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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潘子默语     灵异便利店txt下载     灵异便利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8:咒衣(一)

    88:咒衣(一)

    “妮子,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晚上,姑姑烧了一桌的好菜招呼我。虽然只是侄女,住在巷子里的又多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但是一向无人问津的家里突然出一个圣樱高校的学生,还是一个令人唏嘘嫉妒的事情。

    吃饭前,便有好多邻居借着买东西的名头,纷纷跑到家里来“观看”我这个圣樱学生,其稀奇不已的态度,跟看动物园里的非洲猴子一样。

    姑姑对这类人非常之反感,她话也不说,直接拉下卷闸门,将这些人轰了出去。如此,我们才有一顿安静的晚饭。

    “呃,还好。”我犹豫了一下,低头扒饭。早上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想告诉这位善良但清贫的母亲。她现在扮演着照顾我的母亲角色,将心比心,我亦只是希望她快乐,不必为无谓的事情苦恼。

    “真的?那太好了”姑姑的笑纹欢快的皱在一起,她开心的说:“我一直担心你在学校里会不会受到同学们的欺负,现在看来,你的同学都蛮好的……也是,这么高级的学校,学生的素质一定也很高,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吧”

    我静静吃饭。

    “但是,就算你同学老师都很好,可是我家妮子也不能穿得太寒碜了。今天我特意托人打听了一下,听说这所学校的学生都喜欢穿这种牌子的袜子,姑姑给你买了两双,明天你穿着去学校吧。”姑姑放下碗筷,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两双牌子上写满英文的白色短棉袜子。这袜子入手柔软,一看就是纯棉的,在炎热的夏天用来搭配皮鞋正是最舒服的选择。

    我不禁为姑姑的心意感动,手里握着白袜,感觉含在嘴里的饭粒特别香,但因口拙,几次开口,却欲言又止。

    “别在意,妮子。”姑姑温柔的抚着我的脸庞,“你能来陪姑姑,就是姑姑最高兴的。改明儿,姑姑再给你找一双好点的鞋子,来配你的圣樱制服,让我家的妮子穿得漂漂亮亮的,一点不比别人差”

    “姑姑不用了……”我硬咽着扑进姑姑温暖的怀中,感受她慈母的关爱。这两双袜子的价格,或许可以抵得上她半个月的生活费,又或者,是她一次生病的治疗费用。其实,家里卖杂货的,棉制的袜子在货架上就有,她偏偏要去打听别人穿的牌子,这种套在鞋子里根本无人会看见的地方,她却那么执意的要替我圆满……

    “你的腿上是怎么了?”

    吃完饭,与姑姑相处了一会儿,替她洗好碗筷,整好家务后,我独自回到三楼卧室。

    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身后,盯着我小腿上的於青问。

    “啊,这个啊……”我坐在床边,往小腿肚上揉了揉:“好很多了,没事了。”

    早上被踹到时很痛,很委屈,不过一天长长下来,此时已觉得那是遥远的一幕,无需过多在意了。

    影的眼里迅速的闪过一抹寒光,一言不发,洞若明悉的眼神令我无端的生出一股寒怵。

    “怎……怎么了?真的已经没事了……不痛了……”

    像这样被别人欺负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早已习惯。以前总有小美替我挡着,现在小美不在身边,自然是要自己承担的。

    “有什么不对吗?”我小心的看着影,不明白它为何一脸气乎乎的表情,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发出危险的警报。

    “不说就算了。”影在我身上嗅了嗅,蓦然间转过身,用猫屁屁对准我,高高的扬着尾巴踱出房间:“你身上的味很臭,以后在外面注意点,另外……以后哭了别找我。”

    是夜,凌晨零点,一楼的便利店又准时营业。

    我站在白阮曾经站过的位置,在收银台后,静静的观望着整个店内的情况。

    或许因为这时候没有顾客进门,便利店的内非常安静,正常,与普通的通宵营业超市无异。

    不过话说回来,自我成为便利店的代管人之后,这里一个客人也没上门过。是因为我的魅力不够吗?我不禁有些焦急,要知道每天晚上牺牲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在这里站岗,那是很困的啊,如果还不能为白阮做出些实事来,那不是白累了嘛。

    百无聊赖的伏在收银台面上,渐渐觉得眼皮沉重,忍不呵欠连连。

    最后一个呵欠打完,睁眼时猛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无头的身体,吓得我连声尖叫,泪水都飚出来了。

    “影——影——影——”我的尖叫就是恐慌的呼唤着影的名字。

    “喵——干嘛?”影不负我所望,第三声尖叫停歇时,它出现了,很快,并且近在身旁,只是它为什么要像幽灵一样站在墙面上,与我十字交错,这一来,少不了我又被吓了一跳。

    “啊——”

    “喵吵死了,闭嘴”

    影不耐的举起猫爪捂着一只耳朵,瞪着我。

    “你……你……这个……”我手指着它结结巴巴,倾刻间,又指向身后突然出现的无头身体:“它……它……没头的……”

    “笨女人,睁大眼睛看清楚”

    影很不耐的训斥我,“胆子这么小,怎么做管理人?它不过是件衣服”

    衣……衣服?

    转过头,果然发现那真的只是一件衣服。一件圆领的针织**衣,衣服上的颜色斑斑点点,纵横交错,行成一片片深黑色的印渍和一道道深茄色的沟壑。但无论是印渍还是沟壑,都不像是自然染色的,更像是往一件浅色的底衫上不断的泼洒墨汁和污水,长时间的浸色后而成的。而且这些颜色,很像是陈旧凝固的血色。

    我站起身,哆哆嗦嗦的走出收银台,虽然内心害怕,但也很好奇一件衣服怎么能像个人一样直挺挺的站在收银台前?

    绕出收银台后往下一看,发现那衣服的下身……不,是衣服配套的裤子,裤管笔直垂地,一动不动的固定在收银台前,没有任何支架,没有人穿在身上,它却像是被一个透明的人套在身上一样,静静的站着,静静的望着我。

    望着我……我又哆嗦了一下,为什么这一件没有表情的诡异衣服,我却能感受到它投来的目光,是一种急切的等待。

    “她在提醒你。”影一跃而上收银台,傲慢的说:“因为你新来的,她怕你会耽误了她的事情,最近这几天,店里就会有生意了。她的缘定之人,会来到店里。”

    我?新来的?

    我眉头抽了抽。对衣服的恐惧感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它是店里的东西之一。

    “我是主人吧?”我道:“即使是暂时代管的,也是这个店的主人吧?”

    影的尾巴一摇,半眯猫眼静待下文。

    “那么……”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挺起胸膛,一气呼出——然后轻轻的说:“劳驾,请回到你的货架上去,好吗?我不会忘了你的。”

    我是对着衣服说的,还摆了个请的手势。

    衣服听罢,幽幽的转身,一步步走回便利店深处,在第三个货架旁时,突然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在地上皱成一团。

    不过不需我整理,衣服自动叠摆整齐,飘浮上架。过了一会儿,一只袖子还伸出来,拿了一张统一的商品标价牌,端端正正的摆在衣服正前方,货架层板处,贴好。

    标价牌上,血一样红的数字慢慢渗出:89元,每套。

    我服了,有一种完全被折服的感觉。

    “真没用。”影最后啐我一句。它以为我会发飙呢。

    开学第二天,圣樱高校大门前仍是一片热闹景像。

    第一天见识过了校门口换衣的场面,第二天再见,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我们班的班级名叫一年F班,听名字就知道不会是什么重点照顾的班级,想来必定也是本校中最末最差的一个班吧。不过,对于在中国的大陆上开办一个名字取为“圣樱”的高中学校,这一点我倒是有些好奇,中国人不是对日本心存芥蒂的吗?

    “哎,你听说了吗?圣樱高校的校花鬼瞳紫月,今天会来学校哦”

    “听说了,天哪,你说鬼瞳紫月会来,那闫御会不会来?”

    “应该会来吧,闫御不是和鬼瞳紫月、狄诺.斯特莱夫分不开的嘛”

    “哇如果能同时见到他们三个,我立刻死也情愿”

    教室里几个长相清艳的女生聚头大声八褂,另一厢的男生虽然没有喧哗,不过看到他们憋着内伤仍装酷的表情,估计其实也是很八褂的。

    矮胖的暴发户男生和一个瘦高的黄头发男生坐在教室的一角,颇带郁闷与希冀的望着那几个漂亮的聊八褂的女生。

    我走近教室时,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朝我投来淡淡的一眼。一眼过后,喧哗又起。

    看来没人找我麻烦了。

    人总是这样的,喜欢欺负别人,但在事情做过后发觉无趣,又不愿再做了。

    我轻松的走向自己的坐位,朝趴在课桌上睡觉的邻桌——张艺同学打了个招呼。

    “嗨早啊”

    一言出,教室又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

    每个学生的表情都变了,虽然只是微微的改变,却很明显传出一种微妙不可言愉的情绪。那情绪用文字翻译过来,就是:

    你,居然,去接近他

    气氛顿时诡异的凝固。

89:咒衣(二)

    89:咒衣(二)

    张艺同学很安静。

    不明白别的同学看到我接近他时为什么要露出那样一种表情,但是张艺同学本身对我的态度也很冷漠。我跟他打了几声招呼,他没有理我。上课时,他在睡觉,下课,他仍在睡觉。上体育课,他则干脆不见踪影。在学校的一天下来,除了早上我单方面的和他过招呼以外,没有任何接触。

    而他,似乎也忘了昨日曾经帮助过我一事。

    或许,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吧。但是多亏他的福(或者是因为校长?),班里的同学突然对我失去了兴趣。

    开学第二天,我过得很平静。任窗外风吹雨打,同学们像疯了一样冲到高年级教学区守候传说中的什么鬼瞳紫月之类,我自静静安然——犯瞌睡了。

    但是这一天,我的耳朵还是自动的接收了一些八褂的信息,我终于知道这所贵族学校为什么叫圣樱高校了。

    鬼瞳紫月是日本鬼瞳家族的长女,也是鬼瞳家族的继承人。这所圣樱高校其实是日本圣樱大学的一所分类学校,而圣樱大学,即是鬼瞳家族的旗下财产之一

    多么霸气有力的名字啊,鬼瞳紫月,称为圣樱高校中的女王亦不为过

    而且,据说在这女王的身边,时常形影不离两个外国保镖,圣樱高校的三年级生,一个金发碧眼,一个褐发蓝眼,两个皆是帅至人神共愤的美男,酷男,亦是迷倒圣樱高校所有女性和有受受倾向的男生。

    一个鬼瞳紫月是圣樱高校男生心目中的女王,两个外国保镖则是圣樱高校女生心目中的王子这三个人就是站在圣樱高校金字塔最顶端的王者

    初听到这个由圣樱高校的三人组成的风景线时,我的脑海里霎时就浮现了往日英华学校里由我,小美,和卓远远三人组合而成的三人风景线。

    那时的我们,多单纯,快乐啊。虽然远不如圣樱学校的强悍,霸势,高不可攀,但在我心中,那一道风景永远是最美丽,最令人放松的,是永远不可磨灭,遗忘的,是比圣樱高校的女王,王子,还要珍贵的

    酸楚的感觉被我强硬吞下,在放学时,心情已经收理了差不多。回家的时候,我依然对着影,对着姑姑,露出我最灿烂,可爱的笑容。

    “嗨我回来了”

    又到午夜零时,一楼的灯光准时开启,生锈的卷闸门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回响着,自动卷至顶部,最后砰的一声,固定了。

    这间便利店最好的一点就是,它是一间有生命的便利店,无需用人打理,所有的一切各归其位,各司其职,而我只需要站在收银台后,等着猎物入店即可。

    “怎么今晚这么吵,不怕吵着人吗?”我缓缓自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边走边用睡眼惺忪的眼睛搜寻着影的身影。

    圣樱高校的学校生活太累人了,晚上回到到吃完饭,九点钟即****睡觉,不到三个小时就被影在耳边吵醒,这时候的我可是最困的呀。

    “哇啊呀——”困意在瞬间被打散,还未下到一楼,那套飘悠悠的浮在半空中走动的衣服又突然出来了。

    “你……你不用出来了,有……有人来了我第一个卖你”我吞了吞口水,略带紧张的说:“还……还是回到你自己的位置去吧……回……”

    话未说完,圆领上衣不知为何突然伸出右边衣袖,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我的身子一晃,只觉肩膀上一处冰冷直入骨髓,仿佛千万只冰寒蚂蚁倾巢而出,在我肩膀上咬破一个洞,顿时有种万蚁噬体,百爪挠心的感觉。我的眼膜处腾起一片血色的雾气,便利店的陈设景物渐渐看不清楚,几副零碎的画面交替而过,一种被不知名的恐怖追杀的可怕绝望直窜进心底……

    “别紧张,她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影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似乎很遥远,但却很清晰。

    娘娘的,我心里暗道,不带这样上班时间聊天的还未骂完,人已经完全陷入血雾般的黑暗。

    中山街上建的一排房子大都有四十年以上的房龄了。斑驳的褐黄色外墙,黑漆的楼道,偶尔发出噼啪声闪烁的照明灯,和闹市中截然相反的寂静气氛——这里的房子就像一个日薄西山的耋耋老人,弯着佝偻的背,拖着步伐在昏暗的街道里行走。

    颜芮选择租住这里的房子作为高考前的复习点,一是因为其有足够的安静气氛,适合复习,二是因为这条街的地理位置,一个有着城市历史的老街道,位临滚滚而过的邕河边,与繁华的市中心隔河相望,与自己的学校则只有数百米的距离——每日里从这与学校间的往返,只需步行即可。

    城市发展建设,老街上的原住民大多数都搬到河对岸的商品房中了,这里的房子,都成了出租房。可也因此,来租房的除了颜芮学校的学生,其他人寥寥无几,一幢幢空荡的大楼偶尔只见几盏灯亮,仿佛是一个渐渐被人遗弃的老人,只能孤独的守在原处。虽然没有专人管理,但幸得这里的水电都是正常,还不时会有保安人员巡逻而过,安全上算是合格。走过昏暗的街道,漆黑的楼道,进门,打开墙上的开关,室内既是一片温暖的舒适环境。

    颜芮从学校回到房子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她不知道,这种时间竟还能让她遇上一个同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人。

    肖明搬来中山路居住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不是这附近学校的学生,他只是贪图这里房子的租金便宜,所以选择了这里。

    这里离市区颇远,隔着一条河,坐车过桥又必须绕一大圈路,下了班吃完宵夜再回来,已经是十一点了。

    这天夜里,酒气微熏,但不到醉的程度,他摇摇晃晃的迈进房子的过道,没想到一眼竟瞧见前方一个窈窕的倩影,仿如梦中的仙女一般,正在离他不远的前方踽踽独行。

    女孩的身姿纤长,只是背影,就给人一种无比清丽的感觉。她的长发及腰,墨色如绸,娇嫩白皙的小腿在长裙底下轻轻摆动。在这里租房子的人不多,即使有,此时也大多睡得死沉了,没睡的就是夜猫,根本无需担心,但女孩却在没有人的楼道内,保持着轻盈的脚步,似乎怕吵醒别人的酣梦一般,尽量给别人提供一种舒适的感觉。

    这女孩,无论是身形,还是品性,都是绝等的极品

    肖明的半分醉意当下就清醒了十分,他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急跳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几口气,借夜的微凉气息冲淡自己嘴里的酒气。眼见前方的倩影即将转上楼梯道口,他连忙几个大跨步赶了上去。

    “嗨……嗨,这么晚啊?”他挠着后脑勺,羞涩拘紧的打招呼。

    肖明的长相还算帅气,光洁的下巴,高挺的鼻,浓黑的眉,在市中心一家颇有名气的理发店设计过的碎短发,和他一米七八的身高,宽阔的肩膀,在朋友圈中,也是被公认的帅哥一枚。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干净如在校学生,哪怕是身上带点酒气,也让人觉得那是一个偷偷溜出校门在夜摊上叫啤酒的学生。

    他的年纪看起来与颜芮差不多,因此颜芮对他的冒然打扰没有觉得突兀。她轻轻点了点头,微笑:“嗯,今天是晚了一些。”她以为,他也是她的同校学生。

    “你……你也是住这里啊?”

