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三章 现世报,恨逢时
苏景忽然闪身去,一步登天直追那正在空中翻滚的巨大蜈蚣,第二脚狠踢再中毒虫下巴,千丈巨蜈前次摔飞势头未尽又再被踢飞,同个时候苏景认真开口,应不听:“快?不快不快,旁人看我一天破无量,我自己却明白,这天道我已经悟了百多年!从我......”
一句话说完,再飞身、昂足,蜈蚣昂昂怒吼不甘,可身形不稳又如何避开狠击,再飞,而苏景说话不停:“主掌刑堂那天起,便在开始领悟天道了,只是那时候我自己还不晓得吧!苏景多谢掌门、还要谢我师兄...一代翘楚、离山贺余!多谢师兄!”
提及师兄,悲从中来,即便师兄最后落得的下场并不算太糟糕,可他不理己之劫数入身星天大劫、以我气运换乾坤气数之战,仍让苏景壮怀激烈!长啸以抒胸臆,怒击以泻悲恸,又一次、痛打千丈蜈蚣。
“苏景自问,入山几百年,心境松弛行事散漫,不过是运气好些,幼年时候与师叔陆九祖结下了一份机缘、糊里糊涂得来个高上辈分...小子何德何能,能够主掌一方门宗机要、离山刑堂?那时我不懂,此刻才明白,这其中正是掌门、师兄的苦心所在!”
无量雷火劫数降临,当雷火劈斩当头,那明明天光那煌煌天音,于修家而言不止是生死须臾天地考验、更是一场明心见xìng、悟上开慧,是以以前不明白的两件事情,此刻融会贯通:
领悟是修家自己的事情,师父教不来...教不来具体的领悟,但不是没有助他领悟的办法。
比如沈河嘱托樊翘在教导光明顶新收小娃、给他们讲解三劫十二境时,要着重强调小真一和破无量,使劲吓唬他们想不通就修行路断了,因人脑古怪,会潜移默化。在修行之初为弟子加重印象、以后修行中晚辈会不知不觉地去思索‘到底什么才是真我唯一、我的天道又在哪里’,就是有了这重‘潜移默化’,弟子在经历重大事情时便会自觉、主动的去思考,去领悟;
又比如,苏景被安排去主掌刑堂。他的天道在哪里沈河不知道,但八祖陆角的天道是‘公道’,八祖成就天下皆知,这不是说师父的公道就一定也得是弟子的天道,可了解‘公道’是什么,对阳火弟子的领悟必有大好处,离山最最公道的地方,除了刑堂还有何处?
这个安排、这份苦心,即为离山前辈对新晋同门的爱护之心!他们都对苏景好,但他们不曾说过一字!
这便是离山,跨入此门中,总会有机会有机缘,因总有比你更有远见之人,会为你着想。
天宗离山,仙宗离山,三千五百年传承一贯如此。
猛击之后还是猛击,蜈蚣千丈开外,若铺展于地面凡人看得到它的头颅看不见它的尾巴,相比之下苏景何其渺小,可就是这渺小之人,头顶七百里轰荡雷火,打得那庞然大物上下翻腾痛吼不休!
“还有小师娘,她让我去做判官!”苏景的眼睛微微泛红......细想当初,幽冥不津城下会合浅寻,开始时候小师娘根本没提过让苏景当判官的事,直到听苏景说过他在阳间的经历、在离山的事情后,她提出了这个要求。
苏景做判官对浅寻有何帮助?根本什么帮助都没有,浅寻要为老祖找回兄长,完全没想过也没用过别人帮忙!
那她派苏景做判官又是为何?还不是因为听说苏景做了刑堂主事,以她的见识自然明白沈河、贺余的苦心。幽冥中没有刑堂,可幽冥中也有个主持公道的地方——yīn阳司。
所以苏景被派去做了判官,他自己还曾莫名其妙。
苏景的眼睛红了,因为:他们都对自己好,很好。
“离山主掌刑堂、yīn司发落轮回,皆为我领悟天道的过程,若无同门、长辈照料,何来我苏景今rì悟道!”说到此,不自禁再抬头望天空,劫云老样子、串串雷火向他脸上狠砸...这景sè有些可笑,苏景笑了,离山众弟子也笑了。
为小师叔以脸皮抗天劫而笑,也因身为离山弟子心有荣光心有温暖而笑。
数不清第几次,蜈蚣又中狠击,苏景声音不停,将己之所遇讲与不听、讲与同道、讲与天下得闻:
“离山刑堂时,我见识了离山之正,何为人间正道?且看我贺余师兄!”
“做好事是分内、是应该、是理所当然。行善尚且如此,又安敢为恶......只要我们教出一个坏徒弟,便谁连累整座离山、连累九位师祖、愧对世界!师兄教诲、苏景永世不敢相忘!”
“幽冥为判时,再见识轮回大公道,万物刍狗一视同仁...这重道理绝无错,但它于我而言实在太大,我已知何为人间正道,我又做得yīn司大判,我以我所能,做一些我眼中大事!”
阳间罪恶阳间了断在前,重建芙蓉塔大善之人得善终在后,让善恶有报、只在今生不看来世!其实从离山刑堂到yīn阳司这两个多甲子的时间,都是苏景在身体力行、以吾行证吾道的过程。只不过他自己还在懵懂着,似是明白却又不能全然看清,他做事为随心自觉,但这也正应上了证道的真谛:道依体行而行依本心。
本心才是证道的关键。
不过只有过程还不够......苏景红着忽然又开声大笑,狠打蜈蚣:“到得最后,还多亏这厮,我决意诛杀此獠一刻,西方天劫显现了。”
不久前骄阳天尊在恶战中做言辞攻心:三倍修元都会随最后一条xìng命的陨落而归于玄天道主。
骄阳天尊该死、当做诛杀,可杀他无异赠剑于仇、诛小恶而养大恶......确是两难事情,但也算不得太难:杀了就杀了!
苏景的笑声愈发响亮起来,见得本心、何其快活:“看他所为,问我所想,何必去管杀他后会有怎样后果,他该死那便杀,这是多简单的事情啊!”
“只看前因做此果,不理此果再生因......行我道,管它以后。”
“善恶有报仍不够,我之所求:现、世、报!”
苏景之道:现世报。
‘现世报’三字响亮,传透天下。佑世真君,现世之报!
心中做思量,决定杀骄阳天尊,苏景破无量。
证得自己的天道只是瞬间事情,但没有之前那两个多甲子的积累,就根本不会有机会摸到这天道的影子。由衷之言,亦是铿锵之言,苏景一吐为快,之后苏景的声音变得轻松下来,清澈目光穿透重重雷火,遥望山前那身着茶花长裙的莫耶女子:“你不用急,我会等,诛灭玄天后你我结做道侣,苏景何其有幸......”说到此苏景昂首、迎着雷火又去望苍穹镜、对天下笑:“天大快活!”
你怎修得这么快,我又怎么追!那是小不听的欢喜之说。
你不用急,我会等。诛灭玄天后你我结做道侣,苏景何其有幸、天大快活。这是苏景的肺腑之言。
天机不可泄露,修家悟道后最多说与几个亲近同门,像苏景这般借一面天镜公布世界的绝无仅有,但它带起的惊讶轰动,相比苏景最后对不听说的这一句话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当天下人表明心迹,如此才不负她为离山赴死,不负她让笑语开遍人间!
还有,不负她的靴子呢。
“啊...啊!”小不听又尖叫,女人太开心时就是尖叫了,饶是她绝顶聪明也不能免俗。
太开心,所以眼泪长流......八祖与蓝祈、九祖与浅寻,都不曾做到之事。今rì离山脚下,苏景昭告天下!
人世间处处喝彩处处欢笑,看惯了佑世真君惩戒恶人,再来看他情意绵长......好看好看。
待到玄天邪道烟消云散时,普天同庆;待到佑世真君与笑语仙子皆做道侣时,普天再庆!
就在天下欢笑、不听尖叫时,那巨大蜈蚣终于稳住身形,又复气势汹汹向苏景扑来.....蜈蚣的下巴已然散碎了,那恶虫凶面也因连遭猛击开出层层裂璺,就要散碎一般。
苏景再欺身一脚狠踢,千丈天蜈未能避开、本已撑到极限的身体再也扛不住凶横打击,轰隆一声怪响如闷雷绽裂,偌大凶物彻底崩碎!骄阳天尊法术被破重新显出身形,但邪魔脸上并不恐惧愤怒,反倒是狰狞得意,左眼闭右目圆睁,猛瞪向苏景:“着!”
不知何时,骄阳天尊的右眼瞳仁变了,再非浑圆之瞳孔,而是细长一‘线’贯穿于目、略带了几分扭曲:辨尘入微才可见,他那瞳孔分明是一条恶龙!
幽冥龙蜒虺源自一条恶龙,但与传说中不同的,这恶龙不曾飞天去,它死在了幽冥中!尸身所在之地便是‘虺冢’。
这条龙不是苏景在南荒斩杀的那条刚脱蛇身的小龙,更非裘平安这等正往真龙法度上修行的血脉妖jīng,它在远古时与西海龙族、四渎龙王,为同尊共圣的神奇天龙。
但这道恶龙戾煞不易引动,除非虺冢火煞丧灭,恶龙煞才会入阳间。
蜈蚣第一次被苏景踢飞‘货真价实’,激怒下一时不防,但随后接连中击却是骄阳天尊故意而为,诱敌亦骄敌:无量雷火劫对苏景的伤害几可忽略不计,杀灭差远了,劫数雷火对苏景的洗炼却是另一重计较办法,待他渡劫成功便会是一场脱胎换骨、修为猛进,现在杀不了他,到那时怕是连逃命的机会都不存。
所以骄阳天尊非得动用‘虺冢’内最最凶猛的一击不可,火煞蜈蚣被击碎一瞬、龙煞入目来。千万年辛苦修炼终修得葬龙眼,藏龙于目、归煞于瞳,一眼相望便是真龙一击,这才是骄阳天尊真正的杀手锏!
右眼圆睁,瞪向苏景,骄阳天尊不信苏景能够抵挡真龙尸身养下的戾气。
但骄阳天尊没能见到苏景,他看到了两片叶子,桑叶儿,梗缠叶相依。
扶桑叶。那叶儿明亮、耀眼......耀眼得要命。
苏景收了阳三郎,所得不止阳三郎的修为,还有她同命相连、辛苦祭炼的扶桑叶。这对叶儿已然炼得真味,只消主人一念便可化作真正扶桑神木,之前苏景唤起的那棵扶桑树就是这一双灵叶幻化而来。此刻又复施展:大红袍洞悉yīn阳,又从幽冥闯入阳间一条恶龙煞、隐入邪魔眼,这件事苏景一清二楚。
神龙之势不弱于金乌,艳阳威无用。
当骄阳天尊显身,苏景挥叶去......骄阳天尊做一望龙杀,苏景应一叶障目。绝非以叶儿挡住敌人目光那么简单事情。借扶桑灵气接引艳阳神光、照shè邪目,眼通心则意攻心,这仍是一重气意相争。
自苏景结做‘炽烨宝瓶身’后,对金乌、天阳感悟更深也更直接,完成了这一境他再斗法时,也就再不是单纯斗力,变作了意为法之灵、斗法亦斗意!
‘一叶障目’不会真正挡下邪眼龙煞,但它能让骄阳天尊眼神微乱、让龙煞猛击来得稍慢片刻......片刻就足够,欺身去、金乌蛮,全副修为尽化铜皮铁骨无边怪力,口中朗朗断喝‘胡闹得够久了,这便公平一战、决生死以证我道’,苏景猛攻骄阳天尊。
一叶障目算不得法术,不过一重气意罢了;可一望龙杀却是货真价实、须得凝结全力以发动的凶狠法术,骄阳天尊的全副jīng力与修为都在凝煞于眼,又哪里还有力气再当得金乌蛮。
骄阳天尊心中憋闷yù炸!这感觉...就好像两个壮汉打架,苏壮汉先用麻袋套住了骄壮汉的头、遮住了他的眼,然后再高呼着‘公平一战’打过来。
公平一战啊!若真公平,把树叶拿开。
忽然间骄阳天尊想到了苏景说过的‘活该你死不瞑目’,再之后他巨痛传来,他的胸口塌了,他的脊椎断了,他的腰骨断了......莫名其妙地,临死之际骄阳天尊又想到了毕生所憾‘恨不逢时陆角已死’,那一瞬心里滋味古怪莫名,变了、变了,哪还恨不逢时,真正是:恨逢时、遇小妖苏景!
下一刻他的头颅碎了,他的念头断了。jīng修高手之争,正中一击便足以致命,骄阳天尊的力量都在眼中,挡不得金乌蛮。
至死也未能发出龙煞一击,何其郁郁又何其委屈。
骄阳天尊第三条命葬送于苏景之手!这次他见到阳火,但最后没能死于阳火,他是被人蒙了眼、用蛮力打死的。脑壳都裂开了、但那右目依旧睁得奇大、奇圆。
散去金乌蛮,一道金风席卷去,卷住骄阳天尊的残魂,风凄厉、一旋一扭,便将那恶魂彻底洗炼、化为乌有,最后残魂也没能看到阳火。
骄阳天尊彻底陨丧,此獠、苏景诛杀。
离山前,雷火滚荡,三尸已作‘往昔已矣,不可追无可留,真他娘的’豁达观,不再去想刚丢了的两千年xìng命:
“天尊请看,本座以脸应劫,雷火净面,舒服得紧。”赤目始终昂着脸,任雷霆如何猛轰不见脸皮上掉下一点渣子来。
“真人请看,本座以胸口应劫,麻酥酥的甚是有趣。”雷动刚才撒泼不小心扯破了衣衫,双手叉腰使劲把瘦骨嶙峋地胸口往雷火上凑。
“两位仙君,本座以脚心应劫,痒...哈哈...痒痒。”拈花直接躺在了地上,双脚向天,咯咯大笑,一双小胖手不忘在自己的肚腩上来回摩挲,说不出的猥琐模样。
三尸戏耍天劫,正玩得开心,突然身边嘭地一声大响,三人循声望去,巨大的萤火虫尸身摔落地面,尸身没了形状、看上去惨不堪言。
苏景在天,雷火相应、笑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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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四章 报应还在
苏景在天,雷火相应、笑得开心。
他对着一团黑sè浓雾笑,百丈方圆、骄阳天尊死前从眼中遁出的黑雾。龙煞强大无匹但混沌无智,只是一团yīn间凶气,要靠骄阳天尊以己神入其中才能动法一击,此刻骄阳天尊魂飞魄散,龙煞归复原形,不会伤人。
本质以论,这团龙煞就和褫衍海中褫家凶猛尸煞死后留下的凶气一样。
世代生息于内陆之人看不到,当黑雾显现离山前,环绕人间的整座大海......于一个呼吸功夫里,大海不分东南西北皆尽变得漆黑如墨!
下个呼吸时间,海水才恢复正常,重又变得蔚蓝深邃。
龙修火,龙早丧,但这黑雾的仍有真龙气意,它显现时,汪洋大海都会化作它生前身sè一刻以致崇敬。
“你修真龙法度,给你吧?”苏景回头去问裘平安。
“不哥诶锅霍....给!”地上的赤目闻言大怒,刚败家两千年寿命的苏景又要败家一条龙煞凶气!赤目强者开口,不过他正昂着脸应劫,开口一说话雷霆打进了嘴巴里,舌头麻了吐字不清。
一边甩着舌头,赤目转头向裘平安怒目而视,看他敢要!
“我要这玩意嘎哈用啊,我修真龙法度,不修丧龙煞气,不要。”裘平安大摇其头,赤目稍稍放心,总算这泥鳅识相。
苏景又望向小相柳:“你的修法也戾气十足,得此龙煞可又补益?”
赤目大惊失sè,小相柳可不是个好东西,曾私藏金玉菩提......
“不要,没用。”小相柳冷冰冰四字回应,赤目转忧为喜,连赞小相柳是个真英雄。
同伴都不要,离山正道更用不到yīn家煞气,苏景这才眉花眼笑将身上鬼袍一抖,收了面前的龙煞;对鬼袍、对袍上七条黑蟒,这团煞气都是再好不过的补品了。
雷动摇头晃脑,对同伴道:“杀恶人即为行善,恶有恶报,善也有善报,现世报...杀了骄阳天尊、那他的煞气进补,这就是天道啊。”
“天尊高见,杀人越货,天之大道......”拈花赞叹。
骄阳天尊身死,在场邪修不成气候,何况离山阵中还有尘霄生这等凶狠大将,血衣奴、恶人磨、损煞僧与齐凤jīng锐士气更涨,再次冲杀上去,转眼就将玄天邪修打得溃不成军,苏景、三尸不甘人后,头顶着偌大劫云冲杀在前,那份威风委实骇人。
卿眉老祖被苏景重新收回黑石穴窍后,先是好一阵大笑,对着离山喊出‘两大弃徒救门宗’之说,压在心底多年的一口闷气尽吐,心里说不出地痛快!直到此刻他的笑容才告收敛,对身边为自己疗伤的苏景点头:“恭喜破无量,自此晋升元神修家......你干什么呢?”
“助道友疗伤啊。”这个问题来得实在怪异了。
“误会了,没问你,”卿眉摇头:“问那个你。”说着,伸手指向大海深处,远处另块礁石上,另个苏景正蹲着、聚jīng会神地看面前一朵太阳花。
一样问题师兄尘霄生也曾问过。这一次苏景同样未作答,摇了摇头,忽然反问卿眉,问题来得没头没脑:“若我领悟的天道有问题呢?”
“说什么胡话。”卿眉愣了愣、应道。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离山前尘霄生闪身来到苏景面前:“剩下事情无需师弟出手了,交与我打发,你且安心应劫吧。”
七百里烈火,既是杀灭也是洗炼,前者苏景可以不当回事,洗炼却对他以后的修行至关重要,还是静心以对最为稳妥。眼前那些邪道小妖也罢,很快就会赶来的玄天道主也罢,全由尘霄生接下了。
苏景点了点头,但未立刻退后,把洞天内对卿眉的发问,又问了尘霄生一遍:“师兄,若我领悟的天道不对,会如何?”
尘霄生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现世报、大好天道,怎么可能不对。”
苏景摇头:“我没说清楚,不是不对,是总觉有点不对劲......”
尘霄生的目光凝重起来,但面上微笑不变:“这就撤身战场吧。”说着,他把目光一转寻梭周围,很快看到喜滋滋跟在苏景身后的不听:“劳烦仙子,送我师弟去往离山界内,光明顶清净地。”随即他又重新望向苏景:“少要胡思乱想,去到光明顶后抱元守一、做凝神无为观,清澈杂念,好好做完这次洗炼。”
话音才落,不料那劫云深处突然暴发一串怪响,如琼楼崩塌化宇坍裂之声,下一刻云飞雷散,天空重又变得湛蓝清明。
三尸喜滋滋:“完事了?”
可离山前、黑石内、天下各处,所有有见识的修家见状全都大吃一惊!
无量雷火劫,从发威到收势七个时辰整,此乃铁律亘古不改。苏景的劫数才多久?连半个时辰都不足。无量劫未完结、更谈不到圆满,却突然结束了。
尘霄生微笑依旧,可是目光已不再是凝重,而是沉重、沉痛!师兄的声音清朗且平和:“师弟,且听我说,盘坐定神印、做三目灵光观想,心里再如何躁动也不必理会,真元乱暂时随它去乱,皆无妨。”说话时尘霄生停下了脚步,自袖中取出一根竹笛:“听我杏林笛声,做三目灵光观想。”很快,笛声响起,算不得悠扬却无以言喻地清澈,入耳如净水涤于身心......
无量劫未够时间却突然中断,不外两种情形。其一,修家实力不济,命火被天雷打灭,人死了劫数也就消散;
另则:修家心中忽起魔念,于劫数下一下子又推翻了自己刚刚领悟的天道,此为走火入魔,就算及时平复心魔也会落得修为骤跌修仙路断的下场!这种情形罕见,万中未必能有一,毕竟劫数既来便证明修者领悟的天道是真正道,见天劫时见本心见大道,在这个时候还要怀疑自己领悟的修家,难不成是傻瓜么?
