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三章 得闻此讯,大笑疯癫
苏景赶到怀安时候,小镇内外开疯了梨花。
凡人不懂修行事情,但至少能看懂飞仙景色。整座小镇都被惊动,又有谁能想到才搬来半年多的那个年轻女子,竟然是位仙家。
有几个修家比着苏景到得还要更早,正向镇中人打听飞升者为何人,居住于此的细节等等。
小镇百姓彼此间聊飞仙是一回事,那是他们自己乐意,可陌生修家往来打探得太多频繁,就算是打扰了,尤其山中修行弟子,不少人心中会把凡俗看低一等,纵无恶意也难免倨傲模样惹人生厌。又不忌讳形迹,直接从天上跳进人家院子去说话,岂不吓人。
无需苏景吩咐,六两已然赶上前去,找到那几位先行入镇的修家,亮出自己的身份后言明‘飞仙之人,是一位与我离山大有渊源的前辈’,大东家言辞客气,对方又岂会不知这是‘尔等莫扰民、此事少打听’之意。
另外苏景知晓据此向西六百里有大成学的一座书院分庐,当即传讯于大成学现在的掌门大先生秭归,说明飞仙之人为‘浅寻前辈’,望他能传讯分庐、派遣几位弟子暂住过怀安,为赶来探听消息的同道解惑、守护小镇安宁。
修行正道刚还并肩恶战于十一世界,人人知晓有个黄裙女子剑法绝顶,外人不晓得她的真正身份,但都知这个名叫浅寻的女子是离山的朋友。秭归先生得小师叔剑讯后立刻传令下去,待到黎明时候。书院分庐几位弟子赶到,和苏景打过招呼就进入小镇暂住下来。
再有修行同道来此探听飞仙消息,自有他们来应付,不会扰到小镇。且这些人都是书生,读书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惹来百姓反感,他们以游学之命入镇,食宿自理性情谦和,倒是颇受欢迎。
苏景呆在小师娘的家中。
怕吓到小孩子,小师娘在此独居,未带尸煞护卫奴仆。
她在这里住了半年多。家里总被她收拾得纤尘不染。但是苏景看得出。那些箱子、柜子几乎从未动过,甚至寝室、厅堂里,浅寻都不曾有过稍坐。只有那方小小院落,才是她真正静心打理的地方:草坪整齐、花儿娇艳。初长的葡萄藤上叶儿青青。对面架起了一只小小的秋千。秋千旁摆放了一只竹马,还有一方浅浅浅浅的小水潭...想来‘齐僮儿’偶会会来院中找浅寻姨娘玩耍吧。
平时浅寻自己,也都待在院落中。
苏景又等了一阵。日上三竿,他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小娃一定睡醒了,他想去对门做个拜访,小师娘走得突兀,自己总要替她去向‘齐僮儿’打个招呼,说一声‘姨娘走了,过一阵再回来看你,你要乖乖的啊’。
但还不等他走过院子,外面忽有敲门声传来,一个男子声音恭敬客气:“请问...浅寻仙长的高徒可在家么。”
六两要去开门,苏景摆了摆手,亲自上前去开门,门外一家三口:赵氏夫妇,囡囡‘齐僮儿’。
大人晓得自家对门那个今天借盐明天借油的女子是神仙,神情里既有恭敬又有畏惧,低垂目光不敢于苏景对望,只一个劲笑:“我们...住在对门,以前与浅寻仙家多有往来...”但小娃还不太懂这些,圆溜溜地眸子里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苏景
“我晓得你们。师母在小镇时,承蒙你们照顾,感激不已。”苏景微笑着退后,把一家三口让进了门。
赵氏夫妇听苏景这样说又是欢喜又是惶恐,男子当家、急忙摇头:“小仙长言重了...小人凡胎肉眼,委实不知她老人家竟是天仙人物,平时只当邻里相处,失了恭敬,怠慢有罪、怠慢有罪啊。”
赵家家境不错,但当家的不是读书人,奋力文绉绉地讲话,加之面对仙长心底紧张,一句话一句话地说出来实在吃力得很。
请到正堂落座,妖精之中天字第一号的大东家给最普通不过的凡人奉上香茗,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包极品玫瑰红豌脆糖放进了囡囡的小手中。
无需赵家人再多做客套,苏景直接问道:“赵先生怎知我会在师母家中?”
赵氏夫妇转头,把目光投向自家孩儿。
读书少,家教却好,‘齐僮儿’不似旁的娃娃那样遇到一件自己知道的事情就立刻开口抢话,而是在得了父母许可后才开口,稚嫩声音:“是浅寻姨娘对我说...过几天她可能会走,到时候应该会有她的弟子来这里...有三句话要我告诉哥哥。”
“小孩子不分尊卑,岂敢胡乱称呼。”当爹的听得女儿喊小仙长‘哥哥’,急忙开口斥喝。
当娘的也赶忙对爱女做出指点:“要唤仙长前辈。”
苏景一笑摇头:“喊哥哥就很好,姨娘要你告诉我什么?”
“修行末路、最后一关大逍遥问...若真在逍遥中...又何须问逍遥。”短短一句话,在囡囡口中说出来实在太吃力了,什么‘修行’、什么‘逍遥’,这些词汇对个几岁的小娃来说未免晦涩,不过她聪慧、仔细记下了。
这便是小师娘最后的领悟,与心尖儿宝贝短短相聚时的领悟。
不久前她已领受天机,但她懒思量,也难辩自己的领悟是对还是错,由此借僮儿之口留下这一句话,若是错、无法飞升、她走不了,这句话没了意义也不会为苏景所知;若有天她真的走了,这句话...或许会对苏景的修行有些帮助吧。
浅寻留给苏景最后的礼物,僮儿口中奶声奶气的一句玄真道理:
若真在逍遥中,何须问逍遥。
大逍遥。贺余师兄的弃仙护世,小师娘的母女重聚。
第二句话就简单多了,僮儿继续道:“告诉他,保重,再见。”
‘他’是哪个,苏景懂得。
还有最后一句话:“未能寻回陆角,心存遗憾。”
心存遗憾,怎能逍遥?
月有圆缺、世无圆满,谁说心中存憾就难寻逍遥...圆有缺才是真正圆的道理天下修家皆知,可若非浅寻飞仙去。修行中人又有几个会想到:真正逍遥。绝非无憾。
深深提息,苏景微笑,对着‘齐僮儿’点点头:“多谢你。”
赵家男子接过了话题,先是寒暄客气。说自家孩儿能替仙子传话是她的福缘。跟着又提起小娃似是和仙子颇为投缘。以前浅寻仙子如何喜爱她云云,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话里话外隐隐透出了一个意思:这孩子可能很有资质。若能修行就再好不过了。
如此说了一阵,见苏景微笑不语,赵家男子无奈收声,但做娘亲的显出了焦急神情,纵是凡人也晓得仙缘难得,万一错过百年追悔,这可是孩儿的长寿机会,她突然带着小娃一起跪倒向苏景:“求请小仙长看一看,这孩子一定是有资质的...”
浅寻说过:齐僮儿的父母就是她的恩人。
她的跪拜苏景如何敢受,急忙上前搀扶,摇头道:“两位有所不知,这孩儿与我师母投缘是真,但她的根骨不合修行,若强行纳气修炼,无法学有所成不算,还会害了她的体质...不过两位放心,这孩儿就是我的小妹,我保她今生快乐无忧,我保她世代轮回妥当,总有好根骨的时候,到那时我再引她步入大道。”
齐僮儿是假的,此事始作俑者:苏景。本意只是希望这孩子能打开师叔、浅寻两位前辈的心结。失败一半成功一半,浅寻得解脱师叔却伤更深。
可是她让浅寻寻得逍遥真谛、一朝飞仙去。
若老祖得闻此讯,当会大笑疯癫。
下一次苏景再去青灯境时,老祖就能得闻此讯,必做大笑疯癫!
只冲这一个缘由,‘齐僮儿’的今生来世,苏景揽下了。这样做算是任性了,可是浅寻看重的弟子,又怎能没几分任性。
管今生再管来世,得小仙长许诺,纵是孩儿无法修行,娃娃的父母也有无限欢喜。不过赵家男子见惯事故,多少也有几分眼界,晓得‘修行之人不可干涉人间事务’,此刻面前这个年轻人竟连‘轮回’都包揽了,话说得实在有些太大,也就不可信了。是以他神情略显踌躇。
苏景不去解释什么,照顾赵家是后话了,轮回事情他会和阴阳司打招呼、阳间事情自会有六两和樊翘照顾,这孩子、这一家,错不了了。
这个时候苏景忽然得到剑讯,扶苏来了附近...小师叔鸿运当头,病病殃殃,擅医扶苏领受师长之命,隔三差五都会来看看苏景,请他吃上几颗药丸子再挨上几针。
苏景暂与赵家人辞别,起身出门去迎扶苏,趁此机会赵家父母轻声问六两:“一直没请教...小仙家师承门宗、仙名尊号。”
“先要告知两位的,我家主公言出法随、令出无改,他说世代照顾就是世代照顾,两位尽可放心;再、家主心存柔善照看人间,但也绝不容旁人打了他的旗号招摇的,两位千万要珍惜这份福缘。”六两笑了笑,该说的说完,报上名号:“我家主人,离山、苏景。”
离山苏景?
赵氏夫妇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佑世真君。
佑世真君刚刚说过:她就是我的小妹。
先是惊骇满面、继而欣喜异常、再做相视对笑...笑着笑着,笑停不下来!纵知这样在六两面前会失礼,可父母心中那份狂喜又怎生能忍耐,自家的孩儿将来能得佑世真君的照拂!
得闻此讯,大笑疯癫。
--------------
唏唏嘘嘘的一章啊。
祝兄弟姐妹五一快乐!(未完待续。。)
第九一四章 交由天定,一笔勾销
未再过多逗留,见过扶苏,苏景转回赵家道别,也无需多嘱托或者承诺什么了,一家三口从此纳入苏景的眼线之内,平时不会打扰他们、有事情时候自会有人及时照顾。
今日苏景再不是要自刺一剑才能向别宗讨回公道的小修了。离山不提,幽冥不提,他身后还有南荒天斗剑庐的势力,还有齐喜山逍逍遥遥阁的羽翼,还有整座中土正道的万千同伴。
他要‘以权谋私’,他就‘以权谋私’。
随后苏景启程返回自家白马镇。
小师娘飞仙,发生这等大事,三尸都跟苏景一起去了怀安古镇,不过从头到尾他们都露面或者多说个一字半句,一到地方就钻进内室,守着也不知道小师娘是否睡过的床榻,吧嗒吧嗒流泪不止。
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
浅寻心中有个结,为人清冷漠然,与苏景等人相处的时间远不如蓝祈那样长久,对苏景说过的话远不如蓝祈那么多,可她对晚辈的照顾、对苏景与三尸的恩情,比起大师娘毫不逊色。到得现在她也飞升了,虽是天大喜事,但一想起从此仙俗两隔、不知见面何期,三尸就忍不住地难过。
一路飞行哭哭啼啼,直到落地后再后厨寻来卤味雷动的心情才好了一点,唉声叹气地开始吃肉,同时不忘相劝自己两个兄弟,另两个矮子在大哥规劝下,各自勉强吃了二斤牛肉和四五枚卤蛋。看着真让人心酸。
苏景当然感慨的,一个接一个,那些照顾自己的、指导自己的、教诲自己的人都走了,他们只能扶着自己上路,却无法永远相随。
总有一段路是要孤身去走的,这就是凡间的道理,也唤作:天条。
其后一段时间,‘苏记’的日子波澜无惊,来买卤味的永远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家,苏景不理天下只看灶台和账目。尤其后者。算账时候总是笑吟吟的,偶尔还是有人会‘慕名而来’想与苏景做论道问剑,但值得黑风煞出手的都不存,又何须苏景出面。
小师娘飞仙去了。苏景身边并无绝顶高手守护。苏景不知道的。自从上次‘打伞道人’来过之后。就总有一位离山长老常驻于白马镇东六十里外的临安城。
苏景缴获的那枚‘松散真一塔’已经归还天元道,正如苏景所料,重宝归宗为恩。天元道今日天剑真人亲自赶来白马小镇道谢,有关六千年前那支‘叛徒’的事情他没多说,不过他语气极重、说要追剿此部查明他们为何要对付苏景的真相,此事未了结前,天元道永欠离山一个交代。
正道天宗、同气连枝,天元道的门中长辈能这样说话,足见其心了。
影子和尚没消息,叛徒叶非没消息,蜂侨还在涅罗坞闭关,相柳倒是来看过苏景一次,吃了一锅肉塞了个牙缝。
一是凶兽体魄惊人,另则他本身修行火候到了,小相柳在十一世界落下的一身重伤几乎痊愈了,速度堪称神奇。吃饱喝足,留下一句‘我回北方去精修,没事少找我’,小白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琵琶走了。
戚东来给苏景写了封信来,北方空来山魔君的大师兄,说灵讯飘飘不显真诚,笔墨文书才见真情,虬须大汉一笔娟秀小字,什么甚是念想、盼祈安康之类废话一堆,正文其实就一句:过两天找你去玩。不知是魔崽子修为又有突破还是其他什么缘由,苏景看他的信,总仿佛能听见他的吃吃娇笑;
第一封信送到没两天,戚东来第二封信又寄来了,原来他师弟蚩秀虽继承了魔君大统,可修为入瓶颈迟迟提升不上来,蚩秀决定冒险做强突之法,戚东来放心不下,要回空来山守护师弟,不能来看苏景了,这次读信中,苏景似是听到了骚人的幽幽叹息......
时日无影亦无痕,轻飘飘地流淌着,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修行道上大小门宗、数不清多少人都吃过了苏记卤味,味道是不差,但也没谁还会专门转回再买、做个回头客。
大家都是图个一时新鲜罢了,苏记的生意渐渐冷清下来,只是生意差了运道仍旺,房子三天两头的裂、招牌无缘无故地掉,堪称坚持不懈。苏景早都习以为常,那天要是没出点事,晚饭时他都会喝上两杯以资庆祝。
苏景的手艺还可以,可平心以论,也不比别家的熟食铺子强上多少,三尸早都吃烦了,小棺材排成一溜,飞去其他地方玩耍了。
生意差了,无需东家时刻守灶台,时间也就多了起来,闲来无事苏景会读一读‘清泠剑歌’的剑诀,做剑意的领悟与揣摩。但这样做只能算作‘读书’,不算修行的。自从他十五岁被老祖引着踏入修行世界以来,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不问修行。对此无人过问,苏景也不会主动向别人解释什么。
这天里,离山消息传来,沙漠古城中的法阵封印终于被破去,只要苏景愿意随时可以去往莫耶。苏景精神一振,‘苏记’关门大吉,小师叔先回离山待上几天,随即启程去往西方沙漠。
请雷、秦两位长老相助,古时阵法开启,苏景自中土天地一步跨入莫耶世界!
三尸未随行、黑风煞被遣回南荒继续修行、六两回齐喜山逍逍遥遥阁去做他的大东家,离山弟子也一个没带,苏景又次来到莫耶世界。
举目四望,这世界仍是以前模样,阴冷,沉寂,漆黑...和死气沉沉。
完全感觉不到生机的天地,已经死了的莫耶。
心念转动,苏景身内突然远处一团金光。很快,金光收敛、浅淡下去,最后只剩一道模模糊糊地光影...虽模糊,但依旧惊人:三足金乌之影。
再过片刻,金乌之影化形,变成了一个女子,面目姣好、神情倨傲、目光倔强的金衣女子,阳三郎。
先打量过四周,阳三郎又望向苏景,尖尖的下颌一点:“还可以,反正不比我想得更差。”说完身形一晃正要飞投远天,苏景忽然开口:“请留步。”
身形暂止,阳三郎问:“还有何事?”
“你我仇怨真就一笔勾销了?”苏景问着,同时摇头苦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像你的性子啊。”
阳三郎没找没惹陆角八,平白被打灭身魄抽夺神魂,即便陆角有再多苦衷,阳三郎又何其无辜。
离山陆角欠了这头金乌一个天大公道,苏景背下了。
后来又发生诸多事情,连番争斗,如今阳三郎变成了寄身于苏景的阳魂,她再也奈何不得他,只有乖乖听令的份。可是公道与强弱、地位都并不无关系。苏景人在十一世界、阳三郎初醒时就问过她:我当怎样助你。
当时阳三郎未知可否,待杀猕战事了结、苏景又提出此问,阳三郎应道:助我找一方无主世界,我与陆角、与你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
金乌口中‘无主世界’,指的是没有太阳的地方,何须刻意寻找,简直就是现成的。这是神物的修炼秘法,外族即便是苏景这等阳火弟子也无法效仿。
往日仇怨一笔勾销是大好事,不过以苏景对阳三郎的了解,她真能就此放下?
她放不放,都对苏景无害,只在乎那重‘公道’还未还。
在小乾坤里待得久了,回到大世界中,阳三郎心情似是不错,全不成体统的抻了个懒腰,金色衣裙为上下两分、扬手抻腰之际神物露出一线白皙肚皮,看上去很是细腻:“初醒来时和你长谈一场,那时确是犹豫的...再也奈何不了你,可就如此与你作罢心中不甘,偏偏继续与你势不两立又纯粹是别扭自己。金乌一脉无畏生死,不过‘别扭’这两字能不找还是不找的好。”
懒腰抻完了,手臂放下了,肚皮被重新遮掩,阳三郎笑了:“那时我想,我得寻个主意,解了眼前这一局。后来机会来了:你遇到对付不了的对头,我就把‘凌天’之术传授于你。”
骄阳凌天,生死签落。苏景的生死交给了天,阳三郎也把自己的仇怨交由天定。
苏景死于‘生死签’,阳三郎便是大仇得报,与他一起魂飞魄散何足惜;若苏景未死,阳三郎就不再计较前嫌,只当以前做了场噩梦,拉倒算!
