福生活里,忽然之间听到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那个版本里“我的老婆能通灵,我的老婆会断案,我的老婆酷炫吊炸天……”完全无法接受好嘛!

    这分明是传奇故事里的人物,哪里是睡在他身边的阿娇妹妹?!

    这也太震撼人心了!

    作为县令夫人的脑残粉,钱章完全没有考虑到此事对县令大人的冲击力,顾自夸耀县令夫人的丰功伟绩,并且旁敲侧击的向县令大人献上对偶像的仰慕之心。

    没办法,自那日办完案子之后,夫人就深居简出,不但是求见的赵二没见到真人,便是他们都没机会见过夫人,压根没机会对偶像表达仰慕之意。

    许清嘉勉强接收了钱章委婉的请求代为转达向偶像致意的仰慕之情,几乎以梦游般的状态查看了贺家灭门案的卷宗,又提审了犯人吴逢,还让人去城外请了老杨头来。老杨头跟县令大人谈完了话之后,双目放光颇为期待的表达了想要见一见夫人这位女中豪杰,顺便再次与她谈一谈解剖这项伟大的事业。

    因为他做仵作这么多年,人人都道他操的是贱业,可是唯独夫人那天夸赞了他一句:“解剖其实是门很重要的学科,杨叔经验丰富,对人身体的了解恐怕连医术高超的有些大夫都比不上!”一句话就肯定了他一生职业的价值所在。

    知音呐!

    县令大人似乎心不在焉,听到他这个请求,只道夫人这两日身子不适,以后有机会再让他们见面,便打发老杨头走了。老杨头走到半道上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暗道一声“老背晦!”他都这把年纪了,老婆过世也足有三十多年了,也没个子息,就一个人孤伶伶住在义庄,寻常女子哪敢嫁给他?想想他那双摸过尸体的手,也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因此老婆过世之后,老杨头也一直未曾续弦,差点忘了年轻夫妻蜜里调油,正在兴头上,县令夫人这几日不得忙着侍候大人,哪有空与他这老头子闲聊?

    许清嘉回后院的时候,都还有几分恍惚,只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

    这件案子无论是从破案的时间速度乃至方法,都充满了“阿娇式的大胆”,其实想想颇为符合阿娇一贯的形象,她身上似乎永远有一种说不出的生机勃勃,很难说那是傻大胆还是真聪明。

    等他坐在饭桌上,端起饭来,却忘了吃,被胡娇催促着吃饭的时候才有了几分清醒,抬头瞧见了胡娇,心里冒出一句话来:家还是那个家老婆却已经不是那个老婆……呀呀呸!家还是那个家老婆明明还是那个老婆……却又不是那个老婆……

    一句话都要把自己给绕晕了!

    他的心绪颇为复杂,很想开口问一句:阿娇真能通灵?

    又怕问出这句话来吓着了她。就好像她真的隐藏了什么秘密一般。

    难道当初他吓唬她的时候,说起县衙里惨死了多少人命,她真的能瞧见什么,所以才吓的不行?!

    想到这里,许清嘉心中颇为愧疚,只觉得自己当初设计阿娇与他同床,似乎有欺负人的嫌疑,还有点心疼她被自己吓住了。想到此,他展颜一笑,替她挟了一筷子肉,“妹妹快吃,吃完了好生休息。”

    本来是一句寻常的关怀,可是听在胡娇耳中,想起昨晚到今日的胡闹,只觉后腰还有几分酸意,横了他一眼,低头扒饭。

    吃完饭之后,许清嘉总算从震惊中醒过来了,无论如何,老婆能干是件好事,他除了默默向老婆献上自己的膝盖之外,顺带给老婆点上三十二个赞之外,还跑到书房里去,给大舅哥恭恭敬敬的写了封信,就想问问老婆大人从小到大可有什么异状。

    好歹现在已经有了前面的事情做铺垫,就算大舅哥跑来跟他讲,我家妹妹能掐会算,他都不会太惊奇了。

    最后当他回到床上去,搂着已经睡着的胡娇细细的腰肢,盯着她秀丽的带着点英气的脸,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家老婆为何这么能干?

    想想他家大舅哥,就是个宽厚的好人,平生唯一会的技能就是杀猪,又不好说谎,又没什么特异之处,偏生教养出来的妹妹有这种奇怪的技能,当真难解。

    最后,他亲了亲胡娇的脸蛋,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过了段日子,当许清嘉在茶楼听到说书先生将“县令夫人断案”一事经过艺术再加工,当做茶楼的压轴曲目,搬上了舞台,惊的茶盅都差点掉下来。

    这时候,案子都已经结了,吴逢连同卷宗都已经押送到了州府衙门,而在遥远的沪州,胡厚福正自己磕磕绊绊的读完了妹婿写来的信,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想表达啥。

    他家阿娇自小活泼调皮,除了力气大点,能吃能玩能睡,没一点毛病,又乖巧又懂事还体贴他,哪里有奇怪的地方啊?

    作者有话要说:县令大人的想法是复杂的……复杂的他自己都理解不了了。

    老婆能干是好事,可老婆通灵……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ps:如无意外通知,每天更新时间为下午五点半,其余时间可能是在修改,见谅。

    另外,多谢以下妹纸们的霸王票,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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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胡厚福是个好兄长,这无庸置疑。

    接到许清嘉含义奇怪的信之后,他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种焦虑的情绪之中。为了怕自己读起来词不达意,不太能明白妹婿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又特意花了两文钱去街上请了个秀才读信。

    魏氏见他忧心小姑子都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晚间歇下还忍不住替他排解:“别是……妹妹哪里惹的妹婿不高兴了?许郎当了官的人,总有几分官威的吧?”再说小姑子那个暴脾气,还真保不齐是这桩事。

    胡厚福更是着急上火了。

    “阿娇从小都不惹事,别人若不欺负她,她好说话的很,难道是妹夫纳妾了?在外面有人了惹阿娇不高兴了?阿娇……不会把妹夫给揍了吧?”就他家妹子的力气,万一把妹夫揍出个好歹来,说不定还真有其事呢。

    “瞧你说的,咱妹妹能是揍夫郎的人吗?”魏氏本来是劝他的,都被他的猜测说的要上火了。

    胡厚福十分肯定:“要是妹婿真有什么惹她不高兴了,我还真相信阿娇会揍他。不过……若是阿娇都气到要揍他了,那铁定是妹婿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总归错处肯定不在自家妹妹这里。

    魏氏都被他这般护短的态度都逗笑了,“是是是,一准儿不是咱家阿娇的错!不定就是许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了。你若是实在心急,就将铺子先歇业了,亲自去南华县瞧一趟。横竖妹妹也走了一年多了,到现在还没听到喜信儿,我那日还在娘娘庙里求了张符来,你拿过去亲手交到妹妹手里,让她贴在床头,待有了喜信之后再烧了。”

    这提议让胡厚福眼前一亮:“那我明儿起来就去找镖局,看有没有去南华县或者路过的商队,我这就跑一趟。只是家里要让你一个人操心了。不行就将岳母接了过来陪你些日子?”

    夫妻两个当夜就议定了行程,第二日起来之后,就忙活了起来。胡厚福去外面镖局联系商队,魏氏在家里准备给胡娇夫妇带的东西。一年多没见,她还真给胡娇准备了不少东西,从贴身衣物到鞋袜,还有一两套幼儿穿的衣服,从里到外煞是齐全。

    反正这东西迟早用得上,这次胡厚福亲自去,正好带了过去。

    一切准备停当,胡厚福联系好的商队也到了出发的日子,他提着两个大包袱跟着商队出发了。晓行夜宿,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了南华县地头。那商队还要转往他处,算是路过南华,进了城之后付了银子,他便找人问了路,直奔县衙而去。

    县衙正门处,今日恰钱章值守,见得一个粗壮的汉子风尘仆仆背着俩大包袱要直往衙门里闯,忙拦住了:“大人这会回后院吃午饭去了,不审案子,你若有什么冤屈,等下午再来。”

    胡厚福随手一扒拉,钱章的小身板便转了个圈:“我是许县令的大舅兄,不申冤。”

    钱章转了个圈头都晕了,扶着门柱子才站稳了,从后面扯住了胡厚福的后脖领子:“说你呢往哪闯?大人下午才来呢!你说你是谁来着?”

    胡厚福在上一次接到胡娇的信之时,就得知许清嘉升官了,干翻了原来的县令,自己爬上去了。这事还颇出乎他的意外,当时还饮了一壶酒以示庆贺。被钱章扯住了脖领子,索性转头回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告诉他:“我是许县令的大舅兄!”他长这么大都没在衙门里这么横过,今儿可是头一次。

    钱章傻眼了:“你说你是……夫人的兄长?!”

    见胡厚福点点头,钱章瞬间双目放光,扯着他就走:“舅爷跟小的来,夫人若是知道舅爷远道而来,不定多高兴呢!也不知舅爷是多住些日子啊还是过两日就走,回头小人请舅爷去外面吃酒耍子……”絮絮叨叨,扯着他出了县衙的门直奔侧门而去。

    胡厚福被他的热情都弄的有几分不自在了,暗自在心底里嘀咕:别是妹婿当官有些贪婪吧?倒是让县衙里的差役都这般小心巴结?

    钱章到了侧门,兴奋的直拍门,“大人,你家来亲戚了!”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侧门正对着的石子小道尽头,县令夫人肩头扛着个人,朝侧门望了过来,瞧见侧门口立着的人,随手将肩头扛着的人一扔,几步便窜了过来,钱章顺着夫人跑来的方向瞧过去,县令大人一脸尴尬的坐在地上,朝着远去的夫人徒劳的伸手:“阿娇——”

    钱章慌忙举袖遮住了双眼,以示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就这样遮着脸往前面去了。

    ——他什么也没瞧见,既不知道大人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不知道夫人将大人当石碾子一般的练举重,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最傻眼的还要属胡厚福。

    虽然设想过自己彪悍的妹子会揍妹夫,但想想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真到了眼前,他都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情景。

    要偏袒肯定还是偏袒自家妹子,可是……对着老实的妹夫,若是不主持公道一回,似乎也说不过去。况且妹夫现在是县令了,总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差役机灵是跑了,他这撞上门来,总不能装作路过吧?

    胡娇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家大哥会不远千里的从沪州跑到南华县来,这侧门每日都开着,县衙后院倒也没谁敢随便推开。

    见到自家哥哥,她就将肩头的许清嘉给丢到脑后了。

    最近二人玩惯了这游戏,她要么在县学里跟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要么被县令大人捉到床上玩,折腾的狠了她就将县令大人扛到肩头作势要去扔到荷花池里去。今天中午吃完了饭,本来好好的消食,县令大人起了歪心邪念,胡娇怒从心头起,想将这个白日宣-yin的混蛋给扔出去,才扛了许清嘉从房里出来,走了一段路就被钱章推开了门……

    后面的事情,不说也罢。

    胡厚福被妹子拖进了门,他在扛着两个大包袱的情况下还主动转身,好心替妹妹把门拴了起来,以防她这彪悍的名声传到外面去。

    胡娇接过他手里的两个大包袱,许清嘉也已经爬了起来,满脸通红的赶了过来:“大哥来了,怎的不不提早传个信儿,我好派人去接。”

    胡厚福脸比他的还红,也是臊眉耷眼的跟他客气:“这不是……我心急,想着早点过来就没告诉你们。”早知道能看到这一幕,怎么着也应该先找个客栈住下了,派个小二上门来通知一下,约好了时间自己再上门来吧?!

    他都后悔死了!

    胡娇倒是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哥哥远道而来,她都高兴坏了,将包袱放下之后,拉着胡厚福问长问短,茶都是许清嘉倒的,等问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胡厚福需要洗一洗,还要好生吃一顿,这才意犹未尽的准备去厨房烧水煮饭:“哥,你先坐会儿,我这就去烧热水,你好生洗洗,吃完了饭咱们再聊。”

    许清嘉忙拦她:“阿娇烧大哥的洗澡水就好,我让钱章去外面订一桌酒席来,咱好好给大哥接风洗尘。”

    胡娇去灶下烧水的功夫,许清嘉拿了银子去前衙,让钱章去订席面,胡厚福一个人坐在厅里瞎琢磨,瞧这样子,妹夫似乎……也没生气嘛。

    难道是……平日被妹子给揍惯了?欺压着欺压着就习惯了?!

    他咂摸了下,觉得就算自家妹妹……在婚内不太讲道理,真的欺负妹夫了,但是既然妹夫都没找他告状,他就索性装不知道得了。最好的结果就是妹夫习惯了阿娇的管束,以后哪怕当了再大的官,后院还是自家妹妹说了算!

    这个结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等到许清嘉从前衙回来,坐下来之后,他才委婉的向许清嘉表达了下慰问之意,“阿娇……力气是大了点,平时玩闹起来没轻没重,妹夫可别恼啊。她心肠可软了,就是不会说甜话儿!”

    许清嘉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况且方才还真是他们夫妻俩在玩闹,并非胡厚福暗自猜测的“妹夫被妹妹天天给家暴”这么严重的问题,当即笑道:“她是力气挺大,打小就力气大,闹起来就图个好玩……”被老婆给摔倒在舅兄面前,怎么说也有点让人脸红,许清嘉还是略提一提就跳过了。

    他关心的是,舅兄不远千里的跑过来,难道真有什么需要提点他的,阿娇的奇异之处?!

    县令大人一脸严肃的瞧着舅兄,胡厚福被他的严肃所感染,也盯着他问的小心翼翼:“收到妹夫的信我这一路紧赶慢赶就过来了,可是阿娇……她哪里不舒服?”

    县令大人很想揪着大舅兄的衣领问一句:大哥你家妹子通鬼神你造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舅兄他真的不造啊大舅兄好无辜的啊!

    ——————————今晚这章数量有点少,晚上十点再补更一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当日胡厚福泡了个热水澡,吃过了外面酒楼送来的席面,被胡娇拉着聊天,从家事聊到了外面的左邻右舍,以及市井闲语,聊无可聊还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最后还是胡厚福自己撑不住了,坐在那里直打呵欠。

    “阿娇,大哥一路上都累坏了,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儿再聊好不好?”还是许清嘉看不过去了,才劝住了她。

    胡厚福见到妹子不但没瘦下来,个头还长高了,显见得伙食不差。当了官家夫人,身上穿的也是家常面料,不过他也知道自家妹子不是爱钻研穿衣打扮的性子,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况且妹婿温文尔雅,待阿娇又着实温柔,哪怕当着他的面被家暴,也不曾见面就告状,有休妻的念头,他就觉得这一趟跑的很值。

    不是亲眼所见,哪怕胡娇在家书里写的花团锦簇,他也要多思虑两遍,想着是不是这丫头瞒着他了。

    这夜胡厚福处的十分香甜,连梦也未曾做一个。第二日起床之后,许清嘉已经去前衙处理公务了,胡娇给他做了碗饵丝,配着小菜以及酱香牛肉片,还有花卷,倒也吃的十分开怀。

    吃过了早饭,胡娇又带着胡厚福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些本地的特色小吃,乳扇雕梅竹筒米酒之类的,提了一串就回来了。

    许清嘉已经从前衙回来,等着他们兄妹了。

    他不到旬休便只能在前衙坐镇处理事务,今早又有两桩案子要审,一件是偷牛案,一件是偷鸭案,都算不得大案,可是又非他不可。舅兄前来,他却没空招待,想想也觉得不好意思。

    下午的时候,许清嘉便派了钱章带着胡厚福去街上转转。

    自上次钱章在他面前将胡娇讲的神乎其乎,许清嘉似乎便发现了他的才能,这小子口才不错,讲起来活灵活现,有时候便召他过来聊些市井传闻。

    钱章心眼灵活,又对县令夫人崇拜不已,自思夫人兄长,必定是乐于听别人夸夸夫人的,这话他亲自讲就也要有人起个头,必须是借别人的嘴说出来,在旁佐证,他再以目击证人实况转播一番,才显得他不是刻意拍马屁的,还让舅爷知道了自家妹妹有多能干,想想就完美。

    他先带着胡厚福满县城转了一圈,想着男人的通病,见到美色就走不动道了,也不知道舅爷好不好这口,便将他带着从红楼那条街走过,下午已经睡起来的姐儿们都正倚楼迎客,见到他们路过,顿时一路哥哥郎君的叫了起来。

    胡厚福何时见过这种阵势?立刻催促着钱章速速离开。

    钱章从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其实带着舅爷逛窑子,不见得是好差使。万一夫人不待见这种行为呢?大人自从郑婉娘之后,都已经绝足风月场了,若是夫人不高兴了又如何是好?

    可是招待舅爷,最主要还是要教舅爷满意。男人的乐子无非是吃喝嫖赌,既然嫖不在此列,路过赌坊的时候舅爷的眼神都不往里瞟,显然也是不好此道,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钱章带着胡厚福直奔茶楼。

    南华本地产茶,说是茶楼,其实也供饭,只是过了饭点便有说书先生摆上了架子鼓讲古,有时候也讲讲今人传奇,多是改编的善恶因果的故事,不过最近场场爆满的压轴大戏却是县令夫人破案。

    他们来的早了点,说书先生还在讲一个书生与个富家小姐的爱情故事,正讲到收尾处,那富家小姐跟着穷书生私奔,穷书生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成名,带着富家女回娘家,穷书生用鼻孔与岳母讲话,报复她嫌贫爱富,最后那富家岳母好生向穷书生赔礼道歉,穷书生才用鼻孔原谅了富家岳母。

    富家小姐深感夫君宽宏大量不讲前嫌,准备后半辈子为奴为婢的侍候他,颇有一些茶客喜听这种故事,时不时叫声好。

    等这个故事讲完了,胡厚福与钱章开始续第二杯茶的时候,说书先生一敲架子鼓,开了嗓子讲起了县令夫人日断阳夜断阴之事。

    一众茶客听的津津有味,胡厚福则差点将茶杯摔下去,听到县令夫人在义庄审案那段,讲的活灵活现,”……那贺家一门枉死,都托了县令夫人申冤。夫人夜夜被亡魂扰的不得安枕,便将公堂设在了义庄停尸房……”后面便讲到县令夫人破案的细节,冤魂如何在夫人背后襄助,夫人如何察颜观色,从二名嫌犯之中查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说书先生一张利口,讲的活灵活现,大热天有降热消暑之功效,直教胡厚福后背都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喝了一口热茶,怀着一丝侥幸道:“听说你们前任县令被抓,没想到他家夫人还挺能干,居然会审案子,还通鬼神……”阿娇的信里没写过啊。

    只知道前任县令年纪老大,那夫人年纪定然也不小,可是案子里的县令夫人却……却是个不及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啊。

    钱章听到入神处,转头笑的十分开怀:“舅爷哪里话,这故事里讲的县令夫人正是咱们县如今的夫人舅爷您的亲妹子。这事儿还是数月之前发生的,当时小人也在场呢。”巴拉巴拉讲了一通,倒是比说书先生讲的还精彩。

    可怜的胡厚福咔吧一声,手里的茶盅掉了。

    ——这小子说的这位县令夫人……不是他家妹子吧?!

    胡厚福妹子养到十六岁,都嫁出去一年多了,才考虑教育问题,怎么都觉得有点晚了。

    他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自家妹子从小到大的事情,一点奇怪的细节都不曾想起来过,她就是个除了力气大点之外,能吃能睡能玩的活泼的小丫头,真的真的……没什么奇异之处啊!