    在灯光下看到颜芮转过来的清秀脸庞,肖明的心脏一窒,差点停止呼吸。

    他继续挠着后脑的头发,越来越乱,语无伦次:“这么晚……不害怕?要不、要不我送你吧”

    我一定要认识她,一定要认识她他在心底呐喊。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男孩的眼睛不会隐藏,表情更是彻底的展现出内心的心理活动。颜芮忍不住笑了笑,直觉他是一个单纯可爱的男生,便轻轻的对他道:“我不怕的。”

    颜芮一个单身女孩,独自选择这一处僻静又人气薄弱的地方居住,是有原因的。这里的房子虽然老旧,但一直以来都处于城市的中心地带,人气丰足。只是因为近年发展了,重点才被迁移过河。她租房子前就先来看过了,由于住在这里的老一辈们信奉神佛,很多人在家里都请了观音佛像,所以这里的房子很干净。即使人搬走了,那股清洁神穆的气息仍然留存。

    没有脏东西,颜芮就不会害怕。她一直隐藏掩饰在心底的秘密,就是她能看见那些脏东西。

    “那……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看到颜芮要转身上楼,肖明不禁急得叫出声来。

    都是同住在一幢楼里的,即使今天躲过,明天也会遇上吧。颜芮上楼的脚步顿了顿,她看得出这个男生对自己的追求,恐怕在他知道她的秘密之前,他都不会放弃吧。

    算了,她只会在这里住到高考结束。这期间,就当是多认识一个同学吧。反正他也不是很令人反感。

    “你好,我叫颜芮。”

    “你……你好,我叫肖明”

90:咒衣(三)

    90:咒衣(三)

    颜芮没有想到,肖明对自己的追求居然会如此热烈。一个星期以来,他约了自己无数次,原本想安静复习的计划完全被他打乱了。可是她又无法对他恼火,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真诚了,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等着她施舍一根骨头。

    “晚上,我们去游船河吧。”肖明又来邀请她,同样是带着小狗似的眼神,契而不舍的盯着她。

    颜芮的朋友极少,因为秘密的缘故,她不愿与人深交。此时虽知道了肖明并非自己同校的同学,但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执著的接近她,这使得一向性格内敛的她无法强硬的拒绝。高考的复习如此紧张,或许,她也是时候放松一下?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今晚过后,你必须让我安静的复习,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

    颜芮提出一个条件。

    肖明高兴的几乎要抱起她转圈,手伸了一半,及时刹住,转而蹦蹦跳跳的在楼道里跑着。

    “说好了,今晚晚上我来接你”

    肖明回应的声音无比响亮,在寂静的楼道内轻轻回响。大楼内不知某处,传来一个窗户被推开的声音,有人探出头来张望。颜芮忙回房内,关上房门。

    晚上七点钟,肖明就来敲门了。

    颜芮穿了一条长及脚裸的水蓝色花纹半截裙,上身配一件短小的卡通图案T恤衫,脚穿平底凉鞋,一种淑雅的青春彰显无遗。

    颜芮来开门时,肖明一下就看愣了。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磕磕绊绊的给颜芮带路,眼底的惊艳久久无法淡去。

    颜芮见了,心神一松,便由着他将自己领至中山街的尽头,邕河的河边。

    那处有一个停泊口,一条有盖篷的渔船正静静躺在那里。般上,有三个正欢声笑语的年轻人。见肖明他们来了,三个年轻人立刻从船上站起来,奋力的挥动手臂:“这里,这里,快来”

    颜芮的脚步一顿,转头疑惑的望着肖明。肖明一拍脑门,懊恼无限道:“哎呀忘了告诉你了,还有我的两个兄弟,和其中一个兄弟的干妹妹也要来。”

    “游船河要人多才热闹嘛,我们借的船是摇浆的,人多了可以换着摇。”

    “颜芮你放心,我那两个兄弟都是老实人,干妹妹也是,她今年刚上高一,和你是同一个学校的,听说我要带你来玩,她就非要跟来……我们不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人,颜芮你别生气”

    事到如今,人已经来到这里,话也这样说了,她还能怎么样呢/

    颜芮沉默的跟上了船,船上的青年见了颜芮,先也是惊艳似的愣了下,接着很快就摸摸后脑嘻哈的打腔:“嫂子,嫂子你别生气,我们都是正经人,只是没见过嫂子所以非要跟着阿明来的,也只是玩玩,不做别的,不做别的”

    两个兄弟一个剃着平板寸头,一个染了满头黄毛,板寸头的身穿猴子挂背背心,满身肌肉,脚穿拖鞋;染黄毛的一件黑底骷髅头宽大T恤,哈韩牛仔裤,耳挂银环,两个皆是街头小混的模样,看到肖明领来的是个正正经经的女学生,又是出乎意料的美人,不由的就做出指天发誓的模样,生怕把颜芮吓走了。

    板寸头叫阿牛,黄毛叫阿金,干妹妹叫阿娟。

    颜芮见阿牛和阿金都信誓旦旦的说了,又看了看船舱内,除了几个超市里的购物袋,(想必里面就是游船河时的零食)再没有别的,便也不好翻脸回家。

    “叫我颜芮就好。”她对着阿牛和阿金道,提醒他们也提醒肖明,自己和他还不是那种关系。

    她硬着头皮在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肖明笑得合不拢嘴的去摇船浆,说是到了河中心,就任船随流。

    阿娟在颜芮刚坐下时,立刻扑了过来,热情的搭着她的膝盖道:“颜姐姐,听说肖明找了个漂亮的女朋友,不过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漂亮啊。”

    颜芮尴尬的笑了笑,澄清:“我不是他女朋友。”

    “你觉得不是,可是他觉得是啊。”阿娟状似很不以为然,眼神瞟向船头站着摇浆肖明,眼神速度飞快,若不注意根本没发现她的视线瞧了过去。

    “阿娟,哪个是你干哥哥?”

    “阿金,他是我在中学时认的干哥哥,我和他们一起玩了有两年了。”

    他们,就是不只是阿金吧。

    颜芮在心里忖度着,然后笑了笑。她并不想和他们有太深的接触,今晚过后,她不会出来。

    肖明在船头摇浆,阿牛在船尾摇,船游出停泊口进入河心时,两个男人都双双放好浆,走进船舱。阿金已经摆好了花生,瓜子,酒杯,开好酒,就等他们。

    在徐徐凉风的夜河上游船,看着对岸上仿如星火一样的点点灯光,感受着天地间的宽敞自由,伸出手抓一把漂在空气中的浮躁,然后放开,任其被夜风吹散,消失。这种与城市如此接近,又如此遥远的感觉,的确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阿牛和阿金在船舱里码拳的声音响了起来,破坏了夜河上的宁静。颜芮转过头,发觉肖明盯着自己灼灼的眼神,又发觉阿娟貌似为阿金加油,却暗暗频送往这边的视线,她叹了口气,还好自己带了一样解闷的东西来。

    颜芮出门的时候,又复折回房,提了一个硬纸袋子来。

    纸袋子里装的是她最新学会的一种针织技术,这种针织技术很奇妙。别人织出来的都是毛衣,而这技术织出来的却是如机器织出来的针织衣一样。细细柔柔的绳线缠在织衣针上,极为考验手指的技巧,一个不小心,绳线就会缠成一团,需得拆了重织。

    “颜姐姐,你在做什么呀?”阿娟的眼光瞟到了话头,赶紧放了那边,冲过来甜甜的问。

    船舱里并不宽,五个人坐里头必得有人膝盖连着膝盖。

    肖明高大的身形拼命的挤向船舱里部,为颜芮挪出一丝空隙。阿娟一过来,立刻自动自觉的坐在那寸点大的地方,后背臀部贴着肖明的身体,手搭在颜芮的膝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巧巧的说:“颜姐姐,你会织衣服呀,真漂亮,也给我织一套吧”

    她伸手过来拿起颜芮织到一半的衣服。这种针织法还有一个最奇妙的地方,就是衣服的哪个部位,你想先织都可以。可以从左右手袖子织起,可以从衣服的底部织衣,也可以从衣领口织起。而且,传授这个织法的人说,这种织的衣服,要么不织,要织就得织一套,连下身的裤子也要织完。

    颜芮不解其意,但是觉得织一套贴身的穿在里边,冬天也不用买保暖**衣了。

    眼下手上的衣服,颜芮只织了上衣,是从领口织起的,已经织到了腰身,还差两只袖子和下摆的收尾。

    阿娟不待颜芮回答,就拿起她织到一半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呀,这个合适我呢,颜姐姐送给我吧,我从来没有姐姐送过我东西,颜姐姐你就送一套给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她开始摇着颜芮的膝盖,颜芮则面露难色。

    “阿娟,别这样。”肖明皱着眉说:“你不是喜欢吃鸡爪子吗,买了很多来了,快去吃你的。”

    “不我不吃鸡爪,我就要颜姐姐织的衣服,就要颜姐姐织的”阿娟娇横的叫道:“你们不疼我了”

    肖明的脸色沉了沉。

    阿牛和阿金的拳码到一半,停了下来。阿金端起袋子里的零食,笑嘻嘻的走过来圆场:“颜小姐,吃点这个不?挺好吃的。”

    颜芮从袋子中拈了一块牛肉干,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的好意。

    阿金又把袋子送到阿娟面前,阿娟却鼓着脸嘟着嘴转过头去。

    颜芮无奈的出声:“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阿娟叫了一声:“耶”

    颜芮本想把衣服织完了,再送给阿娟的。但她没想到,阿娟就这样死了。

    颜芮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阿娟的父母声嘶力竭的将三人个堵在渔船靠岸的停泊口,哭着叫他们偿命。他们说,收到了女儿在临死前打的电话,知道是他们害死了她。

    他们吵着要去报警,不然,就必须赔给他们一大笔钱,当作意外处理。

    阿娟是掉进河里溺死的,在聊天的间隙,确实见她拔打了一个电话,但是谁也没注意听到她说了什么。

    阿娟会水,她从小就在这附近长大,在附近的小学,中学就读,游泳的技巧她九岁时就学会了。

    当时,颜芮答应将衣服送给阿娟后,阿娟立刻傻兮兮的离开坐位,重新坐到阿牛与阿金的中间。

    大家都以为她只是爱捣蛋,愿望满足了就没事了。谁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同。

    颜芮和肖明坐在船尾,颜芮凭借着月光和自己对针线的纯熟技巧,继续打织着衣服。肖明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说一会儿话又傻傻的盯着看她半晌,然后自己发笑。

    时间静静过去了两个小时,颜芮织的上衣该收线了。到了回去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阿娟不见了。

    “阿娟人呢?”肖明问船舱里的阿牛和阿金。

    两个人喝啤酒喝得醉眼迷蒙,听到肖明厉问,才稍稍醒了过来。

    “不……不知道啊,她不是在这吗?”

    “刚刚还在这哪”

    黑黝黝的河水静静的流淌着,在月辉的照映下犹如一面死寂的镜面,河上没有风,连一丝起伏的波浪涟漪也无。

    四人望着这平静得出奇的河面,心下一片怵然。

    阿娟不知何时下的水,被拖上来时,已是浑身泛白,发胀,竟然像淹死了很久的人一样,而且,她光溜溜的,不着****,身上的衣服,都不知去了哪。

91:咒衣(四)

    91:咒衣(四)

    船一靠岸,四个人来不及思考什么,阿娟的父母已经赶来,凄厉的哭声响彻整条邕河,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围满了人。

    “说吧,你们要多少钱?”阿金突然对着阿娟的父母道:“人不是我们害的,要是你要得多了,大不了就报警。”

    阿娟的尸首被颜芮拿织好的衣服和肖明的上衣盖上,那件快完功的针织衣整好覆盖着阿娟的身体,竟真是如此合身。她的尸首是被阿牛和阿金合力从河底拖上来的,现在阿牛和阿金的身体湿漉漉,夜风一吹,两人就禁不住抖了抖。可就是这样,两人也没心情去找衣服替换。

    阿娟说到底是他们相识颇久的女孩,又是性情相合才凑一起玩的,突然之间不明不白的死了,这真是叫人心底难受。

    四人定定的望着阿娟的尸体难过的时候,阿娟的父母开着车赶到了,他们一上船就哭嚎着要报案,否则就要赔钱。看到女儿尸身全裸,阿娟的母亲还叫嚣着阿娟是不是给奸过了,说他们是一帮****,这样对待她的女儿,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个,奸过价格更高。

    看到这样的父母,颜芮心底就涌现出一阵呕吐和烦燥的感觉。

    阿金不耐烦了,阿娟是他的干妹妹,出了事情他自然也有责任,但却不是她父母所说的那样。

    “报案吧报案吧”阿金说:“我们什么都没做,警察来了自然会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到底只是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突然发生了死亡事件,又提到警局,话虽然是阿金说的,但三个男生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难色。

    他们都不愿被这样的事情牵扯上,甚至纠缠不清的成为嫌疑人。

    阿娟的父母看到阿金的模样,知道逼迫不得,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奇怪的沉默了。

    阿娟的电话里,究竟说了什么?

    颜芮的心里犯起了嘀咕。

    “好吧……你们这些小伙子,不懂事的孩子……晚上出来游河也不注意安全,可怜我这一个独生的女儿啊……”阿娟的父母突然道:“养这么大至少花了十几万,你们一起赔给十五……二十万,我就不拉你们去警局。”

    谈判最后敲定,阿金的家里竟然还是一个小富商,阿牛的家也不差,都是做生意的。因为生意太忙了,反而忽略了孩子,又常使用极端的教育方法,才至使两个富少在叛逆时期成为街头的混混。

    肖明家不如他们两个宽裕,但他爸爸竟也出乎意料是颜芮学校的老师。就因为这些,他们不愿意因为这事被带到警局,事情一旦曝光了,任何一个人的家庭都不会轻易的饶恕他们。

    想到家里的暴力,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二十万……好吧。”阿金带头咬着牙应承下来。事情本就是意外,如果阿娟的父母不在这事上纠缠的话,按意外处理,一般也不会被带到警局去,尤其是阿娟曾打过电话,只要他们说,女儿曾在电话里说要下河游泳的话,其余人就更没有关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繁琐了,救护车,殡仪馆车,片区警,记者等等,都将集中到这里来发表一份少女游河意外溺亡的事件。

    在他们没有来之前,肖明说太累了,提出让颜芮先回去休息,众人同意。

    中山街离这里很近,假若警察坚持要录口供的话,到时还可以再来。

    颜芮的脸色苍白,在肖明的搀扶下,慢慢的跨下船沿。在她的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倏地,感觉到脚后跟被一只冰冷的手柔若无骨的拂过,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立即浸入毛孔。她僵住了,动弹不得。感觉到后面有一个人的寒气紧紧的贴浮在自己的背部,它似乎是从船舱里爬过来的,它抓住了自己的脚,然后顺着小腿一点点的上挪,最后将冰冷僵硬的手臂绕过她的腰,圈在身前,湿漉的头发则垂在自己的肩膀,靠近了她的耳根,它张开了嘴,似乎想说句什么。

    “啊——”

    颜芮发出凄厉的尖叫,身子软软的倒下。

    “怎么了?”肖明及时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着。

    颜芮不答,事实上她已答不出来了。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已被耗光,依托着肖明手上传过来的力量才能勉强站立。她的面色青白,汗如雨下,整个人就像刚由水里被捞出来了一般,肖明抓着她的手,能感觉到那上面源源不断冒渗而出的冷汗。

    她在害怕,非常害怕。

    肖明很想把她拥入怀中,给予她安慰。但他看着颜芮的样子,他怀疑现在哪怕只是一点点踏死蚂蚁的外力,也能令她陷入晕厥。

    她太脆弱了,而她这般恐惧着的模样,竟然他**的牢牢吸引了他,让他觉得她连害怕时的样子,也美得不可思议。

    ……

    颜芮终于还是回到中山街租住的房子里了。是肖明打横抱着她回来的,她终是支持不住,嘴唇泛白的晕了过去。

    阿娟的父母见她被吓至如此,也不好再拦着他们。后来的事情,都是他们和阿金阿牛处理了,再也不用叫颜芮去录口供。

    颜芮从昏睡中醒过来后,发现肖明就坐在她的床边,守了****。

    “颜芮,没事了。”肖明见她醒来,立刻倒了一杯水到她的床边,安慰着说:“后面的事,都交给阿金他们处理了。”

    肖明说话的样子很是温柔,有一种男朋友的暖暖温度。

    颜芮木然的接过杯子,抬头转向肖明,却并没有看向肖明,而是越过肖明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看着房子的屋顶,角落,天花板。

    “没想到会把你吓成这样。”肖明的语气越放越柔,怕吓着了她:“真是对不起,第一次带你游船河就出了这种事,这事谁也不想,也不知道阿娟是怎么落了水的,不过,阿金他们赔了这么多钱给她父母,她应该也安息了吧……”

    “不……”颜芮颤巍巍的打断他。

    “没有了,没有了……到处都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肖明疑惑,不明白的看着颜芮在房内毫无目标四处寻视的眼神,他担心这么美的女孩不会就这样疯了吧。

    “神光,佛气,这幢房子里留下的味道,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她要缠着我,她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是我害她的,阿娟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

    看着颜芮扯着头发凄厉恐惧的尖叫,肖明心里一顿,又是心痛又是发毛,大手使了力气将她的肩膀死死摁住,一字一句望着她的眼睛的问道:“颜芮,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说阿娟,为什么你要说阿娟?”

    肖明的眼睛泛出一种颜芮从未见过的光芒,莫名其妙的使她的情绪恢复平静。颜芮望着他,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他身上的气场不同了。

    “你能看到什么?”他重新发问。

    “……”颜芮沉吟了下,“我能看到,魂。”

    “别人不能看见的,我从小就能看见。”

    “你看到阿娟了?”

    “没有……”颜芮摇头:“但是我感觉到她,她要跟着我,她身上有很强的恨意和怨气,这些怨气跟着我回到了这里,就把这里残留的神佛之气全都驱逐了……她太强了,我能感觉到。神气一无,到了夜间,这里就将成为地狱之地……不,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马上走,马上走”

    “冷静点,颜芮”眼见颜芮又将陷入疯狂,肖明使了力气大吼一声:“你去到哪里,她都会跟着你的”

    是的,我去到哪里,她都会跟着我。

    颜芮绝望的闭上眼睛,这种充满怨恨的鬼魂,她曾见过,只是当时那些鬼魂都不是冲着她的,所以她只要巧妙的避开就可无事。但这次不同,阿娟对她的恨意如此之深,她逃到哪里她就会跟到哪里,永远也逃不掉,永远也逃不掉。

    “她为什么要跟着我?不是我害的她啊……”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着你,但是,或许我们可以想个办法对付她。”肖明说。

    “一直不好意思告诉你,我从家里出来,是因为我不想接替父亲做学校的老师,我喜欢修练,背着父亲我暗地里拜了一个师父,她会一些驱魔避邪的法术,或许我们可以找她帮帮忙。”

    肖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的师父是?”