直到阳三郎亲口说出,苏景才晓得她传授凌天秘法的真相...说穿了,阳三郎根本就拿他的‘生死签’当骰子来掷。一场凌天之战,三命去其二,可苏景到底还是活了。
实在古怪的手段和想法,但又何尝不是神物的洒脱。
话说完了,阳三郎振起身形,遁化一道金光向着东方飞去,转眼消失不见,自去做她的修行了。
而苏景来这世界,也绝非单单送阳三郎过来修行那么简单,待她走后,苏景心念转转,又一个女子离开洞天,被他横抱在手中:身着茶花隐绣长裙、熟睡得像个婴儿的不听。
“我说你啊,总这么睡下去不行的。”苏景声音轻轻,和怀中不听说着话,举目分辨方向,迈步向着东南方向走去。他来过莫耶,依稀记得晴族丽山所在的方向。
不听的呼吸匀称,睡眠深深,蜷缩在苏景的怀中。
此行目的,小妖女的故乡家园,丽山。(未完待续。。)
第九一五章 喋喋不休,顽石飞灰
祈灵。汉人的说法是‘请神上身’。
中土乾坤中不入流的小术,莫耶世界里广为流传的重法。
瞑目天都一战,不听动用了这项法术,一人独斩二十凶神,杀天理两座影身再破巨灵遮天一掌,直到逼出天理真身,又与影子僧联手和强敌斗了一场金铃魔音。远远超出她的极限了,五倍还是十倍?没人能计较得清。能确定的仅只是:要还的。
不听多出的那条性命已经搭进去了,但不够,还得再加上现在的...沉睡。
恶战过后,不听的处境,远非旁人以为的那么轻松。
沉睡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苏醒则遥遥无期。用风长老的话说:醒或者不醒,要看天意。
可是话说完没一会功夫,风长老又摇了摇头:其实她现在也不能是算睡着的,这个情形...该怎么说呢...她差不多是醒着,身边之人说什么做什么和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会落入她的识海,她是知晓的,可她知道也没用,她醒不过来。
话说完、沉吟片刻,风长老又再补充:至于她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我就不晓得了。不过不管她自己知不知道,她都醒不来,是以我觉得还是不知道更好些。这事有点像做梦,嗯,做梦。
梦中人,若知道自己在做一个永远醒不了的梦,当何其恐惧。
“我问过风长老了,怎么才能把你弄醒。”抱着不听。苏景前行不辍:“他说‘尽量刺激,悲喜都无妨’。这件事我请他封口,无需再对旁人提起了,一是担心也无用平白让同门和朋友思虑,更要紧的是我也实在受不了他们会来问候...你也受不了吧。”
“尽...量...刺...激...”苏景拖了长音,笑着对不听,一直以来不听都喜欢他笑,亲密独处时候总会说‘笑一个给姑娘瞧瞧’,只是她闭目沉睡,苏景不晓得自己的笑容会不会映入她的识海:“当时我就有妙计跃升灵台:再娶一个。我还挺高兴的。这下可算名正言顺了。我纳新房是为了救夫人醒来啊...可风长老又说尽量并非‘玩命’,这其间是也要有个度,若你被刺激的不想活了,那就算彻底完了。我一听就急了。这不娶不成二房了么。你那么喜欢我。见我又办喜事,妥妥的跟我耍赖到底、不肯醒了。二房没了,你可害我不浅。”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回白马镇重开苏记。看着我炖肉卤蛋卖钱数钱应该挺开心的...这算是你一个心愿,所以我就回白马镇开店了。结果把天下修家的钱都赚了你还没醒,诶我说,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三年,苏景不务修行专心开店,看上去忙忙碌碌,也只有他自己晓得,洞天之内始终都还有另个‘苏景’,守在熟睡的不听身边,给她讲牛肉应该如何做酱,烧鸭与烧鸡在做法上的区别,茶叶蛋的茶叶该如何选料,还有今天赚了多少、明天又该上货什么...三年,说话不停,几乎不存过片刻的沉默。
现在莫耶,阳三郎飞天远去,就只剩他们两人时候,苏景把不听‘拿了出来’,从神识投映的啰嗦变成自己真身的唠叨。
“不过,你是没醒,这店咱也没白开,真赚了不少。修行人不拿钱当钱,不赚他们赚谁,我问过六两了,开店赚来的钱够咱在皇城买几套好院子了,现如今我算得富家翁。这事不服不行,我手艺不如爷爷精,可赚的钱真心比他多,多多了。我要是你早都乐醒了...是,我知道,累了就得睡,可也不能总睡个没完不是,白马镇我一个人打理苏记,大黑鹰杀人的活干得那么熟,居然都弄不清横切牛肉斜切鸡,全靠我一个人忙,都累瘦了,也没见你来帮忙。”
“往事就算了,我既往不咎,谁让你长得好看呢,不计较了...忙生意时候你装睡我不跟你计较,画符的事你也别跟我计较了...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张符怎么就画到蜂侨身上去了。可不管怎么说,在人家姑娘身上画符总是我的错。当初我以为这事跟你说了,你一急就能醒,不成想夫人真沉得住气,硬是接着睡。”
“以前有什么事情都不提了,如今你我重返莫耶,若我能让此间重现生机,你可真不能不醒了。”说到这里苏景稍作停顿,他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不觉得自己能做成这件事,你得帮我。”
随即苏景又换了语气,沉重不再,往常那样开开心心:“刚我吓唬你呢。让你醒来,我手上办法多得是!莫耶重现生机不灵的话,咱就换新招:打。”苏景捏手指,喀喀地响声:“打媳妇。挨了打你还能不醒?我跟你说,你可别逼离山小师叔打媳妇,这不是咱离山的传承......”
一路说话不停,苏景前行。
无风无雨也没有晴天的世界。
驭界一战,苏景夫妇损命三条,各自落得一身重伤与严重反噬。战后三年,苏景重返莫耶,奢望能重现这世界生机,奢望能让怀中不听能因此醒来...来莫耶,苏景盼能治好自己命中最重的那块伤。
没了生机的世界,沦丧速度远胜想像,泥土层层沙化,大地龟裂碎碎开片;眼中所见坚韧高山都泛起黯淡却刺目的灰,苏景能察觉,山已经变得‘脆’了,看似挺拔的山壁未必经得住凡人一拳,勉强剩下一个轮廓、一个形状而已;沿途所经洪川大河或者干涸见底,或者颜色漆黑如墨散出浓浓**气息;还有那些昔日里繁盛的大城,坍塌成了一片片废墟。
回归中土的三年,苏景无时无刻不在倒霉。层出不穷地各种意外大大影响了他的疗伤,不过这段时间过来,他的伤势总归比着‘单打独斗非我所长’时要好一些,尚不能冲天疾飞,但抱着个人走得也还算稳当。
世界沦丧,地质变化,看似平坦的大路下出现或深或浅的陷坑,运气使然,有一个算一个苏景全都踩了个便、摔了个遍,但不管是双脚落地还是后背后脑猛砸于窟底。苏景永远都让自己摔在她身下。
呲牙咧嘴爬起来后。苏景总不忘对怀中不听笑上一句:别谢,莫耶帝婿来到莫耶世界,就一定得守你娘家的习俗。
莫耶习俗,女上男下。
三个月。苏景整整走了中土一季。终于抵达晴族根基所在。丽山。
连绵山峰半塌半伏。曾经睥睨一方的雄浑气势如今只剩下两个字:狼狈!
山已如此,晴族先祖在山中的一应建筑也早都**垮散,连大概模样都看不出来了。这山完了。腐朽不可雕铸、脆弱不堪轻负。伫立山脚下,苏景仰头打量着丽山,神情里不见颓丧,语气中反还带了些欢喜:“到地方了,该忙了!”
说话间,苏景一拍挎囊,铁锹、长竹、麻绳...一大堆东西飞落在地。用去一天时间,苏景在山脚下搭了一间竹棚,算是有个落脚地方。
不听安置于一只自中土带过来的软榻,苏景不忙进山去,而是坐在床边,自鬼袍内取出了一方玉匣。
匣上鬼篆古文,法符封印,来自二明哥馈赠、‘麒麟库’中的宝物,阿骨王袍大袖拂过石匣,其上封印玄光一闪就此消失,这个时候他的识海深处忽然传出阳三郎的声音:“苏景,你可看得见我么?东方。”
金乌阳魂与苏景本命相连,相距遥远时无需大喊传声,运转心识自能沟通。
起身走出竹蓬,面向东方蕴足目力...黑漆漆地天空,哪有丝毫光亮,苏景摇了摇头,一道心念转过:“看不见。”
阳三郎并未立刻回答,似是在沉默思索,苏景则问道:“跟你商量个事情?”
“说。”阳三郎的语气里好大不耐烦。
“先别贪那么大的胃口,照这整座世界你现在差得远,先把我所在这万里地方当做小世界来照,一点点来。成不。”
阳三郎反问:“你这是为我好?”
苏景笑:“是给我自己帮忙,没阳光我啥也干不成。”
“肯说实话就好。成了,甭管了。”阳三郎也笑了:“其后漫长光阴,你所在这万里地方,天气会变得乱七八糟,时冷时热,这是我修炼所致,提前和你打个招呼。”
“不妨我事,你只管行功。”一边转念回应,苏景回到竹棚、打开了石匣。
匣分两格子,左边大格满满的碎石,奇形怪状什么样子都有,石上也有小小鬼篆封印,丝丝缕缕的灵瑞气息自碎石间穿梭缭绕,行转有序,永远也不会逸出匣外;右面小格摆正这几件工具,刻刀、长镊、铁砂纸之类工瓦匠的家伙,但要小得多、也精巧得多。
自碎石中挑挑拣拣,找出一块形状最让自己满意的。石头在盒子里不够娃娃指肚大小,被苏景取在手中后就变得与成人拳头相若,变大了不少。
自匣中取出一柄小刀,他准备雕刻石头。轻轻落刃,第一刀不敢用力,不料就那么轻而又轻的一下,坚硬石头直接断裂。
开裂后,两断的小石顷刻化灰,消失不见。
叹口气,心疼啊,二明哥传下的石头,每一块都珍贵无比。可废了就是废了,没得挽回。苏景再从匣中取出一块石头,这次轻一刀顽石岿然不动,手上稍加力气,锋锐刀锋加于石身、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如此,一点点加力,直到他身中所剩那点残损修为全都拼上去了,石头还是不受刀锋。倒是苏景太用力岔了气,好一阵子咳嗽。
玉匣中的碎石形状各异,可质地是完全相同的,第一块一碰就碎,第二块皆尽全力丝毫无损,简直莫名其妙。
咳得惨,手也跟着一起抖,无意中碰到手中顽石,不料想刚刚拼出大力都难动分毫的石头,这次在小刀一点下...又从中裂开。
两断、化灰,第二块石头毁了。苏景咳着抖着,懵了。
懵的时间不长,苏景若有所悟,第三块石头取到了手中。
之后第四块、第五块...待第六块石头入手时,苏景面色彻悟,笑道:“不听,你明白没?仙人的道道啊,就是麻烦。”
“这石头古怪,会随人心思而变,你若对它重视,它就会坚硬起来,越重视就越坚硬,反正刚好比你手上的力道硬上一点点,让人刻不成它;可如果心思放松了,你全不拿它当什么,它又会脆得不像话,完全受不住刻刀锋利,一触即碎,龙脉神峰毁于我手。”小小刻刀在手中一转,苏景微笑望向不听:“要刻此石,不看咱的修为如何,只看持刀人的心境怎样。”
说完话,苏景深深提息,闭目,再不稍动......十道心神并合归一,所有杂念尽数遣散,心空灵则思意不存,识海空空再无一物。
空灵即为净静。
净静之中漠然等待,不知多少时候苏景忽然‘看到’一道纯白光芒自识海中绽放开来。
就在此刻身外世界突然炽热袭来,苏景护身灵识警兆迭起,猛从净静中醒神回来,举目观看,视线之内四面八方尽是熊熊烈焰,重重火焰正彼此纠缠彼此吞噬,几息之间化作无边火海,正向着丽山方向扑涌漫延而来。
-----------------
不好意思,今天就这一更了,从上午到现在心里好像长草,状态奇差,我得缓下下。(未完待续。。)
第九一六章 空灵一刀,一品山种
火海真髓,满满骄阳气意,苏景在也熟悉不过的金乌阳火。
并非敌袭,而是‘天灾’。火从天上来,是阳三郎修炼所致。
这事不能怪阳三郎,不久前她给苏景打过招呼了,说天气将会恶劣多变。
刚入净静冥思就赶上阳三郎天降火海,这是苏景的运气。
火海澎湃,但真正的阳极真炎少得可怜,不会伤到苏景,但刚搭起来的竹棚子完了,不听再摆放外面也不妥当,苏景转心念、把她重新收回洞天。
站在原地看了一阵,见火海怒潮全无退散之意,苏景懒得再等,又次提息、端坐在地。
烈火卷扬、浩浩荡荡,可无论多凶猛的火潮火浪,在接近苏景身周三尺时候都会悄然消失,或是退散或是绕行。相附相属,阳三郎永远也解不开的枷锁,因她而起的火伤不到苏景。
若从天空鸟瞰,方圆八百里大火妖娆,唯独中心处一个青年端坐,安静安详、微笑从容。
洞天中,一道心神投影陪在不听身边,声音低浅温和,嘴巴一刻也不听,说说笑笑着......可是不知不觉里,洞天中的苏景身形浅淡了,越来越‘稀薄’、越来越‘透明’,就那么慢慢慢慢地,彻底消失不见:十立心神归一,所有杂念放空,心无一念苏景再入空灵净静。
与上次一模一样,净静中坐守不知多久,识海灵台之中忽然一道白光绽放开来。
绽却不散。浅却清澈的一团宝光氤氲着,黎明时份竹林深处那最最静谧的一团烟,轻灵飘动中,似是结成了一个形状,可苏景看不出它是什么。
净静人,痴痴中,从心思到脑筋完全停滞了,他在看却不知自己在看什么,他能听却听不懂任何声音。
忽然,苏景动了。长:肉眼可见。他的头发一寸、一寸,正长长。
头发长得不快,像极了懒洋洋的蛇,迟缓地延展。可头发生长本应缓慢不可查。此刻能被‘看出’。便是足够快了!一炷香时间过去。头发再长三尺,便是现在,左手小刀猛地挥起。在左手顽石上一斩。
‘铮’地一声轻响,如此悦耳,之前要么不受刀锋要么直接毁去的石头,终于此刻变作宝玉灵石,受刀一斩,一道多余边角落下。
雕石、第一刀!
不过,挥刀能用去多少时间?以苏景的速度,半个弹指都不用的。可就在这‘不及半弹指’之中,一头披散在身、几乎直垂腰际尽转皓白;原本光泽饱满的皮肤皱纹横生,本来安静明亮的目光突兀涣散...苏景顷刻衰老。
苏景甚至连片刻坚持就不存,一口黑紫血浆自口鼻涌出,身子一软摔倒,就此昏厥。
其后半年,莫耶丽山附近天气幻变无常,沉黯天空里会忽然乍起烈烈阳光,一下子这片天地变得温暖了,好景绝不长久,短则盏茶长也不过半个时辰,天气越来越热,直到空气都会炽烈光芒灼烤、燃烧起来,八方烈焰汇聚火海,四处冲撞。火海才起滂沱大雨也许就会降下,不等大雨将火海浇灭,一阵凄厉寒风卷来,带来了纷纷扬扬地大雪,能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于地面上积起三尺的大雪......如此,诸般可怕天气彼此冲突,全无过渡与征兆的出现、又被取代。
风、火、雨、雪中,苏景倒卧着,阳三郎来过,坐在他对面七天七夜,看着他的白发寸寸脱落、看着他满面满身的皱纹缓缓消失,看着他已经干枯的皮肤又重现盈泽,阳三郎放下心来,重返九霄去做她的修炼。
半年后,苏景醒了,大雨滂沱,下得正疯。
‘老迈’褪去了,苏景还是原来模样,只是一头长发变白、落进后,新的黑发长得不成体统,乱糟糟的,正好遮住了眼睛。
莫耶中的苏景仰起头,张着嘴巴去接口水,喉咙里火烧火燎,这场雨来得正好。
才喝了一口,突然大咳,最近这些年呛水岔气成了家常便饭,可这一次真不能怪运气,谁都得呛...刚醒来苏景就气急败坏:“你下的这是什么雨,辣酱油么!”
又咸又辣却一点也不鲜的雨水。
喊过一句还不甘心,苏景又喊:“你怎么不再下俩馒头下来,好歹也给我个就的!”
识海中阳三郎的大笑声传来:死界死天乱气候,这雨从‘死’中生、从‘乱’中来,你道是普通雨水那样,拿来就能喝?无知小子,齁着了活该。
苏景无话可说,从囊中取出中土带来的清水,漱口润喉解渴。
人在‘喝水’之际,黑石洞天里早都有一道神识投映在不听身旁,这个苏景笑得满面欢畅:“我那一刀,看见了没?明白了么?二明哥的石头只能这么雕!”
东土汉家讲究风水,自古就有‘龙脉’一说,有关传说多且精彩,比如上古有巨龙,在生时行云布雨泽被天地;终老时伏尸于地化作莽莽山脉,继续庇佑人间,山有龙灵、可镇八方,稳定乾坤......传说不可考,离山虽为道统,但对风水易法并不精通,苏景就更不成了,连大概了解都谈不上,于青乌之术真正门外汉。
不过即便不懂,他至少能晓得,龙脉起伏、灵山绵延,许多大山真的是藏蕴灵瑞的,一座‘好山’,不仅可自成一环滋养界内万千生灵,更可溢势于外、福泽周边。
于此一道,中土那位刚刚成就妖仙飞去的南荒妖怪老石头精通异常,老石头的学问不像东土汉家那般著述有经典、传承再发扬,那妖精是灭顶大圣的后代,血脉纯正到不能再纯的山魈石怪,大山之道他不用学自然就知晓、就精通。
在南荒时,老石头与苏景一起抗洪蛇、共患难,闲聊时曾提起过‘龙脉’之说,本来老石头兴致勃勃,奈何当时苏景五境一小修、所知实在有限,聊过几句后老石头就没了兴致,摆手道:龙脉之山,你也别太去矫情它的来历,把它当个品别称呼来看就是了,生俱大灵性、山中第一品的,就叫做‘龙脉’。而山之道,最简单的讲究是‘四平八稳’,一品龙脉,四座可结独独乾坤,八座永镇浩大天地!
一座世界里,四尊‘龙脉之山’彼此错落呼应,就可以自称方圆,不受大气候的影响;若能有八座一品山扎根、合围,天地都能更添灵瑞,变作秀美乾坤。
二明哥这一盒子‘碎石头’,无一例外统统都是‘龙脉山种’,种下去、长出来,即为一品山。
盖房子要备砖头、开青楼得请姑娘,瞑目王要建世界,麒麟库中存了一坛子天水灵精,再多一盒子一品山种子也不稀奇。
不过这些种子到底不是草籽树苗,直接扔出来一颗埋进土里,到天地崩塌了也长不出山来,须得栽山之人执法刀开真形方能引活内中灵性。
开真形,就是苏景半年前做的事情了,那空灵一刀:净静之中,杂念退散,其后‘真念’生于灵台,真念所至,法刀斩下!