    现在他能理解妹婿当时是以何种心态给他写信了。

    这事外面讲的有鼻子有眼,连钱章这个目击证人也讲的神乎其乎,只差向他吹嘘亲眼瞧见他家妹子通灵了,连胡厚福都差点被钱章洗脑。

    回去之后,这次不用许清嘉再开口,趁着胡娇去厨下准备晚饭,他拉着妹夫躲到了自己睡觉的厢房里,小声问他:“阿娇……她有奇怪的地方?”

    这事必须得问清楚了。

    听说有种人是开了天眼的,能瞧见常人瞧不见的东西。往不好了讲,这种人因为天机外泄,通常都会折了寿数,他家妹子应该不在此列吧?

    许清嘉看着舅兄神神秘秘的,就猜到他估计是被钱章那小子给讲了一通阿娇破案之事。自从钱章跟着阿娇出过差之后,都有点神神叨叨了。这小子提起阿娇来都恨不得顶礼膜拜,有时候许清嘉都有种打他二十板子好让他住口的冲动。

    不过这小子嘴甜,人又勤快,很识时务,在历次的清洗之后居然还留了下来,就……勉为其难先用着,记下这二十板子了。

    “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许清嘉很羞愧:“只是刚住进这院子的时候,为了好玩……我还吓唬过阿娇呢,说这院子里南诏国灭的时候死过好多人,恐怕把她吓坏了。那时候……”不知道我她通灵来着着。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你跟嫂子好不厚道,这事竟然从来没告诉过我一声!

    许清嘉心底坦荡,倒不惧鬼神,也没觉得老婆除了力气大,外加一个通灵的技能有多可怕,只是有点可怜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害怕成什么样子了,从来也没听她提过。

    偏偏她又是个倔强的性子,赵二将案子推到她头上,她原本可以不管此事的。说到底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出了事有男人扛着,哪里需要她亲自站出来审案,还要勘察凶案现场,在停尸房装死人?

    许清嘉每想一遍,都心疼自家小媳妇,更恨赵二临阵退缩,又有平日的不作为,赏了他二十板子,打的皮开肉绽,被人抬回家里去养伤了。更将他从捕头的位子上撸了下来,仍旧做个寻常捕快,相应的提上去的待遇也降了下来,又革了他两个月米粮,以示惩戒。

    最近这段时间,县令大人最为烦恼的课题是:怎么疏导老婆在通灵审案之时心灵受到的伤害。

    假如老婆扑进他怀里哭两声,或者抱着他撒娇表示,老公伦家好怕怕,那还好说,他可以慢慢开解。可是偏偏是胡娇这种咬死不吭声,该干嘛干嘛,玩起来特别凶,笑起来特别狠的,县令大人在旁反倒看的胆战心惊。

    这是……被刺激的狠了?!

    不然他何至于要向大舅兄求助啊?

    亲手扒拉阿娇长大的大舅兄表示很茫然:通灵?阿娇真的通灵?几时增加的新技能求科普!

    哥真的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舅兄表示:哥真的不造啊!

    要相信关心则乱,要相信……大家的脑回路真的不在同一条线上啦!

    县令大人萌萌哒,人家走的是宠妻路线,不会轻易怀疑否定害怕老婆的,哪怕老婆是只能通灵的女汉纸也不怕啦!

    ————————明天下午五点半继续更新。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胡娇在胡厚福与许清嘉担忧的眼神里笑的肠子都要打结了。

    通灵?日审阳夜断阴?

    她揉着肚子,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两个月里,县学扫盲班的孩子们每次从家里回来,总有些问题要向她请教,诸如阿姐的亲事成不成,出门在外的阿爹能不能顺利回来之类,完全拿她当巫师来求吉凶。

    她当时都是怎么回答来着?

    胡娇擦着冷汗想了想,似乎……她当时都是好话,还好为了安抚这些孩子们,她的话都十分的吉利。

    能够因为一件案子而收获大把的脑残粉,这是胡娇未曾预料到的。

    只不过胡厚福与许清嘉的担忧全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本来许清嘉从外面回来之后,她是有必要向他讲一讲自己的作为。只是这个世界内外有别,职权分别,她已经越界,也不知道许清嘉会不会高兴,索性就绝口不提此事。

    在她的观念里,夫妻相处最好也别踩过对方的底线,免得在婚姻生活里滋生不愉快。

    能够包容自己一切的那是老妈,不是老公。

    抱着这样的观念,她难得安于后宅,偶尔出线一次,又假装自己压根没做过此事,许清嘉不提,她也乐得装傻。

    讨赏就不必了,反正县令大人所有的收入都无私上交,再从她手里领零花钱。就算讨赏,也不过是从她左手口袋里掏出来放到右手口袋里而已,压根没什么区别。

    却不知许清嘉不提是被老婆的能干给吓着了,完全没想到她能做成这么一桩漂亮的事情,完全是突破了他心里那个只是力气大又热忱的老婆形象。又因为她的绝口不提,不知道在心里衍生出了多少个奇怪的念头。在得知连大哥也是被他写的信召来的,胡娇更无语了。

    “这事你就不能问我啊?”

    县令大人此刻做了个巨傻无比的动作,他挠了下自己的脑袋,显示出了智商上难得一见的捉急:“这不是……这件事情太奇怪了嘛?!”

    胡娇直问到他脸上去了:“是觉得以我的脑子破不了这案子所以这案子破的有点奇怪?”拖长了调子转头向胡厚福求助:“哥——,他的意思是你妹妹我就是个大傻蛋!”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不肯承认我很聪明!

    学渣也有自己的优势的!

    胡厚福连忙安抚炸了毛的妹妹:“哥哥信你!我家阿娇不论什么事情哥都相信你能做好!阿娇最聪明了!”他这种盲目的信任让胡娇颇为受用,顺便教育许清嘉:“瞧见了没?你以后啊就跟哥哥学着点儿!”

    县令大人点头哈腰表示:以后一定努力学习向舅兄看齐!

    胡厚福可不管妹妹教育妹夫,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这件案子真的是自家妹子破的吗?

    “阿娇快给哥哥讲讲,我听着外面人讲的云山雾罩,都觉得不像真的。”

    县令大人也立刻洗耳恭听。

    事情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胡娇终于有机会在许清嘉面前展示自己智商上的优越感了,小模样儿颇为得意,呷了口茶便开讲,从如何勘察现场到如何大胆推测,到最后诈出了嫌犯亲口吐露罪行,相比较钱章神乎其乎的讲法,以及市井传闻,说书先生改编的故事,许清嘉在听过n个老婆大人破案的版本之后,终于有幸听到了最真实的案情汇报。

    不管是出于爱护老婆的心,还是老婆讲起此事慎重的态度,许清嘉都在直觉上选择了相信老婆这个版本最为真实可靠。除了惊讶这件案子的凶残程度,最让他惊讶的还是阿娇的心细如发,观察入微。

    ——真没想到女汉子老婆还有这样一面。

    胡厚福听的都入了迷,最后还怪妹夫少见多怪:“阿娇本来打小就聪明的很,能破了这案子也不奇怪!我早就说嘛,这些人见不得阿娇比他们聪明,就胡乱编造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来骗人!”担忧之事去了之后,他现在满眼冒光,瞧着自家妹子的眼神与钱章瞧着胡娇的眼神没什么区别。

    真是太棒了,回去要立刻给爹娘上柱清香,表示下自己多年抚育妹妹有功,一定要向爹娘表表功!

    许清嘉无力抚额:大舅兄你这样推卸责任真的好吗?!

    明明之前还与我一样的态度,都担心的不行,怎么转眼就将此事推给我一个人了?

    不过老婆没被自己吓坏,这说明她这些日子当真是在县学玩的十分开心,那真是再美好不过了。况且……有个能干的老婆这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县令大人表示:前世我一定是个大好人,今生才能修来个好老婆!

    并且为了赞扬“聪明貌美”的老婆大人,县令大人特意抽出两天空来,带着老婆与舅兄去州府玩了一日。州府比之县府自然要繁华许多,此地夷族众多,各族风俗不同,又有许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胡娇直奔着吃食而去,胡厚福却拿出身上的银子准备全数花光:“我瞧着这里许多东西都新奇有趣,又有许多好吃的,都是沪州不曾见过的,我既然来了一趟,不如多多采买些回去,卖出去也应该能赚一笔。”

    他来之前,为了怕妹妹这里需要银子,几乎将家里的积蓄拿了一大半兑换了银票,随身带着。

    胡娇与许清嘉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索性陪着他在州府转了好几转,初步商定了要贩卖的货物。本地盛产火腿,各种茶叶,以及夷人吃食玩意儿,又有山珍干货动物皮毛,沪州近南,都不产这些东西,三人在客栈里开了个单子,又按着胡厚福身上的银子来算,满满采购了三大车,雇了伙计送到南华县衙,这才算完。

    既然妹妹无事,胡厚福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没过两日便辞别了妹妹一家,要带着这三车货回沪州去。许清嘉亲自出面,在县上寻了镖局商队,又雇了伙计,还有胡娇为魏氏准备的首饰,将自家库房里的火腿搬空了一半,还有山珍之类,这才送了胡厚福走,依依不舍直送出城去也不舍得回转。

    等回到家里,翻着魏氏为她准备的衣裙,以及给未来孩子准备的小衣服,更觉伤感。

    许清嘉在旁开解了好几日,见她还是怏怏不乐,似乎胡厚福来了一趟,倒将她的魂都勾走了,知道她这是思乡病犯了,但他在此间任职,不独一时半会回不了沪州,恐怕以后能回沪州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最后想到她在县学开心的小模样,便多多鼓励她去跟县学的孩子们玩,连家务都被县令大人包揽了。

    直等她在县学里跟孩子们泡了四五日,才又渐渐开朗了。只是她开心了,玩的花样也越来越多,带着孩子们上树掏鸟,在园子里跑跑跳跳,被跑来揪老婆回家吃饭的县令大人撞见了,总要忧心一下她的肚子。

    她这般玩法……会不会有些太过?

    等晚间她入了梦乡,县令大人总要拿手抚摸下她柔软温暖的小腹。

    这年秋天,整个南华县交赋税都十分的顺利。往年朱庭仙定的标准很高,但交到州府去的实则只有三分之一,其余的三分之二都被他当作私财另行处理了。今年许清嘉重新核对田地亩数,按照实际情况制定了税赋,整个南华县的百姓头顶的天空都亮了,交完了税,还能过个宽裕的年,都对新任县令大人感念不已。

    许清嘉带着高正亲自押了秋税去州府衙门面见上司。

    他去办公事,胡娇只能一个人留在县衙后院,于是她除了去县学跟孩子们玩,有空便出门逛街,或者去高正家串门,与高娘子以及高家几个侍妾玩樗蒲。

    樗蒲也叫呼卢,一具五子,故亦名五木。其法上黑下白。一子悉为两面,一面涂黑画牛犊,一面涂白画野鸡。凡投子者五皆现黑,其名卢,在樗蒲中为最高之采。其四黑一白,其名曰雉,其卢降一等。自此而降。

    投掷时,只能出现六种情况,一种是全黑,二种是四黑一白,三种是三黑二白,四种是二黑三白,五种是一黑四白,六种是全白。

    高娘子每掷,胡娇便在旁拍掌大叫:“五白五白五白……”

    高正那帮侍妾里也分了帮派,有几人给高娘子助威:“五黑五黑五黑……”也有些人跟着胡娇嘴里喊着“五白五白五白……”反正赌场之上不分大小,这帮人起先赌些铜子,后来觉得还不如饮酒来得刺激,索性以酒来赌,有两次胡娇都喝的快醉了,便耍赖不肯再上场,倒引的高正一帮侍妾直笑。

    “没想到夫人也会耍赖……”

    高娘子替她分辩:“你们哪里知道,夫人这是想县令大人了,这才酒入愁肠,全化做了相思泪,借酒思人呢!”

    胡娇被她臊的挽了袖子再上:“高姐姐你就胡说吧!咱们今儿再战!”

    高家老夫人还活着,虽然高娘子管家,可头上有个婆婆总归有些拘束,也就是借着陪县令夫人,才能松快一日,她家那些侍妾也要守着规矩,也就上了赌场与县令夫人玩起来不分大小,毫无拘束,况高正也不在家,不用侍候男人,长日无聊,倒都盼着她来。

    胡娇隔个几日不去,便有侍妾前去高娘子面前问问:“太太,夫人这几日做什么呢怎的也不见家来?”

    高娘子也正闷的慌,索性叫了几个听话的侍妾:“不如今儿你们陪我去县衙瞧瞧夫人做什么呢。带上樗蒲,再装上几坛子酒,咱们去替夫人解解闷去,省得她一个人闷的慌。”

    一行人浩浩荡荡坐着马车直奔了县衙,结果拍了半日侧门,都听不见动静,却听得后园子里笑声传了过来,便猜测:“别是夫人正在县学里吧?”

    丫环机灵,跑去拍县学的大门,守门的婆子来开门,听到是县尉夫人问起,县令夫人可在,立刻笑着迎了出来:“夫人在院子里陪孩子们玩呢,快请了高娘子进来。”她们日日瞧惯了夫人跟一帮童儿玩,起先还当瞧稀罕,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却忘了高娘子一行人等可没见过胡娇这般模样。

    高娘子带着一帮侍妾们进了县学,这院子她也熟,以前来过好多次,只是改了个门而已,景致倒没改动,便沿着小路往喧嚣处去了,及至近了,才瞧见县令夫人与一帮孩子们组队玩,跑来跑去笑的跟个没出门子的傻闺女似的,好不开心。

    “还当她闷的不行,我这才带了人与她解闷,哪知道她玩的倒比我们都开心!”高娘子跌足叹,又拉着侍妾的手:“咱们还是回去吧,看着她这样儿,哪有点夫人的端庄样子?”

    胡娇玩的大汗淋漓,瞧见高娘子带着一众花枝招展的侍妾过来了,便让孩子们自行回去,又嘱咐大的照顾着点小的,别贪图热回去便脱衣服,先拿干净的布巾子从脖子里塞下去铺平,等吸干了后背上的汗,再换衣服也不迟。

    等嘱咐完了才迎了过来,听到高娘子这话立刻笑着去拉她:“姐姐这是做什么?今儿带了这么多人来可是前几日输的太惨,今儿这是想找回场子,这才带着这么多人杀上门来示威?怎的还没战便要跑,难道是怕了我?”

    高娘子被她逗的没法,遂跟她拖着手儿直接穿过相连的门,进了县衙后院。

    一众人在厅里摆开了架势,便玩了起来,只因这里再无旁人,竟然比在高家还要玩的尽兴。

    许清嘉完全未曾想到,自己出了趟公差,去了次州府汇报工作,府君大人又召集了其余各县的县令们齐聚州府商量本地事务,才延耽了一个月,回来老婆就变成了个醉鬼,大天白日喝的不省人事。

    高娘子与带来的几名侍妾也是玩的疯了,只除了一名唤柳枝儿的侍妾,其余的都喝醉了。各人同来的丫环都在,倒不防县令大人直接从前衙过来,进门看到家里醉倒的几名女子,倒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将人都弄到厢房去躺着,他自己则抱起醉糊涂了的夫人径自去了卧室,动作极为小心,倒好似怕把人给弄醒了似的。

    高娘子的贴身丫环白鹭招呼着侍妾们带来的小丫环将醉了的都半搀半扶弄到了厢房去,索性两边厢房都空着,床铺被褥皆有,便将几人安顿好了,再出来便发现县令大人不见了。

    白鹭与柳枝儿面面相窥,眼下这种局面,她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过了有一会儿,才见县令大人端着个碗从外面进来了,直吓的柳枝儿与白鹭跪了下去,鼻端嗅到一般酸味,交换了个怀疑的眼神:难道……县令大人是去熬解酒汤去了?

    “厨下有解酒汤,你们各去盛一碗给自家主子喂下去吧。”说完这句话,他便端着汤进了卧室。

    白鹭与柳枝儿还跪着,听得房里县令夫人咕哝一句:“五白……”,似乎听得县令大人轻笑了一声:“你这丫头,没想到赌性这么大。乖,喝口解酒汤再睡……”语声轻柔,完全就是哄孩子的腔调,白鹭与柳枝儿都听呆了。

    她两个悄悄起身,蹑手蹑脚退了出来,似乎还听到县令大人低低唤了一声:“阿娇张口,乖乖喝一口……”不由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觉脸都红了。

    外间传闻夫人悍妒,县令后衙里豢养了一只胭脂虎,县令怕夫人怕的厉害。但听县令大人哄夫人喝醒酒汤这温柔小意的样子,哪里是怕啊?分明是爱惨了!

    二人到得厨下,发现灶上还有一大锅解酒汤,灶眼里的柴火都未熄,柳枝儿都被吓住了:“这是……县令大人做的?”县令大人洗手为夫人做解酒汤,说出去都让人不敢相信。

    可是事实俱在眼前,她们是亲眼看着县令端着那碗解酒汤进了卧室去的。

    在厨房里找到了漆盘以及碗,盛了几碗解酒汤,端到了厢房去,分开给醉过去的几人都喂了半碗下去,柳枝儿与白鹭便坐着发愁。

    许大人都回来了,恐怕他家老爷也回来了。可是娘子都醉倒了,家里留下的那两个侍妾也不是个省心的,掐尖要加强的厉害,还不知怎么编排呢。

    直等到了黄昏时分,高娘子酒才醒了,唤了白鹭过来,扶她洗漱,还问:“夫人呢?可醒了?等夫人醒了我们便辞了她家去,在外面一天了。”

    白鹭小声回话:“娘子,许大人回来了。”

    “几时的事?”

    “就是……夫人跟娘子醉了刚巧回来……”

    高娘子一听都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她一向循规蹈距,最近高正不在家,陪着县令夫人玩,渐渐玩的有些无拘无束了,开心是开心了,但……被县令大人撞上醉倒在他家,似乎就不太好了。

    “娘子别慌,大人没有不高兴。我瞧着……倒好似没什么事儿。”遂将县令大人回来看到夫人醉成一摊烂泥,不但把人抱回卧房,还亲自下厨熬解酒汤之事讲了,声音里都含着羡慕:“夫人真是好福气!”没想到年轻俊朗的县令大人居然……是个温柔之人呢。

    高娘子都听得愣住了。

    不告而别似乎也不太好,但听说自县令大人进了厅里都还没出来,一直到现在,可见夫人还没醒。想了想她索性又倒头躺了回去:“我头疼,我酒还没醒,我还要再睡会儿。夫人醒了再叫我起床。”她算是瞧出来了,外面的一切传言都是假的,不管是夫人能通灵还是夫人跋扈善妒,都是假的。明明夫人就是个热情的还没长大玩心极重的小丫头。

    柳枝儿与白鹭都急了,双双去拖她:“娘子,再睡不得了,爷也回来了!许大人回来,咱们家爷也必定回来了!家里的那两个……还不定怎么编排呢!”

    高娘子摸摸柳枝儿的脸蛋:“傻孩子,咱们在夫人这里玩乐,爷只有高兴的份,哪里会责怪我们?”