    “道姑。”

    原来他是道士。难怪他能令她安神,可是他为什么……颜芮奇怪的望望他。

    “道士……也可以娶妻的。”

    肖明的脸红了红,瞬间拘促得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为了回避尴尬,他又接着道:“这里房子的光,我也能感受到的,所以我也选择了来这里居住,修行。不过,我看得没你清楚。”

    “今天晚上我就能把师父叫来,我和师父合力,一定能让阿娟安息”

    颜芮摇摇头,她感觉到阿娟如此凶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奇怪,阿娟只是死了几个小时,又是因为自己不慎淹死的,她从哪来的这股强大的怨气呢?

    冷静下来之后,颜芮才开始慢慢的思考。这其中,一定有她还没有察觉的隐情。她死得太突然了,而且,又太凶猛了。凶猛得好像,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力量一般。

    “啊这附近的一间房子里还有一个供奉的神龛,你去那里吧,有神龛的罩护,阿娟就找不到你了。”

    肖明一击掌道,紧接着就联系他的师父去了。

92:咒衣(五)

    92:咒衣(五)

    “颜姐姐,颜姐姐,你好狠的心啊,为什么送我这样一件衣服?你害得我到了这里,你就过来陪我吧,过来陪我吧……”

    阿娟惨白浮肿变形的****爬出船舱,歪歪扭扭的朝岸上走来。

    颜芮站在中山街街道口,遥对着滚滚邕河,看着阿娟歪扭的身姿,心中泛起阵阵恐慌。

    “为什么跟着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拼命的想问明白:“不是我害的你,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阿娟爬上了岸后,身体渐渐站直,可她再怎么样也站不直了,两只大腿僵硬得像两根木头,其中一根还崴了半截,一瘸一拐的迈开;两只手弯曲成奇怪的形状,硬邦邦的连摆动也做不到,因此的她的速度很慢,像一只巨大的爬行动物立直了****,却走的比原来还慢。

    听到颜芮的质问,她恐怖的动作顿了一顿,成90度直垂在胸口的头颅慢慢抬起,一双全是眼白的瞳孔泛射出深深的怨恨,直勾勾的盯着颜芮:

    “你没做什么?颜姐姐,你不知道你织的那件衣服吗?那是一件咒衣啊,是咒衣啊你织一只袖子,就能腐一只手,你织两只袖子,就能腐两只手,你送给我的织了一半的上衣,腐烂了我的整个胸腔……颜姐姐,你没有打开我的胸腔看看吗?里面已经成了什么模样,还说你没有害我吗?”

    颜芮听了,脸色刹白。她并不知道那件衣服具有那样的作用,她只知道那是以前她隔壁的一个大姐姐教她的,大姐姐织了好多套这样的衣服,都送给了别人,就是没织过给自己的。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颜芮摇头,她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一件衣服就能害死一个人,而且那衣服还是自己亲手织的。但是她知道,死去的人是不会说谎的。

    阿娟的****又继续行动起来,仍然是一腐一拐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这时候,她离开岸边好远了,颜芮透过她的躺体,发现船上,河底,竟然慢慢的爬出越来越多的黑影。每一个黑影都在重复着阿娟曾做过的动作,先是四肢着地,接着再慢慢站起,然后歪歪扭扭的挤成一团,一步步慢慢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颜姐姐,你过来吧,过来陪陪我吧,这里还有好多姐妹呢,颜姐姐,你不用害怕,很好玩的,来,来和我们一起吧……”阿娟伸出五指扭曲了的右手,朝颜芮发出热情的邀请。

    “不——”颜芮想逃,身子却像被绳子结结实实的捆着,只能眼看着死亡的噩运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颜姐姐,来,如果你暂时还不想来的话,那你就继续织衣服,送给肖明,送给阿金,阿牛,送给更多的人,三天以内,必须找到送出去的人,否则,我们就会来找你,找你加入我们,你是我们的人了,你跑不了的,跑不了的————”

    颜芮就是在阿娟恐怖的笑声中醒来的。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最烈的时候。早上肖明见她醒来,安排妥当事宜之后,便去接应他的师父。颜芮无心上学,就在家里休息,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趴在桌面上睡着的,好像只是打了一个盹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却让她和阿娟来了一次勾心的交谈。

    颜芮猛的一下从櫈子上站起,走到一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摁下一串号码。

    “喂,伯母你好,我是颜芮,请问萍姐姐在吗……萍姐姐?”

    “对不起……伯母,您节哀……顺……”

    手机从手心里滑下,颜芮呆呆的望着前方,没有焦距。

    天刚擦黑,肖明就回来了。和他一起同行的,还有两个人。

    两人皆是五十岁左右的****,皆是面容肃穆,但其中一个比另一个的神情更深奥些。

    “这位是我师父,袁大姑,这位是我师父的姊妹,袁二姑。”肖明依次给两人介绍。

    袁大姑是道姑,袁二姑混的却是神婆的职位。

    颜芮搞不懂这两姊妹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起来两人都具有些法力。

    肖明在袁大姑二姑在场时,话变得简短了,人也严肃一些。

    “师父在和我驱鬼时,需要二姑保护你不被发现。”他这样解释。

    颜芮把中午做的梦说了,三人便一起来到她梦中所出现的邕河岸,颜芮站在梦中站立的位置,感到一阵阴寒直瘆心底。

    “船泊口正是东北方向,既是鬼门的方向。你的梦也许正是它特意托给你的,今夜丑时它们一定会从这上岸。”袁大姑望着河岸口静静的说,见颜芮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嘴唇泛白,身子颤颤发抖,又接着道:

    “肖明道你是阴眼,有些话就不用我多说了。”

    她指的是信与不信的问题,毕竟这个时代,有很多人视道术为迷信,否认着神鬼的存在。

    颜芮苍白着脸微微点头,作梦的时候,她既知所梦不假,所以才会特别的害怕。

    袁大姑沉吟着继续说道:“咒衣是一种相传了很久的咒术,一度在世间出现,又一度被我道中人歼灭。这种咒术最可怕的一点在于,这是一个不能破解的法术,它就像是一种可以累积的病毒,死去的亡魂聚集一起,不断的扩大咒术的力量,而咒术本身,又可在人群中不断的传染,繁衍。直到人类全部灭亡,城市彻底沦为鬼城。

    只要有人学会了咒衣的编织方法,咒术就会被启动。而咒术利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使咒衣的编织技巧得以流传人间。

    咒衣利用的是人们恐惧死亡的心理,逼迫人们将噩运转移,不断的寻找新的受衣人,一旦织衣者找不到新的收受衣服的人,死亡将会直接降临在织衣者的身上。

    死去的无辜之人怨气极深,所产生的邪恶力量又不断的加强咒衣,咒衣的法术至今更是无人能解。唯一的遏止它的方法,就是在今夜,将已死的亡灵全部歼灭,将咒衣的圈点固定在你的身上,不再蔓延。”

    袁大姑眼神锋厉,她担心颜芮怕死,急忙为他人编织出一件咒衣来,造成无辜人的死亡。这种眼神令人觉得无情而冷酷。颜芮又是何其无辜?她不让颜芮转移噩运,既是让颜芮自己面临死亡。

    肖明的神情微变,眉尖处抖了抖。但知师父的脾性,他不敢多言,只是颇为担忧的望了一眼颜芮。

    颜芮巍巍颤抖的点头,知道了咒衣的可怕之处,她断不会为一已之私再编织衣服。

    “那么,今晚阿明和我一道灭鬼,二妹守护颜芮的安全,那些来不及被消灭的,一定会去找颜芮。”袁大姑沉着吩咐,她既已让颜芮以身犯险,自己就会尽全力护她的周全。“记住,千万要听众二妹的嘱咐,否则,后果自负。”

    晚上十时,中山街的人已经少了。

    颜芮和肖明一道,将一直镇守着这一带的神龛请到了岸边。神龛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观音佛像,或许是沾污了些许晦气,观音微弯的唇变得似笑非笑,似乎正忍受环境的污染。

    袁二姑道:“观音的力量变弱了,是因为正受到鬼气的侵蚀,它一直镇守着这条街区的平安,对居住在此地的人有保护意念,所以此次我们必须依靠它来保你周全。”

    观音是祈福平安的佛,并不俱有驱邪避凶。

    “怎么保我?”颜芮问。

    袁二姑一边示意颜芮摆好香烛,供品,一边道:“它只能保你不被恶鬼们看见,并不能保你不受侵害,所以到时,大姑们施法的时候,无论发生何时,你也要躲在神龛底下,不得出来,不能随意擅动。一旦这里的香烛灭了,或是酒水洒了,观音的能量就会消失。”

    颜芮定定的注视着香案上的烛火,酒杯,一遍遍的检查它们放的是否平稳,牢固。

    在颜芮与二姑忙着供奉神龛的时候,袁大姑与肖明也在底下忙活。

    颜芮看见,袁大姑示意肖明将一杆长长的旗贴插在邕河岸边的一处中心,那旗贴迎风飘扬,红底黄图在空中时隐时现,袁二姑告诉她,这是一枚关闭鬼门的旗帜,在旗帜启动前,恶鬼们注意不到袁大姑与肖明的存在,一旦恶鬼全上岸了,旗帜就会半闭鬼门。届时,战斗将被打响。

    “记住,观音会保你我平安,无论发生何事,他们战况如何,你只需要一动不动的呆在神龛底下”

    丑时既是凌晨一点到…。颜芮不安的坐在神龛底下,看着肖明和袁大姑忙活的身影,煎熬的等待着时间的来临。

    她是阴眼,所以自小她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因为能看到,所以她就对死亡特别的恐惧——这是一种对生死的敏感,对死亡的不忍和敬意。即使是已经死亡的灵魂,她也不忍心看到它们被歼灭,被再次死亡。但是这一次,她无法不逼迫自己直面面对,亲眼看着被咒衣积攒起来的一个个亡魂恶鬼被消灭,因为它们不灭,就必须有人要继续牺牲。

    如果可以。

    颜芮对自己说道,如果可以,不论她付出什么,也一定不让咒衣的法术再继续下去。

93:咒衣(六)

    93:咒衣(六)

    丑时刚到,河岸口的边上就浮起一个个黑影。那黑影像是从河底下爬上来的,一个接着一个,接连不断。

    颜芮腰杆一挺,身子立刻僵硬起来。

    袁大姑与肖明插在邕河与中山街之间的旗帜发出猎猎声响,在夜晚的雾霭中时隐时现,却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从河岸下爬上来的东西的注意。

    袁大姑与肖明一左一右盘坐在旗帜底下,两人双手作势,低头念咒,对渐渐接近,行过的黑影视而不见,而那些黑影们亦是毫不停顿的行过他们身旁,仿佛对他们也是视而未见,毫无所觉。

    一切就如颜芮梦中所见到的,带头歪歪扭扭走过来的影子,就是阿娟。

    “它们找不到你,坐在神龛底下,不要动”袁二姑出言提醒,闭紧了眼站在神龛边,喃喃念咒。神龛中的观音像既发出一道温和的晕黄色光芒,将袁二姑与颜芮一道笼罩底下。

    阿娟的姿势扭曲着,形成一个常人不可能想像的奇怪姿势。她歪咧着嘴角,眼神凶狠,狰狞的盯着颜芮居住的方向。尽管她行步缓慢,可仍然让人感觉出她急不可耐的心态。她是想要杀了我吧。颜芮心道,尽管是自己无意间害死了她,可她为什么对自己有如此深的恨意呢?

    这么深重的恨意,加上咒衣的制肘,她除了被毁灭外别无他法。

    阿娟的身后跟着的,是一群面容扭曲的男男女女,其中有老有少,身份穿着各异,可看出咒衣底下究竟聚集积攒了多少无辜的亡魂,这些亡魂,生前都曾是和蔼可亲的长辈,积极上进的员工,遵守纪律的学生,兴趣相同的朋友,或者只是一面之缘,或者有亲戚关系,又或者是正在相处的亲密朋友。无论是谁,无论什么身份,它们都在一霎那间,因为一件咒衣,被沦为了令人恐惧的恶鬼。

    在憧憧鬼影中,颜芮发现了一张曾经熟悉的面孔。

    隔壁的大姐姐

    正是教会她咒衣的那个大姐姐,她也被咒衣害了啊

    颜芮心生黯淡,就在她为大姐姐难过的时候,忽然听到袁大姑远远传来的一声厉喝声,旗杆上的旗帜立刻发出噼啪大响,红色的旗面在风中稳稳展开,旗面上的符图透出金光,像是一只猩红的独眼,凶神恶刹的盯着所有从河岸下爬上来的东西。

    原本缓缓有序的队伍瞬间炸开了。

    天空的月亮早已被乌云遮得密不透风,像一顶厚厚的帐蓬从顶上罩了下来,闷热窒息的空气里,寒冷的阴气夹着热浪在皮肤间撞击。风突然间在脚边旋出,带着龙卷风一般的风力刮擦着地面的石头。沙粒被风力带起,呼啸着由眼皮子底下擦过,一时之间,突然乍响的雷鸣轰隆声,风的呼呼声,细石的沙沙声,河水的啪啪声,旗子的猎猎声,念咒的低低声,绞作一盘,在颜芮的耳朵里,眼睛里,形成一幅可怕的猎杀画面。

    可怕的是猎杀,更可怕的是被猎杀之物追击的追杀

    阿娟发了狂,扭曲的身子在狂风中化作鬼影,她不再是步行,而是飞一般的在低空穿梭着,她用身体去撞击着看不见的屏障,不断发出凄厉的嚎叫。她在寻找颜芮,并且号召着所有的恶鬼都去寻找颜芮。

    肖明撑起旗杆,按照袁大姑的指示像是用枪射击一样,摇动着旗面一个个的歼灭恶鬼。袁大姑念一遍咒文,旗上的独眼就发出一道金光,犹如炮击落在人的身上,瞬间将恶鬼炸得粉碎,元神俱灭。

    袁大姑的旗帜再厉害,猎鬼的速度再快,但恶鬼数目众多,仍有她兼顾不到的时候。阿娟成了恶鬼一方的首领,她指示一部份去围攻旗帜,更多的则继续寻找颜芮。

    它们被旗帜封了退路,又挡了去路,只能在邕河边与中山街间冲撞寻找。

    风在恶鬼的反击下变得更加凌厉起来。一股股带着意识与目的一样的小分流冲向了神龛,尽管它们看不到颜芮在哪,但它们冲击着一切可以击冲的地方,地面,角落,半空。

    颜芮蹲在神龛的底下,看着肖明与袁大姑,默默的祈祷一切尽快结束。然而天不遂人愿,似乎有几股分流的恶鬼察觉了方向,一次次的朝着神龛冲来。巨大的风力吹得神龛上的器物乒乓作响。颜芮忍不住半弯腰,探头看向袁二姑。

    只见袁二姑紧闭眉眼,嘴唇絮絮不断。她的额际已经汗湿了,斗大的****顺滑而下,一颗接着一颗。

    颜芮知道她在拼命。她深深记得,观音像保护的是她与二姑两人,只要烛火不灭,酒杯不倒……烛火在风中摇曳着,时而细如株苗,时而烈如火炬,在袁二姑的努力下,佛龛上的烛火终于不畏强势的阴风,渐渐趋于平稳,缓缓燃烧。

    然而颜芮一看酒杯,却被吓得心肝直跳。

    左三个,右三个摆成一排的酒杯,在风的作用力下,金鸡独立般摇摇欲坠。杯中的酒不断的晃悠着,酒沿接近杯沿,几度要泼洒出来。

    左边的三个酒杯与烛火,是保袁二姑的,右边的三个酒杯与烛火,是保颜芮的。

    哪怕只是泼出一滴,也能使观音像的神力熄灭。

    袁二姑忍受着恶鬼的风力侵袭拼命加速念咒,终于使左边三个渐渐倾斜的杯子缓缓归位,酒水一滴未洒。但右边的三个酒杯则在这时咯噔一下,杯子眼看就要翻倒下来——

    这完全是情不自禁的,下意识的。

    眼看自己这边的三个杯子就要倒了,来不及犹豫,颜芮伸出一指,轻轻的顶了顶酒杯的杯壁,望把酒杯扶正。

    手指尖触到酒杯的那一刹,杯子正了,狂风骤息,仿佛是电影院里正在播放到高/潮的情节却突然停了电,一切骤然黯下。

    颜芮下一秒钟立刻意识到,不是电影院里的灯关了,是观音罩着自己的晕黄色神光,暗了。

    暗下的灯,又亮了起来。

    店门外黑洞洞的,一只黑猫守立在收银台前,分不清哪里是外,哪里是内。

    我从晕厥中清醒,影的第一句话就是:“快过来站好,开始营业了。”

    什么,过了这么久,居然才是开始营业?

    我不可思议的望了望货架上早已归位的针织衣服,它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离位过。

    “它就是颜芮?”不敢走到货架边直接问它,只有走向收银台问影。“头好痛,我觉得我好像晕睡了好久……”我的意思是应该关门让我回房睡觉了。

    “半个小时而已。”影冷冷的语调毫无感情的说道:“你头痛是因为你体质太差,白阮的话就从来不会痛。”

    怎么能拿我跟白阮相比呢?我瞪它。它似乎也觉比喻不妥,没有继续嘲讽,转而说道:“你自己不去问它?”

    “我……不敢。”

    “你不是便利店的代管人吗?”某猫怒瞪。

    “但我也只是个平凡的女孩……”

    “便利店的管理者从来不平凡”

    “可我只有16岁。”

    “这不是理由”

    “但我胆小。”

    “这我早就知道”

    “知道还问?”

    某猫无语凝噎。

    沉默了半晌之后,影重新发言。

    “知道它为什么在便利店里吗?”