苏景还活得欢蹦乱跳,他现在身处情形也就不必说了。
离山前诸位高人,目中尽数沉痛侵染;透过苍穹镜得见苏景劫云忽然崩散的别宗大修,也愕然愣住,片刻后或沉沉一叹或默然不语,纵使能保住小命,大好仙苗也就此夭折了,这孩子完了。
他曾舍生救人,他曾斩灭妖邪,如今他归来于力挽狂澜之际领悟天道,一声‘现世报’喊得何其响亮,让天下人、中正道何其振奋!可谁又曾料到在斩灭强敌、打出一场煌煌大胜之后,他竟突然走火入魔。
‘现世报’错了么?若连离山八祖的高徒都不能把持此道,那这人间又还谈什么报应之说。
无量雷火散尽,人间报应不再。
苏景听着师兄的笛声,但未结座入定,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对尘霄生摇头:“我没事。”
“莫再多言,听从师兄之言。”不听的俏面煞白,急急相劝苏景。
苏景确是不像有事的样子,还不忘和心上人贫嘴:“没事,我不是说等你么,散了天劫先不破无量了......”
不听都快落泪了:“不用你等...你...你别再讲话。”
苏景不敢再玩笑,赶忙摇头,正向说什么,前方忽然欢呼声涌动。
欢呼来自残存星宿、来自待宰邪魔,身受道主禁制不敢退兵,此刻只有负隅顽抗一途,乍见强敌劫数中断,简直快活到心花怒放,这边厢纵声大笑‘恭喜苏小仙渡劫成功,七个时辰的劫数你不到半个时辰渡过,这份成就旷烁古今啊’,‘亘古难得一见之奇景,无量雷火劫中断,哈哈,谢过苏小仙给咱们演了一场jīng彩好戏,好看’,那边厢厉声叫骂‘妖孽,你不是现世报么,现世报于你身,你又作何感想,敢于玄天圣道为敌,便要让你遭了报应,现世报、来世报、世世报应’,‘这便是离山的气数了,狂得片刻立遭天谴,尔等气数已尽’。
尘霄生微皱眉,心中无声咒起,正想布下绝音法禁、以免那些邪魔的yīn毒言语再扰师弟心境,没想到身边身前苏景忽然笑了下:“这帮魔崽子。师兄稍候,我去去就来。”跟着他也不忘再劝不听一句:“放心,我真没事。”
言罢苏景双翅一振飞身前去,冲向前方残敌。
“报应还在,莫心急,个个皆有报、报于今rì!”苏景的大笑声响亮,中气十足,哪有丁点走火入魔之相。
旋即烈火千重、金风鼓荡,剑羽翻飞剑狱继急旋,诸般法术与诸多好剑尽起。
随他入战来,邪魔的讥讽笑骂顷刻变作惨叫痛吼之声,风火狂剑气涌,苏景所到邪魔惨死,道法jīng强力量洪浩,足见他真元行转顺畅,哪有丁点走火入魔之相。
还有一个星宿老魔不甘心,纵声吼叫:“苏景,你也只剩这片刻威风了,仗着真元暴发强撑动法,至多盏茶功夫,看你死得如何苦不堪言!”
“一盏茶啊,成。”苏景笑答,手中神通一转,攻向其他地方......一炷香后,苏景提纵身形直冲那星宿魔头身前,剑羽乱晃将其碎尸万段!魔头死时,目光于苏景相对,只见他双目清澈眼神昂昂,又哪有...丁点走火入魔之相!(未完待续。)
第六六五章 两重趣味,奈何奈何
尘霄生都有些懵了,转头去望掌门、林清畔,离山前一众老头儿全都向他摇头,谁都不明白苏景究竟怎么回事:劫数中断,没死、又没走火入魔……
倒是林清畔想起了另件事,问身边樊长老:“你说尘师兄,他比我入门早、年纪也比我大,怎么不老呢?我腰都弯了,他还跟个小伙子似的。”
樊长老是林清畔的嫡传弟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师的问题,只好含糊应道:“启禀师尊,您未老,弟子才是真的老了,胡子都白了。”
旁边的沈河被逗笑了,倒不是师徒讲话有什么可笑之处,而是心情好的时候人自然就喜欢笑了——苏景没事,姑且不论以后的修行会怎样,至少他的修为无损、心境平实,未曾走火入魔。苏景仍安好,离山众人个个开心。
尘霄生就跟在苏景身边,不打邪魔,专心致志盯着‘小怪物’、仔仔细细地端详,看了这好一阵子终于笃定苏景没事,伸手阻拦将师弟带离战场:“师弟,究竟怎么回事?”
长吸、呼气,身上杀气消散,苏景又变回平时的轻松模样:“我也不晓得,就是觉得自己领悟的天道不太对劲…不是‘现世报’有错,这重道我笃信无疑,而是…而是…”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开始皱眉头,沉吟了一会最终还是摇头:“现在我还说不好,还需的琢磨一阵子,把这件事情想清楚。但师兄放心,”说着测转头,对始终跟在自己身后的不听笑了下:“你也放心……”
不听也看出他没事了,忙不迭摆手:“专心和师兄讲话,听师兄教诲,无需理会我。”
尘霄生微微笑,这个莫耶来的小弟妹对‘婆家人’很讲究礼数。
“总之请放心,我心智未乱,正相反的,从未有过如此刻清澈时,不是走火入魔,只是另有思悟。”苏景对师兄道:“我刚又去打杀玄天邪魔,一是听他们吵闹实在不舍得不打,另则是为证我无碍,让大家安心。”
无碍就好,尘霄生早都听说过苏景过往,知道这位师弟经历非凡、正法修行上多有惊人之处,破境不能以常理计,一笑点头:“你先去后面吧。”说完提剑飞身去,对残存妖人做最后清剿,尘霄生发怒则邪魔哭号,尘霄生开心时,邪魔更要倒足大霉!
苏景不再入阵,抬头望向苍穹镜,朗声喊出四字:“玄天道主!”,跟着扬起手向镜子一指。再也明白不过的意思:到你了,快些来。随即苏景收手去往离山前。
一回来就开打,之前对同门、同伴只做了个匆忙招呼,此刻回去再见掌门、诸多长老和第一次见面的林师兄,认认真真补全了礼数。小不听守着心上人,讲苏景归来前的战况讲与他知道,听说‘阿添对不起’时苏景动容,听到‘无双城主天下无双’时苏景满心唏嘘,又特意来到戚弘丁身前再次致礼。
金乌阳火神奇,但也不能包打天下,此刻戚弘丁的伤势苏景也束手无策。无皮男子虚弱异常,但笑声豁达不变:“倒是我应该谢过苏师叔才对,若非上次你赠我灵药圣果,焉有戚弘丁再现无双威风之时,足矣足矣,我心满意足。”
心思灵巧如苏景现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便不再废话,苏景又对戚弘丁躬身一礼,随后回到一群重伤同门之间盘膝做好。很快他又想起一个人,问身边不听:“参莲子呢?”眼看同门个个虚弱,苏景又想起自己开山大弟子的头发。
“天星劫数时,天下妖jīng大都去往天酬地谢楼入三阿公的万妖大阵,黑风煞、六两他们全都过去了,参莲子自也不例外。打到最后万妖大阵崩溃,人人脱力重伤,情形不比离山好上半分,不过参莲子的状况另有特殊之处:脱力、昏迷,沉睡中...他变小了。”
“怎么个小法?”苏景情不自禁想到了墨sè信徒司昭和墨巨灵司昭,以法凝身、修为越浅薄身形就越渺小。
不听猜到苏景所想,缓缓摇头:“不止身形,连相貌都缩回去了,看起来好像两三岁的娃娃,身形...白菜那么大。不过命火仍是健旺的,应该不存xìng命之忧。现在人还在天酬地谢楼,三阿公做仔细照顾。”
参莲子是天地异物,为何如此、如此后会怎样旁人全不知晓,也帮不上忙,只有等他醒来后、问过他自己感觉再做打算。
此刻战事未完,邪魔首脑尚未现身,差了最后一场苦战,还不是寒暄叙旧的时候,苏景不再发问。
不过苏景也不干坐着:以往每次破了修行境界,修为暴涨后他都有两件趣味事情要做,今天的‘破无量’虽只完成一半,但昨天还有一境宝瓶被破,只是当时急着回阳间救援离山,哪有闲情逸致去想玩乐事情,现在么,离山无恙魔头未至,干等无聊不妨‘享受’一下。
伸手一拍锦绣囊,先取出第一件‘乐趣’,陈旧非常、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锦绣囊。
当年得自大漠蜥蜴jīng怪身上的袋子,他始终不曾打开。
当即行转真元,运起金乌催咒法术......还是老样子,袋子的法术禁制似是摇摇yù坠、只差一线就要被冲破,可就是这样一线,任凭苏景如何加力、直到所有修为全部投入其中,偏偏就无法冲破!
苏景没办法不惊诧,他知晓袋子神奇,可自己在第七境中,让三重天三重地完美相融,结化一瓶三乾坤,力量暴涨非同一般,而金乌摧禁咒更是破禁法的至上手段,如此还打不开这袋子,难不成真是神仙封印的此囊么。
前前后后试了几次,小师叔凡俗积习难改,一边行功破禁一边咬牙瞪眼整张脸都跟着一起使劲,投入之中一度改坐为蹲...那样子...实在有碍佑世真君的体面,不听及时站到他面前,用自己挡住了苏景,总算没让天下人见识到苏景此刻仙姿。
忙了好一阵子,苏景终于放弃了,神情里有不甘、有惊诧,但和以往每次一样,全无颓然失望,越难开越好,越难打开里面越是贵重宝贝!
袋子收好,苏景又取出记录了金乌正法的帛绢,每破一境都能去看前辈与师父的留言,这也是一大乐趣。
帛绢于手中铺展开来,全无意外的,第七境‘天地和合’正法之下,两道朱红小篆显现。
前一道为天乌剑狱昔年主人所录,前半句全无特殊之处,干脆可算得废话:
‘七十二叶、三十六花勾连煞地天罡,结成宝瓶身,又可多活廿七甲子,快活得很’
但他留言的后一段话就有些趣味了:
‘我想...若把一朵羽花摘出身体、种于泥土、不以真元浇灌会如何。可会存活?可会结果、结的果儿是个小太阳?试试看...又不敢,犹豫得很’
一直以来,这位前辈的留言都中规中矩,在苏景印象中他是为老实人,哪成想老实人这次竟动了个如此离谱的心思。
金乌羽花是什么?是修行得来、勾连小乾坤的‘媒’,若将一只真正摘除身外,对修行人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小乾坤从此有了裂隙、有了残缺!且不论它能不能真正存活、结果,单只此举对修行的影响就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可看了前辈注言,苏景觉得荒谬同时,心里居然也挺痒痒的,恨不得能试试看:是荒谬,可这个想法也当真大胆出奇,结果引人遐想......看过前辈留言,再把目光一转去看师尊的注言,这次师父也说了两句:
第一句:前辈所说,我也想试...哎,您这不是害人么。
苏景微笑,修行金乌火法之人无论表象如何,骨子里都会养下一份狂浪气、一份妄为意,没想过也就罢了,想到了、那便真正勾搭心思了!就在微笑中继续去看后一句:
炽烨宝瓶,可化身如脂玉大像,先让陆崖看一看有无破绽,若能乱真...蒙她,哈。
苏景的笑容绽放更盛,这就是自己的师父了,‘五rì破通天、气的陆崖哇哇叫’、‘这一境没什么意思’、‘蒙她’…一境一境下的帛绢注言,陆角八其人也真正鲜活起来。
可是很快,苏景脸上的笑意就消散了。那时师父已经和师母蓝祈在一起了吧。
想那时,师父当还年轻,境界算不得太高,修行道上结成宝瓶身的修家不在少数,但以他之能、之悟,怕是已经斩杀过不少大妖巨魔,已然名扬天下了吧。正是得意时候,又遇到心爱女子——仙途坦荡飞仙大是有望;志气高远要开创一方天宗大业让离山一脉永护正道;情有所托盼与莫耶蓝祈携手于世再于天外宇宙。
那时师父心中会有何等豪情。可如今,蓝祈寻仇仙庭去,师父沉落幽冥中。
一时间心神恍惚了。苏景起身,先对地一拜,拜师尊陆角;再向天顿首,拜师母蓝祈。皆为世间翘楚,本应做得一对神仙眷侣。
奈何、奈何。
不听就在苏景身边,也看到了帛绢上的留字,自能明白苏景此刻的心情。她和蓝祈相处时间短暂,但落于心底的依赖却极深。依赖深、感情便厚重了,思及两位长辈的结局,不听深深一叹,伸手握住了苏景的手。
当年师父与干娘也曾如此双手相牵吧……念及此,不听忽觉心中空落落的,手上握得更紧了。(未完待续。)
第六六六章 留下注言给你想
(二合一章节)
前方战场上,三尸正来回穿梭,手舞宝剑大杀四方,只剩下些小角sè了,正是三大宗师耍威风的好时候。
不过三尸都不是喜爱斗战的xìng子,威风了一阵就渐觉无聊,拈花最先心不在焉起来,时不时转回头去看本尊在做啥,看到点什么都告诉身边兄弟:
‘苏锵锵又开那个破袋子了...没开开。’
‘苏锵锵看帛绢傻笑,又笑。’
‘苏锵锵自己拜天地了,拜了地又拜天......啊哟,快看快看,小不听拉他手了,他俩手拉手了!’
如此大事,远胜‘邪魔伏诛除恶务尽’,三尸同时停下手中神剑殷天子,转身去看那对男女大庭广众下、光天化rì中手拉手。三个矮子全都眉花眼笑......但没乐呵一会拈花的神情就变得愁苦了:“本座想媳妇了。”
一个想媳妇,个个想媳妇,另两个齐齐点头:“本座也想啊。”忽然,三尸眼前人影一闪,带着淡淡香风,顾小君来到身边,候补女判笑眯眯的:“幽冥时三位神君曾对我说过,阿嫂沉鱼落雁天仙容貌,我好容易来一次人间,一定要见识一下。”
顾小君在上面熟人不多,苏景身边有不听相陪不好意思过去打扰,戚东来在洞天内疗伤没空来陪她聊天,正待着无聊,隐隐听得三个矮子提起‘媳妇’,迈步过来开他们的玩笑。凭三尸的才貌还能娶到花玉美人,顾小君无论如何也不是不信。
一贯见了顾小君就缠个不休的拈花这次居然没理她,直接对两兄弟道:“去问问不听,媳妇们在哪。”说着架起棺材飞向离山不听。
不过还不等他们三个到得近前,离山中忽然一阵乌鸦聒噪传来,几对比翼双鸦费力纵云而出,云驾上三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目光暗淡面sè苍白,正是海灵儿三姊妹。
离山以共水阵抗天星,五灵阶上无论修家妖jīng,只要是修水的就能来帮忙,海灵儿三姊妹境界够资格,又是离山小师叔的‘亲嫂嫂’,哪会不来帮忙。天劫消弭后姊妹三人就留在了离山宗内休养,本都在沉睡中,根本不知外面打翻了天,更不晓得自家夫君回来了。
苏景杀灭骄阳天尊的大戏落幕后,有乌鸦卫想起三尸的媳妇还在山里,当下拖着重伤之躯回山为三尸接媳妇,飞得实在缓慢,现在才刚把海灵姊妹带出来,不过伤得重、飞得慢也不耽误乌鸦吵闹......
三尸急急忙忙迎上前去,顾小君急急忙忙跟在三尸身后。
“娘子受苦,只怪为夫去往幽冥不得回,累得娘子受这般苦楚啊。”拈花泪眼汪汪,扑上前去。
海灵儿姊妹自从来了东土、学得汉家习俗后,就时时刻刻谨守妻子敬夫之道,海灵依依盈盈敛衽,同样满眼泪水,哽咽着:“尽我本分,我本君之依依,为君分忧为我本分,君莫在多言...你、你...你回来了就好!”说到此,海灵依依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儿划落,再也耐不住心中激动,放声大哭:“你...你能回来,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好...你未归时候我想去找你啊...可我又怕你归来时,我又不在,yīn阳相隔...再不要了。”
拈花飞上乌鸦云驾,与娘子抱头痛哭!yīn阳相隔、再次想见,恍如隔世,想他,想她,再见面时说不出的...说不出的复杂心绪!
又何止拈花与海灵依依,赤目、雷动与自家娘子也拥抱一起,管它苍穹镜子传映天下,管它周围人等目瞪口呆,只管抱着自己娘子放声大哭。
顾小君这个人没劲得很,心眼里一千一万个看不上三尸,此刻却也泪眼汪汪,一个劲地翻白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堂堂一品候补大判,见个夫妻重逢就掉眼泪,又成何体统。
翻白眼同时,顾小君又不自觉望向苏大判和不听...他们两个手拉着手,情投意合天作之合,忽然,顾小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滴滴洒洒,顺着脸颊摔落胸襟,打湿了衣衫。
大哭一阵,复杂心绪尽得宣泄,拈花抹了自己的眼泪又去抹娘子的泪水,边抹边笑:“娘子随我来,见过为夫在幽冥里结交的朋友,候补一品判官顾小君,有朝一rì你我真去了yīn曹地府,她能照顾咱。”
说话中,拉着媳妇的手来到顾小君面前,海灵依依依着礼数做敛衽,口中喏喏:“见过顾...顾大娘。”
到底还是妖jīng,总有露怯时候,称呼不伦不类。
顾大娘实在不喜欢这称呼,不过还是依着礼数还了海灵依依一个敛衽......那顾小君以前在yīn阳司,对下属昂首挺胸,对大人抱拳躬身,什么时候做过敛衽礼数啊,这次施礼身体都僵硬得快要冻上了似的,动作比着最最不入流的僵尸还要更不协调,免不了又惹得赤目发噱:“顾大娘,您这礼数...你自己难受不。”
从来顾小君都会争强好胜的xìng子,闻言心中不喜,冲着拈花撇嘴巴。
拈花又开始得意了:“顾大娘,我可不曾骗过你吧!”
论长相,海灵儿姊妹皆为人间绝sè,相比顾小君,如黄金牡丹映于荒原野花儿,虽不如顾小君英姿飒爽,但那份女人味、柔媚意一下子能甩出三千大世界。
顾小君心中暗道‘果然绝sè’,可她这人没劲啊,犹自嘴硬:“嫂嫂姿sè惊如仙子,只可惜...身形稍稍瘦弱矮小了些呢。”
拈花非但不生气,反还倒得意起来,摸着肚皮大乐,对海灵依依道:“娘子,为夫生平最恨旁人比我高,可这番恨意只对那些不相干之人,我曾说过多少次啊,无需你如此。”
“从于夫君、托于夫君、敬于夫君,妾身无论如何也不能比着夫君高,此乃悖逆,大不道。”海灵依依回答得认认真真,她本窈窕高挑身姿,但此刻比着拈花还要更矮上三寸......只因觉得自己不应高于夫君,海灵儿三姊妹平rì里都施展形身之术,让自己比着三尸矮些。
可是莫忘记,此刻海灵儿姊妹都脱力、身体虚弱,来见夫君时仍要勉强施法。
拈花呵呵笑,摩挲着娘子的柔荑:“贵客登门,不以本身想见是为不敬,娘子还是显露本我之身来见过顾大娘吧。”
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海灵依依身形一转,化作正常时人形模样,比着顾小君还要高上一寸多些,而身形拔高了,身材也真正凸显,那一番美人风情,放眼中土世界又有几人能比。
“啊。”一声浅浅惊呼,顾小君险险就脱口问一句‘妹妹如此姿sè,干嘛嫁给他啊’,总算她及时又把这番话吞了回去,愣神片刻,顾小君笑了起来,满是江湖气的,抱拳对三尸躬身,爽朗笑:“服了,这次真服了!”
大获全胜,拈花神君心花怒放,一双手上上下下的摸着肚子,摇头晃脑:“顾大娘心里也别总想着公事,你年纪不轻了,该是时候想一想自己的事情了。”
三尸心意相通,赤目真人接口:“要说起来,顾大娘身具高位,yīn阳司中一人之下万官之上,真正了不起的身家,且有颇有几分姿sè......”
雷动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能配得上顾大娘的男子,怕是不太好找啊。”
拈花起的话头,拈花自己来收,‘咳’的一声叹谓:“yīn阳两界,人间yīn世,怕是再难寻我们三兄弟这等人才了。顾大娘别太挑剔了,身份过得去、模样过得去,该嫁就嫁了吧。”
你一句我一句,到头来就是为了夸赞自己一句:我了不起!