    柳枝儿是高正新纳的妾,才十五岁,在她眼里的确跟小孩子似的,年纪又小,胜在极为听她的话,高娘子也乐得带着她。

    柳枝儿眨眨眼,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太太的话,她是从不敢违逆的,当即坐在旁边,看着高夫人睡。

    高正到了家里,留下的那两名妾室可乐坏了,直当今日捡了个大便宜。便在高正面前好顿编排,只道高娘子大天白日带着酒去县衙取乐,“爷再不管管,太太也有些出格了……”

    高正此次跟着许清嘉出门,不但见过了各县的一把手,还在府君那里露了好几次面,许清嘉一直夸奖自己在南华县站稳脚根,多亏得县尉鼎力相助。朱庭仙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出来,府君也跟着吃了挂落,得了上面的申斥,本来对新任的县令不太放心,哪知道待见过了许清嘉,又听得他汇报工作,才觉得这年轻人踏实肯干,哪怕才入官场,只要不给他招祸,就算不错了。

    又听得他开办县学,让夷人在不知不觉中被汉话,顿觉这法子妙极。

    其实自南诏国灭,此地由大周接管,对夷族的管理就一直很是令上面的人头疼。大家都想维-稳,可是维-稳也不是长远之计。待听得许清嘉推行的办法,府君顿时眼前一亮。

    这才有了府君急召辖下县令齐聚州府,共同商讨夷人汉化之事。

    最后临别之际,府君除了勉励许清嘉好好干,还勉励高正一定要好好辅佐许清嘉,将南华县治理好,高正当时激动的热血沸腾。

    他跟着朱庭仙多少年,出头露脸的事情从来轮不到他,没想到跟着许清嘉没多久,就在府君面前露了脸,回来的路上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才到家听到高娘子不在家,也没什么想法,没想到听了侍妾在那编排高娘子带人带酒去县衙寻欢,立刻便怒了,“懂什么你们?都滚出去,去娘子院子里跪着去!等娘子回来看怎么发落你们!都惯的你们无法无天了,在我面前就敢编排娘子的不是!”

    那两名侍妾没想到讨好卖乖不成,反被罚跪,无论如何都没想明白。

    她们哪里想得到,高正如今正得许清嘉倚重,况许清嘉并非是个一意揽权的,他处理温和公允,又肯让他出头,只要好生跟着他干几年,将南华县打理好了,在府君那里留个好印象,不愁将来没有出头之日。

    他如今前途都系在许清嘉身上,自然更盼着高娘子与县令夫人交好,不管县令夫人是真通灵还是假通灵,可她的能干不是假的。他是武人,不比读书人心思细腻,想的是县令离开县衙,出了大事还有夫人能顶着,便是好事儿。

    只要高娘子多学来两成,还怕不能成为贤内助?!

    傍晚时分,胡娇终于醒来,看到许清嘉顿时大喜过望,扑进他怀里脑袋顶在他怀里玩闹了一会,外面悄悄候着的白鹭跟柳枝儿听到县令大人与夫人的笑声,忍不住与对方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县令大人果真一点也没生气,听这声音似乎还很是高兴。

    “我走了这一个月,还一直担心阿娇孤单呢,有高娘子陪着,阿娇倒玩的很开心。”

    胡娇仰头亲了下他的下巴,才记起酒醉的高娘子:“我喝醉了,高姐姐怎么样了?都睡到现在了你也不叫醒我,我去看看高姐姐怎么样了。”

    夫妇俩亲自送了高娘子出门,许清嘉还谢了她一回:“我出门在外,内子年纪小,多谢高娘子照顾她!”

    有了县令大人这句话,高娘子回家,一点都不觉得气虚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可以更肥点的,可是小魔怪这小魂淡玩电脑,把我文档里写好的一千字给删了……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胡厚福回家之后,将从百夷之地贩来的货物放在自家铺子里贩卖,没想到大受欢迎,用了一月功夫就将货物出脱,特别是火腿茶叶之类,受到了沪州百姓的热烈追捧。

    他算了算此行获利,竟然比自己一年杀猪卖肉都强,心里痒痒,与魏氏商量不如关了肉铺,再跑几趟。

    “咱们两个人守着这铺子也饿不死,日子尚且过得,只是将来总要给孩儿多多备下些家产。”

    等他回来之后,就发现魏氏怀了身孕,正是他走之前怀上的,现在也有差不多四个月身孕了,得亏他走之前将岳母请了来陪着魏氏。

    魏氏私心里倒不想让丈夫奔波,她只想守着铺子好生过,只是见得胡厚福兴致颇高,便不曾驳了他的回,等到她娘亲上门来瞧,便跟自家娘亲讲起此事,倒被她娘给骂了一通。

    “如今你家妹婿在百夷做着官,姑爷正是借着这个才多跑几趟,一则亲戚亲戚,走着走着就越来越亲密,太长时间不见面自然就疏远了,女婿肯多跑,将来有门得力的亲戚,你肚里若是个哥儿,等落了地将来读书科考,还怕无人扶持?二则男儿志在四方,别瞧女婿是个杀猪的,可也不能说就没大志,保不齐将来还能给你家里置办下一份大的家业。你一个妇道人家,男人能干,亲戚有靠,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尽想着两口子关上门来过日子?”

    魏氏被自家娘亲给骂了一通,改日便吐了口,要胡厚福放心去外面,“娘亲说了,等我快临盆了,她必定来亲自守着,你只管去跑生意便好。”

    胡厚福怕她一个人在家寂寞,如今又怀着身子,便寻了外面人牙子来,买了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放在她身边侍候。那小丫头还有个守寡的娘,被婆家欺负的无立足之地,娘俩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胡厚福索性将这小丫头的娘也一起买了来,做些粗使的活儿,顺便管了家里人的饭食。

    有了这娘两个,又有岳母孙氏时不时前来陪伴两日,胡厚福揣好了银钱,又往南华县赶了过去。

    胡娇还不知道很快就又要与自家老哥见面了,她最近日子过的还是很滋润。许清嘉不肯深管她,只要她开心,说起来几乎是对她千依百顺。后面县学里的孩子们在她的带领之下,也是淘的不成样子,令先生很是头疼。

    可是若是惩治了这帮孩子们,岂不是要带头先惩治县令夫人?

    教启蒙的老先生十分为难,特意请了她去,很是委婉表达了“在夫人的带领下这帮孩子们都淘的不成样子了,字也不安心识书也不好生背……”,最后只差摊手问她:夫人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胡娇倒是只顾着自己痛快了,况且办县学的宗旨是让夷汉孩子能够和谐相处,打小相处起来的情份更不容易在长大之后为了莫名的歧视而对立起来。她原来还只觉得在共同的游戏玩乐之下加强孩子们的感情,现在看来耽误了孩子们的功课,老先生愤怒了。

    于是……孩子们的玩乐时间被减了一半,回到了课堂。

    对此,县学的一帮孩子们顿觉幸福感直降,各个跟进了重刑监牢的犯人一般,看到她都露出求救的眼神。

    胡娇在孩子们的眼神里抵挡不住,索性给这帮玩心奇重的孩子们立了规矩,若是功课好了,自有奖励,比如重新开发个新游戏,或者增加课外活动的时间。

    有了她的督促,县学里的老先生发现,最近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高了很多,都空前的认真了起来,除了他布置的大字,回头自己还要加写,背起课文来也认真许多,真是成也县令夫人,败也县令夫人。

    他终于有了觉悟:想要降服这帮孩子们,戒尺加罚抄书罚背书这种落后的教学方式已经不管用了。

    老先生忧郁的觉得,自己的教育方针还及不上县令夫人的游戏奖励机制。

    可惜他一把年纪须发皆白,真要这把老骨头陪着孩子们亲近,也觉得吃不消,最后只能默默的退居二线,只做些文字教学工作,将课外活动的时间全交给了县令夫人去处理。

    胡娇考虑到这帮孩子们的体能,恐怕将来走科举仕途的并不多,反倒是体能十分重要,无论如何,长大成人之后,这帮孩子们总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担负起一个家庭的责任。索性将自己从前上过的体能课拿来给孩子们上,只是训练强度减半。

    夷人孩子与本地孩子从小都是在野地里山里跑的,有采摘野菜菌子的,也有家里父亲专事打猎的,比如尼南除了打短工,还要时不时进山打猎 ,就显得体能尤为重要了。

    也不知是这帮孩子们跟她处出了感情,还是别的原因,无论是胡娇带着他们做游戏,还是训练体能,都玩的十分尽兴。本来胡娇是认真给他们上体能课,结果这帮熊孩子都当这是新开发出来的游戏,各个玩的兴致勃勃。

    最后还是许清嘉心里担忧的不成,勒令胡娇减少运动量。胡娇总觉得自己现在是带着一支小兵在开展训练,顽心起来还训练这帮孩子们叠被子搞内务,连宿舍卫生都焕然一新,瞬间减少了园子里两名婆子一半的劳动量,婆子们乐的不行。

    许清嘉如今在南华县站稳了脚根,平日出个布告,下面的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无不紧跟县令大人的步伐,坚决彻底的执行,偏偏到了老婆这里,什么命令都要大打折扣,只得在晚间入睡之时,揽着她亲了又亲,哄了又哄,又摸着她柔软温暖的肚子无限忧心:“阿娇啊,你每日这般皮下去,若是怀上了孩儿,我恐怕都要愁的睡不着了,哪怕在前衙办公,还怕你在后院爬树上房呢。我可是听说妇人怀着孩子,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当了娘可不能不禁心啊!”

    胡娇在他的怀里仰头去瞧,见县令大人愁的都快成个小老头了,一双眉毛都快拧在一处了,不知道的还当他忧国忧民呢?满脸愁绪。

    她在他怀里笑的跟只虾米似的踡缩了起来,脑袋在他光裸的胸膛之上蹭了又蹭,最后笑着应了下来:“许大哥,你真是想的有点多了。”前几日她才欢送走了姨妈,哪有这么快?

    许清嘉翻个身,将怀里的人儿压在身下:“既然不快,那为夫就再努力努力!”

    时近初冬,高娘子再来,便带了别人的请托来。本地士绅以及官吏家眷想要拜访县令夫人,托她牵线。

    自上次高娘子从县衙回去之后,见到主院里跪着高正跟前得意人儿,传话的丫头将原委讲明,她便明白自己这件事情赌对了。自此便越发往县衙跑的勤了,没想到高正往她房里跑的也勤了。

    高娘子时常一个人在想,她往县令夫人这里跑的勤奋,丈夫就往她房里跑的勤,当县令夫人与她的房事挂上钩以后,这事多少显得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她每每想到这里,都要忍不住偷笑出声。

    后来她将此事悄悄讲给胡娇听,胡娇顿时捶榻直乐,还一个劲儿追着她讨要谢礼。

    二人的关系倒更密切了,几乎快算得上无话不谈了。

    其实本地士绅以及原来衙门里留下来的小吏家眷们里,也确有当初在朱夫人处与胡娇见过面的,更有甚者还有两位甚直还嘲笑过胡娇。没想到许清嘉翻身成了县令老爷,且在南华县这块地皮上干的风声水起,至今过个半月便有府君传令让他前往州府,有事相商,恐怕过个三二年,许县令进上一层楼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这些人便心眼活络了。

    朱庭仙的夫人三不五时就要开个小宴,请了各家的太太们联络感情,偏偏这位许夫人整日窝在县学与孩子们玩乐,来往最密切的也只有县尉家眷,这帮太太们想要巴结也寻不到门路,只得托了高娘子做说客。

    “上门都是客,想来就来吧。”胡娇一脸贼笑,高娘子看到她这笑,都觉得没憋着好。

    “夫人这里连个煮茶的丫环都没有,这帮娘子们来了怎么招待?”

    “高姐姐也真是的,你来了我都能招待,难道她们竟然比你还重要了不成?”

    高娘子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不然我带几个丫环过来帮忙?”虽然比不得朱夫人当年待客,可终归不能太过寒酸了。

    胡娇可没准备跟一帮不熟悉的,并且以前曾经对她怀有敌意的妇人们一起吃饭听戏,以示姐妹情深。

    “姐姐过两日只管带了人来,我这里招待不了,不是县学里还有雇来做饭的婆子嘛。”

    正好许清嘉最近又被府君召到州府去了,家里又只剩下她一人了,日子也着实寂寞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垂泪:说好的肥章木写粗来……

    求表打,明天努力更肥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高娘子只当县令夫人会在自家客厅里招待这帮妇人,在曾经被嘲笑过的地方坐着让她们行礼,巴结逢迎,想想就莫名有点兴奋。可惜她还是错估了县令夫人的想法。这一位的心思,似乎从来都不在妇人之间的意气之争。

    到了约定的日子,她带了那些妇人前来,却有婆子引了她们去县学。县令夫人在县学里招待大家,并且组织了孩子们前来感谢这些妇人。她笑的全无芥蒂,“这些孩子都是托了诸位家里的福,才有机会能在县学读书识字,今日正好是个机会,让这些孩子们亲口向恩人道声谢!”

    “不敢不敢,夫人谬赞了……”

    “这还是许大人与夫人的功德……”

    “……”

    县令夫人今日组织了孩子们向妇人们致谢,又组织了这些妇人们参观了孩子们的寝室,课堂,以及食堂,最后还顺便让妇人们品尝了一下县学食堂的饭菜。

    “外面都知道县学是县里的士绅官吏们捐款才能办成的,虽然每个月的帐务都在外公布,但具体如何实施的想来诸位也有疑问,今儿既然来了,不如便体验一番县学食堂的伙食,也好让大家有个切身的体会,知道自己家捐出的银子是怎么花出去的。”

    其中很有几位富绅家的妇人们面色不好看起来。

    她们平日皆是养尊处优,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胡娇这位县令夫人都比不上这些妇人们的生活。她还要凡事亲自操持,哪比得上这些妇人们行动间皆要丫环服侍。

    县学的伙食再好,恐怕连她们家里房里的贴身丫环都看不上,可县令夫人却带着大家吃食堂与这些贫家子弟共餐……简直是侮辱。

    但是连县令夫人都毫不嫌弃的亲自落座吃饭,哪还有这些妇人们挑剔的余地?

    高娘子肚里笑痛,心中暗自猜测县令夫人这是不是光明正大的报复,但看到她诚恳的眼神,还是觉得……夫人心慈,做这事只是从自己的心里出发,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这帮太太们恐怕回去后心里不会很痛快。

    不管旁人痛快不痛快,县令夫人开动,下面的妇人们哪怕心里不痛快也不得不意思意思的动动筷子。

    旁边还有孩子小声嘀咕:“夫人说了,浪费粮食是可耻的,现在饿着肚子的人可多可多了。”

    听到这话的妇人们忍不住僵了一下,心里开始考虑此行目的是抱着与县令夫人重修旧好的念头来的。若是真惹的她不开心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在看到县令夫人将一碗饵丝吃干净了,高娘子也紧跟领导步伐将碗里的东西吃完,其余本来准备以食物来划分阶级的妇人们也暗中放弃了准备嘲笑县令夫人的念头,很客气的将碗里的饵丝吃完了。

    看着她们的表情,胡娇是很想赠送些消化药给她们的,再或者消食茶什么的,总有种这些娇滴滴的娘子们回去之后大约都得消化不良,说不定还会爆出县学食堂食物的卫生问题,一致来声讨她。

    到时候那可就成了本县的大闻新了。

    不过考虑到已经去了州府的县令大人,胡娇又觉得自己的腰杆子硬了起来。夫荣妻贵,她是今天才有了深刻的体会的。

    有县令大人在她背后,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吃完了食堂聚餐,她便开始了最后的演说动员,先谢了这些妇人今日前来,又从她们家中慷慨的丈夫夸起,一路夸到了家中的贤内助,面前的诸位,直夸的这些妇人脸色讪讪都有点红了,才开始诉哭。

    总之一句话:好心的太太娘子们,冬天马上来了,县学的孩子们还缺冬衣,你们这么善良,一定不忍心看到孩子们挨冻吧?!

    高娘子都快笑出声了,她一直以为县令夫人就是傻乎乎的一个丫头,没什么心计手腕呢。

    这些夫人们今日前来的任务就是与县令夫人打好关系,反正都是巴结人,送礼给县令夫人最后也不见得能让她记住,反倒是这种捐款的事情,以上次捐款为例,都是拿钱买名声,还能在全县人民面前表现一番,再好不过了。

    最后的结果是,县令夫人又募捐到了一笔专给孩子们添冬衣的款项。

    她从桌洞里翻出笔墨纸砚,准备记捐款数额。

    众人一脸猜到真相的难堪表情:原来县令夫人都准备好了,在这里等着她们啊?!

    胡娇记帐的功夫,食堂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巴掌响起,食堂里的妇人们以及胡娇皆扭头去瞧,不知道何时,门口竟然立着好几个人,领头的是名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古铜色的肌肤,狭长的眼神幽深难测,身侧跟着崔泰以及崔五郎,能让崔泰侍立在侧的,恐怕身份低不了。

    “没想到许夫人口才如此了得,许大人真是娶了位贤内助啊!”来人双掌相击,走了进来,目光在食堂里巡视一圈,似乎带着王者天生的气场,神情倨傲,想来平日定然是发号施令惯了。

    胡娇放下笔,起身迎了上去,轻轻一福,目光便直逼到崔泰脸上去:“崔将军,也不为我介绍介绍吗?免得让小妇人失礼人前!”

    崔泰向那男子瞧了一眼,见他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便道:“许夫人,这位是皇长子殿下。原本是路过南华想要在县衙借宿一晚,听得南华县办了县学,来瞧一瞧,没想到撞上了夫人在此接待客人。”

    胡娇听得身边的妇人们有隐隐的抽气声,扑通扑通,不用回身也猜得出来,此刻身后必定是跪倒了一大片。万般无奈,她如果不跪,似乎是对皇长子的不敬,只得缓缓跪了下来:“小妇人参见皇长子殿下!”

    话还未说完,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很快到了食堂门口,然后便有张风尘仆仆的脸闯了进来:“阿娇,外面停了好几匹马,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把这条巷子……都……都堵上了……”看到跪着的一屋子妇人,特别是跪在地上使劲朝他使眼色的妹妹,胡厚福终于后知后觉得感觉到……似乎县里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说起来,皇长子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

    自从银矿案之后,许清嘉还特意向胡娇科普过本地的军事力量。

    说起来,定边军的最高领导人并非是崔泰,而是崔泰的顶头上司,皇长子武琛。皇长子原本是一个小嫔妃所出,是今上的第一个皇儿,本来也算是备受瞩目的,可是长到七岁之后,皇后娘娘却生下一子,虽然从出生就不够健壮,可是身份贵重,在六岁上便被立为太子。

    这下皇长子在宫里的地位就有点尴尬了。

    今上子嗣单薄,原本是很看重皇长子的,纵然后来封了太子,可是外界盛传东宫身体赢弱,这两年出生的皇三子皇四子年纪太小,生母身份也很是低微,因此长皇子的未来如何,还真不好说。

    南诏原本就是大周与土蕃中间的一道屏障,只是后来南诏被灭,失去了这重屏障,大周便只有自己派将帅镇守百夷之地了。武琛从二十岁就自请来戍边,镇守百夷之地,以防土蕃异动。过个几年回京一趟,也算是另外一种变相的考核,听说他去年已经封了宁王,据说有镇边安宁的意思。

    胡娇忙向武琛赔罪:“殿下,这是家兄,无意冲撞殿下,只是市井小民不曾见过这阵仗,望殿下恕罪!”又急忙唤胡厚福:“哥哥快过来见过宁王殿下!”心中暗叹,好好一场捐款,本来还想着从这些妇人身上挖些银子出来,给孩子们一人做套冬衣,倒霉催的遇上了皇长子……看来今日的捐款是要泡汤了!