    我摇摇头。

    “是白阮将它捡回来的。”

    “她……终于还是死了吗?”

    颜芮,在那****的恶斗中并没有死。她是咒衣的传授人,即使她不再编织咒衣寻找新的收衣人,但要她死,也必在三天之后。这是咒衣规定的。

    所以那****,死的人是袁大姑。

    袁大姑自是有护身的法力,但她为了徒儿肖明,****了自己。当天际的第一道曙光升起之际,人们在邕河岸边发现了袁大姑的尸体。

    肖明与袁二姑不知去向。

    旗帜被折成三段,神龛上摆放的物器有一半被吹得东倒西歪,另一半则犹自整齐。

    颜芮倒在中山街的房子前,昏迷未醒。

    而醒来的颜芮却又发现了一个更为惊恐的现象。

    颜芮是阴眼,所以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鬼门被封印,咒衣的恶鬼回不去。

    在早晨太阳光的照射下,颜芮发现自己身后的影子,被重重叠叠的鬼影占据着。无数双脚,无数双手,无数个属于别人的影子连接着自己,由脚下伸展,延伸。仿佛是一群人排成一队,立在一处而形成的影子,然事实上,只有自己。

    颜芮绝望了,她看得见它们,因而失去理智伸出双手狠狠的掐在它们的脖子上,企图一个个掐死,让它们离开自己。但这怎么可能呢?影子在自己的手下狰狞的扭曲着,狂笑着,在笑她的不自量力,不知死活。

    [你甩不掉我们的,来吧,颜姐姐,来和我们一起,和我们一起。]

    扭曲的影子化作一张张阿娟的脸,颜芮终于在力气耗尽之时松垂下手。

    她深知它们跟着自己,一是逼自己继续织衣,一是三天之后,夺已性命。而在这三天期间,它们会不会借着自己的身体将咒衣的技术传送出去,她不知道。

    所以,她下了一个决定。

    咒衣如果是送予他人的,只要他人应肯收下,织出一只袖子,就能夺走一条手臂,织出两只袖子,就能夺走两条手臂,织出上衣,便可使上身体内器官停止运行,暴毙。而织给自己的衣服,则必须要织完全套,上衣下下。如果在织的最后一针前,将咒衣送了出去,死亡仍然会继续转移。

    颜芮继续织衣,织一件送给自己的咒衣,以最快的速度织完,在自己的意志失去控制之前,让咒衣的噩运终结在自己身上。

    在邕河岸边发现女尸的第二天,人们又在中山街的老房子里,发现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

    尸体没有致命伤害,女孩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静静的沉睡着。然而****之后,她被收在太平间的尸体却严重毁坏,仿佛遭遇了无数只猛兽的利齿噬咬一般,变得残破不全。令人惊讶的是,穿在她身上的针织衣服,奇迹般的却连针脚也丝毫未乱,只是被重重鲜血浸染了一层又一层,成为看不清原色的血衣。

    “白阮,是在哪捡回来的这套衣服?”

93:咒衣(六)

    93:咒衣(六)

    第94章:

    谢小米走进这巷子里的便利店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好像是,她开的车子在夜色里迷了路,然后就误入了巷子?

    可她是圣樱学校的学生啊,对学校周遭的环境她怎会不熟?应该是闭着眼睛都不会错的。

    但她就是错了,将一辆价值一百万的车子开进了一条待拆的黑暗破旧小巷中,时刻的担心着车身是否被路边突出的尖锐部份刮中。

    此刻正是凌晨一时,长长的一条暗巷里唯有她车子上发出的灯光最为明亮。谢小米懊丧着,是否该打电话叫个脚夫来救驾?(男友预备胎被称为脚夫,圣樱学校里的女生通常都有好几个预备胎脚夫)她对车子的性能不熟,驾驶证拿了一年却只开了不到八次……或许,这次来参加同学的聚会她就应该坐在方宏的车上。

    谢小米拔了几次电话,没有接通。她微愠的挂了电话,正想重新启动车子的时候,发现前方一间半敞着门的便利店。

    她突然觉得嘴巴有点干渴了。

    谢小米提起随身小包,开车下门。

    “一听冰啤。”

    客人一走进门,就径直吩咐。

    我怔怔的望着她,研究的眼神就好在看动物园里的新进动物一样。事实上对我来说,这个自我成为代管员后第一个进门的顾客,确实就如新进的动物一样稀奇,少有。

    被我的眼神看得恼了,她微微不悦的问:“看什么?没有冰啤吗?”

    冰啤是有,但是影跟我说过,便利店里的东西她只能自己去拿。更何况,透过她的肩膀,我看到颜芮的针织衣在货架上伸出一只袖子朝我招了招。

    这个就是颜芮一直在等的人。

    我再次细细的观察她,她长得很漂亮,微圆的鹅蛋形脸,皮肤很好,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红润,发色很黑,眉毛被修剪得秀气有型,小巧的鼻型和樱桃似的粉红小口,这是一个典型的富家小女,得到了很好的相貌遗传。

    她的妆容也化得很精致,虽然情绪不悦,仍透出一股小女儿撒娇的味道。这样的女孩,应该很受男生的欢迎吧。

    我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女生的微愠便稍稍缓和了一些。

    “看什么,快去拿一听冰啤来?再磨蹭我不要了。”

    女生详装愠怒,但吐出来的话语语调已转化为一贯使用的撒娇,她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一张红色的纸币,将之置放在收银台上。“诺,拿去不用找了,快给我拿一听,我渴死了。”边说,她边用手虚扇,好似真的好热。“你们这里不开空调的吗?”她最后嘟囔一句。

    她感觉不到这间店里的阴冷吗?

    我诧异的瞥她一眼,即使是已经习惯了这店里的温度,一楼和二楼的温度差异还是很大的,从楼梯上下来时仿佛一步从夏天踏进地窖,冰火两重。

    “冰啤在那,由于本店只有一个人,所以麻烦您自己动手。”我客气委婉的拒绝她。影在收银台底下挠着爪子再次提示我,只能让顾客自己去拿。

    女生抱怨的嗔了我一眼,视线在店里巡视了一圈,“真奇怪,开到这么晚的便利店怎么只有你一人?不怕被抢吗?”她说,离开的收银台,朝店内的冰柜走去。

    冰柜倚着货架放在店的最靠里,货架只能数到第三个即结束,也就是说,这女生与便利店的缘份不深,唯一的牵连就是颜芮的那套针织衣服。

    果然,女生一靠近放着针织衣服的货架,既像着了魔般,不由自主的偏离了走向,拐进了货架层里,从货架层上拿起了针织衣服,一边端详一边惊叹。

    “咦?这里怎么有一套这种织法的衣服?不是说这是没有卖的吗?”

    这时候的她好似忘记了口渴,忘记了拿冰啤的目标,兴奋的将衣服一把揽起,抱在怀中冲过来:“这套我要了,还有吗?有多少我全要了”

    她寻获至宝一般的兴奋。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的望着她怀中的衣服。那凝固起来的黑色染块已经不见了,衣服崭新柔软,洁白如雪。衣领上不知何时挂了一张产地和品牌的注册标。我眯了眯眼,那注册标上的字体模模糊糊,好似会动一般,偏偏不让我瞧清楚。

    “真没想到这种旮旯里的小店也有这种衣服,小姐,你们是在哪里进的货?”女生兴奋至极的道:“这种织法是我刚刚学会的,教我的网上店主说这种织法的衣服市面上没有卖,所以只肯教我织法而不卖给我成衣,但是编织的手法太难了,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你这里有卖我就直接卖下了。”

    从网上学到了织法?

    我心里咯噔一下,女生怀中的衣服洁白的颜色在短短的零点零一秒间瞬间变得血红,又瞬间变得雪白。在便利店日光灯的照映下,犹如一张震惊的面孔,惨白了脸色。

    咒衣,重新出现了。

    我把衣服卖给女生98元,外带2元的冰啤一听,那张红色的大钞就不用找了。

    我告诉她,此衣服仅本店一套,此外绝无。

    女生虽不信,但店外的车子里传来了手机铃响,她脚下一跺,囔道终于舍得打来了,急忙冲了出去。

    女生出去之后,时间到了。便利店的卷闸门缓缓降下,灯一盏一盏的熄灭,待她接完电话再转回头时,店门已经完全关闭了。长长的小巷子里,只有她车头上的灯,一直绵延射到幽黑巷子的深处。

    “怎么回事?关门这么快?”女生嘟嚷着,无奈的转身上车,等待着她的脚夫来帮她驾驶这辆新买的一百万豪车,将之驶出巷子。

    次日,早晨开铺时,姑姑发现放在冰柜里最显眼位置的一听啤酒不见了。抽屉里,多出一张百元大钞。

    谢小米发现出了问题。

    是眼睛的问题?

    她开始觉得有人在窥视着自己,用一种凶恶的,贪焚的,令人恐惧的眼神从后背盯着她。但当她回头之后,又发觉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上学的路上,洗澡的浴室,窄小的厕间,还是数千人的礼堂,几十人的教室,社团,或是人来车往的街道上,她都有这种甩也甩不脱的感觉。

    那好像一个人,又好像是一群人,如饥肠辘辘的野兽,在暗处窥伺着,随时揪准机会扑上来将她一口吞下。

    这种恐惧是实质的。

    开始她总是道自己神经过敏,但渐渐的,她觉得那不是神经过敏,而是一种危机浮现时自身潜意识里提出的警告。

    她无法忽略这种发自自身的警告。

    终于在一次忍无可忍之后,她尖叫着拿起一个杯子,砰一声砸向身后的墙壁上。

    那时候,她正站在自家的浴室间里,里面有一个按摩浴缸,正在潺潺放着温热的洗澡水。她拿起的杯子是早晚间漱口用的玻璃杯,杯子在碰上墙面时碎成几片,有的反弹向谢小米的身后,有的溅至侧方,有的摔落地面,碎成更多的片片。

    谢小米的头顶上有一盏灯,是浴室里专用的圆形灯,灯光从头顶打下,影子被踩在脚底。在浴缸的雾气氲氤中,她发现数十条狰狞扭曲的人影,重重叠叠的投射在墙面上,碎裂的玻璃落在影子的区域中时,被其一口吞下,仿如流沙中的恶魔

    那种无时无刻盯着自己的凶恶视线,正是来自这些黑色的阴影

    谢小米看到墙上的影子连接自自己的脚下,她终于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她了,是她的影子?不那不是她的影子,那几十条歪歪扭扭的手臂索命恶鬼般的不停舞动,可她站在这里根本就一动不动

    那不是她的影子,那是谁的影子?谁站在她的影子里面,一直跟着她?

    谢小米不是一个神经特别坚韧的人,她也从没见过这种灵异的现象。因此她张着嘴,瞪着眼,一声暗哑短促的“啊”之后,滑向了身后的浴缸中。

    谢小米请假休息了几天,她的好友兼班长莫娜娜上门来探望了。

    莫娜娜与谢小米的感情不算很深,但她的父亲与谢小米的父亲之间有应酬关系,再加上身为班长,关心一下生病的同学是应该的,所以她来了。

    莫娜娜来的时候有些郁闷,新学期开学,学生会的事情最多,她却为了这个生病的女人不得不请辞一天,要知道鬼瞳紫月,闫御和狄诺不定哪天就会到学生会里查看,要是错过了与他们相见的机会,她会恨她一辈子的。

    谢小米的家莫娜娜已经来过N次了,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会让她有这么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什么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莫娜娜环视了一圈,发现她熟悉的这个房子里多出了她从没见过的东西——符纸

    这里竟然贴满了状似驱魔的符纸楼梯,门道,柜面,玻璃,灯,无处不在。

    难怪谢小米的父母如此隐晦,一直不同意她上门探望,却又在拒绝的隔日,要求她亲自上门,并且只能孤身一人

    莫娜娜心底开始发毛,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接近危险。她想转身逃出这个屋子,可是领她进门的谢小米母亲却在她的背后阴阴的盯着她,寸步不离的紧跟在她的背后。

    “娜娜,上去吧。小米想见你。”

    谢小米的母亲阴恻恻的开口,莫娜娜从来没有发觉这个貌似高贵的女人竟然会有有如阴鬼的一面。

    莫娜娜的手脚发冷,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慢慢踱上二楼谢小米的房间,她期望谢小米看在往日同学朋友的情份上,千万不要加害于她。

    谢小米的房间是面向朝阳的,站在整面落地窗前可以尽收外面的花园景色和阳光。以往莫娜娜来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窗边舒服的贵妃椅上,一边眺望外边的景色一边品尝谢小米家收藏的红酒。

    但是今天,谢小米明亮舒适的房间却暗得像个地狱,在外面阳光如此明媚的时辰,她居然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关掉所有的灯,一个人隐藏在深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谢……小米?”莫娜娜颤巍巍的唤道,她站在谢小米的房门边,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骨咚一声声响,是什么东西滚落至地板的声音。

    谢小米的妈妈在这时候从背后一推,莫娜娜便失重向前,踏进了谢小米的房间内。

    “小米,你跟娜娜好好聊聊吧,妈妈就在外面。”

95:咒衣(八)

    95:咒衣(八)

    莫娜娜想哭,但是声音被眼前的黑暗硬在喉咙里,她怕自己一旦露出了端倪,谢小米就会马上扑过来。

    她知道自己暗地抢了她的男友吗?

    她知道自己在背后说过她的坏话吗?

    她知道自己说她脸圆得像个肥婆吗?

    莫娜娜开始反省自己,一件件事情想过之后,她后悔自己曾经背着谢小米做过的事情。果然人是不能做亏心事的啊,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竭尽所能当她是自己的好友,再也不会在背地里踩她一脚了。

    日本的女巫?

    我坐在位子上收拾桌子的时候,耳朵不经意的听见前排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由于其间夹杂了一些熟悉的敏感字眼,因此我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

    “我堂姐莫娜娜说的,哪还有错?”

    坐在第三组第三排的一个女生被另两名女生围坐中间,她兴致勃勃的跟另两名女生倒着八褂,说到这时她突然压低了嗓音,左右两边瞟了一眼后捂嘴悄声说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要说出去哦。”

    另两名女生频频点头,催促她快点继续。

    “其实,我堂姐,莫娜娜,是学校学生会的一员。”女生突然很得意的提高音量,“我已经提交学生会入会申请了,堂姐说按我的家世,加上她的帮助,下一批入会名单上一定有我的名字。”

    “喂,拜托你快点说说女巫的事,炫什么炫”

    “炫一下也不行啊?你们平时不也整天炫吗?”被打断的女生泄气的横了一眼,但见其他人都一脸殷殷期待的表情,不禁又恢复了兴致,她再度压低了嗓音,附耳在两女生的中间细道:

    “我堂姐说啊,她说,在她们班上有一个女生,被脏东西缠上了,就藏在她的影子里,请了好多人来都驱不掉,其中一个请来的大师还断言,说她只剩一周的命,一周后再想不出法子,就会被影子里的脏东西给害了。”

    “就在她快死的前两天,我堂姐恰好上门去看她。堂姐说,她一个人关在黑漆漆的房子里,连灯也不敢开,大白天的窗帘拉得死紧,就是怕看到自己的影子,那被鬼缠的女生整个都已经崩溃了,差不多就疯了。”

    “幸好她遇上了我堂姐。”

    “堂姐是校学生会的人,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学生会是做什么的吗?”女生突然卖了一个关子,神秘兮兮的问。

    “不是管学生勤杂事的吗?”

    “当然不是学生勤杂事不是有学校后勤部嘛”

    “其实,学生会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参加学生会的人,都在秘密的申请进入一个比学生会更加神秘的组织,但是因为那个组织太神秘了,筛选也更加严格,所以没有获准加入之前,连学生会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他们只知道,那个组织所涉及到的事情,是有关于非自然力量的事情。”

    “非自然力量”

    倾听的两名女生脸露震惊,八褂的女生则更是压低了声线继续低道:“我告诉你们的,你们可千万不可以传出去啊,否则,后果不只是退学这么简单。”她警告到:“那个神秘组织的背后力量,比你们想像的要可怕得多,也强大得多,否则怎么会连层层筛选后进了学生会的精英也不能加入,只能替组织里的人打杂呢?”

    “他们称这个神秘的组织为——黑暗研究社。”

    “黑暗研究社就是圣樱高校里藏得最深,也是最神秘的会社组织。凡进入学生会的每个成员都会被告知,他们向替研究社揭发,上告,通报,监视发生在自己身边及所有人身边的非自然事件义务。凡能及时准确的提供最多非自然事件信息者,就能获准申请进入黑暗研究社的资格。”

    “所以,我堂姐莫娜娜发现了她的好友被脏东西缠之后,就赶紧上报给了黑暗研究社。”

    “结果怎么样?”

    “结果我堂姐也没有想到,这事居然惊动了学生会长鬼瞳紫月,她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鬼瞳紫月在日本还有一个神秘的身份,就是鬼瞳家族的继承人——驱魔女巫”

    “今天,鬼瞳紫月就叫了那名女生到学校来,替她进行驱鬼行动。”

    “天哪,这样是不是就能看到闫御和狄诺了?”

    ……

    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没兴趣听了。因为她们聊着聊着,就说到鬼瞳紫月的两个随身保镖身上。

    聊八褂的女生声音其实已经压得很低了,在热闹哄哄的教室里,谁也没有发现她们三人正在谈的是本校最大的秘密八褂。由于她们三人是脸对着脸凑在一起的,没有特别注意,别人也不会轻易发现她们脸上的震惊表情。

    或许,她们觉得这样的音量已经够秘密了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一定下心来,周围吵嘈的喧闹就再也进不了我的耳中,相反是三个女生的低语声,惊叹声,甚至呼吸声都被我一个不落尽收耳底。

    日本来的驱魔女巫?