另两个矮子纷纷附和:“嫁了吧嫁了吧。”
顾小君不羞赧,直觉啼笑皆非,心里更替海灵儿三姊妹惋惜了,此等美人儿,怎么就嫁了这样三个浑人。
三尸在这边自吹自擂,那边战场业已彻底肃清,另一边,苏景忽然‘咦’了一声,似是自帛绢上发现了什么,将帛绢高高举起遥对阳光,仔细端详.......
不听好奇:“看到什么?”
“那位前辈和师父在破无量后的注言,就是模糊得很。”
苏景无量劫打到半途劫数,由此他的境界也不上不下,算不得破无量,但他领悟‘现世报’又是真正道,算是过了这领悟境。境界不上不下,帛绢的反应也跟着古怪了:苏景能见到前辈与师尊破第八境后的留言,但模糊异常,以金乌目力一时间都难以看清。
越是看不清心里就越是好奇,苏景你凝神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好半晌过去,忽然扬眉,喜不自胜:“大概看出来了!”
“恭喜!”他身旁,不听喜滋滋。她无意追问苏景看到的注言究竟是什么,只是因苏景看到了他想看的,她跟着一起欢喜......
离山前战事找一段落。
得任夺、樊翘、乌鸦卫舍命相护在前,不听等人急急赶来相助于后,再得尸煞阿添、无双城主这等惊才绝艳人执义出手,终让离山坚持到强援归,所有来冒犯离山的小妖被彻底剿灭干净,赢下了这暂时的清宁。
只差一个道主田上尚未现身,所有人都在等,等魔头至、决一战!不怕他不来,因情势已然逆转,离山不怕等:他三天不来,离山弟子就多休养三天;他三年不来,离山高人就能恢复大半战力;他若三十年不来...那便不用来了,快快逃回幽冥去吧,离山jīng锐、正道高人齐来追捕此獠,看阳间可还有他立锥之地。
尘霄生收剑、返回同门聚集之地,向掌门呈报幽冥经历;裘平安找小小相柳大声聊天,后者不喜废话,不怎么理会小泥鳅;三尸拉着娘子又哭又笑还不忘顾小君,时不时都会劝劝她找婆家的事情;血衣奴、恶人磨、损煞僧与齐凤国妖jīng各自收拢队伍,严阵以待......没人来打扰苏景,不听就守在他身边但一个字也不再多讲,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苏景眯着眼睛,使劲辨认真着前辈在第八境上的注言。
前辈字迹不再俊秀,笔法大开大阖,显示心中喜悦:
羽花移植凡间,得活,天光绽放入夜结苞,rìrì如此往复不休。心甚喜,观花有所悟,忽见劫云至,更喜!羽花可入凡间,却不能重栽回体内,试过几次,徒劳作罢。无妨、来rì采补真火元再重结一花便是。因花悟道、得之我幸。
把真修而结的羽花儿种入大天地竟还活了,不得不说造化神奇。且那位前辈还因‘移花’领悟天道,这一段因本心而生、又落于自身的机缘,若传扬出来,当能算得修行道上的一段佳话了。
但这位前辈具体领悟了什么天道,未在帛绢上写明。不写就不写吧,天机不可泄露。当着一面镜子把自己的悟道告知天下的,从古到今也不过苏景这一个狂妄小子。
苏景又复微笑起来,虽素未谋面、相隔不知多少年头,但凭一道帛绢、几行注言,金乌弟子心神相连于冥冥,苏景依着帛绢修行得同时,总能清晰看到前辈留下的脚印,不知不觉里心中感觉早都变得亲切起来,见前辈有了机缘、有了突破,苏景如见朋友得意,开心得很。
可很快苏景又想起一件事,脸上的笑容散去了。移花以悟道,但移花也影响了他的宝瓶身境,需得再采真火元来弥补。而大圣识海中,苏景得到了这位前辈的‘剑刹天乌’,那座被炼化成火行锐剑的黑狱。
大圣识海中的宝物从何处来?九上天巧玲珑界,以九根乾坤线接连世界九处至行灵妙地,所有陨落于那九处灵妙地的修家宝物,都会被乾坤线引入大圣识海...往事已矣,许多真相无法追究,‘为补花去灵妙地采元气却遭不测’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如今无从求证了。
苏景摇了摇头,收回心思又去仔细辨认师父的注言,第一行:
公道。自修行之初便行于此、证于此。结宝瓶后水到渠成,劫云至破无量。公道即为天道。
中规中矩的一句话,没什么可供琢磨的,但接下来的注言却让苏景着实一愣。第二行:
破无量十甲子,再添赘言,天道公道,我道公道,那时以为相扣相合全无错处,然,今存惑,不解,想许久懒再想。笑三声、去他娘,留下注言给你想。
相隔六百年,师尊又有所悟,于帛绢上再添了一笔,将自己的疑惑留给后人。
看过师尊注言,苏景开始折叠帛绢,一边思索着师父之惑一边收起自己的宝贝功法,忽然苏景眉头微一皱,下一刻舒展开来,但人却一动不动了。
手上帛绢,正叠着一半。
离山前苏景不动,黑石洞天内为戚东来、卿眉老祖等人疗伤的苏景不动,远处礁石上始终在看太阳花的苏景更是不做稍动......十段心神尽入静,所有心思尽归于一处。
不听素手挥动,悄然为苏景布下一道绝音法禁,于他身周三十丈方圆内寂静入极。明知现在苏景摒弃外物不会受嘈杂影响,但不听还是要‘多此一举’。
盏茶功夫过后,一层层炫光自苏景身上流转开来,很快光芒散去,人如玉、结端坐像,炽烨宝瓶真身显现。绝非可以卖弄,而是人在寂静思中真元自然流转,阳火修为的本能反应。
苏景化身玉相,更入神。
几位离山首脑对望一眼,微微笑,会如此说明苏景身随心、修入神,正做全力参悟,大好事情。微笑同时几个人低声商议了几句,林清畔站起身来,不用旁人搀扶、以剑做拐一瘸一瘸地走进不听为苏景所布绝音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一个深深呼吸过后,林清畔开口,声音平缓:“修元也好悟道也罢,修行事情总归是:起于xìng而落于命,承于命再返于xìng。务求清晰清澈,简简单单。越是简单就越见璞真。”
“嗯?”苏景应一声,但只这轻轻一声,全无其他动作。
苏景此刻入定却无定,外面再如何吵闹、哪怕天塌地陷,若与他正参悟事情无关他也听不到丝毫动静,但若与自己参悟有关,即便游丝之声亦可入耳。
定亦无定,只看你只言说能否直入我心。
入心,则有本能作答。何谓本能?不经脑筋思索、不经智慧审辨,口中言便为本心意,字字纯真。
林清畔继续道:“若不曾修行,你的凡间志向是为惩恶扬善一小捕;修行路上,你一度主掌离山刑堂,以离山规矩责罚犯错弟子;下得幽冥,你再做一品大判,以yīn司铁律审断游魂轮回,这才悟出了‘现世报’,这一‘道’成于本心且身体力行,很好。你破悟,劫数至,上上欢喜,又何必动摇?”
苏景的声音平静单调,既无抑扬顿挫也没有语气转折,听上去好像不入流的僵尸说话:“愿以我修奉我道,善恶有报现世报,身死道消无悔。对‘现世报’我未动摇,但对天道此悟我有惑。我本以为是我心思浅薄,可师尊智慧jīng彩,亦有惑。师尊之惑,与我之惑,或为一事。”
“你的惑何在?讲与我听。”林清畔声音轻轻。
苏景不说话了,但他的神情有所变化:皱眉、深深皱眉!
师兄之言入得苏景之心,他听得到,以他本能想做回答,但却答不出!
惑字何解。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yù解‘所以然’,是惑;
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yù解却无从解更是惑!苏景之惑便是如此,他还没能找到自己的疑问在哪里,又如何去寻找答案。
听上去匪夷所思,连‘问’是什么都不晓得还有什么可迷惑、疑惑的?只因这一‘惑’来自明心见xìng下、智慧灵境深处。其思源自神玄、其障来于灵虚。这是一道灵xìng中迷雾。易领受却难做开解......
无量雷火劫中途消散,与苏景是否坚定于‘现世报’无关,而是他隐隐觉得‘天道’不对劲,那时他还不确定自己的‘不对劲’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对劲。
直到他看过师尊陆角有关第八境的帛绢注言,那聊聊数十字言语不详,甚至陆角连自己的‘惑’是什么都未说明。或许是金乌弟子间的冥冥牵连、或许是苏景的心xìng明澈所至,他揣摩出一点点味道,觉得师父之惑,应是自己以为‘不对劲’之所在。师父和自己一样,看‘天道’不对劲。
那...就真的是有些不对劲了吧?
至此苏景才真确定,自己是有‘惑’的,但惑为何事...费思量。
林清畔等了片刻,见苏景苦思模样,他又缓缓开口:“千头万线,不外两重:对、不对。若想问为何对,不妨把那些‘不对’抛开去,反之亦然......”说着,林师兄的声音愈发缓慢了,几近一字一顿:“拔身其间,看对时不看错;拔身其间,看错时不看对;拔身、看、与我无干。”
话说完,林清畔不再出声,坐在苏景对面静静等待。
又是盏茶光景,苏景的眉心忽然舒展开来:“没有报应的,天无报,善恶无报。”
短短十余字,如激shè一箭,正中要害!
林师兄则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领悟是自己的事情,旁人无法替代。但见识jīng深的长者能够帮助晚辈思考、教给他思悟的办法、助其理清思路。师兄所为便是如此,也仅止于此。
后面再如何破悟就是苏景自己的事情了。
而林师兄那几句话,也不过是做智慧一点,若能领受,自有无穷好处;若领受不来,对牛弹琴罢了……所幸,苏景早再南荒时就从天无常妖丹中得见智慧光、开心花,收得师兄相助。
找到自己的疑问所在,而后,破迷惑、开领悟,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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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章,大吉利,祝所有书友大顺特顺!(未完待续。)
第六六七章 我以我心问青天
林清畔来时苏景无动于衷,此刻师兄离开苏景也全没反应,但口中说话不停。
话、不说与任何人听,此为心地言智慧言,悟中何所思,口中何所言:“为非作歹,从不见有天雷落顶;行善积德,未见得一定善终。善恶皆不报于天,天无报。我却悟出‘现世报’,我天劫至?”
天根本不会去报应善恶,但他领悟了天道‘现世报’,且还引来了破境雷火。
“师父公道,天公道。师父不欠人亦不受人所欠,他的公道由己而起;天在上,俯瞰众生,与万物普惠即为万物刍狗,天公道与天本无关,是与世界的公道,师父渡踏入元神境界?”
此乃第二段注言的真意,陆角的公道与天道公道,虽同称‘公道’,却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陆角照样破境、从容跨入‘如意胎’元神境界。
破无量,需得领悟天道啊!可苏景也好,师父也罢,他们领悟得根本就不是天道,却又都能破道。
这便是‘惑’之所在!
正如苏景之前感觉,师之惑与我之惑为同样事情。只是师父那时早已参破第八境,纵有惑也不打紧了,他不再去想;而苏景正在那境界一线上,他非得去想个明白不可。
苏景的说话很轻,但不再是先前的僵硬声音,有了语气;还有...当‘惑’从口出,他微笑了一下,很浅。
绝音法禁,禁入不禁出,所有关注苏景之人都在认真听他‘自言自语’。
不止离山众人,后来赶到的一队队大洪朝军马,无数兵将也都在昂首望着那面苍穹镜。重重铁骑已然封锁了通往离山的所有道路。这样做有些太‘流于形式’,修家哪个不是高来高去,封锁地面以护离山实在可笑,但这也是他们唯一能的,绵薄之力,只因尊敬......
一次深深吐息,苏景面上微笑散说话不停:“现世报无错,可做我道;人之公道无错,为我师尊之道。天劫至便是天认可了。”
“天认可了不是天道的道。不是道的道入主修家小乾坤,亦可生造化、活元神呢。”
“若以修家小乾坤道,入主大天地,是不是也一样可生造化......前辈就曾将天乌羽花移植于身外,得活。”
说完、少顿。忽又一笑,笑纹生于眼角、唇边,比着上一次更深了些。
苏景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且还越说越离谱,可沈河、任夺、尘霄生、林清畔等人却面露惊诧,越听他说眼中jīng芒就越发闪烁,不自禁。沈河与任夺对望一眼。
明知任夺知晓苏景所有经历,沈河还是苦笑着说道:“小师叔游历南荒时,曾得智慧光、开心花。”得此机缘,心明神慧。尤其在做领悟境修行时,大都可得不凡成就。
提及苏景,任长老一如既往,做冷哂。懒评价。
苏景之言,高深修士或能有所体会。凡俗人等是无论如何听不懂了,不过听不懂也要使劲听,那可是佑世真君啊!他的慧语箴言当努力做字字谨记,万一将来能解其一词半句,说不定就是一段大造化。东土百姓如是想,护山封路的兵马也不例外......李大头正听得仔细时,忽然耳中传来一个和蔼声音:“军爷,借过。”
李大头是大头兵,随自家将军从周叁郡赶来驰援离山,后军马驻防于离山北方,李大头所在队伍负责封闭一条官道。
李大头正抬头看镜子,突然有人在身边说话,十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个面目慈祥的白袍老者,微微弓着身子对他微笑。
对方年岁大,李大头不好发脾气,未骂,没好气地摇头:“未见大军封路,以防邪魔去往离山作祟么?走开了,此路不通。”
老汉呵呵呵地笑了:“离山?我就是要去离山。”说话间迈步向前就向前走。
李大头微怒:“你这老汉疯傻了不成!”一边说、手中长枪横架用枪杆去推老汉,不成想枪杆才一触及白袍,一股怪力就扑涌而来,李大头根不住脚,怪叫声中向一旁摔出数丈,砸进路旁草坑里,十足狼狈、但出乎意料的,一点也不疼。
一个兵摔飞出去,周围军卒自然冲上来擒拿老汉,那一刻...十余人围拢上前、眨眼十余人四散翻飞,个个摔得难看,滚了一身尘土泥巴,不过无人受伤。老汉笑容和蔼,看来是心存仁厚,不yù伤人,一步一步径自前行。
这还了得,值守校尉一声喝令,大群官兵一拥而上,可还是老样子,微笑盈面、脚步不停,谁上来谁飞走。有健卒昂声喝问:“老儿,你可是玄天邪修!”
老汉不理会,只管向前走。
一个三百人营,上前去、摔飞走,又复上前又再摔飞,眼看阻拦不住老汉,军中号角响起联络临近军队,另有几道信鹞振翅飞天,急急向中军通报异情......
汉家凡间有古武流传,繁衍支派繁多,有花架子也有真本事,其中最高境界是为‘先天’,能当得三境修家本领,虽无法登云踏雾遁剑飞仙,但万人军中取大将首级算不得传说。
老汉不飞,只顾一步一步向前走,看上去不像个高深修家,倒更像个心地仁厚的先天境武者。这无疑给了大军勇气,先天武者随强但到底还是人,何况军中本就有强武之人,何愁拦他不下,总不能由得他就这么走到离山,滋扰那些正道仙家!
这白袍老者不伤人、身份莫名,离山东驻防大将也传令麾下军马:棍可用,刀连鞘,矛倒擎,弓无簇jǐng箭,只求拿下他就好不必诛杀。
先是一道道骠骑小队汇聚,不多久层层大军赶至,军鼓阵阵号角回荡。可又哪管千人万人,哪管是伍是阵,老者过处军卒飞摔,如仙剑凌海,只见浩荡大军中一线人浪两侧翻卷,老者负手而行,越走越快直奔离山!
老汉尚远,未动法不绽势,是以离山前高人无从察觉正有人接近。大家的jīng神仍在苏景身上。
上一次开口后,苏景便告收声,沉默良久......半柱香后,他的声音又次响起,很慢。可语气却愈发‘鲜活’起来:
“独独之我,抽于乾坤看乾坤,独独...独独...我怎么看天,天又怎么看......”
“司昭说他是神,说我也是神...他说:你是你的神,我是我的神。”
“还有...这祸根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句,旁人不懂但戚东来明白。褫衍海中苏景斗墨灵jīng、除链子墨沁、开遍三十六羽花,得修行同时再开一道智慧光,领悟独独之我:人在天地中、心悬乾坤外,旁观者、最是清明!自那时开始。只要苏景愿意,他便是这天地乾坤的‘旁观者’了。
第二句,戚东来犹记得当时情形,当墨巨灵司昭说出这一句‘你是你的神我是我的神’时。苏景眼中真正欢喜!那重眼sè绝非作伪...虽然最后他还是把司昭坑了。
第三句话,真正是莫名其妙。什么‘祸根’?但也就是在说出这句话时,远处、好久不曾稍动的、蹲在礁石上看太阳花的那个苏景忽然伸手,将礁石上的花朵掐在了手中,嗅了嗅,又将其送到嘴巴、真就张口咬下了两片花瓣,嚼。
离山前,静坐中的苏景也在嚼,煞有介事,边嚼边梦呓似的:“祸根、祸根...祸、根。”
说到这里,声音顿止,头颅忽做低垂,好像睡着了似的,可他的眼睛张开了,那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牢牢注视着自己的手。外人不知道,但戚东来看得见,苏景仍望着手中被吃掉一小半的那朵太阳花。
又是半柱香时间,第三次,苏景笑了,再不是浅笑、微笑,笑纹就那么一下子绽放开来,开口‘哈’地一声笑。
一声笑过去,顿一息,就此笑声不止,苏景眉飞sè舞,炽烨宝瓶玉身消弭,他又变回平时模样......仍在入定中,但他已经想通所有事情,将醒未醒边缘间。
便是这个时候,西方沉沉一声雷鸣!四道劫云再现于天边。
劫数重现,但与以往稍有不同的,它也在缓缓酝酿,并没有立刻冲过来,那黑sè浓云汹涌滚荡,层层氤氲展阔着、沁染天边!
又见无量劫,足以说明苏景的这一场领悟大局已定!
不听‘啊’一声惊喜尖叫,今天的尖叫,怕是比着以往数百年有过的加起来都多了,小妖女满满喜悦,亟不可待想做分享,挥手撤去了绝声法禁,快乐问到:“苏景,你的天道究竟是什么?”
“现世报...”苏景还没完全苏醒,但和之前师兄助他理清思路一样,不听这一问也直入其心,是以开口作答。
仍是‘现世报’?只因苏景的话还没说完,少顿、入定中人笑容更盛:“天无道。现世报,天无道...天无道,现世报。”
天无道,现世报。
现世报无需多想,任谁都能明白,可天无道...领悟天道,竟领悟出来一个天无道!荒谬?又何止荒谬,简直是大逆不道啊。
沈河心智如何?任夺见识如何?尘霄生林清畔悟xìng如何?可就是这群中土人间巅顶大修,在听得‘天无道’三字后个个目瞪口呆。
大修如此,旁人又哪能不惊诧,或无奈摇头或啼笑皆非,天道天无道,这算是什么‘领悟’。
唯独那三位矮神君,齐齐喝彩一声:“好个天无道啊!”三尸兴高采烈......因‘天无道’听上去威风,够面子,衬得上三位大宗师的气派;还因管他什么天道地道有道无道,西边里的劫云又来了,娇妻就在身畔正是显摆时候,拈花直接往地上一趟,一双脚底板向天伸去,笑嘻嘻:“娘子,且看为夫以脚心渡劫。”
赤目昂头,脸向天:“娘子,为夫以脸渡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雷动一扒胸襟,叉腰腆胸向苍穹:“我以我心问青天,劫数当胸,但看此心可否昭rì月!”