    胡厚福蹭了过来,跪在她旁边,朝着武琛磕了个头,“小……小民参见殿下!”他半生在市井生活,真正接触过的最大的官便是自己的妹婿许清嘉了,可惜太熟,在他身上半边官威没感觉到,所以相处起来很是很愉快的。升斗小民做梦都没想到过有一天会碰上皇子,当真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还偷瞧了一眼妹子,发现她跪的颇为安静,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胡厚福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里表扬了一下自家妹妹临危不惧的美好口德,果然是他带大的孩子!

    胡娇完全没想到这个混乱的节骨眼上,大哥会跑过来。不过当着武琛的目光,她也不能问这么私-密的事情,只能悄悄跟胡厚福使眼色。

    武琛是从来没想到自己撞进了一场捐款的动员大会,在外面听得有趣了,这才拍手进来,不过低头瞧见这位年纪很小的县令夫人似乎鼓着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明白了。

    感情他进来的时候,耽误了她正要做的事。

    于是他格外宽容道:“起来吧,你们继续,本王就是看看。”

    胡娇立刻从善如流的起来了,顺便还把自家哥哥拉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他腿软还是长途跋涉的原因,反正胡厚福有些使不上力,被自家妹子捏着腕子往起来提的时候,明显吸了一口凉气。

    坏丫头!也不知道手轻点的!

    她肯定又忘了自己手上力气很大了。

    胡娇这会儿很兴奋,等皇长子寻了个位子坐下之后,她也立刻坐到了自己方才的位子上,仰着一张笑脸向才爬起来的妇人们动员:“连殿下也知道了咱们县的县学由县里的善人捐款,诸位肯定也更愿意让这书院里的孩子们能有一身冬衣御寒吧?!”

    后面的事情就非常顺利了,胡娇一直笑的十分开心,偶尔目光偷偷瞄一眼一旁坐着的皇长子,暗中考虑今日若不是他,恐怕收上来的捐款不及三分之一吧。

    有了这笔捐款,她就不在心里怪罪这位皇长子出现的不是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出来了。

    因为没想好要出场的人物,所以就卡了。现在想明白了,本文新出场的人物事关后面的剧情,这是十八号的更新。大家早安。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在皇长子的注视之下,捐完款的妇人们哪还敢再逗留,立刻便退了出来。胡娇站在食堂门口送人,神情很有几分依依不舍。崔五郎目送着她送人的热情模样,蹭到她身后小声问:“许娘子,你这是舍不得钱还是舍不得人啊?”

    “你……”胡娇转头对上他调侃的笑容,忽尔展颜一笑,扬声道:“真是多谢五郎对县里这帮孩子们的深情厚意。五郎既然愿意向县学捐款五十两,那我在此谢过五郎了!”她郑重向着崔五郎一福。

    武琛与崔泰的目光皆被吸引了过来,崔五郎当着武琛的面儿,都被她气笑了。

    “你个钱串子!”小声嘀咕一句,他这才从怀里摸荷包。

    其实……这一幕坐在食堂里的武琛与崔泰没瞧见,但门口守着的两名侍卫包括以及跟着妹妹过来的胡厚福都瞧见了。胡厚福被自家妹妹的大胆行径吓住,一颗心七上八下,暗自寻思这丫头这么大的胆子是从哪里来的。又生怕崔五郎找她麻烦,已经做好了万一崔五郎发怒,他便站在自家妹妹面前挡上一挡的念头,哪知道崔五郎却乖乖掏了银子。

    胡娇接过银子来,笑的心满意足:“五郎不知,县里这善款都由我来管着的,外面还会公布捐款人名姓,决不会私下昧了善款,做了好事还是要扬名的。”拿了银子,这称呼都亲热了许多。

    崔五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就从来没在这丫头面前占到过便宜。好处都让她给占了。

    武琛听到这话,与崔泰交换了个眼神,见胡娇走了过来,便问:“许娘子,本王竟然不知,这县学事务许县令竟然交给了一介妇道人家来管?”

    胡娇心里思量,大皇子这是对她一个妇人插手县学事务不满了?或者对许清嘉不满了?对自己不满尚且没事,他一个皇子难道还会与小官员的家眷过不去?若是对许清嘉不满便不好了。

    “殿下驻守百夷之地,想来也知道百夷之地有些部族女子为尊,家里女主外男主内,我家郎君让我管县学善款这事,也是入乡随俗。再则若是交给旁人去管,不管贪了多少他必然是不知道的。交给小妇人管,有没有贪他一眼即看得出来,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呢。小妇人做帐还是跟夫君学的,再说家里有没有多出银钱来,郎君也是知晓的。”总之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对我家许郎产生不好的印象啊!

    武琛见她行事极有章法条理,自己才问一句,便立刻维护起了许清嘉。他虽然不曾见过这位南华县的县令,以往却也在南华县衙借住过两三次,与朱庭仙也算旧识,深知朱庭仙的为官之道。只不过他那位父皇历来最忌军政不分家,是以他自驻守百夷,除非事关国事,地方事务基本不插手,像上次银矿事件,也算特例,事关国库国律,这却是定边军巡防之时看到却不得不管的。

    武琛没想到,南华县新换了县令,连招待他的风格也全变了。

    以往他路过借住之时,朱庭仙必定是设宴招待,席间皆是红粉娇娃,临行又送程仪,极尽巴结之能事。可是今日借宿南华县衙,虽然依旧是住在园子里,红粉娇娃是没有了,只能听到儿童朗朗的读书之声,就连饭菜也只是家常味道,而且也只是四凉四热,传菜的工作就交给了他带来的护卫。

    “难道这许县令身边就没个侍候的人?”怎的连个传菜的丫环也没有

    崔五郎在一旁埋头偷笑,被崔泰在脑门上凿了一下:“你与这南华县令夫妇颇熟,还不快回殿下话?”

    方才他就在园子里转了一圈,看到厨房里县令夫人亲自挽袖子下厨给他们做饭,又揪了个小童问了问,这会儿便笑道:“殿下不知,许县令夫妇身边确实没个侍候的人。就连这园子里两名婆子也是请来给孩子们做饭,照顾他们的。听说至今县衙后院也就县令夫妇两人,不拘丫环小厮一个都无。今儿这晚饭也是许娘子做的,说是怕婆子们做的不干净,便自己下厨。”

    这个规格也算高的了,家中有客当家主妇亲自下厨。

    武琛奇道:“难道真就穷成了这样?”京中之事他也有所耳闻,据说这位许榜眼家中贫困,既无后台也不愿意趋炎附势,是以很不得座师欢心,被从中作梗,最后只得了个县丞的位子。这就罢了,不过是个家贫不得意的书生而已,大周每年考中的进士里不知凡几,最后宦海沉浮,全身自身悟性与努力。

    只是让他料想不到的是,怎的当了县令还是这般穷?

    同样管理南华县,怎的朱庭仙就是暴富,再瞧瞧这位许县令,也不知是该说他缺心眼啊还是不会捞钱,真令人啧啧称奇。

    “这个……大约是县令夫妇喜欢劳动吧。”崔五郎心中暗笑,总不能当着皇长子的面说那丫头极度抠门,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听说这位许县令的父亲当年也是考过进士做过县令的,只是年纪轻轻便死在了任上。至于许娘子……殿下有所不知,许娘子颇有把子力气,上次银矿案发,便是她陪着许县令,还与末将动过手。”

    武琛坐直了身子,这下倒有了几分兴趣:“难道这位县令夫人竟然是位练家子?胜负如何?”

    崔五郎的身手,武琛的知道的,只是眼下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位许娘子的身手。

    “末将惭愧,与她打了个平手。”崔五郎摸摸鼻子,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等到灶上侍候完了大皇子一行人,婆子们给孩子们弄好了饭,孩子们按着年纪大小,年纪小的排在前面,年纪大的在后面,还有四名小少年维持秩序,入食堂吃饭。食堂原是建在园子离厨房不的一处极大的厅里,原是园子里唱戏,给戏班子放戏服道具以及化妆换服装的地方,因此地方极大,还可以在梁上垂下帘子用以隔开单个空间。

    到了胡娇手上,她便带着高娘子带来的丫环将垂下的帘子全部取下来,打扫出来,就是个开阔的大厅,里面整齐的摆上长桌条凳,便成了孩子们的饭堂。

    武琛吃完了消食,随意在园子里逛,见到排队进饭堂等饭的孩子们,更奇:“听说这些孩子皆是贫家子,夷汉皆有,瞧着倒是很规矩。”又召了教孩子们课的老秀才来聊天。

    那秀才原本是许清嘉请来的,可是进了园子以后才发现实质上县学的主管是县令夫人,这就不太愉快了。

    ——让他一个老人家听一个毛丫头的话,算怎么回事?

    不过鉴于站在县令夫人身后的县令身份要比他高上许多,这一节不愉快便被压了下去。又加上相处日深,在这帮孩子们面前的权威还不及县令夫人,人上了年纪不免有些啰嗦,便忍不住絮絮叨叨讲起这县学之事,比如县令夫人每日带着孩子们疯玩,生出了多少种玩的花样,闹的这些孩子们有段时间只顾着疯玩,都不肯专心听课了……后来还是他与之谈过,才算遏止了这股歪风。

    “那现在县令夫人就与孩子们不玩了?”

    老秀才迟疑了:“……玩的,只是玩的……没以前那么多了。”

    武琛一哂,等这老秀才走了之后,他打了个呵欠,“本王若是这帮孩子们,也愿意跟着年轻的县令夫人玩,而且玩的很有章法,也强如听这老头子啰嗦。听这老秀才讲,还带着孩子们训练玩,她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懂练兵不成?”

    崔五郎在旁嘻嘻笑:“谁知道,总之许娘子是个怪胎。”

    许清嘉是两日后才回到南华县的。

    彼时皇长子武琛已经将南华县在他上任之后的变化摸了个透,顺便……也了解了下胡娇的出身。

    此事交给崔五郎恐怕问不出什么,便由崔泰出手,召了胡厚福来。

    胡娇还不知道自家哥哥跪在崔泰面前,在崔泰的询问下,几乎连祖上八代都讲了个遍,末了擦着冷汗退了出来,直奔县衙后院去向他家妹妹求救。

    仔细想一想,他家祖上都是良民,从来没做过什么违法行为,可是被崔将军冷着脸查问祖宗八代,当真不是个愉快的经历。

    等胡厚福退下去之后,崔五郎率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这丫头竟然出身屠户家,难道是在杀猪的时候练的本事不成?”

    崔泰倒想的更深远些:“许夫人的兄长倒只是个生意人,瞧他的样子也不是练家子,而且……”父母双亡,许娘子又是兄长拉扯长大,她这身本事从哪学来

    武琛敲桌沉吟:“历来……异人异事,也不是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五点半还有一更。

第40章

    第四十章

    胡厚福是擦着冷汗一路小跑穿过县学直达县衙后院的,胡娇正在院子里消食溜弯。本来她最近溜弯的地方是后园子里,可惜武琛住了进来,她只好选择了改变路线。

    再看到胡厚福出现在南华县,她还吓了一跳,当着武琛一行人的面,她又不好意思问出来,直等侍候完了那帮大爷,回到后院给胡厚福做饭的时候,才有机会问问胡厚福的来意。听到他上次回去赚了一笔,准备再行贩运,胡娇也替他高兴。

    兄妹俩吃完饭,她去洗碗,胡厚福便不见了,等她收拾完他就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跑了来,告诉妹子,他被崔泰盘问祖宗八代了。好险他回忆了一下,祖上没有做土匪或者不法之事的,一直是良民,这才稍微放心一点了。

    “阿娇,这位崔将军查问咱们家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啊?”家里也没个做通缉犯的祖上啊。

    胡厚福紧盯着自家妹子,不知道的还当被钱章附身了。自从妹子出嫁之后,离开了他的羽翼,胡厚福就越来越真切的认识到,妹子真是长大出息了!

    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大概是……闲的吧。哥你不知道,这些有钱有权的人遇到个把平民百姓,但凡有出奇之处,便要查问清楚,总觉得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家能有什么阴谋诡计啊?赚钱过日子还来不及呢。你别担心,问问没事就算过去了。”

    她纯粹是以已之心揣测他人,却不知被猜个正着。紧跟着胡厚福过来的崔五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是跑来问问,晚上殿下要喝茶,总得找个煮茶丫头吧?

    园子里那俩婆子他也见过,真要侍候皇长子殿下,也嫌太过寒碜。

    “你家殿下平日在营里也带着丫头侍候喝茶?”胡娇心道:总不能我半夜跑去给煮茶吧?那也太打我家许郎的脸了。位卑是一回事,自己上赶着巴结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还是做不出来不计一切抱大腿的事情的。

    “这个……这不是来了县里嘛?”

    “难道……你家殿下要的不是煮茶丫头,而是暖床丫头?不行我让钱章去楼子里召个姑娘来陪?”胡娇算是明白崔五郎的要求了。

    崔五郎瞠目结舌看着她。

    给皇长子召-ji这种事,若是许清嘉在,知情识趣的给默默安排了,宁王殿下也笑纳享用了,那是美事一桩,可被她直不愣登提起来,就好像他这个做属下的在向县令夫人提了什么不堪的要求一般。

    崔五郎觉得自己真冤!

    他真的就是来问问能不能安排个煮茶的丫头给殿下,方便武琛晚上看书之时能够有热茶喝。

    一点也没别的意思啊!

    作为一个贴心的属下,他觉得皇长子殿下在军营里被一帮糙老爷们围着,到了县里能有个丫头侍候着不是更好吗?至少也赏心悦目不是?

    被胡娇闹了个大红脸,崔五郎丫头也不要了,自己跑回去任劳任怨的给武琛上夜煮茶,嘀嘀咕咕骂了胡娇半夜。

    武琛被南华县接待过好几次,只有这次最冷淡,不够趋奉,但也唯有这次最舒服,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才觉得前南诏国亲王的这园子建的着实不错,有时候听着朗朗的读书声,在园子里散散步,真是难得放松。他都有点喜欢上这样的清静日子了。没有战事,又无算计,各处也没有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当真是从来没有过的舒心。

    他比较期待许清嘉来了之后有无变化。

    许清嘉是接到县里的差役送信,知道了皇长子夜宿南华县,便立刻向府君请罪,赶来接待皇长子的。他先进了门,见到大舅哥也只来得及问声好,又梳洗了一番,问了问胡娇的接待情况,发现老婆特别靠谱,虽然崔五郎有提皇长子殿下的需求,但被她装傻蒙混过去了(大雾),于是趁着换衣服的功夫赞赏的亲了她两口,便匆匆跑去见武琛了。

    然后武琛就发现,许县令回来之后,他的接待规格也还是维持原样,完全没有往上提的意思。

    宴饮没有,美人没有,伙食还是照旧。

    唯独等于眼前多了个人。除了每日早起处理公事,许清嘉势必一日三回要跑到他面前来请安问候,如果不是他派出去的护卫回来禀报,这位许县令在南华县的官声非常好,他都要怀疑这人会不会当官。

    派出去的护卫来报,比之其余百夷之地的县乡,如今南华县的夷人与汉人如今相处日渐融洽,而且本县夷人最近比较流行学说汉话,见面用汉话问好已经算是一种时髦的新风尚。而许县令有意识的推行汉化竟然初见成效,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南华县恐怕不会再因为种族不同而夷汉产生激烈的冲突。

    武琛驻守百夷数年,虽然不能插手地方政事,可还是要分神去关注的。定边军守着百夷边防,除了防着日渐强大的吐蕃军,还要防止百夷各部□□。所以,但凡有地方官员能够令百夷各部与汉人融合,边境安宁,都算是解除了定边军背后的压力。

    现在看来,许清嘉除了不会巴结奉迎这一条,又或者是不愿意巴结奉迎之外,竟然算是个很勤勉睿智的官员,而且清廉公正。

    这就非常难得了。

    许清嘉忙起来,便派了钱章前去武琛面前听令,防着这位皇子殿下要使唤个跑腿的。

    钱章在武琛面前露了两次脸之后,便带着武琛出门散心,顺便去喝了回茶,听了回书,不遗余力的在皇长子面前夸了回他的偶像。于是武琛神奇的发现,南华县百姓包括眼前的差役崇拜的竟然不是县令许清嘉,而是县令夫人。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他现在多少有些理解许清嘉将县学交给胡娇管理了,这不正是顺应民心吗?而且办县学本来就是慈善亲民的举措,由县令夫人出面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连崔五郎也觉得神奇:“没想到她还会断案?!”

    武琛失笑:“还真是……奇人异事吗?!”今年回去过年,倒可以讲给父皇听听,顺便……也打打尚书令许棠的脸。

    许清嘉的座师许棠一向是慧眼识金玉的,但凡家底厚的,有财有权势背景的学子,无不被他另眼相待。反是出身贫寒的学子不得他欢心,许清嘉哪怕成为榜眼也没有用。

    已经到了年底,武琛是入京路过,住了四五日休整了一番,便走了。临别时许县令倒是给他们准备了一大堆熟食,据说还是许娘子亲手做的,卤肘子卤猪蹄膀点心饼子之类,程仪那是一个大子没有。

    武琛虽然不是太子,可每隔个两三年必要奉召回京一趟,这一路上京沿途大大小小的官员无不是极尽巴结之能事,送美人送补品药材银子奇珍,不知道要砸出去多少,唯独碰上的这位许县令夫妇是朵奇葩。

    崔五郎奉命拎着这大包的吃食往武琛的马车里放,忍不住额角抽筋,向许清嘉抱怨了一句:“我说许郎,就算你的俸禄不多,可是……也不至于连程仪也送不出来吧?怎的就给皇长子送这个?难道殿下还能缺了吃喝不成?”日子过的再糙,这位爷可也是今上的第一个儿子啊。

    小时候那是按照未来储君的规格来养的啊。

    如果不是后来中宫异军突起,生下了嫡子,这位爷哪至于跑到这犄角旮旯来戍边啊?!