所谓‘真念’也称‘潜识’,其实就是苏景心根本念之物最最直接的投影。
若是到了二明哥那等境界,**于魂魄中,直见真我本心,他随便哪个念头都是‘真念、潜识’,想把这山雕刻成什么样子就能雕刻成什么样子;可苏景的心思再怎么精灵清透,在心境上也比着其他诸位冥王相差得太远了。以他现在的心识境界,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雕灵种开真形,他无法把石头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只能是真念中显现了什么,他就把石头雕成什么。
若他心底真念中最最想念的是个土豆,那他雕出来的灵种就是个土豆,将来这莫耶世界中就会有一座长得好像土豆似的大山。
而真念深藏于心,即便本人也看不穿...凡人以为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底最深处的念头是什么,这是看山是山的境界;
可踏入修行,随着眼界的不断提高,修家脑中会渐生一问:那真的是我想要的么?所以才要开悟、才要明心见性,要真正来认识自己,这是看山不是山的境界;
直到大彻大悟,方能看破逍遥,才有了成仙的契机,到这时就是‘看山还是山’了。
‘迷’却不‘茫’,修行的过程,本就是追逐本心的过程。现在苏景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念潜识是什么,他做的只能是依靠本心指引去挥刀雕石头,以求引动石中灵性。
黑石洞天里,苏景唠唠叨叨,有时候他自己也惊奇,原来自己那么碎嘴啊。和不听在一起的时候,都无需去刻意寻找话题,嘴巴追着心念飘忽无定,总有话说,说不完似的。
大世界里,苏景坐身于‘辣酱油’的滂沱大雨中,手中拿起那块石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开真形,不是一刀就完事的,非得把心底真念想到的东西真正雕刻出来才行,如今才刚完成一刀,后面有的磨了。
且才刻了一刀,石头不过掉了个小小边角,完全看不出它将来会是个什么模样,是以苏景很好奇:我究竟会刻个什么出来?
还有...冥思时候头发疯长,一刀落时刹那衰老,这个梗苏景尚未想通。为何会如此,对自己身体会有怎样伤害......无所谓,这山苏景是一定要栽的。(未完待续。。)
第九一七章 萌动生机,真的很像
右手刀、左手石,大天地中苏景复端坐;
说笑着、比划着,黑石洞天里的苏景身形缓缓浅淡,又一次心入空灵。仿佛时光倒流,灵台中白光泛起、一头乌发疯长,灵犀到时挥手一刀再雕灵石。
须臾间,发如雪皮相老,刀子离开石头的时候,苏景身形晃晃、软倒在地。
......
七天后,千万里外,苏景来时的阵法所在地方,忽然连串玄光闪烁。法术光芒散去后,地面上多出一对婀娜身形,两个年轻女子。
右首女子着紫裙,五官精致容貌娇美,眼角眉梢里天生带了几分妩媚之气,多情之相,涅罗蜂侨;左首女子也是美丽的,青色剑袍贴身且挺括,眉目如画微笑舒雅,离山扶苏。
蜂侨出关了,去往离山寻找苏景,这才晓得他来了莫耶。正好扶苏也打算来探看苏景的旧伤,就引着她一起来了莫耶。
修家修天,修来修去都是修一个‘活’字,即便鬼修、尸修,追求得也是‘活’,是以越是有道之人,进入这片完全死寂的世界就越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几乎同时,两个女子打了个寒颤。
蜂侨不自觉皱了下眉头,喃喃:“他来这里作甚?”
扶苏也不晓得。整座离山就只有风长老一个人知晓不听的状况,苏景已经请他封口,这算是小师叔的私事,风长老对谁都不曾说起。即便他最得意的弟子也不例外。
行元转气,驱逐这死寂天地带给自己的阵阵寒意,扶苏挥手一道离山剑讯打出去......苏景昏迷无法回应,不过离山核心弟子的剑讯中另藏搜魂妙法,不久后扶苏已经得知苏景所在,当即催动云驾,与蜂侨一起向着地方赶去。
此行遥远,但两位仙子都是有大能为的,飞遁奇快全不吃力,飞过好一阵子遥遥就见前面远处。拳头大的冰雹正在狂风中下得热闹。两位仙子同时一惊:莫耶已成死地,又怎么可能会有‘天气’之说。来时这一路上所见即为沉沉寂静,只在这里,有风有雹子?
不等二人看清前方。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说话。声若焦雷气势煌煌:“何方小辈。来我修炼重地!”
蜂侨和扶苏都不识得阳三郎,自也听不出她的声音。扶苏将自己的离山命牌高举在手:“中土离山门下,真传弟子扶苏。求见我离山长辈,苏景师叔祖。”
阳三郎是修炼得无聊了,凭她神物心思,遥见扶苏身上的剑袍哪能不晓得她们来找谁,非得要开声问上一句才痛快。待扶苏应答后,阳三郎还不算完,森森冷笑道:“找苏景就找苏景,但须得牢记,进我修炼之地不得妄动法术,否则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多谢前辈提醒,晚辈晓得了。”
扶苏就是有这个好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凡事娓娓道来,说话温文柔雅,阳三郎吓唬过两个女娃娃心满意足,‘嗯’了一声:“进去吧。”
附近乱了套的天象是阳三郎修炼所致,但天气本身并非她的法术,是以放得收不得。她是说了句‘进去吧’,可狂风仍一个劲地刮,巨大冰雹撒欢似地砸。所幸扶苏与蜂侨都有上乘玄法在身,各自行法护住身体纵云继续前行。
未入冰雹前,扶苏与蜂侨也只是有些惊讶,而进到这片恶劣天候中,两人情绪便是骇然了...离山、涅罗坞门下最最出色的两位女弟子,修为深厚且各有独到‘灵秀’,两人都能察觉这场冰雹、或者说这片恶劣天气笼罩地方,暗藏了一份造化气意。
此事难以言喻,任谁都没办法准确说出自己心中的感受,可是错不了的,那是一点点生机,一点点灵瑞,眼中看不到春华秋实心中却能体味得丝丝能让生命诞生的温暖。
寒风冰雹中,藏着孕育生机的暖意。
扶苏、蜂侨对望一眼,心中同样的念头:此人修炼,修得竟然是造化,这个人是谁?
想来是苏景的朋友了,即便知道苏景从不缺神奇朋友,两个女子还是忍不住惊奇...当知‘造化’二字,非人力所能及,它的出现和发生与修为本不存直接关系。
扶苏耐不住好奇,想问一问,微笑开口:“敢问前辈与敝宗师叔祖苏景如何称呼。”
“仇人。”阳三郎的回答一点也不大气,扶苏不敢再问了,默默前行。飞了一阵,远远就看到地面上有人趴伏,看背影正是苏景,只是变成了个光头:空灵一刀斩下时他会刹那苍老,之后昏迷又会‘返老还童’,白发脱落随风飘散不见,此刻新发才刚生了短短一层青茬。
这可把两个漂亮女子看得稀奇了,心里琢磨他是削发明志么?一边纳闷一边降下云头,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把苏景扶起,旋即两人同时‘啊’一声惊呼!这哪里是苏景,分明是个苍苍老者!
老了的苏景。
才七天,苏景正老,未回复。
在看清楚这个老人就是苏景,扶苏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相熟交好近千年的两人,全无准备时候一个忽然见到另一个老了,那么老了。那份堪称摧残的寒意直击心底,让她没办法不流泪。
蜂侨眼中也显出浓浓恐惧,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他在施法,上次也是这样,要用半年功夫缓缓恢复,不必做无谓担心。”阳三郎不喜欢蜂侨的媚气,但觉得扶苏温婉讨人喜欢,由此提醒一句。
话说完,稍停顿,阳三郎又尖声尖气笑了:“离山丫头,我看你心里有苏景啊!正好,苏景前阵子还跟他婆姨提过再娶二房的事情来着。”
前一刻伤心难过,后一刻愕然呆立,扶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片刻后无奈摇头,心里倒是大概晓得了阳三郎是什么货色。
施展法度,会让自己变成个耄耋老者、之后又再缓缓恢复年轻,这样的法术闻所未闻。蜂侨只道这是苏景师门传承的奇术,对扶苏由衷赞叹:“离山妙法,匪夷所思。”
扶苏笑而摇头:“师叔祖修以阳火真髓,但他身上还有诸多法门,得自前辈仙神,至少这重吓人的法门不是我们离山的传承。”说着话,把苏景扶坐稳当,芊芊手指拿住了他的腕子,为他问脉。
片刻,扶苏又次面露惊奇,不过这次带了些些喜色,跟着她那尖尖眉峰一挑,似是又从苏景的脉象上察觉到什么,之后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蜂侨和扶苏不算太熟悉,若是她家师姐、那位口无遮拦的启巧来了,此刻一定一定会伸手指去戳戳扶苏颊上的笑涡,说:又哭又笑,天上那位前辈说得没错啊。
可扶苏的雍容大方不是装出来的,哭哭笑笑算什么失态?他一下子老去,扶苏心里难受自然流泪,苏景的脉象让她想到一件趣事,她自然也就笑了,相比于蜂侨的天生媚骨,她的从容和温婉美得毫不逊色。
问脉,扶苏欢喜是因为短短半年不见,苏景的旧伤居然大有起色。不是说他的伤势好了多少、能动用多少厉害修为,而是冷冷的灶中多出了一道火苗儿,那火还微弱得很、远不足以烧开灶上的大锅,但火有了、再添柴,还愁灶不旺锅不开么?
一点火苗之前、之后,是那座灶台的本质脱变!
问脉,扶苏把自己给逗笑了,是因为她察觉到苏景体内正有新的生机萌生,且还不止一道。这生机因苏景而来、与他有着莫大关系,但却不是他自己的......
扶苏知道苏景在驭界修行‘如意胎’,知道苏晴、屠晚夺天命化真形,与苏景的本命元神一起成就元婴初态,是以她晓得苏景脉象中的生气从何而来。
苏景从驭界回来后,扶苏没少给他诊脉,今天查到的萌动生气以前没有,这也是大好事,当时长眠中的那几个小家伙有所‘突破’导致。
可明知如此,她还是联想到了另一件事、另一个字:孕。
真的很像啊。(未完待续。。)
第九一八章 眼前一亮,我喜欢她
比起上一次,这回苏景昏迷的时间短了些,五个月便告醒来。张开眼睛,一双倩影跃入视线,模模糊糊地,一时还看不清楚她们是谁。耳边有一声轻柔问候:“师叔祖醒来了,感觉可还妥当?”
好熟悉的声音,可苏景一时间想不起她是谁...何止想不起说话之人,此刻他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刚刚醒来,魂儿好像还在天外游荡,心中脑中都空荡荡地难受。
但不适感觉只在片刻,很快苏景回过神来,视线与思识迅速清晰,看清了也想起了,是以苏景欢喜、笑了。
一笑而已,可蜂侨也好,扶苏也好,真就觉得眼前世界都告一亮!
全无作伪,清澈纯透的笑容,照亮的究竟是她们的眼睛还是周围一片小小天地?两个女子都分不清楚...苏景确是有这样的本事,无它,只因:真诚。
他是真的开心,真的欢喜。对面之人领受了他的情绪,所以眼前一亮。
真正清醒一瞬,一道神识已经投映入黑石洞天去看不听,大天地中的苏景则全无前辈风仪,大大一个懒腰抻开。修行人,身体柔韧是不会错的,在一个懒腰里苏景由躺变坐,再由坐改站,动作一气呵成,看上去没法说的古怪。
扑哧一声,扶苏又笑了...又想起来那个‘孕’字,真想嘱咐他一句‘师叔祖现在身体娇贵,可得小心啊’。越想就越笑。扶苏以前也没太注意过,和苏景相处时候她总是笑啊笑的。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苏景伸手摸了摸第二次散落又重新长出的头发。
焦雷震、大笑于天,抢在两个女子之前阳三郎的声音就告传来:“听说你要娶二房,她们就来了。”
苏景气笑了,对着天空摆摆手,算是对阳三郎打个招呼。
扶苏、蜂侨收敛笑容、整肃裙袍,毕竟是晚辈,尤其不是独处、身边还有个别宗的师姐、妹,互相看着都不能坏了礼数,这就准备执拜见前辈的大礼了。苏景赶忙摆手制止。辈分是差着不少。可交情照样深厚,又不是宗中典时,动不动就被执礼他实在受不了。
两个女子道明来意,其实扶苏和蜂侨此行并无大事。不过是来做个探望。而修行人。时间最是珍贵。她们两个明知苏景无妨还在这里坐守五个月,就为等苏景醒来说上几句话,足见情谊了。
门宗无大事。中土无大事,里里外外都是太平的,这也没什么可欣喜的,总不能天天都有事。修行千年和人活一世也没多少区别,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平淡淡的,人这一辈子能赶上几件会改变命运的大事?没几件。修行路上总有风风雨雨,可还是晴天居多的。
聊了一阵,苏景望向蜂侨,驭界最后一战时她从第六境直返十一境的修为,对此苏景颇有些好奇,不过人家的修行事情或有忌讳,不好直接发问,只是说道:“你启巧师姐这下该开心了吧。”
“师姐说一定一定要谢谢你,且这次‘谢’不能光靠嘴巴耍的,不过具体怎么谢她总也想不好。”提起启巧,蜂侨微扬眉,妩媚横生。
“谢我?”苏景笑而摇头:“破后重立是你自己争气,与我有何干系,这谢得可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扶苏站起身来,对两人笑道:“五个月守在这里,手脚都有些发僵了,我去附近转转看看,一会回来,你们先聊。”
早在进入莫耶前,蜂侨就对扶苏说过:师姐,小妹有个不情之请,见到苏景的时候,可能有几句话会做私下交代......这也算得蜂侨懂礼,提前‘请命’总比着到时候再请扶苏回避更妥当。
扶苏为人体贴,自是痛快点头。
待扶苏走后,蜂侨继续道:“师姐不晓得我破后重立的契机关键,她有自己的一套算法:她曾托付你找我、照顾我,你在十一世界救了我也照顾了我,我在十一世界得契机重返远游子境界,这一圈算下来,谢你是绝不会错的。不过师姐不知道的,我破后重立的契机也真的是因你而来。”
大风大雨,天气糟糕,阴沉沉天空里,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霆绽烁,蜂侨抱膝坐在了地上,面带微笑语气平静,但话题转得有些突兀:“这块玉,好看么。”
她的颈上绕着一根红绳,挂着一块玉牌。说着话她讲玉佩取下,递向了苏景。
常戴于身,深藏体温的玉佩,苏景接过触手温润。玉牌不大,质地绝佳,并非法器只是上好籽料加以打磨成形,值得很好的金银价钱。
玉是好玉,磨形圆润足见匠人手艺不俗,可玉面雕工只能算得中规中矩了,有几分灵秀却谈不上工整,雕出的花纹就更古怪了,不是什么福禄喜寿或翠竹蝙蝠,玉牌正面刻了个‘一家三口’,两个大人带着个小娃娃;反一面刻的是‘姐妹两个’,大一些的女子牵着妹妹的手。
再仔细看,正面的‘小娃娃’和反面的‘妹妹’,五官眉眼依稀有些相似蜂侨,认出了蜂侨,反面那位姐姐也就好辨了,脸圆圆、眼圆圆,不是启巧是谁。
“你有所不知,我的资质特别得好。掌门说过,我这一辈修行弟子中无人能胜于我,太长时间不敢说,但百年之中、中土世界新降婴儿的根骨以论,我拔头筹。”蜂侨的话似是全无重点,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我的资质好成什么样子呢...这么说吧,三岁前只要我哭,天必落雨;我笑则晴空千里;若我生气发怒,定会有惊雷劈落,镇上不知多少古木都因此遭殃了。”
“像我这样的人,天生来就是要修行的。甚至可以说,蜂侨生来,就注定要飞仙的...这话说得不自量力,你莫见怪、莫笑话。”蜂侨望向苏景。
若是个不熟之人在苏景面前说‘我生来就注定飞仙’,苏景多半会问她‘你知道注定的注怎么写么’,不过大家是驭人世界并肩苦战的交情,听得蜂侨之言苏景全不觉刺耳,反还点了点头。其实以蜂侨幼时资质,说她‘天命飞仙’也不算太多过分。
“我的资质被师尊发现,引我入修行。就算我根骨好,能进入天宗涅罗坞,仍是我的运气了。”实情确是如此,有资质又如何,无人领路,先天带来的灵气迟早会消散,最终泯于凡俗。天宗与修行世界各大门派都会花一分大力气行走凡间寻找传承弟子,可是人间何其广袤,哪能处处搜到;而修行人时间珍贵,寻找弟子没错,为了寻弟子耽搁了自己修行这种本末倒置的傻事就不会有人做了,是以不知多少娃娃坐拥出色天分却无缘踏入长生路。像白翼那样老来得机缘的,整个中土第五圆中又有几个。
“我得了机缘,可天下不存完美事情,想问长生先得骨肉分离,我离家、我入山,父母是欢天喜地的,也是伤心难过的。”
她说的是所有修家都曾面对的、也是修行道上最最烂俗的事情,以她今日成就和地位,再去念叨这些往事,让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是以蜂侨笑了笑:“到我二十岁那年,故乡小镇横遭惨祸,天干物燥时一场大火席卷全镇,我家上下十三口全都丧命了。修行人啊,一身本领、上天入地,可还是逃不过那三个字:留不住。”
“启巧师姐带我返乡,帮我料理家人后事...再归山后群殴一蹶不振,总也缓不过劲来,我一直以为我能为父母养老送终,能看阿弟成亲生子,甚至还想过要是那个小侄儿资质差不多,就去求师父把他也收入坞内。哪里会想到,我就是修火的,一家却丧于大火。”
双十年纪,修行不长、心境未稳,丧亲之痛的打击于山中蜂侨来说太过沉重。她所谓‘我修火,家人丧于火’,两件事根本不存联系,可她就是钻了这个牛角尖,没道理的...心魔来时,从不讲道理。
“其后大半年,我魂不守舍、迷迷糊糊,心里是很想哭的,奈何眼中无泪。师父为人是极好的,可涅罗坞谢三祭酒是个粗犷汉子,找他陪喝酒再好不过,请他来讲道说法也能得天花乱坠,但丧亲失情这等‘小情怀’,他是不会劝的,所幸我身边还有个启巧师姐...她真的是个姐姐啊。”
启巧如何相劝、如何安慰这些细节蜂侨不提:“很快,我二十一岁生日到了,修行人什么时候会在乎生日,我入修行这么久,我经历过近千个生日,就只收到过一件礼物:二十一岁时,师姐送了我这块玉。”
玉牌已经被蜂侨重新挂回颈下,玉上刻了两幅画,一面是一家三口,一面是姐妹两个。家里人没办法陪她太久,可至少还有个师姐能带着师妹走得更远!
玉上刻绘,出自启巧之手,算不得巧夺天工,但满满心意。
“得玉时,大哭时,憋在心底几欲成魔的郁郁终告宣泄。真哭了、哭过了,人就精神了。心神清晰起来,心智明澈起来,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我就发现麻烦了...”蜂侨微笑着:“我发现啊,我喜欢上师姐了。”
‘喜欢’两字,蜂侨加了重音。
俏目一转,直视苏景:“我喜欢她...你明白?”