到底是三尸之首,说出的话最为气派,赤目有心学一句‘我以我脸问青天’又觉得不太对劲,没说出口。
也就在三尸各逞‘绝学’时候,正北方向,白袍老者走入众人视线。
凡间的千军万马,到底也没能拦下他半步。
老汉站住了脚步,微笑和蔼,缓缓转动目光,扫过护山众人,又看了看西方的劫云,最后目光落到任夺身上:“我好了,你还没好?”前天夜中两人恶斗一场,当时魔头身负伤势绝不逊于任夺,但此刻魔头已然痊愈。
不止痊愈,且还修为暴涨,远胜那时。
任夺一哂,未应声,和邪魔无话可说。
第六六八章 烟花之命,天宗重地
田上的脾气很好,受了冷落也全不在意,自顾自地向下说:“任先生虽强,到底还是**凡胎,重伤是件不得了的事情;我却不同,我乃天地初成时戾气凝神化身,我身运与幽冥yīn阳司气数相连...yīn司盛则我衰,yīn司衰败…哈哈,我便强了。伤不伤的无所谓、一下子就好了。”
这便是田上修为猛增的缘由了,西仙亭一战yīn阳司遭遇亘古未有之重创,大小判官陨落无数,而西仙亭两座大阵也将yīn司积攒无数年头的怨气、戾气消耗一空。
如今正是yīn阳司最最虚弱一刻,也是田上最最强大之时。说到此田上愈发开心了:“那时钟大老爷找不到我,但他也当真了得,只凭乾坤气数的冥冥相连,就将我的身云与yīn阳司连成一片,意在以yīn阳司之永盛不败将我万世**...很是歹毒的法子啊。”
边说边摇头,田上又把目光投向沈河,似是才刚想起来应该报个名字:“玄天田上,见过沈河先生。”
沈河不起身,目光平静与老汉对望:“阁下总算来了。”
田上饶有兴趣的神情:“怎么,沈真人在盼着我来?我还以为你不想我这么快赶来。”
“敝宗师叔苏景不久前说,诛灭玄天道后,会与笑语仙子结做双修道侣,”沈河也微笑起来:“将你诛灭,离山就要办喜事了,自然盼着你能快些来。”
等你死了,我家有人结婚!沈河的回答让离山众人都笑了起来,小妖女更是眉飞sè舞,一下子对沈河真人好感增添三十甲子。
“明镜高悬于天,笑语仙子、佑世真君对天下人剖白心思,老汉看了开心得很,”田上接着沈真人的话说道:“来时路上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既是喜事,总要添上几分喜sè。”话说完,不见他施法动咒,在他身后天空中飞来一人......大头兵李大头。
李大头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直觉一股怪力猛地自脚下兜起,人便飞到了高空。
下一刻,突然嘭地一声闷响,大头兵身体彻底爆碎开来,骨渣肉屑摔落回地面,但他体内鲜血被尽数留在半空,就此铺展开来,赫赫然一朵殷殷红花。
一个凡间兵卒之后,田上身后天空就此混乱起来,惊叫声、呵斥声乱成一片,一群群凡间军卒被莫名怪力扔起......田上来时路上,所有曾对他做阻拦之人,统统被抛上云霄。
无论碰到还是不曾碰到,只要是奉命赶来,曾接近他身周千丈军卒,此刻尽数飞天。
田上不太喜欢杀人...不喜欢直接杀灭,他喜欢漂亮的、有趣的死法。所以很多时候对冒犯他的人:不是不杀,不过暂留其命,待会全部拿来做一场好戏。便如此刻,嘭嘭嘭的闷响不绝,一条条xìng命,就如此被邪魔道主拿来放了血sè烟花。
千万人命烟花,绽放离山之前。
人人惊怒。
尘霄生并未如想象那样立刻拔剑冲上去除魔救人,他的神情平静,缓缓起身、拔剑——尘霄生法眼如炬,看得出:没得救!
‘烟花’绽放于现在,但早在田上来时路上,他们便已身中邪法,必死而无救的下场无法更改,即便田上死掉他们也脱不开烟花之命。
田上声音带笑:“这份贺礼如何,玄天道主田上恭祝离山剑宗苏先生新婚大喜,贤伉俪举案齐眉;yīn阳司重犯田上恭祝一品判官苏大人新婚大喜,贤伉俪万年好合!”
邪魔话音才落,那一声清朗剑鸣震彻天地,尘霄生拔剑起!
人在疾飞时候,尘霄生身后人影闪烁,又是三个尘霄生:黄袍玉带帝王身,黑帽麻衣恶鬼身,青秀剑袍正道身,一起化三清三大**同现、并起。
帝王身直冲天际,千重流云自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云海聚云海散,化洁白流苏贯彻苍穹,一穗化一剑,铺天去;
恶鬼身遁入地面,骤然鬼哭狼嚎无边,浓浓煞气蒸腾,凝三千丈长剑一柄,掠地起;
正道身掐诀一点自己眉心,寒光迸shè**化剑,他把自己便一支长剑,冲前去;
还有半空中那突兀出现的汪洋大海,青鸾破海而出托浮本尊,一念沧海一剑青鸾,全无试探、何须交代,尘霄生出手便是全力斩杀,杀那魔头!
一气三清,四身同心,尘霄生一怒天地变...又何止‘变’,根本是天地不见!天云地煞空中海,这一方乾坤都已消失不见,只有无尽无穷剑。
田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他以为任夺之强就已算得离山巅顶,没想到尘霄生全力出手下更胜任夺,一时间手忙搅乱,陷于天地海重重剑杀之中来回摇摆,狼狈不堪...可很快他又笑了:“了不起啊,但你可知,天地慈悲,不容恶鬼作祟!”
他即恶鬼邪魔,却还喊着‘天地慈悲不容恶鬼作祟’,这句话他低着头、对自地面而来的尘霄生恶鬼身所说,微笑着。
随他笑容绽放,一片古佛碑林遽然从天而降,方圆八十里佛家清静林轰轰然砸落地面,旋即佛香弥漫禅唱飘散......正透过苍穹镜观战的弥天台诸位高僧齐齐大吃一惊!这片塔林碑丛他们都再熟悉不过,弥天浮屠阵。
皇帝不止有皇宫,还有行宫别苑、有皇家祭台、有皇陵墓园......修行天宗也不例外,门宗是为中枢所在,但除了门宗外另还有重地分布各处,这弥天浮屠阵便是禅家天宗弥天台的宗外重地。
唤做阵,其实和法术无关,只是一片碑塔林,专门用来供奉东土禅家高僧舍利。方圆八十里,不再弥天台门宗界内,是以迎抗天星时,弥天台被毁,浮屠阵仍安好无损。
可又有谁能想到,这片碑林竟被邪魔一念、破空千万里搬来了离山前。
不止搬来了,且还受了法术所挟,碑林漫长年头中积攒下的禅家慈悲气意本尽数激发,将尘霄生恶鬼身一举**!
“天下人间、乾坤百姓,君为天子、而**大过天。”仍是手忙脚乱的狼狈像,田上的口中说话却好整以暇、昂首望天对尘霄生帝王身,微笑着......
“邪魔安敢!”大成学掌门蒹葭先生一口鲜血喷出,满眼恨sè,那苍穹镜里映得清清楚楚,挟滚滚风雷忽然出现在离山北方天空的千丈巨碑,正是大成学立宗时所建的‘**牌’。
大成学,书生宗,心怀义气,立此牌以昭心意:天下百姓皆可来此情愿!
书生当执剑,舒**。
亦是宗外重地,被邪魔利用。
**牌击碎流云,帝王身遭巨碑所慑。
连破田上地下两道杀劫,田上面上笑意更浓,第三句话:“魔不能胜正?可什么时候也不曾见过正道将邪魔彻底剿灭一空啊。”
离山前魔头说话声音落,北方空来山残骸天魔宗大魔君猛一声怒吼:“气煞我也!”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天魔宗,天魔冢。供奉的不是天魔宗**尸身,而是如轩辕叮当这等传说中化神升魔去的‘天魔法蜕’,那片墓园不是祖宗,而是连自己带祖宗全都要算到一起的:信仰所在!
天魔冢横空而现,魔意昭彰,尘霄生正道身被困其中......
接连搬运三座仙、魔修宗重地;顺瞬间便以邪法挟持重地,以气意相克**强敌。
何等修为,何等可恶。这便是田上了。
怒海掀起骇浪、青鸾遁化剑光,还有尘霄生本尊在,全力以赴、杀敌。
但在下一刻,天上地下半空同时震起轰动大响浮屠阵崩碎、**牌崩死、天魔冢也告崩碎......田上心念所至,三大重地受邪法挟持轰然自毁,与尘霄生三大**同归于尽!
哪一座重地不是千万年的古迹,不是千万人的信仰,邪魔田上将其毁灭时不存一丝犹豫。
古迹?他眼中小孩子捏得泥巴屋吧。(未完待续。)
第六六九章 很有趣,试试看
(今天也是二合一)
三大分身于顷刻覆灭,本尊立遭重创。汪洋隐没青鸾散去,尘霄生伫立半空,一抹血痕自唇角蔓延,划过下颌,三两滴血接踵而落,自天空摔去,落到地面迸溅粉碎。
尘霄生缓缓吸一口气,举目望向田上。
田上面上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退却,他慈祥、他和蔼:“你若愿意,便不用死,领受玄天法度一道,从此做得玄天下、沧海天尊,可好?,”
尘霄生笑了,唇边血迹不曾抹去,让美貌男子的笑容更添妖冶:“我宫中缺一内廷管事,你这副总是笑眯眯的模样倒也合适。如何?需得自宫。”
“玄天换苍天,气数已定,你又何必顽固不化。保这苍天何用...对了,连你师弟苏景都说,天无道。”说到此田上笑出了声音来:“哈哈,苏景这天道领悟得可算得极致了,天无道...天无道...天本就无道!无道之天,留他作甚......”
“放你狗屁。”
另个方向恶语传来,直接将田上之言打断,离山前苏景起身,昂首望向田上,他已破悟、彻底醒来!
西方,劫云仍在蓄势尚未发动。
三尸也顾不得再胡闹,脚踏童棺缓缓飞天,不与本尊汇合,而是兜起一个大圈子,自侧身方向遥遥盯住田上,于空中尘霄生、地面苏景隐成铁叉之势。
遭斥骂,田上全不生气,遥遥对苏景笑道:“怎么,‘天无道’不是你领悟的天道么?又变成了狗屁了...不是狗屁啊,天真的无道。苏景,沈河、离山弟子、天下人。哪个能答我一问:这天...”田上真的在笑,可他的声音里又哪还有丝毫笑意,如寒冬狂风吹破窗棂般凄厉,传遍天下:“就是尔等头顶这重天,何曾于尔等讲过道理!无理之天,不是天无道是什么。我本无道人,许得天无道便许得我无道,许得无道苍天高高在上,便许得我无道玄天主掌乾坤!什么青天苍天。今朝撕下、换我玄天!”
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毫无征兆里一下子就把深深怨毒泼向天空。
田上说话时,苏景全无反应,他弯腰、坐倒......换鞋。
除掉了脚上的旧靴子,自锦绣囊中拿出了一双半新不旧的鞋子。不听做给他的,平时都不太舍得穿,只有真正打大架的时候才会穿,打完以后又会赶快换下来。
稍显做作,但并非做作。
苏景的境界不算高远,但他的经历着实丰富,南荒西海幽冥世界曾遇强敌无数。但从未有过今时此刻、面对田上时的......发紧。
无以言喻的,从身到心都在发紧,他找不到让自己真正放松下来的法子,除了自己心底那份对小妖女喜爱。还真是喜欢她啊。没道理可讲了。
试靴是为释情,释放情意是为放松、为拼死一战!身死道消天大事,但为离山值得了...旧年时,刑堂中。审断犯错弟子钟柠西后贺余师兄给苏景见过一次‘值得’。就为了那份‘值得’,若能以xìng命挽回离山也是值得了。
待田上那番话说完时苏景也换好了鞋。跺跺脚、稍作活动,半新的鞋子正是穿着最舒服的时候,苏景回头对不听笑了下,再转目望向田上时笑容散去,面若古潭目光平静:“换苍天?你也配。恁多废话。”
说话间,一蓬阳火自苏景身周绽放开来,火光炽烈,彻底遮蔽了苏景的身形。
三丈火,不见苏景。
眨眼后烈火崩散开来,化作阳鸦整百只,振翅如电激shè田上,苏景也重新显现身形拔足而去,急冲强敌。
同个时候雷动天尊招呼一声,童棺再动,自侧面方面配合本尊一起向着魔头攻去。
阳鸦快、苏景慢、三尸更慢。
百头阳鸦看似阵势散乱时则错落有致,暗合火阵玄虚,片刻冲进田上身前十丈,所有阳鸦同时展翅,身周烈焰暴涨、堪堪发难!便是此刻,田上脚下突然震起一道淬烈光华,无端端地苏景就那么从地面中跳了出来。
抢身于阳鸦动击前、苏景杀劫掀起,金风化万箭阳火结骇浪,剑狱剑羽北冥刀螂扑杀.....两个苏一个还在阳鸦身后冲锋,跑得正急;另个已从田上脚下暴起,所有手段尽出。
破无量,第一次天劫中途结束,苏景的境界不上不下,但金乌正法第八境的本命神通却已来了:yīn阳乌。
阳间、yīn世都有太阳,同一枚太阳。只是在人间骄阳东起西落划分昼夜分明;幽冥中骄阳却不可见,它在、但无踪,照耀着yīn间永远绿幽幽的天......骄阳有这yīn阳、隐现两变,yīn阳乌法术就是从这两变而来。
苏景可分‘影身’一道,‘隐杀’一重,此刻苏景影身奔跑、真身隐杀。
障眼、诡杀之法。田上哎呀一声,猝不及防苏景自脚下杀出,一时间手忙脚乱...和他对付尘霄生时一样的手忙脚乱。可就是他这仿佛随时都会摔倒的摇摆身形,轻轻松松地穿透了苏景编结的剑网;似是全无章法的双臂乱舞中,轻轻松松地撕碎金风打灭阳火,左手五指入钩扣向苏景额头。
几乎是扣中瞬间,魔头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指尖碰到苏景头皮,苏景忽又消失不见:真身诡杀未果,当机立断撤销法术,yīn阳乌散去,真、影归一,影身化归真身仍在阳鸦后急冲中。
‘隐杀苏景’退去,田上掌下却并非空空如也...多出了三把剑,执剑者,三个身高勉强三尺的小矮子,三尸并剑殷天子!
三尸比着‘影身’苏景还要更慢,如何能及时赶到?
‘真身’隐杀时之时,三尸自刎一刻。那边厢三具尸体落地,这边厢,苏景退走刹那三尸现身于其身后。合剑诛妖。
田上面上神情惊诧,可他的目光在笑,障眼、狙杀、配合,一波撤时一波起的攻伐手段手段确是不错,但还差得远,正向剑锋抓下的手掌微微一晃,手碎了。
尚未触及剑锋,田上的手就碎了,化一层灰sè疾风。任长剑穿透无碍,灰风落下才一触碰三尸头顶,三尸便齐齐惨叫一声,身体崩碎惨死当堂。同个时候田上右手抬起轰苍蝇似的一挥,三尸死前唤起的天星入世当头猛轰被他驱散于无形。
苏景隐杀、三尸奇袭。只发生于‘九丈’之间:百头阳鸦靠近田上身前十丈起、还差一丈击中田上时消。
苏景与三尸撤走、阳鸦至!可阳鸦又算得什么,田上都无需抬手,开口两字轻呼:“定了。”
言出法随,阳鸦定身。只差一丈却再无攻势、再无稍动,个个呆若木鸡......九十九只呆若木鸡,另一只则消失不见了。
阳鸦蜕变自护身赤炎,这法术练到巅顶也只能化形九十九只。随修为jīng进阳鸦的威力不同罢了,因九九为极、至尊数,就算苏景飞仙了也没办法让这法术再多变出一只鸦...百头阳鸦起飞,只因其中一只不是法术。而是宝贝、是元神、是他的半座小乾坤:小小金乌、瞬灭一剑!
田上强,一句箴言可以轻松定住阳鸦法术,可金乌乃神物,岂会听从邪魔号令。
消失同时、现身同时!瞬灭一剑直击于面。
瞬灭快。但还是不如田上应变快,刚刚击杀三尸的左手重新凝形。急急挥起一把将只差毫厘便要戳破自己眼珠的小金乌攥住。
攥住时、恶力想加,小金乌受不住这等巨力,张口呕血...金乌血亦为火,一口熊熊燃烧的金血吐向田上,旋即那火光又复暴涨,金乌万巢之遁,苏景自小金乌的‘血火’中现身......心中养剑意五百年,苏景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柄利剑!剑穿空,掌尖金辉绽放,刺邪魔面门!同个时候鳞叶飘零羽花绽放,剑羽随风而起,围绕苏景皆化昊昊乾坤法域,求困邪魔片刻、中苏景手上一剑。
田上依旧手忙搅乱,左手攥着金乌来不及回援,右手顺利成章地挥转回来,不见多快,却稳稳迎上了苏景的掌剑一剑......下一刻田上的手握住了苏景手掌。
戾气生,顿时攻破阳火元力,苏景本尊受创,什么花叶剑羽统统施展不来、落尽!
杀招尽告无效,苏景已无还手之力...但袍子有,连串嘶嗥贲烈,七条黑蟒随他心意暴起!两人在‘握手’,又能相隔多远,黑蟒冲出时便已击于田上之身。
击中了?
陷落了!
田上的白袍遽然‘流转’开来,平平淡淡的一件袍子,却似藏了一座灰sè大海,袍未动但肉眼可见其上巨漩翻卷灰浪涌动,七头巨大黑蟒自苏景鬼袍去、击中田上同时也落入田上白袍内,变成七道蚯蚓似的黑sè‘花纹’,在无尽浊浪中奋力挣扎却不得出。
从换好鞋子冲向田上到此刻连一个呼吸功夫都不到,兔起鹘落,几次袭杀都在田上咫尺身畔。
凶险搏杀、夺命奇袭,不可谓不jīng彩......可即便少年人机变百出,奈何两人修为相差云泥。
白袍老人微笑慈祥,左手中的小金乌哀鸣声如游丝,就要陨丧了;右手下的苏景筛糠颤抖,邪魔戾气攻入经络烽火修元寸寸溃败,全无抵挡之力。
此时邪魔的白袍又有法度行转,灰黑浊浪间先是淡金sè光芒闪了一下,旋即凄厉剑光乍起!
明明他自己的白袍行法,田上却面sè陡变,顾不得再对付苏景和苏景,低吼一声身形急退,双手转回在自己的袍子上急拍不停,仿佛衣服着火了。
随即只听得‘嘶’一声布帛破裂声音,魔头的袍子裂开一道口子,七头黑蟒脱困而出,紧随黑蟒之后的,一个面皮白皙神情痴呆的和尚踏步而出、和尚手里拿着一柄剑。
七头黑蟒周身鳞片斑驳、头破血流,和尚目光浑浊呼吸粗重,手中长剑全无光彩剑身暗淡。
将屠晚交予影子和尚,再将和尚隐入黑蟒腹中......苏景没想到田上的袍子暗纳玄虚,但无妨。本拟连环一击变成入袍发难也一样,这次才真真正正打了田上一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和尚与屠晚在西仙亭又遭重创实力大损;只可惜这田上的修为委实‘无法无天’,犀利一击到头来也只让他的袍子添出一道五寸口子。
苏景对和尚点下头,微微笑,笑容也掩饰不住眼中痛楚,戾气侵袭消散但留于经络间的剧痛仍在。深吸一口气,挥挥袖子将无力再战的和尚、屠晚、金乌、黑蟒收回体内,苏景再拔足。冲向田上。
这一仗还没打完。不死便不算完,我丧命或妖魔伏诛!
就在苏景第二次向着邪魔攻去时,离山前怪响频频:
‘啵’,手中捅破灯笼纸的脆声,顾小君扬起手指用力一戳。只是哪有灯笼,她戳的是自己的眉心。洞眉心,开灵台煞、候补女判身形暴涨,化千万丈巨煞,一拳落如乌云盖顶,轰砸田上,yīn阳司不得插手阳间争斗。但田上乃是幽冥重犯,算不得阳间自己事情;
‘哼’,冷冷声音,九头蛇突然‘游散’开来。化作九条怪蛇!分身九像,九个小相柳再做分光化影,一时间离山前影影绰绰尽是小相柳,彼此交错穿插。奔袭于田上;
‘呸’,裘平安把一口带了血丝的唾沫吐到地上。下一刻,就那么毫无征兆的、龟裂爬满他全身——断妖身!妖家决绝法术,只见一道灵光自他额头直shè苍穹:灵光聚云烟、化真龙!龙自天空倒转神躯,昂昂怒吼中扑杀田上;
‘沙沙’碎响,不听一道手印倒扣于天,离山周围方圆千里所有草木林叶尽数枯萎而死,千里草木生机尽归于一藤:不听手中一青青如天sè的长藤,蜿蜒暴涨、席卷田上;
还有一声剑鸣洞穿九霄,来自尘霄生手中长剑。三道分身尽丧,但本尊还在,重伤又算得什么,再重还能重得过当年被八祖一剑打碎肉身么?尘霄生仍有一战之力!只是他手中剑鸣虽响亮,却全无激昂之意。那是一声凄厉惨嚎,长剑折断:尘霄生自毁好剑!长剑崩断瞬瞬、尘霄生拔身...尘霄生化剑去,本命一击......