    临行送点吃的喝的这也太寒碜人了。

    许清嘉苦着脸拉着他诉哭:“五郎啊,你是不知道我家娘子,钱到了她手里那是每一文都要花在刀刃上的啊。这些事情都是她在打理,她说没银子,说捐给县学了,我总不能逼着她拿银子出来吧?再说逼急了她性子上来……还不知怎么着呢。”

    送程仪给上司是惯例,许清嘉也并非真是傻子。只是他家穷是事实,哪怕当了这么久县令,也并没有存多少钱下来。这次胡厚福前来,胡娇把家中所有积蓄全办了货物,准备跟胡厚福合资做买卖,兴冲冲的要发家致富。皇长子自小生长在金窝里,奇珍异宝不知见过多少,倾他家之力送个四百两银子,也不见得能放在武琛眼里,索性一文钱程仪也不送,装穷装到底算了。

    武琛与崔泰正并肩而行,听到这话似笑非笑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这位许县令倒是深得他家娘子的真传,最拿手的倒是哭穷。”他是见识过胡娇动员大家捐款的架势的,哭穷哭的熟练非常。

    崔泰嘴角暗抽:“民间有种说法,殿下大约没听过,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武琛忍不住大笑。

    送走了后园子里的大佛,胡厚福与胡娇这几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次不但有茶叶火腿山珍野味,还有本地高山所产的药材,林林总总,足足置办了十来车,许清嘉特意派了两名差役跟着,又雇了伙计跟着镖局别的商队一起出发了。

    衙门里也到了年底了,许清嘉是个勤勉的官员,为了怕底下的胥吏弄鬼,不论是帐目官库还是官仓,以及本县守备军械等,他带着人亲自查,竟然也查出了蛀虫。

    守着官仓的马六与人合伙将今年新收上来储备的粮食换做了粮店的陈粮,新粮拿到粮店去卖了。

    朱庭仙是从来也想不起来去查官仓的,他每年都多收,拿新粮来换陈粮储存,新粮卖出去。这本来是守官仓的胥吏做惯了的,只不过往年大头要全部交到朱庭仙手里,自己落的少一点。想到今年许清嘉上台,不懂就里,也没听说要查官仓,大约是想不起来跑到官仓来看一看了,便私自做主悄悄将今年储存的新粮给出售了,又私下吞了。

    每年秋赋,除了要按一定比例向州府交上去,还要往官仓补充粮食,以防遇到天灾或者兵灾,本地无粮可赈。

    许清嘉没料到本地胥吏竟然有这么大胆,当场震怒,立刻下令将守着官仓的差役给绑了,新换了守卫,又派高正带着一队人往这些胥吏家中搜卖粮存银,抄押家产,以防被花用。

    马六及同伙当日便被下了大牢,各人吃了二十板子,给关了起来。

    高正心里也极为窝火,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事,只觉打脸,执行起抄家政策来尤其狠,将马六及其余三名差役家里抄了个底朝天,又将其家人看押,等到查清帐目,马六及同伙被判了秋后问斩,家人全部发配到定边军营去服苦役。另有知情的粮店店主也被拘捕,家人跟着胥吏家眷一起被发配。

    百夷之地已到边疆,再流放的话就到了吐蕃,因此但凡有要徙流刑的,便通通发配到定边军营去服劳役。

    马六等人以及粮店店主皆被判了死刑,又上报州府,许清嘉还是余怒未消,晚上回到后院吃饭也绷着一张脸。

    胡娇鲜少看到他生气的模样,摸摸他的脸蛋,又在他两颊揉了下,笑道:“皮子绷的这么紧,脸疼不疼?”

    许清嘉将她的手拉下来,恨声道:“这些人太也可恶!若是有天灾兵灾,难道让这一县人都饿死?都指着这官仓活命呢!”说起来都是朱庭仙时候惯的毛病,给这帮差役惯的无法无天,都只知中饱私囊,“我都恨不得当场下令砍了他们的脑袋!”

    但时近过年,实不宜行此凶事。

    胡娇见他当真气的厉害了,便坐到他怀里去,抚着他胸口给他顺气,又出主意:“不如每过三日拉出来在县衙外面打二十板子,好给后来者一个警示。”顺便再给自家郎君消消气。

    许清嘉当时一笑,捏了下她的鼻子:“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我还以为最近只装着生意经了,都不太记得关心我了。”

    自与胡厚福商量贩运一事之后,胡娇便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赚钱上,每日写写画画算自家的存银能涨多少,兴致非常高昂,这活动直等胡厚福走了好些日子都没停止。

    胡娇在他颊边响亮的亲了一记,“哪能啊?就算是装着生意经,那还不是为了给你存银子,免得下次皇长子殿下再路过的时候,咱家连个像样的程仪都拿不出来。以后你若是再升官,连个应酬的银子都没有,可怎么好?!”

    许清嘉原当她赚银子花只是好玩,未料得她说出这番话来,颇为动容,只抱着她往自己怀里搂紧,下巴搁在她脖子上,低低“嗯”了一声,“只要你愿意做,什么都听你的!”

    胡娇摸摸他的脑袋,觉得听话的县令大人还是很可爱的。

    隔日高娘子来看胡娇,进了门便要茶喝:“有热茶没?夫人赏我杯热茶喝了定定神。”

    胡娇泡了热茶给她,她抱着杯子喝了两口,这才有些回了魂:“真是吓死我了,方才从衙门前面过来,看到县衙前面一排十来个人被一起打板子,哭爹喊娘好不热闹,县衙前面围了一圈百姓在观看。”

    “你怎么不留下来看热闹?这么点儿胆子啊?”

    高娘子当家,有时候打仆人板子也是有的,只不过偶尔一次。但这种集体打板子的却从来没有。而且这次打板子的执行者们全是夷人差役,他们手上力气大,却没练习过打板子技巧。

    同样是打板子,积年老吏打起来,一种是打的皮开肉绽,但不伤筋骨,另外一种是外面瞧着不严重,但盆骨内脏都被打成了重伤,非死即残。

    今日打板子的夷人差役却是全凭着一把子力气在打,直打的满头大汗,被打的是皮也破了骨也伤了,总之两处皆伤。

    围观百姓只是看个热闹,本县衙门胥吏却是真正见识到了许大人的怒气。

    原来还当他好说话,待人温雅,没想到真动起火来却比朱庭仙要命多了。

    朱庭仙那里,天大的事都可以靠银子说话,只要出得起价,一条人命都买得起,但到了许县令这里,成山的银子恐怕也行不通。他自己就过的清贫,似乎也没指望着靠官位来捞钱,也有胥吏暗中贿赂过他,结果银票被退了回来,他也只清清淡淡道:“办好份内的事就好,别行这些小道。”

    南华县的胥吏们终于谨慎了起来,不敢再生别的想头。

    许清嘉也算收服了一帮老吏,再加上已经很能听得懂汉话的新晋官吏,南华县胥吏的办事效率竟然空前高涨。

    到了腊月底,衙门里歇了衙,县学里的孩子们也被回家的差役们顺道送回了家,整个衙门都清静了下来。许清嘉写了各处的对联,又与胡娇上街去置办年货。城里百姓其实见过县太爷多次,只不过不认识传说中的县令夫人。见到与县令同行的年轻妇人,粉丝热情空前高涨,拦路送东西的络绎不绝,纷纷往胡娇手里塞,还有妇人感激道:“夫人,我家小子多亏您照顾了!”

    这是家里有在县学上学的孩子的家长。

    也有纯粹的粉丝,将自己刚刚置办的年货往胡娇手里塞,“今日可算见着夫人了!”生怕胡娇不收,转身就走。

    夫妻两个出了一趟门置办年货,一文钱没花出去,倒拎了满满两手东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要说明一下更新时间如果有变,会第一时间在文案上大红字通知,所以……不看文案红字的我也没办法了。

    明天再见,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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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去年许清嘉夫妇俩也是在南华县过的年,拜朱庭仙的打压,过的十分的冷清。但今年许清嘉做了南华县一把手就大为不同了,大年初一便有许多人家派了家仆来递贴子预约给县令大人拜年。不过都被县令大人打发了。

    大节下的,他索性来了个闭门谢客。

    胡娇还在考虑“拒绝了属下携家眷给老公拜年顺便联络感情会不会于他的仕途有误”,许清嘉的脑子已经拐到了:这么大帮人都要来我家吃茶聊天难道还要我老婆去煮茶侍候他们?那是万万不能!

    反正他如今是瞧清楚了,手底下这帮人就不能惯着,你不给他们立规矩,他们便试图给你立规矩。

    他们想拜,难道自己还没有了拒绝的权利?!

    投了拜贴却被县令大人亲自拒绝的本地富绅以及县里胥吏坐不住了,一整个新年的活动就是大家私下搞串连,揣测县令大人为何不高兴了,拒绝了大节下同属下联络感情顺便收礼物的好机会。

    大概一般人的意识里,升官就等于发财。当官拒绝明正言顺收礼的机会,难道不是傻子?!

    最后公推出了一向与县令大人走的近的县尉高正,请求他代表民意上门给县令大人拜年,并且探探口风,看大人哪里看他们不顺眼了,或者他们做的不到的,咱改了还不成吗?!

    ——年前县衙门口一溜排开被按在条凳上打板子的,平日在全县百姓面前可都算是有头有脸吃官粮的人物,还不是说打就被打了!

    一点面子没留。

    新任的县令大人给南华县的胥吏们给了一个明确的信息,耀武扬威横行乡里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大家夹紧尾巴做人,老老实实缩起来做人民的公仆,为百姓服务才是正经。

    县令大人都怜惜本地县民,县令夫人都待县里贫家子形同己出,(大雾,她纯粹是为了清闲打发时间来着)还有谁敢在县令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欺行霸市横行乡里?

    有再多银子也不行。

    有了这种明确的认知,高正带来的大家送给县令夫妇的年礼都还算不太出格,不是装在匣子里厚厚一沓银票,也不是金玉古玩之物,就只是点心布料或者本地特产山珍皮毛之类,中规中矩大面上能过得去而已。

    “大家都想在过年来给大人拜年,只是大人闭门谢客,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许清嘉总不好说自己心疼老婆,所以拒绝了属下的示好吧?

    因此他也只能给了个高正含含糊糊的答案:“就想清静清静。”

    这是……谁又惹的县令大人不高兴了?

    高正怀着这个疑问告辞,回去就开始细查,将县衙里的人都扒拉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只能将这一讯息透露了出去:你们谁惹的县令大人不高兴还不赶紧自首去?别给大家惹祸了!

    于是得到信儿的南华县胥吏以及富绅们大过年的都在家反省自己,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做的出格的事情。此事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今年大过年的市面上的物价居然没有因为年节而涨价,哪怕销路再好也价格平平,让一众老百姓不免要在心里嘀咕:今年县里有了个好县令,果然连物价都不在节前节后疯涨了!

    果然还是县令大人的功劳啊。

    由是老百姓对许大人夫妇更是感念不已,家里有在县学上学的孩子的家长,心急些的已经在盘算给县令夫妇带什么年礼了。

    外面从胥吏富绅到平头百姓,小道消息都不知道传了多少,许清嘉夫妇俩却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对外面的事情丁点不知。

    胡娇偶尔出门买菜被百姓围观,粉丝热情不减当初,似乎更甚从前了,都想着能跟胡娇多说几句话。胡娇也算是个健谈的女汉子,可是她没有当大熊猫被围观的自觉,买过两回菜之后被粉丝的热情吓到,就不愿意出门买菜了。不过家里只有两口人,总不能派县大老爷出门买菜吧?那真是坐实了她是个悍妇的事实。

    最后不得已只能将买菜的重任交给了园子里的婆子。

    胡娇以前常在街市买菜,打扮也寻常,这些人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本来跟大家都处的很是开心,现在身份曝光,反倒不能轻易上街去买菜了,心中憋闷,只能变着法子的与许清嘉找事做。

    普通的园艺劳动已经不能发泄她的憋闷了,偏偏县令大人喜欢与她一起背书,用智商碾压她,然后再拖着她练大字。胡娇总怀疑县令大人在耍流氓,借着练大字的机会往她身上蹭,最后练着练着就练到床上去了。最后她想了个法子,拉着他穿着短打在院子里做体能训练,偶尔也捉对厮杀,顺便嘲笑他在格斗技巧上天生的欠缺,以及作为男人,扛重活力气还比不上她。

    被老婆从头数落到脚,县令大人刚刚升起来的一点智商上的优越感瞬间便被灭成了渣渣,这都能忍。最不能忍的是,被老婆明晃晃的嘲笑体能太差,这就发人深醒了。

    县令大人晚上在床上便埋头耕耘,用事实证明自己“体力真的不差”,只是夫人天生神力而已。

    况且他都有认真学习格斗技巧,每日穿着短打陪着夫人练习体能,胡娇就更不能落人后了,背起书来虽然还是嫌文言文拗口,好歹背诗很溜,文言文经县令大人的解说,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也算是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了。

    许清嘉是看出来了,自家老婆在运动过后心情更好。还有个说不出口的理由便是……运动过后的老婆身娇体滑,玲珑有致,皮肤q弹,妙处不一而足,他也乐得陪着老婆运动。

    剩下的时间县令大人都将它用在了钻研房事上去了,兴致到了还写几首艳诗压在老婆枕头下,等她清早起床翻起来细品。

    胡娇钻在被窝里翻白眼:这是真拿她当文盲了不成?

    还当她不懂艳诗?

    正经的文章是不太好记,但艳诗还是很容易理解的。

    没想到县令大人一本正经的君子脸下面,居然藏着这么闷-骚的内心,一夜春宵之后起来给老婆写的不是情书,而是艳情诗,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啊?

    感情他只记得肉-欲了,感情半点没见升华?

    县令夫人搂着艳情诗在被子里磨牙,看来感情还是需要在捉对厮杀中提高啊!

    过完了元宵节,开衙之后,南华县的胥吏们便发现县令大人似乎更精神了,虽然依旧是温雅的模样,但如今谁还敢小觑他?

    大过年想要拜年被拒,高正去了一趟也没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开了衙大家与县令大人终于有机会见面了,都想当着他的面好好表现,又想让县令记得他们的好,但提年礼似乎有点晚了,各人都吊着心开始工作,只有钱章那个臭不要脸的颠颠的跑去跟县令大人套近乎。

    “大人过年好,夫人可好?!”

    众人在心里吐槽:蠢货这是想挨板子了?居然跑到县令大人面前去问夫人!

    许清嘉额角跳了两下,想到面前这位最喜欢的事便是向别人科普自家老婆的神奇能干之处,从大舅兄到皇长子殿下,崔泰崔五郎,偶尔他还撞见钱章这厮对着县衙里那些将官话才学的磕磕巴巴的夷人差役们讲他老婆,他的心情真是微妙不能言。

    许清嘉完全可以肯定,钱章肯定没有什么“觊觎上司老婆”这种龌龊的念头,他完全是将自家老婆拿神来拜了。

    正因为如此,顶着钱章热情的问候,他除了回一句冷淡的“还好”,便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钱章可不是那种可以轻易被县令大人的冷淡打败的人,他围前围后,巴结讨好的给许清嘉摆好了砚台,磨好了墨,还跑到茶房去煮了壶茶来,将县令大人侍候的妥妥贴贴的,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心满意足道:“过年的时候,本来小的想去给大人跟夫人拜年的,但是后来大人闭门谢客,小人还担心是不是夫人病了,现在听大人说夫人一切安好,那小的就放心了!”

    偷听的众人都在心里死命的骂钱章:臭不要脸的!脸皮太厚了!居然第一个跑去表忠心!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捕头的位子可还空着呢!

    许清嘉正因为知道钱章没有这种想法,才更对他这种热情没辙。

    有所求的倒还好打发,比如拿钱子想来通融的,又或者托人情关系走到高正那里,让高正跑来求他的,这都好打发,唯独钱章这种一门思心仰慕他老婆的,实在是没辙。

    许清嘉都恨不得揭开钱章的天灵盖看看,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你似乎很闲?整天还有功夫操闲心!不如去做捕头,刚过完年,多去街上巡巡吧。”

    没想到钱章一个油嘴子,居然脸红了:“大……大人,我真不是跑来……”套近乎巴结你的。

    许清嘉都被他气笑了,“难道就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磨,就算巴结我了?想巴结我的还不得捧着银子来啊?当本县令是傻的?”哪里是这么容易吃这一套的。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众人被这事刺激的不轻,从钱章这事上得了个新的结论出来:县令大人疼死如命,只要在他面前多提一提夫人,那铁定有好事!

    后来,好几个差役跑去跟县令大人讨近乎,都提到了夫人的事迹……被县令大人各赏了五板子。

    许县令:……我家老婆也是你们能时常挂在嘴边的?

    众人:这太不公平了,凭什么钱章这小子提起夫人就能爬到捕头的位子上,我们就挨了打?

    许县令能告诉他们,那是因为他们的语气不够诚恳,眼神不够真诚吗?

    必须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二十一号的,一夜就写了这么点写了删删了写,实在不好意思。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前衙发生的一切,胡娇都不知道。

    过完了年,开学了,作为县学实际上的负责人兼校长,她忙着接待新入学的小朋友们。与大家分别了一个假期,再见到都亲热的不得了。而且这些小朋友们都给她带了新年礼物,有夷族的荷包,乃是小朋友的阿姐或者阿妈亲手绣的。也有夷族的雕梅,这是小朋友阿姐为自己出嫁做好的,送了未来公婆一份,亲戚朋友们也尝过了,特意给县令夫人留的一份。也算是一份小小心意。

    尼南家小子还给她抱了个匣子来,说是尼南特意送给县令大人的。

    这就奇怪了。

    开学的小朋友们带的礼物无不是给她的,除了吃的用的,还有夷族银饰,亮晃晃的银锁片,图案漂亮的不得了,她当时便戴了起来,转了两圈,博得了小朋友们的一致赞赏,表示很漂亮。

    没想到还有人记挂着县令大人。

    胡娇抱着匣子问这是什么东西,尼南家小子摇摇头,只说他家阿爹说了,用法都写在匣子里面了,还是特意找人代写的,不是夷语,而是汉语,别担心看不懂。

    真是太贴心了!

    胡娇抱着匣子感觉一阵窝心的暖意,在尼南家小子脸蛋上捏了好几把,最后孩子挣扎着跑开了,她才罢休,等孩子们到齐之后,她在饭堂里举行了开学典礼,将过年的时候闲极无聊与县令大人讨论出来的校规念了一遍,又拿出县令大人亲书的校规,交给年纪最大的孩子,让他带着同学贴到教舍里去。

    将校规贴在饭堂里,总归还是有点影响胃口的。

    等到处理完了这一切,孩子们进教舍去上课了,她才将收到的礼物整理了一下,由两名婆子相助,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到了县衙后院,自己的房里。

    许清嘉也回来了,才过完了年,大约是百姓们今年手头宽裕,年过的比较舒心,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一件也没有,新年第一天开衙,竟然意外的清静。他也就是随意翻了翻案卷,确定了下春耕的日子,便回到后院了。

    胡娇将匣子塞到许清嘉怀里,“给你的,自己打开看看吧。”她自己去整理自己收到的新年礼物,将吃喝之物与赏玩之物都分开。整理的高兴,她抬头去瞧许清嘉,却见他神色僵硬的盯着尼南送的匣子看,匣子已经打开,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反正县令大人的脸色算不上愉快。

    “那是什么?”胡娇走过来要看,“啪”的一声,许清嘉合上了匣子,“没什么东西。”怎么听着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胡娇心里越发的好奇了,伸手便要抢匣子,许清嘉这次却是铁了心不准备给她看,夫妻俩为了只匣子在卧房里一顿混战,到了最后许清嘉到底不敌训练有素的老婆大人,被她骑在身上,将匣子抢到了怀里。

    “我来看看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藏着掖着。”胡娇打开匣子一瞧,但见一段褐色的肉干样的东西放着,里面有张纸,上面写了俩字:鹿鞭。下面数行小字注明了用法。

    “啪”的一声,胡娇跟被烫手了似的,将匣子给合了起来,气恼的扔在许清嘉肚子上,“什么破东西,居然也送了过来。”尼南这是操的什么闲心啊?