男女彼此喜欢,尚不足为外人道,何况一个女子喜欢另个女子。
若说‘不明白’纯粹装傻,可直接说‘我明白’苏景又觉得有点不合适,试探着,他点点头:“那启巧呢?”(未完待续。。)
第九一九章 天生媚骨,注定多情
蜂侨笑了,她还真没想到苏景会这样反问:“师姐什么都不晓得,这是本就和她没关系的,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情义。”
“喜欢就喜欢吧,本来我不觉得如何,反正总能看见她,时不时吃她做得挂面汤,我就开心得很了,修行上也一帆风顺,进境快得我自己都害怕,一路破入十一境...苏景,你可知,害处在哪里么?”蜂侨忽然发问,但不等苏景回答,她就给出了答案:“修行道上,本就有双修之说,情爱无妨只要发自内心...可那说的是男欢女爱。”
“男欢女爱,天欲人伦,繁衍之道即为造化之道。但女子喜爱另个女子,便不对头了:此情为逆,逆造化。逆于造化,即为‘孽’。我心藏孽,精修猛进看似挺快,但迟早会遭反噬的......三百年前,星天劫数降临中土,六大天宗各起大阵应劫,战后我修元大损,几近灯尽油枯,就在这最最虚弱时候,心魔滋生、反噬到来。”
当初去涅罗坞时候启巧给苏景讲过当时情形,蜂侨先是十年沉睡,跟着又是十年闭关,之后境界崩溃修为散尽......
“别人只道第一个十年我在沉睡,只有我晓得,自己陷入了梦魇,时时刻刻煎熬不断,启巧师姐与噬人血骨的恶魔来回交替,那份折磨,除非身临其境否则永远不会体会,第一重反噬。我撑过来了,至少醒了。没有永远沉睡下去;而后十年闭关,别人只道我在行功恢复受损修为,其实那是第二重反噬,心境躁动神魂颠倒,时而飘飘欲仙时而如坠冰窟,真正欲仙欲死的滋味...这一关我未能撑过,苦熬十年后终于境界崩塌了。”
“我的修为破了,因为我喜欢启巧。”
轻轻一声叹气,但并无忧愁或懊恼之意,蜂侨一直都是微笑的:“修为没了。至少性命保住了。只是内中缘由实在无法启齿。我出关后就胡乱找了个借口,说是星天劫数到来时候我突然领受乾坤灵犀一道,但难解灵犀深意,闭关时做苦苦追究。结果灵台中强光迸放。修行一下子都没了。”
修行没了糟糕透顶。可因追究灵犀而丧,便是‘天命’要她破修,绝非坏事。当知。天不绝人,落一害必追一利,将来这孩子还是会有福缘,大福缘。是以涅罗坞长辈非但不愁反而欢喜。
几大天宗各有底蕴,蜂侨一个谎话能把真相瞒过师长,绝非涅罗坞高人成色不够、容易上当,主要是蜂侨这等情形实在太少见,且她前面的修行也实在太顺利了,天降挫折完全说得通。
“其实真算不得坏事,前后二十年反噬中痛苦挣扎,也是对我心性、心境的着力打磨和历练。我还能活着就说明我见到一花开。之后我重新修炼,进境缓慢异常,不过我的心思放松了...放下了。不是不喜欢她了,而是心底那份非分遐想真正熄灭。”说到这里,蜂侨站起身、走了半个圈、再坐下。
从与苏景相对而坐变成了背靠着背,不知是她为了自己舒服,还是看出苏景刚刚醒来血脉不畅,一个姿势久坐疲惫,所以给了他一个‘靠背’。
背靠着背,蜂侨的故事未完:“中土没什么特殊经历,机缘巧合一头栽进莫耶,遇到了你...苏景啊,你可知,你在中土好大的名气,可我原来是如何看你的么?三个字,不服气。你的辈分高,可单以入门修行时间来算,你我算得同一代人。同一代,明明是我的资质最好,修为最深、境界最高,只是被门宗捂住了,准备将来为涅罗坞露个大脸,这才被你抢了风头。”
说着,蜂侨摇摇头:“是以前这么想,但反噬劫数过后,心境成熟许多,就不存这样的心思了。再和你相遇十一世界,我才发现...拿瞎话当实话说,拿害人之事当救人善举来做,把坑杀猕那些谎话、坏事说得苦口婆心做得悲愤交加,原来你这样啊!名满中土的前辈高人啊。”
苏景插口:“也不全是那样。”
蜂侨一笑嫣然,不理苏景的话茬:“看你扬威驭界,看你对付杀猕,看你匡护同伴,看你把大义当成私欲,把正道演成邪道,然后我就喜欢你了。”
大咳。
苏景大咳。真没想到最后蜂侨能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蜂侨转身,伸手为苏景轻拍后背,越拍苏景咳得越重,快抽了似的。
好一阵子,总算咳声止住,蜂侨也重回苏景面前,四目相对:“我喜欢你,是真的。你喜欢我么?”
目光柔柔,蜂侨多情。
她已经直接发问,这种事情含糊不得,苏景摇了摇头,但他没有开口的机会,蜂侨就说道:“嗯,你不喜欢我。只把我当做同道朋友,我知道的。”
蜂侨的神情重归恬静,天生媚骨之人,安静时候也有风情:“这事挺奇怪的,我以前喜欢的是个女子,可是后来又喜欢了一个男子,且是个并无深交、只曾短暂相处的男子...想不通,没道理的。可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你了。”
一边说话,蜂侨站了起来,素手扬起自己身上轻轻一挥...衣裙除下!
咕咚一声,坐在地上的苏景直挺挺向后摔倒,仿佛被人打了一飞剑。她脱衣服?
这次枫桥笑出了声音:“莫怕,没什么怕人看的。”
没什么怕人看苏景也不敢看,万一把不听给看醒了怎么办?
不过确实不怕看,裙下还有裙,整整齐齐的蜂侨眉花眼笑,恶作剧的娃娃似的:“这条裙子好看么?”
不算好看,现在这身长裙古里古怪的。白缎裙,没花纹没刺绣,而是画了刀削斧凿般的一道道大篆符文...苏景看清了,倒吸凉气,这篆他认识,他画的。
第一张符。
剑符被画在身上,蜂侨化剑暴发于驭人世界、重创槊妖。剑符用过就完了,再无威力,但符篆上的笔墨绘画都被她保留了下来,以自己的水行真修炼化了这样一条长裙。
“那张符篆你画在我身上了。”终于还是说到了此事。蜂侨主动提起。但神情里无喜无怒:“被你画符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感觉:害怕。真被吓坏了。但事后再做回忆,很快就不怕了,相反。还觉得开心来着...更喜欢你了。”
“反噬过后。对我师姐。我盼她安好,盼她精进,盼她有朝一日能飞仙永生。她若有难我赴死不辞,但没有非分之想了;十一世界和你共处,尤其这道符篆过后,我心底却开始盼望能和你长相厮守,还有,不能自已地,对笑语仙子开始抵触了...这不可能,也不对劲,没这个道理的。”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想清楚,可是我非得把它想通不可,为何会如此,我该怎样应...不是我非得去想通不可,想不通也不见得有多大后果,只是...说不清啊,我就是觉得我得想,得使劲想。”
言语不详,可苏景理解,修行会有‘惑’,总会自己和自己较劲的时候,哪怕微不足道的小事。
“十一世界地脉冲煞后,我就开始想这件事,越想就越入神,连修炼事情都忘了,常常会深陷迷思半入冥冥,时间没了意义,阳寿似乎也快耗尽了。像极了灵犀一点,我距它越近,它就越模糊越飘忽,真相只在刹那,可为了追这刹那我得跑上一辈子!”
“真相啊,相距极近了,但你可知真正可笑的是什么吗?是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要想的是什么。”接连几句话都颠倒迷乱,若非蜂侨目光明澈,苏景几乎要会误会她心神失守胡言妄语:“只差一层窗纸,我戳不破。心里的憋闷无以言喻...后来开战了,你上天入地地打,我却来晚了,不能和你步步相随,几次懊恼地流眼泪了。”
“再后来,你从幽冥杀了回来,我急急赶来帮你,那时候我的境界浅薄,本领有限,唯一的依仗只有你送我的符。其实我舍不得用掉它,但我也更没想到,我会用它去救不听。”
“这就是关键了。那张符在你是无意之举,在我却是命中珍宝;我自己不会用它的,除非为了你;我愿有你为伴,我隐隐抵触笑语仙子,我已经想过多次,若是这世上只有你没有她该多好。到了最后,我为救她用掉了这张符。”
深深地一个呼吸,蜂侨的声音很轻、语气很重:“这就是关键了。那个契机。截杀槊妖发动剑符一瞬,我自己也是错愕的,我最最珍惜的宝,拿去就不听?我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傻事,但我非作不可,似是本能驱使、又或玄机相牵,我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晓得这样做是对的。”
“剑符发威,不听得救,我却恍然大悟!什么都想通了,什么都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救不听不是因为‘天宗正道同气连枝’,不是因为‘杀猕可恨个个该杀’,更不是因为‘我明大义而弃私情’,我救她是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破悟!”
“醍醐灌顶!天生媚骨,注定多情,于旁的修家而言,情之所生不算什么,可选至情或忘情,即便两者都不选,只要秉承本心不负愧疚仍可昂首修途;但我不行,我是多情人,生来要受‘情’字所困,这个字对我...是一障!原来我在想的,是我的‘障’为何物。”
“我要修行...唯有破障。蜂侨没得选,只有这一条路走。我在驭界地心苦思冥想,仅在于:障何以破?”
“障何以破?灭情则破!我救不听,就是为了斩灭遐思...其实我早都想通了,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而已。救下不听后,明澈明悟,知道‘障’何在,知道‘障’怎破,刹那通达,修为与境界复返。经过便是如此了。我的修为一破一立,皆因我喜欢之人而起。”
蜂侨站了起来,微微笑,这个时候暴雨停歇,难得的,黑漆漆的天空里挂起来一道彩虹:“我说的,你能明白?”
苏景点点头。
“现在回想...很可惜的,你画符时候我只顾着害怕,忘了其他。快乐来时我没留意,却再第二次机会了。”蜂侨浅浅笑着,转开了话题:“我来是向你告别。灭情须入慧定关,出关时即为飞仙时,凡间此生未必再有相见时,盼着将来能在天上重聚吧。”
蜂侨走上两步,直接走进了苏景怀中,轻轻一个拥抱。
很快放开手,再退后,蜂侨长身鞠躬:“多谢。”
苏景合掌,同样长揖深躬:“恭喜。”
天赋异禀,注定飞仙,中土人间难得一见之才;
天生媚骨,注定多情,今生此世必受情障所累。
求飞仙还是求多情,断仙途还是断情丝。
蜂侨必须要有个选择。她选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或者说,每个人的修行之路都是独一无二。而她的两字‘多谢’,他的两字‘恭喜’,便是一场修行。
机缘起落情生情灭,处处:修行。
---------------
长长呼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九二零章 桃大将军,阳弓九剑
佛讲因果,道说机缘。
老祖参悟的天道即为机缘,乍一看飘渺虚妄,仔细想却处处玄妙。三百年前谁在无意中一指,三百年后化作了谁的生死劫难,可意会却难言传,多少人成就了苏景的机缘,同时苏景也成了别人的机缘。
蜂侨前后喜欢过两个人,无论‘应不应该’去喜欢,蜂侨都无错。‘情’之一字不存对错之说。
心中喜欢却无缘厮守。修行之人,本领到时可一掌翻天,但哪怕修成金仙神佛,也改不了人心。改不了别人的心,她没办法让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别人或能渐渐放下、或能慢慢淡忘,奈何蜂侨本为多情人,情不遂则心生刺,不伤人伤自己。
灭情与多情一样,无对无错,仅只是个选择。因为苏景,蜂侨看破情字关,她选了:情比蜜糖,不如宇宙逍遥。
喜欢一场,修行一场,苏景即为她的机缘。
而启巧、苏景过后,也许还会再有第三个人?
这第三个人,会不会又是另个启巧,另个苏景。
枫桥不等了。
镜中花,水中月,谁人渡我风雨桥。
蜂侨自毁风雨桥。
‘天无道,现世报’,这才是苏景的上下两重天道,与‘机缘’无关的,不过不是自己的道,也不妨碍苏景稍作探索,很有趣,自也有一份唏嘘,揉捏在一起,算得一场风景。
蜂侨与扶苏走了。
告别之际扶苏忽又想起一件事。对苏景笑道:“对了,一个月前陈师叔成功过关,现在已经去往幽冥。孙师叔运气稍差,功亏一篑抱遗落败,不过虽败犹荣,楚江大王的脸被抓成了花瓜。”
若非最后一句提到‘楚江王’,苏景还在纳闷‘陈师叔、孙师叔’都是何方神圣,这才恍然大悟,光明顶三大新晋弟子‘妖精不成’中的陈精和无双城传承弟子孙希佳。
辈分一点都没错,可怎么听扶苏对她们的称呼怎么觉得别扭。
愣了愣。苏景面现惊奇。两个小丫头,一个赢了鬼王,另个抓挠了鬼王?虽说不是时时守在身边,可弟子的进境。苏景这个做师傅的心里有数。晓得修为以论。两个丫头肯定不是鬼王的对手,那就是诡计了......
幽冥环境使然,只要能做到鬼王。一定都不是好相与的,能凭着阴谋诡计让楚江老鬼栽跟头,那一样是光明顶弟子的本事。孙希佳也不错,抓了楚江的脸,也算给师父露脸。
“师叔祖有言在先,只要赢过楚江大王就放人去幽冥,不过樊翘师叔本来还是犹豫的,主要是阴间太过混乱,而这次咱们离山弟子下去只为历练、并非境界修行...说穿了就是添乱去的,不好请阴阳司做照应。滑头大王和小九王麾下几位大王肯定是会照应,可樊翘师叔有些信不过他们。”扶苏婉婉道来,一句一句说得清楚:“不过巧的是尸煞阿大将军来了,和樊翘等人打过招呼,说是浅寻前辈飞仙,他们兄弟在阳间待了无聊,打算重返幽冥。”
浅寻、陆九、苏景等人的关系摆在那里,十二尸煞与光明顶也算同气连枝。苏景去往莫耶前已经和十二尸煞打过招呼,他们就不再专门向小九王请辞,阿大去了趟离山留下能够沟通阴阳的传讯法器,只要离山有事情他们兄弟立刻会赶回来。
一众凶猛尸煞要去幽冥,这下子樊翘放心了,小陈精就托付给了他们。
小陈精如愿以偿,赴幽冥‘享福’去了,其他几个暂时没去成的,或者勤学苦练修炼本领或者冥思苦想筹划诡计,各有各的忙碌与乐趣,这本就是‘修行’二字落到每人头上的不同精彩。
黑石洞天里,坐在礁石上静静凝望不听的苏景,身形越来越浅淡。莫耶天地中,雕石第三刀开始蓄势。当这世界重现生机,她就该醒了吧......
二百七十刀。
二百七十次瞬间苍老,二百七十次昏厥转醒。
每次昏厥都是个‘返老还童’的过程,但不知是不是‘刀功熟练’的缘由,‘返老还童’用去的时间越来越短暂,第一刀苏景昏厥六个多月,第二刀苏景昏睡五月多...到得第十刀后,苏景每次昏厥基本稳定在六十天上下。
时间匆匆,随风不见,第二百七十次转醒时,六十年光阴滑过。
一个甲子,凡人一世,于苏景留下的唯一痕迹不过是件小小的玩具:桃大将军。
桃大将军背战旗、执长戈,胯下追风马,端的英武威风。
桃大将军不姓桃,而是桃木雕刻成的将军。江南地方的男童手中几乎人人都有的木雕玩具,苏景小时候也有过一件,很是喜爱。
哪个男子在幼年时不曾向往战场,不曾希望自己将来成为桃将军这样的勇猛大将呢?率百万兵,杀翻乾坤去!
人长大,小时候的梦就散去了。苏景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童年时还有这样一件玩具,是以他从未想到过,自己入空灵动潜念雕刻出成形的一品山种,居然会是桃大将军。
六十年间,扶苏常常过来。十年运道大旺已过,百年恶疾重病加身,苏景形销骨瘦,病痛折磨无以言喻,所幸扶苏尽得风长老真传,且百年种植千年炼化的诸多灵药在她手里变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有她相助,苏景勉强撑下来。
而雕刻一品山中不在于力只在于心,即便身中苦痛无以复加,苏景也从不会停下手中活计。
天气晴好,苏景重新搭起竹棚,不听从洞天中被挪至竹棚下,苏景把手中的将军翻来覆去给她看,得意笑道:“这可是三千世界,八方宇宙中雕刻最久,最最值钱的桃大将军,你仔细看看,连将军的眉毛我都刻出来了。”
不听仍在沉睡,六十年里,安安静静。有时候苏景会有种错觉:不是我在救她,是她在陪着我。每有这样的念头,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景总会心生恐惧,从心底深处散起的寒冷恐惧,怕她永远醒不来!
从苏景这边来说,齐喜山偶遇,南荒妖宫重逢,大师娘蓝祈做了半个主,再到后来西海、幽冥两人的经历...到最后娶得莫耶美人归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不听不是啊,苏景失踪在西海,她去寻找;苏景杀入幽冥,她请动大圣去追随;为了一个‘风光大嫁’、更为了不伤苏景威望,她种花天下行善千万;离山有难时苏景不在,她赴死相护。
这个小妖女为苏景做过多少事情,才换来的长相厮守!
所以苏景害怕了,他还什么都没为她做,不听就睡去了......
“阳三郎,来帮个忙。”苏景心识动处,面前光芒闪烁,金裙阳三郎显现面前:“我正入定中,遣来影身一道助你,此影具我半成法力,若你所做事情她力所不能及,那就不怪我了。”
半成足够了,苏景就是向阳三郎讨个‘脚程’。
金乌影身纵火云,载上苏景与不听,按其指点飞赴南方千里外,落足地面,苏景用剑挖了个小坑,而后手握‘桃大将军’默持心咒,燃香功夫,桃大将军身上青色玄光一闪,‘将军’猛地眨了眨眼睛,挣脱了苏景之手自己跳入地上已经挖好的土坑中。
苏景埋土,影身跟着帮忙,最后‘阳三郎’还伸脚帮忙把土坑踩实。
种山也不比着种棵树苗更麻烦。随即影身把两人送回原处。苏景又从玉匣中取出一块石头...山川之道,讲求‘四平八稳’,只一座山,纵是‘龙脉’,在这生机灭绝的世界里也难有用处,最少最少苏景得雕出四座山才有望达成心中所愿。
人心中的真念潜识,与本人经历有着莫大关系,可即便经历简单之人,心底真念也不会只有一个,多不胜数的。是以苏景雕成的第二座‘一品山种’不再是桃大将军。
三百另一刀,五十年仅在一弹指间。这回苏景雕成的山种有些复杂,非一枚而是一套:十块石头组成,长弓一柄、利箭九支。
一弓九箭,这潜识从何而来?苏景一度纳闷得很,还是阳三郎出关后为他解惑:“九日凌天,正阳一变,这么快就忘记了?”