离山阵中所有能动之人全都在施法,齐心合力共抗妖魔。
杀机暴起,来自四面八方,田上手忙搅乱,嘴巴嗡动,开口说了句什么:五句话。
一张嘴,五句话,同时响彻乾坤,但却全然不乱,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听到了、更听清了这五句话:
‘荒古时,北地荒民拜奉莫须有之神‘阿罗枯’,荒民信其为阎罗神君死敌,以掌心肉献祭死后能不入幽冥’,话音落,北地寒冰下被掩埋无数年头的荒古遗迹破空而至,向着顾小君化神巨煞扣下;
‘巫、妖本为死敌,紫霄人自己都不晓得,他们的老祖宗修习巫法就是为了对付妖患’,话音落,一片石林从天而降,紫霄国宗外重地上古林,万万年巫家祭天所在,小相柳深陷石林分光化影立破,归化真身左突右冲却不见出路,不止小相柳一个,还有大群来自齐凤、也对田上发动猛击的妖jīng同时被困;
‘中土曾有真身大鹏鸟,蛟龙为食,龙王天敌,大鹏死后身骨落地,化西陲千里翎翎山’,话音落,西方戈壁中那绵延千里的巨山于震彻天地的啼鸣声中现于半空,拦腰截击云烟真龙;
‘中土莫耶冥冥相连,两个世界着实大过几次大仗,那时候领袖中土天下的门宗唤作九顶山宗,门宗早没了,但剑碑还在’,话音落,巨碑呼啸,稳稳挡住小妖女的长藤攻......
引一片存势遗法地破空而至,开其气意相克于离山阵中高人,与对付尘霄生分身时一模一样的手段。不是新花样,但依旧惯用、好用!
第五句,田上的声音开怀惬意:“离山弟子,出类拔萃,自有重礼相奉。”话音落,异象出,以身入剑的尘霄生厉声怒吼,目眦尽裂!田上接引来了一片山峰——飘渺星峰!
四十八座缥缈峰,其中四十六座被田上好像丢石子似的扔到身后,其中两座则分别砸向尘霄生与苏景。
迎上尘霄生的,正是恩师七祖当年修行所在悠然星峰!又何止是恩师道场,因这星峰的称呼悦耳,后来陆九祖做主于此星峰建祠,长供离山诸位仙祖仙灵牌。星峰来得奇快,全无躲避余地,唯一办法只有催坚动锐破了这座山......可又让尘霄生如何破、如何能劈开了它!
砸向苏景的,自然是八祖道场、今rì金乌弟子在人间的唯一修行地:光明顶。
对旁人,田上以气意相克以作降服,唯独对两位离山弟子...邪魔用他们本门的圣地来做‘武器’,田上开怀大笑,他喜欢用有趣的法子去打杀敌人,以飘渺星峰去轰离山弟子就是再有趣不过的法子了。
厉声怒吼突然中断,尘霄生终无法对恩师道场、流落南荒时无数次梦回之地出手。与迂腐无关的,那只是瞬瞬选择,他下不了手、就只有受创一个下场,仅此而已。剑失锋芒,尘霄生受星峰狠撞,口中鲜血喷涌,远远摔飞开去;
轰隆巨响绽放,另一边、另一枚飘渺星峰炸碎,苏景破碎星峰,与浓浓烟尘中急扑不停,必杀邪魔!
那是恩师道场,那是蓝祈魂牵梦萦地山核小院,那是苏景心愿所在不停祭炼只盼有朝一rì能重升于诸星峰之上的光明顶啊!苏景双目通红,眼前那邪魔,他必杀......
田上‘哈’地一声笑,身形如烟向后退去,与苏景保持一箭距离,笑容满面:“你真把师父的道场打碎了啊?好好好,既如此,你便有了资格与我堂堂正正一战!”言罢身形猛顿、继而前冲,周身煞气绽放开来,迎上苏景。
火焰妖娆金光弥漫,所有的力量、所有真元都疯狂行转开来,苏景目光狰狞面容扭曲,狂怒中冲锋!
两人身法何其迅速,迎向急冲、电光火石间便告‘相遇’,苏景发力!但还不等他真正打到田上,遽然眼前强光大作,那无量雷火劫竟在如此关键时候发动开来!就在雷声塞入耳中前一瞬,田上的大笑声挤了进来:“这天劫受我所控,它听我的。”
雷火劫早早就显现了,为何还要蓄势、还要酝酿?因为田上控制了它,不让它马上来打苏景。
留到现在打,田上觉得很有趣,很开心。
不止是时间,还有威力......无量雷火劫的力量于苏景而言不过清风刮面,全然谈不到伤害,但、若把分作七个时辰不停绽放的无数雷霆凝入一雷中,把所有力量于这一刻绽放呢?能不能打碎苏景?
田上也不晓得,他觉得这件事很有趣,所以他...试试看:试试看苏景能不能挨得下。
第六七零章 一刻时,十七息
(今天还是二合一章节,感谢阅读^_^)
雷火劫只一道,绽放。
若有所准备,苏景不怕。但他第一场斗田上受伤不轻、尤其小金乌遭总创直接让他元基受损;第二场冲锋自毁光明顶以至心神动荡、所有力量也都调运起来直指田上,全无提防。
雷劫落、雷劫散,强光收敛去,苏景摔落在地,口中鲜血喷涌。
三尸齐齐自刎赶来救主,田上却无意再斗,满面欢笑飘身退开。三尸顾不得和强敌拼命,急忙俯身搀扶起苏景。苏景身遭重创,但xìng命还在。
雷劫是杀灭也是洗炼,但若修家在渡劫时受伤太重,洗炼的效果不会立时显现,要待修家彻底痊愈后才会展现出来,此刻苏景干脆可以看做废人一个了。
“刚说的那‘堂堂正正一战’开玩笑罢了,莫放在心上。”田上目光和蔼,爷爷看着顽皮孙儿的目光。
三尸搀扶着、苏景勉强站好,他不懊恼,正邪战生死斗本就不择手段,五百年里被他坑过的人多到数不清了,自己被敌人坑害一次也正常得紧......苏景的心眼不算大,可是另有豁达之处,被人背后捅一刀和当面插一剑都是受伤流血,没分别的。
亘古邪魔,和蔼慈祥于面,穷凶极恶于心,远胜苏景以前曾遇强敌。
忽然,轰隆巨响震颤离山,他召来的荒古遗迹、上古林、大鹏骸山和九顶山宗剑碑同时炸碎。
顾小君煞身碎灭,变回平时模样,但七窍沁血、未及呼一声痛就倒地大咳,一声咳一口yīn煞血;
上古林中诸多悉数脸sè苍白,跌坐在地,但当尘烟散去。众妖惊奇发觉自己居然还会活着,这让田上目中都现出几分惊诧。小相柳也没事...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些年闭关中被他融入半颗金玉菩提炼化的那件宝甲不动关、为抵挡上古林自毁之力已然崩碎。
小相柳没那份好心去搭救其他妖物,但上古林自毁引动的凶狠力量并非四散飞shè,而是‘整一力’,要么全挡下要么被碾碎,小相柳未救自己也得去扛那凶力。
小相柳已经把不动关炼化到与自己血脉相连,如今宝甲碎,震得他自己五内沁血妖元不稳。一时间再难动法了。
另一边天鹏山与真龙同归于尽,法术被破对裘平安没有伤害,可他断妖身在前,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九顶山剑碑也未能和小不听同归于尽,只毁了她的藤子。不听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剑碑炸碎时恶力入体,本来她道自己必死无疑,不料一股莫名之力涌入,及时为她护住了心脉、由此保住了小命......初时不解,但很快她便察觉,自己得自莫耶的那条灵根须枯萎了些。
世界根,护了那世界的最后一个人。无法免其伤,勉强护其命。小妖女跌倒,奋力爬起、摇晃着走向苏景。
诸多古地崩碎,苏景暴怒成狂!他已身遭重创、气力衰减。体内元基摇摇yù坠,又哪还辨得出这一次同伴中并无人丧生,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悔!
悔我小气,珍惜xìng命!
急拍锦绣囊。丈一剑入手。势若疯狂动剑起手,什么天道天无道、善恶现世报。心中脑中就剩下最后一愿:求于邪魔同归于尽。
当与不听、相柳、裘平安同行,有我在,他们在那yīn阳司里也不会受气;纵铁律高悬判官无情,大家都进不得芙蓉塔,总还能携手轮回,下辈子你做鸟儿我做蛙,昂首于荷叶时,或能见你翱翔吧。
可那剑才一抬起,手腕便是一痛,田上一步欺进身旁,三尸拦阻于这邪魔而言形同虚设,前再苏景发动君王一剑之前田上弹指在苏景手腕,丈一脱手,远远飞出百丈开外。
这便是差距了,纵有神剑在手,却全无动用机会。与现在的重伤并无太多关系,就算苏景全盛,在田上面前也根本没机会施展此剑。
击飞长剑,田上在抬手,一指点向苏景眉心,哪会有机会躲避:中!
苏景感觉明白,田上的手指稳稳戳中自己眉心。
身死一瞬,悔极恨极怒极懊恼极,可诸般‘至极’混杂一起,竟是个空空如也:整个人、整个魂仿佛被一下子掏空了似的,所有情绪加在一起,居然是无以言喻的空虚,空虚得他想吐......真吐了,又是一口血喷出。
死了还吐血么?这个念头让苏景觉得荒谬,随即耳中传来田上一叹‘时辰到了’,和有三尸、小不听、相柳卿平安等人气急败坏的怪叫。
嘴巴里腥甜味道,眼前阳光柔软,身边还有风吹过、牵扯了头发。
没死。
田上收回手指,辩白似的对苏景道:“不是我不杀你,是时辰到了...不能杀人的时辰。”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意味:“一刻时,不杀人。”
一边说话,田上向后退开,两步之后和蔼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无人发问他照做自己的解释:“当年钟大判把我身运与yīn阳司接连一起时,另还施展了一咒,每天我都有一刻光景,杀不了人的。你看!”说着,抬手随便一弹,一道戾气如剑向着不远处一个妖jīng激shè去,无人能拦、妖jīng自己更躲不开,但那道法术击杀道妖jīng额头时忽然化作清风散去了。
施术之后,田上口中啧啧:“钟大老爷,法力无边啊。可他找不到我,哈哈,徒唤奈何...喂,你还没死。”
苏景愣住了,面sè呆板目光闪烁,完完全全地走神了。
与他同样发愣的,还有黑石洞天内的戚东来、卿眉老祖,愕然望向那无尽汪洋,卿眉老祖语气喃喃:“怎么、怎么回事?”
戚东来的脸上七彩流转,因汪洋正七彩流传,诸般祥光此起彼伏......
下一刻苏景回过神来。想也不想扬手又招丈一剑,田上同样伸手一弹,将飞起半途的丈一剑打飞:“只是不能杀人,法术能用、制人无碍。歇一歇吧,聊几句?若聊得开心了,能少死几个人。”
田上每天都会有这样一段时间不能杀人,这一刻无定,必会出现但出现前田上无从察觉。一刻是为八分之一时辰,时间不长。但足以大大削弱邪魔祸患了。
钟大判始终没能找到这个重犯,只凭冥冥气意就在他身上连种两道厉禁法术,足见这位大判官的本领实力。
此一禁来得刚好,方才田上点苏景眉心时,时辰到!
现在苏景还活着。拜身上鬼袍主人钟大判所赐。
田上一共退了九步,站定身形:“聊不聊?”
“聊。”苏景一拍锦绣囊,身边跳出来一把大椅,连下颌上的血迹都不擦抹,抖长袍正襟落座。
风乍起、玄光振、森森气象流转,磅礴幻境生!苏景所在,浩瀚一品冥宫。
田上为幽冥重犯。苏景挂名yīn司大判,当冥宫显现,苏景便稳稳坐上了一重‘克制’气意。
椅子的幻境宏大,方先子心头大喜。奋力压低的声音里透出浓浓欢喜:“师叔祖这又是何法度?”
“给邪魔添堵的法度。”红长老作答,她的眼力不是方先子能比拟的,一看看穿根本,幻境再漂亮也伤不到人。如她所言,纯粹为了添堵心。
在‘冥宫’里田上确是不自在。从身到心都说不出的别扭,‘咳’了一声,无奈摇头。
苏景才不管这些,直接开口:“究竟目的何在。”
“yīn阳之主,中土君王。”田上脱口而出,想不都想,苏景一哂:“这么聊趁早闭嘴。”
以田上的本领,竟以称王为愿,苏景如何肯信。
田上永远是好脾气的样子,全不气恼,忽然岔开了话题:“你用那方剑狱向我打来时,我依稀见到其中栖居一人,有些像我属下燕无妄。”
苏景略吃惊,即便已知这田上凶猛无边,仍惊诧于其神目,竟能洞穿黑狱看透内境。
朔月天尊燕无妄确实在黑狱中,昔rì玄天道朔月天尊,再受邪佛点化成‘帝释天’,被苏景镇压于黑狱之中,一直虚弱不堪。后来苏景发觉此人虽有劣迹但也不算太坏,且还给苏景帮过不大不小的忙,变成了他半个朋友。
燕无妄只剩一个愿望:希望转世投胎再入轮回。但褫衍海遇到尤朗峥之前,苏景不知极乐川如何处置修家游魂,离开褫衍海之后,先劫狱、再战西仙亭、最后又急着回来,干脆把燕无妄忘到了九霄云外,把他放在黑狱中一直带回阳间。
“燕无妄这孩子还成,能还给我么?”田上问。
化神一道入黑狱,不等苏景开口,燕无妄就说道:“道主于我有知遇之恩,见他一面为我所愿,我以父母祖宗颜面落誓,只叙旧,就算他为我重塑身躯,赠我万倍修元,我也不会再与你为敌。”
“田上心思不能以常理计较,也许杀你。”苏景提醒。一刻时不杀人,能不能杀鬼未可知。
燕无妄一笑:“我认。”
苏景点点头,心念一转,虚弱游魂燕无妄现身于苏景、田上之间,一重香火缭绕续其xìng命,另外苏景又勉强施展了一道小小法术,为他挡下了阳光侵蚀。
田上一招手将燕无妄拉进身旁,面sè清冷:“朔月天,你可知......”说到此,肃容崩,换回了开心笑模样:“你得了造化啊!”
言罢、不容燕无妄说半字,田上扬起手掌倒扣在他天灵顶盖:“去吧,玩个痛快!”
莫名其妙之言,去哪里?玩什么?而田上话说完,第一息,燕无妄挺胸抬头,面现淡金光芒,双目神采昂昂,稍有见识就能看出,虚弱游魂变得饱满、强壮,成了一枚健魂;第二息,燕无妄面上、身上散起的光彩突兀消失——不是又虚弱了回去,光彩不见只因肉身瞬成,人身上不会发光!
这是什么法度,能让奄奄一息的游魂不经轮回、不做修炼便重新chéng rén。
但神奇未完,下一息,燕无妄面目狰狞。目光痛苦,随即冥宫之上湛蓝空中,一片莹白云彩结做半月形状...和真的月亮全无区别,除了大:十一里云结巨月,那是修家破第一境通天、大圆满时才有的仙天冠盖。
再一息,先天冠盖散去,天空忽然气雷轰鸣,如爆竹连串,第二境宁清大圆满之兆;第三息。燕无妄八十九枚阿是穴开、三六一大穴尽畅,再破第三境如是;第四息全无动静,可是到了地五息,劫云天成、沉落、轰打,一个呼吸过去。燕无妄成就小真一,度过真一劫。
谁能不惊讶,不过田上的法度并未至于此。
接下来五息间,元动声隆隆,第五境冲煞圆满;兆景异象升,燕无妄夺罡成功;继而结宝瓶、破无量,又是一片劫云飞来。七个时辰的劫数投于一个呼吸功夫,燕无妄破无量,跨入元神境界!
再五息,如意胎成、欢喜儿长、远游子化三清分身......到得最后只见天角尽头一道狂雷如巨蛇急进跨越整座苍穹最终打向燕无妄:飞仙劫数、劈天劫!
恶劫先落于田上覆在燕无妄头顶的手上。再打入燕无妄天灵。
劫数仍是一息,冥冥天音传透欢声笑语,苍穹绽开一隙,内中金光散落。田上满面带笑、缓缓收回了手掌,得脱桎梏燕无妄身体悬浮而起。向着空中裂隙飞去......
燕无妄呆傻了,心中脑中全是乱麻一团,心中情绪无以表达,身体筛糠般颤抖着。他来见道主,不过是因心中托了一份故人之情,又哪里想得到事情竟会如此。
田上还在笑,对着飞去半空的燕无妄遥遥摆手,口中重复那一句:“去吧,玩个痛快。”
去飞仙,到仙庭玩个痛快!
两息健魂塑身,再十五息连破三劫十二境踏遍修行路,前后加在一起十七个呼吸间,田上送燕无妄飞仙天外!
谁能不惊诧,人人目瞪口呆,整座离山寂静无边。
又何止离山,所有天宗、偌大天下,自苍穹镜内见此异象者,皆尽错愕呆立!
很快,莫名其妙飞仙去的燕无妄就升入天隙,天穹并拢再无异状。
苏景勉强回神,声音里说不出的干涩:“我...我不明白...大逍遥问怎么可能?”
强魂生身,接连破境虽匪夷所思,但至少还能有个理解的余地。
燕无妄在世时候境界不低,三个领悟境中的小真一、破无量,他以前就曾参破,短时间内重破一次也不算奇怪。唯独最后一境大逍遥问,怎么可能得外力帮忙?!
田上一笑摇头:“不是你想的样子,关键在:我想让他飞仙,他就能飞仙去!老鼠看见白鸟在天上飞,也觉得不可思议...白鸟不用修炼,想飞就能飞。”
苏景心中通通乱跳。
田上的立场、图谋、善恶都先扔到一旁,单说他这个人......见过此人,苏景便晓得,还有另一番风景啊:三阶十二景之外、三阶十二景之上的另一番绝大风光!
忽然一抬手,苏景敲了自己额头一下,笑了。笑自己走神,想得多了。
有什么多余想法,都等斩杀此獠之后再琢磨吧。
这个时候田上忽然转头,望向了西北天空,双目洞穿冥殿幻景:“一刻时没多长,再等会我又可随便杀人,趁现在...你还不来杀我么?”
“我来此只为看得清楚些。”随说话,田上注目方向一道人影浮现,苏景认得此人,曾在南荒、西域遇到过的疤面青衣。
疤面青衣大方得很,既被发觉便不再隐藏,身形沉降来到‘冥殿之内’,语气轻松:“谁生谁死我都开心。放心便是,我不会插手。当我不在。对了,田上,小心离山贼还有一阵,唤作千江水月万里云天,很是犀利。不过.....”
沈河、任夺、林清畔等人相顾诧异,‘千江水月万里云天’算不得什么巅顶机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外人都能知晓的。
疤面青衣在提醒过魔头之后,又把目光投向沈河:“离山掌门,星峰都被田老贼扔出来了,莫不是那阵法毁了,不能再用?”
说完不等沈河回答,他就呵呵而笑,身下云驾飘飘,向后退开十里:“我来看戏、不登台!你们继续,继续聊。”
当真是来搅局的人,无意插手开心看戏!
田上又仔细看了看疤面青衣:对方甚是了得,若非见自己抬手让燕无妄飞仙、心中惊讶泄露了少许气意,自己都不曾察觉他一直在侧窥探......窥探又怎样,隐身法度了得不代表斗战本领也一样了得。最简单的道理,小猫藏于树后,可以偷袭巨象一下,但小猫能把巨象捕杀么?
田上不在乎,一哂作罢,重新转头望向苏景。
“明白了?”田上缓缓开口,仍在笑,但多了些清淡意味:“我还能有什么目的。飞仙于我,连举手之劳都算不得,只是心念一转罢了,但我不想飞仙去......”笑容浅淡了,语气漠然了,但他的目光炽热起来:“我就想做这片世界的至尊君王!”