    听起来似乎来头不小。

    我暗数手指推算,那天来便利店里把颜芮买走的女生就是她们所说的女生吧?颜芮有阴眼的能力,又是她看到咒衣所积攒的阴魂恶鬼是藏在影子里的,按这样说来,女生所看到的脏东西就是她自己从网上学会的织法所带来的。

    颜芮不是说,咒衣启动后,织者只有三天的时间选择收受衣服的被害人吗?

    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时间了,莫不是咒衣的时间有了变化?

    还有,被日本女巫看到了颜芮附着的针织咒衣,她会怎么样?

    当了人家的娘才知道娘亲的辛苦。我成了便利店的代管人,才体会到守护自己店内东西的护犊情绪。

    心下思及着颜芮的情况,越想越是不安。日本女巫若是不明白咒衣的真意的话,她第一个发现的,极有可能就是颜芮

    随手将桌上的东西扒拉到抽屉里,顺手关上,匆匆走出教室。走了老一段路,来到教学楼拐弯的女厕所时,才想到我根本不知道高年级的教学区在哪。

    呃,似乎有点急了,既然来到了女厕,就顺便解决一下吧。

    圣樱高校的厕所建造得非常豪华,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砖,宽敞洁净的隔间,淡淡的檀香气在空气中迷漫,闪闪发亮的洗手台上一只透明的玻璃瓶中插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即使没有需要,也忍不住想进来晃上一晃,享受片刻的安宁。

    在隔间里提起裤子整好衣裙,推开隔间门后自然的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泛着银光的高级水龙头,掬一把水来洗手。

    水龙头的把手仿佛一个精致的银器,扳向一边后,把手的光滑部份形同一面窄小的长条形镜面,照映出我身后的背景,一条长长的黑影扭曲着就站在我的身后,正渐渐向我x来……

    “啊”

    我惊叫一声,迅速转过身来。

    “妮子同学……”

    站在我身后的人是班上的一名女生,个子娇小,瘦弱。也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志,但她的桌子与我和张艺的桌子间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明显的摆出排斥我们的姿态。

    看得出,她在班上似乎也不怎么受人待见,但比起我和张艺,大家接受她比接受我们要容易得多,最起码,偶尔的时候还是会有人叫上她一起去打饭,或是上厕所。

    今天她落单了。

    “你好。”知道是她而非咒衣的那些恶鬼,我定下了心神,向她打个招呼。不知怎的,明明我比她还不受人待见,却有种她比我可怜得多的感觉。

    “你……你好,妮子同学。”她支支吾吾的走过来,似乎想跟我说话,又怕被人听见一般左顾右盼的像只兔子。

    她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却想不起她叫什么。我保持了一秒种的微笑给她,然后转身就走。

    “妮子同学,等等……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在身后轻呼。

    我不得不停止了脚步,顺便想起,待会儿问问她高年级的教学区怎么走吧。

    “妮子同学……你……你不要接近张艺同学比较好”

    出乎意料,她竟然很好心的向我提出一个警告。

    “为什么?”我疑惑的看向她。

    她的嘴唇动了动,脸上的表****言又止,一番挣扎后,她用一种渴望交往的眼神看着我道:“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提醒你……张艺同学……他能看得到鬼”

    张艺是阴眼?

    我的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

    “你不要不信……我,我其实和张艺是同一个学校来的,班上的同学虽然有很多不是我们学校的,但他们都知道,张艺是……张艺经常撞鬼,经常被鬼附身的你和他走得太近了,会很危险,你还是求求老师帮你换一个座位吧。或者是校长?你认识校长吗?听说你认识校长,你现在的座位是他们贿赂班导后要求他给安排的,你去求下校长,让他把你的位置调出来吧”

    女生越说越是焦急,脸上还渐渐露出害怕的表情。而我,则是由惊讶转换为惊愕。

    一则,是为了原来张艺也有阴眼,第一天他帮助我的时候,所说的“它们”就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二则,是想不到眼前这个娇小的女生居然暗地里为我担心了不少事情。

    “其实,我不认识校长。”片刻的寂静后,我柔和了表情朝她道:“所以,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惜我的座位没办法换。”

    “不行你不换不行的,再拖下去,你会被他缠上的”女生一把抓起我的手,紧接着道:“他不只经常会被鬼附身,他还是个****,经常偷看女生换衣服的如果你不离他远一点,他就会一直缠着你……到你家去”

    扭曲

96:咒衣(九)

    96:咒衣(九)

    林琳的家就住在W市,本地人,难怪她有这么多圣樱的旧同学。和她一样家世差不多的官商后代,都在这一次的圣樱扩招中,拼命的挤进来了。挤不进来的,就是实力还不够厚实的。

    我没想到居然被她在厕所里耽误了十五分钟,如果我能早一点赶到,颜芮或许就不会伤得那么重。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站在厕所的洗手台前,我万分不解的望着她。

    “我……我叫林琳。”林琳吞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的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自读书以来,就一直不受人待见,她们都喜欢嘲笑我,说我傻,特笨,还长得不好看。最重要的一次,是因为以前……以前我曾给一个暗恋的男生递过情书,结果被她们知道了,所以她们就一直嘲笑我是癞蛤蟆……”

    我什么时候跟她一样一直不受人待见,还暗恋男生给人送情书来着?

    我皱皱眉,接着想到我曾替小美给卓远远递过情书,还一直暗恋着白阮可是不一样,虽然连小美经常会说我笨,但最护着我的其实也就是小美。卓远远后来也变了,不再漠然不可接近,喜欢欺负我的调皮王阿宝和阿冬也变了,他们后来都不再欺负我,反而有种暗地保护我的姿态。就是因为有他们在,我渐渐的成为英华学校最为低调的红人之一,其他人再不敢欺我一字半句。

    来到圣樱之后,开学第一天那天他们对我做的事情,真是过分。若是被小美和卓远远知道了……

    脑海里浮现两人暴怒的模样,我挥挥手赶紧道:“这不是我想听的,我要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说张艺是色/魔?”

    林琳抬起对我说道:“妮子,我想和你做朋友,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你别不相信我,真的,张艺有偷窥欲,他喜欢躲在一旁看女生换衣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被抓到过好几次,都是躲在体育课的换衣间和游泳课的浴室外被抓到的,他自己也承认喜欢看漂亮的女生换衣服。那时候……”林琳说到这突然红了脸,垂下头来:“他还给过我五百块,求我换衣服给他看……”

    什么

    我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琳,林琳是属于娇小依人型的,但或许是太过瘦弱,该发展的地方还没有迹象发展起来。相对与班上的其他丰富型女生,她简直就属于小学型的……再看看我自己,比之似乎稍好一些……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张艺有偷窥欲?他是偷窥狂?那天出手帮助了我一把的男生,我真不想将这样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他不是见势不平出手相助的侠士吗……

    我暗地泪流满面,不敢置信,但林琳一脸诚恳,交换消息的目的只是为了交我这个同为可怜人的朋友,她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我决定,暂且半信半疑。

    “林琳,我很高兴能交上你这么一个朋友,但是我现在有急事,你能告诉我高年级的教学区怎么走吗?”我略加“热切”的眼神望着她,反握起她抓紧我的手。

    “高年级?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林琳看着我们交握的双手高兴道:“二年级和三年级都在不同的年级区……”

    “你都告诉我吧”我没有听到班上的女生谈论的堂姐莫娜娜是哪个年级的,因此也猜不到那个女生是在哪个年级。

    “二年级的教学区在白虎楼,三年级的在玄武楼……”

    白虎?玄武?

    都怪我入学那天没有好好的参观和浏览,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圣樱学校的分布是按照四灵兽的方位命名的。

    圣樱高校的教学楼皆是三层楼高的木质建筑,建筑的风格很有日本的风味。每一个年级可单独的使用一栋教学楼,每个教学楼内也都配备有齐全的学生餐厅和专属活动会所。此举是为了防止不同年级的学生乱窜。但我想更多的是为体现出圣樱高校学生的“高低”之别。因为这些教学楼的外部设计一样,里面的装修则是一个比一个高档,一个比一个奢华。

    林琳说的不太准确。按她的说法,位处于朱雀方的是一年级教学楼,白虎方是二年级教学楼,玄武方是三年级教学楼。其实不然,在位于南方的朱雀方向,除了一年级教学楼外,还有一栋比教学楼更高的建筑,既是圣樱高校大门附近的教务总处。而是二年级教学楼的后方,也立着一栋非常豪华的大楼——学生宿舍区。三年级教学区的后方,则是低年级学生无权踏进和学生会专用楼,据说,这栋宏伟壮观的建筑是圣樱的重心所在,直接关联到日本的圣樱学府,连校长的办公室也被踢到教务总处的大楼那里。

    用整整一栋最豪华宏伟的建筑来处理一个学生会社的事务,并且该会社还不清楚是做什么的,名为学生会却不大管学生的事情,如此做法,不是圣樱高校的管理太离奇,就是圣樱高校里藏着什么秘密。

    我估计着,这个秘密应该就是关系到圣樱高校与鬼瞳家族中心层的事情吧。难怪全校的人都眼巴巴的要进学生会,进了学生会的人又眼巴巴的要进什么黑暗研究社。这个黑暗研究社所做的事情一定就是圣樱高校存在在这里的中心秘事。

    我对圣樱可能有的秘密不感兴趣,我关心的只是颜芮。

    从一年级的教学楼走到二年级的教学楼,如果按正常走的话,需得绕到中心花园广场,那里人多,绕路又远。在林琳的指点下,我找到一条专供一年级教学楼与二年级教学楼的清洁工倒垃圾使用的专用道。

    这条小道隐藏在郁郁葱葱的风景树后,隐蔽在两栋教学楼之间,在半人高的装饰矮树的掩映下,曲径通幽,弯弯折折。我顺着这条小道,很快的来到二年级教学楼的后楼底下。

    穿着一年级生的制服来到二年级的地盘,被发现的话会有一通唠叨和麻烦。我正思忖着怎么样才能知道颜芮的消息而不惹上麻烦时,忽然心中一动,感到耳边一阵丝丝的声响,一个细细微弱的呼救声隐隐约约传进耳中。

    我立刻凝眉静心,顺着隐约的呼救声寻找,发现声音是由低矮的树丛中传来的。

    我弯下身,更加细细的用心倾听,终于让我在一片长势茂盛的矮树丛底下,发现一片破破烂烂,枯竭凋零奄奄一息的碎布片。

    一块布也能有这样的表情?

    那是因为这块布上有着一个灵魂。

    我捡起这块碎得只剩一片衣角的烂布片,颜芮特意变化出来的纯白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深黑血迹,不由心中一疼:“是那个日本女巫干的吗?”

    可怜这一整套的针织咒衣,如今仅剩下一片衣角在我手中瑟瑟发抖,颜芮被白阮捡回来保养了这许久的魂魄,也只剩得一丝半缕,连话也无法传递了。

    “你其实,只是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危险,尽而提醒她吧?”

    看颜芮被伤成这样,可见鬼瞳紫月的本事不小,可惜她只看到那女生身上穿着的咒衣,看到颜芮附着其上的魂魄,却看不到女生背后的真正危险。

    距离女生学会织法和购买到咒衣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咒衣的时限由过去的三天改为一周,应是因为袁大姑豁出生命的法术所致。

    此次咒衣的织法重新在网上出现,不知原因为何。但颜芮通过便利店想到达学会织法的女生身边,就是想以她的阴眼能力让女生看到自已将要面临的危险。不料颜芮自己却……

    “好了,你已经尽力了,回家好好调养吧。”

    我将碎布片轻轻对折,温柔得犹如护犊的母亲般将它揣入兜里,安慰的轻拍。放心,回到便利店,就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圣樱制服的口袋在上衣左胸口处有一个,裙子左右两边也分别有两个暗袋,我将颜芮放在胸口处,让它贴进我的心脏。以我的心跳和体温来抚平它的惊悸。

    做完这些,我抬头望了望二年级教学楼,看来那个女生是二年级的学生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没有颜芮,她将看不到那些可怕的影子,但是她能逃过咒衣的噩运吗?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影说过便利店的管理者是绝不能插手事件主人公的命运,白阮就是为了我而受到未知的惩罚,我现在为了白阮而暂代便利店管理者的职者,更是不能触犯条规破坏守则,再加上颜芮的好意提醒却遭到如此待遇,令我多少有些不快。所以对于那女生的命运最后如何,我只是长长叹一口气,便要转身离去。

    “站住你是谁?”

    就在我转身离开之际,一个女子冷峻的呵斥声突然传来。

    我顿住了脚步,身后树叶沙沙作响,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全黑制服的绝色女生拔开两旁的树枝,提步走了出来。

    鬼瞳紫月

    我望着她的齐眉刘海,削至耳根处平平齐剪的一段鬓发和身后如瀑般直垂至腰部的长发,这么一种充满了日本女孩典型风味的发式不是鬼瞳紫月又是谁?

    鬼瞳紫月人如其名,她就宛如一轮皎洁的紫色月亮,拔开树丛走出时扑面而来一股云破月开的震憾感。她的目光清清冷冷,带着一种高贵的藐视扫过来,立时使人被冷月照耀般瑟瑟发抖起来。

    颜芮贴着我的心脏,微不可觉的颤抖了一下。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鬼瞳紫月清冷的目光一闪,凌厉之色骤然出现:“身上带的什么?立刻给我交出来”

    颜芮抖得更厉害了,几欲散去的魂魄奄奄一息,贴着我心脏的部位,皮肤开始感到瘆骨的寒意。

97:咒衣(十)

    97:咒衣(十)

    “紫月,怎么样,完成了吗?”

    有着一头如阳光般灿烂的金色头发,和一双湖水般澄澈碧眼的狄诺?斯特莱夫手里拿着一瓶圣水,站在教室的角落,轻声问着鬼瞳紫月。他刚刚用了圣水加上祈语的力量,使谢小米自穿上后就脱不下来的针织衣被强行剥了下来。而鬼瞳紫月,则以她强悍的驱魔灵力,附着在一把弓箭之上,一箭射碎了衣服。

    一般来说,驱魔的时候他们都偏向于引导怨灵归天,或是以解决它们的执念的方式,令它们被超渡,方式比较温和,极少使用这么强悍和霸道的方法。

    但鬼瞳紫月说她感觉到这件衣服上,似乎还附有另一种奇怪的力量,她唯恐这股力量会使阴魂不灭,因而采取了最原始和粗暴的方式。

    闫御没有反对,狄诺也就认同了紫月的方法。

    当衣服被从谢小米的身上剥下之后,鬼瞳紫月已命莫娜娜将之带离了教室。仓促间,他们谁也没有想过去安慰一下脸色青白的谢小米,亦没有问过她是否感觉好些。

    现在二年级的这间教室里,只有鬼瞳紫月,闫御,狄诺三人以及一地被击碎了的衣服碎片。

    是的,他们三人就是圣樱高校中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三人组合。圣樱高校是由鬼瞳紫月的家族投资建设的。在外人看来,只当鬼瞳紫月既是圣樱高校中的女王,而他们两个则被误传为女王身边的保镖。实际上,并非如此。

    圣樱高校中最神秘的一个组织,黑暗研究社还有另一种称呼,叫贵人俱乐部。鬼瞳紫月和他都是俱乐部中的重要成员,却不是俱乐部的真正掌舵者。学生会的那栋专用大楼,实际是提供给俱乐部做基地使用的,闫御才是这个俱乐部部的真正掌权人。

    闫御,亚欧混血儿,闫御只是他的中文名字,他的真名应该叫安托圣.伯斯特。是伯斯特古老家族中的一员。闫御有一头深褐色头发,和一双美丽迷人的蓝眼睛。除此之外,他的其他体貌特征都与中国人无异。皮肤,轮廓,以及面容都是来自他美丽的中国母亲。若要说还有什么与中国人特别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在中国人里,属于长相特别帅气英俊的类型。时常勾在嘴角似有若无的一抹倜侃微笑,蓝色的大眼睛里仿佛注入了水般,水光潋滟熠熠生辉。当他特意的用这双眼睛盯着谁说话的时候,尤其是女孩子,无一例外不被他摄夺了心神,甘心成俘。

    鬼瞳紫月从地上捡起她的长箭,若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闫御,发现他没事人一般的静坐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便道:“中我这一箭,任它再有多大的能耐,也魂飞魄灭。”

    地上的衣服已经碎成了一片片,上面凝固而成的黑色告示着这件衣服曾被浸染在血泊当中。谢小米就是穿上了这件衣服后,才发现身边出了异样。现在衣服已毁,谢小米灵异事件就当正式结束。

    不过是一件最简单的驱魔事件,鬼瞳紫月暗忖着,下次应该交代让黑暗研究社里的成员出来应付就成,犯不着动用到他们三个。不过当她这么一想的时候,又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这几乎就是一种直觉。鬼瞳紫月眼角一瞟,就看到一片碎成了布条的衣角临风而动,居然从教室的窗台上飘飞了出去。

    “狄诺”鬼瞳紫月叫出声时,狄诺已经飞身扑向了窗边,但终究晚了一步。两人有驱魔除鬼的能力,却没有超能力,不可能使已经飞落至半空的碎衣片自动飞回。

    “下去捡吧。”狄诺回头望道。

    早知道应该一把火烧干净的。鬼瞳紫月暗恼,现在也只能下楼搜索了。虽说被她一箭射烂之后,那一片小小的衣角应该再掀不起什么波浪,但她做事一向不容有失,又岂能让这个小小的失误毁了自己在闫御眼中的形象。

    鬼瞳紫月和狄诺一同下楼之后,一直安静坐着的闫御突然临窗而站,他漂亮的蓝眼睛半眯着,眼皮抖了抖,仿佛预感到将有什么兴奋的事情发生一样,紧紧的盯着楼下一个缓缓移动的白色身影。

    一年级的?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忍住用手捂住胸口的冲动,淡淡的回望鬼瞳紫月。

    若在平时,按我的风格,这时候会害怕不安,拘束紧张的低头直道:“对不起,学姐,我迷路了。”或是“对不起学姐,请问厕所在哪?”