金乌修得九日巅顶,‘逆金乌’炼化阳弓九箭,玉石俱焚时即为涅槃重生时。苏景斗天理施展九日凌空,自毁身体为唤醒屠晚,屠晚未醒,苏景却因九日之下自损身魄,契合了金乌大义得正阳一变。
只是他自己都不曾留意,于此一变中,逆金乌的一弓九箭已化归潜识深植心底。
这五十年里,扶苏照样两头跑,苏景大是过意不去,扶苏自己却挺开心:“你不晓得,我这也算劳苦功高,山中诸位长老没亏待我,你不是带回来一坛子天水灵精么?我得了其中两滴...恶疾反噬百年已过,我还有点可惜来着...若再多个百十年,我应该能赚到第三滴天水灵精。”
苏景闻言一边笑着,一边囊中摸出落有自己印鉴的玉玦一枚,心念流转落玦生令。玉玦递给扶苏:“拿着个去找咱当家长老。”
扶苏动识一探玉玦,玦内有小师叔的‘亲**代’,措辞婉转但意思明白:扶苏救我命了,两滴天水灵精可值不回我性命,怎么也得十滴。
“不好吧?”扶苏捏着玉玦,挺犹豫。
“哪有不好,简直太好了!我不值十滴天水灵精?我还就不信了。”不知为何,苏景忽然想起了以前那块如见玉牌。(未完待续。。)
第九二一章 天元封山,妖门正斗
扶苏往返两座世界,中土有什么消息苏景都能及时了解,这五十年里修行道基本是稳当的,未见有成气候的邪魔作祟,也没太多门宗冲突,不过出了两件怪事:
一是道家仙门,天元道在毫无征兆中突然传讯天下:天元将做封山。
修宗封山是罕见事情,有数的几个先例都是一样的情形:门宗元气遭受重创,此宗求得同道策应守护后彻底封闭山门,其所求甚至都不算休养生息,而是以门宗积累储备的灵果仙丹对幸存弟子做灌顶强修,只为强提门宗实力,再与强敌周旋。
灌顶仿佛饮鸩止渴,或能提高一时,但修家的身基就此毁了,再无精修和进步的机会。自古以来,曾做封山的门宗,无一例外都迅速没落,即便撑过眼前大难,往后也是一蹶不振。
好端端的天元道封山,此事引来诸多猜疑,不提别宗,单说离山,虞长老得了中元道传讯后就曾三访中元山,以期了解事情真相,若道宗有难离山一定倾力相助。
三次造访,对方都客气迎见,只说封山是为做古法修行,绝闭于红尘,清静于人间,并无其他什么玄机。虞长老也见到了中元道几乎所有重要的前辈道长。
要紧人物都在,肯定不是受到重创。不过这事依旧透着蹊跷,只是天元封山的真正原因外人无法追查。不久后天元道真的封山了,再无人下山。断决了与外间的所有联系,护山大篆开启、再不容别宗探望。
提到天元道,苏景自然想起了白马镇上遇到的那个身带重宝的无名道士。对此问扶苏无奈摇头,这件事离山与天元都在追查,离山这边找不到有用线索,而天元封山,他们的追查也不了了之。
天元道封山是其一;另件古怪事情就透着些趣味了: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十年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伙妖精大摇大摆直入齐喜山逍逍遥遥阁,对六两说要接管他的产业。六两还道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后大东家笑了:我不给。你说怎么办吧。
对方妖精道:正斗。
‘正斗’二字是古时候的妖精习俗。现在早都没人提了,对方说出这两字,六两倒是高看了他们一眼......高看归高看,可六两也忍不住地觉得好笑。他们要和我‘正斗’?今天遇到的人、遇到的事总让大东家觉得匪夷所思。
对方看出六两面上笑意。冷声道:入世之辈。贪图富贵,能修成什么像样本领,财雄势大又怎样。买不来性命!
六两不是乌鸦,懒得和对方去争口舌,哈哈一笑:好,依你们,正斗。
所谓正斗,换成人间青皮的说法就是:约架。
订好地方订好时间,各邀帮手打上一场,生死天来定胜负靠拳头,谁也别站谁便宜,谁也别搞那些诡怪花样,光明正大的打。
隐世的看不起入世的,不知哪里来的妖族,为夺六两产业,定下‘正斗’。
消息传出,妖精道立刻就炸了,天真大圣无鞋传人麾下大妖奴跟人约架,这还了得。就算不提苏景,这些年里大东家照看八方,倒有三成家财都散到了妖精门中,六两自己打架不成,但他要打架,有的是人来帮忙。
黑风山点选精锐,与霍老大夫妇和诸多大祸斗兵出天斗山;南荒深处蜈蚣大妖阴老率地摄天追,会同三手蛮、烈烈儿、阿嫣小母这群剥皮妖怪浩浩荡荡赶赴中土,洪灵灵也戴着他的尖顶帽子加入其中;南环非至剥皮一国,齐凤与苏景的渊源深厚,仙帝尘霄生身边老臣点将,尽选精锐,由六目蝎子沙包大将带队前来助拳;
妖精非只南荒一脉,西海还有一群和尚尼姑老僧沙弥,鳌家大德牵头,数不清的螃蟹章鱼上岸,海鲜怪物一路行云,下着雨就来了。
离山光明顶一群火鸦后裔终于找到正事做了,助拳之前先担当联络妖官,一时之间乌鸦满天乱飞,呱呱大叫随处可闻。不知哪位鸦仙不辞劳苦,远赴北疆苦寒之地...连小相柳都被喊来了,少见的,小相柳兴高采烈,约架啊!
裘大都督闭关,媳妇小金蟾说要去喊南荒边缘那位老蛤祖宗,她真去喊了,人家不来。
这等大事自也少不了三位矮神尊,闻讯第二天他们就赶到了齐喜山,把自己的粗大铁链挥舞得忽忽风响。六两委婉相劝:妖门正斗,一般不约别族助拳。三尸不以为意:没事,我们看热闹的。一边说着手里的铁链子挥舞更急了,杀气腾腾。
其实六两没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夸张,本来他只喊了靠己的那群朋友,再算上他逍逍遥遥阁中的护卫,为防不测他又请了天斗山霍老大夫妇和裘婆婆压阵,这样的阵势足够了,不成想妖精性情浮躁嘴巴滑溜,转眼风起云涌,天下妖精都来帮忙了,六两根本控制不住局面,齐喜山满山遍野处处精怪,大吃大喝大吵大闹......
正斗当日,对方只有三百多人;齐喜山中升起的妖精云驾把整座江南都盖阴了天。
那伙妖怪的本事不错,不过其中十几个骨干的本领比起烈烈儿还逊色一筹,首领大妖算是了得,堪比去驭界前的小相柳。而六两阵中,比着现在的相柳还要强些的大妖就有好几个。
这一仗他们哪有胜算。
听到这里苏景好笑同时,不自禁地摇头:“果然古怪得很。”
反常即为妖,愣头青苏景见过的多了,他自己就是,可是能把头愣到这么青的还是头回听说。
正斗不限人数,本来也存了比人脉的意思。不过裘婆婆实在可怜对方,她做主,齐喜山这边也派三百人下场。即便如此这一战也全无悬念。出世是为清静专心,入世却又何尝不是打磨历练,修行方法本无高下之分,只看适合不适合自己。出世妖族被入世精怪打了个落花流水,带队入战的小相柳念着他们能提出‘正斗’未下狠手,不想伤它们的性命。
不成想,这支妖族倔强且凶戾,眼见不敌个个发动‘断妖身’,分明搏命,这一来就激起了相柳等人的凶气。精怪出身艰苦,心中杀气远胜凡人,相柳下了重手,杀光了事。
隐世、蠢妖、不惜生死、抢夺隐者绝看不上的俗世产业......果然古怪得很。
隐世妖族不做功课,大东家又怎么不查,查到了可是没用:这伙隐世妖族来自东方滨海一座小岛,世代不离岛屿,不知为何入世来,待到裘婆婆带人去做探查时,小岛早已妖去巢空。
这件事发生在十年前,如今早已尘埃落定,齐喜山逍逍遥遥阁愈发兴旺,再没人来捣乱过。不过六两加了提防,动用重宝为自家妖阁请来三位供奉,据说这三头大妖的本领比起裘婆婆也毫不逊色。
大东家求个踏实,真金请真佛。
天元封山、妖门正斗两件怪事之下,中土世界就没什么新鲜事情了。
另外,苏景在莫耶百年长驻,光明顶弟子妖精不成、无双城孙希佳都已如愿过关,进入幽冥历练,除了这些惹祸精,还有个老实孩子也跟着一起去捣乱:沈河亲传、慧眼鱼苗儿。
幽冥传来消息,这个少年伙混得还不错,业已占住了一块地盘、有了个小小旗号。最近他们几个正商量着分家......几个孩子回报得明白,此去幽冥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只求劲风打磨,分家不是内讧,是为了更好的历练。
算算年岁,无论妖精不成还是鱼苗希佳,早都不是小孩子了,少年仙少年道,去闯荡好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由得他们。
差不多在‘阳弓九箭’完成时候,扶苏最后一次过来莫耶,十年大旺,百年健硕两道反噬之期已过,运气正常恶疾痊愈,苏景的旧伤也就渐渐好起来,不再需要旁人照看。
扶苏本有自己的功课和修行,最近百十年为了苏景耽搁不少,现在须得赶快补功课了。
这次她走时,苏景特意送出了一段路,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迟早苏景也要回去中土的,是以沿途说笑、气氛轻松;受人百年关爱,可苏景并未道谢,离山宗下同门之谊,本也不是一个‘谢’字能说得完的。
送走扶苏,返回远处,右手刻刀在握,左手又拿起新的石头,最少须得四座山,他还差两座山。
人空灵,刀空灵,刹那苍老与重返年轻交替往复,三十三刀落尽,这次苏景手上的一品山种被雕成了一把小小尖刀,解牛刀。
懂事之后、入道之前,十几年里时时刻刻都在打磨的、因此落得‘锵锵’绰号的那柄解牛刀。
神剑屠晚曾附魂其中,这把刀算得苏景所有机缘的起始之处,心底有这把刀的潜识真念再正常不过了。雕刻小刀比着之前的桃大将军,阳弓九箭都简单多了,只三十三刀就让开出了它的真形。
但区区三十三刀,耗去了苏景整整八十年光阴。(未完待续。。)
第九二二章 返璞归真,大逍遥问
(二合一)
但区区三十三刀,耗去了苏景整整八十年光阴。
苍老只在挥刀瞬间,重返年轻的昏厥稳定在两个月上下,但雕刻‘解牛刀’前心入空灵人入净静的冥坐时间,比着以前大大延长。
桃大将军和阳弓九箭时,净思入空灵用时无定,时快时慢,快的话一两个时辰,慢也不过月余光景,放在漫长雕刻中几可忽略不计,但第三座‘刀山种’,每次入定苏景须得两年有余。
以苏景现在的心基、思识,想要排空杂念进入无物无我之境,只需片刻光景,可以说:我一坐,即入定。不过忘我入定是一回事,真念自起灵犀显现又是另一回事。
童年、少年中时刻不离身、常常做打磨的解牛刀上,藏了他对修行世界的一切向往,藏了他修不成仙就做个好捕快的今生志向,藏了‘我愿为善,事无对错但人有善恶’的心根本愿,这把刀是他的开始,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宿命,由此,他追求此刀的空灵思慧,耗用时间远胜以前。
不过三十三次空灵之斩过后,‘解牛刀’真正成形时候,苏景有大收获。
本念潜识良多,雕刻山种时人在忘我中,苏景没办法选择‘动用’哪道潜识,只能‘想起哪个是哪个’,升起哪道本念,他手上就会刻出什么样的山种,埋进土里假以时日将来就会长成什么样的龙脉大山。
若本念中涌出了爷爷,师叔。苏记老铺,白马私塾也不奇怪,将来莫耶会多出一座爷爷山,一座老祖山,一座熟食铺子山和一座学堂山而已。
可是正因苏景没办法去选,所以这次识海灵台中跃出‘解牛刀’,就算是他的造化了。缘由简单且明了:磨刀为始,今日苏景跨入元神境界、修为深厚成就不凡,三阶十二景里他已攀到高处。
人到高处,再追根溯源。是对心智神慧的无上打磨。所谓追根溯源。不是随便想一想就可以的,哪又算什么追、算什么溯。非得重返其境、重拾童心才可以,今日坐拥一切皆为云烟,层层消散而去。真就仿佛时光倒流。小师叔、阿骨王又重新做回小镇上那个日日磨刀不辍、眼中总藏倦意的少年郎。
归于璞。返于真,身临其境,千年两端大小苏景于空灵之中渐渐重合。数那幼童心中志愿,看这大修今日所为,还能对的上么?我是我,可我是我幼年无知、单纯心眼中希望成为的那个我么?
是或者不是本身无所谓的,关键在于那重明悟:本真何在,本心何往。
因解牛刀而来的一场空灵观想,三十三刀,每一次挥落苏景脑中都炸响一道惊雷,仿如当头喝棒,锥其心震其神!不曾刻意去想,不曾刻意去要领悟什么,而思悟之事玄妙重重,灵犀穿跨了时间与空间轻柔牵引,思慧随之而动,一切都来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待到最后一刀落下、手中第三块一品山根开得真形时,苏景只觉得识海之中玄光迸放,诸般色彩自魂入身再侵透骨髓,惬意感觉如潮水疯长,顷刻将自己淹没。
刀落人苍老,开一重领悟也不妨碍瞬间苍老带来的疲惫,和以前一样苏景昏厥过去;可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就在自己失去意识前那电光火石里,‘答案’自脑中一闪,这场意外而起、幸运而来的思悟有了结果。
再醒来时苏景真就觉得神清气爽,这是来自心慧的快乐,远非想通一个道理那么简单,所以他把夫人抛起来了,高高地。无以言喻的快活,一定要不听一起来庆祝的。
抛起来,接住了;再抛起来,又接住了,如此三五次,喜不自胜的苏景,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开心...怎么、就、那么高兴啊!
请夫人入竹棚,元神境界大修唠唠叨叨,把自己雕刻解牛刀的经历、一次次雷霆喝棒、最后明智开悟,前因后果都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此时苏景的旧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以他现在的修为,没有那些运道、恶疾困扰,无需刻意动法风火双元就自然行运,为他化解伤淤修复身体。不再需要阳三郎为驾,苏景带上不听自行去种山。
四山种其三,离别中土快二百年,以他自己的算计,想要达成所愿,后面总还得几百年时间,趁着心中欢快,不妨回中土去看一看。与西海、幽冥、驭界不同的,自己不是被困,莫耶来去自由,本也打算隔断时间就回去做个探望的。
阳三郎留在莫耶继续修炼,苏景带上仍在沉睡的不听,入古时阵重返中土。
古阵在西方沙漠深处,让苏景颇为意外的是离山居然在此设下一栈,有弟子轮流值守。莽莽沙漠,守望什么?还不是等小师叔回来。再就是一重安全考虑:万一谁跑来把阵法毁了,小师叔就只能在莫耶飞仙了。
这让苏景才一步入中土心里就暖了。师叔祖心窝暖了,驻栈守阵的弟子自有大好处......
纵云驾,穿西域入汉境,苏景直接回到离山。沈河仍在关内参悟剑歌,红长老也不离开红鹤峰,连门务都扔给了剑尖儿剑穗儿,她铁了心要修成剑弦。
阳火道场喧闹非常,比翼双鸦常驻的地方能安静了就太奇怪了。妖精不成,鱼苗希佳都还在幽冥闯荡,‘分家’之后实力大损,成就不值一提了,常可见其中一两个被别家鬼王打得四处乱逃,另外几个急急忙忙去救;救出来没多久,不知又是谁被追打,余者再去救。
今天我救你明天你救我,已经变成他们的套路了,不过追追打打中他们的修行精进不俗,这群野孩子乐在其中。
再就是樊翘。早在苏景闯荡幽冥时候他就破无量跨入元神境界,如今已经修得如意胎,晋入第十境欢喜儿了。他的修行总比苏景快上一截
樊翘修金乌阳火,却未能在冲煞前炼成剑刹天乌,注定成就有限...不过这个‘有限’是跟苏景来比的,就算按部就班、中规中矩,金乌阳火也是巅顶正法,樊翘的‘大修’之名绝非侥幸。
无论灵元大潮是不是真如鱼苗所说的‘回光返照’,至少劫数未降前天下修家皆得其惠,尤其离山这种聚气引灵的风水宝地。得到的好处远胜普通门宗。由此...好生兴旺的离山!
境界修行的时间比着原来大大缩短。元基所得比着以往更深厚扎实,而环境中的‘浓郁’对修家开悟也有着强大助力,就因灵元大潮的推动,离山宗内不少停滞于领悟境、不得不止步的弟子又告突破。
修行路上。离山弟子高更猛进。欣欣向荣的八百里山。
今日离山愈发兴旺。苏景心中就越是想念一个人:师兄贺余。
若非贺余,莫说现在的离山,就是人间怕也当然无存。
星天劫数是天下修家合力救下的。但泱泱修者之中救得最关键、最惨烈、最震撼人心的,非贺余莫属!巧得很,苏景刚刚想到师兄,冥冥中就传来了鬼差的鸣锣喝道之声,随即一蓬煞气阴风钻出地面。
阴风散去,贺余显身,笑着对苏景点头:“长老传讯幽冥,我听说师弟从莫耶回来了,刚好手上没什么公事,就上来看看你。”
如兄亦如师,贺余可是苏景十足真金的亲人,相见欢喜,单独寻了清静地方叙话,稍作迟疑后苏景把不听的伤势如实讲出,这才是他去往莫耶的真正原因。
贺余是何等老练之人,不听昏睡可能醒不过来这等大事,师弟为何现在才提?稍作琢磨他就明白了苏景‘不愿人提、不想人问’的心思,是以贺余只点点头,认真道:“笑语仙子的机遇远非你我现在能够想像,你放心,她会醒。依我看,将来她的成绩还会压你一头。”
苏景笑了笑,转开话题说起自己在莫耶雕刻一品山之事,尤其第三座山,空灵之中返璞归真,‘老少苏景’重合一境拷问本根的经历更是非说不可。做师弟的边说边笑,眉飞色舞,这场领悟的味道实在太过香甜了,一定要和师兄念叨个过瘾。
贺余却听着听着神情就变了,原先的微笑变作了惊讶错愕,待苏景说的差不多了,贺余追问道:“那你最后可曾得了答案?”