田上把双腿盘起来,坐在了地上,很是放松:“老鼠想飞飞不得,见白鸟翱翔云霄羡慕不已,可白鸟竟去吃虫子,老鼠纳闷得很,虫子有什么好吃,哪有草籽稻谷香甜,这鸟儿莫不是傻了么?”
田上口中白鸟便是他自己了。
似是而非的比喻,谈不到贴切但也足够说明意思。
万升众灵皆有心地大愿,飞仙是无数生灵梦想,但非绝对、非所有,至少还有个田上不想登天去,他只想称霸此间、主掌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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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事情和兄弟姐妹说一下,是这样的,明天是起点的作者年会,豆子会去参加,另外豆子还有些很要好的大学同学在附近城市,想顺便去看一看,预计十八号返回天津,这几天的更新可能…嘿嘿,是肯定、肯定保证不了,会不太稳定,也许还得断更,总之临时断更及时请假,我会带着笔记本去的。
请放心,十八号回来一定恢复正常。
以往,万分感谢!!另外可能有的读者看不到章末,待会我会再发一个单张,开单章的话…兄弟就忍不住、狠下心求票拉!
说个事情,请来看下,感谢
是这样,明天年会,豆子会去参加,兄弟姐妹们应该都知道,升邪是我的第一本书,作为一个新人作者,能在第一本书就获得参加年会的机会,我特别的荣幸,也特别的开心,能够取得这样的荣誉是和你们的厚爱、支持分不开的,深深鞠躬,特别感谢你们。
说句实在话,我觉得我上辈子也是个码字的,因为我总会恍恍惚惚的觉得,我好像还写过其他故事……搬山?小仙有毒?很模糊,记不清,不知为什么。这就仿佛我经常会在马路上遇到漂亮女孩,没道理的一下子就觉得她应该是我媳妇,没道理啊、我很冤枉啊、我不认识她啊,可就是会这么觉得……估计就是上辈子的事情吧,冥冥相连,真神奇。
言归正传,豆子大学的时候有几个非常好的朋友,就在这次年会的附近城市,很近,可以直接打车去的那么近,从北方到南方,好容易过去一趟,打算顺路看看同学,预计十八号回到天津。
重点来了…来了来了:从十三号到十七号,这五天,实在没办法维持平时的更新标准了。这个事情怪我,我早就在想存稿的事情,可这事那事…还有最近写的内容又挺挠头、嗨了也是真有点累着了,很多时候感觉特别飘,不是不知道写什么,而是怎么写也写不到自己满意,改了推推了改,效率实在低下,没能攒下稿子来。
这五天里,如果断更会及时请假,我会带上笔记本,抓时间码字。但实实在在非说不可的,出门在外心会很浮……其实我就是想玩啊,百爪挠心地想玩啊啊啊啊,提前打招呼,临时断更及时请假,谢谢兄弟姐妹^_^,使劲谢!
就是这件事,和大家说一下,最晚最晚,十八号恢复更新,希望能大家体谅。再就是二十号以后媳妇歇足产假,养jīng蓄锐十好几斤再战江湖!
江湖风云变sè,我得加更!
单章已开,舍不得不求票,求月票,推荐票,谢谢你们!!
豆子惹的祸
2013.12.12(未完待续。)
第六七一章 最受宠,时候到
能让重地破空至、能让天劫变形质、能让游魂飞仙去,田上的本事与苏景以前所见修家神通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甚至以‘夺造化’‘掌天机’来形容田上亦不为过。
而田上的愿望:地上地下、当大王。
说起心地愿望,强若田上也不能免俗,双眸闪烁目光愈发兴奋:“幽冥里那些墨sè怪物不是好相与的......”
提及墨巨灵,苏景皱了皱眉眉头,插口道:“你也知晓他们不好对付?那你可知莫耶世界已毁于此等邪魔手中,中土有你这等怪物,莫耶也未必没有,但还是毁了。”
“与我何干。”田上摇头:“与虎谋皮又怎样?所求不外一个机会,墨巨灵斗判官,能让yīn阳司虚弱、能让我修为恢复不少,这便足够了。确是险,墨巨灵真要尽数恢复麻烦就大了,可再险还能险过当年我谋篡于阎罗么。”
苏景仍不解:“墨巨灵是天外邪魔,你好歹是中土神鬼,yù成上上君王也不应与外患勾结吧。”
田上笑了,呵呵出声:“阎罗神君,主掌幽冥,但谁敢说他就是本地神仙?!你知道阎罗是外来的还是土生的?什么土著天外,我又哪理会得这么多!我只问:阎罗当得君王,我为何不能?阎罗能主掌幽冥,我便可君临yīn阳!为我心地大愿谋一个机会,你们都死得冤枉了,我却不觉我错......说什么对错,看成败就是了。”
一人一个道理,不必辨,苏景岔开话题,有感而发:“你这样的本领,何必要手下先来送死?”
“手下有的是,凭我送燕无妄飞仙一景传撤天下,你道我以后还会缺部属么?”
苏景略显苦笑,点点头。他能让人飞仙,凭此一项又何愁手下能人不多!
说到得意处,田上的笑容愈发和蔼:“玄天道的要紧人物都是我从幽冥提拔上来的,身受我秘法加持,活着的时候为我办事,死掉以后全副修为归我...这也不是我来晚的关键,最最要紧的是:但最最要紧的:即为君王,绝无先出手的道理啊。什么时候他们死光了,才轮到我。”田上煞有介事,可笑么?他当真。
随后田上把话锋一转:“一刻时过半,说说正经事吧。封天都总衙后院有一棵红绫树,你替我拔树,我赠你飞仙。”
受钟大判禁法所限,田上近不得幽冥封天都所在三千里域,否则凭他现在的本领、yīn阳司如今的实力,又何须苏景帮忙。
他口中那棵红绫树为钟大判亲手所载,正是对他几重禁法的中枢所在,那树也不是谁都能碰得的,只有正印一品大判才可将其拔除。
此事并非绝对,yīn阳相生亦相克,若田上真能做得阳间主、集结万生万灵愿于一身,就能够彻底破除禁法。不过这样做有些费事。
全无隐瞒,三言两语交代清楚,田上又道:“离山我一定要毁去,此宗曾反我,就算离山弟子现在归顺也不得活,不过你...”说到这里、想片刻,大方一挥手,法外开恩了:“你和你那个莫耶娘子都能活,用一棵树换你夫妻xìng命、仙途,足够赚了。”
说完,又是琢磨片刻,田上眼睛一亮:“对了,这也是给你留了个复仇机会啊!阳间已落入我囊中,幽冥也撑不了多久,你本就死定了,现在却能飞仙去、再归仙回找我报仇,哈哈...这等好事,我自己听了都觉动心。”
没什么可说的,苏景摇摇头:“待会你杀了我便是。”
招揽苏景本就是临时起意,若非那‘一刻时’突降苏景已然身死道消,见他拒绝田上不失望、不相劝,痛快一点头:“嗯。”
距一刻时还剩少少一些时候,田上不再和苏景闲聊,就坐在冥宫之内,淡淡开口:“愿奉玄天者,凝神专心,默念一句:玄天无穷,吾主田上。”
声音并不响亮,却于顷刻传遍阳间各处,所有人都清晰地闻,那声音不从苍穹镜而来,出自田上口、直接落入天下人耳内。
三息光景,田上哈哈一笑:“三十四万八千七百人愿奉玄天!这还只是第一刻。”笑声之中站起身来,闭目感受了片刻。抬手在身周空气中比比划划,随他手指乱点,空气中绽开道道灰sè裂隙,一个又一个人被他破虚空接引而至,前后近百人。
苏景伤势破重,但目力受损不重,目光一扫心里便有数:境界普通、皆为散修,但个个yín邪。
“都是采补之修,愿奉我为尊...”田上望向刚刚被他接引来的邪修。
何须田上开口,近百邪修立刻叩拜在地,行大礼,口中言辞参差不齐,全都是表忠心奉吾皇之类说话,田上负手而笑:“待我杀灭苏景,你等便去采补于离山吧,哪个采得多、补得好,皆为玄天道下,混元天尊!”
邪魔无人伦更无人道,戾气之魔杀人求有趣、灭离山为让天下慑服。
这面旗子拔得颇为不顺,只杀光不足以泄愤,毁离山六十甲子清誉,田上觉得有趣,再看了看身边刚召来的邪修,似又不满:“只阳采yīn不够,还要再添些yīn夺阳才好。”手扬起、再度指指点点,自‘信徒臣子’中又招来数十妖邪女修,田上这才暂时满意,转头望向苏景笑道:“你会死于我手,算是走运了,离山中其他男女,都会死于床笫欢合。”越说越觉有趣,邪魔放声大笑。
田上笑,周围聚拢的百多邪修急忙附和大笑,一个个抬头举目,眼光肆无忌惮在离山弟子中看来看去。
魔头得意,小妖猖狂。三尸勃然大怒,怒骂声中长剑出鞘,攻老魔、杀邪修!但田上于禁时内只是杀不了人,力未损法不变,掐手诀一点,三尸只觉身前怪力涌动,再难前进半步。
田上深不可测,却又浅薄无比,越见三尸愤怒他就越是得意开心:“到那时,离山仙长惬愉模样、**神情由我苍穹镜穿透天下,人人可见离山正道......”
“清白为何物啊?”忽然,红景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带了几分淡淡的欢喜之意,自从踏入修行踏入离山,红景总是开开心心的,说话时美目流转,望向剑尖儿剑穗儿、扶苏、卿眉这一众晚辈女弟子,笑了笑:“不存于生身时候,你我在生时它飘渺无端、不可见。唯在死后,清白显现,长留于天地间的一份好看颜sè...清白不在我身,只在我身后。”说着红景举目望向田上,仍在笑:“离山不是不能辱,而是你辱不来,万万年寿命,这个道理你还未能参透么。”
“拜于师尊,成于离山。”沈河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微微笑着口中八字欢喜。做得离山掌门,是他此生最大成就,引领同门同抗天星劫数,是他毕生荣光。
“夺于乾坤,还于世界。”任夺接口,一贯冷目冷面的老人,此刻竟是欢喜的,修得锦绣仙途,自毁名声入魔,这世上没人能比他更解这八个字,欢欢喜喜虽死亦足的八个字。
“沉浮于yīn阳,守望于人间。”尘霄生也在笑,这就是他毕生写照,做过人也当过鬼,可就算当了恶鬼成了妖孽,他仍要守住南荒通往中土的枢纽要道,他是离山弟子。
“敬畏于规矩,逍遥于气数。”林清畔说得不是自己,而是少年时给他照顾最多、却偏偏总还板着脸教训他要守规矩的贺余师兄!
“戏耍于星峰,骄傲于师兄。”红景先是皱了下眉头,但马上笑容绽放开来,自己说的话听上去不怎么体统,可这就是她啊,那‘师兄’不止是沈河,而是龚、樊、虞、雷、公冶等等诸位离山长老,就连任夺演戏太投入平时里黑口黑面,但对上这位小师妹也总自觉不自觉的留分寸,她入门最晚她年纪最小她资质最好偏偏又最不用功......师兄皆为兄长,管不了她就宠着她。
可是...真的管不了么?笑容里红景的眼泪滑落,不因将死而悲、大家一起携手幽冥,悲什么怕什么?落泪只为她在回望此生做十字结时,忽然发现自己是最最收宠的那个,女子,最最收宠,又怎么不会开心落泪。
剑尖儿剑穗儿流泪、白羽成方先子扬眉,离山晚辈弟子大都是这两种神情了,无论落泪或扬眉,皆为羡慕:那些长辈,今生此事能有一言以括,让他们何曾骄傲何曾欢喜的八字结、十字结!再看自己,想说什么却说不出,羡慕啊,真是羡慕。
苏景坐在自己的判官大椅上,不起身,深深吸一口气:“时候到。”
“还差片刻,我都不及,你急什么?”田上摇着头,目光闪过苏景又去往离山众人:“继续说啊,很好听。”
但他话音才落,忽有说话声传撤天下,有人开口,一个字:“千!”
田上的笑声戛然而止,老魔收声突兀收声,身后邪魔也急忙闭嘴,只有一个反应慢些的又笑了半声,下一刻三尸身前怪力禁法忽然绽开一息,容他们三个剑力打入,方向不偏不倚,正斩杀了那个收声慢的邪修。旋即法禁复原,三尸再无法伤人。
邪修血溅三尺身首异处,田上无动于衷,凝神倾听那两字呼喝,以他修为、自是听得清楚......是一字,但非一人,九个人、结一巨大圆,自九个方向同时向离山开口喊出的;离山为心,九人结圆,每人相距离山六千里。
老魔修为通天,心思洞察冥冥,他听得出,这个莫名其妙的字,内藏气意对自己蕴含巨大杀机!这世上能让他觉得‘杀机’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一字落,刹那安静,旋即下一声呼喝又起:“江!”
仍是一个字、九个人,但跨进千里,相聚离山五千里了,有绝顶大修正向离山方向急急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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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二章 剑并起
“是你的手段?”田上抬眼望向苏景。
事出突兀,田上不确定正赶来之人究竟是奉谁召唤,不过他心里有个感觉:此事与苏景有脱不开的干系。
苏景的下颌上还有血浆凝固,由此显得笑容邪佞,下颌昂、遥点田上,双眸亮得几近凛冽,刚刚苏景所说时辰到,不是田上的时辰,是他自己的时间:也是差不多一刻时,苏景做得一件自己也还没太想通的大事!
同个时候,四千里、九声共喝:“水!”
田上一声笑,身形旋转抬手疾点,身体转过整整一周,其间手指在空气中接连九点。
千、江、水。那些人喊到第三声了,以田上的神通足够了——足够以音定域、察觉这些人的准确所在,这便施法将其抓到近前,来看看究竟何人装神弄鬼!
巅顶之人,一字千里赶赴离山,邪魔田上非但无所畏惧,反还倒嫌他们来得太慢,破虚空助其速到近前......田上面sè微变,法术行转,可身边仍就空空如也,什么都未能抓到.
万钧巨岳、千里古迹他随心接引,区区九个修家竟然抓不过来!
“有!”第四声,九人九声唱念一字,更近,三千里。
田上面sè顷刻恢复,重归微笑,时辰到了...他的时辰也到了,一刻时不杀人,过。手一翻朝天印,手心所向天穹处,一尊古佛从天而落!石头佛陀,高万丈身形巨大,但除了巨大也不见有其他特殊。但旋即佛陀开目,佛陀倒转,佛陀扬臂握拳,自莲花坐像化一拳寂灭,轰袭苏景也轰袭离山!
中土世界,第五圆里不止摩天刹、弥天台两座大寺。早在弥天台前,也曾有过禅修大宗。古时还曾有过千年释迦盛世,处处梵音禅唱,修佛门宗把持修行世界,那时禅宗之首,唤作雷法洪音大寺。后禅宗渐渐衰败,为弘法也为立威,雷法洪音大寺祭炼巨佛一座,虔诚香火供奉、神僧大德祈愿,望在巨佛中养下宏大神通一道以震慑别宗,但不等佛陀巨像祭炼完全大寺便告覆灭,大佛下落不明。
到得今世,曾有释家弟子向弥天台方丈辰光神僧进言:何不找那大佛,更添弥天台神威。
辰光摇头,漠然:佛是用来尊敬、用来律己的;佛像是用来督促自己、用来向往极乐的。以佛像炼神通?前辈们错了,我不能再错。
是骄傲还是虔诚无从分辨,但一隅可见天下峥嵘,今rì修行世界比起古时、远古、上古、太古、荒古绝算不得最强盛强大的,却当得‘上上风流’这四字评价......
弥天台不去发掘的巨佛古像,此刻被田正接引,杀苏景灭离山!因离山虽是俗家但也算道统,以佛陀灭道承,邪魔以为:有趣...很有趣。
苏景重伤,哪里还当得这古佛一击。三尸齐声怒吼,急振童棺迎向天空,可只凭他们的力道,要挡着古佛还差得远......便是此刻,那一声长啸透云霄,伤得比苏景更重之人,拔剑冲天、迎击古佛:掌门沈河真人。
手中剑,化玉川,青碧瀑布倒卷如龙,袭于苍穹。沈河一剑,全盛之威:剑川落琼霄。
伤到走路都吃力、大声说上一句话都会气喘半晌的离山掌门陡绽全力,会同三尸迎空破巨佛!
瞬息事情罢了,当掌门神通与古佛巨拳于离山上天空三十里处交回时候,新一声吼喝传来:“千!”
九个人,第五字,相聚离山只差两千里。
田上面sè陡然凄厉!他不把离山放在眼中,更不怕正赶来的九个‘装神弄鬼’之人,面凄厉因起暴怒,暴怒只因:欺君!田上不把离山放在眼中,更不在乎那九个正赶来的‘装神弄鬼’之人,但中土君王yīn阳主人绝不容有人能骗过他——沈河!
他以为沈河不能动法,沈河却一剑冲天,于田上言,这便是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之罪,怒叱声中,魔头双臂猛张,做熊抱之状,口中笑声桀桀:“再来!”话音落,邪魔气意连锁十一处古时杀敌,这就准备接引入离山,沈河、苏景一个都不得活。
就在邪魔法度将起未起时候,突兀一声鹤鸣嘹亮.....离山有一头鹤,红鹤。
鹤因剑而起,却从天际来,翅展三百里的红sè仙鹤啼鸣嘹亮,披赤霞万道、从天将而降......让邪修闻风丧胆、在东土世界大大有名的一剑,师兄们却总是说她‘只为了好看,折损了许多威力,可惜可惜’。
剑上霞、霞中鹤。
离山红,苏景的师侄儿,女冠打扮的中年美妇,挥剑纵天鹤!
在同辈师兄中,红长老修为稳坐倒数第一,但她的剑法并非最差......能排得倒数第二。还不如红鹤的:痴铸炼、迷锻造公冶器。其实如果真要拼剑,公冶长老和红长老大概伯仲之间,但红景的剑法是‘贪图漂亮丢了威力,华而不实’,公冶的剑则是‘既不漂亮也威力平平,不华也不实’。
斗战差不多、红景剑鹤更漂亮些,公冶长老只能屈居倒数第一了。
公冶长老的剑重、他有的是力气最喜沉重巨剑;公冶长老的剑众,他是炼剑人!炼出jīng彩好剑,送去给那些剑法好的同门兄弟,炼得不太好的、不满意的就统统留下自己用。苏景以前见过公冶长老动剑,抬手一晃三千剑去,即有千斤重剑也有半钱薄刃,大小不一密密麻麻仿佛鱼群似的,乱飞乱斩......此刻冥宫,三千飞剑如鱼,飞得乱、冲得猛。
无阵亦无法,乱剑乱披风。
离山公冶,苏景的师侄儿,身形魁梧肤若古铜的健壮老汉,挥手三千剑。
离山第二代弟子中,修为、剑法最差劲的那两个人都已出手......本领不济,出手自然缓慢。
红景、公冶是所有长老中出手最慢的:
在红、公冶两人之前,猛虎咆哮惊天动地,剑藏天虎魄,虎啸渚悬峰。离山雷,苏景的师侄儿,白胡子老头雷长老剑出啸天虎!
在红、公冶两人之前,铃铛声声清脆,一声铃儿一剑光。离山岑,苏景的师侄儿,这老头儿很瘦,他上铃欢动......
所有二代弟子,所有离山长老,扬剑向妖魔!
还有,苏景忽觉身边微凉,追随自己多年的北冥神剑自行离去。剑是任夺给他的,如今又被任夺召了回去,瘦骨嶙峋的老人接剑时瞪了苏景一眼,目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小子,看看仔细、剑在我手中时是何威力吧。
一动皆动,动剑抗邪魔。
即便最华而不实的红景‘霞中鹤’、连‘华’都不存只剩‘不实’的,在今rì世界也属上上名剑,何况掌门与十七长老齐齐出剑......一瞬间,冥殿中,今rì离山动剑、离山剑!
每一位出手之人皆重伤在前、尽于此刻绽放巅峰一剑。弟子晚辈惊,魔头妖人惊,天下人间更是一片惊呼,谁能不诧异。便是这个时候,九个人、第六字、响亮吼喝绽放天地:江!