    并非我真的见了谁都害怕,或者都怕强势的人,只是习惯使然,有时候****自己的本性比掩盖自己的本性要多花些力气。尤其是扮演小白兔,那是最快减少麻烦的办法。

    但这会儿,看到突然出现的鬼瞳紫月,她手中那一支长长的,犹带着寒光的利箭,我不知怎的,连以往的习惯和胆怯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念头就是:就是这支箭,伤了好心的颜芮。

    当视线由箭端再度移向鬼瞳紫月的面庞时,我眼睛里添了一丝自己毫无所觉的冷漠。我静静的凝视她,既不回避,也不眨眼。

    鬼瞳紫月非常诧异我的反应,她就像被触犯了圣颜的女神一般,眉头一皱,一股强大的凌厉之气扑面而来。我以为她就要发作了,心下做好准备无论她做什么我也不会把颜芮奄奄一息的魂魄交出来。正要咬牙做出硬抗之时,鬼瞳紫月却突然收了凌厉之气,眼神迅速的瞥向二年级楼上的某个教室,又迅速的转向回来。再转回来时,她眼里已经神奇的一片平静。

    楼上的教室有什么?我顺着鬼瞳紫月转头的方向望去,只见整齐的一排排教室窗口,有的关上了窗玻璃,有的半掩,有的没关。透过阳光的照射,不时映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除此以外,半个人影也无。

    “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鬼瞳紫月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冷漠得有如两扇窗玻璃被装在她的眼睛里,她恢复高高在上的尊贵姿态,以饶恕一个普通臣民的语气对我说。

    虽不明其意,但我不会错过这样一个顺势而下的台阶。

    走出差不多四五步的时候,听到身后又是一阵树叶的沙沙声,然后加入了一个男生清悦的声音。

    “紫月,怎么了?她是谁?”

    “没事,只是一个迷路走错的新生。”

    “你找到衣服的碎布了吗?那上面可能还有没被消灭完的魂魄。”

    “……”

    “找到了,已经被我烧了,……”

    脚下微微一滞,继而走得更快。

    鬼瞳紫月胡乱的应付狄诺两句,便催促他赶紧回去。

    狄诺走后,鬼瞳紫月又在原地搜索了一阵,感觉再寻不出阴魂的气息,才放弃了寻找。

    算了,哪怕那一片碎布上附有着什么,中了她的驱灵箭后,如没有强大的灵器罩着,不出二十四小时,也会渐渐消散殆尽。

    鬼瞳紫月停止了搜索,直起身欲回去之时,不知怎的又停了下来,定定的望着刚才那一年级女生出现过的地方,感觉到胸腔里的活动,扑通扑通扑通,预示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危机即将来临。

    这又是她的直觉。

    这个直觉就出现在她正要对着女生发怒之时。

    而她的直觉一向非常的准确,有时候,她还会称自己所获得的这种直觉能力为神迹。

    那名一年级女生非常的普通,爪子形脸,大眼睛,一束简单的马尾束在脑后。像这种姿色的女生在圣樱高校,属于埋没人海型的。一投进人群中,既发现不了踪迹。说她普通还算客气,在鬼瞳紫月的眼里,她只能被排在“最丑”的位置。尤其是她脸上架着的那一副圆眼镜,虽然是无边镜框,但镜片很厚,阻隔了她脸上仅剩的一丝灵气,乖巧不足呆傻有余

    对于这样的女生,鬼瞳紫月向来是扫也不扫。

    可是偏在这名女生的身上,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一种无形的,会危及到她地位的压力

    是因为她敢无视自己所给的压迫直视自己的眼神?

    是因为她虽然普通,却又透出一丝隐隐不凡的气质?

    还是因为那块失踪了的碎布片,有可能藏在她的身上?

    鬼瞳紫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女生到底有没有捡到那块碎布,如果有,既证明了她与谢小米身上的这件阴魂衣有关连。但鬼瞳紫月确定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因为她从她的身上看不出任何阴间的气息。

    鬼瞳紫月,既鬼瞳。鬼瞳家族里灵力越是强大的人,其鬼瞳的能力越大。鬼瞳紫月的灵力使她天生所获得的鬼瞳之力已经强大到不仅是亡死的阴魂,甚至连沾过阴魂的人身上带有的阴气,她也能一眼看出。可以说,是人是鬼,她的眼睛就是鉴别的明镜。

    她看得很清楚,那女生身上的气息很干净,仿如一块没有经过沾染的玉石所发出来的洁净之气。

    但是那样的气息太干净了,干净得透出了诡异。

    圣樱高校内断是没有,但是圣樱的很多学生都是外宿开车来上学的。是问,在外面的土地上,哪里没有死过人,哪里没有死人的魂?

    车祸,人祸,倒霉蛋,替死鬼,家里亡去的祖先,路上飘荡的游浮。普通人看不见这些东西,所以当他们遇到时也未可知,常常会迎面撞上,走过,越过,穿透而过。

    撞上过阴魂的人,身体强壮些的,可能未有所觉,体质差的,则会无端觉得寒冷。但无论是谁,凡经历过,身上必留有一丝一毫的余气。鬼瞳紫月便是连这丝余气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人。

    但是这名女生的身上居然连常人常常沾上的余气也丝毫皆无?

    这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细细想来,鬼瞳紫月便越想越是觉得那女生蹊跷。

    但在当时,她的脑海里居然因为自己的直觉,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一个不能让闫御发现她的念头

    究竟是为什么,她的直觉竟然告诉自己,这样一个普通得令人轻易的忽视掉的女生,会让闫御对她产生浓厚的兴趣?甚至到,会威胁到自己在闫御身边的位置?

    女人的直觉是非常奇妙的。但在今天,鬼瞳紫月却不那么相信这份直觉了。承认她是自己的劲敌——这太荒唐了

    她,鬼瞳紫月,是圣樱的女王高高在上的女王

98:异世之自救(一)

    98:异世之自救(一)

    圣樱高校学生会大楼,黑暗研究社。闫御一脸黑沉的表情坐在长长的圆桌后面,盯着无人的方向。

    他虽是没有特定的目标,但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比直接的盯着某一人更让人感到压迫和难受。

    房间里,圆桌上的另两个人,便直接的承受了他这样的压力。

    狄诺侧着头,拇指轻轻的摩挲着掌中的黄金十字架,脸上面无表情。两道浓眉形似两把锋利的圣剑,横架在眉骨处,偶不经意间,圣剑的前端交触一起,皱出深深的川字。虽然很快就恢复原位,但留在额间的浅浅川印仍然清晰可见,由此可以推断出,圣剑的主人心情不愉的程度有多深重。

    “有解释吗?”

    闫御的声音似如低沉的滚雷,缓缓由喉咙里滚出。没有剧烈的惊心动魄的爆响,却丝毫不减一颗滚雷所应具有的震慑威力。

    圣樱高校一日内连死三人包括曾经被他们驱魔过的二年级生谢小米在内,莫娜娜以及另一名似乎是谢小米的男友方宏突然暴毙。他们死亡的时间,地点,无一例外就在圣樱教室的课堂上。当时三人正处一室上着课,突然间,仿佛见鬼一般,三人不约而同的指着黑板上的老师尖叫着有鬼,老师正欲发怒,不料三人竟然在众人惊愕之际,一个接一个的,越过二年级教学楼三楼的安全凭栏,如萝卜摔地一般,在一楼的地面摔得脑浆四溅。

    三具尸体重叠一起,****时,****点,连成一线。

    莫娜娜垫底,方宏在中,谢小米最上。

    去检查时,有人发现,谢小米的手上攥着两根织衣针,其中一根还半插在她身上的红色针织衣里,细细的绳线自衣角处流出,绕在织衣针上,未完全结线。

    圣樱高校的夏装制服内竟然还套着针织衣?这简直就是愚弄之举

    但有此愚弄之举的人居然还不只一人,死的三人全是如此

    诡异的穿法成了众人日后谈论的话题,这事若是放在其他学校的低智商学生身上,尚通情理,然而放在圣樱高校内,全国最讲究衣品,讲究形貌,以及同时是最具有讲究实力的学生身上,这一点就变得费疑所思了。

    闫御收到消息时,尸体尚躺在二年级区一楼的地面上,他一眼就辨出了那三人套在制服内的针织衣——便是昨日他们刚刚驱除过的附着某个阴魂的针织衣,属同一针路

    他人难以解释的迷题,三人一眼看出。

    咒衣

    曾经在圈内流传过的,无法彻底破解,只能抑制的咒衣之术

    居然在他们圣樱高校内出现了

    “没有人能看出那天的衣服,就是咒衣吗?”闫御瞬间明了某些牵连:“谢小米应该不俱备有鬼眼的能力吧?”

    谢小米不俱备有鬼眼的能力,却能突然瞧见藏在她影子里的鬼影。加上事件后来的发展,学生会对她个人近日行径的一番了解之后,知道她曾在网络上购物,却没有买到什么实物,只有两根邮寄而到的织衣针及细线的签单,闫御不难想出事件的真相。

    有关曾经世面上数次出现的咒衣事件,身为专门研究这一方向黑暗研究社,即贵人俱乐部内,自然是备有这些事件的资料。只是每一次的死者图片上,都因为其穿着的针织衣已经被血污浸染成了深黑的血块,而无从辨出其针路和图样,因此他们错过了第一时间内,识别咒衣的机会。

    但即使是认出不出那件被鬼瞳紫月的利箭击碎的衣服即为咒衣,(三人都知道咒衣的织者一旦穿上自己织的咒衣,则会立刻身亡)在狄诺将咒衣用圣水和祈语强行剥落之后,难道鬼瞳紫月的鬼眼,还看不出谢小米的身上,仍然缠着其他的阴魂吗?

    闫御的目光稍微挪移,那股无形的压迫即瞬间集聚到鬼瞳紫月的身上。鬼瞳紫月迎向他的目光的那一刻,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一向高贵不可侵犯的圣樱女王在闫御的眼睛里,映出的竟是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之相。

    闫御叹了口气,目光稍稍的收敛了一些。

    归根究底,没有及时辨识出真正的原因在于谢小米学会的织法和她身上跟着的怨魂,是鬼瞳紫月的失误。

    想来,那一套穿在她的身上,却并没有害她性命,反而赋予她鬼眼的能力,瞧见危机的咒衣,应是谢小米本命不该绝的契机,不料却被他们一箭毁了。

    此次事件,真正需负责任的,居然是一惯秉执着以驱鬼除魔为已任的学生会——他们三人

    咒衣的法术是一条绵延的网,如果网在只罩得三人的性命时便断掉,那么接下来就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人伤亡了。至于谢小米购买的网络地址及网店,可以让底下的人继续追踪。不过闫御相信,这时候再去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咒衣的出现就如它的消失,毫无踪迹可寻。

    “为那个破碎的阴魂,举办一次法事吧。”闫御叹道。

    “是。”狄诺应声。

    “是。”鬼瞳紫月亦低低随应。

    半晌,一阵沉默之后,闫御挥手示意他们离去,鬼瞳紫月与狄诺便一一起身,相继离去。

    “校长,出国了?”

    与闫御不同,当鬼瞳紫月得知谢小米的死讯后,她立刻联想到的不是有关咒衣的咒术,而是浮现在她脑海里的,那个一年级女生的面孔

    这是一种直觉,是她引以为傲的同时,又次次颇灵的直觉。

    直觉告诉她,谢小米身上的咒衣,被她击碎的咒衣,与那女生有关。

    那女生是谁?如果身负异能,俱乐部强大的通讯网络不可能不知。

    但当她寻到教务处,翻阅了女生的资料后,居然得到如此的一份资料。

    “没有后台,没有钱,没有权,没有特殊才能,成绩在普通中学里挂尾,这样的学生,圣樱高校怎么会特招?”

    鬼瞳紫月将潘妮的学生档案翻出来质问之后,得到的答复居然是这是校长私自特意办理的特招对象。而当她要质问校长时,校长却出国了,归期未知

    那个老滑奸巨的狐狸

    鬼瞳紫月磨着牙,站在圣樱高校的校长室内,无奈只能对着他的私人物件发脾气。

    圣樱校长是鬼瞳家族的重要盟人,更是上一届鬼瞳掌权人的生死至交,在某些场合,连鬼瞳紫月也不得不低头称之为“叔叔”的人。有时候,鬼瞳紫月也拿他很是没有办法。

    怎么办?

    人已经招进来了,即使她有解除潘妮入学通知的权利,但这时候再把她踢出高校,反而更容易引起闫御的注意。

    不知怎么的,虽然她极力的想要忽略闫御会被那女生吸引的直觉警告,却也次次都体会到那种警告的真实,鲜明,与心跳。

    圣樱高校,是她特意为了闫御而要求家族投资举办的,如果闫御在这里被他人夺走……

    鬼瞳紫月坐在校长的办公椅内,陷入沉思却久久找不到答案。

    颜芮被我放在一个装满了许愿星的瓶子里。许愿星被倒了出来,颜芮躺在里面,静静的置于便利店深处货架内的一角。

    在这里,她不会受到伤害,随着时间的推移,颜芮身上所受到的重创,还会一点一点被平复。只是她散去的那些魂魄,再也找不回来,仅余的最后一丝魂魄,令她只能像一个不会说话的玩**娃娃一样,永远无法再与我互动了。

    “这,或许也是你命中注定的吧。”

    放稳了瓶子,最后安慰颜芮一句,我便转身朝收银台的位置走来。随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向收银台,在我身后的便利店货架及面积也在一步一步的减少,仿佛一块看不见地巨大幕帘,一点一点的掩盖起那多出来的余地。最后,便利店终于恢复成姑姑原有铺面的大小。

    “喵——”

    我方在收银台后站定,影已经迫不及待的从旁刹出。“妮子,快带上这件雨披,跟我来”

    影的嘴里叨着一件透明的塑料制雨披,雨披的款式是女装的,边缘印有浅浅的花纹痕迹。见着我,它立刻放下嘴里的雨披,催促我赶紧带着跟上。

    带着,跟上。上哪?

    我不明不白间,仍然照着它的话做了。

    影在我前方跑着,倒是哪也不去,而是往便利店的深处疾速奔跑,一直跑到便利店的后门,那个洪荒之地。然后又从后门,急奔回了前门。

    “喂影,你在干嘛”

    虽说只是便利店的前门后门,但便利店无限扩张,这前门后门间的距离起码也比得上公交车的好几站路了,这一路急奔而来,我难免有些气喘心跳。歪歪倒倒的扶稳了收银台之后,我瞪了影一眼。还以为它有什么急事呢,没想到居然是带着我在便利店内绕圈。

    “别瞪了,出门开张吧。”

    影漂亮的一个跳跃,优雅的停在便利店的玻璃大门处,回身对我道:“你的体质太差了,这几步也受不了,应该多锻炼。”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我就不给你鱼干吃……”

    抱怨声停驻在影的身后,便利店的店门外,那一条黑洞洞绵长的小巷子,居然不见了。换成一副我从未见过的景色,繁华的大都市夜景。

    人来人往,穿梭的擦着玻璃店门而过,热闹喧哗的气氛一下子就涌进了店里。

    这……这是,便利店转移了?