“得了答案!”苏景喜色盈盈:“不过...这答案有些晦涩。”
“反正是闲聊,说来听听。”
“本真何在,本心何往...我所悟,本真为先,永不变;本心在后,随境而迁。修行成长,成长修行...本真长存永驻却于我无助;本心幻变却时刻在。不妨这样想:本真求个无怨,本心求个无悔。修行路上,处处有怨处处无悔。苏景有怨不悔。”苏景稍作沉吟、措辞:“无悔却有怨,但有怨也不悔。便是如此了。”
这番道理说得似是而非,想明白一个道理是一回事,想把它说清楚又是另一回事。说到底:领悟道理不是讲道理。
小真一,真我唯一。随便哪个修家都知道第四境要领悟‘真我唯一’。明摆着着的道理,为何还有那么多人领悟不了;贺余师兄破无量的天道是‘气运’,天道就是气运,仍是摆在明面上的道理,又有几个人真能参悟?
离山戒训中早有‘无怨、无悔’的取舍之说,小师娘飞仙前留话也提到了‘逍遥非圆满,逍遥亦有遗憾’类似说法。道理早就有了,关键是...谁能悟、怎么悟?
苏景的话虽然说得不明不白,可他自己悟透了,足矣!
他的话才说完,对面贺余突然放声大笑!真正开心、展颜、痛快的大笑,苏景被他吓了一跳。
“师兄为何发笑?”苏景让贺余笑得都不踏实了。
“没事,没事,就是觉得有趣,当年那个仗着一块玉牌横行山里、当年那个被逐出门宗后跑到山门处跳脚撂狠话的小子,今天居然也似模似样入空灵悟玄理了。哈哈,哈哈哈...”甭管苏景多大的年岁,多深的修为,多高的境界,在有些人眼里他就永远是个娃娃,甭想再长大。
‘这些人’中,贺余算一个。
笑声过后,贺余转开话题:“我记得你刚回来时候说过,十一冥王曾提醒你,苏晴、屠晚他们两个夺天命后入沉睡。不可超过六百年...算算时间。现在快八个甲子了吧。”
宝瓶三套三乾坤,‘苏晴’夺天命于正气乾坤,化形最早;屠晚夺命于妖邪乾坤,化形次之;苏景自己的小元神是他又闭关又画符货真价实修炼来的。化形最晚。比着‘苏晴’足足晚了两百多年。
若以红头发的‘苏晴’来算。六百年沉睡极限已过大半,届时若不能醒来,元婴会灵气消散重归烟尘。不但逆夺天命前功尽弃,就连离山巅灵魅儿最后心意也会落空;至于金头发‘屠晚’,后果就更言重了,化形过来可没办法再转形回去,醒不来、归尘烟,一代神剑就此夭折。
师兄说的是大事,不过苏景仍是轻松的:“师兄放心,二明哥留给我的山种神奇,雕山其实也是修炼,正契合我现在的进境。”
一品山种,开其形、唤其灵。若非亲手施为否则很难理解:瞑目王留在麒麟库中那一盒‘山种’是活的,真的很像种子,只不过内中灵气正在沉睡。
种内灵气不是修家用来采补炼化的灵元,而是饱育生机、可点化一方乾坤的活气、命元、造化之髓!山种内蕴藏的灵气,根本就是被刻意提炼、净入极纯至巅的乾坤鸿蒙本元。因其混沌是以需要唤醒,因为藏蕴真正造化灵精一点,是以被唤醒之后山才能长成龙脉,或独划小乾坤或匡护大天地。
雕刻的过程,即为栽山人以自己的真修本髓与石内灵气交换的过程,即为以自己的本命之火点燃石中造化的过程。
每一次灵气的交换,都会让苏景的生机旺盛到极点,活疯了,所以长疯了,所以瞬间苍老!痛苦不堪,可是‘我于刹那活尽千年’的感觉也痛快之极。苏景自己控制不好火候,不过也无需他来控制,石头有灵,把握有度,每次他都会苍老濒死一线,只差一点就老死了。
随后进入苏景体内的石头灵气会被融入他的身体,并入他的本命元气,‘心甘情愿’被被苏景炼化、同化,变作命火一线再缓缓回归石内。这个过程有些像垒塘养鱼,水从河中被抽入鱼塘,转一圈、过一阵再从鱼塘中被排回河中。
“大河沾染了鱼塘的生机;至于塘中的鱼...我就是。”苏景指着自己的鼻尖笑。鱼没截留河水,可它得惠何其优厚,从寸钉都不如的苗儿长成两尺大鲤。
灵气往复,滋润苏景同时,三重洞天内三重元婴也得起滋润,三个胎儿迅速茁壮,现在还沉睡着,不过苏景晓得他们就快醒了。甚至可以说,现在并非他们醒不来,而是他们‘贪睡’,做着美梦浑厚生机就自行流入身体,多好的事情,哪舍得醒。
金乌正法有关‘元婴唤醒’修炼法门,与行元运气并无太多关系,这半个进境重意不重气,修炼者非得要彻悟于‘生命’这重大道理,元婴才会苏醒过来、得到真正的命数。
光热源头,生灵依仗,若金乌弟子不能彻悟‘生命’二字,修为就止步于元神下第一境吧。
并非只有阳火正法如此,天下修行法门千千万万,无论哪种修法,第八境到第九境都是一道分水岭;前面八个与元神无关的境界,除了小真一、破无量两个领悟境之外,只需静心炼气即可完成;但进入元神境界后,‘领悟’二字就时刻相伴,变作重中之重。
再看看苏景最近两百年在莫耶的经历,来来回回不外两件事:老到要死,返老还童。
论起对‘生机’的探索,论起对‘生命’的感悟,老了好几百次又重返年轻好几百次的人,岂能差得了。
论起修行道理,贺余比着苏景明白多了,苏景还在翻来覆去啰嗦着,贺余早都明白了,不过师兄不点头不打断,就让他唠叨来唠叨去,难得师弟说得来劲,那就说吧...我听着。
但是没能等到苏景说完,贺余师兄袖中的一盏铃铛就响起来了:司中有公务了。
不是什么大事,放一放也无妨,不过贺余恪尽职守,这是他的性情,要么就不干,既然做了这个判官就不容公事哪怕有一点耽搁,他可不像苏景,动不动公事扔一旁自己出去玩耍。
是以贺余起身,对苏景笑道:“该走了,下次再聊。”
苏景了解师兄为人,心中不舍却不会挽留,也站起身,恭恭敬敬一礼躬身:“恭送师兄。”
伸手拍了拍苏景肩膀,也不用和山中长老打招呼,贺余身形氤氲开来,很快化作一团阴风,旋转三周钻入地下。
阴风入阴冥,重归判官之形,落足于他自己的衙门门前,早有鬼差在此等候,头戴双角牛头冠的大差头手捧公事薄,但不及着交代正事,脸上堆起浓浓笑容:“卑职见大人面带喜色,不知何事但一定要先恭喜大人。”
身高十九丈的牛头巨汉满面堆欢,对着七尺贺余点头哈腰、瓮声瓮气地做笑,也算气势不凡。
贺余真正是开心的,听到手下提起,也不再压抑心中喜悦,就此放声大笑!
正巧,司中二差头,十七丈高的长脸汉子出差归来,眼见自家大人欢喜,这是一定得凑趣的,二差头合掌施礼,笑道:“大人因何发笑?”
“我笑我师弟...他啊,”边笑,贺余边说:“他领悟了大逍遥!”(未完待续。。)
第九二三章 你别躲啊,我在我在
“我笑我师弟...他啊,”边笑,贺余便说:“他他娘的领悟了大逍遥!”
两大差头同时一愣:“大...多大的逍遥?”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幽冥与阳间多有往来,阴阳司与诸冥王相敬相亲,苏景的事情阴阳司辖下众多官员也多有了解,他们晓得苏景大概的境界。
贺余笑道:“多大?最大的逍遥。大逍遥问,三劫十二境最后一重领悟境!还有,说过多少次了,马庆你别一吃惊就瞪眼睛。”二差头为马面,马生竖眼,一瞪起来可就太长了,大人看着总觉说不出的别扭。
马庆赶忙放松了眼皮,嘿嘿笑道:“十四王领悟了大逍遥,他的境界已经到了?那不是该飞仙了...这可是大喜啊,天大的......”
若贺余晚打断片刻,后面就是潮水般的道喜辞与阿谀调了,贺余及时摆了摆手:“境界没到,还飞仙不了,不过大逍遥领悟得千真万确!”说着,接过大差头手中公事薄,低头翻看着向衙内走去。
才走了两步,贺余忽又止步,转回头:“牛欢马庆。”阴阳司各衙都配牛头马面之差,所有担当此任的猛鬼也都以‘牛、马’为姓。
两位差头身形一晃,将近二十丈的巨大身体急急缩小,化作不足五尺之人,对贺余合掌躬身,做领命之姿。
阴司恶鬼,出身千差万别修行各不相同。身形大小差异极剧,平时说笑闲聊共处一堂,谁比谁个子大都无所谓。但若大人传令,差头接令时候必会‘矮上’大人一头,取‘大令如山压头,属下莫敢不从’的敬意。此乃极乐川和无穷春两司自己的规矩,贺余做官以来觉得此例未免流于形式,不过他还算‘新人’,就没说什么由的他们了。
贺余摆一摆手,不是什么公务调遣:“你们两个若把此事泄露出去。以后千年的俸禄就不用想了。”
恶鬼生命漫长。日子单调,口滑之辈大有人在,若是贺判官不加这一句嘱咐,怕是‘十四王境界不够却先领悟大逍遥’之事五天就能传遍幽冥。七天就能传入人间。
让苏景太早知道这件事情并无好处。是以贺余在阳间没多说。被苏景追问时候他岔开了话题。
苏景自是不晓得‘无悔却有怨,可即便有怨亦无悔’的领悟竟是大逍遥问,又难怪这次明悟过后身心会如此愉悦。
大逍遥问因人而异、并无定势。不是说苏景领悟的道理就是大逍遥问的道理,贺余之所以敢确定苏景就是‘问过大逍遥’了,关键在于他领悟的过程。不过师兄不细说,旁人暂时无从了解。
贺大人处理公事去了,牛欢马庆两位差头对望一眼,最初惊诧过后,心中只剩一问:这么容易,就能领悟大逍遥问?
......
贺余走后,苏景又在山中待了几天,向同门告辞出山,并未立刻赶回莫耶,而是将不听带在洞天内,在中土世界转了一圈,先去了天斗山看望老友,再去齐喜山逍逍遥遥阁做客几天,之后又跑了一趟空来山。
忠义天魔仍在关内,仙家轻易不会受伤,可一旦受创必会伤到根本,休养疗伤须得一个漫长的时间功夫,一次闭关莫说几百年,就是千万年也算得正常。
秦吹未能见到,骚人倒是见到了。好一阵子没见,戚东来的模样越发威武了,一根根胡须仿佛钢针似的,刷子眉比起从前乱得多,双目炯炯有神,身上筋肉刀削斧凿一般,皮肤中泛出淡淡古铜颜色。
可模样越威武,动作举止就越扭捏,以前他说话还只是娇柔女调,如今女调中新添了一份娇羞之意,远远一看到苏景...他脸红!
看得苏景直恨。
骚戚东来最可恨的还不是脸红,是他现在给自己弄得扮相:三尺长发不知是真元灌注还是抹了糨糊拌牛油,根根倒扎向天,上身打赤膊臂上扎金环,下半身不穿裤蹬靴,而是赤着双足腰挎一条金红长裙...只差脚踝上再来串金铃铛,他就是真正的金铃天了。
憎厌魔,惹人厌,他竟敢把自己扮成大天魔金铃天!这是惹人厌嫌不过瘾,还要恶心自家的开坛老祖宗了。
对他这身扮相魔宗上下无人不恨,不过修魔的注重本心,高高在上的诸多大天魔是他们的图腾崇拜,宗内弟子把自己扮成魔尊模样并不是忌讳,是崇拜尊重的另种表现,这是魔宗古已有之的传统,戚东来说得明白‘我见过大天魔后满心崇拜,扮成这样是我至诚敬意’,其他魔门弟子虽心中气愤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举止扭捏,动作轻佻,不过戚东来还是戚东来,习惯就好了......聊上一阵苏景越来越不习惯。
闲聊其间,苏景问起魔宗掌门蚩秀。他在白马镇重开苏记老铺时曾得戚东来信笺,说蚩秀心骄气傲,受不得自己的修为与身份不相配,兵行险招要强提修为。
提到师弟,戚东来笑道:“总算魔尊眷顾,师弟冲过险关,妙法大成,如今空来山中无人能挡他挥手一击!不过行法过程也实在凶险,唉,现在一提起来我这心儿还嘭嘭嘭的跳,你来摸摸看...你别躲啊。”
苏景赶忙退后一步,戚东来没能抓住他的手,从神情到语气都变得幽怨了。
分不清他是本性流露还是故意使然,不过提起蚩秀时候,戚东来眼中藏了一缕担忧...强提修为,就算魔功大成也是有隐患的,不暴发则已,一旦暴发怕会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事魔宗门内事情,虽与苏景同生共死是铁打的交情。但对外门人物,这些事情戚东来还是不会说。
蚩秀正在行元调息,不能相见,天魔宗内也苏景也没了其他熟人,和戚东来聊了一阵就准备告辞,不料就在辞行时候山外有消息传来,天宗中佛门圣地弥天台传来的灵讯。
不止传讯空来山,弥天台昭告天下各宗各门:古刹封山!
道宗天元之后,佛宗弥天台居然也要封山。
这让苏景诧异莫名,匆匆辞别戚东来。离开空来山后一道剑讯打回离山。很快龚长老以剑讯回应,弥天台封山之讯离山已经收到,虞、樊两位长老正启程赶去佛宗,这件事情里总透着一份蹊跷感觉。离山会做追查。
此外龚长老还请小师叔安心修行。毕竟这事情也只是‘蹊跷’罢了。并无危机迹象或阴谋味道,天元道与弥天台还是离山信任的伙伴。
眼下没什么明确线索,苏景耽搁在中土太久并无意义。看过门宗探过朋友,传讯给长老嘱托有事就传告,他会立刻赶回。
随即苏景西去,自大漠古城入法阵再回莫耶。
中土转上一圈,前后用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重返晴族离山脚下,苏景再次结安定大坐,只是与以往不同的,初坐时候他是睁着眼睛的。
人已入定了,双目仍半开,‘视而不见’也是结定坐的一重境界,算不得太稀奇。是以刚做过一场大修行、正缓神调息的阳三郎自高远九霄望向苏景的时候,她撇了撇嘴角:就算有‘视而不见’的本事,闭眼睛入定也肯定比睁着眼睛更容易、更稳当些。
明明不用睁眼,还要‘视而不见’,这是显摆么?显摆给谁看,谁又稀罕看呢。阳三郎撇嘴巴,满面不屑。
可是不久之后,当苏景眨眼,阳三郎大吃一惊!
眨眼,眼睛一闭、一睁。
闭目一瞬,苏景消失不见!他闭起了眼睛,人就消失于天地间!不是什么隐身法藏身术,一个大活人从身形到气意,曾经存在于此的全部痕迹统统不见了。即便阳三郎的金乌神目、金乌感识也找他不到,真正消失。
一瞬闪过,当苏景再睁开眼睛时候,他又重新显现于世界,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姿势,仿佛从未离开,不存稍动......阳三郎觉得这分明是自己眨眼才会有的‘景色’,哪里是苏景眨眼啊。
阳三郎没眨眼,眨眼的是苏景......
修行道上对‘我与世界’有一种见解:我在天地在。
因我在,所以天地在。花草树木,醇酒美人,生离死别所有所有身边事物都是虚妄,皆因我本念生,便如面前一支桃花开得正娇艳,我看它在那里,所以它才在那里,我若闭目不看它就不在。
这种说法是对是错无关紧要,大道三千六,人人一苗根,无论悟玄还是修实在,只要走到巅顶皆可登仙去。
‘我在天地在’体悟的是‘真正我’,所谓上天入地,为我独尊!这句霸气之言放在这重玄理中,指的不是要横扫乾坤,只是真我存在的一种方式而已。
此刻苏景‘闭眼我没了’的‘施展’,与我在天地在的玄理颇有相似之处,不过他更实在些:我在,乾坤也在,虚妄的不是天地,而是我与天地的联系。
套用‘我在天地在’的句式,现在苏景的境界可以唤作‘我在我在’,但在金乌修持中,对此有个专门称呼:独独之我。
就是苏景在修炼宝瓶境时领悟的‘独独之我’。
我是真正在,天地一样真正在,但我和这天地并无关系。我不因它而在,它也不因我而存。若我想在,这世界有我一份;若我不想,乾坤又与我何干!
所以苏景闭目,他消失于天地。真正的‘独独之我’。
阳三郎本就是三足金乌,自然晓得‘独独之我’,乍见苏景空灵中轻轻一眨眼就成就‘独我’,她又怎能不吃惊,须知这重心境就是真正的金乌也不那么容易修成,至少她现在还差得远。
人修金乌,连元婴都还没睡醒便成就了‘独我’,阳三郎没办法不吃惊。
可不等阳三郎惊呼出口,苏景忽然从入定中清醒回来,先是满脸惊诧,随即喜上眉梢,下一刻哈哈大笑没法说的欢喜和没法说的有出息...边笑边动念问阳三郎:独独之我,真是独独之我?你瞧见了吧,瞧见了吧!
------
感谢大家的生日祝福,这个生日豆子过得很快乐,谢谢你们!(未完待续。。)
第九二四章 独我之法,金乌大唱
在褫衍海做宝瓶修行中,苏景曾领悟过‘独独之我’,得‘人在天地中,心悬乾坤外’真意。把自己抽离天地外再去看天地...看怎样的天地不是关键所在,重点是:谁在看,怎样看。
一切都以‘我’为主导。
得了这样的心基心境,他再参悟‘道何在’时,所有思索都以‘心为起始,行为终末’,眼睛看世界,世界入心后折射出的是‘我当如何行以证、证我道’。可以说,从那时候起苏景的悟道就没了天,只剩‘我’。
有什么样的心境就会有什么样的道,这个说法再也正确不过,所以苏景才在破无量中,先‘不理天如何,天不报我愿报’,第一步有了现世报;而后再得机缘又做突破,彻悟‘天无道’。
现世报,天无道,根子上都来自这个‘独独之我’。
六百年前,宝瓶境时的‘独我’只是他的领悟,他的心境,当时他懂了一个道理,并且把这个道理纳入心底,成为他悟道的思考办法;再到今日,领悟过他自己还不晓得的‘大逍遥’后,苏景以己身证己悟,此刻的独独之我已不再是他的心境,而是他的法!
真正存于身,再非虚无缥缈之思的:法。
阳三郎自高远天地急落,看不惯苏景那副‘胜则妄喜’的样子,不过事关金乌修炼,他通了、她未过,得仔细问个清楚:“你闭上眼睛后,有没感觉自己去了哪里?”