仅在千里外。
群剑暴起,田上未能想到更毋论提防,十一处重地接引,其中大半尚未完成便被犀利剑意打断,仅有三处成功接引,但还不等绽放杀意便被离山高人接连击碎......破法等闲事,离山名宿真正的杀意所在:邪魔田上。
自幼一起修行、习剑,几千年共处、同出一脉的修心办法,早就养成了默契,遭遇强敌时该做什么,何须只言片语、心中自有灵犀。
今rì离山二代弟子十八人,沈河人在半空,毁古佛未落回;龚、雷、红、公冶等七人联手破去古地接引法术;虞、樊、李等九人并剑连心、攻击邪魔!
田上不晓得这群只比死掉多出半口气的修家怎么就突然爆发了力量,不及防...但及逃。闷哼声中田上一步退后。
凭一步田上就退出了离山众人杀机重重剑袭包围。不过九位离山长老、今rì阳间世界最强的剑修高人,想退又谈何容易......
化身归意、凝意入虚,以实在身入虚无烟;一念收乾坤、大地千丈如思识三尺、思识三尺归入脚下一跨;结法化虚空,并非简单穿空遁,真正有为天障入无极无尽空,不是遁而是法、是咒律——每一道法术皆为人间修家倾仰上法,邪魔田上却于一步间三法同施。
只一步,只是如此一步,亘古至今中土能有几回。
虞长老恨!恨自己只有一击之力。
离山掌门、长老皆如此,暴起发难气势煌煌,可每个人都只升起一击之力。
虽可投入十成修元,但jīng妙剑法连绵杀术无以施展,这仍让一众离山高人的战力大打折扣,若非如此,大可剑阵随敌而动,纵然身法比不得对方,至少也能再做追击......没有追击了,但还有截击!
离山一共十七位长老,七个联手破掉‘接引重地’,九个合力迫退邪魔,还有一个正守在田上退出包围的落身之地,趁其遁身法术将散未散、趁其落足将稳未稳,动剑与其迎头痛击。
剑中有灵魄、其吼如惊雷,来自江山剑域的上上好剑‘北冥’。
口袋未能扎起,但出口地方,亦有强者守护,执剑者离山九鳞峰、任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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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三章 梅花园,两本书
田上眼中不见任夺、不见锋利宝剑,在他眼中只有九枚鳞片,龙鳞。
龙鳞翻飞、龙鳞结梅、‘梅花’绽放后微一晃,千万梅花凭空而现,盛放百里,盈盈湛湛、傲上生娇百里梅花园!‘北冥’来自江山剑域,但任夺的剑法传承自离山,剑中有真灵,而任夺弃鲲鹏不用只以剑中灵为引,引动自己的剑意......
任夺师尊为二祖真传弟子,后任夺所在的九鳞峰也曾是二祖道场。离山二祖季展偏爱梅花,曾于九鳞峰上遍种龙梅,每到秋冬之际梅花香飘八百里离山,着实一片仙福气意。
任夺受命‘叛宗入魔’,自他接管九鳞峰后第三年便将星峰‘清扫一空’,当年师祖季展亲手栽种的梅林被他砍伐了个干净。此事曾在离山引起轩然大波,不过九祖早有遗命,各飘渺峰主可依自己的修行做主自己星峰,不必非得遵守前辈留下的格局,那些不知真相的同门、传人虽心有不忿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但从那时起人人都对任夺心里留下来一个印象:目无尊长、狂妄之辈。
就是类似毁梅林清九鳞这种‘小事’接连不断地积累下来,到得最后任夺‘叛宗入魔’才变得顺理成章、变得突然却也当然。直到今rì他身上的魔修散去,重新充盈于身的力量是为离山正法本源清澈力,他得以再掌神剑向邪魔时,离山弟子终于见到他把那片梅林真正如何了:全部拔起于星峰、但也尽数种进心底!
剑术亦为心术,永远不会骗人。
九鳞百里园、千树摇曳无穷梅花飘,九梅挟一剑,九剑并一阵,九阵又凝法化锦鳞一片,千万鳞片结形化天龙!
龙在梅花园,狙杀入园邪魔。
而真龙动击时,另有两道人影如烟,不知从何处来,仿佛造化摆弄让他们就那么突兀地出现于田上身边,一左一右、两人伸臂握住了田上的手。
两个人都在笑,左边的笑得jīng致美艳,这世上哪会有男人漂亮到如此地步,如水也如妖,尘霄生;右边人相貌普通,可他的笑得惬意明睿,任谁看了他都会受其感染随他一起笑一笑,那笑容真是开心,林清畔。
沈河任夺这些二代弟子都得一击之力,尘霄生林清畔这两位一代弟子又怎么例外,只是两人未动剑,他们选了更直接了断的办法:化元归意,直接去给那邪魔一道剑元冲!拉敌人的手,拼自己的命。
旋即只听轰鸣大响绽放八方,锐力卷扬飓风直冲天空!再一眨眼,梅龙崩碎梅园消失,两位师兄踉跄后退......田上硬受了三人猛击,以浩瀚力破去了三人联手!
田上强大,但也绝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照样也会被偷袭、会被打个措手不及,遭离山jīng锐狠力反挫也会狼狈不堪。
掌门、两师叔、十七长老,离山二十jīng锐暴起发难,斗法连串仅在须臾间,当离山一众高手攻势落尽时,正是那九人、最后一声喊喝绽放一刻: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
最后一字落、最后一千里破,九个人同时出现在苏景周围。
全不是想像中巅顶修、驾云雾、气象万千。
来得人个个怪模样,有身高百丈的巨汉、有不足三寸的小鬼儿,有大肚翩翩的胖老汉,也有梳着冲天辫的细僮儿。九个人形状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挑了一副扁担,两只箩筐晃荡、当时颇有些分量坠得扁担吱吱呀呀响。
不飞不遁,九个怪人各自挑着一副扁担自六千里外赶至离山、来到苏景周围。
停下脚步,九人同时一拍肩头扁担,两只筐子猛震,筐中重物就此‘泼出’,泼向天空......八担为木柴,一担黄沙。
木柴离框。
柴?一块块二尺木柴骤然暴涨,迎风烈、化苍林!一担两箩筐、一筐三十柴,一柴化林廿里,刹那苍穹不见,只有树、苍翠挺拔、遮天蔽rì!;
黄沙亦离筐,沙仍是沙,只是那两筐、百多斤的沙子泼于天、长于天、铺于天,天上的、浩浩沙漠。
柴、沙疯长,回落,又向着苏景头上砸来,剑尖儿等人齐齐惊呼,真要被它们砸了下来,莫说师叔祖苏景,便是八百里离山都会被砸碎吧。
可苏景看也不看,甚至都未起身离座,就于他的判官大椅中挥手扬弓。弓满弦、巨狐现,迎击刚刚击退离山高人的邪魔。
便在激昂狐啸声中,九个怪人纵身而起,竟是撞柱毁颅之势,向山、那漠冲去,飞身时九人齐开口:“担水挑火,效命离山!”
他们去‘撞头’不算,口中说辞更是无稽,筐子里的林是漠,哪来的水、火?
当真有水有火,就在苏景头顶上百丈处:九个怪人八个投林一个钻漠,当他们撞上了林子钻进了大漠——怒水咆哮,满天青木化厉水;火焰翻腾,长空大漠变火海!
是木更是水,是沙亦为火:至水生木的水和木,至火生土的火与土。
炼入极,至水化青木至火化厚土;归真来,莽林入沧海大漠归烈火!
那九个挑担者,非人非妖非鬼怪,他们都是真灵儿,八个水灵儿一个火灵儿,驾驭一方纯臻水火,收于担一肩挑,坐守离山六千里外,等上了几千年...只等那一道阵令相召。
漫天水火向下沉落,而放出灵狐一箭后苏景终于起身,离开了他的椅子。
人离座,冥殿幻象灭。正挥手挡开灵狐奔袭的田上面sè再变:之前被他接引来、又随手抛到一旁的四十七座飘渺星峰,不知何事已然盈盈飘起,离地三尺静静悬浮着,四十七座山峰,都有一份水sè盈盈流转......
不久前,田上入‘一刻时’不能杀人,苏景与其交谈,谈就谈,又何必取大座升幻象?只因yīn阳司的气意能克制田上,让他灵识稍受阻碍,难去察觉星峰变化。
而星峰升、水秀转,既无声息更不存义气释放,本就绝难察觉。
苏景离座,口中怒叱一声:“邪魔伏诛!”扬手再向田上打出两件宝物,自己则身形振起、向后暴退。
两件宝物,两本书。
前一本...田上简直想笑,他看过,最近几百年里东土民间最有名的神话异志《屠晚》,这算什么?难得小师叔有兴致,随身还带了本夸赞自己的故事。
可后一本,田上的神情陡变得凄厉、骇然、惊疑不定:因他能察觉此书带有阎罗气意!淡淡黄sè封皮上那三个朱红sè鬼笔古篆狰狞醒目:诛杀册。
苏景得自褫衍海、判官古殿中的诛杀册。
《屠晚》为障眼法,《诛杀册》才是真正绝杀!哪里敢怠慢,田上如临大敌,鬼咒催戾元急急转动,前后七道法术成形,两术在先以作试探,对付出自阎罗的法宝万万大意不得;三术凝身准备硬拼、毕生所恨:阎罗王!虽心惊胆战也要和这册子拼上一击,否则绝不甘心;另有两术暗藏于心,这是保命逃走的办法、万一不敌就得立刻逃走,恨天恨地也不如恨自己命短,打不过就忍、就逃是田上活到的不二法门。
准备妥当、法术催动,本只是用来试探的戾气yīn风才一碰到那阎罗宝物......嗖一声,《诛杀册》就被yīn风吹飞了。
诛杀册上不存降妖除魔的法术,除非缉拿了凶犯、册中法术成形会对大判献上奖赏,否则它和普通书本也不见得什么区别,可田上又哪里晓得...这就完了?吹飞《诛杀册》的yīn风甚至都不能算是法术,只是法术冲击时前锋带起的一点风势罢了。
如万钧一拳打了个空,田上感觉说不出的别扭,惊诧着、仍戒备着,同时心里也隐隐冒出个念头;两本书都是障眼法?
都是障眼法,苏景扔书只为掩护自己:退。
从头到尾打得不屈不挠,如今又动用‘特殊’本事大可放手一战时候,居然退了逃了?怎会逃,不是退,而是去‘迎’,急退着迎向另一个同门、同伴。
离山二代弟子十八人?错了错了,少算了一个:因她记忆始终未回复,尸身法蜕曾被找到,离山殿中她的魂灯已然熄灭,可她又活着回来了,是以身份始终存疑。
沈河任夺的师姐,曾经离山二代弟子第一人,剑仙子扶乩。
与师弟们一样,扶乩也回复一击之力,但她未入战,静静等候在原地,直到苏景起身她才突兀发动,向着苏景冲了过去。
难以察觉的,她眼中那一层因记忆混乱带起的黯淡sè已然崩散,秀目**神光内敛!
扶乩自身后来,苏景后退迎上。两人身法何其迅疾,田上和两本书拼命的时候,两个人已然撞到了一起。
只剩苏景,扶乩消失不见......
黑石洞天内流光溢彩,茫茫大海旖旎奇光冲腾,把这方化境都染得炫彩无比,耀花了眼戚东来、卿眉老祖的眼睛,突然身边一阵疾风掠过,扶乩入洞天,足尖于礁石上轻轻一点,身形旋即如电投身跃向大海,口中一字敕令:“腾!”
喝声落,扶乩的身体陡然‘散’开了,一个人化作千百蝴蝶、千百蝴蝶再化七彩神光,彻底融入那重重迷乱且绚丽的大海。
洞天内扶乩入海时,离山前异象绽放!
(需要纠正一下:前文里有个错误,九个人喊着号子来,应该是‘千、江、有、水、千、江、月,结果写成了‘千江水有千江月’第三个这儿、第四个这儿,我给弄辍了。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和直接说这句话感觉不太一样,结果又犯低级错误,主要还是文化水平低的过,对不住哈。)(未完待续。)
第六七四章 离山巅,光明顶
洞天内扶乩入海时,离山前异象绽放!
七彩流光冲透黑石洞天,冲透苏景身体......彩晕自苏景周身暴散开来,霞晕一般横扫天地!扫过悬浮地面三尺的诸多星峰,扫过九位真灵儿带来的满天水火。
星峰呼啸拔地急升、水火轰动迅速沉落,交汇、猛震、再度振起的强光冲碎所有人视线!无尽强烈sè彩充斥于视线,什么都看不到了,但还听得到...剑鸣声。
从轻鸣到怒啸再到轰荡天地撞破耳鼓,过程只在弹指间!
剑尖儿剑穗儿承不住这等暴躁‘声sè’,眼睛受不了耳朵受不了心肺五内更受不了,本能想去遮目掩耳但哪里来得及,同时尖叫着摔倒在地。又何止他们两个,离山前众人、天下透过苍穹镜观战无数人,足足大半如被凶蜂蛰心毒蛇噬髓,惨叫着蜷身跌倒。
幸好巨大冲击来得快散去得也快,一两个呼吸功夫,光sè黯淡巨响沉寂。所有人都关心战局,忙不迭把通红双目重新张开:苏景、田上均告不见。
不等惊诧,剑尖儿剑穗儿忽然听到扶苏师姐的轻声指点:“半空、离山上。”
人在天,离山顶上百丈地方,苏景田上相隔千丈,正对持。
苏景负手于身后,面sè入水、沉静从容;田上十指交叉于胸前,面上笑容不变但双目眯起,内中jīng光闪烁,缓缓打量着四周——离山百丈天空,除了正邪两人外还有水,一道道巨川如带,水面平缓,流转不惊。
千百江河,从何而来?!
片刻前声sè大象震慑四方,普通弟子失了目听,但扶苏、白羽成等真传还能勉强看清:
天上水火降、地上星峰升,与苏景体内绽起的炫光下交融一起,随后苏景奋力挥手、手起手落万剑腾空去,冲进水、火、交融之地。
剑也从黑石洞天来,准确说苏景挥出的不是真正飞剑,一道一道皆为剑意,黑石洞天浩瀚大海内如鱼儿般畅游的无数剑意。
剑意入水火,剑意引水火。烈火轰散分别shè入四十七座星峰;厉水劈裂来开,化作一道道巨川大河。星峰受烈火淬炼不曾损毁分毫,各自震颤一两下,就此隐入天河,消失不见了。
旋即道道天河冲腾去往离山上空,苏景与已然陷落阵中的田上同往,再之后便是剑尖儿剑穗儿等人张开眼睛时看到的景sè了。
携手仰望道道天河,剑尖儿觉得妹妹的手突然一紧,侧头去看:长长留海下,剑穗儿秀气的额头上,隐隐可见几粒鸡皮疙瘩。双生姊妹中,姐姐的xìng情更沉稳些、妹妹的心思更跳脱些,由此剑穗的想法更开阔,此刻已然想到一件让自己窜起鸡皮疙瘩的天大事情.....
迎上姐姐的目光,剑穗儿的声音如梦呓:“千江水月,万、万里云天啊。”
巅绝一阵,曾得掌门亲口确认的、已经废掉了的:千江水月、万里云天。
天空上,苏景忽然开口。未说话、好像妖jīng吐宝似的,苏景向天吐出一物,黑sè石头。
黑石脱口、微一震、暴涨,化归一座星峰!看上去与其他飘渺星峰不多,最大不同仅在于黑石星峰上有一座高高楼阁耸立。
楼阁的样式有些古怪,左右两侧里各有一道侧廊斜横,檐顶上一道青sè瀑布悬挂下来...离山内外哗然,没见过、但哪个离山弟子都听说过,高阁三百丈、插翎翅顶长穗,yù飞去楼,水榭剑阁,无双楼阁只存于一处:离山巅。
平时不可见、隐于诸星峰环绕的离山巅!
专供掌门清修的地方,竟从苏景口中吐出,那、那...红长老美目一转望向沈河,沈河明白她的惊诧,解释:“离山巅曾丢失许久。”掌门人语气古怪,有无奈,带苦笑,但更多的是惬意和快活。
......
六十甲子前,九位大修驻道此地,铸就离山基业、开创剑宗格局,山为基,外环无量湖环绕、中环镌天石崖高耸、内环为诸多星峰与核心离山巅。其中星峰、离山巅彼此法力引斥自称循环。而九位师祖中,六位破界飞仙去,一人损丧于升仙劫数中,无论结局如何,至少他们离去前都曾有过jīng心准备,施法于自己的道场,以保自己即便离开星峰也不会沉落。
九祖不必说,现在他老人家还活在青灯中,唯独八祖陆角陨落突兀,未能在走前补法于道场,加之光明顶又曾被他改法祭炼融入金乌骨,是以八祖走时光明顶摔落地面。
星峰转、离山巅隐是为一阵,光明顶沉落,引得阵法巨震,离山巅首当其冲,恰巧当时离山掌门和陆九祖都不在山中,无人能把持此峰。离山巅化归黑石本形就此崩飞了去,再不见踪影。
很快陆九祖赶回门宗,维持住其他星峰行运不辍,看上去只是少了座光明顶,其他皆与往常无异。
离山剑宗丢了‘离山巅’,如此笑柄岂能公诸天下,剑宗秘而不宣,莫说那些外门人物了,此事连山中的核心弟子,如红景、公冶等人都不知情。只有最最关键几人了解内中详情。
到得如今,知晓此事的只有沈河、任夺、龚正三位二代弟子,尘霄生、林清畔和已然辞世的贺余师兄这三位一代弟子了。
就是苦了离山掌门,从离山巅崩飞丢失那天起,便须得隐形蹑踪,人前微笑说一句‘我回山巅去了’,人后偷偷捏一个隐身术,在山里找个角落躲藏起来。沈河最喜欢去的地方是申屠长老主持的宝库所在星峰。
离山最重一阵‘千江水月、万里云天’,离山巅为此阵重中之重。那巅峰丢了,大阵又怎能不废。
离山巅消失,自有门中jīng锐弟子外出找寻,扶乩是为其中之一,但此事机密不为外人所知。包括后来入世去的贺余、林清畔等人也始终不曾放弃寻找,可惜所有人都一无所获,扶乩仙子莫名失踪。离山巅始终下落不明......
那年,苏景从南荒带回了扶乩,也带回了离山巅。
苏景自己都不晓得的,被自己炼化成体内气窍的,就是名满天下、无数正道修家的心中圣地:离山巅。
回想当初,苏景于大圣蚀海炼化黑石入体,石上曾有五道厉害禁制,可这些禁制对他的阳火全无条件地‘放行’了,这才能炼化成功。当时苏景还道是扶乩相助,其实禁制能认可他,与扶乩全无关系,只因他的阳火是离山嫡传正法。
不过,如今的星峰行运法度已经被九祖修改过。想要改回原来的法度,将离山巅重新‘安装回去’,非得光明顶重新飞起不可、让众多星峰重归旧制不可。此外,黑石似也陷入了沉睡,回到离山后也全无反应......其实所有人都想错了,若光明顶真能再度飞起、于诸多星峰齐旋共舞,离山巅仍无法回去。
因为黑sè石头除了是离山巅外,又多出了一个新‘身份’。
黑石亦为星峰,此峰拜认苏景为主、成他体内气窍、受得阳火不辍淬炼,以此而论,它又何尝不是另一座光明顶?
一天岂容二rì?一座离山阵法内,也容不得两座光明顶。
八祖的光明顶沉落了,但仍存在。旧峰不去,新峰无立足之地。
但是刚才苦战,苏景为伤邪魔,击碎了光明顶,由此旧阳碎去、新rì凌天,离山巅开始苏醒!
后来苏景动用丈一龙剑yù与邪魔同归于尽,黑石感受到主人的强烈心意,彻底苏醒过来——离山巅、新光明顶,归于一处的两座离山重地同时苏醒!