    我望着影,充满了不解。

    “这是平行中的另一个异世。”影道:“有一个必须要被便利店收纳的‘东西’沦落到了这里,此次任务,你必须要收回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影,它却不答,而是指着远处人群中一个缓缓行来的女子身影道:“摆地摊,把你手里的这件雨披卖给她,她是收回‘东西’的重要人物。”

99:异世之自救(二)

    99:异世之自救(二)

    摆地摊?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斗大的眼珠快掉出来一般的瞪着影,便利店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么凄凉的地步了,居然要我去摆地摊

    “少废话,要不,你就想办法把她引到店里面去,无论用什么方式,一定要把雨披推销给她”

    影毫无商量余地的啐我一句,转身一溜烟的往人群里消循了。

    此异世的街景与原世的夜景并无二致,高楼大厦上的霓虹闪烁,街道两旁美仑美奂的明灯,来往汽车的穿梭,飘浮在空气中的烧烤烟气,汽车的尾气,与人群密集时特有的热气交混一起,各种喧嚣的光,影,声,合成一副常见的,普通的,充满了生机的夜的图像。

    影所指的那个女人,其身姿苗条,纤细,正踽踽独行于拥挤的人群中。

    她一直低着头疾步行走,脸上的表情因夜的雾色看不清楚,但从她匆忙的脚步中,可见她正在赶往某个目的地。

    有目的地的行人,一般不会轻易停驻在计划外的地方。

    我攥紧了手里的雨披,脑中飞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能让她停止脚步,愿意跟随我进入便利店的理由和借口。

    女子的身影夹在人群中,越走越近,眼看即将越过便利店方位的时候,蓦地,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接着,她将手中的提包往肩上一挎,轻轻的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了什么。

    不,不是拾起,是抱起。

    女子抱在怀中的赫然是影,一只全身通黑的小猫。

    我心里一阵激动,想着千钧一发的机会不可错过,急忙几步冲了上去,对女子说道:“小……小姐,那是我的猫……”

    影被女子抱在怀里的时候,居然露出一双无辜可怜的大眼睛,依偎在女人的臂弯间不住的蹭着猫耳朵。由于是夏天,女子穿了短袖衣裙,那种毛茸茸的痒痒的感觉便径直的传达到了女子的心底,惹得她一阵宠溺的轻笑。

    “是你的猫?真可爱啊。”女子欢笑着,轻轻将猫拢了拢,手不经意间已在它的脑袋及背上连续抚了好几次。

    “真讨人喜欢,真羡慕你。”她笑得真诚,脚下匆匆的感觉已经在影的一声声细细的喵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哈哈,是的。”我讪笑着回应,我也羡慕你,能让影露出这般模样。

    目光落到影的后脑上,接收到它转头狠狠的一瞥,赶紧导入正题。

    “其实……我……是做销售的。”雨披正在手上,一时间也没想到该怎么请她到便利店中去,更担心她下一句话是“我在赶时间”,因此趁着她尚流恋的抚着猫背时,我赶紧将雨披呈上。“本店现在有赠礼品的活动,这是礼品,请您收下”

    女子显然惊愕了。

    “我……没有买你们店里的东西啊”

    “没买也不要紧,这是剩下的,您救了我的猫,因此我要感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刚刚它正好撞到我的脚下,我只是把它抱起来……”

    “无论您做了什么……不,其实您做了很多,这里人来车往,它又不听话,总喜欢往街上跑,一不小心就会被外面的车子撞死,被人踩死,踢死,总之它这么小的身体,很容易出事。谢谢您替我把它抱起来,您不知道,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看着它出生,长大,看着它从不会走路到呀呀学语……(汗一下),它是我相依为命的小猫,没有它我的人生都没有意义了,所以你这善良的一举,对我来说胜如造天……(停顿一下,用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所以,此乃一点点心意,聊表谢意。”

    女子彻底被惊愣住了。

    影的脑袋不再磨蹭她的手臂,不过身子却在她的怀中瑟瑟发抖(怒的还是笑的?)。女子又抱了它一会儿,然后伸直了手,将小猫递到我的跟前。

    “还给你。”她道。

    半秒钟后,她蹼哧一声笑出来,笑得眼泪在眶中打转:“小姑娘,你太有意思了。”

    影的猫脑袋轻轻的侧了侧,碧蓝的大眼犹带一丝隐忍,冷冷的射向我。

    我垂下头,窘红了耳根。

    但是丑态毕出,任务还需完成。在伸手接过影的时候,我执拗的将雨披一送,递到她的面前。

    “可是,我还是不能收下。”女子迟疑的说。

    我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

    “不是我不愿意要,小姑娘,你看,我穿的一条裙子,又只带了这么一个小提包,我正要去参加一个聚会的,这件雨披……我没法拿。要不这样吧,先寄放在你这,明天我再过来一趟取走,好吗?”女子亲切的望着我,柔和的笑了笑:“这件雨披多少钱?我先付给你。”

    这名女子的心肠,真是太好了。

    可惜,影挂在我的手臂上,背着她轻轻的咬了我一下,暗示我绝不能妥协。

    “不行,一定要现在拿走。”我几乎是在耍性子的坚持。

    “可是,你看我怎么拿呢?”女子倒不生气,对着我像大姐姐对闹性子的***一样,摊开双手让我看:“我要把它装进哪里去呢?”

    女子的小提包约莫有一个小小背包的面积,款式设计得比较特别,既可以挂在手臂上,肩上,又可以将带子分开,扯长,背在后背。这种小提包并不是真正用来参加聚会的专用手提包,只是款式仿手提包的设计,实际上还是一个小小的双肩背包。

    我将雨披展开,重新折叠。说来奇怪,看起来挺大的一件雨披,我居然能一直折,一直折,直到它小到足以容纳进她的小背包中。并且,一点都不厚,放进她的小背包后,还留有足够的空间装载她原来的东西。

    “真神奇啊”女子忍不住发出惊叹:“它居然能放进我的背包中。小姑娘,这件雨披我要了,虽然看起来这天暂时不会下雨,不过,多少钱?我付给你。”

    顺利的将雨披销售出去,收好她强塞给我的一百元钱,我以为可以回家了。

    “跟着她”影跟着女子的脚步一跃冲进人群中,回头向我命令:“快,不能跟丢了”

    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不是卖完就结束了吗。

    向小雨赶到万锦酒店的时候,聚会已经开始了。

    这是一个同学聚会。

    向小雨本来想叫男朋友蓝斌一起来的,可惜他的事业刚刚起步,这会儿正是最忙的时候,加之这仅是一个小学同班同学的聚会,因此蓝斌没有选择陪她。

    蓝斌继承了家业,成了少东。而向小雨仅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如果不是两人四年的绵长感情,谁也不会认为她与蓝斌有走在一起的一天。

    除了感情。

    除了感情,她,向小雨,与蓝斌没有任何交集的一点。

    这种沮丧,自厌的心情,蓝斌不懂,而她,连提起的力气与愿望也无。

    无法沟通,负面情绪只会越集越重。而最近,这种情绪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个聚会或者说,来得正是时候。

    小学时候的同学,距离现在已经很遥远了。各奔东西,各奔前程,大家对彼此的印象只限于小学时的同一起跑线,如果不说,谁也不知道谁的近况如何。

    没有人会再问她,蓝东是怎么看上你的?你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你这么普通……你配得上他吗?

    纵使问这些话的人,脸上总是挂着一副亲密闺蜜的表情,但向小雨看得很清楚,她们眼里对自己的鄙夷,轻视,不屑以及羡慕嫉妒等着看好戏的眼神,毫不遮掩的人前人后向她展示。

    如果不是放不下,舍不弃,向小雨或许早已宣布退出。

    灰姑娘的压力,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没有经历过的不懂,只有经历过和正在经历的人才能明白。那是一枚双面的标签,它可以让你飞上枝头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也可以让你****地狱成为人人不耻的笑话。

    与王子一般的人恋爱,任何灰姑娘,最后都可能变成人鱼。

    成功了,或许你会化身成真正的人类,享受着王子的爱与童话般的生活。

    失败了,你成为妄想的癞蛤蟆,从此以后,不论去到哪里,都有人笑着在你背后指指点点。你的所有欢笑与期盼将成为泡沫,在干燥的空气中脆弱的破灭。

    你的一点点瑕疵会被无数个人无数双眼睛放大无数倍,像被研究的细菌一样****在太阳光底下,任人捏弄。

    一旦失败,不仅是人格,尊严,甚至是你曾经视若珍宝的珍贵回忆,也会被旁人挑拣出来,乐此不疲的讥诮,讽刺。

    灰姑娘的恋爱,比之晋通人的恋爱,风险重重,压力倍增。

    然而,即使是一遭走运,终于化身成真正人类的人鱼,成为戴上皇冠成功晋级顺利蜕变的真正灰姑娘,仍然需要面临无数的,未知的可怕命运。

    婚外情?婚外恋?甚至是除了老婆以外的女朋友?女性朋友?

    像你这么“不配”的女人,难道还能阻止他和其他更优秀的女人在一起吗?

    也许向小雨是钻入牛角尖了,还没影的事她也想得这么痛苦,这么郑重其事。蓝斌曾说过,对于她悲观的心情,有一些厌倦。

    他说她过于悲观了,杞人忧天。他不是那种人,不是会寻花问柳的男人。

    可就算他不寻花问柳,难道花和柳就不会来寻他吗?长久之后,他还能记得住自己曾说过的誓言吗?

    她的悲观,一切源于她的普通,与他天差地别的,令她每当想起就会自弃的普通。

    而普通人,只有来到一个适合普通人的地方,才能感到舒心和快乐。

    向小雨怀着谨慎的脚步,小心翼翼的踏进万锦酒店十六层,一个特意为同学聚会布置好的礼堂厅。

100:异世之自救(三)

    100:异世之自救(三)

    礼堂厅的布置非常普通,但同时也很奇怪。欧式的花纹铺就的厚地毯,古香古色的红木桌椅,各种糕点酒水被逐一摆在靠墙的方桌上,人影穿梭,正装礼服男女持杯交谈。这是一个融合了中西方特色的聚会布置。累了,可以就着红木椅坐下聊天,一边夹着下酒菜,一边口唾横飞。不累的,可以矜持的夹着高脚杯,穿梭在各个人圈子里,时不时捂嘴高笑,放肆的鄙视那些改不掉旧习惯的人们。

    是谁这么有兴致的布置了这样一个会场?说好听的,就是中西合璧,说不好听的,就是不中不西,不伦不类。

    向小雨第一次来到这样的聚会现场,突然间,她有一种走进了时间夹缝中的感觉,处处觉得怪异。

    聚会上的人们,依稀都有着熟悉的面孔和神态。只是时光隔得太久了,很多人已经完全甩脱了原来的样貌,一眼望过去,向小雨觉得没一个是认识的。

    但是,同学会的贴子确确实实是经由邮局寄到了她的家里,聚会的地址,时间,聚会的班级,她的大名,没一个写错。就算她还不清楚是哪位同学发给她的贴子,应该也不会搞错了吧。

    “这里是92级小学六班的同学会吗?”

    向小雨拦住一个过往的男人问。

    这个男人大腹便便,一条名贵的皮带横圈肚皮,金黄色的皮带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被向小雨拦了下来,站在原地盯视了她一会儿后,不确定的说道:“你是……向小雨?”

    向小雨回视打量他:“你……庞龙?”

    “对啊我是庞龙啊”胖男人一个大巴掌拍在向小雨纤弱的肩膀上:“怎么现在才来?”

    出门时蓝斌说派司机用车送她,不过向小雨拒绝了,今天她想好好过一下自己“普通人”的普通日子,所以采用了乘坐公车转车的方式。聚会时间是七点开始,在路上耽搁了一下,现在已经是九点,接近散场的时间了。

    “公司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不好意思。”向小雨抱歉的笑笑,目光不经意的往会场内一瞄,搜到几个面貌形态有些熟悉的人,发现庞龙被中途拦下,都转向自己看了过来。

    向小雨一时之间想不起他们叫什么名字,因此只能点头笑笑。她以为他们会先认出自己,然后走过来搭话。却不料他们只是远远的看了一下,似乎确认了她的身份后没什么事,复又转回头继续聊天了。

    向小雨微微有些怔愕,虽然想不起他们的名字,但印象中那几张脸孔的人都是比较呱噪的性格,与自己的关系也不算很差,为什么会有如此淡薄的反应?

    “哦,既然来了,就进去吧。”

    小雨没有想到,就连庞龙的反应也是冷淡的急转直下。一秒钟前那一个大巴掌的热情仿佛是一块石头丢入粘稠的泥潭后勉强激起的一丝涟漪,很快的就恢复平静。

    庞龙说完那句话,就径直绕过她,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加入另一个人群包围的圈子里。

    窃窃私语的说话声此起彼伏,热闹喧哗的氛围弥漫整个会场,但就如同中西混杂的会场布置一样,一种格格不入的诡谲感觉充斥其中。

    向小雨四处打量了一下,发觉人人似乎都聊得很尽兴,但侧耳一听,又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一阵蜜蜂苍蝇般的嗡嗡声充塞着耳膜,既使特意的走到他们的身后,仍然捕捉不到任何明确的字眼和清晰的语句。

    奇怪,到处都太奇怪了。今晚的会场布置奇怪,气氛奇怪,就连往日的同窗,反应也实在太奇怪了。

    这和她想象中的同学聚会画面截然不同

    向小雨轻轻吁一口气,算了,她是来解压的,可不是来找问题的。她低着头,随意的走向会场内,在靠墙边的桌子上拣起一杯三色的鸡尾酒。

    在这待一会儿就回去吧,反正来过了。

    向小雨这样想着,低头抿酒的时候发现身旁立着一个人,侧头一看,是她曾经关系挺铁的一个女同学,白素琴。

    “白素琴?”向小雨轻声唤她。

    白素琴的动作和向小雨一般,持着酒站在桌子边,双目呆愣愣的直视前方,仿佛陷入沉思的发呆,脸上面无表情,木然仿如泥塑。

    听到向小雨叫她,白素琴才僵僵的转回头,空洞的目光对上她的焦距。

    “小雨?”白素琴两唇相碰,吐出一个词。

    向小雨觉得白素琴的反应如同一个人偶傀儡,牵一线才动一发,动作僵硬眼神发直,一瞬间让向小雨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怕感。但向小雨将之归为她最近可能遭遇了某种巨大挫折,所以没有细细深究。

    “知道这个聚会是谁举办的吗?”向小雨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搭话,挑了一个自认为无伤大雅,又是自己想知道的问题问。

    一般来说,举办聚会的主办人会在聚会开始的时候出来主持大局,但向小雨迟到了,她错过了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机会。她想,比她先到的白素琴应该会知道。

    白素琴猛的一下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向小雨,好像她问了一个开启机关的重要问题。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迎面袭来,整个会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一直站着聊天的,坐着聊天的,由头到尾都没看过向小雨一眼的人,都在这时候突然转过头来,齐刷刷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向小雨手里一抖,半杯三色的鸡尾酒就泼了出来,

    “你知道这个聚会是谁举办的吗?”白素琴声线怪异的反问她。

    “是……是谁?”向小雨有种破门而逃的冲动,但在众多怪异的视线下,她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绑缚,寸步难移。不由自主的,她紧紧揪着自己背包的带子,抱着这唯一一个不会让她觉得诡异的东西。

    “是……宋……开……柏。”

    答案在白素琴的嘴巴里揭露出来,向小雨却对这个名字尤其陌生。

    谁是宋开柏,是她们班上的同学吗?她怎么没一点印象?

    宋开柏宋开柏宋开柏……

    宋开柏三个字像一个可怕的咒语,所有人都在喃喃不断的启动着这个咒语。这一刻,向小雨仿佛误入了某个奇怪的邪教之中,她害怕了,惊惶的跳了起来,这才发现,这里所有的人全都有如木偶傀儡般毫无生气的表情。不是白素琴受了什么打击,是她根本都没有发现这些不是正常人

    向小雨发出尖叫,欲往门外冲去,却觉得脚下一痛,狠狠的摔落地面,回过头,白素琴的指甲已经深深的抠进皮肉里。

    “你不能走,他要来了,来了……”白素琴趴在她的脚上,嘴巴一开一合,蓦然间,向小雨发现她活动着的下颌处露出两道间合的缝隙。

    接着,她又发现在她的臂旁上,手上,脖颈,每一个关节活动的地方,都露出一条间合的缝隙。

    向小雨想起了大街的橱窗内那些站立的模特人偶,这是人偶身上特有的特征啊

    这是恐怖电影吗?

    向小雨来不及细想,恐惧的情绪令她直接采取了行动,她高声的尖叫着,一边猛力的踢向白素琴,蹬掉她紧紧抓着自己脚上的手。

    白素琴被她踢至后方,向小雨抓紧时机站起来,不料尚未站稳,一根粗大的木棒凭空出现,朝着向小雨的左脚下狠狠的抡去……

    向小雨再度跌落地面,同时伴着她的还有一阵刺骨的疼痛。

    她的左脚被打受伤了。

    举着木棒的人是肥胖的庞龙。

    向小雨躺在地板上痛得哭出声时,她看到所有人渐渐的围拢过来,越围越紧,越围越紧,仿佛要挤掉最后一丝空气般聚拢过来。在他们面无表情的麻木的脸上,向小雨清晰的看到一条条木头间间合的缝隙。

    这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小雨痛至晕倒前,她感觉到无数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身体,将她抬起,移动着,有窗被打开的声音,风呼呼的灌了进来,她被举高了,接着,往风中一掷……

    黑暗席卷而来。

    虽然痛至晕厥,她仍然没有松开手中紧紧攥着的背包。

    “他是为了你而来的……”

    万锦酒店楼下。

    “是这里吗?”我跟在影的身后,气喘吁吁的停下。

    影仰头,盯着酒店的高楼处,低喝:“快跟上来不及了。”

    影又撒开了四肢奔跑,可怜我两条细细的腿怎比得上它的轻快?跟上之前,我不经意的抬头望向了一眼,蓦然间仿如雷电霹中,我愕然站在原地。

    那是什么?

    万锦酒门的高楼上,被一团漆黑的迷雾笼罩着。这团迷雾的形状形似一只巨大的黑手,围绕着大楼四周一层。被迷雾罩着的地方,灯光闪烁,光影交错,在某些光线较强,迷雾较弱的地方,可以看到里面的物体歪曲的线条,时隐时虚,仿佛一个巨大的水盆倒扣了过来,而盆里的水倒映的大楼的建筑,影像随着水波扭曲晃动。

    实物建筑的大楼,怎么会出现扭曲的线条?

    这种现象就如同便利店移动消失时出现的情况。

    答案只有一个,在这幢大楼上,出现了扭曲时空的迹象。

    “影这是怎么回事?”我追上去问。

    影飞奔的速度丝毫不减。

    “这就是我们要收回的‘东西’。”影道。

    由于影的迷心术,酒店里的工作人员无一人对我的闯入进行阻拦。剩坐电梯,终于赶在十六楼上的扭曲空间关闭前,我们冲了进去。

101:异世之自救(四)

    101:异世之自救(四)

    向小雨是在一个山坡的坡底下醒来的。

    斜斜的坡顶倾倒着,半黄的草地一直绵延到坡顶,与天边的相接处,一栋由茅草覆盖着屋顶的木屋孤零零的矗立在坡顶下来半段的地方,显得孤寂荒谬。向小雨看了半天,才想到是自己的姿势歪倒了,所以看起来房子和坡顶才是倒过来的。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粘着的草叶,脑子开始慢慢的回复运转。

    她是怎么了?