话问得没什么水平。但已算得‘问道’,所以苏景收敛了笑容...可很快他又笑了,不过再非之前那种窃窃欢喜,微笑,**且清澈、安静并从容:“去了哪里?去哪里不重要的,要紧的是我离开了这里。阳三郎,你可能明白?”
道所在,难言传只可意会,苏景的回答纳蕴玄机,须得一份**心思去思悟。奈何阳三郎贵为神物。却是个‘野路子’的,急急躁躁的性子,没一点思索的意思。漂亮的剑眉皱起,金衣女子不耐烦:“好好说话!”
“嗯。我也不知道去哪了。”云山雾罩之词没能敷衍过去。苏景说实话了:“入空灵。无遐思,就那么无意中一闭眼睛,只觉身体突然轻飘飘了。心念随之而动,灵识探查却一无所获,那情形古怪得很。不过我能辨得出,不是虚空、也不是什么真正存在的地方,当时一纳闷,心境就松动了,我又回来了。”
即便不是误打误撞,苏景也才刚刚证得此法。他进门了没错,可是门路没能摸清,又哪里指点得了同伴。
说完,苏景又试探着问:“你说...不会有‘回不来’这种事吧。”
“这道不用担心,从未听说过会有‘回不来’的。”阳三郎先把定心丸给苏景吃了,跟着又提了有关‘独独之我’几问,可惜苏景的回答要么就是阳三郎已经知晓的,要么就是他自己也没弄清楚的。
其实修行事情,迈过门开就算进门,这是他的思悟、经历、元基结合所致,所谓‘知行合一’即使如此,内中道理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能总结出来的,入门人无法传经门外汉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尤其苏景这样才入门的情形。
阳三郎很快死心了,懒再理会苏景,返身飞去高远天际。
独独之我,并非金乌弟子修天飞仙的必须境界,只能算作‘境外境’,就算苏景始终不曾有过‘独我’的领悟,照样可以按部就班的修持、破境、飞升。不过破此一境,得此一法,无论对他将来修行、斗战或者炼化法术都大有补益,何况...坐拥一法之乐,还是一场好风景。
开心一阵,苏景收心敛神,重新结坐安稳,很快再入空灵。
这次他直接闭着眼睛入定,过不多久重现‘独我’,整个人消失在天地间...短短几个时辰过去,突然间他摔回真实世界,长发苍白皮肉枯老,手中灵石已被刻下第一刀!
人回来,直接昏厥倒地。和以前一样的,刻一刀人老去,昏睡中返老还童;但和以前不一样的,原本稳定在两个月的恢复,一下子加快了许多,短短二十天后苏景就变回年轻模样,苏醒回来。
想来是‘独我’之法神奇,苏景未做太多思索,回口气、集中精神重返空灵,再去雕刻第二刀、第三刀......昏睡的时间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可是他第四座山种的雕刻,还是耗去了整整一个甲子。
无它,只因这座‘山’雕法细致,足足用去一千一百刀才真正成形:小妖女。
苏景刻了个小妖女。
人在空灵中,心底真念即为手中刀法,三寸高的‘小不听’惟妙惟肖,目中的三瞳,身上长裙的山茶绣花都被苏景刻了出来,还有她微扬的长发,似是有清风掠过。
笑容明浩、秀目微眯,透出几分妖冶的快乐不听。
真念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涌出来哪个算哪个,苏景雕出一个不听没雕出陆师叔,并非在他心中媳妇比老祖重要,只是‘不听’运气好,碰巧冒了出来。
真正运气好的人是苏景,为了唤醒不听他才来莫耶雕刻一品山种,得了鸿蒙元气滋润己身,三个小家伙跟着沾光迅速茁壮,得契机领悟‘有怨无悔’,成就独我之法,到最后又应景应事的雕出了一个不听山种。
这可太巴结夫人了。
能够想象的,有天不听醒来,看到苏景为她在莫耶世界栽下一座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山,当会何等快乐。
念及此,苏景特别特别...特别想她醒来。
快快醒来。
桃大将军在南,阳弓九箭在北。解牛刀在西,‘小不听’被苏景种在了正东。每座山都相距晴族丽山千里整。
雕刻四枚山种,最短五十年,最长八十年,前后用去四甲子有余。待到苏景把不听山种埋入土中,第一座被种下去的桃大将军已经长成百里方圆的雄壮山峰了。就连‘解牛刀’都有了二三十里的规模。
二明哥传下的宝物委实神奇,雕刻山种的过程吓人且吃力,可山种一旦开出真形、被掩埋入土后生长奇快。
种子真形如何,大山之态如何,拜苏景所赐。莫耶世界中多出了几座怪模怪样的山。
种好不听山后。苏景暂停‘重现莫耶生机’之事,元婴化形后需得六百年内醒来,相距最早成形的红发苏晴,六百年期限十成去九成。
帛绢上有关这段修行说得明白。元婴苏醒会有两种情形。一是水到渠成、自然醒来。这样的话无需修者主动干预;但也会有元婴茁壮却不肯醒来,毕竟娃娃无意识,睡得正香甜。不愿醒来也再正常不过,这样的话需得修家将其唤醒了。
算上小金乌的话,四头元婴都已足够强壮,既然它们自己还贪睡不肯醒,苏景就得将它们唤起来了。
当然不是修家神识投影去乾坤去推,再说也推不醒。修者需要炼化一门提息吐纳之术。行元转气、气息吞吐,算得一道行气的法门,并没什么难度,不过复杂是一定的。
苏景依法修习,体内几大气穴各出一道真元,出气穴后每一道又再分作二十路分别游走正十二经与奇经八脉,行气‘线路’各不相同,对不同的正穴大窍,每一道行运元气都有不同绕法,还要再勾连阿是穴与成就小乾坤的宝物。
偏偏苏景的基础打得太好,多出了两个大气窍,人家一乾坤他有三个,外加一千零八十阿是穴全开...这道功法行运起来,干脆就是百团千团的乱线乱绕。
饶是智慧花开心神十立,想要把这道法门行运完整也不是件容易事,一蹴而就不可能,只有一点一点的修习熟悉,练到烂熟......
其后七年光阴,苏景都在依法行功,而帛绢上记载的法门,岂有无用之功,这七年炼气苏景只觉得皮骨发紧、心口越来越沉重,甚至胸肺间渐渐有了份压抑感觉,绝非坏事,此刻‘压抑’只因炼气未成,深藏在身魄、经脉中的杂质正一点一点被剔除出来,它们积攒、积压,自隐像变作显像,这才会让苏景觉得难过。
只消功成,即刻一扫而空!
七年,功成。
当一道道阳火精元随心神指引扩散开去,再逐层行运最终彼此汇合在祖窍灵台一瞬,静坐中的苏景,眉心处突然爆起一蓬金红色的火花,同个时候苏景猛开目!
凡胎肉眼可辨,一道火影自他左目瞳孔闪出...并非飞出眼窝,火光自左目瞳孔显现,激射向右,没入他的右目瞳心。
如有修家在场,当能看得更清楚些,火光...分明是一头针孔大小的三足阳鸦,尾拖长翎周身流火,自苏景的左眼飞入右眼去。
金乌神影目中闪过,苏景只觉一股逆气自各个气窍急冲起来,于经络中彼此汇聚彼此融合,化作无可阻挡的怒潮,裹挟了这七年行功以来胸肺中攒下的无尽‘压抑’,狠狠向上出来,入吼、入口、再脱口冲天。
全无法自抑,苏景猛开口,雄壮气息喷薄间,一声长啸轰轰烈烈,冲霄而去!
长啸脱口,苏景脑中怒雷奔放,猛惊觉:自己的吼喝长啸...哪里是人声,那是一声金乌啼鸣!响亮、清澈、声威凛然的金乌大唱。
以往苏景动法,也曾唤起金乌鸣唱,但那些啼鸣都来自冥冥,是法音引动阳光中的金乌气意,幻化出来的声音。唯独这一次,是他自己的金乌大唱。
唤醒元婴,凭得就是修者自己的这声金乌啼鸣!
元婴怎样才算苏醒?简单得很,眼睛睁开来、哇呀一声哭就是了。
炼气功成,法门得破,当金乌大唱响起时候,夺正气乾坤的红发苏晴,夺妖邪乾坤的金发屠晚,苏景自己的小小元神和与之相依相偎的稚气金乌,身体都猛地一颤,同时张开了眼睛...开目,却不哭。
红发苏晴醒来,他的眼睛也和头发一个颜色,如血殷红,小小婴孩目色冷冽,一声清冷叱咤:“劫!”
金色屠晚醒来,他的双瞳和头发同样一色,金色眸子寒意冲腾,口中之吼饱蕴怒意,杀气腾腾:“杀!”
苏景自己的元婴是个正常孩子,软软的黑头发,漆漆的黑眼睛,他醒来,目光清澈如夜,之后...他笑。笑了,咯咯地笑,快活不已!
苏景做内视,看得一清二楚。要知道,就连人家妖孽精怪的妖丹化形,初得来的‘妖婴灵儿’刚醒时候也是哇哇哭的,苏景这三个小元婴醒来,喊劫喊杀咯咯笑,比着妖孽还妖孽!
但还不等苏景惊诧,苏晴喊过了‘劫’后微一愣;屠晚喊完了‘杀’也一愣;苏景元婴笑了两声同样发愣。
发愣只在刹那,喊过笑过愣过的三个娃娃一眨眼、再眨呀、三眨呀...旋即哇哇大哭!哭得眼泪横流,哭得四脚朝天,哭得没法说的可怜巴巴。
算算时日,中土世界五月初七,三个小元婴外加一头小金乌,苏醒之日即为:生日。
苏景说:生日快乐哟!
------------
最后两句与正文无关,豆子祝豆子生日快乐^_^
另外再次感谢你们的祝福,本命年的生日,豆子过得很快乐。鞠躬,谢谢你们!(未完待续。。)
第九二五章 石台古庙,喜鹊登枝
元神,修家智慧由玄虚入真实的存在方式。
元神境界的大修遭人斩杀,性命断灭肉身会丧,元神会急急跳出逃遁,只要元神还活着,修者本人就不会死,损掉的不过一件皮囊而已。
可以说,炼成元神,就炼成了一条全新的性命,就修成了另一种性命存在、延续的方式。
至于修家与自身元神的关系:完全统一,大统大合。修家就是自己元神,元神就是修家本人,这是修行道上亘古不变的定例铁律......别人的定例,别人的铁律,对苏景不好使。
算上小金乌,他炼出来了四道元婴!
苏晴是离山巅灵魅儿以离山巅内利剑真意融合血云杀气生成的灵婴,自生灵慧,他是苏景的元婴没错,但他有自己的智慧;
屠晚就就更不必说了,本为神剑睥睨仙佛,落魄了才被苏景‘占了便宜’,如今夺命化形转生为灵婴,自身智慧也不会改。
小金乌本来是‘土生土长’的元婴,不过它能成形,很大一部分机缘来自大圣玦内百多巨妖的纯净魂力,后来又夺舍阳三郎,不仅得了神物之形,也渐渐生出神物之灵,现在还看不出太聪明,可是保有自己的慧真是没错的。
四枚元婴中,就只有那个‘小苏景’才是真正的‘大统大合、本我智慧’的元婴。
三个人形元婴各占一重乾坤,打着滚地哇哇哭。小金乌本来没事的,不过见‘小苏景’哭得太惨它不好不讲义气,也跟着一起开始打滚,口中开声不是乌鸦叫更非金乌长啼,倒和小奶猫的喊声差不多。
啼哭是新生命的本能举动,苏景早得同门晚辈指点,元婴哭生,短则三声长不过盏茶,此刻无需理会什么。苏景开始也没在意,分出三道心神分别投映于三重小乾坤。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娃娃们哭。可是...长则盏茶?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他们收声收泪。
这一来苏景可不踏实了,神识投影上前,扎手扎脚学着凡人的样子去抱孩子,满脸干笑地去哄小娃...哪有半点用处。除了装哭的小金乌给面子外。苏晴屠晚小苏景继续大哭大闹。
哄不好。苏景心念一动,投影传遁,苏晴和屠晚都被抱到祖窍灵台。让娃娃们碰个面,看见小伙伴没准就不哭了吧?
果然,几枚小元婴彼此碰面,齐齐都是一愣,哭声顿止!
苏景心中一喜,可还来不及自夸自赞一句‘聪明’,‘妖孽啊...啊!’三个娃娃同时大喊,旋即又复大哭,声音比着之前更提了个调子,嗓子都哭哑了不算,三个娃娃凑一起手舞足蹈大哭,本来没事的小金乌也撒泼了。
苏景顿时懵了,赶忙把他们分开来。再等一阵见他们还在哭,心底不免发慌,这等哭法委实夸张了些,苏景哪能不担心他们会有不妥,急急忙忙翻开帛绢。
帛绢早都翻看得烂熟了,根本没提元婴会哭多久的事,可惶惶之中苏景还是盼着以前有看漏地方,打开帛绢,没有的记载依旧没有,不过因为又破一境,倒是看到了师父在‘如意胎’修法下的注言:怎么哭起来没完了!
一下子苏景就踏实了。看来当年‘陆角小八’初生时也有一场大哭闹,既然师父也曾有此遭遇,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咱家金乌元婴就是有力气,哭都比别家元婴凶猛。
心中大定,苏景喜滋滋地在师父的注言下留字:是啊,哭起来没完,烦人得很。
由得一群小家伙去哭闹,苏景收去帛绢,又自囊中取出另一囊:陈旧破烂、仿佛随便一搓就会稀烂散碎的乾坤囊。
大漠修炼时,自一群修为浅薄的蜥蜴怪物身上搜来的宝囊。
差不多苏景修行了多久,这只囊就被他带在身上多久,永远只差一线就能攻破封禁、可永远也攻不破打不开的乾坤囊。
每破一境、苏景修为大涨后都会取出此囊试着破开它,心里实在痒痒啊。这次元婴啼哭,苏景修破如意胎,境界突破修为再做突飞猛进!又到开口袋的时候了。
体内阳火真元流转开来,金乌摧禁之术行运,风火双元依照苏景指点,向着破烂乾坤囊的封口冲击而去。
真元滚滚,如浩海怒潮,绵延不绝猛攻向前,一波强过一波。能感觉,破烂囊的封口法力与苏景法力一碰就迅速溃败,层层散碎而去。摧禁之力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直到最后...封印只剩一线之力,但往次情形重现,一线即为天涯!
攻不破。
当知,苏景千年修行,生里死里一路拼杀过来,他的力量远胜境界。看似境界浅薄,可十二境的大妖巨孽他数不清杀过了多少,此刻再破一景,就是与满境界入悟大逍遥之辈相比,他的力量也不遑多让,如此都攻不破封禁,这个破烂囊真是神仙封印的么?苏景不甘心,短短燃香功夫过后,他就已运起全力,十成力道,惊涛骇浪!
封印的‘最后一线’,真就如神山仙岛一般,任那骇浪冲袭,任那风雨催天,它自岿然不动。
苏景加力再加力,浑厚真元尽做沸腾,疯狂流转开来,凶狠冲击毫无停顿,而当他全力以赴时,四头小元神却都不哭了,躺在地上愣愣感受片刻后,红发苏晴眯眼睛,用小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礁石,黑石洞天汪洋爆起,浩荡真水顷刻蒸腾一空,尽化青蓝灵气,源源而出汇入苏景真元法力;金发屠晚瞪眼睛,躺在地上左手食指伸出遥遥向着天空一指,永远明亮的大圣玦洞天突兀漆黑一片,天空中所有光芒都受屠晚一指所制。抽空、出洞天、入本尊法元......
苏景的修行,大圣玦、离山巅这两件洞天宝物是他两大气窍,也是他正义、妖邪两座乾坤的‘煞地’,做气窍时宝物洞天开放为苏景储纳真元,入乾坤时它们为苏景镇守世界,效用各不相同。
而无论离山巅还是大圣玦,它们本身还拥有另一份‘宝物之力’,纯粹、浩瀚、凶猛的灵力。只是这份力量不受调运,即便苏景是宝物主人也用不了。不过现在不同了,小乾坤先妖化再被逆夺天命。苏晴和屠晚活了。他们是夺小乾坤的命转活的,表面上看他们是苏景两重小乾坤的掌届真灵,根子上讲他们就是苏景的小乾坤。
一栋房子,可以住人。但住人不能用房子去和别人打架;后来房子成精了。主动去帮着主人打架。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
两大洞天,一为离山剑宗镇山重器,一为南荒古时第一大圣本命至宝。它们的底蕴元力何其浑厚,全部融入苏景正行运的摧禁大咒。
苏晴和屠晚调用的自家洞天里至上宝物的力量,相比之下小苏景和小金乌就是两个没用的小废物了,他俩主掌的乾坤就是苏景自己,苏景的力气早都用上去了,小苏景和小金乌眼见帮不上忙,闭上眼睛继续去哭了。
摧禁咒力于刹那暴涨,这力量来得何其凶猛,破烂囊的封禁再也承受不住,只再坚持片刻‘最后一线’终告崩碎!
同个时候苏景耳中爆起洪钟大吕般的巨响,只觉天旋地转,浑不知身在何处!
眩晕感觉只在片刻,很快耳中巨声散去,身体稍一沉、重归稳定。可是...变了:眼前的景色变了。
竹棚不见了,丽山不见了,莫耶不见了。
暗红色的一片天空下,孤零零一座百丈方圆石台。
石台上孤零零一座小庙。
不是佛家庙宇,破烂倾斜,随时都会坍塌的样子,庙门紧闭着。旧庙的木门与四壁都藏蕴玄法,金乌灵识难透,察觉不到内中情形。
苏景人在石台边缘,探首向下张望,绝壁仿佛刀削,其下深无量,漆黑不可见底,即便金乌神目也望不穿。
苏景脑筋不差,稍一琢磨就能明白:普通的乾坤囊,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来自大漠的破烂囊,打开来...人被囊收进去!
这破烂囊到底藏了什么玄虚,内中居然装着一座化境小世界。
莫名其妙之地,苏景不敢丝毫大意,护身灵识远远散开,风火双元行转体内,诸般好剑虽未显现但都已蓄势。空荡荡的四面八方,除了眼前破庙,苏景稳了稳神,迈步走向破庙。
可还不等他走到门前,门内忽然传出一个女子声音,满满地欢喜:“今早喜鹊登枝,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有仙友自远方来!”
庙中有人,算不得太意外,但这女子的说话全不对劲,苏景修金乌的,主生也擅杀,对‘生机’两字敏感异常,这座古怪化境比着莫耶还要不堪,莫耶至少还有个自然生灵、曾经繁荣昌盛;此间却全无生机气意,它不算死寂之地,因为它从来就不曾活过!
绝无生机的天地,怎么可能有喜鹊,还登枝?
庙中女子却似能看穿苏景心机,笑声清淡了一点点:“只要仙友想有,就会有的。你可想有只喜鹊?”