    许清嘉见她这样,反倒笑了,“都说了不让你瞧你偏要瞧。”

    胡娇回过味儿来,顿时斜睨了他一眼:“尼南这是……觉得许大哥有问题?”被县里的热情群众担忧县令大人的x能力不够,所以才巴巴送了这玩意来?

    她越想越好笑,面上笑意便越发的浓了。

    许清嘉打开瞧见是这东西,心里也想到了这点上去。大约是他们成亲日久,还不见胡娇有喜信,夷人汉子直爽,这才送了这个来。没想到成亲之后,催逼孩子的不是公婆,而是围观群众神马的,这感觉……真是够微妙。

    县令大人被老婆好一顿嘲笑,当夜更是尽了全力,只恨不得立刻让老婆能够挺着大肚子在县城街上溜达一圈以表示自己一切正常,不用热情的群众关心了。就连高正也拐弯抹腰的问过他要不要让他家高娘子带胡娇去娘娘庙里拜一拜。

    夫妇俩都没什么生孩子的压力,都抱着随缘的态度,未料到旁观者倒比他俩还急。

    第二日胡娇去县学,拉着尼南家小子问那礼物的来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知道:“听我阿妈说,夫人救了我阿爹一命,回来之后阿爹便念叨着要送礼物向夫人表达谢意,只是一直没挑到好的东西。去年冬天的时候,我阿爹就进山去了,猎了一头鹿回来。”他眨巴着大眼睛十分的抱歉:“夫人别恼。我家穷,阿爹猎了只鹿来,只送了你家一点点鹿肉干,是有点抠门了。可是……别的肉都被拿去买钱了,不然我弟弟妹妹就没冬衣可穿了。要挨冻的。阿妈说夫人好心,给我做了冬天,家里就省了我的冬衣钱。”说到后来,他低垂着小脑袋十分的羞愧:“可是阿爹还是只送了大人一点点鹿肉干……”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胡娇啼笑皆非,摸摸他的小脑袋:“你阿爹把鹿身上最值钱又最好的一条肉干送了来,我怎么会怪他呢?等下次回家,替我谢谢你阿爹阿妈。”

    “真的?”小家伙睁着大眼睛仰头看她,见胡娇点点头,这才高兴了起来:“我就说嘛,我阿爹一向都不小气的。”

    原本收到这样的礼物,胡娇除了笑县令大人的能力让热情的百姓质疑了之外,还觉得颇为不好意思。现在得知这是尼南特意进山去猎杀的,只为了精心准备送他们礼物,便怎么也笑不起来了。

    这种来自于旁人的心意尤显可贵。

    许清嘉知道之后,从县衙酒窖里寻出一坛好酒,将鹿鞭泡了起来,每日下衙都抿两小口。既然是人家的好意,索性不如成全了这份好意。

    朱庭仙在时,县衙后院珍藏着不少好意,都年头不浅了。后来县衙被抄,那也是金珠元宝珍玩古画之类,酒窖之类却无人去查,倒便宜了许清嘉。上次胡厚福临走之时,他还从酒窖里翻出几坛好酒来,给胡厚福当年礼送了,让他带着回沪州了。

    春三月上,胡娇让婆子从外面寻了个匠人来,在县学里扎了个秋千,时不时与孩子们爬到上面去荡秋千,这让县令大人心中更加惴惴难安。今年春耕他自己没亲自去,派了手下的胥吏带着各村寨的夷人差役们去了。现在就显出当初招收夷人差役的好处了。比如碰上官府需要跟夷人村寨部落沟通的时候,由本村寨的差役出面做个喉舌,当真便利了不少。

    如今各夷人村寨已经对官府不再排斥了,都很乐意与官府打交道。

    许清嘉还特意从州府里寻摸来了两名会种田的的老把式,让县上胥吏带着一起去各村寨去给夷人现场教学示范。

    百夷之地,原是游牧部落,以农耕为生也年头不久,在耕种这方面经验浅薄,有了许清嘉请来的种田老把式挨村寨的现场教学,赢利了夷人们的极大欢迎,许县令在夷人部落里声名大噪,都对他赞不绝口。

    四月里,胡娇收到胡厚福的信,说是年前拉过去的货物已经买的七七八八了。大过年的好生赚了一笔,本来他准备过完年就来的,但是后来发现魏氏怀孕了,所以便耽搁了行程。准备等魏氏胎像稳固,月份大点再来。

    胡娇想到自己要当姑姑了,顿时乐滋滋的,扬着手中的信向县令大人招呼:“他姑父——”

    许清嘉被这称呼给弄的一愣,“阿娇你说谁?”后知后觉想到,难道是胡娇要当姑母了?

    县令大人这日连着喝了三口鹿鞭酒,当晚更是耐力持久,几乎要到天亮了。饿是胡娇体力较之一般女子要好太多,也有点撑不住了。某些地方本来就细嫩,哪里经得起长时间的伐挞?

    他这是……被魏氏怀孕的消息给刺激到了?

    胡娇半昏半醒间抱着他汗湿的身体安慰:“嫂子进门六年,今年才得着喜信儿,许大哥你不必着急的,咱们才成亲多久啊?!”

    也不知道她安慰没安慰到他,反正胡娇是睡着了。第二天恹恹不想起,中午许清嘉从前衙回来了她还在高卧,被县令大人伸进被子里呵了好一会痒痒,她还在那里打呵欠,死活不想起,又伸出雪白的膀子来拧他的耳朵:“许大哥,你是不是应该节制下了?”

    许清嘉由着她去拧自己的耳朵,抵着她的额头轻笑:“等怀上了,自然就应该节制了。”

    “你……”

    不必胡娇再恼,她犯了几日懒,许清嘉请了大夫上门来把脉,县令大人就不得不节制了。

    她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千呼万唤小包子终于来了。

    ——县令大人您老的苦日子大约要来了吧!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时间倒回二月底,长安的大明宫里,元宵的宫宴好像摆完还没几天,有的宫殿里连花灯都还没收起来,留着主子们赏玩,皇长子武琛就要启程回边疆去了。

    武琛在宫里参加完特意为自己践行的宫宴之后,辞别了圣上,又亲送了太子武坤回东宫,与他聊了聊边疆百夷民生,这才准备出宫。

    太子武坤常年在宫里静养,皮肤透着一种极不正常的白。对于这位大了他好几岁,在他刚刚长成为一名小小少年的时候,就自请离宫戍边的长兄感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他身边的人包括皇后都对他一再教导,务必要防着大皇子,可是另一方面,对于大皇子却又不可遏止的生出仰慕之心,对他能够身体康健远离京师的自由很是羡慕。

    况且武琛居心如何,他能在刚刚成年之后便自请离京避嫌,实际上已经对身为太子的他表示了尊敬,武坤实在对这位长兄生不出恶感。

    兄弟俩道过别,武琛向武坤深施了一礼:“我常年在外,父皇母后那里,自有皇弟尽孝,只是我母妃那里,还要麻烦皇弟了!”

    “你我兄弟,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太子亦回了一礼:“皇兄路上小心,贤妃娘娘那里,一切有我!”

    年前武琛回来才知,去年整整一年,贤妃几乎一直缠绵病榻,倒是太子武坤三不五时就催促给自己看病的御医多跑几趟。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除了给皇上诊脉的,最好的便是在东宫值守的御医了。后来还是贤妃计算着日子,武琛快从边关回来了,这才挣扎着起来了。等到武琛回来,有了儿子的陪伴,过了个年她的身子总算有点起色了。

    为此,武琛回来之后还特特备了厚礼,谢过了太子殿下。

    宁王府离着大明宫不远,出了宫骑马一刻钟便到了。府门口的家丁翘首待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瞧见了宁王卫队的身影,便立刻让一个小厮前去二门里报告宁王妃。

    武琛驻守边疆,宁王妃便带着五岁的女儿武敏留守长安。宁王妃与武琛是少年夫妻,可惜成亲十几年,夫妻俩聚少离多,每两三年一见,也只剩了相敬如宾。

    武琛进了府,宁王妃已经带着小郡主在二门上候着了。二门上守着的小厮过来过来把马牵走,武敏向武琛乖巧的行了个礼,便被武琛牵着手往后院而去。

    宁王妃一早便为武琛准备好了行李,夫妻俩闲话一时,小郡主武敏困的不行,被奶娘带下去休息,宁王妃便有几分迟疑:“今日……父皇下赐的两名美人,明日便随王爷出京去服侍?”

    今晚宫宴,今上念及儿子在边疆劳苦,妻妾又不在身边,便点选了两名宫人赏赐给他。宁王妃是百般不愿,可是此乃圣上旨意,她也不敢违逆。唯一的办法是如果武琛自己不带,将她们放在府里,到时候宫里提起来,她也好回话。

    “这件事你看着办吧。”武琛满脑子国家大事,哪里还会想到两名下赐的美人。

    他戍边已久,每年回京,光是应酬就是件大事,还要关注朝中动向,所思所想何止万千。

    宁王妃心下一片茫然,只低低回了个“好”字。以前也不是没有女子跟着武琛去戍边,只是不是死在了边疆就是病歪歪被送了回来。时间久了,跟着王爷去边疆服侍便成了宁王府女子的噩梦,都怕没命活着回来。

    跟着王爷固然能得恩宠,或者也有可能产子,地位超然,可是之前死在边疆的三名侧妃据说两名就是难产而死,大人孩子都没保住,另外一名好像是病死的。

    宁王妃心里一面恨不能与夫君双宿双飞,一面对能够跟着宁王去边疆服侍的女子心里也是充满了复杂的感觉。说不上是憎恶还是怜悯,总归算不是什么愉快的情绪。

    第二日武琛启程,队伍里果然多了辆马车,马车里便是圣上下赐的两名美人。

    崔泰与崔五郎一大早便在城门口等着武琛,远远看到马车,崔五郎便小声与崔泰嘀咕:“殿下不会是……带着女眷吧?”宫里的女子哪里适合走这么长的路?况且定边军驻守之地荒寒,皇长子的家眷那都是贵眷,不像民间女子一般皮实,哪里习惯得了

    据崔五郎的个人经验,随军长途跋涉这么辛苦的事情,他认识的女子之中,大约也只有南华县的那位县令夫人能够胜任此苦差了。

    崔泰冷睨他一眼:“多嘴!殿下的事哪里是你我能议论的!”

    路上果然不出崔五郎所料,这两名美人儿时不时要拖一下队伍的后腿,起先是露宿在野外的时候,嫌弃干粮难啃,吃不下去,丫环跑来要热食的时候,崔五郎抱着干饼子正在硬啃,忍不住便感叹了起来:“要是有个卤肘子话该多好啊?!”

    崔泰瞪他一眼:“就属你吃的最多!既然这么喜欢,不如回去就去南华县当差算了,我听说许县令那儿还缺个捕头呢。”哪里知道捕头一职已经被钱章给领走了。

    上次许清嘉那个抠门县令临行送了他们一大包吃的,被崔五郎好一顿嘲笑,哪知道半道上错过了驿站,露宿荒郊,那大包吃食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且,那卤蹄膀乃是胡家绝活,味道比之坊间的不知道要香上多少倍。胡娇小时候能抱着整只蹄膀啃着不撒手,不论胡厚福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非要吃够本儿才肯罢嘴。

    崔五郎是吃过一回就记住了那诱人的味道。此刻大家啃着干饼子他提起胡娇的卤蹄膀,未免大煞风景。

    行了二十天之后,圣上亲赐的两名美人生病了,也不知是受不得苦还是水土不服,总之上吐下拉,急坏了身边服侍的小丫头,一趟趟往武琛那禀报,倒让这位皇长子殿下好几天都蹙着眉头,路过村镇请了好几拨大夫。

    丫环向两名美人报喜:“殿下怜惜姑娘,这几日眉头都不曾展开呢。到了宿头就派人去找大夫,姑娘快养好了身子要紧。”

    对此,崔五郎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不是圣上亲赐的,我瞧着殿下恨不得要将这两名美人儿丢路上,太耽误功夫了。看来要多走半个月不止。”

    他这话换来了崔泰一脚,将他踢出门去了。

    不过崔五郎的猜测一点也没错,到达南华县以后,宁王殿下非常干脆的将两名美人儿丢给许清嘉了,“内眷病着,路上不方便行走,不如麻烦县令夫人照顾一二,等病好了再送到军营里去?”

    许清嘉很想告诉宁王殿下:我老婆怀孕了,病者勿近!

    不过考虑到这位殿下是职业军人,定边军中老大,向来说一不二的军阀作风,不听话的要被拖出去砍脑袋,于是他很明智的应了下来,准备等宁王殿下在县衙休整完毕,走了之后不行就将人送到高正家去。

    他家老婆如今是薄胎细瓷,磕不得碰不得,只能远观不能靠近。

    胡娇正在县衙后院给她哥写信。

    亲爱的哥哥,实在对不住你的脑门儿,我还是食言了,要麻烦你在爹娘灵前多磕几个头了,你的请求爹娘执行的非常顺利,我已怀孕……

    最悲摧的是,自从她怀孕之后,县令大人除了一开始毫不掩饰的狂喜之后,整个人都有点神经兮兮的。如果不是古代没有精神病院,她都要考虑自家夫君是不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走几步路他要念叨,去个县学他要念叨,“阿娇啊,你如今不比以前了,一定不能跟那帮小子们疯玩一定啊!”怕她真的去疯玩,居然还从外面买了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盯着她,又买了个灶上的婆子来做饭,胡娇算是彻底的闲下来了。

    让一个整天闲不住的人忽然之间彻底的闲了下来,那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胡娇总觉得自己身上都快闲的长苔藓了。

    现在倒好,不止是体能训练夫妻捉对厮杀这类活动被紧急叫停了,便是饭后大字也不让写了,“你若是想读书,我读给你听就好。自己写字读书,小心坏了眼睛。”县令大人读的全都是圣贤之书好嘛,听的人头疼!

    胎教用这么严肃的书,县令大人你确定不会生下个小书呆?

    胡娇表示忧心忡忡。

    不过县令大人吃过科举考试的甜头,信心满怀:“孩子在肚子里就听书,将来长大了定然是个状元之材!”

    胡娇就在心里猜测:难道这位对当年与状元之位失之交臂耿耿于怀?

    县令大人的心眼会不会太小了?!

    学霸的世界学渣真心不懂啊!

    胡娇靠在床柱上,无限惆怅的听着县令大人用悦耳的男中音读书,拈着他的耳垂念叨:“其实……这一胎万一是个闺女,你这么多书岂不白读了?”

    县令大人更加振振有词:“是个闺女早闻圣贤之书,知书识礼难道不好吗?”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孕妇满肚子的怨气,手上用了点力,扯着县令大人的耳垂往自己的方向过来:“你是说……我大字不识一个,满肚子草包,不够知书识礼?”不能出去活动好烦躁!

    许清嘉立刻扔了书本贴了过来,还小心在她完全看不出什么的小腹上摸了又摸:“阿娇乖!阿娇别生气,你生气了将来孩子性子暴躁,可怎么好?”

    “……”

    胡娇挠挠头,决定趁着许清嘉还没回来,向胡厚福告状,于是再次提笔往下写。

    哥哥你快来救救我吧,你妹妹快被许清嘉给闷死了!

    ……

    想到这种日子还要过八个月,她就有种要崩溃的感觉。

    这时候听到家里来客,无论是谁,胡娇都要高兴死了。

    小丫头腊月来禀报的时候,她甚至有种要出狱的感觉。

    “夫人,大人派了钱捕头来,说是宁王殿下带着家眷来了,要在县学里休整两日,要夫人接待下。”小丫头靠前两点,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大人也说了,宁王殿下的两名家眷生了病,夫人还怀着身子,一定要……一定要离她们远一点,请大夫就好了。”

    这是……让她去接待啊还是袖手旁观啊?!

    胡娇可历来没有以夫为天的念头,将写好的信封好,交给腊月拿到外面去交给钱章,跟县衙里的公文一起送到驿站里去,她自己进卧房收拾了一番,才出来腊月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小脸红通通的。

    腊月是个实诚孩子,县令大人说了让她看牢了夫人,她便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全天贴身守候,有时候出去传个话或者被胡娇使唤去做个什么,都是一路疾行,跑着出去再跑回来。

    胡娇出身市井,也没学过什么高门大户的规矩,只是觉得她跑起来累的慌,见到便说她一回,让她慢点走别那么急躁,但腊月是离了她的眼皮子底下就跑,窜的飞快。

    胡娇带着腊月直接从县衙后院到了县学,先去了孩子们教舍,寻了老秀才出来,与他商量,这两日最好让孩子们安静点,园子里来了客人,而且还带着病,孩子们也别四下乱窜,只圈在校舍里写大字便好。而且是皇子内眷,千万不能冲撞了。

    老秀才考了半辈子,连个面见天颜权贵的机会都没有,在南华县执教这才没多久,就已经见过一次皇长子了。这次听说皇长子还带了内眷来,他自然也要避闲的,立刻应了下来,去管孩子们了。

    胡娇才出了教舍,便瞧见许清嘉匆匆而来。他才安顿了皇长子一行,又派了名差役去请大夫,抽了个空子便来寻胡娇,生怕她贸然闯进去,过了病气。

    “阿娇,你随我去与皇长子见个礼,回头就出来。来的也不是王妃,只是没名份的侍妾,不必跟着侍候了。”

    胡娇不过是借故出来透气,哪里就是喜欢侍候权贵的。她家夫君又没指望着她抱紧了宁王女眷的大腿,好给他升官,这些事情只要尽责便好。

    夫妻俩一起前往武琛的暂住的听风院,与皇长子见过了礼,外面请来的大夫已经来了,武琛便道:“劳驾许夫人带着大夫去瞧瞧本王内眷。”

    许清嘉一介外男,自然不能往皇长子殿下内眷的卧室里跑。

    他拉着胡娇不放心,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了,忙向武琛道:“回殿下,我家娘子近日查出来有喜……”

    武琛闻言一怔,笑出声来:“没想到许大人到是个体贴的好丈夫。许夫人还是别进去了,内眷大约只是水土不服,让那小丫头领了大夫进去便好。”人他已经带到了边疆,等于上接受了圣上的一片好意,只是若是她们体质太弱,适应不了百夷之地,那还真怨不了他。

    一路之上,他连这两名女子长什么模样都没瞧过。只记得宫宴之上,打扮的鲜花嫩柳一般,在他面前行了一礼,便被宫人领了下去。后来送回府里,到走的时候都没去瞧过一眼。

    路上他嫌这两名女子身娇肉贵,只有丫头跑来传话,他是连马车旁都没靠近过。

    想他堂堂一介皇子,历经边疆风霜,她们算什么?难道还能比他金贵了?!

    胡娇偷偷瞪了许清嘉一眼,却见他满眼的笑意,向武琛躬身致谢:“多谢殿□恤!”

    这次却是真心实意的。

    武琛呷一口热茶,笑道:“这一路之上行路匆忙,十五郎可是念叨了一路许夫人的卤蹄膀。”

    崔五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殿下,您想吃开口就行,何必赖到我身上?!

    这次许清嘉就不好再推辞了。

    胡娇笑眯眯应了下来,带着腊月回去准备。又有灶上的婆子抬了沐浴的热水过来,有宁王的贴身护卫接了过去,抬进了听风院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几杆翠竹后面。

    许清嘉拉着她的手往回走,“阿娇,不如让园子里的婆子们来做,你随我回去歇歇?”