    她去参加同学会,发现那里的同学很不妥,然后……

    那些同学哪里不妥向小雨突然想不起来了,她的记忆中到后面是一片黑暗的空白。又坐了会儿,仍是没有任何起色,向小雨只得放弃回想,慢慢的站起身来。

    此处荒效野外的,先走到屋子里去再说吧。

    站起来的向小雨发现脚边有一个小提包式的背包,很眼熟,她确定那是自己的东西。将背包打开,掏出里面的手机,向小雨很自然的拔打了一个号码。

    嘟……

    “喂。”电话里,一个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突然响起:“你还不回来?”

    向小雨被吓了一逃,犹豫着:“你……是谁?”

    电话那端的人更是惊讶,停顿半秒后,声音才复响起:“小雨?……”

    他呼唤小雨的名字熟悉而亲切得令人心动,向小雨的心怦然一跳,记忆似乎快要苏醒了。

    “蓝……”

    啪嚓一声,仿佛是被人一棍子敲掉信号,电话断了。

    再拔打,手机已没有反应。连服务生的冰冷机械声都没有响起。

    手机似乎坏了。

    向小雨折腾了一会儿,仍是没有反应,她只得将之重新扔进包里。

    那一段几乎快要苏醒的记忆也随着掐灭的火花被扔回了包里。

    向小雨继续往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小屋,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左脚受折了,骨头有点折,刺骨的疼痛沿着小腿一阵阵的传来,左脚几乎不能使用,向小雨咬着牙,半走半跳的,终于捱到了小屋门边。但她却想不起脚是怎么受伤的。

    小屋外,挂着一面方形的小小的旗子,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米”字。

    这是一间米铺?向小雨有种走到古时候的感觉,她不会能够从屋子里看到一个穿着古装的古人吧?

    然而,推开小屋虚掩着的门,屋内除了一个个又圆又黑的大缸外,向小雨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缸子里装的是米吧?没有人卖米吗?

    “有人吗?”

    向小雨朝屋里喊了几声,声音空落落的投进屋子中,连一点回音都没有便消逝了。

    向小雨心念转了转,扶着门倚又道:“喂,我要买米”

    要不是左脚下实在太痛了,向小雨会自行走进屋子里找人,但是现在她只能勉强的扶着门框站着,要是再没有人出来接应——

    啪嗒

    屋子里终于有了响动。

    可是仍旧没有什么人从里面走出来。

    向小雨仔细听了听,声音似乎是从屋外的后方传来的。

    难道有人在屋子后面吗?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又是一声啪嗒的响动,隔了一会儿,又一声啪嗒。

    这个啪嗒声保持着一定的频率,每隔一定的时间便会响起一次。这使向小雨肯定,屋后应该有人,可能就是屋子的主人。

    可是为什么主人没有出来,只是弄出声响呢?

    她不知道,所以她只得拖着伤脚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挪动。

    一步又一步,刺骨的疼渐渐的被拖习惯了,也就不怎么疼了。

    向小雨终于腾挪到小屋的后方,那里有一条清澈宛如小溪的河流,河水汩汩的流着,泛出点点的光芒,沿着屋后低矮的地势,横在小屋后方。

    几只粉蝶在河边扑梭,河边的青草更是绿意盎然,青翠欲滴。一阵清风过来,大自然特有的香气便覆入鼻腔。

    真美呀。

    向小雨不由的轻叹,她看到小河边,杵立着一个圆形黑亮的大缸,缸子形如屋内的米缸,缸上有一个厚沉的木制盖顶,盖顶一寸一寸的挪动着,那间歇不断的啪嗒声正是盖顶挪动时发出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顶着盖?

    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呢?

    向小雨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向小雨踌躇着,她知道这种感觉很恐怖,可是除了揭开迷底,看一看盖子底下有什么,她没有别的办法。

    向小雨终于又挪动了,在缸子刚刚的阵响动停止时,她猛一用力,掀开了盖边。

    “啊——”

    向小雨惨叫一声。

    缸里面的,居然是一个人棍

    人棍的脑门被顶破了皮,猩红的血口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犹为恐怖。刚才那一阵阵啪嗒的作响便是他用脑门子顶出来的。

    人棍便是四肢被砍去后,强行塞进缸中的人。

    眼前这个人棍虽然下场凄惨,但面容干净,除了脑门上的血口,他净白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污垢,清弱削瘦的面容一览无遗,仿佛得到了很好的照料,有人每天为他拭面。向小雨惊恐的瞪着缸中的脸孔,发现他只是一个十五六七的少年。

    再然后,她发现这个少年的面容何其熟悉。

    “庞龙?”

    她不确定的喊,虽然记忆模糊,但是庞龙这时候不是应该二十好几,喝得啤酒肚大腹便便的吗?怎么会在这里只有十几岁的模样,还成了人棍

    向小雨认出了少年的名字,少年却只是迷迷糊糊的,一直奋力顶着的盖子不见了,刺眼的白光闪进了眼睛,他半天没有撑开眼皮。

    “回去……回去……快逃……”

    少年语呓模糊,向小雨却看得出来,他是在警告自己。

    “庞龙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是向小雨啊”

    向小雨几乎要悲哭出声。

    少年撑开眼皮后,无神的眼珠在向小雨的身上转了转,干涩的开口:“小雨……快逃……屋里有石磨……逃回未来……未来……”

    少年说到这里,声音耗尽,最后无力的垂下了脑袋。

    他已愿死,却救死不能

    向小雨惊恐之极,她扶上缸沿还想再呼唤的时候,身后传来啪嗒一阵声响。

    她回过头,在屋子的后方倚墙的角落,还有一个同样规格黑亮的大缸。

    缸子的盖顶一跳一跳,唔唔的声音微弱传出,有什么东西在盖子底下奋力的顶着

    向小雨按着心脏,压抑着恐怖的感觉,渐渐走到缸边。

    “里面……有人吗?”她不知为何问出了这一句。

    缸的盖顶不动了,唔唔声更为激烈。

    向小雨一口气掀开了盖子……

    白素琴惨然的面容赫然其中

    由她的面相来看,也才方是十几岁时的样子,正是向小雨印像中那个一起照毕业照的同学

    啊——

    这一次,向小雨已经叫不出声来了,只能哑哑的吸一口气,声音就卡在喉咙里,凉凉的。

    白素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激烈的望着她,透出对死亡的渴求,不断的摇着脑袋,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她触不到的缸边。

    白素琴骨瘦如材,她原本美丽的面容这时已是枯败的残枝。舌头被剪去了,黑洞洞的嘴里,血腥一片,牙齿被敲落了,牙床凸显着,一开一合的彰显着她的痛苦。

    是谁?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十几岁的美丽女孩?

    向小雨想起一个名字,宋开柏。

    这是庞龙告诉她的,她舀了一口水给庞龙后,庞龙用粗哑的声音告诉她,小心宋开柏,还有他的师傅。用他们屋子里的石磨,逃回未来。

    宋开柏,师傅,石磨,未来。

    向小雨心中窜起了一条线,她无力帮助庞龙和白素琴再做什么,只有按照庞龙的话,小心找回逃生的办法。

    向小雨小心翼翼的走回屋子的大门,她越走,身后的庞龙和白素琴的声音便渐小,当她走到小屋前方时,河边的大缸消失不见了。

    气候仿佛转了一个春秋,向小雨再回到前方时,为铺已经开门营业,有人影在里面攒动。

    可能里面的人便是庞龙说的宋开柏和他的师傅。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石磨就在他们手中,向小雨只得硬着头皮踏进。

    她刚一扶到门边,屋子里面的人已经应声走出。

    “小雨你来啦”

    声音透着惊喜,随着渐渐清晰的面容,向小雨沉睡的记忆中某段早已遗忘的片段骤然苏醒。

    宋开柏,她的小学同班同学

    一个没有读完小学即离校的学生。

    然而,他的师傅是谁?

    印像中,他有父母姐姐,但是没有什么师傅。

    更何况,他居然真的穿着古时候的麻布衣,一脸笑得开心的向她迎上来。

    没有搞错的话,向小雨是二十世纪的新女性,即使在小学,也不是穿麻布衣的。

    向小雨不得不在这个小屋里住了几天。

    宋开柏对她的照顾倒是无微不至,替她处理受伤的左脚时更是千般谨慎,万般呵护,用草药敷后又取绷带裹紧,几天后,她的脚痛真的轻了许多。

    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向小雨不可能安心度过一百天。

    在这里,事态真的变得很诡异。她穿二十世纪的绦纶面料连身裙,他却穿古代款式的麻布衣,还总是见怪不怪的照看她,一脸视若平常。

    他视若平常,她却不可能了。

    不论衣着,从面相上看来,宋开柏正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青春正旺,可自己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女人了,同班的同学年龄相差如此之巨,这,即使是她知道诡异的一切秘密在于那什么石磨,她也不得不将疑问问出口,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是这样吗?”

    宋开柏低头替她换绷带时,向小雨问出道。

    宋开柏处理绷带的手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勾勾的盯着向小雨:“什么?”

102:异世之自救(五)

    102:异世之自救(五)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是这样吗?”

    “什么?”

    宋开柏直勾勾的盯着向小雨,眼里的寒意不禁令她抖了抖。这种眼神似曾相识,似乎在警告她不要问出什么危险的问题。向小雨踌躇了下,小心的措开敏感的字眼。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年轻,而我却……”她语调哀怨,似有隐隐懊恼。

    宋开柏放开握着她脚踝的手,哈哈大笑。

    “原来你在意这个,小雨”

    宋开柏似乎很开心,笑完之后,又握上了向小雨的脚踝,继续为她缠包绷带。一边缠一边说:“小雨,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我最喜欢的,既有成熟的美,也有少女的味儿,不过,如果你觉得面对我这个样子有压力的话……”

    宋开柏包完了绷带,停下来。

    “你想我变得年纪大些,还是你想变得再小一些?”

    他万分认真的问着向小雨,有种在问你是想上吊死还是砍头死的压抑感。

    向小雨垂下头,紧张的收回自己的脚踝,转移话题:“你……你才十七岁,怎么能见到我二十多岁的样子……这,这我怎么也想不通”

    宋开柏看着她,眼里闪烁了一下。

    “小雨,我一直在看着你的。”

    “哈?”

    “我一直在看着你,小雨,从你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到你二十四岁,我一直在看着你,看着你渐渐的成熟,风韵更重……小雨,我喜欢你,以前喜欢,现在更喜欢了,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才把你弄到这来的。”

    “啊”问题似乎进入了关键的时期,向小雨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想顺着话题问下去,又不知该抓住哪些字眼,只得呆呆的望着他,半晌,嘴巴开了又合,始终吐不出那句“你是怎么把我弄来的。”

    宋开柏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又一次开心的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的手掌顺着向小雨的脚踝,摸上她的手臂,继而揽住她的尖头,鼻子抵在她的额上,亲亲密密的低道:“小雨,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以后一直在一起,好吗?”

    “在……在……”向小雨结巴了,很想推开他,又怕触了老虎的胡须,趁着他高兴,急急忙忙道:“宋开柏你……”

    宋开柏,你不是在小学三年级时便转学了吗?你怎么会一直看着我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觉?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与我在这里生活,我们为什么不到大城市里,那里什么都有

    向小雨终于问出了这些问题,她急迫又期待的望着他,忐忐忑忑,生怕他情绪斗转,一切都变了。

    幸而,宋开柏对她似乎有着宠溺一样的宽容,他似笑非笑的搂着向小雨,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在这里住下的几日来,宋开柏除了替她处理脚伤接触过她的脚踝外,两人并无其他接触。宋开柏对她小心翼翼,仿佛怕易碎的瓷娃娃会碎裂一般,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不曾主动的接触她。

    刚刚的揽肩和抵头是例外,现在的索吻更是他此举如同是在宣告,他要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

    向小雨知道,这一吻下去,她就再也得不到之前的礼遇了,宋开柏接下来还会对她做什么,她无从得知。但如果情况没有进展,她一直只能徘徊在问题的边缘,也同样没有助益。于她回去没有助益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记忆中一片空白,向小雨心中却有一种执著的强烈感觉——她要“回去”,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那个人是谁?她不知道。她和他是什么关系,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非要回去不可,总觉得只有“那个人”才是自己真正该待着的地方,而这里,不是

    向小雨闭上了眼睛,虽然闭上了眼睛,仍然能感觉到从宋开柏的身上发射过来的强大迫力。这一个索吻,在这一刻,转化为了求生抑或是求死的双刃剑。

    生?或是死?就在她的一举之间。

    向小雨亲了过去。她特意弄歪了方向,倾斜着擦过他的颊边,后装着惊讶和羞涩不已的样子,紧紧的捂着嘴,低下头,转过身,躲过他覆过来的追击。

    “你歪了。”宋开柏笑嘻嘻的,像一个天真的初恋小伙子,首次得到女孩的亲吻。

    “再来一次,好吗?”他低头,索求,手抚着向小雨的肩膀,轻轻的,柔柔的,如恋人一般的要求。

    “唔~唔~,不要”

    向小雨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有演戏天份,她明明是恐惧得心在颤抖。想着庞龙和白素琴的下场,他们之前也和宋开柏有过这样的互动吗?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哪个片段时惹恼了他,得到这样的下场?

    “你还没告诉我,问题的答案呢”她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唇,隔着手掌,眼睛溜圆圆的望向他,无辜可爱的撒娇。

    这叫欲拒还迎。向小雨无师自通的用这招对付他,她有种踩在钢丝线上小心翼翼的感觉。她必须在能安抚他的同时,又能探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同时更大的保全自己的贞洁和性命。

    宋开柏对她的撒娇很是没辙。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同时,又表现出对两人间的进展感到非常兴奋的激动。

    他好像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天,自己终于像女友一样,向他撒娇了。

    他等了多久了?

    向小雨隐隐觉得,似乎从他离开学校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等了……

    “小雨,我向你介绍,我的师傅吧。”宋开柏搂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将她由地上带起,将她领进了茅草盖房顶的屋子。“他也是时候,正式认识他的徒媳了。”

    向小雨被他带着,禁不住抖了一下。

    向小雨在这个茅草屋顶的木房子里,住了几天,在这期间,她从来没有正式见过宋开柏的师傅。

    所谓没有正式见过,是因为在屋子里时,她能看到那位老人家的身影,但老人家从来没有看过她一眼,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屋子里很宽敞,比外表看起来的还要宽。

    向小雨白天在屋子外的草地上休息,晚上进了屋,宋开柏就将她领到屋子的另一角,一张简易的木搭子床上休息。

    宋开柏曾叮嘱她不要吵到老人家,因为师傅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近。

    于是向小雨一直表现得安安静静,乖巧无比。

    纵然她在昏暗的光线里,无数次的朝屋内搜索,隐隐中看到老人家一直弄着的一个类似石磨的东西,她也一直表现得不惊不动,一无所知。

    那个石磨,就是庞龙说过的东西吧

    老人家总是背着大门的光线,不停的在石磨上转着。

    记得小时候,看大人在石磨上磨米时,所做的动作就是老人的动作。可是,向小雨却极少极少看到他往石磨中加米的举动,不加米,他在磨什么?

    嚜,嚜,嚜。石磨转动的声音一直从老人的方向传过来,背对着自己的老人和这从不间断的磨动声,就是向小雨对老人唯一的印像和认识。

    此刻,宋开柏将她半抱半扶着,领进了屋,领到了老人家专属的那个方向。

    “师傅”宋开柏高兴的叫唤着:“我给你带徒媳妇来了,这是向小雨我爱的人”

    我爱的人

    宋开柏这样说的时候,向小雨的心又抖了抖,但她竭力的隐藏着,没有在肢体上表现出来。否则,将她紧揽在怀的宋开柏,一定能查觉。

    我爱的人。向小雨觉得,这个我爱的人,对她应该是另有所属。

    无意识间,她的脑子又开始飘飘浮浮起来,在记忆的空白中不断的搜索着什么。

    “嗬,是吗?”

    老人特有的沉厚苍老的声音将向小雨的思绪拉了回来。向小雨定晴,极目的看着眼前昏暗的黑影,一直背向着大门的光线的屋角的深处,即使来到面前了,她仍然看不清老人的面目。

    但是对他手里一直碾磨不停的石磨,她终于一窥究竟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石磨,米白色的,泛黄。中间圆圆的中孔处,并没有米粒,但石磨一直转动着,却好像底下有着永远也碾不完的米。在石磨的表面圆形的边缘上,东西南北的位置,如钟表上的刻数一般,粗略的刻着一圈简陋的印记。

    印记看不清楚是什么图案,因为太过简陋了,有此仅是一横,有的是一勾,有的是个奇怪如古老的字体,随着年代的久远,深深浅浅的被磨掉了一半。向小雨只觉得,它们,莫非是代表着不同时期不同时间的符号?

    “小开,你确定她,会留下来吗?”老人家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背对着向小雨问出令她惊悚的一问。

    宋开柏很高兴的回答:“会师傅,小雨和别的人不一样,她从来不会骗我”

    宋开柏像保证一样拍着胸脯说,向小雨却是心尖一抖,觉得脚下都没力气了。

    宋开柏如此轻易的对她信任,反过来会是什么?

    “师傅,小雨会留在这里陪我们一起过的,她永远不会离开我们。对不对?小雨?”宋开柏向师傅保证完后,后半句,是问向小雨的。

    向小雨全身僵着,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好了,小雨你已经保证过了,那么现在我就来回答你的问题……你知道,我是在哪里一直看着你的吗?”

    宋开柏在昏暗的光线中幽幽发亮的眼睛,令向小雨觉得他像漆黑的夜中的一个魔鬼,总是趁她转身之际,偷偷的在背后打量着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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