诸多星峰就在不远处、邪魔进犯离山,离山巅与‘光明顶’得以醒来,‘千江水月、万里云天’之阵自然行运......这其中过程算不得太复杂,不过无人做详解也苏景不可能想明白,但不明白又如何,就凭黑石洞天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至少能知道星峰与黑石即将升腾起一道凶悍阵法,助离山杀灭强敌。
起阵前须蓄势,苏景取大椅升冥殿和邪魔‘聊一聊’以作遮掩;
千江水月、万里云天为离山九位先祖共创,思虑周全,此阵发动必是危机时刻,门中弟子怕是已经有了惨重伤亡。由此大阵蓄势其中一项法度为:各星峰传力于门中骨干,赠其动法一击之力。此举既是减缓晚辈伤势,也是让其能再最后阻拦魔头片刻,以保大阵顺利蓄势。
只有离山一群长老和一代弟子能得此力道,其他弟子修为浅薄,受不得大阵法度。再就是那九道真灵儿,本就是受离山九祖炼化、点活的、用作发动‘千江水月、万里云天’的,只是‘千、万’之阵与离山平rì里的星峰围绕离山巅行运之阵多有冲突,九个灵儿不能靠近离山六千里范围,只能隐遁于远方,待离山巅阵令发动,他们再急急赶来。
沈河在察觉自己得星峰相助、正恢复一击力量时候,开口说起‘拜于师尊,成于离山’这八字总结毕生之言,目的两重:语言分散邪魔注意;鼓励身边同门为这最后一击、全力一击做好准备。
身边的同门都明白掌门心意,一句一句的说了下去......就凭着‘一击之力’,他们也真真正正拖住了魔头片刻、保住了苏景的xìng命、保住了‘千江水月、万里云天’,离山反败为胜的最后希望!(未完待续。)
第六七五章 千江水月,万里云天
大阵顺利蓄势后,还无法真正发动,黑石洞天躁动不堪,偏偏内中威力无法全部绽放,少了什么...少了扶乩。
黑石苏醒、扶乩亦苏醒,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苏景大概能体会黑石之意,凭着两本书做‘障眼法’一道,扶乩顺利进入黑石、与其相融,阵发动:
天川千道平静流淌,如玉如带;
黑石凌空化离山巅,昭彰天下。
离山巅内,有钟声悠扬,飘扬四散、缓缓回荡在道道天川之间。绝不沉重却如有实质,钟声扫过水面,振起浅浅涟漪,散开去......
至此大阵已然真正行运开来,若那邪魔足够强、大可将其破掉或撑到阵法停消,若田上力气不够就等着身死道消。除此两极这世上再没人能阻止千江水月、万里云天!
苏景也不能。
长吸气、苏景开口:“此阵名唤:千江水月、万里云天。”
田上不再张望四周,目光重新转向苏景:“你还留在此作甚?”
自行之阵,无需离山弟子指挥,苏景将离山巅吐出去后此间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但他还不肯离开,摇头:“这里看得清楚。”
田上若有所思:“这道离山阵法不会伤害本门弟子?”
“确实如此。”苏景一笑点头,没否认。第二次进入青灯境、去给师叔送天无常丹时,师叔曾给苏景仔细讲解过道大阵,那时苏景只道他老人家是随口闲聊,哪会想到师叔说起此阵是因看到他身带黑石离山巅。
邪魔不动阵亦不动,缓缓攒力积威,敌人被困住,阵不急。
田上居然也不着急,伸手自怀中一摸,居然是一本书:诛杀册。扶乩入洞天、大阵成形时田上已知阻止不及,干脆不再去对付苏景,而是及时御法将被他打飞的诛杀册又引回到来、收入怀中。
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田上口中啧啧有声:咸八旭死了、临滑图死了、甘有橘也死了......他口中所说皆为诛杀册上的猛鬼重犯,田上摇头而笑:“钟大判法力无边啊,这么多凶狠家伙居然都被他斩杀...哈哈,阎罗老爷抬爱,竟把我摆在了最后一页,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册子不算厚,田上又翻得快,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笑声中双手一搓。他的力量何其强大,便是一座山落入掌中也会化作齑粉,不料那册子无损,随他双错交错书页自然卷曲,哗哗响声与凡纸无异,可等他动作结束,诛杀册又重新平整了,莫说散碎、就是连一道折痕都没有。
被任、尘、林联手伏击时都未显得如何愤恨的田上,微愣后竟突然大怒,咬牙切齿、鬼话夹杂人话皆为最最恶毒的咒骂,手上一次次的用力、可无论他施展什么法度、动用何等秘术,《诛杀册》全然无恙!
苏景先是一惊,但随即笑逐颜开。
最恨阎罗神君,其次钟大判,可田上用出了全力,却连大仇人交给二仇人杀自己的令书名册都毁不掉!心魔起、怒火狂,偏偏对面远处还有个不识趣的小崽子哈哈大笑,开口给自己鼓劲不停:“莫灰心,御意于心、定神于元,再加把劲试试......”
猛一声笑,田上挥手丢开诛杀册,身形如风急扑苏景!撕不碎诛杀册时他暴跳如雷,但出手杀苏景时田上迅速归复冷静,又变回平时模样。
邪魔动时,阵中杀劫也彻底发动:
冷sè光芒弥漫开去,清晕浑圆笼罩离山巅,遥遥相望分明就是明月一盏,内中有仙川、仙川顶琼楼的浩浩明月,呼啸疾飞迸放杀意如剑,当头落、斩邪魔!
田上想要对付苏景?先挡下这明月一剑再说。
欢笑变作蔑笑:“碎了吧。”田上提身摆足,一脚迎上明月,正中。
邪魔身体非同一般,明月未能伤他,但离山巅稳坐月晕中,也未如田上以为那样被他一脚踢碎,只是受其巨力反撞向后轻轻飘飞开去...撕书不成、杀人不成、碎月也不成。
不等田上皱一皱眉头,相距苏景最近的几条大河突兀暴躁起来,一轮又一轮明月冲碎江面扶摇上,奔袭邪魔!田上逼退离山巅月一击,却又惹来了......四十七轮明月。
离山前有人欢呼,无一例外皆为内门弟子,每个人都认出了自家的星峰!披冷晕、绽剑气,重重明月都如离山巅那样子,但居身明月正中的仙山却再也明白不过,正是离山四十七座缥缈峰。
蔑笑变作冷笑,半空里田上身形急转,汹涌戾气凝化层层凶法迎击四十七月连环击杀,恶力相撞、声声巨响连绵成一道洪浩天音,持续一息间,四十七月连击也未能伤到邪魔分毫,如离山巅一般被对方的力量撞得向后飘开。
四十七月退,天空里那无数巨川则顷刻沸腾,巨浪吞乾坤,明月铺天去...巅月映峰月,一巅退四十七峰起;峰月映水月,一峰退四十七轮水月升!瞬息之间,道道江川内究竟升起多少明月想邪魔扑去?
剑气弥漫冷光扑朔中,只凭目力无人能够一下子数清楚,但所有离山重要弟子都知晓,四十七个四十七,那是明月整整两千两百零九盏。
明月铺天,斩杀邪魔。
冷笑变作了怒笑,急转中的田上猛止住身形,手印挥舞中戾气凝煞、结凶法,霎时间哭号满天,污风卷荡开去迎击明月,洪钟大吕般的巨响跌宕不休,凶狠法术于冲撞下爆碎刺目强光不断,整整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怒声与豪光才告散去,透过苍穹镜观战众人满怀希望用力张望,可随即心底一沉,田上仍在,笑得还是那么和蔼、从容。
两千两百零九轮月,齐齐向后飘去,此等阵势尚不能伤邪魔一根头发。
所幸,众人很快发现始终处身阵中的苏景也在笑,阵未完,还有猛击将至:
所有明月都向后飘开,看似散乱其实错落有致:每四十七轮水月围绕住一座峰月行转飞腾,结一阵,四十七座峰水月阵则绕离山巅月行运,再结一大阵......须臾,两千两百五十七枚皓月凝结磅礴阵法破空起,再去鏖战邪魔。
苏景再见不到邪魔身形,眼中来来回回只有飞旋的明月与呼啸的锋锐剑气,明月结阵,将田上围困其中......才斗片刻,半空一道巨川内忽又升起一轮月,黯淡无光,若非修家有神目都难辩起形状,江中水水中影,影月。
第一轮影月:巅月影。
巅月影后,四十七轮峰月影,再之后两千余水月影:天上有什么月亮,江中就映衬什么影子,这才是真正的:千江水有,千江月。
也如天月一般所有影月四七相环结扣大阵,升天起、入战去!两座一模一样的大阵?何止!还有实影相映、明暗互补,两族大阵再结一阵!天下第一宗、六十甲子除了本门长辈试招就再不曾动用过一次的巅顶大阵。
恶斗于天,离山上空百丈......天下万众不知疲倦、昂首瞩目,江南的宁静小镇白马镇也不例外,镇民不知疲倦观战到现在,已到关键时候、众人咬牙攥拳,但也有人笑容轻松:“放心吧,刚刚老祖宗说过,这仙阵名曰:千江水月、万里云天。”白马镇可不是寻常地方,此处是佑世真君的老家,镇中人对苏景不喊真君,都以‘老祖宗’相称。
年轻漂亮、且还没生养过的小寡妇阿香闻言皱眉:“哪能放心得下...阵名怎了?”
“千江水月、万里云天,取自‘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之意,”发笑之人的名唤李扬,好歹读过几本书,见美貌阿香发问先卖弄过学识,这才不紧不慢回答:“顾名思义,老祖宗的仙阵分作上下两重啊,上一重,千江水有...千江月,便是现在那瑰丽盛景了;下一重,万里无云...万里天,嘿,我倒盼着这邪魔能再强些,被这么快就被打死。上重阵就已如此璀璨,下重阵岂非绝sè。”
最后那‘绝sè’两字,李扬说得轻飘飘的,眼光暂不去看天镜中的鏖战,挪到阿香脸上来回打转。
阿香扑哧一声笑了,听出了李扬一语双关的夸赞,更觉得李扬说得有理放下心来......
离山前,红长老不放心,心中很有些紧张。
千江水月,万里云天,大阵名称摆在那里,稍有见识之人都能猜到阵法会分作上下两重,与白马镇李扬想得一样。可是红长老身为核心弟子,纵以前未见过此阵真正发动开来的模样,至少曾读过、学过此阵的阵意,了解它的威力。
阵法分作两重是没错的,但并非全部杀阵。
千江水月杀敌,万里云天救人。后一重是为本门弟子疗伤之阵,阵力淳厚温和,洗身固本温元养基,一样一样循序渐进,不会再像大阵蓄势时那样直接增弟子一击力量。
若邪魔闯过了千江水月,万里云天也就根本没有存在意义了。
‘千江水月’的杀劫仍在轰荡行转,威力已然发挥到极致,能否杀邪魔?未可知。
红景心中紧张。倒不是怕自己会死,从对抗天星劫数开始,大家左脚幽冥右脚阳世,摇摇摆摆身形难定,几乎都有些习惯了,死不怕,但真不想先祖留下的大阵输给邪魔......不甘心啊。
紧张时候,红景又忍不住去看师兄。沈河正观战,未曾留意她的目光。(未完待续。)
第六七六章 一份心意
第一天宗绝顶杀阵对亘古邪魔阎罗重犯,最后的决战了。 人人都做全神关注,这个时候时间变成了最没意义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天近黄昏。斜阳半沉于地平线,染西陲殷红如血。
就在此刻,阵中邪魔猛然长啸起,明暗实影近五千明月也共振尖锐剑鸣,月晕光芒暴涨、冷芒皆尽化作璀璨光华,千江水月行衍入巅极、做最后击杀。
暴发之后,便是落幕了,随着最后一连串巨响轰鸣,明月飘散去,离山巅与飘渺星峰沉落,而那浩浩强光散去后,邪魔身形又告重现,田上仍在!
邪魔未能破阵,可大阵也不会永无休止地行运下去,时间到了阵法自也就停了。
田上猛开口、厉声咆哮:“千江水月不过如此,万里云天何在!”
红景的心沉了下去,到底还是输了。
万里云天不伤人。
随明月散去,离山顶上百丈那道道雄阔天河涌动巨浪,仿若巨龙般向着高远天空直冲而去,九霄天上群川汇聚,轰隆爆碎化作浓浓灵水云雾,缓缓下落。此刻景sè无疑万里云天......待到浓雾落入离山,会分化千万重,主动去为本门弟子疗伤,而灵川曾洗过苍穹,让万里碧空清澈无比,那时天空又会变作万里无云万里天。
邪魔的感识惊人,一道yīn识探过九霄云天,随即转头望向苏景:“这便是万里云天么?救护本门弟子的法度?还会有用么?”田上仍在笑,但笑容里早已不见和蔼慈祥,只剩深深狰狞:
看他双眼,瞳孔正中,如针孔两点殷红如血。
田上身基卓绝,不过在天地初开。他转生以戾气凝身真煞结魂时,体脉中也藏下了一道‘凶天混沌’。此乃相伴相生而来的凶气,邪魔强则凶气盛、邪魔弱则凶气衰。
但、相伴也相克,这道混沌凶气正是邪魔的克星,一直被田上施法镇压于心窍内。以前田上虚弱,混沌凶气也羸弱异常、在心窍中沉睡不醒,待到幽冥西仙亭大战暴发yīn阳司实力大损,邪魔实力暴涨,体内凶气也随之苏醒。
此刻硬抗千江水月大阵。引得体元震荡,混沌凶气躁动起来逃逸出少许、立刻反噬其心。
目通心,田上双瞳如针孔红斑便是凶气伤心所致,他伤了。
混沌亦为凶,田上被其所伤体内巨痛如万刀挫骨。将来会修为跌损,可在初受伤时非但不会变虚弱,反因凶气所激能力气大涨。凶气伤他越重、于其后两个时辰内他便越凶猛。
离山完了,田上无需更凶猛了,是以不久后就会发作的伤势更让他现在恼怒!
天下哗然,人人听到邪魔怒吼——剩下半座阵...不伤人。
离山惨败!
但离山从容。
沈河负手而立,尘霄生、林清畔伴与左右。任、樊、龚、红等长老随其身后......真传和内门弟子再其后,战事至此再无转圜余地了,离山已尽全力,救人间、抗邪魔。撑到最后再也撑不住,至少心里得了那四个字:无愧无悔。
xìng命事随它去,今生此事能找得一件值得自己拼命的事情来做,已经足够走运了吧。
结束了......红景很想能站到师兄身边去、拉他手。但这最后一刻。总要走得有体统才对,小小一点遗憾。却不会影响心中的无愧无悔。有风掠过,几缕秀发轻扬,美貌女冠面sè平和,却自有风情,大好风情。
苏景也从天上回归同门身边,三尸凑过来搀扶,苏景还好,伤得重但说话还算响亮,落地后不理三尸,急急忙忙招呼同门:“快跪快跪,磕头。”同时还不忘对着不远处不听招招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
上至沈河下至方先子,一群离山同门全都有些糊涂了,向谁磕头?拜邪魔么,必定不会,苏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那就是拜老天爷了,这个时候拜了又有何用,他悟出个‘天无道’现在快死了又去求老天搭救?
若在往时,任夺说不定又会皱眉训斥,可现在他居然笑了下,摇摇头,这孩子飞扬浮躁,可心、骨都是好的,以前总是骂他,现在回想似乎也有些不太公平......
苏景跪下去了,当真对天磕头,一群离山弟子都犹豫着没跪,倒是小不听,来到苏景身边问都不问就和他一起磕头,看上去很有几分拜天地的模样。
田上半空桀桀厉笑,深吸一口气准备动法;
沈河、尘霄生等人伫立离山前,彼此对望中目光都有疑惑,不解苏景为何要招呼大家磕头,这个时候,冥冥中一个声音响起,一字呼喝:万。
众人错愕抬头,沈河、尘霄生、林清畔、任夺等等一众心基沉厚之人统统惊呼、哗啦啦地一大片都跪拜于地......
随叱咤、九霄天、缓缓沉落的云雾中,一个老者破雾而出!须眉皆白面sè威严,显身后低头看一眼离山、看一眼弟子,又看一眼正面露惊诧举目自己望来的邪魔田上,老者翻手亮出一支笔,一字写于天——山。
字写成,老者身形隐遁消失不见。
他写了一个‘山’字,云霄中就真的落下一座大山,披风挂火轰轰烈烈砸向邪魔田上!山势笼扣,躲无可躲,田上闷声冷哼扬手一抓,一座海中石屿被他破空接引来,迎上‘字中山’!
海岛不若山峰巨大,但万万年受怒cháo冲击早被炼得坚硬无匹,两峰相撞巨力对抗,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岛屿碎裂成三四块巨岩,山峰则彻底轰碎,变作无数碎石。但山峰爆碎刹那另有连串jīng光绽放...山中藏剑,山碎裂利剑显现,刚才消失去的老者又突兀显身,一人化七像,跨步、腾飞、冲入碎山中;提手、挽剑、挥刃向邪魔。
七个一模一样的老者,各执好剑围拢于田上并起一击!
UU小说江山UU小说剑。字里乾坤字里仙。
白袍老者辞世久,认识他的人不多,但离山阁中有供奉先祖大像、离山志中有jīng描祖师容貌,哪个离山弟子会不识此人?!
九祖之首,离山一,刘旋一。
七剑迸玄光,一道狠辣杀法过后,老人消失不见,田上的左眼变得通红。虽挡下了杀劫,伤得也更重了些。可又哪等他回一口气,冥冥中第二声清亮吼喝传来,第二个字:里。
仍是老者,但面sè黝黑。比着大祖显得更冷冽些,一模一样的,第一眼看离山、第二眼看晚辈、第三眼望邪魔,双手凭空一滑,一架长琴在手,十指如轮九弦齐振,古曲《夕箫鼓》。琴动天雷绽,真如那隆隆恶鼓一般,刹时间雷鸣电闪,数不清的霹雳自雾中洒落。劈邪魔。
黑面老汉鼓琴时,身形忽然虚晃起来,一气三清分做四人,其中一个居身最后弹琴不辍、前面三人迈步入雷丛。抬起手...仿佛折花摘叶一般自无数雷霆中折断一根、握于手中。
落于天是的惊雷、落于手中便化作一柄七尺长剑,三位老者衣袂临风疾飞去。挟无尽雷霆、挥手中长剑,斩田上!
龙梅修心、花开心神动,瑶琴养剑、弦振剑雷冲。第二祖。
开创离山千秋基业九兄弟之次,季展二......
连沈河都不晓得的、藏于‘万里云天’阵中一变,苏景知道。因他第二次去青灯境时,陆九祖给他仔细讲过此阵,说起这阵藏一变时,陆崖九的开场白是:“我快走了,孩子们还在人间,你们怕也陪不了他们太长时候,尽我最后一份心意,让孩儿更安乐些,都是好孩子......这是你大师伯对我们说过的话。”
刘旋一说这番话时,正在做最后一境大逍遥问的领悟,刚刚领受灵犀,这就要去闭入死关做最后的参悟了,却又临时起意......千江水月的威力不算差了、为创这一阵九兄弟皆尽全力。可是莫忘记,修行越久修为也就越深,当年的全力以赴,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太如何出sè,至少还能更完美些。
“如何?”刘旋一问身边八位兄弟。
“兄长想如何,”陆角八开口回应。
“我们便如何。”陆崖九笑着回答,双生兄弟心有灵犀,一个说话一个接口早都成了习惯。
便是这一次临时起意,九位师祖先后施法,于‘千江水月、万里云天’后一重阵法中又藏下了一变,惊奇变、必杀变!
在做最后飞升领悟前,留一段神思、截一段本元,存几把好剑......当年入阵去,如今杀敌来!
临行前,再留给孩子们的一份心意。
封藏于大阵内的自不会是九位师祖真人,但神思凝法度、化做识相,可完成一阵套斗战杀法,远非‘一击之力’可比。
阵中藏一变,离山弟子无人知晓,只有陆崖九曾讲与苏景知道......苏景急着磕头拜向谁?拜离山剑宗九位开山师祖。
琴急急、雷轰荡,维持半盏茶时间法术法术消散去,田上闯过此劫,只是他的右眼也告通红,伤更重。
于此一刻,第三声吼喝传来:无。
吼喝落,三祖出。
玄衣老人,身材瘦小不苟言笑,望离山、望弟子、望邪魔,再挥臂身前一副棋盘凭空现,残棋、晨雨藏星局,三祖对邪魔遥摆手、做‘请入局’手势。
三祖曾是离山刑堂主事、他最喜欢下棋,因棋盘里规矩如铁不容丝毫松动,但规矩内仍有万般jīng彩棋局,只因下棋的是人!贺余便是三祖亲传弟子,贺余喜欢下棋的习惯是跟师傅学来的。
忽然有人哭,离山长老中,几人垂泪几人啜泣,三祖飞仙去、三祖返人间,又在途中遇害...有谁还能想到的,今rì在这阵中能够再见他老人家的棋剑风采,而这一次他显身来,同样是为了护佑离山、护佑晚辈!