    胡娇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动动,哪里肯轻易放弃:“许大哥,园子里的婆子们可不会做,那是我家秘制的。况且我真没事,这些日子都没下过厨,无论如何,宁王殿下来了,我必定要去厨房指点婆子们的。不然万一饭食让宁王殿下挑理,就不好了。”

    厨房的事情,如果是夫妻俩关起门来过日子,许清嘉完全可以下厨给老婆打个下手。不过如今园子里人来人往,厨下还有婆子,他如今好歹是一县的父母官,还是要顾忌脸面的。

    胡娇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忙推了他走,这才下厨去指挥着婆子们做饭。

    武琛沐浴完毕,崔泰与崔五郎也打理整齐进来了。他们兄弟俩就住在听风院的厢房,两名美人住在正房后面的抱厦。大夫已经把完了脉,写了方子呈上来,武琛打眼一瞧,果然只是一路之上劳累兼水土不服,都是些开胃健脾温补的药材,这才让护卫跟着去抓药。

    才坐定了,腊月便提着食盒进来了,崔泰以拳抵唇咳了一声,轻笑:“许县令总算是舍得用丫环了。”上次来无论什么事都是许夫人亲力亲为,除了武琛是宫里出来的,崔泰与崔十五也是出自高门,从小到大还没瞧见过这么穷酸的官员。

    武琛亦笑:“这不是许夫人有喜了嘛。”不然恐怕许县令还是舍不得买个丫头来侍候吧?

    这几人对许清嘉的抠门是印象深刻。

    腊月摆了饭上来,三人打眼一瞧,却是新出炉的芝麻胡饼,还有热汤饼,另有几样新鲜时蔬小菜。

    “我家夫人说,各位贵客远道而来,吃太油腻的恐怕一时胃里不适,先吃些暖胃的热汤饼,晚一点再上大菜。”小丫头说完,舌头都快打结了。咬着唇低头退了出来,倒好似老鼠看到猫儿一般害怕。

    十五郎摸自己的脸:“我又不是十六郎,有那么可怕?只不过瞧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倒好像要被吓的抖了一样,跟她那位胆大包天的主子倒是截然不同。”

    许夫人的大胆,他不但亲历,在座皆有耳闻。

    崔泰与武琛皆笑了起来,各端起一碗汤饼来吃。

    腊月送完了这拨,又盛了一份送到了抱厦,自有丫环接了过来,端了进去。她在外间站着侧耳细听,听得里面有个娇弱的女声道:“这是什么猪食?我要吃紫米粥。”

    腊月咬了咬唇,提着空食盒装没听见,赶快走了。

    她家夫人怀着身孕还要下厨,再说紫米粥……县衙的厨房里压根没那金贵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的时候,记得魏氏怀孕了,于是翻了前面几章愣是没找到,最后还以为自己大纲里记的没写出来,于是又写了,下面有读者指正,已经改过来了。最近都是在更下一章时修改前一天的更新,所以有啥错误就指出来,我修改的时候就顺便改过来了。多谢!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没过两日,因军务繁忙,武琛便带着崔泰离开了,留下十五郎与两名侍卫,只等那两名美人身体好了再行前往定边军驻地。

    胡娇倒没觉得有什么,趁着许清嘉去前衙处理公事,她亲自前去见过了两名美人。

    那两名美人一名姓王,一名姓尚,言谈间对边疆之地多有不喜,倒是谈起长安城中盛世繁华,才来了兴致,争先恐后讲起自己闺中趣事,春日姐妹相约踏青赏花,寒食节荡秋千斗百草,蹴鞠抛球,不知有多少乐子。

    作为一名从未去过长安城的土包子,胡娇听的津津有味,对两名美人历数的长安城吃喝玩乐追问不休,直引的两名美人儿掩唇直笑。腊月在旁侍立,心中很不高兴,见聊的时候久了些,便扯了扯她的袖子:“夫人,大人该下衙了。”

    胡娇便欲告辞,又向两名美人客气:“舍中茶饭简陋,姑娘还请多多包涵。”

    那两名美人遂提出许多吃食之上的要求,比如要吃金丝蜜枣糕,单笼金乳酥,水晶龙凤糕,紫龙糕……等等,胡娇也不反驳,腊月已经在旁气鼓鼓撅起了嘴,心道我家夫人过日子俭朴,这些要求哪里达得到?这不是为难人嘛!

    只等她们说完了,胡娇才笑眯眯道:“二位提的这些,我连听都没听过,如何做得出来?”

    王美人便有些不愉,“这些吃食我回头把作法写出来,夫人拿去做便得了。”

    胡娇一摊手,“姑娘这话说的,我怀着身子,闻不得油烟下不得厨房,灶上只有两婆子,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连大字都不识,这么金贵的吃食,她们听都没听过,哪里做得出来?”心道:我家郎君的俸禄都不够你们挥霍的,你家宁王殿下又没留生活费,还当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就完了,人不吃五谷杂粮了光这些日子药钱就搭进去多少。

    等从听风院出来,腊月就很不高兴,跟在胡娇身后絮叨:“夫人也太好性儿了,她们摆明了看夫人笑话,专拣长安城的事情来讲,好像比夫人高贵多少。也不是宁王殿下的王妃,连名份都没有,怎的就这么瞧不起人?”

    胡娇在她的脸蛋上拧了一把:“你这是替我抱屈呢?她们是皇长子殿□边的人,岂不闻宰相门前七品官,还是敬着些的好。她们再瞧不起我,难道我还能少块肉不成?又或者你家大人会看不起我?”

    腊月听到后一句才抿嘴笑了:“大人又怎么会?”又忧虑了起来:“只是那两位在吃食上挑剔的厉害,天天想变着花样儿来。她们若是不高兴起来,将来到了宁王殿下面前告一状,会不会……”

    胡娇真是又笑又叹:“小丫头想的真多!宁王殿下来了,咱们家也只供给家常吃食,没拣着新巧之物去弄,连宁王殿下都没说什么,她们说了,也得宁王殿下肯听才行。”

    武琛掌兵十余载,又非朱庭仙之流,岂能被妇人之言所左右。

    那两名女子原是京中四品人家女儿,去年秋才待选进宫,却被圣上送到太后身边去做女官。太后身边贴身服侍的都是积年老人,女官一职也早由太后娘家女子充任,这两名女子不过是被今上塞过去的。在宫中住了一个冬天,只以为此生便要在宫掖中老去,不曾想圣上却将她们俩赐给了大皇子,也算终身有靠了。

    只是,这二人在家中都是娇娇女,一点苦头不曾吃过,更不懂人间疾苦,只当自己正是鲜妍明媚的时候,跟着皇长子殿下同行服侍,定然能得宠,不免有几分恃宠而娇,在胡娇面前行止有失而不自知。

    晚上许清嘉吃完了饭,陪着胡娇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颇有几分心疼。

    “听说今日你去听风院了?还受了委屈?”

    胡娇不由失笑:“是腊月这丫头又多嘴了吧?许大哥觉得,我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许清嘉想想他家老婆的属性,养在家里天真可爱,放出去就吓人……其实他应该问的是:“你没让宁王殿下的那两位受委屈吧?”

    结果被老婆揪着耳朵严刑逼供:“说!你到底是谁家夫郎?怎的偏帮旁人?你是不是瞧见过那两位的模样了?!”

    县令大人认错态度良好,弯着腰配合老婆发飙:“是我的错,是为夫的错!不应该偏帮旁人。为夫应该说,不管阿娇出门咬了谁,为夫都应该处理好善后,不应该让娘子烦恼后续问题。”

    “你当我是狗啊!”胡娇横他一眼,自己先笑了。

    许清嘉摸着被解放的耳朵,考虑是不是应该跟老婆商量一下,以后哪怕想动手,拧一下掐一□上都不要紧,衣服裹的严实,反正旁人也瞧不见。可是耳朵长期这样被扯,也不知会不会成为招风耳。

    “阿娇很向往长安城?”他牵了胡娇的手,缓缓而行。

    听腊月说,那两位一直在阿娇面前炫耀长安城的繁华,阿娇听的颇有兴趣,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被旁人当做了土包子。这也难怪,她自小在沪州长大,出的最远的的一次门就是南华县,对长安城心生向往也不奇怪。

    没想到胡娇“嗤”的笑了一声:“长安城有什么好向往的,再繁华那是有钱有权人的天堂,穷人居不易,哪里比得上小地方滋润?”抬手摸摸他的脸:“你考中榜眼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寒,没少受委屈吧”少年人,纵有再多傲骨,奈何世事多艰,总不能尽如人意。

    许清嘉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小妻子能讲出这番话来。他一直只当她是被胡厚福捧在手心里的丫头,天真不知世事,跟着他来南华县,哪怕受到朱夫人的冷淡也毫无怨言,只是因为他而已。想起来他都有几分惭愧。

    他一时怔怔立在了原处。

    比起父母双全道家殷实的其他学子,许清嘉的成长史尤为艰辛,一条求学路除了最开始在父亲身边,以及后来投奔岳家那几年的舒心日子,中间寄人篱下以及考中之后窘迫的许多宴饮,他从来也不曾忘却过。至今也不曾与舅家联系。

    正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生活困顿是什么滋味,所以做了父母官之后待百姓尤其怜悯。

    不过是以已度人罢了。

    只是这种过去的隐痛,他从来没觉得有必要跟阿娇分享。她只要跟着他,欢欢喜喜没心没肺的过下去就好。

    “那两名美人连自己前面的路都瞧不清楚,在我面前炫耀有什么用?我只当听个景儿,听听长安官宦人家的女儿如何生活。咱们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不相干的人,理她作甚。”她浑不在意,笑眯眯拉着他往前走:“没想到许大哥当了官,连这点都看不透。”

    许清嘉在她手心轻啄了一下,胡娇也在他手背上轻啄了一记,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自家老婆战斗力如何,许清嘉心中有数。这两日听大夫说,宁王那两位身体已无大碍,只是长途跋涉,需要休养数日再行上路方妥。既然阿娇不觉得委屈,他便不再拘着她,随她去了。

    只是剧烈运动是坚决不允许的,有腊月监督,这小丫头执行起来非常严格,胡娇也只能忍了。

    园子里的小朋友们集体表示,自从夫人有了小宝宝,日子就没以前开怀了。

    以前还能陪着大家做游戏,现在只能旁观指导,不肯亲自下场组队跟大家玩,实则少了许多乐趣。

    不过尼南家小子回过一趟家之后,回来十分高兴的跟胡娇说:“我阿爸可得意了,听说夫人有了小宝宝,多喝了半斤酒,被我阿妈骂了半天。”

    胡娇一阵无语。

    她要怎么跟这小孩子解释,其实……这都是县令大人努力的结果,你阿爸得意个什么劲啊?

    崔十五碰巧听到这话,都被尼南家傻小子逗乐了:“喂小子,许夫人有小宝宝了,你阿爸得意什么?”

    那小子傻乎乎不知底里,兜底儿倒了出来:“我阿爸猎了只鹿,送了一条肉干来给大人,说是可以生宝宝的。”

    胡娇脸皮再厚,也撑不住红了。崔十五郎在旁捧腹大笑,直笑的她飞起一脚踹过去,腊月吓的魂飞魄散:“夫人!”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她才讪讪收回了脚。

    等许清嘉下了衙,胡娇特意让灶上婆子多做了几个菜,让腊月去请崔十五,只道是听闻宁王殿下的内眷康复,想到不日即要别离,所以县令大人要请崔十五喝酒。

    十五郎还没来,她抱着许清嘉的腰耍赖:“……反正我不管,今晚一定要给十五郎一个教训,他今儿取笑我来着。”

    县令大人在老婆面前是个毫无原则的人,虽然听着任务比较艰巨,要将十五郎灌翻,可是看着老婆不开心皱着眉头,就什么都抛到脑后了,一叠声应了下来:“好!好!我今晚把高大哥也请了来,好生给十五郎一个教训。”

    胡娇咬着他的耳朵提要求,“等把他灌的差不多了,也要让他尝尝你喝的那酒的滋味……”

    县令大人笑的好生无辜:“我记得……原来朱县令留下的东西里,还有把鸳鸯壶呢。”

    当夜,许清嘉与高正在县衙后院的主院花厅里同十五郎把酒同欢,为了助兴,高正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唱曲的姐儿。县令大人的酒量一般,高正接到领导指示,务必要将崔十五灌醉。他与军方人物并无交集,去年被崔泰抓到牢里去,还多亏了胡娇送饭,才没受多少苦。如今有机会与崔十五郎亲近,不用许清嘉吩咐,他都尽了全力。

    一席酒吃了个七七八八,由腊月执壶添酒加菜,灶上婆子待命,最后许清嘉吃了个微醺,高正大醉而归,被他家仆从架着上了马车,还扒着车窗喊:“明儿……明儿再喝……”

    至于十五郎……据说回去之后,跳进荷塘洗了半夜的冷水澡。宁王留下的两名护卫在荷塘边守了半夜,生怕他醉后溺水。拉他上来吧,他又不肯。

    第二天在县学园子里撞上胡娇,还未开口便飙出两管鼻血,胡娇颇为关切:“十五郎可是身有不适?”

    十五郎拿帕子捂住了鼻子,咬着牙回她:“真是要多谢昨晚夫人的招待了!”不就笑了一回你家县令大人被百姓热情关怀吗

    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昨晚喝到半醉,高正也太过热情,到了最后哪里尝得出来自己喝的是什么酒?也不知道她指使那丫头给自己倒了几杯鹿鞭酒,反正等他回到园子里,就觉得浑身燥热,宛在炉中焚烧。到底年少,正是热血激昂的时候,平日又只在军中,等于干柴上扔了一把火,立时熊熊烧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他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着了胡娇的道。

    胡娇巧笑倩兮:“十五郎客气了!”

    “一肚子坏水!”十五郎瞪她一眼,见她毫无愧疚之意,只能大败而归。

    腊月见夫人高兴,她也很高兴:“夫人这样多好,不用动手动脚,大人也放心多了。”这丫头自从跟了她,一日比一日老成絮叨,胡娇都要觉得,不等她生下这孩子,腊月都要变成个絮叨的婆子了。

    有些人能用暗招打发了,比如崔十五郎,他与胡娇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二人过招也非一招一夕,胜负都不放在心上,不过一笑置之。有的人却不能,比如听风院的那两位。

    本来消停了两日,想要吃的没吃到,又嫌弃灶上婆子的手艺不好,便遣了丫环去街上酒楼叫菜,只让酒楼去县衙收帐。

    许清嘉日日回后衙吃饭,从来不在身上带银子,等到酒楼跑到县衙来要债,他还有几分莫名其妙,一问之下才知是听风院那两位,只能让钱章带了人去拍门,跟夫人要银子去付。

    钱章带了酒楼的人去拍门,婆子开了门,问明缘由,便去回禀胡娇,腊月一听一顿便是一两银子的席面,顿时眼都直了:“夫人……这也太狠了些!”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出门雇辆车也才花个三十五文,一两银子可是一千文钱了。

    王尚二位美人尝着了甜头,此后一日三餐都在外面的酒楼叫了回来,只叫了两日,酒楼再来,胡娇便让腊月带人去寻十五郎,“我家夫人说了,家里没有余钱了,总不能让大人当了官服去付酒楼的帐吧?那也太丢人了。这帐就要麻烦崔郎君来结了。夫人还说,也不知定边军营中伙食如何,要不要她寻两名厨子送来,跟着殿下的内眷去服侍?”

    十五郎心中一凛。

    武琛是什么品格,不说他也知道。虽贵为皇长子,可这么多年带兵,却是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的,伙食上是从来不挑的。就算是窝头他也能眉头不皱的咽下去,以往带到军中的女眷,都不曾破例,若是这两名美人到了军中也这般闹腾,恐怕会惹的殿下心烦不喜,总归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县令的薪俸有多少,十五郎是心里有数的。许县令抠成这样,在大周一众奢侈无度的官员里,本就是异数。武琛每每回京路过各地,那些地方官上至州府下至县镇,无不费尽了心思的招待皇长子殿下,不但吃喝玩乐都备齐了,还有拿亲生闺女去招待宁王殿下的,种种谄媚丑态,他们不是没见过。别看他跟崔泰以及宁王殿下嘴里笑许清嘉夫妇抠门,可是内心里无不是敬佩欣赏的。

    当官能够悯下不压榨百姓,实属了不起的品格。

    更何况许清嘉一身傲骨,毫不谄媚,勤勉清正,爱民如子,那就更为难得了。

    十五郎付了帐,立即让护卫前去跟王尚二人的丫环打声呼吸,明日便启程回定边军驻地。

    那两人这两日才缓过劲来,本来还想着多住些日子,不过想到很快便可以见到宁王殿下,立刻便欣喜的催促丫环收拾行李。

    十五郎定了行程,又通知了许清嘉,顺便还道:“上次许大人路上替我们准备的熟食就极好,这次就麻烦许大人了。”

    许清嘉正因前几日与老婆合起伙来算计了十五郎,让他泡了半夜的荷塘,心存歉疚,自然不好意思再拒绝,回到后院就跟胡娇商量:“十五郎突然说要走,我记得大夫说那两位还要将养些日子,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匆忙。不过他提起想吃上次路上带的熟食,阿娇别去厨房,吩咐了让婆子们去准备?”

    胡娇挽袖子就要下厨:“算他聪明!再不走都要将咱们家吃穷了!”十五郎能在付完了银子以后决定带两女上路,胡娇还是承他一个人情的。

    这事也只有十五郎出面解决了。

    本来这两位美人儿落到她手里,她有几十种办法恶整这种娇小姐,最拿手的扮鬼吓人,次一等的往她们住的房里扔蛇蝎什么的,再次之还有……总之整人的花样大把,不过考虑到她们那娇滴滴的体质,比如今的她还不耐磕碰,万一吓病了再养个十天半月,那就得不偿失了。如今兵不血刃就能将事情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是她不肯下狠手,而是对方太弱了,连她的对手都算不上,实在不屑于她出狠招。

    要出手还是十五郎耐折腾,而且不记仇,算计起来旗鼓相当,也算是养胎期的一个乐子。

    许清嘉顿悟:“原来是你做的手脚?”一时没看好,老婆又出去咬人了。

    “难道你还想留着她们?再留那也是宁王殿下的内眷,夫君你就别多想了!”

    许清嘉被她给逗乐,拉着不让她走:“难道不是你多想了?家里一只胭脂虎,我哪敢有什么想头都说了不让你下厨还要下,小心油烟熏着了难受。我问过了大夫,说是妇人有孕之后有的不喜油烟味,有的呕不思食,你乖乖在房里歇息。婆子做的十五郎难道还能尝出来不成?”