对方这样一说,苏景自然而然就想到:有只喜鹊?这念头才刚刚一转,忽见一只灰喜鹊从空气中跳了出来,拍着翅膀飞了围绕石台盘旋两周,一时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苏景又想‘登枝’之说,念头未落,凭空里又伸出一枚无根无源地青枝,喜鹊落枝头,脑袋一转望向苏景,喳喳喳地叫了几声。
------------
不好意思,今天就这一更了,状态不在,提不起精神就找不着感觉。请大家体谅,感谢。(未完待续。。)
第九二六章 心想事成,无法无天
“想什么就有什么?”苏景不掩饰自己面上惊诧。
古庙中的女子‘嗯’了一声:“若你不信,大可多试几次。”
心底戒备不变,苏景再转念,他想的是两件宝物,心念动处只觉右手中微微一沉,欢喜罗汉棍在握;同个时候左手腕上稍一紧,金火缠宝镯套在了手腕。
两件宝物都赋予苏景一般变化,一条性命,在莫耶拼杀墨巨灵时都告损毁,如今断棍和断镯都还在苏景囊中,‘新宝’又告重现。
下一刻,苏景忽然消失不见,欢喜法棍被戳立地面,棍旁出现一团火焰——金火缠宝镯赋予苏景的真火变化。
初得此镯时,苏景只能变作豆丁火,如今他的化形真火已有普通篝火大小了。
火焰一跳,苏景重归人形,验过了镯子他又拿起罗汉法棍...苏景再变,微笑欢愉双目明澈的年轻和尚,将手中法棍在地面轻轻一顿,遽然阴风呼啸,遥见高远天空中突然跃出一座辉煌王宫,十四王栖驾之地,阿骨王台。
动念想这两件宝物不是没道理的,一棍一镯都暗藏玄妙,而验过长棍、金镯,该它们做的它们都能做到,足见:真!宝物是真的。
‘想出’两件宝物还不算完,苏景又动念,想不听。这次全无动静,半空里没有跳出来个不听。
苏景动容了。
相比于想什么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就想不出才更显真实。
目光闪烁片刻。苏景重新望向古庙:“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仙子又是何人?”
“什么地方?心为真事大成,法无界天无量,此界之名:心想事成、无法无天!”庙中女子笑声动听:“我又是谁?天为马,渊为车,乾坤区区一驾辇。车马正中神祠座,座上人即为执驾掌鞭人!我就是那个赶车匠了,你若喜欢,叫我‘车老板’也行。”
就在她带笑声音中,苏景脚下石台陡然延展开去。自百丈方圆扩去千里开外。分不清是天穹还是深渊中连串雷鸣轰动,台上的破庙也告暴涨,开裂斑驳的顶瓦绽透青光、歪斜欲坠的四壁金芒四射、陈旧腌臜的木门则映起满天赤霞......短短三两个呼吸功夫,千里台上千里殿!
小小破庙。化作金碧辉煌凌霄仙宫!
苏景人在巨大宫殿前。渺小的仿佛蚂蚁。
不等苏景惊诧。门声响动传来,前方那座巨岳般的朱红宫门大开,辉煌仙宫为他开放门庭。开门响声不是普通门户开阖时的门轴吱呀。而是神兵出鞘、异宝出世才会有的...苍苍龙吟!
宫门之内,烟霞氤氲玄光起伏,朦胧且旖旎,唯有仙光神韵否则不足形容。
“来者即为缘者,我愿挥鞭驱架,送君一程。前方何方,仙友可有打算?”宫门大开,女子仍未显身,只有声音传来。这次再说话时候,她的语气里没了笑意,安怡且平静。
不诱惑、不劝导,进不进门、坐不坐‘车’全凭苏景自己做主...可就是这‘全凭他做主’,不知为何让苏景心中升起浓浓冲动!
千辛万苦,终于打开破烂囊,世上可会真有‘宿命’一说?若真有,谁又敢说苏景前面千年修持,不是为了开这口袋?
进来了,怎么回去?既然暂时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就只能向前探索,又或者回去的办法就在仙宫内?
前所未遇‘心想事成无法无天’之域,闻所未闻‘天地车马,执鞭驱驾’之人,不用想也知道‘车老板’的本领通天彻地,她若要害人,我早就死在门外了吧?
还有...坐上这天地车马,一路驰骋赴星穹,又当如何快意!
连串遐思不断,苏景欲迈步...可是就在他将动未动之际,苏景忽然闭上了眼睛。
双目闭合,人也消失不见。
眼不见,即为净;眼帘阖,世界与我再无干系!
眼帘为铡,落则断灭所有联系,苏景抽身乾坤外。
消失了,离开了,但还回不去,片刻后当苏景双目重开,他仍回到石台上。但是当他将‘联系’斩断后再看此间:暗红天空狭窄、深渊黑暗无尽,百丈小小石台、破败古庙居中。
还有,手上法棍、腕上金镯消失不见...幻!就连之前法棍和金镯赋予苏景的本命变化、棍中显现的阿骨王台也是幻。
幻至峰巅假亦真,这世界甚至能看出‘不听不该出现’。
不止会说谎,而且还是个说谎的行家。
若非苏景修得独我之法......不等苏景多想什么,遽然天旋地转,被扭曲了的空间暴发怪力,即便以苏景的浑厚修为也全无办法控制身体,被狠狠抛起,翻着跟头飞向远天。
翻滚、大骇之中,苏景隐约还听到庙中女子喊着‘别走啊...再聊聊...喂...好商量...’
喊得再怎么响亮也没有用处,刹那,苏景就消失于‘心想事成、无法无天’。
庙中女子沉默片刻,幽幽一叹,骂了声:“奶奶的!”
......
坐着走的,趴着回来的。
在阳三郎看来:不久前苏景端坐地面,手拿一只破烂囊,咬牙切齿的使劲破囊,囊开一瞬苏景倏然不见;差不多盏茶光景,他又从空气中摔出来,用了一招猛犬扑食,直接摔趴在地,戗翻好大一片泥土。
苏景的一身修为不是凭空吹来的,脸面硬得很。若是凡人来这么一下子,怕是脸孔会被搓平了,他一点事都没有,抹了抹泥土就翻身跳起。
看看四周,竹棚、丽山,再举目远眺,南方有座山好像桃大将军,满心莫名其妙但也真的踏实了:回来了。
正要思索下自己刚才的经历,忽然识海中阳三郎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把口袋扔给我了?这破烂囊我不要,你要真想送礼就把你的锦绣囊给我。”
问声落,宝囊落,内中装了一个神秘乾坤的破烂袋子被阳三郎从天上扔了下来,摔落苏景身前。
刚才苏景消失时候,他手中的破烂囊也随之不见,待苏景‘返回’后片刻,正在天上修炼的阳三郎忽然觉得手心一暖,那只袋子无由出现在自己手中,阳三郎还道是苏景给她的,这算什么?把堂堂神物当成要饭的打发么?直接扔还给他。
囊随人同去,随人同回,只是它跑回到阳三郎手中。其实要说起来,阳三郎与苏景份属主属,落到她手中也就等若是重回苏景手里。
苏景没多想,拾起破烂囊一道真元试探过去,发现破烂囊的袋口封印在被破去后居然又告‘痊愈’了。想要再开它怕是又得废上一番手脚。
阳三郎对苏景消失颇感纳闷,特意又下来了一趟,当面向他询问此事。苏景不做隐瞒,袋子的来历、封口法印的古怪、内中怪人怪庙怪天地都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其实从头到尾,四个字:莫名其妙。
破烂囊,神奇囊,居然出现在一群连不成气候的沙漠妖精手中;进去一趟全然没能弄清内中状况;不明所以间又被袋子吐了出来...不是莫名其妙是什么。
阳三郎是个爱听故事的,听得很是认真,之后皱起眉头:“我觉得这袋子邪门得很啊。你若没有完全把握,先别去碰它了。”
苏景点了点头。以‘攀一阶一阶看一景一景’为愿来做修行之人,天注定就是个好奇鬼。不过被打开后不肯往外面跳宝贝的袋子不是好袋子,就算苏景好奇其中的‘无法无天’,好奇自称‘天地车马我执鞭驱驾’的神秘女子,暂时也不会再去袋子里冒险。元婴初成、不听未醒,还有大把事情等着他去做。
苏景转开了话题:“你修炼还需多久?”
他所问,不是金乌炼就大圆满,而是问何时能有些真正阳光洒落,不用光盖天地,能偶尔照一照他布下的这座四山小域就好。
四座山长成规模,够这几千里小域成形总还得需要三四百年的时间,可即便最后的‘不听山’成形,四座一品龙脉聚合造化还不够。四平也好,八稳也罢,都须得一个前提:世界基本完整。
莫耶天地连太阳都没有,光热无源则生机无源,何谈完整。想要在莫耶重现生灵,非得有真正的阳光洒落不可。
此问苏景以前就提到过,阳三郎晓得他关系所在,沉吟片刻后说道:“若我自己的话...炼就旭日真芒最快也得两千年。”
两千年?那时候苏景要么破道飞仙,要么再入轮回,无论怎样都等不得这么久,九日凌空反噬中被削去千年阳寿,他没那么多的时间了。
苏景一听就急了:“不是七八百年足矣么?”
刚来莫耶时苏景问过同样问题,当时阳三郎开出个‘八百年’期限,如今四个多甲子过去了,又变成了两千年?
阳三郎耸肩膀:“修行事情,哪就能一定说得准,当初你要下手不那么狠,把我伤那么重,说不定连八百年都用不来。”
翻翻旧账,眼看着苏景神情不痛快,阳三郎痛快了,口中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若你肯帮忙,了不得再有三四百年,四山小域中必有旭日初光洒落。”(未完待续。。)
第九二七章 并翼齐飞,修山栽池
怎会不肯帮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若真说帮忙,倒是人家阳三郎在帮忙。苏景立刻点头,满面愁容变作眉花眼笑:“你说你说,该我怎样做。”
阳三郎一哂,全不掩饰自己对苏景那份‘看不起’:“枉为金乌弟子,这等简单法子自己都想不到。”数落过一句,阳三郎话归正题,轻描淡写两字:“双修。”
“啥?”苏景吓了一跳。没法不吃惊,双修...这是为了唤醒不听还是为了不听永远别醒。
“双修。”阳三郎神情全无异常,又重复了一遍,之后才见苏景瞪大了眼睛,阳三郎皱了下眉头:“瞪什么?你可知,若你在天外如此瞪一头不认识的金乌,那可就要打架了。”
苏景把眼皮放松了下,试探着问:“你所说双修...如何修?”
“把你刚刚炼成的小金乌元神和那道...那道骸骨与我,双乌并魂共享一副身骨...”阳三郎出言解释,苏景这才知此双修非彼双修。
误会了,不能怪苏景,‘双修’一词于修行道有特殊含义,不是师兄弟两人一起切磋、修行就算双修的;可是也怪不得阳三郎,她是金乌,本来也没和修家打过太多交道,会说汉话没错不过不是所有意思都能明白。
这和九头大妖小相柳自称小白脸是一个道理。在阳三郎看来,两头金乌并翼齐飞、共同持法就是双修了。
苏景笑了,双修就双修。谁怕谁啊。不过疑惑之处还是要问明白的:“不是说‘天不容二日’么,两头金乌如何能在一起修行?”
“天无二日没错,不过也要分情形的,以前我与你敌对,是以我沉睡时只要你家小金乌清醒,我就会被她镇压,休想醒来。但现在我对你不存敌意,就可以算一算我和她之间的渊源了。”
阳三郎为神魄阳魂,与苏景有主属之份,道理上她和屠晚剑魂、影子和尚一样。都能算作苏景的一道魂魄;小小金乌涅槃转生。有独立智慧,可她还是苏景的元婴,两头金乌,自苏景这边多出了一重渊源。为同袍、为手足。
骨金乌本来是阳三郎的遗骸。后来在与苏景的争斗中。被小金乌夺舍霸占,那个时候小金乌是纯粹的‘元神’,只有本能而无智慧。占了这具身骨后它才修得神物之灵,为真正的涅槃转活打下最最重要的基础...从‘身骨’来看,阳三郎在前、死别;小金乌在后,开命。她俩的性命都在这一副身躯内,那算不算一个人?
算或者不算都无所谓的,关键在于:异命却同身,这让两头金乌的本髓契合无比。同样一副身躯,阳三郎在其中领略‘死’,小金乌在其中体味了‘生’,生死大道两乌各执一味,若能并翼齐修,当可互补有无互添强助,修行事半功倍。
合则两利、大利。阳三郎的提议简直是个天大便宜,不止她自己能精进神速,不止苏景能早得旭日初光,连着元婴小金乌的修炼都包下来了。苏景大喜点头,骨金乌和小金乌一起取出,交予阳三郎。
元婴稚嫩,不能离开主人身体时间稍久,但小金乌是神物化形,算得特殊情形,现在离开了苏景身体也能勉强栖身于骨金乌内,再加上阳三郎同源火法暖护,小金乌尽可离苏景远去。
正如阳三郎所说,当敌意不见、只剩渊源后,小金乌见到阳三郎再无斗志,反倒是亲近、依赖的模样。手捧骨金乌,暖护小金乌,阳三郎又问苏景:“你眉心怎么回事,好不了了?跟开了三只眼似的,看着就让人别扭。三目神跟咱们金乌一脉可没什么交情。”
苏景眉心有一道伤口。之前修成金乌大唱、唤醒体内沉睡元神时候,苏景眉心曾爆起一串火花,而后眉心就纵裂了一道寸许的口子。
凭他的体魄,皮开肉绽这等小伤,三两个呼吸间自然收口痊愈,可是眉心的伤口全无好转迹象,就那么豁着、摆着。
苏景抬手摸了摸伤口,摇头笑道:“无妨的,待灵元洗炼过后就会痊愈。”
破境后,修者会得灵元洗炼,奈何莫耶全无生机,已死之地无以洗炼,得等会中土再说了。此事苏景并不着急,‘洗炼’永远都在那里等着,不用专门再回去一趟。
“要不我弄块布个你包上?”阳三郎是真看不惯苏景的‘三只眼’。苏景哈哈一笑,摆摆手懒得理它。阳三郎也不再多待和废话,小心翼翼地捧着骨金乌、小金乌飞回天空。
金乌并翼,径自去炼日,无需苏景再做援手,苏景这边也忙忙碌碌,元婴才刚刚转活,需得做温养功夫,为其稳固魂光命火,不过让苏景颇为意外的,当他依照帛绢记载动法,指引阳火真元行转去润泽体内灵婴时,红发苏晴、金法屠晚都不受他的阳火滋润,这两个小娃娃似模似样结做身印...苏晴姿势古怪,两只手都簇指成凿,左凿戳右凿点中眉心;屠晚的样子古怪更甚,左腿独立、右腿盘膝,左手拇指指天,右手除了拇指之外四指岔开、指地。
灵婴怪样,正气、邪佞两座小乾坤中的灵气自然行转,依从这两位‘掌界仙灵’的心咒化作千百线,或缭绕或巡游,围住他们缓缓打转,做气息交换。两人不用苏景帮忙,他们自己修行。相比之下苏景自己的小元神就笨蛋十足了,老老实实坐在灵台,欢欢喜喜领受苏景的阳火润泽、洗炼。
体内行功,不用专门入定,分出一道心神照看着足矣,苏景腾云带上不听,游走于四座正茁长的一品山。栽树须得时时修剪,栽山亦然。裁剪边角、锯断赘峰之类事情,若没有一身好力气当真做不来。
此举不单是为了让山长得更快更好,还因这四座山是要围拢独秀一隅的,不等由着他们的性子乱长,山之势要配合合围大势。苏景本来不懂风水之说,好在二明哥在宝库中留下了养山诀,乍看时只觉晦涩深奥,可若仔细研读又觉处处有趣。好奇心重的人在修行里,占了这样一道趣味:总会有趣。
另外只有山,总是缺了些滋味,于将来的‘一隅独秀’也太多单调,苏景选了六处合适地方,将他从离山带来的天水灵精栽了下去。天水灵精是宝贝,可养水之道并无半字记载和传承,今日元水以后会干涸还是活转成川不得而知,盼着其中能有一两道长成大河或深潭吧。
养山栽池,得闲时候就回到竹棚,以金乌小炼世之法重炼已经断裂的欢喜法棍和金火缠镯。
宝物断碎是可以重炼的,以苏景今时的本领,想要让宝物完全恢复是远远做不到的,也没地方在找阎王爷来帮忙。不过两件宝物都有要紧之处,不由得他不做修复。
法棍是件打人的好家伙,重炼后不能再让苏景变回欢喜罗汉,但法棍本身威力不会受到影响。再就是棍中还藏了座阿骨王宫,棍子断了,王宫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屋瓦都不会掉下一片,只是断棍唤不出王宫,须得重新炼好后才可以;
至于金镯,重炼也不能再赋予苏景火行真变,不过苏景本为火中仙,镯子炼好后仍可与他玄意想通,只要苏景动念,他仍能变成火焰:不是身边、形变,而是心变、意变。不是变成真的火焰,却仍能体味自己变成火的感觉。
多出的一条性命找不回来了,镯子对修行的帮助却不会变......
忙忙碌碌,一晃又十年。
相距上次苏景返回中土,已经过去八十年有余了,其间有离山弟子来做过探望,并非扶苏,是其他真传和与苏景交好的剑尖儿剑穗儿、樊翘等人。来者带回家乡消息:掌门和红长老还在闭关,总也不肯出来似的。
下到幽冥去的几个弟子中,鱼苗儿被执宗长老唤了回来,他是掌门人亲传弟子,要做的功课远非只是修行那么简单,回山后跟随龚长老进入刑堂,凭他的资历和辈分,去掌管刑堂远远不够,他担当的是白羽成当年的法职。
另外无双希佳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返回阳间,再怎么不甘不愿,她也是能晓得自己比不得离山弟子的:她身上担有大任,重现无双荣光。
少年仙子,肩膀削瘦,却还有一座天宗等着她担起。这些年离山鼎力相助,重新建好的无双城中渐渐有了些优秀弟子,孙希佳为大师姐,她不能玩得太久,得回去坐镇、主持城务。不懂不怕,可以学;力所不能及无妨,自有离山高人相助,但不闻不问,孙希佳对自己没办法交代。
‘妖精不成’可就没有鱼苗儿、孙希佳那么沉重的胆子了,本事炼得挺厉害了、师父又不在中土,简直就是完美世界了,在幽冥中玩得发疯,乐不思蜀。十六年前樊翘已经传下令去:最多再玩二十年,否则永远不用回来了。
回复灵讯领受樊师兄之命同时,陈精还在讯中委婉提到:小妹不是玩,是修炼啊。
离山安好且荣昌,中土也太平安然,只是除了两大天宗封山之外,这近百年里,前后又有两座比着天宗逊色一筹的一流门宗,和三座规模更小些的门宗昭告天下同道,他们也闭府封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