    胡娇就跟发现了真相似的兴奋不已:“原来不是不想,只是不敢啊?这下终于将你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叉腰做泼妇状,可惜她如今心情愉悦,不见半点悍意,反带了三分娇媚之意,引的县令大人将她搂在怀里亲个不住,一头亲一头道:“小悍妇,都听你的!”胡娇被他亲的身软体酥,直往他身上蹭,夫妻二人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因她怀着身孕,县令大人不敢轻举妄动,最后都亲出火来了,才罢休。

    送走了十五郎一行,胡娇便彻底的闲了下来,日子又回到了正规,不得不在后院静心养胎。

    过了几日高娘子提着药材上门来探望她。

    前段时间高家小娘子订了亲,七月里准备办喜事。最近高娘子都忙着闺女订亲的事儿,本来想邀请胡娇去参加订亲宴,宁王殿下却带着人来了,高正跟她嘱咐:“大人在前衙担心夫人在后衙莽撞,那一位可是个活泼性子,什么事儿都敢往前闯的,大人压着压着还怕压不住,生怕她伤了腹中胎儿,连丫头婆子都买了,专为看着她。刚开始就连多走几步路都要担心,还问过我怀着身孕的妇人可要注意些什么,我哪里知道?瞧着大人那样,还是别请夫人了,省得人多杂乱,哪里磕着碰着了。”

    高娘子如今也敢跟高正找补一句了:“我怀着闺女的时候,怎不见你这般担心?”又叹息胡娇好福气,县令大人好体贴。

    她半含抱怨半含酸,引的高正涎着脸上前赔笑:“瞧你说的,夫人那是什么性子?我家娘子又是什么性子?”

    高娘子瞪他,“我是什么性子?”瞧他还能说出花来。

    “夫人那性子……往好了说就是个儿郎性子,往不好了说,那就是……就是个土匪性子。你想想她做的那些事儿!我家娘子可不同了,温婉贤惠,最是体贴人的,知道我在衙门里忙,才不给我添乱的!”

    纵高夫人心头再有委屈,想起怀着闺女高正便日日往小妾房里钻,都被这句话逗笑了。

    “夫人若是知道你背地里议论她是土匪性子,小心她找你算帐!”

    “娘子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高娘子再瞧见胡娇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想到她在赌桌上吆五喝六的模样,忍不住掩唇一笑,那模样可不带着几分匪气嘛。

    让她这个闲不下来的人在后宅安静养胎,可真是有些难为她了。

    “夫人若是闲了,不若做些小孩子衣裳什么的打发时间也好啊。”

    胡娇好不容易有个人来,恨不得将心里苦水尽倾:“高姐姐你是不知道,许大哥这个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我拈针他说伤眼,我下厨他说油烟熏的厉害,就是后院的鸡都不让我靠近了,说自有婆子来喂。什么事儿都不让做,可不是要闷死我吗?”

    高娘子失笑:“夫人这是在向我炫耀大人有多疼你吗?”

    胡娇傻了眼,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在晒恩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章肥的哟!真的是肥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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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六月里,胡厚福从沪州而来,还带来了魏氏给胡娇肚子里的宝宝准备的许多小衣物。

    她是年初生的,孩子身体康健,家里一切顺遂,又有娘家母亲照看着,胡厚福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且接到胡娇的信,得知她已经有了喜信,胡厚福当真在父母牌位前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收拾行李前来。

    胡娇自觉娘家人来了,走路都快了几分,慌的腊月在身后紧追不休。

    胡厚福见惯了她风风火火的模样,只是此次看着妹子微微凸起的小腹,颇为高兴:“阿娇慢点,都要当娘了还这么慌张。”

    前衙许清嘉听到舅兄来了,也微微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胡娇总想着变着法子的玩乐,最近倒是不怎么执着于要与县学的孩童们玩乐了,为了打发时间,家庭娱乐活动改为了赌博。

    县令大人看着老婆甩开了膀子与他在赌桌上争胜负,总要担忧的朝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瞄几眼,暗中担忧将来生下来的不是状元之材,而是个小赌徒。

    胡娇在孕中,不能喝酒,家里银子全在她手里握着,许清嘉是一文不管,赢来输去,不过是从她的左手到她的右手,时间久了,大失赌博的乐趣。

    夫妻二人在彩头上起了争执,许清嘉的意思是他若输了便背诗一首,胡娇输了……那就亲他一下好了。

    胡娇眼珠子几转,笑嘻嘻提议:“不如我们赌脱衣服吧?”

    县令大人在老婆热辣辣的眼光下,硬着头皮答应了……如今已经在老婆面前表演过十七八回脱衣舞了。不是他赌运不好,实是胡娇耍起赖来,他抵挡不住。

    大舅兄来了,县令大人欣喜的发现,他的午夜场表演终于可以结束了。

    当日许清嘉一改俭仆习性,叫了一两银子的席面给胡厚福接风。

    面对殷勤相劝的妹婿,胡厚福频频举杯,当夜醉的一塌糊涂,许县令回到卧房,老婆抱着樗蒲笑眯眯坐在床上,朝他招手……

    许清嘉:……

    这个赌性不改的小丫头真的是他老婆吗?!

    是夜,夫妻二人相拥而眠,至中夜,似地底隐有轰鸣,四远有声,许清嘉从梦中惊醒,房摇屋动,他一骨碌翻身而起,胡娇业已醒来,朦胧间还当做梦:“许大哥,怎的好像房子在动?”

    她猛然省起,立刻要翻身而起,许清嘉已将她一把抱起,往屋外冲了出去,并且高声大叫:“地震了快起来!”

    腊月就睡在隔壁耳房,听到县令大人呼起,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穿衣推门,已瞧见县令大人抱着夫人立在院中,催促她:“快去叫舅爷起来,别在房里睡了。”

    地底犹有摇动,腊月将厢房门拍的山响,胡厚福喝了酒,好半天才被吵醒,腊月已踹开门闯了进去:“舅爷快起来,地震了!”

    胡厚福揉着额头光着膀子,慌忙间抓了件衣服便往外跑。

    几个人站在院子里,寂然无声,许清嘉怀里还抱着胡娇,她脚上未着鞋袜,露出白生生一双脚丫子,怕她受凉,许清嘉便不肯放她下来,只将她搂紧在怀时。胡娇好几次想挣扎着下地都被他给阻止了。

    四下的房屋摇动一阵便不再作响,所幸并无房屋倒塌。许清嘉这才让腊月进房去给胡娇拿鞋子:“大哥陪着阿娇在院子里待着,我去县学瞧瞧。”

    胡娇哪里肯让他走,急急穿了腊月拿来的鞋子,便要跟着他一起去瞧瞧:“孩子们说不定都吓坏了,我也去瞧瞧。”她其实在想,也许此次震中地带并不在南华县,不然恐怕屋室尽毁。

    见他们夫妻二人要去县学,胡厚福也跟了过去。

    县学里,老先生已经起来了,正站在孩子们宿舍前面,但并没能安抚住孩子们。一大帮孩子纷纷乱乱站在院子里,还有灶上的婆子也过来了,都有些张惶失措,见到许清嘉跟胡娇,就跟见到主心骨似的。

    当夜犹有余震,既不能回屋睡觉,众人便聚在园子里空旷之处等待天亮。

    俄而天亮,屋静声寂,许清嘉往前衙而去,后院里胡娇指挥婆子下厨烧水做饭,让孩子们吃口热汤饼。

    等做成了,让两婆子往前衙也送了一大锅汤饼,让许清嘉跟身边的人也喝两口。

    想来昨晚大家都不曾好睡,一大清早便空着肚子来县衙坐班。

    热汤饼下肚,许清嘉便分派人前往各地察探灾情,又令管库房的清查物资,他亲自前去察看官仓。经过上次整治,倒无人再敢弄鬼,他遂放下一半心来。

    等到中午至下午,陆续有人回报县内灾情,从县衙北行三十余里大柳庄有一户民居茅草房倒塌,只一男子被压断了腿,其余村人安好。渐西至白龙庄,自白龙坡地裂,有罅由南而北,宽者五六尺,田稻陷于内,狭者尺许,以长竿测之,竟莫知深浅,相延至百里……

    至第二日下午,有差役来报,石羊寨银矿坑岸崩塌,压死挖人夫以百计,且地震引发泥流,整个寨子被埋于山下,幸存者不过二三,已被差役带了回来,述说当时惨状。

    五日之内,南华县境内伤亡统计完毕,许清嘉上奏朝廷,下抚灾民。忙的脚不沾地,又闻邻县灾情损失惨重,官署民房村落寺观俱倒塌如平地,府君已派人前往勘察灾情。

    各处伤亡核查完毕,许清嘉便要带人亲去救灾,叮嘱了又叮嘱胡娇,睡觉务必要警醒,和衣而卧,令腊月守在外屋,胡厚福在厢房守着,但有余震也好应对。

    胡娇已替他收拾了包袱,带了一套换洗衣物,又有婆子准备好的烧饼熟肉,也给装了起来,怕他在外面不及吃饭,不便宜之时能充个饥。

    送走了许清嘉,胡娇便有几分魂不守舍。

    县衙里有差役守着,每日州府衙门但有公文或者灾区有何需要,皆会有人来往应取,胡娇每日也能知道许清嘉行踪,纵如此,还是担忧不已。

    许清嘉走了有五六日,又有轻微余震两次,虽然不知别的地方灾情如何,差役来报也只道县令大人安好,但胡娇总觉得放心不下。

    未成亲前,两人不过算是在同个屋檐下生活,实质上并未有深入的了解,那时候许清嘉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寄居在她家的客人而已。后来成了亲,也只能算是个熟悉的人。离开了沪州与之一起生活也有两年,点点滴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依赖起了许清嘉。

    他走的这些日子,胡娇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丢失了一块,连胡厚福都瞧出来了。

    “阿娇莫担忧,妹婿历来谨慎,况差役都来报他无事,想来他定然无事。倒是你这些日子吃不肯好好吃,睡不肯好好睡,他回来岂不要怪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胡娇皱着眉头捂脸:“哥哥,我这心里难受,大约是孕期反应,我先去歇会儿。”她现在闻到吃的便有些恶心。都说前三个月孕期反应大,过了三个月便没什么感觉了。哪知道她是前三个月毫无反应,能吃能睡,精神百倍,过了三个月反倒有了反应。

    胡厚福何曾见过她这般恹恹的模样,立刻喊腊月:“快扶你家夫人去歇会儿。”

    许清嘉走了半月有余,胡娇渐觉度日如年,一点点回想,都没有发现二人已经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从来信奉自己的力量,又自傲力气不错,身手也好,比之男子亦不遑多让。若不是胡厚福非要在爹娘牌位前面玩命磕头逼她出嫁,恐怕她都觉得自己无坚不摧,能够自立于这世上,比许清嘉也不差什么。

    可是如今却恍然发现,纵然许清嘉是个文弱书生,可他却总能生出让她信服的力量。

    一个月以后,许清嘉跛着一条腿从灾区回来,被胡娇骂了个臭死。

    “都让你小心小心再小心,结果你瞧瞧!”人是平安回来了,但带了一身的伤回来,又黑又瘦,脚上还受了伤,据说在余震之时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伤了。

    胡娇挺站肚子亲自服侍他沐浴,将他从上到下都细瞧了一遍,才放下揪了一个月的心。

    许清嘉从来是个脾气好的,特别是在胡娇面前,宽容加倍。被老婆骂着摁到水里沐浴,一只受伤的脚跷在浴桶边上,身子朝后仰着,靠在桶壁上,胡娇挽起袖子给他洗头发搓背,“这头发都打发了,一个月都没洗头?”

    许清嘉捧一把水搓了两下脸,嘿嘿乐了,“哪有空洗头?”他的脸被太阳晒的黑红黑红,颊边还起了皮,唇裂面焦,如果不是人生的温雅端正,全靠气场撑着,真跟田里老农没什么区别。

    “阿娇多抓抓头顶,那里好痒痒。”许清嘉是何许人也,一早看到自家老婆色厉内荏,又瞧她连眼圈也是青的,便知她不曾休息好,恐怕担心的厉害,心里不知乐成了什么样儿。方才进门之时,大舅兄又悄悄指着先一步进房去给他准备换洗衣物的妹子叮嘱:“这一个月吃不好睡不好,我瞧着担心你的厉害。还不哄哄她”

    原本这些事情他自己也做得了,自阿娇怀孕之后,家事都不曾让她沾手。不过为了让她安心,这才由着她。见她将自己扒光了细细察看的可爱模样,还绷着小脸可见气狠了,便恨不得将她揽在怀里狠狠亲几口,只是老婆大人正在发怒,还是让她发泄发泄的好。

    头皮被她抓的很是舒服,她抓完了还拿指腹按摩头顶,许清嘉舒服的闭着眼睛直哼哼。洗完了头发,胡娇又拿着水瓢舀水冲洗,拿丝瓜瓤搓背,搓出来一道道的泥印子,指尖在他背上戳戳:“真脏!”两个人都不曾提灾区百姓的惨烈。

    许清嘉在外奔波一月,见到辖下百姓受灾惨状,这一个月连觉都没好生睡过,回到家里泡在浴桶里才觉乏的厉害,仿佛一身劳累此刻才敢松懈了下来。

    洗着洗着几乎睡着。

    等冲洗干净,胡娇又拿了干净衣衫让他穿了起来,扶他去床上歇着。许清嘉怕伤及她腹中胎儿,尽量将全身重心放在未受伤的左脚上。

    胡娇将他安顿在床上之后,拿了干净的白布过来,解开他的伤脚,但见右脚面上被砸的血肉模糊,都有几分出脓的迹像,用烧开的淡盐水清洗了,又撒了药粉,轻手轻脚包好了,这才唤腊月提饭过来,在床上摆饭。

    灶上婆子早煲好了菌子鸡汤,又下了鲜鸡汤饼,并时蔬小菜,两碗热汤饼下肚,许清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要拉着胡娇说话。腊月上前来撤了饭桌,胡娇问了问,得知胡厚福已经在自己房里吃完了,并且说他要午睡,胡娇索性脱了鞋子外衣,也钻进了被窝,靠进了许清嘉怀里,搂着他的腰轻拍了两下:“我困了,你陪我睡会儿。”

    她从来都是精神头十足的,何曾有这种倦态?

    许清嘉心知肚明,这是看着他累了,所以要他休歇。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下,又顺着小鼻头亲到了嫣红的唇上,做了沐浴时就想做的事,摸了摸她的肚子,感觉到小家伙在里面已经渐渐长大,这才放心睡去。

    房里一时静了下来,在外屋候着的腊月悄悄掩了门出来,一直在院子里立着的胡厚福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睡了?”

    腊月点点头,他这才高兴道:“给我盛了汤饼来,等我吃饱了去园子里转转。”

    许清嘉回来了,他也出来日久,是时候回沪州去了。

    夫妇俩一直睡到了日影西斜,才醒了过来。都不想动,看着对方傻乐。

    许清嘉摸摸她睡的红润的脸蛋,轻笑:“傻笑什么呢?”

    胡娇轻戳他脸上掉皮的地方,嫌弃的笑:“真丑!嫁了个丑夫郎!”

    许清嘉做怪脸吓她:“哪里丑了?哪里丑了?竟敢嫌弃为夫丑了!”两个人额头相抵,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浅笑的自己。

    胡娇用鼻头蹭了蹭他高挺的鼻梁,坏笑:“本来以为嫁了个白面俏郎君,哪知道出门一趟就丑的不能见人了,这下可怎么好意思领出门去?”

    县令大人笑出声来,“原来我从来不知道,阿娇竟然喜欢白面俏郎君。你不是喜欢阿牛哥那类的吗?”膀大腰圆的粗汉子。

    胡娇万不曾料到他还记得旧事,此刻翻出来取笑她:“小心眼!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县令大人抚着胸口惆怅叹息:“自家未来的媳妇儿竟然喜欢上了别人家的小子,为夫真是……心都要碎了!”被胡娇揪着衣领要扒衣服:“我瞧瞧碎了没!碎了没!”提起旧起,亦只有无限欢喜。

    又绷不住大笑出声:“谁让你身无二两肉,手无缚鸡之力,你瞧瞧阿牛哥力气多大!”又佯装畅想:“若是阿牛哥与我捉对厮杀,恐怕也能打个旗鼓相当!”

    这下引出了县令大人的醋意,在她耳珠上轻咬一口:“阿牛哥就那么好?”若非怕她笑的太厉害岔了气,都要呵她痒痒了。

    胡娇大乐,“以前是觉得读书人肠子弯弯曲曲,不知几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阿牛哥多装简单啊,只要吃饱穿暖,肯定没别的想头,撑死了想着多挣点银子。”她眼神忽尔转幽,定定瞧着他,许清嘉瞧得清楚,目中几多情意,这般柔情的眼神,竟然是从未在她眼中瞧见过的,“现在瞧着,还是白面俏郎君好!虽然上了两岁,丑了许多,可是依旧贴心!”

    她不是个会说甜话儿的,寻常耍无赖多过撒娇,能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许清嘉的眼睛都亮了,将她小心搂在怀里,感觉到她鼓起来的肚子正好顶着他的肚腹,正欲说两句甜言蜜语,却忽觉得肚皮上动了一下,他低头去瞧,两人肚皮贴着肚皮,中间再无缝隙。正奇怪,肚皮上又动了两下,顿时讶然:“这是……”

    胡娇一动不动,任由肚子里面的小东西隔着肚皮踹它爹,唇边笑意柔的能溢出来。

    “它……它动了动了……”

    夫妻两个都不敢动,只等肚子里的小东西又动了四五下不动了,县令大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好像方才他连气息都屏住了。

    过了几日,胡厚福又置办了货物回沪州而去了。他将妹妹投的银子翻出来的利润又尽数投了进去,雄心勃勃:“等哥哥给你挣银子置田买大房子!”还是像她小时候一样,似乎一切都能被他一肩承担。

    胡娇许是快要当娘,近来竟然有了些多愁善感的情绪,胡厚福临走之时,她都控制不住要落泪,被许清嘉揽在怀里,才觉好受了些。

    “哥哥,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胡厚福应了,又与她依依不舍:“等哥哥下次回来,就以看见小外甥了!”又叮嘱许清嘉:“早点请好了产婆,小心照顾着。这丫头毛毛燥燥,妹夫就多操操心。”

    “大哥放心!”

    许清嘉的脚还没好,这几日一直是胡娇照顾换药,经过了此次地震,夫妻俩更觉亲近不已,用腊月跟灶上婆子的话说:“大人跟夫人最近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若非前衙有事要处理,夫妻俩都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腻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乡下了,在文下读者留言里跟楼请假了,结果还是有人没看到。有时候请假放文案上,大家说没看到,跟在下面留言里也没看到……v文要修改非常麻烦,必须要多添字,所以……以后大家看看评论下面跟楼有没有我的回复吧。

    这是昨天的更新,今晚还有一章更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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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56/ 第一时间欣赏屠户家的小娘子最新章节! 作者:蓝艾草所写的《屠户家的小娘子》为转载作品,屠户家的小娘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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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家的小娘子介绍:
关于屠户家的小娘子:
胡娇彪悍,许清嘉文雅。
他们的婚后生活是这样的:
胡娇:“相公你说什么?”
许清嘉:“……身为妇人就应恪守妇德……”
胡娇:“相公我耳背,你近前来说……”缓缓举起手中刀……
许清嘉……许清嘉强挤出一抹笑来,“娘子……娘子言之有理!”
原本是驯妇记,最后变成了驯夫记。
胡娇:“……”我啥都没干!
许清嘉:……娘子言之有理!”内心默默流泪:谁能告诉我,当大官还要附赠个怕老婆的属性?这不是真的!
屠户家的小娘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屠户家的小娘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屠户家的小娘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